《步步惊情:废妃养成记》 楔子 ?(背景音乐游鸿明别问) 夕阳的金色穿过桃林的粉,用柔和的力度映染着他的侧脸,和田美玉,白璧无瑕,天地间的高华贵气雕成最完美有致的轮廓。丹凤眼中涌动着溪水脉脉,携了桃瓣漂流。他柔然一笑,让她想起校园的玉兰花。这分明,是他爱了十年的男子。 &别问我的伤,别问我的痛,别问我心中是否在流血,别问我是否心已碎。 别问我的苦,别问我的悲,别问我的流浪是否很疲惫,别问我是否还有泪。 别问我执着对不对,也别问我,悔不悔。& (背景音乐游鸿明受困思念) 黑暗的车厢中,他低头寻到她的额前,冰凉的唇轻轻吻上额间的一点,吻上她小巧的鼻梁,吻上她颤抖不知所措的双唇。他的舌轻轻舔了她,舔到唇间,轻触牙关,是溪水的沁凉,桃花酿的清芬。她不由自主轻启牙关,他的舌就触了她的舌尖,如瞬间的电击,酥麻了她全身。 他点到即止,直起身将已经瘫软的人儿重新搂进他的怀里。 &父王说,他对母妃的思念就是这样的。此情无计可消除。&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怅然地说。 (背景音乐游鸿明狂悲狂喜) &江山天下,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 &是。& &若最后这江山不是你的呢?& 他皱了眉:&我从没想过这江山会落入旁人之手。从生下那一刻起,我的一切都为了它。& 她紧咬下唇,看着这爱了两世的人,抬眼逼退泪水:&好,我答应你。我不要荣华富贵,不要世间珍宝。只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我帮你。 今生但你所愿,我做。& &兰雨,我是爱你的。&他看着她轻语。 (背景音乐游鸿明让全世界忘了我) 黑衣人轮廓分明,面色冷峻,审视的一双眼深邃而凌烈:&你无须知道我们是谁,咱们只做个游戏。& &哦?&他笑意更深,毫不示弱地回看他。 &杀了你,放她走。或者,让她陪我们,放了你。&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闻言轻笑。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做游戏。你们选择。&黑衣人将视线盯住无法动弹的兰雨。 他终于收了笑意,看着黑衣人,沉默了。 兰雨看向这个美玉高华的男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她再一次将这十年的记忆清晰铭刻。 为一个人付出,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她抿唇,对他绽放一个安然的笑容,说:&来生,请不要对我笑。& &你可想好了,你这样为他,以后他未必要你。&黑衣人深邃的眼盯着兰雨绽放的淡淡笑容,冷冷地说。 兰雨不说话,慢慢闭上眼睛,最后请求:&请不要在他面前。& 然后,她被那群来路不明的黑衣人带进了草丛。 婉若入境说: 爱是你只想看那个人的笑脸,当他受苦的时候,明明不是你,你这里却很疼很疼。 婉若入境说: 这是最好的爱。 她是杯中茶,他是茶外杯。合在一起的时候,最是静雅安然闲淡舒心。 于午后明朗朱阁前,一缕青烟袅袅,茶香溢了轻花飞扬的庭院,漫了碧波明湖,远山浩渺,白云深深,天外天。 第一章 一天一万年 ?兰雨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些下班的愉悦和忙了一整天的疲累。 刚刚初春,路边和城市天空一样灰色的枝桠还看不出明显的新芽,但吹在脸上的风已是柔柔暖暖。冬末春初真好,兰雨想,开始有阳光与和风。 她总是这样,尽管单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没有人给她可以依靠的怀抱,没有人在她需要的时候能全心帮她,甚至电话那头的母亲也是二十几年来惯有的冷漠,她这颗没有温暖包裹的心却总能在每日的生活中找到每一点细小的美好,那些温暖就时时萦绕在她心头。 傍晚的天空变幻很快,下班时还是洒向高楼的金色夕阳,走着看着,周遭就悄然暮色四合挂上浅紫深蓝。 然后,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华灯初上,多少人像她一样独自走在喧闹的都市,那些炫目的浮华灼伤了谁的眼。 兰雨用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又疼了。每当安静、孤单、或者可以思念的时候,就有一张脸不自主地浮现在她的脑海,然后,心口开始隐隐作痛。 八点,兰雨煮了一碗菜,沾着芝麻酱。她想减肥,努力改变家族遗传有些偏胖的身材。她想如果她能足够清瘦,那个人会不会多在乎她一点。 九点,做瑜伽。她想,安静优雅的气质,那个人喜欢吗? 十点,兰雨又对着一个空白的qq对话框发呆。在留言栏里打几个字,反复修改,然后删了,关掉。她很怕那个人会嫌她烦。于是她的想念无从诉说。&如果你愿意,我真可以,把一段情变成一个人的事。&高中毕业后的这7年,除了每年那个人生日时她留给他的一句生日快乐,兰雨就只给他发出过这一条留言,在某个落雪的日子,夜半的三点。 十一点,兰雨睡了。闭上眼看见了谁的笑,比夏阳更明媚。 那一张脸,时常出现在兰雨的梦中。她不知这一份爱为何会这般执着。那是中学的操场,早春素白的玉兰花,那少年在花下对她灿然一笑,她的心第一次知道悸动的感觉。然后她和他很自然做了朋友,谈理想,谈人生,埋头苦读的时光里两个孩子用知己般的交流缓解彼此课业的压力。像所有挣扎在爱情和友谊之间的女孩子一样,兰雨一直悄悄埋着对他的爱慕,直到那一次惯常的谈话,他说看着星星你就不怕天黑了。她说,我喜欢你,对不起。然后他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从此以后,他再没和她谈天,再没对她笑过,再没回应过她的对不起。 她不知道,这份年少的爱恋,怎么,就纠缠了她走过少年,一直走到青春的尾巴,十年。他总在她梦里笑着,像十年前那样,春日阳光洒满的教室,棕色的双人课桌椅,兰雨从来不记得梦里他的同桌是谁,只眷恋地看着他的笑,手抚在心口能真切地感觉丝丝疼痛。有时兰雨忍不住看着他明媚的笑叫他的名字,可他从来不理她。那个有着阳光般微笑的少年,那个陪着兰雨走过叛逆的青春期的少年,那个说你真可爱的少年,那个说星星会陪你不要怕黑的少年,在兰雨孤独地爱着他的十年里,只是放任她把思念染遍每一个安静的罅隙,却从不给她回应,就像他消失在了她生活的世界。 世界上最无力的事,就是你倾尽心力付出的所有,都刚一出发就消散在空气里,你心里的悲哀还来不及散去,所有的一切却都像没有发生,只有你,独自疼痛。 &你想见他吗?&一个温润慈祥的女声响起。 兰雨睁了睁沉重的双眼,视线一片模糊,未拉合的窗帘之间本是落地窗的位置弥散着一团白雾,还有迷离的光线。她的意识很模糊,就像在现实和梦境之间的混沌。 &你想见他吗?&那个声音又响起,很温和,比妈妈的声音温和多了。是做梦,兰雨想。 她安心闭了眼,嘴角扬起淡淡微笑,一丝向往,一丝绝望。&很想见他啊。可是他必是不愿意见我的。既然他不喜欢,我还是远远看着就好,留给他清静也许是他唯一接受我为他做的。& &哎,傻孩子。&那个声音叹息了一下,语气里的怜惜让兰雨在睡梦中觉得温暖,一种淡淡的幸福丝丝缠绕,她总是那么那么珍惜这些微小的幸福。 &你该知道的,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很多事情,从很久以前的那世就定下了。& &定下了……我是不是每一世结束的时候都不愿意喝孟婆汤,只为记住一个笑容?他呢?也有他生生世世都不愿意忘记的人吗?或者,不愿忘记一个生生世世都不想与之发生纠葛的人……&而那个人,正好是她兰雨。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兰雨的问题,只是又长叹了一声,让兰雨心里不由得恐慌也许她的猜测是对的? &丫头,若我给你一次机会回去你们最初有交集的那一世,你可愿不顾一切排除万难让他娶你为妻?若能成功,那么你今生付出的所有便也可终得回报,与他开花结果。& &与他,开花结果。可以吗?这辈子还有机会让他喜欢上我吗?可以和他在一起吗?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兰雨仿佛看见了一片春光的未来,这是她曾想了多少次,又流着泪自嘲的画面,那是她觉得比中头彩还要不可能的事,一件无论她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做到的事。 &有机会吗,有机会吗……&兰雨只顾沉浸在那个幸福的入口,重重点头。 &好,那我这就送你去。记住,你将会经历很多坎坷,而且只有这一次机会,若你无法成为他的妻,那么此后生生世世,你便要承受如今生同样的痛,陷入对他爱的绝望里,永世得不到他的眷顾。& 天光乍亮,窗口的白雾瞬间弥散了房间,将兰雨整个包裹起来,在她还分不清梦境现实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她卷入另一个时空。 她那时不曾想到,原来她的人生可以这样精彩。她不曾想到,爱是纠纠葛葛扯不清的债,不是你爱了,这样简单,也不是你不爱,这样洒脱。她不曾想到,痛和幸福都不再是静静思念,默默品尝,原来可以,来得这样淋漓。 森源大陆,幅员辽阔,山河壮丽。林木皇族自太祖开创&源国&至今,统治这片广袤的国土已达百年之久,到了林木阳这一代,已基本海清河晏,政治清明,边防安定。 皇长子林木康,皇三子林木贤,皇七子林木思,皇九子林木念,皇十二子林木仁均是人中之龙,已能够独当一面,连同东、西、南、北四大家族辅佐朝政,阳源二十年,太平盛世一片繁华。 这正是兰雨和林思相遇的第一世,不知离现在是多少年光景。宇宙就是如此玄妙,同一片大陆上却有不同的空间历史在平行进行着,人死后更不知会去了哪里。所以兰雨和林思,算是有缘吧,几世之后竟又在另一时空相遇。谁的缘,谁的劫。 兰雨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置身于一片清亮春光中。满眼是碧澈的湖水,湖岸蜿蜒,遍植垂柳,依稀仍然是冬末春初的光景,柳枝疏疏,只岸边时而有几株将开未开的桃花,缀着轻粉。 看这日头大约是午后十分,春初的阳光还不炎热,却能赶走冬的沉闷,耀得天地足够明媚。有人从侧后走过兰雨,看着那背影,兰雨忽地全身一震。粉色纱裙旖旎,流云广袖飘逸,脑上挽着双髻,有似花的铜簪点缀。 兰雨有些不可置信地细致环顾四周,最后她确定,那个梦是真的。她来到了另一个时代,一个她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种境况的时代,那个声音说,这是她和他最初相识的一世。 像是有一种比阳光更明媚的亮,引得兰雨不自觉将视线向前方看去。 石桥那端,初春午后的光影里,一个男子就那样着一袭织锦长衫,闲庭漫步,出现在了兰雨重生的生命里。白色锦缎明洁华贵,袖口衫底缀着墨色流云纹样,衬得他朗朗身形如天山明湖中步出的谪仙。他似是看见了什么人,温和一笑,身后的桃花次第绽开,这天地万物都因他悸动,情不自禁做他的陪衬。 他和她之间百步的距离,兰雨却觉得那是连接了两世时空漫长的爱恋,她多希望他能走过来对她温和一笑,她多希望他能像十年前那样用闪闪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说你真可爱,她多希望这一世他们已然是恋人,他会携了她的手,陪她走过每一个十年。 &兰雨。&他微扬嘴角,她的名字从他口中而出,如珠玉清润。这一世,为了那笑容,她仍愿痴痴爱恋,倾心尽力,只求换他,一场眷顾。 &林,真的是你吗?&须臾后,她轻轻呢喃,她已有五年没有见过他,除了在梦里。这面对面的真实,他叫她名字一如初识时那般温和,十年的刻骨相思仿佛瞬间如水决堤溢满全身,在她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她便伸出了双手,她只想握住他,握住他的手,握住他的笑,握住他什么都好,就这样再也不放开,再也不只有她一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天涯海角独自爱恋,那是长长十年没有任何回应的刻骨痴心。 男子本是优雅的步伐因兰雨的举动在她面前两步的时候停住了,有些错愕,但脸上仍是不变的温和。他笑着开口:&兰雨,你家小姐没生气吧?抱歉让她久等了,快带我去吧。& 第二章 寻你 ?&小姐……&兰雨在脑子里快速处理着他话里的信息,不知为何,她仿佛隐约知道一切该是什么个样,脑海里的记忆还不清晰,她的脚就开始迈步,带着身后的男子,走下石桥,拐进竹林,穿过幽静的小路,林中便现出一处八角玲珑亭。 &七王爷。&亭中女子优雅起身,婀娜一拜。 北式家族正值芳龄的二小姐,北香雪,温婉贤淑,品性纯良,清灵大眼,莹粉面庞,更是美若桃花,名扬皇都水安。让多少少年俊杰付了相思。 然而她独独钟情七皇子林木思,早闻他盛名在外,今年上元灯会一遇,他的倜傥潇洒,偏偏气度,万事成竹于胸的自信让她倾心,他那么谪仙般完美的人却偏偏对她温文尔雅,照顾有加,从此俘获了她的心,圈住了她这一生所有的情。 昨日七王爷府送帖,说是今日春光正好,约她来这城南曲江池一游。今日临近出发却又被通知说七王爷临时有事,无法亲自来接,对方却派了平日最贴身的随从赵不奇陪她一路过来。正午过后她无心游览,便找了这僻静的林中之亭静坐等待那一笑倾城的男人,让丫鬟北兰雨候在桥边以便带路。 林木思快走几步,虚虚扶起北香雪,清润的眸子看住低头含羞的女子,谦和地说:&抱歉,我来晚了。& 北香雪含羞而语:&七王爷日理万机,能抽空与香雪同游,已是香雪莫大的福分。& &北小姐不必拘礼,请坐。&林木思手撂襟衫,优雅落座,视线不经意扫到一旁的兰雨,那姑娘是北香雪的贴身丫鬟,上元灯会见过,聪明伶俐,今日怎么从见了面起就呆呆的。 兰雨一直在整理着脑中纷乱的记忆,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呆呆看着这个和林思一模一样的男人,忽见他的视线看向她,她的心慌乱一悸,不知所措。对方温和一笑,继而收了视线,仿若云淡风轻。 兰雨心中的苦涩随着那笑满溢了。还是前世的样子,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兰雨多在小说中看过这样的男子,现实中她只见过林思长了这样一双能让人沉迷的丹凤眼。白皙细腻的皮肤,修挺高挑的鼻梁,侧脸玉雕的轮廓比林思更精致。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举手投足间自信的优雅,谈笑时也彰显出的高华气度,这个古代的男人比林思更完美,他站在一个她更加触及不到的高度。前世的十年心痛纷至沓来,兰雨抚住心口,沉沉闭眼。 &兰雨姑娘,&一直站在亭角似是守护的赵不奇突然开口叫她,语气冷漠。兰雨恍然地睁开眼,正对着林木思看过来的视线,脸上仍是温和好看的笑,那眼里是若有所思的探究。 &七王爷让我们去轿里取酒。&赵不奇示意兰雨,待她反应过来,他便迈开步子向竹林外走去。 七王爷的轿子停在石桥那一岸的空地上,他吩咐他们去取坛桃花酿过来。许是为了支开旁人,好谈男女情事,不过这一切赵不奇不关心。他自幼与师弟跟随师父山中学武,直到七年前出师被告知他的唯一任务就是保护当今七皇子林木思。他自幼练武养成冷漠的性格,从不多言,即便对着他的主子七王爷也难得开口,然后他感觉得到,许是朝夕相处,许是那个谪仙般完美的男子卓绝的气度和能掌控风起云涌的能力令他折服,他已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交付了他,陪他在这皇图霸业中拼一番,便是他平生所愿。 一路上赵不奇不远不近地走在兰雨前方一两步,兰雨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理着脑海中这些凭空而来的记忆,她已知道自己这一世叫北兰雨,是北府二小姐北香雪的贴身丫鬟,自小相伴,小姐待她亲如姐妹。她也知道了林木思和赵不奇的身份,她更知道,这一世,她和他,离得有多远。 兰雨跟在赵不奇身后走回林中小亭的时候,她爱的男人正执着身旁女子的手说着什么,他专注地看着她,说着别人听不见的情话,是不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年苦恋,她为他孤身一人来到这全然陌生的世界,才始相识,就眼睁睁看他执着别人的手说着与她无关的天长地久。 兰雨低了头随赵不奇走去亭中石桌边,将手中酒杯放好。漆黑的酒坛随即递到面前,她接过已开的酒坛,稳住,倾倒,视线的余光是林木思织锦的白衣,刚才的一幕便生生出现在她脑海,她的手就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酒,洒了一地。 修长白皙的手稳住兰雨手中的酒坛,林木思身形一斜护在北香雪身前,侧转头,关心地问:&有洒到你身上吗?& 北香雪微笑摇头,继而视线看向兰雨:&兰雨不舒服吗?& &没,没事。&兰雨维持着倾身倒酒的姿势,酒坛上修长优雅的手指与她的指尖不过毫厘。她不敢动,不敢看他。 &兰雨是不是午时被太阳晒着了?&北香雪关切地问。 &可,可能吧。&兰雨已不知道如何回应。 &那,香雪,不如,你们先回去吧,让兰雨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病了。&林木思似温柔地看着北香雪。风过亭间,春日午后的温暖,近在咫尺的才子佳人,对望的视线中,涌动着脉脉情潮。 听不见一旁是谁的心在碎裂。 看不到亭中的一角是谁冷漠的眼染上一丝了然和怜惜。 三天之后,北府。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素白雪笺,荡着二月的墨香。北香雪闭眼将雪笺用双手捂在胸口,仿佛看见了写字人优雅提笔,温文一笑,一双丹凤眼闪烁着清雅的笑意,一举一动让人为之痴狂。 &万世此心与君同& 她一笔一划写出今生的誓言。她北香雪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啊! &兰雨,帮我把回笺送去七王爷府吧。&北香雪手颤颤放下笔,捏了笺的一角轻轻干着墨迹,然后将它小心翼翼收进她早就绣好的荷包,青色兰花,银白织锦,他会喜欢的吧,没想到它竟真的有送出的一天。 一旁的兰雨接过荷包,道了声&好&就转身走了。上一世伤心的时候还可以独自在家放声痛哭,如今她连痛,都得独自埋进心里去。 七王爷府与北府不过三条街的距离,兰雨凭着脑中已理好的记忆很轻易就找到了路。前两晚对镜冥思,她是真的相信人有前生今世。不然无以解释她重生之初就存在脑海关于这个世界和之前十几年的记忆,不然无以解释这张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了些的脸庞。 &打她,打她!&&乌国人!&&打乌国人!& 君清茶楼下一群妇女正围了一个女人叫嚷着,更有泼辣的用手中的莴笋,萝卜,竹筐等真枪实弹地打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女人姣好的身材,衣着与旁人无异,只是细看便发现那眉眼比源囯人更浓密深陷。 兰雨本无心热闹,只是走到近前看见一群女人围着一个女人打,那女子体弱胆怯,抱紧了自己。她看她的长相,便知是源囯北境外乌国的女子,长得类似前世的新疆人。乌邦小国从来没有抵抗源囯的实力,近几个世代两国相安无事,不朝贡,无战争,兰雨不懂得这样奇特的相处方式,不过在她看来和平是最好的。只是她更不懂得的是,在她记忆中每每有乌国女子出现在水安,只要被认出来,就逃不了被追打的命运,男人不好打女人,于是多是这样女子围殴的场面。 &住手!&兰雨大喝一声,她自小就看不惯女人打架,更看不惯很多女人打一个女人。 喧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气势镇住了,一个手提竹筐的中年大婶打量了兰雨,颇语重心长地说:&小姑娘,你没看见她是乌国人吗?你还小,不知道,看见乌国人一定要打的。& &为什么?&兰雨走上前去两手扶了扶女子颤抖的肩,仿佛给她传递些自己的力量。兰雨自幼无父,母亲冷漠,她很小就懂得自己要足够坚强。独自在外闯荡多年,因心中只有林思一人,更是没有交男朋友,所以练就了她无畏坚强的性格。 &因为他不是我们源国人啊!& &那你走到乌国去,乌国人也要打你吗?& &这……&大婶犹豫一下,挺了挺胸,&打就打,不怕!& 兰雨镇定一笑,用循循诱导的语气问大婶:&可是你犯了什么错,他们要打你呢?& &这……因为我是异国人。&大婶稍有沉吟。 &你有家,有父母,有相公,有孩子,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孝顺父母,对相公温顺,对子女慈爱,对邻居友善,然后只因为你不是乌国人,就被他们当街围打,你不觉得很委屈吗?& 人群的议论声已尽数淡去,整条街在春日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宁静,只听见兰雨清越的声音,她的手还撑着一旁瑟缩的女子: &既然乌国人没有侵犯我们,我们为什么仅仅因为不是一个国家的人就对他们进行攻击呢?源囯,乌国,甚至蓝国,国和国的划界只是上位者为了长期生活在一起有共同生活习惯的人聚集起来更好地管理而已,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过着平凡生活普通而善良的人,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而要挥拳相向呢?& 人群在听到兰雨的话后渐渐散开了,一旁瑟缩的女子感激地看着兰雨。 &你没事吧?&兰雨边问便查看着她,还好没什么伤口,只是衣服沾了菜叶 &我 没 事,谢谢&乌国女子用不太熟练的源囯话也就是兰雨前世的汉语回答兰雨。 &你一个人来源囯吗?& &我 找,你 认 识 商戟 吗?&对方一双乌亮大眼,满怀希望。 兰雨不忍地说:&对不起,我不认识,但是我可以帮你打听。商大概是商人的商,戟是哪个戟呢?& &对不起,我 不 会 写 源 国 字。&她语带自责。 &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帮你打听,你,留下你的联系方式?&说完兰雨意识到这个时代没有手机邮件qq人肉搜索,大海捞针,真是渺茫啊。不过她仍愿意帮她打听,她猜那是她的情人,不知什么原因失散,让她一个女子千里迢迢只身来到异国的都城,这一路上她受了多少苦啊。 &谢谢。如果 见 到 他,告诉 他 阿朵 在 相识的 地方 等他。& &好,我记住了。& &谢 谢。&阿朵说完向兰雨行了一个奇异的礼节,兰雨虽不懂那其中的含义,但她感受得到这善良而勇敢的女子真诚的谢意。 礼毕,没等兰雨说什么,阿朵就走了,向着太阳的方向,继续去寻找她深爱的恋人。 下午的阳光洒在君清茶楼巍伟的轮廓上,将那雕瓦飞檐描绘得格外精致。这是皇都水安最为昂贵,也最为雅致的一间茶楼。 二楼临窗的雅座坐了一位白衣少年,风姿翩翩,卓然出尘。他因长期提笔而微有薄茧的手摩挲着刻了夏兰的紫砂杯,停在唇边,目光追着刚才在人群之中正义凌然,沉稳大气的少女,直到她转过一个街角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收回目光,俯首饮茶,秋水般清澈的双眼淌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第三章 照顾 ?兰雨到七王府的时候林木思正在自家的桃花林中。 管家将兰雨带到桃花林边便告了辞。兰雨走进疏密有致的桃花林,先是看见赵不奇抱胸靠在一棵树上,他们彼此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个微笑,一个面无表情。 再走进几十米,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在桃花林中。溪边男子双手背身而立,白色织锦长衫绣着银丝的纹理,上身一件轻粉的丝线勾勒的短甲,头微微上扬。朗朗身形,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十二分的君子如玉,却分明又透着二十分的高贵霸气。 许是听见了来人的声音,林木思翩然转身,衣袂在安静的桃花林中画出优雅的弧度,兰雨仿佛听见溪水的歌唱,桃花绽开的声音,只为他云淡风清的一笑,世界一片幻梦。 &兰雨。&他叫她的名字,如珠玉落入溪中激起的水滴打在她的心房,&你家小姐已看了我的信笺吗?& &是,她,让我把这个给你。&来到这里三天,兰雨还是没有办法想清楚该怎样面对这样的将来,每每心痛不能自抑她就告诉自己,总比前世好些,如今能总是看见他,就很好。 林木思伸手接下荷包。他的手细腻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他的面庞一般,如玉雅致,又如他的气度,于温和中蕴着沉稳霸气。那指尖又停在兰雨手边毫厘之处,仿若有溪水的清凉流动,兰雨手随心猛然一颤,没被拿稳的荷包险些掉到地上。林木思迅手一沉,将它稳收掌心,似有轻笑溢出他的嘴角。 然后修长的手指做着灵巧的动作,打开荷包,阅览了回笺。短短七个字,秀丽婀娜,他不自主想起写信的人儿,粉若桃花的脸庞,像有花蜜浅浅绕进他的舌尖,唇微扬,笑若桃花绽开。 兰雨看痴了,心,也入了三九寒冰。 &你,要娶小姐吗?&她还没有意识的时候,问出了这个问题,刚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她如今的身份该问的,更不是她敢知道答案的。 &当然。&林木思将信笺折好收入荷包中,仿若回答他叫什么名字一样自然毫不用考虑。 &你,还会娶别的女子吗?&我还有机会吗? &当然。男人本应三妻四妾,更何况身为皇子,有责任替林木家族繁荣子嗣。&林木思偏过头,没有生气她的唐突,反而饶有兴味地探究着这个小丫头。 &你,不怕爱的人伤心吗?&兰雨痴痴看着他的眼,他投给她的眼神,于她,如天上最顶的雪莲般难得,珍之重之。 &爱?&林木思拖长了尾音,眼在兰雨的脸上细细打量着,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提这个字,最后终是收回视线看向一米开外一株花蕾呈粉的枝,很轻地笑了一下,三分迷离。 二月的傍晚,日落之前,清风拂过,兰雨打了个冷颤。 那修长如玉的手仿若自然而温润地握住兰雨的指尖,声音轻轻如刚过的风:&冷啊。&他的指还流淌着溪水的凉意。 &不,不冷。&她的颤抖更明显,这是第一次他握了她的手,十年,只是指尖的轻轻一触,那震颤就从指尖的神经传入,拨动她心底的弦,从轻音缓流奏到金戈铁马,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奇,把我披风拿来。&林木思指尖微一用力,想稳住兰雨的手,却分明感觉她不由自主地震颤。他细细盯着她半低的面颊,有什么东西渐渐了然,他无声一笑,那是他生就的自信和骄傲,他知道,这皇都城中多少女子为他痴狂。 他接过赵不奇递来的披风,动作轻柔地披在兰雨身上,微俯了身,玉般的手指替她系好衣带,然后细细看了她通红的脸。 &让不奇送你回去吧。&温润的气息呵在兰雨的脸上,她痴迷着抬起头看他近在咫尺的眼。他还是那样,像前世的他,那样万事成竹于胸的自信,那样非他莫属的霸气,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人群的中心,却对谁都那样温和有礼,尤其让你觉得这样优秀的人却对你格外体贴照顾,让你不自觉地心甘情愿地沉沦。 &走吧。&赵不奇没有温度的声音唤醒了怔迷的兰雨。 兰雨低下头,匆匆转身,用逃离的姿态走开了。 身后的林木思直起身背着手看着远走的人儿,脸上刚才的温和已然消失,爬上一种似是凝固的冷酷。 &连拜别的礼数都忘了么。&他扬起的丹凤眼中掠过一丝妖冶的光。 赵不奇仍是依然固我的冷漠,一路上走在离兰雨不远不近的位置,到北府门口他停住了,漠然转身,只在兰雨耳边留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警告: &你最好记着你的身份,有些人不是你可以想的,不要多生事端。& 第四章 别问 ?二月十五,天朗风清,七王爷林木思盛装踏至北府,备齐六礼,诚恳提亲,聘礼之丰,昭其爱慕之浓。 三月初三,黄道吉日,皇都水安一派喜庆。大红花轿,倾城佳人,白马红衫,气贯高华。城中百姓都言好一对天仙般的璧人,自是有人看痴了眼,有人伤碎了心。 只有她,北兰雨,走在花轿一侧,一脸伪装的喜意和彻骨的心痛交杂,最是想哭不能哭,想逃无处逃。这陌生世界没有她栖身之所,她回不去,也逃不脱。 赵不奇说得对,有些人,真的不是她可以想的。 钟鼓乐之,礼成,送入洞房。 兰雨看着林木思挽着北兰雨,大红色的,背影。 她想起高二那年她和最要好的姐妹吃饭,那个娇小的女孩一脸娇羞地说最近每晚都会和林思在qq上聊天,她想起高三那年午间同学八卦说林思和他同桌谈恋爱了,她想起大四那年他的qq签名是,才一分开就开始想念。那时她已把想念他当成一种习惯,分开之后八个年头,2922个日夜。 依源国的规矩,洞房之内只能新娘一人等候,于是没有身份的兰雨终于可以逃脱这一片大红,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和别的女人终成佳偶的欢庆。 她跌跌撞撞逃离热闹的人群,这府中她不熟,她却记得有一处地方应是没人的,于是她顺着记忆,走去了那片桃花林。 桃花池边再也没有白衣的男子对她回身一笑,他今晚着了大红的喜服,衬得他玉般的双颊也少了平日云淡风轻的温和,多了得志少年风发的意气。 那阳光般炽烈的笑,灼得兰雨再也无力支撑,她靠着一棵桃树软软滑下,手边触到了沁凉的圆罐。 原来,有酒。 她刚一开坛,便猛地向自己灌起来。她知借酒浇愁愁更愁,可是她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将全身无边的痛楚稍做缓解。 烈酒入喉,辛辣呛人,冲入愁肠,撕心裂肺。 她无怨无悔爱了他十年,如今更为他一缕孤魂荡在异世,她看他令人迷醉的笑容触手可及,他却怀搂佳人,将她隔出天涯的距离。 泪眼如泉,醉眼迷离。 她看见林思笑容翩翩向她走来,半蹲在她的身前,温雅无害的笑。两世痴缠,两世折磨,她再也分不清今夕何夕,她的世界只有他最初留给她的笑,玉兰花下,让她痴等一生。 &我对你的爱,你若能体会万分之一,这十年你就做不到对我如此冷淡。&她伸出双手,触着他的脸,痴痴念念。 &你醉了。& 他轻言微笑,贴近她的脸。 &别问我的伤,别问我的痛,别问我心中是否在流血,别问我是否心已碎。 别问我的苦,别问我的悲,别问我的流浪是否很疲惫,别问我是否还有泪。 别问我执着对不对,也别问我,悔不悔。& 她滴尽心血,唱断两世情伤,然后醉倒在三月花底,眼角,仍有泪寸寸滑落。 林木思抱起不省人事的兰雨,走出桃林边交给赵不奇。他负手而立,看男人抱女人远去,空气中有滚烫的水珠落在他的手心,融入冰肌,渗出眼底一抹春水化寒的动容。 但只是不为人知的瞬间,他便换了温和润朗的笑,走向红绸喜字的新房。 春宵佳人,洞房花烛。 三月初四,春意盎然。 兰雨醒来的时候,分明已近午十分。她匆匆梳洗,打开房门,赵不奇正抱胸正立,盯着近处一丛初春的小花。 &你醒了。&仍是没有情绪的调子。 &是。&兰雨向他抱以一个温和的微笑,&你怎么在这?&在兰雨的意识中人和人之间还都是平等的交往,这时代人的阶级观念在她那里并不强烈。所以她直呼了你,也没有丝毫谦卑懦弱的姿态。 赵不奇看着春日映掩下女子清秀的脸,想起昨晚抱她回来时那梨花带雨的肝肠寸断,竟不自觉地放软了语气:&你昨晚喝醉了,王爷让我来看看你。& &昨晚?&兰雨依稀记得昨晚醉倒在桃花林中,还看见了林思的笑。&啊,原来醉了,现在没事了,谢谢关心,我得赶快去伺候小姐。& &嗯,保重。&赵不奇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简洁甩下这两个字。 昨日三月初三,七王爷惯例要亲自选了刚开的桃花制成桃花酿。清早没有完成,便去参加了婚礼,夜晚客人走后又回桃林,不想远远听见女子的哭声。他跟在王爷身后负责安全,几百步的距离,以他的功力,将兰雨的魂断情殇听得清清楚楚。 转过通往新房的青石拱门,兰雨就看见摄人心魄的一片大红中,含羞的新娘正静静坐在院子的竹椅上,含笑的嘴角似是在回忆昨夜的甜蜜,春光明媚了她本就倾城的佳容,添了晶莹透粉的光泽。这一切美得让人羡慕,美得让人绝望。 兰雨强自平复了情绪,走上前:&小姐,抱歉,兰雨起晚了。& &兰雨,王爷说你昨夜喝醉了,现在可清醒了?&北香雪温婉恬淡。 &嗯,昨天小姐大婚,兰雨太高兴了。& &傻丫头,平日不见你喝酒的,昨夜高兴得把自己都灌醉了,什么时候到你结婚,还不得醉上三天三夜。看来我们家兰雨也思春了,该是给你找个婆家的时候。&北香雪笑意灼灼打趣着自己情同姐妹的小丫头。 &小姐别拿我消遣。&兰雨说话间余光四处看了看,又想起七王爷知道她昨晚醉了。她模糊记得醉时看见了林思,还将自己压抑的痛说了出来,她有些担心其人其事都是现实而非醉境。&姑爷……王爷呢?&她不知该怎样称呼为好。 &王爷一大早带我去宫里拜见完就有事走了,大概下午回来吧。王府给我拨了很多丫鬟伺候着,这里没事,你再去休息休息吧。&北香雪对兰雨的关心字字真诚,兰雨大她一岁,从小就伴在她左右,这些年来早是贴心姐妹的关系。 &那我,出去转转可以吗?& &好呀,去醒醒酒也好。哦,早上吃饭了吗?&北香雪说着起身进厅内提出一个精致的食盒,&这是王爷刚才派人送来的糕点,你吃一块再走。&她的神情掩不住的幸福。 &不了,不饿,我走了。&兰雨话落,匆忙逃离。 兰雨想避,她怕对着林木思情难自控,在北香雪面前露出端倪。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善良美丽的女子,她现在的不知所措,也大与她有关。兰雨是个现代人,没有那么多女孩家的矜持,她爱,她一定会大胆表白,可是如今在她眼里,她是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所以她一面记着自己来时的目的,一面在道德和友谊的范围内迈不开步子,困惑着,挣扎着。 茫茫人海,踽踽独行,她是一缕浮在这异世的孤魂,只守着楼头残梦,漫无目的。 三月春雨,不知何时就轻飘飘下了起来,飘零了花底离愁,谢了才开的春红。 雨丝细密,雨势却渐大,一川川笼了曲江的濛雾,冰凉凉织在兰雨身上,顺鬓角发丝流进她琉璃般破碎的心里。 一把油纸伞为她遮去头顶的一片阴雨,她抬起水雾迷蒙的眼,看见眼前玉般的少年。他的眼如沉水清澈,又带了安静的温润看着兰雨,仿若氤氤暖流从她心碎裂的缝隙渗入。 &姑娘,何事让你如此心伤?&他启口轻言,若落在碧水池面轻细的雨丝。 皇都水安,开春的第一场雨。柳陌,新烟凝碧,水色空濛的曲江池中央,汉白的石拱桥上两袭飘逸的身影。女子广袖长裙,染了雨水交汇处淡淡的碧色,白衣少年稳稳撑着伞安静矗立,似与这迷蒙烟雨幻化一体,飘飞的白纱衣袂是这天地间飘渺的云,纯白,轻盈,远离尘世。 湖岸的一角林木思饶有兴味看着这雾水剪影,桥上璧人,有精光闪过眼底。 第五章 好想让时间停留 ? 三月初十,桃李锦簇。 兰雨正在满园芬芳中看着北香雪纤纤细指绣着院角梨花,赵不奇匆匆走进,坏了这午后宁静。 行完礼后,他恭敬而漠然地道:“王爷说一件宝蓝色的薄披风落在王妃这里,请兰雨姑娘送去前厅。”说完又一行礼便匆匆离开。 北香雪放下手中物什,进屋角的塌上拿出林木思几日前放在这里的披风交给兰雨:“快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兰雨捧了披风向前厅走去,手中仿佛捧了他的温度。自从来了七王爷府,林木思一直很忙,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少数陪北香雪的时间里,兰雨总是借口那日淋雨受了风寒不太舒服能躲则躲开了。北香雪并不为难她,也丝毫没有怀疑什么。可她越是这样温婉善良,越是对兰雨好,兰雨就越是不安。她看得到北香雪对林木思的深情,看见过他们夫妻之间的温情,她不知道去实现她来时的目的究竟对不对,可那是她两世夙愿。不过,她躲着林木思还有一个原因,她想她的爱对他来说只是路边他甚至不会留意的野草,她怕他像林思一样对她反感,她只好躲着,怕自己情难自控让他们二人有所察觉。 这厢王府的前厅外,两个卓然于世的少年正谈笑相合,有礼有节。 同样的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个是天潢贵胄,翻云覆雨的才干,睥睨天下的自信,然偏偏风姿朗朗,待人谦和有礼,如白璧神坛上华贵无暇的美玉。 一个是年少成名的国之栋梁,才华斐然,卓绝出尘,如天山池底温润的暖玉。他的政见屡屡能左右朝堂局势,众皇子纷纷拉拢,然他却偏偏一一巧妙回绝,翩然柔和的外表下是固执的刚正。 这是世人眼里林木源囯最谪仙般完美的二人。英雄少年的身上总是围了重重迷雾,引人无限遐想,世人乐于猜测却无法预料他们将给这江山带来怎样的命运,又有否红颜能让不世英雄柔肠百转,成就江山美人千古佳话。 然而千古以来,江山美人从未圆满。 “兰雨。”林木思看见低头走来的兰雨,对容修云 客套一笑,暂时中断寒暄,叫了她。 那声音如珠玉相击,欢快清越。走近的兰雨不自觉抬头对上他的眼,就陷落在那风过春花的温和中。 “这位是名满源囯的少年丞相容修云。这位是北兰雨,内人的发小,情同姐妹。”林木思仿若介绍两个初识的友人。 “姑娘,我们真是有缘。”容修云看着眼前的女子,云般悠然的心中生出了丝丝喜悦。 兰雨这才看向这位客人,不正是那日桥上雨中如诗画般出尘的少年。那日她失心落魄,正是少年为她撑起一把纸伞,好心要送她回家,她却心生烦躁独自跑了开去,回府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的伞被她攥在手中,那他……必是淋了一身的雨。 兰雨端正行礼,叫了声“容丞相”,心生歉意。 “北姑娘不必客气,叫我容公子就好。官职只对朝堂,在外我们都是朋友。” 一旁的林木思凤眼微扬,接过兰雨手中的披风,道:“兰雨替我送容公子出府吧。” 又是那样指尖毫厘的距离,有沁凉的气息传来,在林木思的面前兰雨仍是无法做到若无其事,他的一个微小的举动,都能让她心颤,让她心痛。 “阿嚏!”送至府门口,容修云忽然以袖掩面,打了一记喷嚏,如白云之下一场忽至的轻雨,丝毫不显粗莽。 “容公子可是感冒了?” “不碍事。”雨过有清风柔和。 “北姑娘,何时有空,容某想请姑娘去府上一游。”容修云轻轻柔柔说出邀请,轻柔的语调诚恳认真,丝毫不让人觉得唐突。 “兰雨只是丫鬟,平日伺候小姐抽不开身的,多谢容公子盛情,但是……” “阿嚏……哎,可惜家里丫鬟太过娇宠,说容某下雨不打伞,学人装风雅,活该感冒,药在府上,却无人来煎。容某向来不懂庖厨之事,不知可否有劳姑娘?”出尘的少年突然换了调子,仍是轻柔的声音,却分明滑滑的狡颉。 “这……” “姑娘担心的话,容某可亲自向你家王爷夫人说明缘由。” 兰雨听他话中之意这风寒分明是因她而起,便不好再拒绝,只得答应。 少年粲然一笑玉齿颊:“有劳了,明日午后我派轿子来接姑娘。” 兰雨回到主厢房的时候,北香雪正摸着案上一匹粉色的锦缎,赞不绝口。 林木思看着眼前佳人欣喜的欢颜,面露笑意。 一笑倾城,总能灼了谁的眼,让人为之魂断。 “送走容公子了?”林木思转头看见回来的兰雨,温和相问,脸上还留着刚才的笑意。 “是。”兰雨低头,再不敢看。 “今日宫里赏赐了很多上好的料子,等你家小姐挑完你也看看有没有满意的,做两件衣服。” “不……” “兰雨快来,咱们一起挑。”兰雨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北香雪就来拉了她过去。 北香雪细细品评着每一匹华美的衣料,最后拿了一角粉底白梅的绸子在自己身上比着,继而抬头看看林木思,又看看兰雨。 “好看,最衬香雪如雪肌肤。”林木思走近桌案一侧,语气尽显对娇妻的温情。 “这匹比较适合兰雨。”白皙的玉指拿了一卷粉色织锦递到兰雨面前。 兰雨受宠若惊地伸手去接,突然有沁凉的温度附在她托着织锦下方的手背,触手的感觉是稍硬的纸笺,她受惊地抬眼看着眼前如玉的男人,他一成不变温和的笑脸近在咫尺,眼里涌动着清光脉脉,来不及思考,兰雨反手将纸笺握在手心。 那人的手离去了,转身了,仿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余夜半溪水的冰凉萦绕在兰雨的手间,丝丝入心,成了滚滚闹腾的沸水。 晚饭之后,日头将落,蓝雨如约来到静谧的桃花溪边。 织锦白衫,闪着华贵的光泽,那人早已来到,正靠坐在一株粉云锦簇的桃树下,一膝支起,下袍撩开,比平日的俊朗无暇多了几分傲然的不羁。 “来了,坐。”兰雨才一走近,那人就闲闲出声,示意着自己身边的位置。 兰雨在林木思身边隔着半个身子的地方抱膝而坐,他的气息混在桃蕊的芬芳中,却清晰地传进她的感官,自信带着谦和,少了少年林思阳光的明媚,多了林木思王者的霸气。 “喝酒。”那修长的指捧了酒坛递到兰雨面前,夕阳之下更折射出玉骨剔透。 “这桃花酿要现在始喝才有芬芳,到了三月十八更是清香甘醇,润肌养肤,不想三月初三晚上就有人等不及先自品尝了。”兰雨刚接过酒坛,珠玉轻击的声音就如溪水溅出闲闲打趣着她。 莫非那日以为醉梦中见到的真的是他吗?兰雨忐忑回忆着那晚的情形。 “你那日唱的歌很好听,再给我唱一遍好吗?”带桃花酒香的气息浮在耳畔,兰雨终于不能自抑侧头看向并肩而坐的男人。 夕阳的金色穿过桃林的粉,用柔和的力度映染着他的侧脸,和田美玉,白璧无瑕,天地间的高华贵气雕成最完美有致的轮廓。丹凤眼中涌动着溪水脉脉,携了桃瓣漂流。他柔然一笑,让她想起校园的玉兰花。这分明,是他爱了十年的男子。 “别问我的伤,别问我的痛,别问我心中是否在流血,别问我是否心已碎。 别问我的苦,别问我的悲,别问我的流浪是否很疲惫,别问我是否还有泪。 别问我执着对不对,也别问我,悔不悔。” 别问我十年是怎样熬过,别问我对你的痴何时有个尽头,别问我未来该如何,这一刻,我爱你爱到天地虚无。 “傻丫头”她的额前印上冰凉一吻,轻轻,似风拂的梨瓣,柔柔,如春水包裹。 然后他用带着凉意的指尖替她试着脸上的泪,可那泪却随着他的轻柔一发不可收拾。 她贪恋地凝望着他的眼,那醉人的双眸便也一直看着她,似有爱怜,收拢了她眼底的泪,化成让她陷落的湿意。 “傻丫头”夕阳的余晖快要收尽,他又轻叹一声,沁凉的手指抚了她鬓间的发丝。 “你与容公子相熟吗?”林木思换了平日谦谦温和的语气,视线转向前方桃林之上,余晖落尽。 “并不熟,只是有过一次偶遇。” “容修云,天资斐然,才冠天下,朝堂上屡屡提出卓绝政见,父王赞不绝口。你不妨与他多走动走动,必获益良多。” 兰雨沉默片刻,简洁而认真地说: “好。” 十年两世,片刻温存,她沉浸在一闪如逝的幻梦中,再也无法自拔。 翌日。 暖春三月,莺啼燕语。 午后的光景,兰雨便被接到丞相府。 容修云仍然一袭轻纱白衫,步履生莲,迎向府门口将兰雨接了进去。 “容公子的厨房好生漂亮。”其实厨房只是干净整洁,厨房外的院子却可见主人的精心。 第六章 云般少年 ?暖春三月,莺啼燕语。 午后的光景,兰雨便被接到丞相府。 容修云仍然一袭轻纱白衫,步履生莲,迎向府门口将兰雨接了进去。 &容公子的厨房好生漂亮。&其实厨房只是干净整洁,厨房外的院子却可见主人的精心。 不大的小院,有修竹为栏,沿栏遍植花草。院子一角栽了两株合欢,阳春三月,正是新叶生长之时,合欢下有紫色的花被拢在嫩绿的仙人草中,午后的阳光将及膝的仙人草耀成翠碧欲滴的透明,透彻的春光斑斑驳驳,恍如爱丽丝的仙境。另一角是汉白玉的石桌石凳,简单的样式,却掩映在四周明艳的花中,显得格外雅致。 &郁金香!&兰雨看着那一朵朵或纯白,或明黄,或淡粉,或魅紫的饱满花朵,喜出望外。 &北姑娘见过这花?&容修云意外问道。 &是呀,以前校园里……以前哪本园艺书上看见过。& &北姑娘真是博学啊。这是容某一位乌国的朋友的朋友从遥远的国度带来的花种,我也是费尽心思才栽活了这么些。你说,它叫玉金香?& &嗯,书上这么写的。& &好名字。莫如,我们叫它雨兰香吧?& &啊?&兰雨转头看身后的容修云,他在她一步远的地方,暖玉的脸在春阳的映射下耀着柔和的光泽,他看她的眸子从秋日沉水般的清澈安静中融了此刻的春光暖暖,&这源囯恐怕就只有我这里有这花,恰巧兰雨姑娘认识,不如我们就给它改个地利人和的名字,雨兰香,可好?& &容公子的花,名字自是有你起了。&兰雨淡淡一笑,不做多想。 &容公子,兰雨开始给你煎药吧。& &呵,不急,北姑娘刚来,休息一下。这院子你可喜欢?&他安然地手撂衣衫,轻轻落座,并示意兰雨坐下。可兰雨的脑海却不经意闪过一个男人落座的姿势,同样的白色衣衫,不同于容修云的宁静出尘,那是一种自信的优雅。 心痛的恋,就是这样纠缠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不经意间,缚紧在你心口,寸寸收拢,疼得喘不过气。 &容,容公子,我去给你煎药。&兰雨大步向厨房走去,手在胸口左边轻轻敲击。 在灶台边观察片刻,兰雨欣慰了,药材已提前泡好,另一边文火已生好,滚着水。兰雨要做的只是换上砂锅,倒进合适的水,和药材一起文火煎熬便可。要她生火,她还真的不会。而这熬中药…… 前世兰雨在杂志上看了个方子,几味中药熬好过滤泡澡可以美容养肤瘦身。她想,林思是不是喜欢纤细的女子,他是不是喜欢女子肤如滑雪,她总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够好,所以他不喜欢,于是她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变成一个完美的女子,可是怎么努力她都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好,甚至去年的高中同学聚会她没有敢去,她觉得自己还不够完美,可以再好些,再好些再去见他,他就会喜欢她了吧。 &公子,九王爷来了。&有丫鬟在院门下禀报,圆圆的脸,水汪汪的眼,身材娇小,白纱薄裙天青短袄。 &说我……& &听说荣丞相病了,本王特来探望。&容修云吩咐据客的话才开了口,那边不容拒绝的声音就传了来。 院外的梧桐小径走来气势逼人的二人,在前的一人一双丹凤眼和玉雕的轮廓像极了林木思,只是上扬的眼角轻眯,下巴更精致,比林木思华玉朗朗看上去多了几分阴柔。 容修云快步走出院外将来人迎在路上,恭敬作揖。九王爷林木念,是七王爷林木思一母同胞。若问源国人当今圣上最宠的女子,便是他们的生母,已故敏妃。加上两位皇子确然外表不凡,又才干卓绝,自是在皇上那里倍受宠爱,将来哪怕登顶金銮也自是大有机会。 容修云有礼有节,毫不怠慢,却丝毫没有低卑巴结之态,依然那样少年如玉,翩然如画。 &荣丞相这几天不曾上朝,听说是病了?&林木念其人高傲,霸气外露。审视着眼前这个他不喜欢却又想要拉拢的人。 &是啊,在下身体纤弱,不争气啊。&容修云淡然一笑,目光清澈回视对方。 &公子,药好了。&在厨房熬药的兰雨一直留意着这里情形,她看出容修云不愿与来人多做纠缠,她就想帮这看上去出尘离世的少年摆脱这些繁杂。 林木念眯起双眼不悦地打量这唐突赶来不懂规矩的丫头。 &九王爷恕罪,大夫说这药一定要刚出锅即饮,在下前几日就是嫌烫未曾按规矩来,是以病迟迟不好,今日丫头也是担心我的身子,多有冒犯。&他恭敬一揖,小步微挪,以保护的姿态将兰雨挡在身后。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打扰了,还祝丞相早日康复。& &多谢王爷。灵儿,送王爷。& 一场插曲就此平息。 容修云转过身来与兰雨相识,两人会心一笑,如久识的朋友默契自来。 他们并肩而行,幽径闲步,向小院走去。 &容公子才倾天下,一定很多人想与结交。&兰雨想起林木思叫她与容修云多加走动。她不太理解林木思的意思,若说是来拉拢,这样的事岂是她一个小小丫鬟可以做到,更何况,她知,林木思更知,容修云这样的人又岂是可以拉拢得了的。 &是啊,府上总不得清静,现在连我最隐蔽的小院也被九王爷知道了。吵。&容修云轻叹,却也说得如湖面落尘,微不足道。 &容公子不喜热闹。&兰雨缓踏小径,听见莺啼宛转。 &热闹,和吵闹,不是一回事。& &那你为什么做官呢?& &人生一世,幸有一身才华,若可尽容某之力使百姓安居,人人富足,家家温暖,避免人祸,即使天灾来袭,也不致妻离子散居无定所。& 君子坦荡,他一身才华,刚正不阿,明明是出尘淡泊的性子,却又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善心。 &世上真的有容公子这样的人啊!&兰雨深深欣赏这个男子。 &哦,哪样的人?&他低眸回转,眼波流着日暖清光。 &昆山暖玉,白莲出水,又是以天下为己任的大丈夫。& &呵呵,北姑娘把容某说得太好了,我有时也觉得力不从心啊。& &自古官场复杂,容公子大可不必顾忌太多。一则可以在你的大原则下放弃些小坚持,左右逢源,为了保证身在其位,高权在手,才可谈得上能够造福于民。二来或可坚守洁然之身,尽你之心,倾你之力为百姓造福,若有一天你力不能及,不妨退居山林,教书授业,友善邻里,做一个平凡的人,尽自己每一点小小的力量也可以让世界更美。& &容公子?&说完自己的想法,兰雨发现容修云停在身后。她转身去看,他正看着她的方向,认真思索。&那只是,我的一些看法,容公子不必……& &你说得很对,我好好想想。&他才倾天下,自视不凡,安邦为民,志高向远,从来都是站在凡尘之上的角度,遇到官场中令人鄙夷却无法躲开的黑暗繁杂,他常常愤懑,无从解脱。这个女子一席话让他有所感悟,思维的角度,有时拨转一下,心境会大有不同。 &药大概要好了,我去看一下。& &好。& 他们相视一笑,春光流转,像三月花开,悄然无声,蜜蕊甘甜,花下暖流涓涓。 稍待片刻,药便熬至剩一碗水。兰雨看了看四周,没有可以隔热的垫布,便索性直接用手试试。 &啊。&冷不防陶罐太烫,她刚一挨上就离了手,没克制住还是发出小小惊呼。 &怎么了?&容修云的声音随人从厨房外奔进来,难得的着急。 &没事,烫了一下。&兰雨转过身回答,边在空气中甩着手。 &我看看,烫得厉害吗?& &没事,先想办法把药拿开,不能再熬了。&兰雨话音刚落,就见容修云空手端药离火,从容自在。 &容,容公子,你,不烫吗?& 容修云看着兰雨,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啊&,他轻声一呼,侧身打开旁边水缸的木盖,把手放了进去。 &好烫。&他轻笑着抱怨。 &你也把手放进来,这样就不烫了。&他转头招呼兰雨。 四只手放在水缸清凉的水面,他们相视,抿嘴而笑,像两个在河里玩水弄湿了一身的孩子。 &你就这么把手放进水缸,这一缸水可又得重挑了。& &没事,让他们换了就好。& &你这翩翩公子,是不知挑水的苦啊。& &你,平日需要做这些吗?&他放轻了语气,询问中带着稍许心疼。 &不用的,小姐对我很好,我不做这些。& &呵,那你怎么知道挑水的苦?& &我,我以前做过。&她一个人给实验室抬水,别的女生都说留给男生做,她却认为自己可以,从来不依赖别人,她会修家里的炉子,会通下水道,一个人在外面多少年,她心里只有林思,于是从来都是她一个人,解决生活中所有适合女人和适合男人解决的问题。 &那,苦吗?&容修云看着她的脸在水中的倒影,挽发的水色丝带垂下,纤弱,柔韧。 &不苦的。&她看着自己清秀的倒影微笑,&每件小事都有它的乐趣,每种锻炼都能让我成长。& &公子,药可以喝了。&灵儿的声音从院内细细传来,原来不知何时她已进来拿药过滤好端到院内的桌上。 兰雨跟着容修云走出厨房,灵儿看见兰雨张口就喊:&哇姑娘,你是第二个诶!& &第二个什么?&兰雨疑惑而问。 &第二个……& 第七章 拥抱 ?&灵儿。&容修云提高了声音,止住灵儿的话,边在桌边坐下。 灵儿听话地收了言语,只抿着嘴一个劲地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完成半月的形状调皮地打量着兰雨。 &真苦。&容修云才一坐下,一股药气入鼻,他直直盯着正前方,面无表情地说。 &公子又不想喝药!&灵儿嘴一撅,跺跺脚。 &容公子嫌药不好喝吗?是不是兰雨没熬好?&兰雨看着这总是微笑的少年露出难得的难色,思考是不是自己熬得药格外苦。 &不是,很好喝。&容修云重又恢复笑靥,暖视兰雨,然后捧了碗,慢慢喝下,眉头几不可见地一皱,随即越皱越紧。 一碗药终于见底,灵儿赶忙送上大个蜜饯。 含入口中,容修云的眉才又很缓慢很缓慢地舒展开来。 &这药,果然是苦了。明日应该加些什么呢?&兰雨欣赏了他艰难的吃药过程,抱歉地问。 &不怪姑娘,我家公子就是不喝药!&灵儿心直口快。 &呃?&兰雨没想到这淡然除尘的少年竟然怕苦,看来他的病一直没好也大概不是因为没人熬药,而是他自己不肯喝了。她好笑地看向含着蜜饯的容修云,只见他双颊泛起薄酒后的微红,飘忽的眼神荡在翠竹之间。 夜深人静,天空的半月正鼓着饱满的肚子欲向满月发展。 兰雨立在窗边看着月光的清辉。 那里的天空也是这样的月亮吗? 林思,你在干什么呢?你的世界已经没有了我,你知道吗? 她的脑海又浮现出另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想象他此刻是不是怀抱佳人,是如水温柔,还是伟岸勇猛。 她不经意间思维的联想,又让他痛了。那分明不是林思,却又是林思,她已分不清是在为谁而痛,或许在她心里,前世今生,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相似的气质,都只是一个人,一个她爱了十年,并穿越到这里想要与之长相厮守的男人。 风过中庭,柔和的清辉下他踏月而来,如仙境神坛之上高贵又淡雅的兰芝玉树,唇边柔和的浅笑就像白玉花朵绽在月光之下。 &兰雨。&他径自推了门缓步迈进。 &林……王爷。&兰雨痴迷地怔了半响才想起屈膝作礼。 &今日去容府,一切可好?&他悠悠然走近她。 她觉得他与她独处的时候,总是于平日白天里的高华温和之下多出些柔软安然,让她沉迷。 &今日帮容公子熬了药,中间九王爷来过一次。& &林木念?&他悠闲打量兰雨房间的眼光稍有停顿。这一母的胞弟,自懂事之后与他就不亲近,一样的野心,一样的不可一世,只是,那人终究太过外露了啊,&他与容修云说了些什么?& &都是日常的寒暄,容公子很快便想办法谢客了。& &哦,呵,我这个弟弟也吃了闭门羹啊。&他迈前一步,优雅撂衫,沿兰雨床边而坐,丝毫没有怕唐突女儿家的拘礼,&你们还说什么了?& &我还问了容公子为何要当官?& &哦?&他好奇地看住兰雨,这个小丫头怎么问出这样的旁人想不到的问题。 &容公子说,希望尽他之力使百姓安居,人人富足,家家温暖,避免人祸,减少天灾的损害。&兰雨想起午后阳光下那人明媚的脸庞,他有一颗暖玉般的心灵。 &容修云,呵。你很仰慕他?&林木思看着兰雨眼中映出烛火的光芒,问得云淡风轻。 &兰雨很敬仰容公子这样的人,悲天悯人,君子坦荡。& &嗯,那你更要与他多走走。咦,这是我的披风?& 兰雨抬眼看去,只见林木思从床头一角扯开一件白色披风,上好的料子,柔软而光滑,那是第一次他握了她的手,沁凉的温度,然后他将披风给了她。她叠好放在枕边,日日闻着他的气息思念,那是圣坛之上华贵美玉散着淡淡神木之香。那日指尖的触感,在以后的日子里,竟能将她十年心伤慢慢抚平。 林木思放下披风,眼波温润看住不知所措的兰雨,然后站起身,凝视着她,月光的清辉一点一点在他眼中收拢,他长臂一伸,使力将兰雨搂进怀中。 &傻丫头&轻轻叹息,寸寸收紧,将她揉进自己坚实的怀中,仿若万般疼惜。 他修长的指毫不费力地寻到兰雨落泪的脸颊,轻轻拭去,仍是冰凉的触感。 兰雨回搂住他坚实的身躯,将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从她在玉兰花下爱上他的那一刻,直到现在,只有她自己能体会这长长的十年她是怎样走过,甚至心痛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然平常。 这一刻,他拥她入怀。 别问我的伤,别问我的悲,别问我流浪累不累,也别问我,悔不悔。 第八章 等不及要对你说 ?&兰雨,你有想过嫁给王爷吗?&片刻之前北香雪握着兰雨的手如是问她,阳光从窗格带着清晨的风香耀进,照亮床幔的一角,一件正在绣花的婴儿小袄上富贵金丝闪闪其华。 &兰雨,王爷是个好归宿。打小我们一起长大,你知道我从来都把你当成好姐妹。我本就想着能和你一同侍奉王爷就好了。最近我总在想,过些日子万一我有了身孕,王爷需要人伺候,我寻思着,这是个合适的时机。& &小姐……& &兰雨,我明白。&她低头看了她们交握的手,兀自平静地一笑,&王爷是皇子,将来还有可能是……总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的。兰雨以后不管嫁给谁,又有哪个男儿丈夫不是三妻四妾呢?王爷是个好归宿,你嫁过来安安稳稳过好日子,我也放心,你我还能在一处做伴,总比,总比其他人进门的好。就算以后王爷还要娶别人,有你做伴,我总好过一些。不好吗?& &小姐,我……& &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告诉我。王爷那边我去说必是没问题的。不过你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还是尊重你的意思。可是兰雨,你放心,王爷会待你很好的。& 嫁给林木思本就是她来到这异世的目的,如今既然不会伤害到北香雪,那么她…… &兰雨&人群的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分明是隔着吵杂的人流叫她,那声音却不急不慢的优雅而清晰。 林木思下了马车从容走过隔着的人群来到兰雨身边,温和的眸子一派亲切笑意:&兰雨上街是来买什么?& &小姐想吃酸梅子,我来买点。& &香雪怀孕了吗?&林木思少见的急切。 &不是,小姐就是想吃。&看着他难得露出的急切,兰雨的心微微疼痛。 &哦,是那边张家的吗?&林木思目光投向兰雨身前几十步的一家精致小铺。 &是。& &那我们一起去。&林木思先一步迈出。神采翩然,走在人群中分明是一脸的温和笑意,却无端让人觉得疏离,是他看上去太华彩卓然,还是他真实的内心太不可一世。 买完梅子,林木思细心地将兰雨扶上车,然后对面而坐。 车厢的装潢恰如其人,银白锦缎为底,明黄金丝点缀,雅致而华贵。 &这张家的果品可是大名鼎鼎,尝一个。&清甜的梅子香伴着温和的声音停在兰雨唇下。 兰雨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丹凤眼正笑意温润地看住她。 她慢慢张开嘴,酸酸的梅就入了口,在舌尖幻化出丝丝蜜样醇甜。 &呵呵,兰雨真可爱。&他指尖轻捏她的脸庞。 &兰雨,你是个很可爱的姑娘。&前世的林思那样告诉兰雨,他是品学兼优的宠儿,人群的中心,她却平凡得甚至被父母忽略。就是那少年一句话,第一次给了她不平庸的信心,将那日的阳光满满种进她心里。 前生今世,她的爱可有归宿。 &王爷,你,你以后会不理兰雨吗?& 林木思将身体缓缓前倾,脸停在兰雨眼前极近的地方,目光柔柔,似疼惜:&怎么会呢?& 修长的指抚着她的脸颊,拇指摩挲滑过她樱红的唇。林木思慢条斯理地拉近着脸颊之间的距离,最后将他的唇印上兰雨的唇。那样冰凉,那样轻柔。 &这是我的誓言,以后不会不理你。&他停在她唇前,轻轻呢喃。 随即离开坐直了身,嘴角擒着笑意看着兰雨的反应。 刚才的梅甜还在心头萦绕,恍然间他就吻了她,他竟然吻了她!兰雨僵直地坐在那里,细细感受着唇上一点点还未消散的冰凉,回忆着,回忆着那轻柔的一吻每一个来不及体味的细节。 吻,是不是代表,他喜欢她?她的脸飞上红霞,仿佛被早春的阳光暖暖照射,那阳光还耀着莹白的玉兰,耀着少年倾城一笑,仿佛回到十五岁的初春,两个穿校服的孩子,恋爱了。 &兰雨下午还去容府吗?&珠玉轻击,世上怎有男子声音如此悦耳。 &是,去,容,容公子风寒还未好,我去熬药,我……& &呵呵,去吧,带件披风,当心回来时天凉。&他平常一笑,声音却仿佛融着对她浓浓的关心。 兰雨抿着嘴悄悄抬眼打量他,不想他正看着兰雨,眼儿带笑,上扬的嘴角弯出一抹柔和的体贴和,宠溺。 兰雨慌忙低头,却有甜从心底溢出,弥散得全身酥麻,推开她嘴角再也平不了的笑。 爱让人,如坠云雾。 午后光景,轻灵的莺啼给初春的清爽添了几分夏日的热闹。 兰雨到达容府时,容修云却早已等候在门前,说今日三月十二曲江池畔有文人聚会,非要拉了兰雨来看。 &容公子可是你病还没好要先吃药。& &药我吃过了,直接去吧。& 不是,没人给他熬药吗? 第九章 可否雨中听茶 ? 曲江池畔,碧柳成行,新烟凝翠,桃红梨白花婆娑,湖光水色盛世明。 兰雨在容修云的引领下,闲庭漫步踏在花径之上。一路遇见不少青年才子,见了容修云俱是亲切作揖,叫一声容公子。这些人年少怀才,意气风发,磊落坦荡,胸有大志,将是这山河画卷新起的执笔者,做一幅盛世天下,实实在在的安居乐业之图。 走到一处池水较窄些的地方,只见沿池两岸排座聚集了上千人。 容修云找了一处池边空位,带兰雨沿溪而坐,加入其中。 不远处,正有穿青衫的才子举起停在眼前石边池水里的青铜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赋诗一首,身后的侍者记下,便将纸递去池水转开阔处一座精致的楼阁。 “这便是水安久负盛名的流觞曲水了。”容修云理好轻纱的白衫,向兰雨说明,“你瞧那高阁,据说今日的评判是朝中颇有地位的人,今日以思念为题做诗词,酒停至谁身前谁便饮酒而做,由侍者抄录送入评判。最后评出一首最佳,据说奖品是一方上好的龙尾古砚啊!” “容公子想要吗?”兰雨看着容修云远望高阁的眼,问道。 容修云转回视线,看着兰雨轻快的笑靥,明眸漏齿一笑:“爱诗书之人,哪个不爱收藏古砚呢?” “容公子才倾天下,这皇都水安乃至整个源囯,哪有人作诗能在你之上呢?”兰雨今日心情上好,调皮打趣。 “呵呵,那不一定,说不定北姑娘就胜在下一筹。”容修云笑如今日的天晴气爽。 “怎么会!”兰雨睁大了眼睛,看看容修云,又看看满座衣冠胜雪的才子们,“兰雨就是一个小丫鬟,哪会作诗,更遑论胜过容公子了!” “北姑娘……” “容公子。”兰雨忽然转过头来,发髻的天蓝色丝带调皮地在空中一滑,“容公子叫我兰雨就可以了,不用一直叫我北姑娘,兰雨只是个丫鬟。” “好。”他看着她歪着的脑袋温文点头,“兰雨。”如白云,悠悠轻柔荡过她耳畔。“兰雨可不只是个小丫头呢。” 兰雨抿唇一笑,不好意思地低头抚弄水边碎石:“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确实不是有实力的人就能赢啊。一则,如若这杯不停在容公子身前,容公子便没有这个机遇。二则,评判是根据人为主观的喜好,不合他们的口味,容公子便没有这个人缘。所以想要成功,机遇,人缘,有时甚至在实力之前。”兰雨不经意便直直说出心中想法,这是她前世太久的孤单养成了习惯,任何事情都会进一步思考总结。 “兰雨说的是。”容修云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想起那一日在清君茶楼之上听到的,轻灵的声音,睿智的见解,还有一种比她清秀可人的外表沉稳了许多的气质。 他正要说什么,忽觉兰雨拽了拽他的衣袖。 他疑惑地顺兰雨目光看去,只见青铜酒杯稳稳停在兰雨面前。他轻快一笑,看着小丫头如何反应。 “容,容公子。”她双眉微蹙,求救地看着容修云。 “别怕,兰雨试试。”他轻声安抚。 “不,不,不行。”她红了脸。 “随意说两句就好。”他鼓励地点点头。 “不,不是,我,我不会喝酒。”她看着酒杯艰难启齿。 他眉一扬,笑得无声无息。玉般的手从清澈的水中执起酒杯,对身旁等候的侍者礼貌点头:“这杯酒我代北姑娘喝,诗她来做,可以吗?” “当然,当然,荣丞相请。”少年丞相,风姿卓越,才倾天下,皇都之中哪有人不识这翩然出尘的玉人儿。 容修云以袖掩面,缓缓饮酒,一旁兰雨看住对岸盛放的桃花,启齿慢言: “红耦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溪畔的融融春光中,她仿佛看见那如玉高华的俊朗男子,玉兰花下倾城一笑,白石桥头优雅走来。她的手捂在左边心口,那里疼痛缠绕十年,每一丝每一缕都来自她生命中每一秒思念,一点点的微微疼痛,串成长长十年挣不脱的绳索。 今日晨午,雅致的车厢内,他吻了她的唇间,是不是从此,她被缚住的生命有了温暖的期盼。 “兰雨,容某向来自视不凡,你这如今,已是第四次令我大为赞赏了,甚至是,佩服。”容修云细细品味词中之意,沉静片刻后坦然而语。 兰雨颇不好意思地回道:“哪里,兰雨这是……”想到思念的主题,兰雨觉得十年来的痴满溢心底,一时动情念出这首李清照的千古佳句。她本想说只是抄袭,又怕对方追问原作者,他博览群书,怕不是一句儿时偶得可以搪塞过去的,两个世界,两个时空,实在难以解释。她便沉默作罢。清者自清,她并不是借佳句抬高自己。 “兰雨有,这样思念一个人吗?”容修云轻声,问得小心翼翼。 兰雨低首沉了眼,长长的睫毛弯出秋日落叶的弧度,这种思念,很痛,但也,可以很幸福。 兰雨眼一眨,并不作答,换了春光明媚的笑容,抬首问眼前纷飞的梨花一样剔透的男子:“容公子有这样思念过一个人吗?” 容修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弄得一怔,思索中看住了兰雨清秀的笑靥,继而笑容如白云轻轻缓缓散开在脸上,轻柔说道:“好像,有了。” 兰雨对容修云温暖一笑:“那她一定很幸福。祝容公子和喜欢的人早成连理,携手相伴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容修云看着兰雨真诚的笑容,并不作答,只是报以微笑,仿若藏着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侧首仰头看看太阳,对兰雨说:“我们沿着池边柳岸向那边走走吧。” 二人随即起身,沿着岸边依依新柳闲步三月清风之中。 兰雨本就爱这自然界每一点微小的美丽,今日好心情尤甚,或停步花间,或驻足柳下,细细观赏,时而指给容修云她从不同角度看见的美,时而情难自已脱口几句应景的诗词。 路边一对恋人走过他们身边,男子悄悄伸手在长袖下牵了女子的手,女子娇羞抽回,纤腰款摆,轻推了男子一下。“莫要生气,我给你摘朵花可好?”说罢男子快走两步摘下一小枝盛放桃花递到女子面前。 “真幸福啊!”兰雨双手交握,搭在唇下,轻暖的笑容仿佛为这对情人祈祷祝福,她指尖感觉到一丝沁凉,那是,他的温度。 “兰雨……”容修云正准备说什么,声音还没到达兰雨耳畔,兰雨便小步向前跑去。 “容公子,棉花糖!”她停在百步外柳径旁的一个小广场卖棉花糖的小摊前回身向容修云招手。 容修云望去,皇都水安的这个春日,格外明媚。 兰雨一手一个白白的棉花糖,几步小跳走回正道,伸手递出:“吃吗?这个可好吃了。” 容修云接过兰雨递来的棉花糖,放在嘴前嗅了嗅那糖的甜味。他幼时家乡受灾,父母病死饿死在逃亡的路上。他被教书先生收养,就一心读书,立志学有所成,跻身朝堂,尽自己的力量让百姓安居乐业。这小小的棉花糖,竟是他从未想过要品尝的路边小食。 “兰雨喜欢吃这个?”他看着兀自走在他身前半步沉浸在棉花糖里的兰雨笑问。 “嗯,像棉花一样软软的,像白云一样柔柔的,每次吃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漂浮在蓝天之上,白云之中,很轻快,什么都可以忘了。”也忘了,想念。 容修云将一团棉花糖重新凑近嘴边,学兰雨的样子张开嘴来咬去,那柔软的甜丝就覆了他的脸,险些将他包裹得狼狈。 他舔下一小团含在口里,糖丝就柔柔融化,甜了一嘴。 容修云看着身旁专注享用的兰雨。她目光闪着灵动的欢乐,梨涡清浅。 这个清秀可人的女子,于安静时温婉淡然,于欢乐时活泼轻快,于勇敢时沉稳大气,她机敏睿智,见解独到,对人对事有很深的思考,却偏偏从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总是那么轻笑着自谦。她看得到世间最平凡的美丽,也格外珍惜每一点小小的温暖,让别人和她在一起时都觉得周围的世界突然比以往要温暖美好许多。 她像一本书,一本内容广博又让他安然坐在小院的花下读着舒心的好书。 “兰雨,你请我吃棉花糖,作为回礼我请你去清君茶楼吃晚饭好吗?”清君茶楼,装潢雅致,茶饭俱佳,水安第一。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地方,虽然她不知道。 “好呀。早就听说那里很有名。那多谢容公子了。”她懦弱,她总是想办法逃避与林木思和北香雪共处的机会,她怕看他们之间的温情。 兰雨看了看如洗的晴空,往来的行人,问容修云:“这里是不是离茶楼其实不远?我们可以走过去吗?” “兰雨想走过去?” “可以吗?阳光,春风,花香,幸福的男女老少,这一切太美了!” “好,那我们走过去。”这一切,他才发现,太美了。 容修云引着兰雨,从风景秀丽的曲江池畔,走到繁华的水安街区,看蓝天,拂清风,嗅着空气中带来的花香,一路与她谈笑晏晏。他突然想就这么一直和她走下去,一直一直让她温暖地笑着。 “兰雨,”他轻轻叫了她的名字,身旁人流穿梭喧嚣吵杂都远远退了去,只剩她的回眸浅笑。 “你愿意,此生同我共上兰舟,雨中听茶吗?” 第十章 爱可以疯 ?&兰雨,&他轻轻叫了她的名字,身旁人流穿梭喧嚣吵杂都远远退了去,只剩她的回眸浅笑。 &你愿意,此生同我共上兰舟,雨中听茶吗?& &容公子……&兰雨断了话音,无法作答。她从不曾想过,这仙池美玉般的少年,竟会倾心于她,她只是,只是一个爱了十年都得不到丝毫回报的平凡女子。 &容公子,我……&更何况……她想起另一个如玉的少年,高雅而华贵。两世一生,她的心从来满满的全是他。 &是我唐突了。兰雨姑娘不必急着作答,仔细想想好吗?多点时间好好了解我。嗯?&他不急,不恼,不逼迫,不勉强,轻轻柔柔呵护着她的感受。 兰雨轻轻一笑,眨眨眼,捂了肚子说:&容公子,我好饿。& 她无法告诉他她心里爱着林木思,也不忍片刻之间伤了这白云般的少年。 他们来到茶楼,已是人声鼎沸。上到二楼,小二满脸歉意说是一张空桌子也没有了。 那边包间却走出一人,上扬的丹凤眼,分明的棱角,美得阴柔妖媚。 &荣丞相。&林木念双手背后,踱步而来,&找不到位置吗?不知丞相是否介意带佳人与我和七哥共坐一个包间?& 说话间林木念背后的包间里走来另一人,相似的丹凤眼里风采高华,谦谦温和。 兰雨见他翩然而来,看着她的目光如晨午在车厢里一般温润,舌尖就萦绕出梅子的清香,还有那一吻冰凉而柔软。她的心颤了,酥了,快要跳散了。 寒暄过后,他们四人在包间里坐好。 林木念盯着兰雨打量了一会儿,道:&这不是今天词压众人一举夺魁的小丫头吗?& &我?&兰雨诧异,看向林木思,见他含笑点头。 &我就说兰雨姑娘这词做得极好,必能夺魁。兰雨总是太谦虚。&身旁的容修云看着兰雨意外的神情,赞道。 &父王说这首词把相思之意写的淋漓尽致,但凡相思过的人一看便觉得唤起共鸣,道出他们想说却说不尽致的淡淡苦楚。&林木念边解释,边细细打量着兰雨,&哦,这砚父王都让七哥带着给你了。没想到七哥府上藏了个这么个蕙质兰心的丫头。上次见面我还以为是荣丞相府上的呢。& 林木思随即拿出砚台递给兰雨。 龙尾石雕的砚台莹洁坚润,九曲盘龙腾云围绕,砚中散雕点点碎石明洁光亮,如池中宝珠。 兰雨不懂砚,但只一看这质地雕刻就知是名贵宝物。 &兰雨可以把这砚转送给容丞相吗?&她抬头询问对面的二位,眼神却不自主地只看着林木思。 &这是你的奖品,当然你做主。&林木思温和笑答。 &兰雨,不可,这是……& &兰雨只是个小丫头,平日很少写字。&不等容修云拒绝,兰雨将砚捧到他手边,&荣丞相才倾天下,赋诗作画参政,都离不开笔墨纸砚。宝物归才子,才能得其所。放兰雨这里糟蹋了。&她微仰头看着他,眼中暖暖诚意。 &兰雨姑娘一片诚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容修云珍重收下。他喜爱这砚,更珍惜她赠宝的心。 他想,她是喜欢他的吧,至少,有些仰慕。 &尝尝这个,很清香。&席间容修云夹给兰雨一块透亮的山药,上面附着层淡黄的桂花蜜汁。 &这个也不错,兰雨尝尝。&对面的林木念夹起同一盘菜里的另一样食材,清甜的紫薯附着草莓蜜汁。 &谢,谢谢。&兰雨低着头,脸开始发烫。 &九弟,听说弟妹上个月有了身孕。&林木思一手拂袖,另一手用象牙白色的筷子夹起一块紫薯送到自己盘里。 &是啊哈!&林木念喜笑点头。 &是哪位弟妹?&林木思看着盘里的紫薯,轻言缓流。 &啊,是三房。&林木念答到,眼光却有意无意扫了兰雨。 继而他仿佛想起什么,凤眼一眯,提高声音对容修云说:&荣丞相,听说我十妹一直仰慕你的才华,为你拒绝了不少人啊。丞相朝堂得志,是时候考虑成家了,要不要我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促成你们天作之合。& 容修云当即放下手中筷子,双手作礼:&多谢九王爷关心。公主错爱容某了,容某其实已经,心有所属。& 房间霎时宁静,容修云仍是恭敬回答的姿态,他的心却不安分地跳动,他想转头去看身旁人儿的反应,又怕在众人面前太唐突,只能静静感受着她淡淡的气息,想从丝毫微弱的变化中得出一点被接受的喜悦。 兰雨在安静中拿起茶杯故作镇定地饮茶,遮着自己的脸。明明没什么,她却有种偷情被恋人发现的心虚。 偷偷斜眼去看对面的林木思,只见他正看住她,脸上是七王爷一贯的温和笑容。 &咳咳!&呛着了。 &没事吧?&容修云赶忙接走兰雨的茶杯,一手给她轻轻捶背,另一手捏了洁白的袖角擦去她嘴角的水渍。 &没,没事,别。&兰雨慌张地躲着,更忍不住偷瞄林木思。 他还是那样事不关己地温和笑着,可她就是看得见他的眼神浮着什么别人看不懂的内容。 兰雨往后一闪避开:&容公子我没事,别弄脏了你的袖子。& 容修云的手捏着袖角尴尬地停在兰雨嘴前被避开的位置,继而缓缓收了手,像白云划出落雨的弧度。他对她轻柔一笑,传达给她宽和与理解的包容。 他不怪她,是他唐突了。 这一顿饭吃得很慢。席间三位叱咤源囯的人物饶有兴味地讨论着历年诗会的佳作,兰雨也参与其中。她不懂押韵,不知平仄,只说出她从诗词短短的句间感受到的意境和情意。怀才于国的大志,追忆往昔的惆怅,沐着春光的安然平和,对亲人爱人浓浓的牵挂,别的都没关系,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林木念的眼光时不时打量着兰雨,容修云的温柔一直包裹着她,而林木思只有偶尔投向她的目光,与对别人无异,却每每都能让她的心顿时起伏成一个四季轮转的忐忑。 饭后四人共行到门前,兰雨看着林木思在她身前一尺修挺的背影,声音微弱地问:&王,王爷,我们可不可以先把荣丞相送回去?&是她要走着来的,容修云的马车已然回了丞相府。 前面两人转过身来,林木念问容修云:&丞相走来的?& &是。&容修云笑答,&今日天气甚好,直接从诗会踱步而来。& &丞相坐我的马车回府吧,这里离我府上很近,我和兰雨走回去就可以了。&林木思谦和有礼。 &不必麻烦七王爷,我雇轿便可。& &诶,堂堂丞相怎么能坐平民的轿子,我与你还算顺路,丞相赏个脸吧。&林木念一手拍了容修云的肩,仿佛亲密好友。 容修云不好再拒绝,便答应:&那有劳九王爷了。& 然后他低头看向身侧的兰雨,换了比这夜色更柔和的声音:&兰雨,明天,还来给我熬药吧。& &好的。&兰雨微笑点头。 待林木念的车启程,林木思冰凉的手指牵起兰雨的手,走去一旁的马车。他轻柔托着兰雨的腰身将她送到车上,然后自己上车,在她身旁坐下。 车内没有点灯,只有路边的灯光透过一侧随颠簸晃动的帘子时不时漏进的短暂光线。 林木思修长的手握住兰雨娇小细嫩的手,指尖在她的手背轻轻摩挲。他的指尖向来是冰冰凉凉的温度,却总能涌动了兰雨全身的血液。 &今天那首词写得很好。&他夸她,轻轻的语气从嘴边溢出,仿佛忙累了一天,身心都歇下来了。 他坐在她身旁,肩并肩的距离,车厢微微颠簸,他们的身体就时不时轻轻碰到一处。他身上高华而温润的香气就包裹了兰雨的心,绵绵的,仿若浮在天山明湖缭绕的仙雾中。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你那是因为思念一个人而做吗?&他轻声问她。 &是。& &那个人,是我吗?&他伸手将五指叠在她的指缝间,弯曲,缠绵。 &是。& &是你。& &是你。& &每一秒每一秒都是你!&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答了一句,忍不住又补第二句,第三句,就像这十年思念,每一次还未消散又附上更浓的思念。她在他身边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的手在他的手中,她终于可以面对面跟他说,我想你,十年来的每一秒,用呼吸在想你。 &傻丫头。&他轻叹侧身,用另一手将她搂紧怀中,手插在她的发间,将她按在自己的胸膛。 她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咚!&&咚!&,那样沉稳,那样有力,脱去了平日温和的表层,那里全是他的霸气与坚毅。让她,着了魔。 黑暗的车厢中,他低头寻到她的额前,冰凉的唇轻轻吻上额间的一点,吻上她小巧的鼻梁,吻上她颤抖不知所措的双唇。他的舌轻轻舔了她,舔到唇间,轻触牙关,是溪水的沁凉,桃花酿的清芬。她不由自主轻启牙关,他的舌就触了她的舌尖,如瞬间的电击,酥麻了她全身。 他点到即止,直起身将已经瘫软的人儿重新搂进他的怀里。 &父王说,他对母妃的思念就是这样的。此情无计可消除。&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怅然地说。 &皇上三宫六院,可他和世上每个人都一样,这一生最爱的只有一个女人。&她在他怀里,这是十年来她最幸福的一刻。她强迫自己安于这片刻温存,绝不能去想那轻易不敢碰触的以后。 &王爷,到了。&马车停了,赵不奇冷冷的声音恭敬地说。 林木思将兰雨扶下车,走到一旁听前来迎接的管家说了些什么,然后回到兰雨身边说:&你直接回房吧,香雪那边不用伺候了。& 继而吩咐一旁的赵不奇:&先送兰雨回房。& 又侧头放低声音温柔对兰雨说:&等我。& 第十一章 吻了再说 ?月转窗阁。 清丽的女子正对镜顾盼。刚洗过的脸庞如兰芝清秀,鬓角一缕未干的湿发平添几分夜色的柔美。月牙儿般弯着的眸子闪烁着日暖的光泽,那里有一种似乎旁人无法企及的幸福和知足。唇畔上扬的弧度自从那浅浅一吻后,就再也弯不下来了。 东山明湖的风涤过庭院,如玉的白衣男子款款而来。 林木思踏进房间,转身将门稳稳关好。 兰雨站起身,看着他玉华般的笑容,心跳如鼓,紧张得不知所措。 他优雅迈步,缓至她身前,一手搂了她已然无骨的腰肢,一手就挼起她那缕微湿的发丝。明玉般的光泽在他凝视她的眼中流淌,仿佛她是他捧在手心的至宝。他手背在她的脸颊轻柔巡回,然后薄唇一抿,俯身吻住了她。 他冰凉的唇柔软地包裹着她,舌尖已然伸入她的口中,柔软缠绕,缱绻交叠。 她在他的怀中被他搂紧,再紧,直到贴着他的身子,在他缱绻的吻中一同坠入他来时仙境,没有今夕,忘却何夕,天不荒,地不老,时间的罅隙中,只有她和他紧紧相依浮在茫茫宇宙。 直到他的唇轻轻离去,直到他将她扶到镜前,直到他微温的气息在她耳畔说:&真好看。&兰雨才找回自己的知觉。 她看向镜中,自己的发间不知何时被插上一支簪子,剔透莹白的暖玉,雕着春日将放的桃花三朵。 她微转视线,镜中身旁的人温柔地看着她。在他脉脉温润的眼波中,她忘却了前生十年,今世漫长,仿佛他们就是美丽的传说中至死不渝的恋人,任世事浮华,她和他,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的泪,总是那么轻易掉落,在他给她的伤痛或是幸福面前。 林木思又俯身吻住怀里的人儿,缠绵辗转,百般疼惜。结束时他轻柔吻去她脸颊的泪,指尖抚着她的眉问:&容修云是不是对你……?& 兰雨心咯噔一下,紧张解释:&没,没有,我和容公子,没。& &傻丫头。&他指尖按住她的唇,轻笑,&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你和他多走动走动很好。& 林木思头转向窗外看了看如水夜色,说:&天晚了,你早些休息吧。&他转头又在兰雨额前印上一吻,对她柔然一笑,放开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兰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然失去一切的错觉。 &林木思!&她不顾一切扑向他,从背后紧紧搂住他。 林木思身形一顿,被这突如其来弄得颇为意外,但只一瞬,又恢复了平和的温柔,将兰雨搂在他身前的双手握在掌心,笑着问:&兰雨舍不得我吗?& &舍不得。&兰雨声音哽咽,她多怕今夜的一切只是十年来最美的一个梦。 &那,你是要我今夜留下陪你吗?&林木思语气上扬,似认真,似打趣。 &不,不是。&兰雨赶忙离了贴在他背上的脸,&我,没有那个意思。& 林木思拉着她的手转过身,重又将她双手握在掌心,俯下脸,用自己的额贴着兰雨的额,轻声呢喃:&早些睡吧,我明日再来看你,嗯?& 无需多言,他的气息已然迷醉了她。 林木思打横抱起虚软的兰雨放到床上,拉开被子给她盖好,笑看她痴愣的脸庞,又在她唇上落下冰凉却轻柔的一吻。 &明天见。&他拉上窗幔,离去。 月华如水。 兰雨不曾睡去。 她傻傻默念祈求上天不要收回她这幸福,天知道,这十年她有多苦,天知道,她有多怕美梦迷醉后的虚无。 然后,美梦迷醉后,等着她的,却是风起云涌的巨变。 第十二章 二夫争女 ?三月十三,曲江诗会后皇都水安归于春日的宁静。 然而毫不奢华的七王府这一早却热闹非凡。 先是七王的胞弟九王爷林木念派人送上聘礼上门提亲,称昨日诗会对七王府上叫兰雨的丫头一见倾心。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卓然出尘,才冠天下,在源囯朝堂举足轻重的少年丞相容修云亲自踏足七王府提亲,所携聘礼令人叹为观止。 &兰雨,我本想给你时间让你好好了解我,接受我。但是今早一听说九王爷来提亲,我就无法再等下去了,那时我明白我这一生不能没有你的相伴。我知道你还无法全然接受我,但是你相信我,嫁给我你一定会幸福的,会拥有你所珍惜的一切幸福。&少年丞相当着七王和王妃的面对兰雨承诺。 对方却只低着头说,对不起,软软的声音,万分抱歉。 再半个时辰之后,北香雪单独对兰雨说:&兰雨,我看九王爷,不是良人。这次你必须得选一个了,荣丞相,或者咱们王爷,这是没法逃掉的了。我希望你能与我作伴,不过荣丞相看来对你也是极在意的。不管怎样,我希望你幸福。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 再一刻钟之后,赵不奇找到独自在房里发愣的兰雨,说:&王爷在门外马车上等你。& 兰雨云里雾里向大门外走去,她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成了这么个香饽饽,林木源囯这三个举世无四的人岂是她可以随便选的?不过她无需任何挣扎矛盾,她的心中,从来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她可以,嫁给他了吗? 兰雨思念着走去门口想见那一张如玉笑脸,却见林木念也正在王府门口。 &七哥,你不至于为了个小丫头伤弟弟的心吧。&林木念面有不悦。 &九弟,这已不是你我之间的事了,荣丞相也正式提亲,你总不能叫哥哥这么就得罪了他吧。&林木思面色温和,笑语作答。 &兰雨。&林木念叫住这厢刚走出大门正欲躲回去的兰雨,越过林木思,疾步向她走来。 兰雨的视线看向他身后的林木思,他看着她云淡风轻地笑,跟在林木念身后缓步走过来,丝毫没有阻挡的意思。 林木念直接握起兰雨的双手,道:&兰雨,我会好好待你的,嫁给我。& 兰雨始终不明白林木念为什么会喜欢她,她不解地看向他,与那人相似的丹凤眼正专注地凝视着她,里面多了一抹比那人浓重的墨黑色光泽,仿佛要将她吸了进去。 然而,他不是他啊。 兰雨正欲开口拒绝,林木念手一使力拉着她就往马车的方向去:&跟我到府上看看,选个你最喜欢的地方,我要给你造成府里最漂亮的院子。& &放开她!&向来温柔的声音蕴着明显的怒气,然而,却不是兰雨想要的人。 容修云大步跑到兰雨身边,以手护住她被林木念捉住手的那边肩膀,出尘无暇的脸看似平和,声音却含了明显的怒气:&九王爷这是要带兰雨去哪?& 林木念也并不动怒,嘴含笑意回答:&去我府上选一处她喜欢的地方,好赶在她嫁过来之前造好一座专属她的华丽院子。&话音落,拉着兰雨的手又向自己方向拽了拽。 容修云向前半步,将兰雨斜护在他身后,看住林木念道:&兰雨姑娘还未答应九王,请您尊重女儿家的名节,放开她的手。&声音话语礼数周到,看住对方的眼里却是逼人的气势。 林木念与他对视半响,眼一垂,嘴角斜挑,慢慢松开兰雨的手:&看来,荣丞相对兰雨也是用情已深啊。& 容修云又小迈半步,完全将兰雨护在身后,柔柔的风中本是白云般柔和的轮廓却因轻拂的发丝显得格外坚毅,他坚定答道:&是。容某此生定要兰雨相伴。& &哎呀,这不好办了,本王这些天也为兰雨茶饭不思。不是故意要跟荣丞相过不去,实在是,男女之情无法自控啊。&林木念以手扶额,做痛苦状,&要不然,荣丞相与本王来一场比试,谁赢兰雨归谁。& 容修云不满地回道:&兰雨不是货物,想嫁何人自然她做主,不过,这场比试容某奉陪。如若王爷输了,请不要再纠缠兰雨!& &好,一言为定。&林木念凤眼轻眯,却是盯着容修云身后的兰雨。 听到他们做了这个决定,兰雨看向一旁沉默了好久的林木思。他一贯温文地笑着,朗月风姿,春风渡人,直到此,似乎也毫无开口的打算,只是事不关己地看着。 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兰雨从容修云身后走出,站在他和林木念旁边呈三角的位置,恭敬作礼,说道:&九王爷,荣丞相,请你们不要再为兰雨争了,兰雨谁也不嫁。& 林木念看着兰雨坚定的脸,饶有兴味地问:&噢?我和荣丞相,兰雨姑娘都看不上吗?本王潇洒倜傥,荣丞相风采翩翩,再加上财势地位,这皇都水安还有比我们更好的人选吗?莫非……&林木念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一旁事不关己的林木思,&莫非,兰雨姑娘心仪的人是我七哥?要不然,我再想不到这水安城哪还有比我们更好的归宿了。& 兰雨平和笑答:&爱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的相貌财富地位比别人都好。总之,荣丞相和九王爷非兰雨心中所爱,请你们不要再为这个争了。& 斩钉截铁的答案,不爱,容修云的心重重一颤,然后从什么地方开始悄无声息地慢慢裂开。 第十三章 绝望身边 ?&荣丞相和九王爷非兰雨心中所爱,请你们不要再为这个争了。& 荣丞相,并非兰雨心中所爱。 斩钉截铁的答案。 容修云听到这句话心重重一颤,从没有一件事,让他感觉过这样的无力,感觉过这样的沮丧。 他却只能立在那里,任白衣凭风,以一种微笑不退让的姿态。他也依然愿意立在那里,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林木念却不依不饶:&那就由不得兰雨做主了。你既然伺候着你家小姐嫁到七王府,七哥现在就是你的主人,听他怎么说吧。&林木念偏头看向一旁的人,说:&七哥,我欲和荣丞相比试来决定兰雨的归宿,这样很公平,你的意思呢?& 林木思悠然踱步走近,笑容有礼地答道:&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既然二位都非要娶兰雨,那就这么决定吧。& 他温和的笑容总能让人心神荡漾,此刻兰雨才知道那笑容之下是多么冷硬的兵刃,昨日他还将她搂进怀中拥吻,这一刻他事不关已地笑着说,你们谁赢谁就娶兰雨吧。 她算什么,她在他眼里算什么? 兰雨迅然转身,向街的那边飞速奔跑,没有目的,不知方向,只是在柔弱的风里快速奔跑,不然她无从站在这样的现实中,不然她心里的痛无从出口。 直到筋疲力尽,她滑坐在背街的巷子狭窄的石墙之间,沉痛而哭。 她爱他十年,他漠视她。她为他只身漂泊异世,他娶了别的女子。她的爱本就是一厢情愿,只要他一切都好,她可以独自站在远远的角落。可是他现在做主把她嫁给别的男人。他抱过她,又吻过她,他修长的手指那样温柔地抚着她的脸,他看她的眼中有着月光缠绵,柔情脉脉。却原来,她在他眼里始终只是一块路边的小石子,那么满不在乎地,随意就踢开了。 我爱你,已经卑微到泥土里,将一颗真心赤裸奉上,你却还要这样,肆意践踏。 &兰雨&有双手轻柔地抚在她的双肩,白云一样绵软的声音里包裹着深深疼惜。 兰雨移开掩面的手,模糊的泪眼里是是一张剔透如玉的面庞。那人秀眉紧蹙,将兰雨虚虚搂在他的身前,用呵护的姿态替她挡开周遭的尘埃凡俗。 &兰雨,我无法,无法看着你嫁给林木念而无动于衷。他不会是一个好归宿,所以我才会去提亲,即使我知道你现在并不爱我。你不要伤心,我会尽所有的能力赢了林木念,然后……&容修云稍一停顿,那是心里涌上的悲伤滞在胸口,他用更弱的声音说:&我赢了,你可以不用嫁给我,我保证。所以,你不要难受了。& &容公子……&兰雨抬起梨花泪眼,动容地看着容修云。两世,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 &好了,别伤心了,嗯?&他柔和疼宠地对她笑着,温热的手包容地在她头顶轻揉。 &那你们准备比试什么?&兰雨吸了吸鼻子。 &林木念说明日派人往北郊外最高的蓬山上插两面旗子,由十二皇子林木仁看守,我与他同时从七王府门前出发,谁先上山摘得旗子并且返回出发点,就算谁赢。& &你,你会武功吗?& 容修云看着兰雨皱起的眉头,微笑,摇头。 &他会武功对不对?& &是。& &那这分明就是不公平!肯定是他定的,你为什么答应他?& 容修云无奈地揉了下兰雨的头发,笑着说:&当时急着去追你,他把我拦住,问我这样比行不行,我满心担心你,就匆忙答应了。& &可是这,&兰雨心急担心,但看着容修云柔和上扬的唇角,她平定了心情。这卓然出尘,才倾天下的少年,他必是有他的办法。她只要相信他就好。 &你一定能赢的。&她笃定地对他点头。 &你相信我?&容修云略有些意外。源囯世人皆知,少年丞相,才华斐然,唯独身子羸弱,毫不懂武。说他出尘,也多多少少因为他身着白纱衣迎风而立的时候,就像能被吹走,羽化登仙了一般。这终身大事,她却对他如此信任,片刻之后就平静笃定。 被信任的开心,却在想到她那句不爱时,转瞬又化成了更深的失落。这样的女子,无条件信任他,却,不爱他。 &相信我就好,那你就别伤心了。后天,我一定为你而胜。然后,这件风波,就不会再纠缠你了。&他轻声叹了口气。他不能再纠缠她了。此后漫漫人生,他终究,不能有她伴在身旁吗?他的心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这女子一点点装了进去,如今他才发现,没有她,他的心空了好大好大的一处,任谁,也填不上了。 &我送你回去吧。&容修云抬头看看青砖墙之上的天空,将近午时,阳光有些耀眼。 &我不想回去。&兰雨低头颓然地说。 &你这样跑了,七王爷会派人找你的。& &他不会。&他不在乎。 &傻瓜,怎么不会呢?就是七王爷不找,王妃一定担心极了。&他安抚她。他早就发觉,这女子太低估自己的好,也就太低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也许她得到过的温暖太少了,所以她才格外珍惜每一点小小的温暖,看见别人的幸福,她就跟着幸福,如同是给她的幸福。 &我真的不想回去。&兰雨噘了嘴。 他看她小孩子般的,便宠溺地说:&好了,不想回那我陪着你,我派人去跟王爷王妃说一声,就说你去我府上给我熬药了好吗?& &谢谢。&她低着脑袋,点点头。 &那,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容修云动了动跪得有些麻的双腿。 &好。& 他们双双起身,并肩走出石墙间狭窄的巷子,墙上的天空正缓缓飘过一丝白云悠悠,一派祥和。 &想吃什么,要不,到我府上,我做给你吃。&容修云从没有觉得时光有如此静好过,可以和兰雨并肩而走,哄着刚哭过的她,被她信任着,依赖着。 &嗯?容公子不是不懂庖厨之事么?& &呃,我是说……&容修云抹了把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我是说让人做给你吃。& &不如去君清茶楼吧,上次人多没怎么好好吃。九王爷给我夹那个紫薯挺好吃的。& &咦,我给你夹的山药不好吃吗?&容修云身子一俯,在兰雨耳边说。他其实好想,牵起她的手啊。 &呃,好吃……&好小的声音。 &王爷。&容修云突然提声叫到。 兰雨意外抬头,就看见那人风姿朗朗,笑意温和地走来。 她的心只用一瞬间就纠在了一起,丝丝缠绕凝结,勒得她直不起身来。 &我正准备派人去府上通知,容某风寒还未好,一会儿还要兰雨去府上熬药。&容修云解释。 林木思谦谦有礼:&既然荣丞相找到兰雨了,那本王就不担心了。不知明日的比试,丞相可有把握?& &容某自当尽力而为。& &有需要的丞相尽管开口。思从心里,是很希望丞相可以顺利迎娶兰雨的。& &谢谢王爷。上午要不是王爷即时派人通知,容某也无法及时上门提亲啊。& &丞相客气了。兰雨能嫁给丞相,也算有个好归宿,本王和王妃就放心了。& &嫁不嫁,还是兰雨自己做决定。容某只能尽力不让九王爷有强迫兰雨的机会。& &丞相如此人才,兰雨怎么会不喜欢呢?怕只是小姑娘一时羞赧。你说是不是?&林木思这才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兰雨,温和地问。 兰雨看着他脸上对谁都有的温雅笑意,她的心重新沉到十年来那个低微而希望渺茫的位置,她对于他,从来也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谁谁谁。他的笑,灼了她的眼。她调开视线,侧首。她怎么回答。 林木思也不尴尬,转回视线对容修云说:&总之丞相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本王是站在你这边的,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昏暗的车厢内,他曾问她:&那个让你思念的人,是我吗?& &是你,是你是你,每一秒每一秒都是你,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彼时他如玉的五指还叠在她的指缝间,弯曲,缠绵。 此刻他竟说,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整颗心每一秒每一秒都是他啊! &我们正准备去君清茶楼,王爷愿意同去否?&容修云邀请道。 林木思笑意绽放:&本王就不做多余之人了,还要回去告诉王妃兰雨和丞相在一处,她好放心。告辞。& &告辞。& 他转身离去。 剩下爱了他十年的兰雨,和他要兰雨嫁的男人。 这些年有多远走多远不停歇,寻找一线能够连接你我的思念,走不到地平线你的眼原来也没有眷恋,我却宁愿来时路再走一遍。 这些年有多远走多远不停歇,寻找一线能够连接你我的思念,才发现地平线是地面连着天一同局骗,越走向前就越快回到原点,到, 绝望身边。 第十四章 别放开你的手 ?中午还是明媚的阳光,午后竟下起了细细春雨。 兰雨和容修云两人站在容府幽径一头那个整洁的小厨房里。 兰雨将滤好的药递给容修云,容修云皱了眉分明不想喝药。 他看向兰雨,兰雨微笑着,眼里平和无波。他只得捧了碗将药喝下,眉头越皱越紧。 一碗药喝完,兰雨拿起蜜饯递在容修云眼前。容修云并没用手去接,而是俯了身,就着她的手,将蜜饯噙入口中。 好甜。 他低头不敢看兰雨,白皙的脸上泛起粉粉桃花。 喝完药,他们并肩站在门檐下,看着屋外的细雨。 春雨的淅沥衬得这梧桐林中的小院格外宁静。缤纷的郁金香,哦,雨兰香,越发得鲜妍。 &什么时候雨停呢?&兰雨抬头问天。 &兰雨,急着回去吗?&容修云正安享这刻温馨,身旁的人却明显不和他一样。 &我早些走,容公子也好早些为明天的事做准备。& &明天的事啊。&容修云轻笑,明眸皓齿,&兰雨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好的准备。& &嗯?&兰雨不解,偏抬了头看他。 容修云俯首看着仰面的兰雨:&你在我身边多一刻,我就多一分幸福,多一分对成功的向往,多一分必胜的坚定。& 雨濛濛,他,情深深。 兰雨扬起的小脸就在他呼吸的那一边,朦胧的春雨边看起来格外柔和。他多想俯下脸,吻一下她秀气的小唇,就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从没有人,牵他心至此。 可他知道她不愿意,他便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调开视线,看雨。 两个人就都不说话,只那么安静地站在彼此身边,听雨的声音。 这世界繁杂太多,能站在谁的身边这样安然地宁静,太难得。 兰雨很喜欢和容修云在一起的感觉,他平和,出尘,从不勉强她。最重要的是和他在一起,她很自在,很自在地做自己。 容修云白纱的衣袂在入门的清风中向后微扬。下着雨,只有她和他的世界,多美好。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又跳得很平静。他细细地,一点一点感受着她的气息。 他其实很不想那么讲理,放开她,以后的以后,她的身边会是谁? 他其实真想,现在就牵起她的手啊。 &公子,七王府派人来接兰雨姑娘。&灵儿撑着伞,站在小院的竹藤门下,身后是一脸无表情的赵不奇。 容修云撑伞将兰雨送到门口,安抚地说:&你回去不要担心,明日我一定赢。& 兰雨点点头,说:&我相信容公子。谢谢你。& 容修云抿唇微笑,眼波闪闪,放低了春雨般细密而柔和的声音对兰雨说:&回去吧。& 兰雨上轿,身后的帘子刚一落下,她就看清轿中闲适着斜靠软榻的人,温雅笑意,几个时辰前他用这个表情说,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林木思见兰雨愣在一旁,便笑而半起身,长臂将她一揽,她便跌坐在他身旁。他的手,牵着她。 &兰雨饿了么?我带你去一处好地方吃饭。&清越柔和,如同他每次和她在一起时。 &不饿。&兰雨拒绝。他到底当她是什么? 林木思微有诧异,这小丫头,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这样放肆,包括香雪。不过他不计较,倒挺喜欢。 &不奇,去小池轩。& 轿子转过几个背街的小巷,方才停在一处。 林木思好看的手撑着纸伞,将兰雨护在伞下,带着她从一处像是平常人住家的大门走进。 院内别有洞天。 假山回廊,朱阁亭台,有南方园林的感觉。 兰雨跟着林木思一路沿回廊走,中间经过好几处碧绿的小池,池边多有厢房环绕,风格各不相同。 最后他们进了回廊尽头石拱门内小院中的一间厢房。 房间依然沿一处碧池而建,轩窗敞开,有竹帘掩映,正临碧池澈水。 林木思盘膝坐在房间正中红木桌前的软垫上。兰雨便坐在了他对面一侧。 &王爷,这是您平日最喜欢的菜式,您看今日还要加些什么?&刚一坐下,侍者就端了备好的饭菜。 林木思看了看一一摆上桌的精致小盘,道:&可以了,下去吧。& 人走屋静。 碧池之畔,暖春细雨,只剩蓝衣优雅的林木思,和对面落寞的兰雨。 &兰雨尝尝这个,叫做鸳鸯糕,是江南人家的小点。&林木思夹起一块金黄的糕点放在兰雨眼前的翠玉小蝶中。 &不吃。&兰雨眼看窗外。 林木思放下象牙的白筷,理了理袖子,起身走到兰雨身边坐下,从身后环腰将兰雨揽在怀里,轻笑着在她耳边问:&怎么了?& 兰雨的身子在他温柔又霸道的怀里软了,心跳如鼓,无论他怎么对她,她就是没办法,没办法不为他的每一个举动而悸动不已。兰雨想起早晨他的作壁上观,冷了口气说:&兰雨就要嫁人了,请王爷自重。& &哦,果然是生我气了。&林木思轻啄她的耳畔。 &兰雨不敢。& 兰雨动动身子想要挣脱,却觉得越挣他越使力,可分明又感觉他搂着她的臂没有多加力道,还是那么轻柔,她就是挣不脱,就像过去的十年,怎么都挣不脱对他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爱和思念。 &怨我今日答应他们的比试吗?&林木思将下巴靠在兰雨肩头问。 &兰雨只是个丫头,不敢埋怨。& &傻丫头,我也没有办法呀,我总不能说,你们不要比,兰雨谁都不嫁。他们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丞相,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们的提亲。再说,他们很好呀,尤其是容修云,多少女子想嫁给他都登天无门呢。& &容公子是好,可是你明明知道我……& &嗯,知道你爱的是我,是吗?& &是。&兰雨低头,沉沉说出。他明明,知道的啊。&我不求你能娶我,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林木思缓缓松了怀抱,边拿起眼前的筷子边说:这件事,明天他们比完再说吧。好啦,不生气了,我们兰雨现在可是香饽饽了,你要是不好好吃饭,香雪,九弟,容修云可都要担心了。&手起又落,同样玉般剔透的虾饺落在兰雨盘里。 &那你呢?&兰雨问他。 林木思放下筷子,看着兰雨仰起的脸,笑意温润地说:&我当然担心你了,所以我不是等不到你回府就亲自去接你了吗?这个地方,我带香雪都没有来过。& 他担心她,他带她来他的秘密小憩之地,他抱她,他对她温言软语,她在他凝视她的眼里,又陷落了,什么也不愿想,让她多在他身边一刻,于她就是前世盼了十年也盼不到的莫大幸福。 清风吹斜了雨丝,透过半升的竹帘洒几点在缭香的屋内,挂在房角的风铃奏出留刻了记忆的声音。 &这里好精巧哇!&兰雨循声走到窗边,探出头去看檐下铜质的风铃。 &要是店主人给湖中安排一支小舟,有美丽的女子坐在舟上抚琴唱歌,就更雅致了。&她望着院中碧池憧憬。 林木思也笑而起身走到兰雨身后,看着池畔环绕的厢房说:&这个主意甚好,店家该雇你来,兰雨唱歌很好听。& &可是我不会抚琴呀。& &兰雨。&身后的人突然柔情叫她。 &嗯?&兰雨的声音也安静了。 &再给我唱一曲吧。&他轻轻环住她的腰。 &好啊。& &不敢在夜里想你 想到人无法入睡 看著镜子里的脸 颓废却挂著眼泪 分明痛了又忍不住笑了 好吧试著让自己贪杯 试著摇啊晃啊一整夜 以为将自己弄的很累 老天就不会让你出现 我想你的每一天 强过在人间的一万年 我疾飞几千几万个光年 寻找一个叫永远的终点 我想你的每一天 强过在人间的一万年 我流浪在春来秋去之间 却将整个寒冬塞进了心里面& 他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总是能很轻易就找到她眼角悄然而落的泪水。兰雨不爱哭,却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因为他,她的泪水就那么轻易滑落。是不是心里,早已装得太满。 能被他拭去的泪,多么幸福。 &你也唱一首吧,我想听你唱歌。&她声音嚅嚅,还吸了鼻子。 &我?呵呵,我可从没在人前唱过歌。&他抚着她还湿润的脸颊。 &唱一个嘛,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美食又有酒,又有美人又有……唱一个嘛。& &又有什么?&他低头笑问。 &又有,情。& &********xxxx****& 他闭了眼,珠玉轻击的声音哼着好听的调子,没有歌词,只是宛转悠扬的旋律。 兰雨在他松松的怀中慢慢转身,凝望他闭着眼哼歌的脸庞,白皙剔透,美玉无瑕,谪仙一般的男人,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就这样,陷落,仰望。 然后,她踮起脚,偷偷亲了他的侧脸。 他不睁眼,仍轻轻哼着好听的调子,唇角扬起一抹笑。 一曲唱毕,他睁开眼,看住眼前的人儿,她仰望他的那一双眼里仿佛盛了古井深泉,凝着几世千年的专注爱恋。 他的心,有一瞬间,什么东西轻轻荡开,暖暖地,缓缓地,安安静静地,好,静美。 &怎么,偷袭我?&他俯首,额头抵住她的额。 &我……& 他就,吻住了她。 窗外春雨细细密密,落在碧水池中,荡起环环涟漪,荡开凡尘浮世,荡着人心底的清澈。 第十五章 情难求 ?昨日一场春雨过后,今日的皇都水安清晰爽朗。 正午将至,皇十二子林木仁早已在北郊外蓬山顶插旗恭候。 七王府门口更是群贤聚集。 皇长子林木康,皇三子林木贤都来观战。想看看这让九弟和一向不近女色的少年丞相公然相争的小丫头,更想看看这羸弱的少年丞相如何为美人跑这一趟。 容修云仍是一袭白纱衣,样式比平日简洁些,让翩然出尘的他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林木念锦衣华袍,本来丝毫没把单薄的容修云放在眼里。 他走向站在北香雪身边的兰雨,道:&兰雨,本王很快就回来。一会儿别眨眼,看本王在马上的英姿。那可是专为你。& &兰雨,我会赢的。&容修云牵马走来,对兰雨说。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平和却笃定的力量。 林木念看了眼容修云手中牵着的马,本是随意的眼神忽然变得专注,又细细打量了一遍,笑道:&没想到荣丞相一向不擅骑射,府中竟养了匹上好的马啊!& &啊,是的,的确是宝马啊。&容修云亲昵地摸摸马柔亮光滑的毛,继而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松了马绳,款款将白纱外衣脱下,只着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衫。 他将外衣递到兰雨眼前说:&兰雨,帮我拿一下吧。一会儿我回来再穿上。要不然,怕,出完汗受冷风寒复发。&他的脸微有些羞红。 兰雨看着容修云白皙泛红的脸和纤尘不染的气质,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衣服。 一旁的林木念本来听到容修云的话嗤笑不已,这厢看到兰雨温柔地替他拿着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最后,竟将锦袍上的描金腰带解了下来。 他捉起兰雨另一只手,将腰带放到她手中,说:&兰雨帮我拿着,带着腰带不方便。& 他的手刚离开,容修云就夺过兰雨手中的腰带,看了看四周,交给走上前的灵儿,说:&这个很贵重,灵儿帮九王爷好好收着。& 一向微笑的脸,有了明显的愠怒。他想牵兰雨的手好久了,都没敢唐突佳人,林木念竟然这样,学他脱衣服还借机牵兰雨的手,哼! 这时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另三位皇子款款走了来。 林木贤拍拍容修云的肩说:&佳人不错,我支持丞相。& &三哥,你不帮自家弟弟么?&林木念不生气,笑言。 &九弟,昨天弟妹又来找你三嫂了,抱怨你最近为了一个歌姬夜不回府好几次了。& 林木念正欲辩驳,一个低厚的声音说:&女人家就是喜欢无中生有。我支持九弟。这次九弟为了北兰雨姑娘跟荣丞相公然对立,可见真是上了心了。九弟,大哥支持你。&皇长子林木康发言。 &谢大哥。&林木念抱拳道,又对容修云说,&荣丞相,这次因为佳人多有得罪。接下来我们各凭本事,看谁娶得美人归。& &呵,那我们各凭本事了。&容修云点头。 &时辰将至,请各位准备。&人群中的林木思提声宣布,高雅温和。 容修云拍了拍白马说:&兰雨,你放心。我一定第一个回来。& 兰雨点点头,诚恳地说:&容公子加油,兰雨在这等你。不过凡事量力,你的身体最重要。千万不要为了兰雨伤到你自己。& 容修云含笑点头,转身几步,上马。心里,有了必胜的理由。&不要为了兰雨伤到自己。&她在关心他,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他身体之后的位置。 兰雨,你等着我。 一声令下,两匹马飞速而出。 九王爷林木念稳坐马上,技术娴熟,所骑之马也是马中上品,火速飞驰。 少年丞相容修云,一身白衣与白马驰在市集,却像要奔出尘世。白马步伐矫健,马上的人儿却分明不太把握得住,身形有些勉强,但步出众人视线之前还勉强能与九王爷并驾齐驱。 这之后,出了城门,驰道郊外,就谁也看不到了。 北香雪握着兰雨的手渗出了密密一层汗:&兰雨,我看荣丞相,这……&继而放低了声音说,&难道九王爷赢了你真的要嫁给他?兰雨,我不放心你嫁过去。& 兰雨另一手握了握北香雪说:&小姐放心。容公子胸有沟壑,当是不做无把握之事,他既然说能赢,就一定能赢。& 后面的话兰雨没有说,他看向那边正和两位皇子谈笑的林木思,他说,今日比完再说。他有办法帮自己的是不是? 她想起他昨日闭目哼曲的样子,只觉他的脸此刻在阳光下闪着如玉光华,她的心,又漾起平静不了的涟漪。 日头高挂,七王府外的人越聚越多,而对结果谁胜谁负真正重之重之的期盼着的,恐怕只有兰雨和北香雪。 而那边时而把视线投向兰雨温润而笑的人,兰雨越发觉得他的心是一面太深的湖,她看不懂。只任他将她放进湖上的小舟,肆意拍打摇摆。 太阳在天空款款而行。 一阵呼声,路的转口远远驰来一抹白色。飞驰,向兰雨飞驰,像湛湛蓝空之外的仙人,为她降到这红尘俗世,专为寻着她而来。 近了,近了,他抓住缰绳的手起落着,身形不稳地摇晃着。近了,他急急下马,再不是以往的从容,却依旧是出尘的翩然。 &兰雨,我回来了。&他终于牵起她的手,将手中金丝镶边的小旗稳稳放在兰雨手中,温柔的笑容是疲惫之后的安定。 兰雨轻轻笑开了,她抬起衣袖,想擦去他脸上的泥土。 他察觉兰雨的意图,明媚地扬起嘴角,然后,轻轻闭上眼,像飘然的白云,缓缓倾身落入尘世。 风采卓然的少年丞相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晕倒了,如玉的脸和干净的白衣上,满满沾了雨过之后湿滑的泥土。 已是晚饭十分,容修云才睁开双眼。他看着薄纱的帐顶,神色宁静,却有一分无法语人的清愁。 &容公子,你醒了。&她的声音总是像午后荡过庭院的竹藤椅那一缕微微的风,让他安安静静地坐在生命的这一刻里,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暖暖的,满满的。 容修云静好地抿唇轻笑,头在枕上转过一个角度,看向从门口走来的兰雨。他投向她的目光,宁静而贪恋。 兰雨半蹲了身子,手扶在床畔,使自己的高度基本与床上的人平齐。她端详了一下容修云的脸色,关切地问:&容公子觉得好些了吗?大夫说你太过疲劳,加上日头又大,有些脱力。药在火上温着,我去给你端来。& 容修云静静看着她,看她关切的眼神,看她说话时微微张合的唇,不说话,只是保持着那抹柔和的微笑,点了点头。 片刻,那让他思念的人儿就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来了。 他坐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碗,刚刚可以端着的温度。 他不说话,也没有皱眉头,平平顺顺把一碗药喝完,把碗递给她。 她接过碗,边转身放在一侧的小桌上,边问:&容公子饿吗?想吃什么?& &兰雨。&他声音文弱轻缓,安静了世界。 兰雨转身,带着疑问看他。 容修云却又只是看着她,眼里漾着秋泉。 &容公子不舒服吗?&兰雨走过来,俯身,一只手贴上他的额,仔细感受他的温度,关心他的健康。 &没事。&他轻柔回答。 &那我去先给你端碗粥过来。& &兰雨&他握住她转身时搭在身侧的手。 嫩而柔软,小小的。 他珍惜地将她的手包在他的掌中,看着她腰间垂下的水色纱丝,轻轻地问:&嫁给我吗?& 他掌中的手一颤,半响,也轻轻地问:&我……可以说不吗?& 他将她的手送回她身侧,松开,那只手回到自己身前,抚在胸膛偏左的位置,悄无声息地用力按了按,眼睛同时闭上又睁开,长长的睫毛像秋泉边飘零的落叶,那样无声的忧伤。 他用微笑的声音平静而轻松地说:&我说过不会勉强你。我只是,问一问。&他只是,太想太想再也不松开她的手。 &容公子,对不起。&她转身用半蹲的姿势停在床畔,仰头看他,眼里的内疚让他心酸也让他心疼。 &说什么对不起呢?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他安抚她。他的心明明更疼。 &容公子,你是世间最好的男子,你会找到一个配得起你的女子,你们会白头到老,很幸福。& &世间最好的男子,呵。&他抬起视线,看着桌上已空了的药碗,&可是兰雨不喜欢啊。那兰雨,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她喜欢的,一颦,一笑,眉眼,轮廓,身形,气质,举手,投足,全都只是一个模子,所有像林思那样的,都是她喜欢的。在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有个少年走进她的生命,陪她说话,陪她看星星,跟她分享成长的烦恼,给她信心,给她鼓励,就这样悄然占据了她整个的心,然后她意识到喜欢这种感觉,然后他走了,然后她所有与喜欢和爱有关的情绪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模样。 她就那样兀自固执着,在他很多年前画的圈里不想不愿不能走出来。 &这个问题,是我唐突了。其实,我又何必问呢,呵呵。&容修云显然误会了兰雨的沉默,有些自嘲而落寞地解围。 自嘲,落寞,在这纤尘不染的少年身上。 &容公子。&兰雨转身看着他单薄的轮廓,浓浓的歉意却不知如何表达。 &我饿了呀。&他仍是看着那药碗,露齿灿然一笑,扫去她的沉重。 &那我去拿饭来。&兰雨说完便快步走开了。 容修云贪恋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直到衣袂的最后一角消失在夕阳的余光中。 &兰雨,我在你身后。& 他的心,轻声叹息。 第十六章 你嫁给他吧 ?第二日早晨,兰雨刚向北香雪请完安说了会儿话,在去看望容修云的路上遇见迎面而来的赵不奇。 &王爷在门口车里等你。&他与她擦身而过时只说了这么一句。 车停在蓬山下。 林木思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心情如日光明媚,携了兰雨登山。 他牵着兰雨的手,笑意温润,带她走上山间小路,三月的花中。一路与她言笑,为她摘花,用名贵的衣料替她拭去脸旁的汗水,时而看着阳光下她微红的脸,轻啄她的唇畔。 兰雨被他牵着,走得比他慢了小半步。她忘却这山间春光,只留恋地看着他的背影和时而回眸的笑。他美玉高华,神采翩然,胸有风云,势倾山河,最重要的是,她爱了他十年两世。 她可以,嫁给他吗? 他在桃花溪畔温柔地替她系过披风,他牵她的手总是轻柔而沁凉,他在月光清朗的夜里吻过她,温柔缠绵地,辗转缱绻地,他从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吻她的脸颊耳畔,他闭着眼睛哼好听的曲子给她,他给她拭去泪水的时候,指尖总是轻柔疼惜地,他看她的眼神是柔情的,是温润的,是能将她融化了的。 她可以,嫁给他吗? 做他的妻,和他一起在小池轩内碧池畔轻歌,在他怀里,被他护着,被他需要着,交融缠绵,呼吸彼此,然后偎在他身畔,每日清晨睁开眼就可以看到他倾城一笑只为她一人。然后前世后来的时光,也可以与那在玉兰花下就爱上的男子共度朝夕。 生生世世,她作他的妻。 林木思今日神采奕奕,不消几个时辰便携着兰雨上到了山顶最高处。 他临风而立,俯瞰脚下纤陌纵横,一手划出如虹的弧度: &你看这河山壮阔,良田万里。有朝一日,我要执掌这疆土山河,让他们在我的手上熠熠生辉 ,让子孙万民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让四方朝拜,让我源囯雄霸森源大陆!& 他收回视线看向兰雨,划在空中的手也将她的手握住,温和一笑:&兰雨,嫁给容修云吧。& 兰雨的双手,还被捧在他的掌中。她第一次发觉,这温度,比春溪更凉,似三九未化的寒冰。 &容修云此人非同凡响,在父皇面前举足轻重。将来哪个皇子能登顶金銮,恐怕他的作用也至关重要。他不是金钱权势可以拉拢的。我看他对你用情已深,你嫁过去,多吹枕畔之风,尽力让他帮我。即便不成,也不要让他帮别人。只要稳住他,我就有必胜的把握。& &若是九王获胜呢?& &去九弟府上做我的内应,也是很有用的啊。& &你,爱过我吗?&兰雨看着他与平日无异的温和表情,沉痛而问。 他微顿,轻笑,继而吻了兰雨唇畔,冰凉的温度:&我当然喜欢兰雨。现在,我更需要你。& &如果,我说我不想呢。我想嫁给你。& &你&他眉头一皱,但只一瞬,又恢复了往日温和,&兰雨,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荣华富贵,世间珍宝,你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江山天下,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 &是。& &若最后这江山不是你的呢?& 他皱了眉:&我从没想过这江山会落入旁人之手。从生下那一刻起,我的一切都为了它。& 兰雨紧咬下唇,看着这爱了两世的人,抬眼逼退泪水:&好,我答应你。我不要荣华富贵,不要世间珍宝。只因为这是你想要的,我帮你。今生但你所愿,我做。& 她看着他依然的笑,泪终于泉涌般:&可我希望,除了这江山天下,你还能拥有一种真实的幸福。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圆满地,爱个人,我就可以放心地,远远地,微笑着。& &兰雨,我是爱你的。&他看着她轻语。 兰雨自嘲一笑,摇摇头:&不,你不爱我,爱是你只想看那个人的笑脸,当他受苦的时候,明明不是你,你这里却很疼很疼。& 看他笑意仍存的眼里泛起一点点迷惑,兰雨转头对着山下的阡陌露出绝望而凄美的一笑。 他是一个,没有爱的人。 山顶的风吹散兰雨眼角刚落的泪,洒至山下广陌纵横的田。 之前的他对她淡淡喜欢也罢,全然利用也好,如今只要他要的,她做,即便她知道这代价是什么。 谁让她,情之所起,一往而深,飞蛾扑火。 今生但你所愿,我做。 她想起了十年来那些平日看似淡的,却每每稍一安静便跳脱出来将她缚得透不过气的心痛,哪怕所有的心痛都要重新承受,一直承受到两世生命的尽头。 我爱你,但你所愿,我给。 第十七章 新婚之夜 ?这一天,皇都水安的海棠花绽出了玉色的剔透。 这一天,翩然如玉的少年丞相面色显出从不曾有过的紧张和兴奋。 这一天,蓝雨打扮得极美。 &小姐,兰雨这就走了。& &王爷,&兰雨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却说不出半个字,百感杂陈凝在舌尖,她咬了下唇,转身,用那么绝望的姿势将红盖头覆上。 那一转身火红的流光,淌出浓浓的悲哀,林木思突然觉得心里什么东西重重掉了一下,再细想,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便依旧笑意温润地看着兰雨离去的背影。 百合,玫瑰,零星点缀的雨兰香,像春天一样繁花似锦的大红花轿,载着兰雨,离开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嫁,意味着什么。 前世的十年,只要没有得到他结婚的消息,她就微茫地相信着自己还有那么一丝丝机会。这一世,看他与北香雪大婚,可这里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她抱着一个微弱的希望也许有朝一日总能嫁他为妻。 而如今,她嫁作人妇,今生是再不可能嫁给他了。那么此后生生世世,据那个声音说,她都要守着漫长折磨对他的爱苦无尽头。 所以这一嫁,是她以最美的姿态,与做了两世十年的痴梦彻底告别。 从今以后,她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绝望地爱他,没有丝毫微弱的光芒 这红色,是不是她长长十年炽烈的爱,是飞蛾扑的火,是心里血的颜色。 如玉的手将兰雨牵住,云般的少年带她走过长长红毯,走向他给的天堂,于她,却是另一个男人给她的地狱。 &一拜天地。& 枉费天地疼她十年痴情,给她机会来这陌生前世,她终是没有办法嫁他为妻。 生生世世,她只能远远地,绝望地,爱着他。 &二拜高堂。& 她拜的是他。 她能想象上座的林木思谦谦温和的笑脸。 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她早就把自己嫁了,十年前,她就把自己嫁给了对他孤独的爱。 我的爱情被你烧成灰,每分每秒,怎么忘得掉。我的心冷冷的,冷冷地熬。 &夫妻对拜。& 她想起孝庄秘史中,皇太极将大玉儿搂进怀里,大玉儿的心在说:对不起,你要的心,我已经给了别人。 已经给了,便拿不回来了。 爱,真的不是因为谁比谁好。 林木念凤眼含着不明的笑,看着对拜的佳人。 她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清秀的小丫头,来自七王府,又与容修云走得近。他看得出他的七哥在打什么算盘。拉拢容修云是他们这些皇子的一件大事,据他所知,不只他自己,几个哥哥都施尽手段也没能得到对方半点承诺。 如今他这向来狡猾的七哥竟用了美人计,还是这么个没什么姿色可言的美人。他只想从旁破坏一下,便抢先下手提亲,没想到这次容修云倒是动了真情,他这一步,倒反而像是帮了林木思。 林木念旋转手中的酒杯,上上下下打量兰雨。从她刚才被容修云牵着走进众人视线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得她身上有些什么他没有发现过的东西吸引着他。 原来她如此美丽不可方物,虽然盖着红盖头,可她有种沉稳的大气,有种安静的悲伤,夺得他移不开眼,他的心里有小小失落,那是他从不曾有过的情绪。他为何突然觉得,这是一个连林木思也把握不住的女人。 林木念头一仰,喜酒入喉,没人听到喧闹大堂里,这位俊美的王爷一声阴沉的笑。 看来他的七哥这步美人计走得成功。别说容修云,等他林木念坐上皇位那一天,他一定要尝尝她的滋味。 宾客尽退,喧闹散去。 在容修云的眼中,世间的所有都集中在那间宁静的厢房中。 烛光和灯笼映红了窗纸,他推开门,他的妻在等着他。 他不在意情事,他甚至心底里孤傲不可一世,可他就是让她悄无声息地住进自己心里,越占越满,到他发现时已无法自拔。 是从旁观她独到的见解,勇敢的气魄起?是从一侧首的春光中看到她静好满足的笑容起?还是从她那么随意地问他一句,容公子为什么要做官呢? 容修云正正坐在兰雨身旁,一手攥着另一手的手背,紧紧握了两下,然后抬手,侧身。 他没有用喜杖,他用剔透如玉的双手揭开了她的喜帕。 兰雨温婉抬眼,向他一笑。 他看得出那笑里有什么沉重的东西。 &兰雨,我会让你很幸福很幸福的。&她是这样的女子,总是幸福着别人微小的幸福。从此以后,她是他的妻,他容修云要给她这世上只属于她独一无二的真正的幸福。 &容公子。& 他白皙的手指挡在她樱红的唇间,轻柔微笑,万般宠溺:&叫我相公。& &相……&兰雨开口,却叫不出口。相公,便是夫,她嫁了,前生今世,终不是林思。 温热的唇带着小心翼翼的呼吸,紧张地靠近兰雨。留着些微汗湿余温的手,柔软轻柔地捧起兰雨的脸颊。 吻,印在她唇上,舌,轻柔探进。暖暖的温度和绵软的触感在兰雨口中回转,就像他的气质和笑容,白云一般。浮在天际的白云。 轻柔的吻袅在兰雨的唇畔,脸颊,耳垂,脖颈,卓然出尘的少年也抵不住这世间独有的诱惑,由爱而生,由心而发,情难自抑。 搂着兰雨的手臂从轻柔到紧收,越搂越紧,将两个身子紧紧相贴。容修云一手拂下轻纱红幔,吻沿着兰雨脖颈而下的同时,用呵护的姿势将他们的身子倾倒在床上。 他手颤着去解她的衣带,刚将外衫拂开,他的动作却停住了。 他吻到她眼角,吻进了泪水。 &怎么哭了?是不是,我,我太唐突了。&容修云紧张中带着心疼,急忙替兰雨擦着眼角的泪。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新婚之夜,在他的身下。 这是她第无数次,为那无望的爱和爱人而哭。 &不是,容公子,我是紧张。& &傻丫头。&容修云疼惜地在兰雨额前印上一吻,轻柔呢喃:&又忘了,叫我相公。嗯?& 他在她身上,一只胳膊弯曲撑着自己的身子,一只手在她的脸颊留恋轻抚。 烛光从帐外投进,她的眼里有种凄美的哀婉。 &兰雨,你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接受我?& &不是,容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即已嫁他为妻,带着要帮林木思的目的,本已内疚。她知道此生已定,除了帮林木思登顶王位之外,她是真心想好好做他的妻,补偿她无法给他的心。 容修云的指尖点了兰雨小巧的鼻头,轻笑:&又叫错了。& &相,相公。& 他闻声,就笑开了,明眸皓齿,双眼折射着红烛的华彩。 他在她的唇畔认真地落下一吻,然后躺倒在她的身侧。 &兰雨,我给你时间慢慢接受我。只是你要相信,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幸福。& 新婚之夜,和衣而睡,他始终搂着她,她听着一个男人的心跳,天亮将眠。 第十八章 在乎我的人 ?这一日,合欢树已密密长了新生的叶。院子里春意正浓。 容修云硬拉着兰雨来了梧桐林深处那座厨房小院,他让兰雨坐在院中汉白的石凳上,准备了书卷清茶,便自个进厨房忙去了,还神秘地不许兰雨进去。 兰雨品着新采的雨前龙井,手握一卷记录乌国风土人情的册子,眼睛却望着厨房的小屋檐,走了神。 新婚已有十日,容修云待她好,极好,近乎百依百顺,近乎无微不至。 她喜欢清溪,他便在梧桐林中开凿溪道,在溪边建了玲珑小亭,每日下午他便陪她坐在亭中,一人一卷,春光静好。过不多时,他总爱找出书中的点跟她聊两句,分析她的喜好,第二日又带给她更多的书籍更多她喜欢或者他想给她的东西。 婚后的夜晚,有次他情之所至,她身体上没有抗拒,却勉强不了她的心,于是她疼,他便不敢再有动作,他太疼惜她。此后每夜,他哄她入睡,便去书房忙至深夜,凌晨才归,轻悄上床,一只胳膊柔柔搭在她的腰间。 原来他不是不忙,他是把时间留给能陪她的时候。 原来他不是不染凡俗,有次夜里他在她身后轻轻叹息:兰雨,我等你。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柔和的声音打断兰雨飘至远方的思绪。 &我想,屋檐下挂一串风铃会很好。&她看着屋檐,就那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因为她在回忆着什么,碧池轩畔,谁怀抱的温度,缠绵的吻。 &啊,这个提议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兰雨喜欢什么质地的风铃?& 兰雨转回视线,容修云一袭纱衣已经飘到白玉桌前,正将手中的东西往桌上放。 白玉的小碟,新蒸的糕点,透明的皮,紫色的馅。 &咦,这是什么?&兰雨凑近鼻子,一股紫薯的醇香随袅娜的蒸汽扑鼻。 &我给你拿筷子,你尝尝就知道了。& 容修云几个进出,又端来了四五样。都是白玉的小碟,有清脆的绿菜,洒着桂花的藕膏,形似寿司的点心,小蒸肉。 容修云不吃,一一夹到兰雨盘里,看她一样样品尝,她露出笑容,他便也欣慰而笑。 &你做的?&兰雨问他。 容修云携着满足的笑意,看着兰雨点头。 &你不是,不会做饭吗?&兰雨回忆着最初在七王府见他,他邀她来容府时说的话。 容修云白皙的脸顿时飞上一抹淡淡红霞,眼睛盯着兰雨的盘子,声音小小地说:&我那个,我当时是想找机会跟你做个朋友……& &原来丞相也会骗人呀。除此之外还骗过我什么?& 容修云身形一顿,表情有些凝重了起来。 &好了我开玩笑的。&兰雨见容修云的反应,便笑解尴尬。她本只是逗逗他,没想到,原来他真的对她还有所隐瞒。可是她不欲深究。原本,她就骗了他许多许多,包括,这一场婚姻。 &这些,你喜欢吃吗?&容修云又夹一小块藕送到兰雨盘中。 &嗯,清淡,芳香,每一样都有独特的味道。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兰雨的目光不由自主停在容修云玉般的手指上。 &我看你这些日子没有胃口,就做这些试试你能不能多吃点。&容修云的左手,在桌下牵了兰雨的左手。 那一日大婚,他终于牵到她的手,从此之后,他上了瘾。 &谢谢。&兰雨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除了谢谢再也说不出别的。她恨自己,竟还在怀念那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时那冰凉的温度。 &傻瓜,说什么谢谢。我是你相公呀,有责任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兰雨在心中叹了口气,抬头对容修云故作粲然一笑,掩饰内心的另有他想:&要白白,不要胖胖。& &要胖胖么,不然怎么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话音轻轻落下,容修云看着兰雨的笑容,将她的手深深包裹。 兰雨看着容修云被风拂起的发丝随着系发的白纱丝带轻舞,想象不出这昆山暖玉,白云出尘的少年怎会有个大胖小子。 容修云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呢?她给他生的孩子。 如果,她能和那人有个孩子呢,丹凤眼,玉雕脸,他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想起他。 &容……相公,你也吃。&兰雨强迫自己的思绪暂时抽离那人画的牢,告诉自己对容修云好一些,再好一些。 &公子,夫人,七王府来人说王妃不大舒服,想请夫人下午去王府一趟。&灵儿远远站在小院门口竹藤下禀报着。 那日灵儿说兰雨是第二个,待要解释时被容修云拦住了。后来兰雨问他什么第二个,他说平日自己若是有烦心事,就喜欢来这里亲自做些吃的,然后坐在小院边吃边思考,所以这里除了他自己,只允许灵儿进来生生火什么的,兰雨是第二个可以进来的外人。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对她另眼相看。兰雨始终不明白自己哪里好,能得容修云的青睐,想来想去,她只能说,爱是一种盲目不明所以却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感觉。 &兰雨,下午我还要进宫一趟,就不能陪你了。一会儿我派人备些礼,你坐我的轿子去,比马车舒服些。带上披风,万一回来晚了路上凉。&容修云心有歉意地嘱咐兰雨。 &放心吧,你去忙你的。&兰雨轻笑。 她听得到她的心开始杂乱地纷跳。这是北香雪的意思,还是林木思的意思?若是见了他,他会问她什么,在他总是突如其来的温柔和残酷里,她又当如何自处? 下午光景,兰雨在七王府前下轿便见等待的赵不奇。 赵不奇将兰雨带到桃林前一排房子中的一间门口,便退下了。 兰雨推开房门,春夏之交的光便从她周围漏过,倾泻了一室。 林木思正站在书阁前,一手负背,一手捏着书的一角欲将其抽出。 听见推门声,朗朗身形回转,光影的交接处,他对着兰雨倾城一笑,那容颜便撞击在了她心口最深最痛的位置。 不是不想忘,是无法忘。不是不想抽身,是无法不爱。十年他的笑,在脑海里如影随形。就像每日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笑。怎么忘得了,怎么放得下。 &兰雨新婚这些日子过得好吗?&书室有些隔离了外面阳光的阴凉,他的声音依然是只跟她在一起时的轻缓懒散,仿佛他们独处的感觉并未改变,只是,她已嫁作人妇。 &很好。&兰雨低侧头,看着照进的明亮光束中浮散的尘埃,她觉得那好像是她之于他。 &容府这些日子都有哪些访客?&林木思斜靠着书阁,随意地翻动手中刚抽出的书。 &想必王爷是都知道的,又何必问兰雨?& &哦?&林木思感觉出兰雨语气中的疏离,眉头微皱,抬了眼光审视她,&怎么,才相处这些日子,容修云就把你收服了?& &你以为爱是什么?随随便便就可以转移吗?&她珍视的感情,他不懂。 林木思恢复了好看的笑容,悠悠回手将书放在书阁上,慢慢想兰雨走去:&那么说,兰雨爱的人依然是我?& 他走到兰雨身前,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扳起兰雨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我问你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 &王爷在容府一定有眼线,这种明面上的事自不需要我来打探。何况朝堂上的事,我从来不问他。&她想起容修云那云般柔软而温柔的笑容,多少个清晨她睁开眼睛,他就那样珍视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他珍视的所有。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林木思开始觉得,这个丫头没那么好掌控了。 兰雨终于抬了眼对上他的视线,无论他看她的眼神里有什么,只要他看了她,她就不自主地陷落,陷落:&我答应你的我记得。我会帮你。&今生但你所愿,我做。 &那就好。&林木思的拇指尖在她唇间轻轻摩挲,然后他沁凉的气息慢慢逼近了她。 兰雨头向后一躲,避开了他将至的吻:&王爷若没什么事,兰雨去看小姐了。&说完便转身,走出阴凉的房间,走进近夏的阳光中。 林木思手还停在之前扳住兰雨下巴的位置,房外的光有些太明亮了,他眯了眯眼,随即嘴角浮起一个闲散的笑。 &丫头。& 看来,他该做些什么了。 兰雨的轿子行在路上,从七王府,去丞相府。 从一处埃莫心伤,去一处内疚无奈。 行至某处,轿子停下了。 “兰雨,是我。”这些天日复一日更温柔的声音先传进耳畔,然后侧面的轿帘才被掀开。 白云般的少年对她温情微笑,眷眷宠恋。 “我从宫里出来,正准备去七王府接你。。” “我看完小姐了,这就回府了。” “累吗?”他长指轻搭,拂起她额侧垂落的一缕发。 “不累。” “那……这会儿天很好,我想和你走走,可以吗?” “好。” 轿夫闻声落轿,容修云牵着兰雨的手,小心翼翼扶她下了并不难下的轿子。 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在红墙小巷,将一众随从和喧嚣远远留在身后。 第十九章 愈恋愈真 ?春夏之交,下午晚些时候,阳光斜斜从巷口射来,他们交握的身影投影在身前,他牵着她的手,闲闲散步。 谁家庭院的春花,风一拂,从红墙顶飘散开来,梨白莹粉,舞了巷中宁静春日,阳光的金色描满花瓣的轮廓,一天一地,正是容修云眼中他们的现在和未来。 &七王妃身体有大碍吗?&他将他的指交叠在她的指尖,柔柔握住。 &没什么,只是小姐整日待在府中,闷得慌。找我说说话。& &这样啊。你这些日子在府中还适应吗?过一阵我可能会很忙,陪你的时间更少了,我要做些什么能让你不觉得闷呢?& &这样的日子很好,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容修云看着地下并肩的身影,心里轻叹。她总是对他这么客气,总是关心中带着淡淡疏离。她从不主动依偎他,从不向他提什么要求,她对他笑,时而温婉,时而也会调皮,可他能看出那笑里总有放不下的沉重。 他要怎样,怎样才能让她敞开心房,全然快乐呢? 容修云迈前一步,反身将兰雨搂进怀里,白纱衣袖在空中划出梨瓣飞舞的弧度。 &兰雨,再过些年,我辞官隐退,带你四处走走,最后找一个安静的水边小城定居好吗?& &相公有辞官的打算吗?& &你上次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对今后的路有了个大致的想法。总有一天,到时候,我要退出官场的。& &好。& 跟着他,离开这里,离开林木思,很好。她就应该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试着再用一个十年再一个十年忘掉这份爱。 &兰雨真的喜欢那样的生活吗?& &喜欢的。我们可以去江南水乡,找一处花香小镇,晒太阳,看书,种花,种菜,下雨的时候共上兰舟,雨中听茶。& &共上兰舟,雨中听茶。呵呵。&他曾这样向她表白他的爱。 如今,这真的成了他们未来共同生活的规划。 怎么可以,这么幸福。 二人携手走入繁华市区,太阳已挂落至眼角眉梢的高度。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带着半人高的小女孩挡在容修云面前。 &大人行行好吧,给点钱吧。& 容修云不假思索,便从衣袖里掏出所有碎银给了妇女。 他们离开,身后的人仍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嘴里念着:&菩萨保佑,好人好报。& 容修云叹了口气。 &相公不开心吗?&兰雨侧仰头问他。& &今日回去应起草折子,请朝廷多建立收容所和完善救济体制。源囯天灾不断,总有大量难民,失了房子田地,背井离乡,无以为生啊。我已尽力治理天灾,可是,哎……&容修云凝视着远处天边,如水的眼波之上长长的睫毛被覆上忧伤的金色。 &相公不要太过自责,自然界的力量太伟大,能生我们,也能覆我们。天灾的治理一步一步慢慢来,相公已从灾难根源和转移难民两方面同时入手了,我觉得比之前几朝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兰雨觉得,除了建立收容所和救济之外,官府更应该考虑如何让这些难民离家之后可以自食其力,这样每个人有所劳作,有所收入,对国家和他们自己都是好的。其实很多人并不想乞讨,除了吃饱穿暖之外,他们还想要一种劳作的快乐,自食其力的成就感,别人的尊重。& 容修云早就将兰雨的手紧紧握住,脚步不自觉放得很慢很慢。他低头看着兰雨走路时微微飘动的发带,眼里满满都是欣赏。 &那兰雨有什么好建议吗?& &我觉得,可以建立培训机构,教给这些难民除了种地之外更多的技能,然后更重要的是,朝廷要想办法提供给他们就业机会,就是让他们有劳作的岗位。& &好,今日我就写折子。& 他将她的手携至唇边,在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这是他的妻。生不为锦衣玉食,权势地位,她知家国,懂天下,才思睿智,见解不凡,却最细赏自然的每一点美丽,珍惜生活中每一处平凡的小幸福。这是他的妻,进可与他共商政事,造福于民,退愿伴他倚楼看花,小巷听雨。 他爱她,越来越爱。红尘之中最合适他的她。 晚饭时候,兰雨又没有吃很多。 她的脑海反反复复都是那人的笑,每一种笑,她回味着今天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她看到的表情。 夜里兰雨坐在窗前看月光下纷扬的海棠花瓣,容修云端了砂锅进屋。 &哎呀,好香呀,兰雨要不要尝尝?&容修云边把砂锅放到桌上,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叫兰雨。 兰雨闻见一阵鲜香,转身问:&什么呀?& &我刚才炖的冬瓜排骨汤啊。我看你不爱吃肉,喜欢清淡的,这样把肉一炖一熬,就不腻了,你来尝尝吧。& &好。&她看烛光侧映,他如玉的脸庞温暖笑意,他这样体贴入微。 兰雨接过勺子,舀了一勺汤。 &小心烫。&容修云看着雾白的蒸汽提醒。 兰雨小口轻抿,笑对身前的人说:&好喝,你也尝尝。& 容修云眉眼荡开了,满意了:&喜欢你就都喝光,我下午饭可是吃得很饱。& 兰雨低头又抿下一小口,认真地说:&谢谢。& &诶?你刚才就这样端过来的吗?不烫手吗?&兰雨突然意识到,抬头问容修云。 容修云的脸又悄悄慢慢地一点点红了起来:&我,忘了,现在觉得烫了,我泡泡凉水去。& 话音将落,白衣的身影就融进月下飘飞的海棠花瓣中。 第二日早朝,少年丞相容修云将有关新法安置难民一事提出。 早朝后,皇上招丞相和有关重臣细商,大赞容修云不拘一格,转换以往朝廷从安邦定国的角度考虑,转为从难民自身的需求和心理考虑,这一举措利国利民。 彼时容修云淡薄的身板挺直,脸上漾着一种令人羡慕的笑意,毫不避讳地说,这想法来自他的贤妻。 一旁的林木思心瞬间异常地跳动了一拍。思绪白转。 第三日早朝,境东地动消息传来,皇上欲派人前往赈灾,同时考查建立培训机制及创造灾后劳作岗位事宜,容修云主动请命,林木思附议。 于是新婚第十三日,容修云百般不舍和歉疚地暂别娇妻,临行前将兰雨的生活细细安排,一再嘱咐。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去一回,他的世界,兰雨的世界,都变了模样。 容修云离开的第三日,北香雪就派人来容府接兰雨了。 大夫说北香雪精神恹恹,头晕乏力主要是因为心事过重。 &小姐,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挂心?&兰雨坐在床沿边,看北香雪靠着床棱的身子虚虚无力,脸色发白。 &兰雨,明日是难得的求子吉日,你陪我去送子寺上香吧。&北香雪的声音甚是虚弱,听得兰雨一阵心疼。 &是水安临城庆安郊县的送子寺吗?小姐要去的话改天我陪你去吧。这光去就要一天的路程,你今日身子还这么虚,明日怎么受得了?& &不行,一定要明天去,这吉日错过了,下一次就要等好几个月。& &可是,小姐大婚才两个月,何必这么急着怀孕呢?& &你不懂……&北香雪叹了口气,握住兰雨的手,眼看着手指交握的地方,泪有微湿,&女子这一生的幸福,全是男人给的。我原本以为今生能嫁给王爷,我是这源囯最幸福的女人。&说到这里,北香雪又一声微弱的叹息。 想到初来那日远远看着林木思执起北香雪的手,一人的深情,一人的娇羞,兰雨心中还是一点点泛起酸楚,她从来控制不住。 &王爷他,对你不好吗?&兰雨问。那个美玉高华的男子,他心中最爱的是江山吧。 北香雪浅笑,盈盈不复昨日少女怀梦的活泼:&王爷待我很好,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珍馐至宝,都紧着我挑。每日对我温柔备至。可我能看出来他那笑背后是一种丝毫没有亲近感觉的疏离。我想,他娶我,并不是因为爱我。& &小姐你不要想太多了,也许是你多心了。&兰雨宽慰她,心也跟着疼。她知道林木思这样的男人,一个女子一旦爱上他,那种无法自拔的感觉。她曾以为林木思真的喜欢北香雪,却原来,她也是他皇权路上的辅助石。 &娘曾说,一个男人若真的爱你,他总会在不经意间从背后温柔地将你揽在怀里。可是王爷从没有这样抱过我,甚至,连正面的拥抱都很少。&北香雪抬起视线看向一旁桌上快燃尽的烛,&有一次我手不小心被烛烫了,喊了一声,他就坐在床边,当即起身甩甩袍子走过来,那动作极优雅,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的优雅。然后握住我的手指,吹了两下,轻柔地问我疼不疼。那时他还是那样的笑,对谁都温和的笑。当时我就明白了,我对于他,和别人没有区别。& &所以小姐希望快点怀孕?& &我不知道怎么抓住他的心,他这样的人,也许,很快就会有二房,三房。我,有个孩子总是好的……&北香雪的泪一滴滴滴在兰雨指尖的空隙处,濡湿了她们交握的手。 第二十章 缘已尽情还在 ?兰雨想告诉北香雪,女人的幸福不全是男人给的,可是这样一个时代,长在氏族深宅的女子,又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些什么呢?更何况,更何况北香雪已经爱了,更何况北香雪和林木思这样的人朝夕相对。连兰雨自己都始终放不下,她又怎么劝慰别人。 她只能说:&小姐,别想太多,自己身子最重要。身子好了才能怀孕啊。你今天好好休息,明日我陪你去就是。& &嗯,谢谢。&北香雪拭了拭自己的泪,那一双盈盈大眼看着兰雨的时候,还能找到之前的清澈温婉,&荣丞相对你好吗?& &好。&兰雨点点头。她突然想,如果有一天,容修云要纳妾,她会不会难过? &那就好。之前我就看荣丞相对你很是重视。兰雨,我希望你幸福。& &小姐,你也会幸福的。幸福有很多种,只要你找到和珍惜。& &呵呵,我家兰雨嫁了人也成了大姑娘了。& 阳光从窗格透进有些闷湿的卧室,两个初为人妇的女子相视浅笑。 幸福,的确不是别人给的。有时候,别人给的未必是自己想要的幸福。 兰雨知道幸福要找到和珍惜,可是她找到的,她得不到,她现在努力珍惜的,她只有觉得感动,没有那种满满的幸福感觉。 毕竟,爱和不爱的距离,并不仅仅是对方对你有多好。 午饭过后,北香雪休息了。 兰雨又一次被赵不奇拦在从香雪的房间到她以前在府上住处的路上。 马车载着兰雨,转过曲里拐弯的巷子,最终停在一处人家门前。 那不是谁的府邸,兰雨认得,那是小池轩。 他说,只带她一个人来过的地方。 还是回廊尽处的厢房,赵不奇通报后,门开了。 一女子正跪拜林木思,继而起身后转走向刚开的门,准备离开。 迎面走过站在门外正欲进来的兰雨,女子不经意扫向兰雨的眼光明显地顿了几秒,审视了兰雨的面庞,继而眼中从刚才的淡漠换上了一抹思索。 兰雨本是要与她点头致礼,在看见她面庞的时候眼光也有所停顿,就觉得她长得很熟悉很熟悉,却又说不上像她认识的谁。 女子离去后,兰雨忍不住回了一下头,见那女子身材高挑,腰间的绸带束得纤腰不盈一握,下摆的长裙坠成荷花盛开的样色。 人间尤物。 &兰雨来了。&闲散的声音珠玉轻击,缓慢而不经意。 兰雨转回头,门在身后关上。 &坐。&林木思声音清淡,头却并不抬起来。双膝盘起在软榻上,手执毛笔,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 &######*******……&他边写,边哼着什么调子。 兰雨听得出,那是她唱给他听过的歌。 &别问我执着对不对,也别问我悔不悔。& 他一身华贵的织锦长袍,白色的底子上绣着银蓝色花纹。执笔的姿势优雅从容,美玉高华的脸上绽着温和的笑意。无缘由地,兰雨就联想到春日里阳光下莹白剔透的玉兰花。 前生今世的影子,又在眼前重合。 &兰雨来看看我写得好不好。&林木思左手扶袖,右手将笔端端放在一旁翠玉架上。 兰雨起身走到桌子对面,见上好的雪白纸张上是他玉兰花枝般劲雅有致的字,墨迹未干: 我只希望你好好地,圆满地,爱个人,我就可以放心地,远远地,微笑着。 爱是你只想看那个人的笑脸,当他受苦的时候,明明不是你,你这里却很疼很疼。 &这是你那日告诉我的话,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着。&林木思握住兰雨身侧的手,将发愣的她拽下,扶她在他身边坐下。 他将她的手拉至身前,搭在他盘起的腿上,用双手将那一只手满满握住,停在胸前的位置:&这是兰雨所说的爱。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这一生,能体会到这样的感情吗。& 林木思缓慢转过脸,挨近兰雨,在她的侧脸能感觉到他呼吸的位置,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呢喃说:&兰雨,你说,有一天,我是不是会像你爱我一样地爱你。&最后的话音,落在他吻至她耳畔的唇隙间。 兰雨在他给的云雾里漂浮着,若有一天,他像她爱他一样爱她,那该有多幸福,她愿意失了两世甚至生生世世去换取的片刻幸福。若他,能这样爱她。 冰凉的吻沿至兰雨脖颈,兰雨忽然惊醒,身子用力右倾,躲开林木思的温柔,故作冷漠的声音说:&王爷,兰雨已是丞相夫人,请不要再如此亲近兰雨。你要的我会帮你,我答应过你的决不食言,你无需再用什么手段。& 林木思双臂伸开,将兰雨右倾的腰肢环住,紧搂至贴身的距离,惯常带着温和笑意的唇寻着兰雨的唇紧紧贴上。 兰雨在他怀里挣扎,用双手捶打推攘他的胸膛,对方却越发使力地用怀抱紧箍着兰雨,冰凉的吻是霸道的侵略。 兰雨推的劲越大,含住她口吮吸的唇和纠缠的舌就越蛮横。 轩外的池中的小舟上,开始荡起婉转的歌声。 感觉到怀里的人挣扎得脱力,林木思放开她的唇,一双令人陷落的双眼凝视着兰雨,眉头微微皱起。他文弱地说:&兰雨,我觉得,我好像要失去你了。&他握起兰雨一只手,放在左边心口,&我这里,有点疼。我……是不是做错了。&他在她咫尺之间的眼漾着令人心疼的水雾,深深浅浅弥漫的仿佛是忧伤。 那是兰雨从不曾在他眼中见过的情绪。 兰雨心中好不容易筑起的壁垒,瞬间坍塌得毫无所留。 她知道,她还是爱他,两世十年,早已爱得无以复加。他对她露出忧伤的神情,他带着湿意的眼让她看了心里满满都是疼痛。不管,他是真的,还是对她别有所图。 一个人要走多远,历经多少沧桑才会累,什么地方才是家,为了谁留下。 一个人要想多久,历经多少挫折才会懂。 不再轻易掉眼泪,不再轻易说今生无悔无怨,不再用一生做誓言,为谁放弃一切。 我不再是我,谁又是谁。 她还要为前生的他今世的他付出多少伤到哪里才会懂得放下这所谓的爱呢。 一夜宁静。兰雨起了个大早。 在送子寺小院厢房前的槐树下听完隐隐传来的僧人早课声,边收拾行装准备回程了。 昨日北香雪身子乏力得厉害,一起床便头晕。看她焦急的神情,兰雨便说自己代她来送子寺诚心求拜。 北香雪不想错过吉日,一想来往路上香客络绎,再加上有七王府的人保护,应该没什么事,就让兰雨独自来了。 兰雨本就是北香雪的丫鬟,在丞相府也没有用贴身丫鬟的习惯,那日听说北香雪想让她来王府小住几日,就收拾行李独自去了。 她不知道,其实容修云早就派了暗卫将她保护起来。 她更不知道,这些暗卫不曾防范七王府的人,已经被某个位高权重善于说辞的人别有用心地替换掉了。 马车出发。午后光景,在某处必经的小亭休息的时候,必然地碰上了早已等在那里的人。 &兰雨,真巧啊。你这是从送子寺回来?&林木思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兰雨,语意中带着意外,亲切温和的表情一如既往。他与赵不奇正一人牵一马,站在小亭石阶之下,仿若正欲离开。 兰雨正下车,看见不远处兰芝玉树锦袍而立的林木思,意外中带着一些逃避,担忧之下又不自已心底泛上小小喜乐涟漪。只要看着他,远远地,那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无论何时何地,她还是会情不自禁,悸动。 &王爷。&兰雨向他一拜答道:&昨日小姐身子不适,我代她来送子寺上香。& &啊,正巧我也要回去,不如我们一道走吧。&林木思说着对赵不奇使了眼色。 赵不奇走到一旁对随从的车夫和护卫说了些什么,兰雨就看到车夫驾着马车往回路而去。 马车和护卫远远离开之后,赵不奇也告辞了林木思。 转眼之间,兰雨还没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这路边小亭外,就只剩下她和看着她笑得一脸温和的林木思。 香客三三两两,有正走来亭中。 林木思撩起衣摆,潇洒上马,握绳稳了下身下骏马,便俯身将手伸给站在马旁两步的兰雨。 他面若玉雕,此时更带了晌午十分的英气飒爽,一低头的微笑中,是春夏之交阳光的温暖。 就像每个少女梦中,骑在白马之上的王子,伸手邀请兰雨,来吧,我带你共赴少女时代心中最美的梦。 兰雨痴迷伸手,天光旋转之间,便被白马王子稳稳护在胸前怀里。 踏一地花香,驰一路清风,任他将她带向,天的上面或海的外面。 那里他还是这方空间之外,十年时间之前,校园的玉兰花下对她暖暖一笑,听她诉说成长烦恼,鼓励她找到自己的阳光般少年。 人生,只如初见。 第二十一章 有过一夜 ?马驰过香客来往热闹的大路,驰过一片小村庄,在山脚下的河边小道上放慢了步子。 林木思一手环住兰雨的腰,身子贴紧她,脸俯在她的耳畔,柔声道:&下来休息一下吧,马也渴了。&息如暖风,语带宠眷。 他抱兰雨下马,将马儿牵到河边饮水,解开马身旁的水袋,灌了清澈的河水,便递给河边白石滩上独自立着的兰雨。 &渴了吧?&他对她微笑,亲切地,倾城的。 兰雨伸手接过水袋,手碰着他指尖的时候,不由自主呆呆叫了一声:&林思?& &嗯?&对面的人亲切笑颜不变,微微扬了眉身子前倾一点,仿佛没有听清她刚才叫出的名字。 兰雨低了头静静喝水。怪这春光太美,他太温柔。她快要连身和道德也把持不住了。 他是林思的前世,他对她只有利用,他有妻,她有夫,她只能将他放在心里最深的位置,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许做。 水喝得很慢,一口一口,兰雨一遍遍在心里告诫自己。 &傻瓜。&水壶刚离开,林木思一手接过,一手捏着衣袖一角,用那昂贵光滑的布料擦拭着兰雨唇边沾湿的水。 眼里的三月春溪,柔软,脉脉。 她见过的。 兰雨忙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手和眼神的温度。 林木思的动作顿住了,他凝视着兰雨,脸上温和的笑渐渐阴霾,眼里的春溪脉脉泛起点点忧伤。 他站直了身子,收回空中顿住的手,用骄傲的姿态背在身后,侧头看着饮水的骏马,用低缓的声音问:&你是不是,爱上容修云了。& &我会尽量说服他帮你,你不用担心。&兰雨用隐形的手抚着自己的心口,尽量不让自己被他眼中的忧伤左右。 &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风起,花瓣凋零了一地。 &林……&她拼命压抑的心湖又涌起了周身的潮水。 不管你怎样对我,变不了我心里对你的爱。可你不要再来招惹我,不要再一次用感情戏弄我,更不要,真的喜欢我。那样我还能把爱放在心底,不去越过道德的界限,伤了别人。 林木思听出兰雨声音中的哽咽,转回视线,她清澈的眼底果然泛起了泪水。这姑娘,似乎每次和他在一起都会流泪。 他轻轻皱了眉,跨一步前去,将兰雨的头搂在自己胸前,叹息:&好了,不哭了。怪我,我不问了好不好?&他修长的手指,那么熟练地找到她落泪的地方,温柔擦拭,&今天暂且忘了他,好好陪我一天,就我们两个人,好吗?& 兰雨没有回答,可她的泪汹涌而至。 两世十年,终是在这个最错误的时候,得到了他的回应吗? 心与道德,她该,何去何从。 林木思一手牵着兰雨,一手牵着马,悠闲地走在山间小路上。他说,要带兰雨去一处好地方。 边走边歇,翻过一座山,来到两山间的绿谷涧水旁,已是晚阳红霞的金色十分。 林木思捉了鱼,捡了木柴,生火烤熟,洒上带来的调料。一系列工序做得优雅熟练,仿佛惯常野外生存的人。 他只让兰雨坐在一旁,不要她帮忙,也不和她搭话,就如下午,虽是牵着她的手走在清风花香中,时而递水给她,时而摘几朵野花装点在马侧的袋子里,也始终未与她说上一句话,仿佛还在与她赌气。 这会儿林木思灭了火,拿起烤好的鱼,走近坐在矮崖边大石上的兰雨,将鱼递给她,撂衣与她紧挨而坐。 烤鱼很好吃,是兰雨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崖下涧水成湖,碧蓝翠绿铺开翡翠般的色彩。从这个角度看去,崖下壁上还斜斜伸出一株盛放的粉色桃花,人间五月,山中芳菲。 十年间,兰雨做过无数个有他的梦,这一场,最美。 她恍惚地看向身边的男人,俊美的轮廓这一刻折射了天地间所有的华彩,神坛美玉,他只应,属于仙境。 &这里是我和兰雨的秘密哦。&他轻笑而言,视线看向对面被阳光染金的石壁,&哦,还有不奇也知道。& 兰雨调转视线,看向林木思看着的方向。 看他所看,感他所感,这一刻,请允许她默默爱他,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天地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 林木思的眼仿佛被金色耀得有些不适应,他微微抬头,眼就轻轻眯起,像与知己说话般,用了傍晚暖风的声音:&小时候有一次被父王责罚,跪了一天一夜,起来后我直接奔出房外,策马扬鞭,一气乱闯,无意中就找到这里了。这里很美吧?美得让我留恋呢。不过后来我还是回去了,从那之后我对谁都笑着。美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喜欢,让人迷惑。& &这一刻你不想笑可以不笑。这里没有别人,你做一会儿自己好吗?&兰雨想说,她觉得他很累,她觉得很心疼。她想告诉他在她面前他可以做自己,她是世上那个绝绝对对不会出卖他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她只说了一句清淡的关怀。 林木思笑意不变,看向兰雨,唇角的弧度上扬得更美:&我却独独这一刻最想笑呢。和兰雨在一起,最开心。&他一只手抬至兰雨耳边,仿佛想像以前那样轻抚她的脸庞,手却停住了,任风吹过之间的空隙,&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呢?兰雨,你说……我是个大笨蛋么?& &王爷……&兰雨心神飘荡,这一刻太不真实,如梦,如幻。 &你以前不是叫过我的名字吗?叫我名字吧。& &林……&兰雨的心深深陷进他柔情的注视中,她想放开束缚躲进他的怀抱,拥抱她付出了所有的一切换来的这刻眷顾。可是他唇角的笑容,提醒着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江山天下的人。就算他爱她,他仍要回去,回去,他们就要面对北香雪,还有那个白云般的少年。她伤不起他们。 兰雨低了头,坐正身子:&王爷,我饿了,我们吃鱼吧。& 耳边的风带来一声长长叹息。 夕阳隐去,暮色四合。天光余最后一点亮。 林木思起身,牵着兰雨的手稍一用力,将她也拉了起来。 他转身,带着兰雨绕过一处突出的壁,转到空旷处。 那里有一间竹屋。 进了屋,林木思点燃烛。 &你经常来这吗?&兰雨打量着简洁小室问林木思。桌椅,床,床上的被褥,一应俱全。 &是。你先坐。&林木思回答得极简单,又点燃了床侧的蜡烛,安排兰雨坐在床沿上,自己便转身出了屋门。 兰雨借着烛光,将床上叠起的被褥铺好,转身见林木思不知何时已迅速在门外升起一堆火。 他放张矮椅坐在火堆边,手里还有一坛酒。 山谷中繁星如织,银河如练,闪闪烁烁,却全不及火堆旁一人的光芒。 许是火,太旺了。 林木思用一种格外沉默的姿态喝着酒。一口喝得并不多,只是每一次单手举起酒坛仰头入喉的姿势极洒脱,少了平日优雅的贵气。 火光在他身前跳跃着,他美玉高华的脸庞就泛起了醉人的红色。 兰雨坐在床侧看着屋外的人,只觉那火烧得她的心寸寸融化,火边的人有种太强大的力量,耀得自己身侧的蜡烛几近暗灭。 &容修云待你好吗?&屋外的人仰头灌下一小口酒,问她。眼里闪着火红色明灭的光芒。 兰雨的心疼了一下,却肯定地回答:&好。& 林木思单手举起酒坛到嘴边,仰头,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极长,似是想要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 然后他站起身来,兰雨只听见一声酒坛破碎的声音,竹屋的门就在林木思身后被重重关上了。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关门的动作带起的风飘进床边几缕酒香。 到她身边,只两大步的距离。他凝视着她的眼,映着烛光微弱,却仍有火红的明灭。 林木思俯身一手搂住坐在床边的兰雨,便将萦绕着酒气的唇毫不犹豫地贴上她的唇,将唇瓣含起,舌就坚硬地探入她来不及反应的口中。 兰雨伸手推他的身子,头拼命后仰,他就用另一只手一起将兰雨紧箍在他的怀里,重重压倒在床上。 他霸道地缠绕她的舌,她的脸颊,耳垂,下巴,撕开她的衣服,将他白皙修长还残存着酒温的手探向她的身子。他的手掌不灼热,不粗糙,禁锢抚摸却带着一个王者不可一世的霸道。 兰雨踢打,哭喊,呼救,可是除了门外火堆中偶尔枯枝爆裂的声音,她得不到任何回应。 &王爷,求你,不要这样……&她扭动着身子,躲着他密集在胸前的倾略。 &啊!&一记重重的啃噬,林木思终于停下来,抬头看着兰雨。 他俯视她的眼里,看不到君子温润,看不到溪水脉脉,没有酒醉的迷离,只有烛光微弱跳动的闪烁。 &兰雨,不要哭。&他声音轻弱柔软,胸前的手沿她身体的曲线顺着肌肤上滑,停在脸畔,一下下轻柔拭着她不断滑落的泪。另一只腰间的手却突然一紧, 占有! 第二十二章 杀了你,或让她陪我们 ?&兰雨,不要哭。&他声音轻弱柔软,胸前的手沿她身体的曲线顺着肌肤上滑,停在脸畔,一下下轻柔拭着她不断滑落的泪。另一只腰间的手却突然一紧, 占有! 在她爱了他十年之后, 在求救无门的荒野, 她被自己用生命来爱的人,强暴。 在他轻柔地跟她说不哭的时候。 兰雨不再挣扎,任他箍着她的腰扳着她的肩伏在她身上,心随着次次撞击片片碎裂。 这本就是一颗碎了又补补了又碎早已裂痕密布的心。 身上的人渐入狂风暴雨的猛烈,他重重呼吸在她耳畔命令:&兰雨,我要你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 兰雨在疼痛中醒来,记起自己是在疼痛中昏厥。继而记起他强迫她的霸道,他的力度,他在她耳边的声音。 她的心,烧了火。 凭心而论,如果再让她选一次,她还是会跟了他来这里。尽管被他强暴,除了身体的疼痛之外,她心底最深处有那么一些多年心愿达成的滋味。深爱了那么久的人,怎么会不想要身体的接触呢? 只是,这样的方式,太残忍。 她想起北香雪,想起容修云,她的愧疚铺天盖地。 她早已决定在远远的地方在心底最深处绝望地爱他,他却在把她推给别人之后又用最实际的行动绑住她。 今后,要她如何面对他,如何对得起那个白云一般的少年。 道德,是人们最无法摆脱的一把锁。 焚火的爱情,是最接近匹配的一把钥匙,弃之不可,用之不能,在岁月里长长纠缠。 &昨夜有什么异常?&屋外传来林木思的声音。虽然很轻,但也许因为山谷的宁静,兰雨听得还算清晰。 &回王爷,一切正常。王妃不曾怀疑。&恭敬而冷漠,这是赵不奇的声音。 &容修云那边呢?& &昨日上午已抵达,开始视察灾情。家书我放在姑娘房间比较隐蔽的地方了。& &嗯。& &王爷,这是您要的衣服。& &好。& 林木思一声轻若自语的感叹:&没想到,容修云竟然还没有碰她。& 片刻沉默。 &那,该怎么办?& &没关系,这个好办,只要兰雨配合,不会有问题。& &姑娘她,对王爷当不会有二心。&如此肯定的语气,兰雨身为当事人,听得出一丝感叹还是怜惜的味道。没想到,一向冷淡沉默的赵不奇,竟是最能看清她心的人。 &之前不敢说,昨夜之后我把握更大了。她本就爱我,现在她的身子也属于我了。女人,多会死心塌地地爱上她的第一个男人。& &王爷,您对兰雨姑娘……& &不奇,什么时候你也成了多事之人?不该问的莫问。& &是。不奇知错。& &你先回去吧。& &是。& 赵不奇走后,林木思负手环望,吹了一会儿晨间的风。唇角上扬,仿佛回忆着什么,又好像畅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回到房内,将手中女子衣衫放在床头,脱去披风,轻轻钻进被窝,躺在兰雨身边。 兰雨背对着他,他一手环过她的腰,却感觉她的身子在颤抖。 他的眉皱了一下,将她身子扳平,一手斜撑着自己的身子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颤抖的唇角,心里有些不安定。 声音却格外温柔宠溺地说:&醒了么?我以为女子初夜之后都要昏睡到中午呢呵呵。昨夜,疼吗?& 兰雨却不答话,也不睁眼,依然只是颤抖。 他稳住她的肩,一手抚上她的额头,像个体贴的丈夫一般声音心疼地问她:&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身下的人终于睁开眼,弥漫着水气氤氲,却不成泪,眼里是他所从未见过的哀默。她看着他,却仿佛并未看他,眼里的空洞如同她在无底深窟。 他的心,分明颤了一下。 &你……&对着她的眼神,他竟做不出任何表情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说。 &赵不奇说得对,我对你不会有二心。你何必用这样龌龊的方式。& 林木思坐直了身子,仿佛不太在意地叹了一下,脸上便恢复了带笑的神情:&呵,百密一疏。看来是我昨晚不够努力啊。你竟醒这么早。& &不过我这么对你,不全然是利用你,我确实喜欢你。我这么做,也是疼惜你啊。你那么爱我,难道不想把身子给我吗?& &女人的心,只能给他最爱的人,一个。女人的身子,只能给她的丈夫,一个。& 林木思张了张口,却终究没再说出什么。他把床头的衣服放在兰雨身上,自己起身出门了。 兰雨僵硬地换好衣服,手摸上床单上殷红的一点,百感杂陈。 转身的余光,她看见床头林木思的披风,将它拿起,离开。 林木思正在屋外摸着马背的鬃毛,见眼前递来白色披风,轻声一笑。 接过,穿上。 他侧身捧住兰雨的脑袋,兰雨用力躲闪,他却不依不饶,用力稳着,轻扬的唇在她额前印上一吻,有些冰凉的,却是温柔的。 然后他不容抗拒地将兰雨抱上马,随即跨蹬而上,坐在兰雨身后,策马而去。 山间的小路不甚好走,尤其载着两个人。林木思和兰雨骑骑走走,好几个时辰才出了一座山。 不期然天空何时飘起零星小雨,林木思将披风脱下替兰雨挡雨。 &王爷穿着吧,别感冒了。&兰雨拒绝,手间动作将外套重新往林木思身上披。 是的,她心疼。她怕他淋雨,怕他受凉。 她爱他,爱他的气质高华,爱他温润如玉,爱他势倾山河,爱他是林思的前世。 可是他是什么样的人,越来越让她觉得心寒。 他昨夜强占她的身子只为利用,她恨不起他,却无法原谅他。 &那有间茶铺,我们去避避雨吃些东西。& 荒郊野外,一间茅草茶棚。林木思牵了兰雨走去,将马拴在蓬下柱上,找位子坐下。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唯一的小二上前问到,边伸个懒腰,仿佛刚起不久。 &有什么吃的?&林木思平和询问。 &现在可以做面,二位尝尝?& &好,两碗汤面。& &好嘞。&声音随人一起飘走。小二当起了厨师。 &天凉,披上吧。&林木思执意将手中的披风披在兰雨肩头,细细替她系好。 棚外雨丝不大,轻轻细细,环绕的群山上了淡青色的烟幕。 两碗面很快就来,味道不是多好,却足够暖和。林木思和兰雨都将汤喝得见底。 碗刚放下,天光却暗了。 原来不知哪里来的五六个人,手持长刀,围了上来。 &哈哈,今天又有得玩儿了。&打头一人络腮长胡,眼在林木思和兰雨的脸上来回巡荡,充满淫邪。 &你们是什么人?&林木思扫了一眼来人,盯着其中一个全身黑衣,衣衫整洁的人询问。表情是招牌的笑意,声音从容却威严。 黑衣人轮廓分明,面色冷峻,审视林木思的一双眼深邃而凌烈:&你无须知道我们是谁,咱们只做个游戏。& &哦?&林木思笑意更深,毫不示弱地回看他。 &杀了你,放她走。或者,让她陪我们,放了你。& &你可知道我是谁?&林木思闻言轻笑。 &我不管你是谁。我只做游戏。你们选择。&黑衣人将视线盯住兰雨。 林木思字字清晰宣告:&我选择,杀了你们。&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凑在边上的&小二&一脚翘在凳子上说。 这厢林木思也同时皱了眉头,因为他试提真气才发现,全身丝毫无法使力。 中招了。 &怎么样,面还好吃吧?放心,你死不了。大半天之后你就能动了。不过这得看你是选择你死,还是……&他将视线转向兰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里闪着邪恶的欲望。 &快说。&黑衣人逼视着林木思,仿佛失去等待的耐心。 林木思终于收了笑意,他看着黑衣人,沉默了。 &我来选,你们放了他。&兰雨开口,语气缓慢,却那么镇定,那么,坚定。 所有人都将视线集中向兰雨。 林木思也吃力地转头看向兰雨,好看的眉一点点皱起。 兰雨看向这个美玉高华的男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她再一次将这十年的记忆清晰铭刻。 为一个人付出,也会成为一种习惯。 她抿唇,对他绽放一个安然的笑容,说:&来生,请不要对我笑。& &你可想好了,你这样为他,以后他未必要你。&黑衣人深邃的眼盯着兰雨绽放的淡淡笑容,冷冷地说。 兰雨不说话,慢慢闭上眼睛,最后请求:&请不要在他面前。& 然后,她被人带走了。 身子腾空的一瞬,她听见一声焦急的呼喊:&放开她!& 然后她被带到了什么地方,身子被摔到一堆潮湿冰冷的草上,她所能想象的世间最屈辱和恐怖的事情无可避免地发生了。 疼痛接二连三,她紧紧咬住下唇。 灵魂,早已死去。 她已嫁给了容修云,这一生不可能再嫁给林木思,她来的目的早已不可能达到。如今他的身子又被林木思占有,她无法报答容修云的好,失贞的她也无法说服容修云帮林木思,她不再有利用价值。 所以,为他做最后一件事,然后,死去。 林思,我救了他,才有来世的你。 雨势仍然微弱,风却渐大,雨丝斜斜扫入棚内,湿了林木思的脸。 他正用尽全身的能力祛除药力,微弱的真气在虚无的身体里一点点运行,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 他脑海中始终是兰雨最后看他的眼神,和留给他的那个笑容。 他知道她有多在意自己的身子,她却对一帮肮脏的男人说,要他们放了他。 她的神态,那么坚定。 最后的笑容,那么凄美。 这就是她所说的爱吗?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能听出已是明显被压抑,却因为痛得无法忍受而冲出了口。 林木思忽然觉得,左边胸口里面,很疼,很疼。 他的耳边,就忽然飘起了那日在山顶兰雨对她说的话:&爱是你只想看那个人的笑脸,当他受苦的时候,明明不是你,你这里却很疼很疼。& 林木思用尽所能,本就文武卓绝的人儿,四分之一个时辰便冲破药力。 他冲向马背取出不常用的佩剑,迅雷之势飞向远处草丛,手起刀落,不留余地,毙命之后,他挥剑狂扫,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脱下外衣,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碎布凌乱伤痕累累的女体包裹好,将她抱起,紧紧,紧紧护在怀里。 雨,开始在天地弥漫,将草上血泊冲成血色长河。 他抱着她向马走去,她的身体越来越冷,他将她护得越来越严,却一步步走得很慢,修挺的身姿一点点弓了下去,因为他的心,越来越疼。 就像毒液在心脏滴了一个口,开始,寸寸侵蚀。 第二十三章 劫后生情 ?春天快走了,夏天快来了,海棠花落了,素白的槐花就香了满院。 兰雨眼睛还未睁开,浑身的痛就渐渐清晰。 最先入鼻的,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苦涩。一如她的人生。 兰雨睁开眼,默默偏转头,一个男人模糊的轮廓映在窗格前。 &你醒了?&那声音简练淡定,熟悉他的人却分明能听出其中那一抹鲜少听到的波动。 男人的身形从一旁桌上端起碗,走向兰雨,轮廓渐渐清晰。 一身黑衣,低头看着碗的神情漠然,脸部线条刚毅,如他千百次环胸抱剑站在他笑容温和的主子旁边时一样,仿佛他是一枚远古的化石,被风雕琢成这样的线条,尘世间的任何事都无法影响他。 赵不奇端端停在床半米开外的地方,将捧碗的胳膊伸前,淡着声音说:&姑娘喝药。& 兰雨的眼静静看着那碗,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说:&你能帮我弄些避免怀孕的药吗?& 碗上的轻烟转了一个弧度,赵不奇手放低了些,说:&这个就是。& &嘶&兰雨手刚用劲想要起身,就发现全身酸痛无力。 &麻烦扶一下我起身好吗?&兰雨虚弱地対赵不奇说。 赵不奇将碗搁在一边,双手无措地在兰雨两只胳膊旁顿了一下,又转向她的肩膀,似是犹豫了一瞬,最终轻轻握住兰雨双肩,一点点用力将她扶起,让她靠在床头的屏扇上,动作中是分明不属于他的笨拙。 兰雨接过碗,用唇一触,刚刚好的温度。 她一口一口喝光碗里的液体,一滴不剩。 这药,抹得去什么呢? 兰雨把碗递还给赵不奇的时候,他仍然保持着微微俯身把药递给她的姿势,她就触到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里什么东西瞬间收拢了起来,他接过碗转身,说:&王爷这些天一有空就过来守着姑娘,忙的时候吩咐我在这里候着。想必一会儿下了朝就来了。& 话音刚落他的背影就消失在院外石门的转角,如同一阵没有温度的风。 赵不奇端着空碗在通向小厨房门前路上的一颗槐树下低着头站了很久。 这些天守在她床前,他看着她安静熟睡的脸和时而皱起的眉,就不自主地细细回忆起和她的每一次交集,他对她说的话少得可怜,她回答他的话更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字。他记忆中她最多的神情,就是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看着他的主子,与那些女子相似的痴情中带着一抹不知从何而来浓重的哀伤与平和的满足。 在记忆里,他搜不出一种属于她的表情是适合放在那时的情境下,她是用怎样的表情,说出了选择自己的生不如死来换取王爷的生。 一小朵槐花轻轻掉落在空荡的白瓷碗中。 赵不奇盯着碗里的花良久,终是抑制不住突如其来的愿望,将花捏起收在胸前衣里。 紧贴的心里有一种陌生的柔软滋生,像水一样荡在心的某个地方。 他重又抬起脸,用漠然的表情向厨房走去,一如以往每一天的他。 赵不奇再将一碗温好的粥端去兰雨房里的时候,林木思已经坐在兰雨床边了,宝蓝色繁复僵挺的朝服还没有褪,他斜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兰雨露在被子外的手,一手正抚在兰雨的额前。 靠近她的脸上,从赵不奇这个角度看,像是美玉边缘柔和润泽的弧度,眼神里有他没有在林木思眼中见过的柔软和温情。 兰雨却没有回看他,只是低着脸,垂着眼,仿佛连睫毛长长的侧影都不曾颤动。 &王爷,姑娘刚醒喝了药,还没吃东西。&赵不奇走近床边,如往常一样恭敬却没有情绪的声音。 林木思接过碗,一手的十指中指和拇指捏起瓷白的勺,修长莹白的指比那瓷更悦目。 赵不奇退下了。 扶着腰间的剑守在小院的石门前。 仿佛,一枚远古的化石,立成守护的姿态。 &喝点粥吧,胃里先垫点东西,一会儿还有安神止痛的药。&林木思薄唇轻触,试了试粥的温度,然后递到兰雨嘴边,温柔地对她说。声音里,仿佛有了一些容修云般的白云绵柔。 &怎么,不想喝吗?&他见兰雨不动,便弓了身将头凑得更近,试图去接触她的视线。 &怎么了兰雨,从我进来你就不看我一眼也不搭我话,很不舒服吗?先吃点东西喝了药,什么都别想,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说着他又把放下的勺重新捏起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细细吹了吹,试试温度,送到兰雨唇边。 &乖,你吃一点吧。&他见兰雨还不动,便凑近她耳边说:&再不吃我就用嘴喂你了哦。&然后离开脸看着兰雨,可惜,再没看见他想象中她以往害羞又悸动的神情。 他是七王,说一不二,下一秒就灌了口粥到自己嘴里,一手从兰雨脖子伸过去环住她,脸就寸寸逼近。 &让我走吧。&兰雨睫毛在他们身形交汇的空隙光影中微微一颤,声音如坛中的水一般没有波动。 林木思的动作顿住了,将粥咽下,几乎是同时,他的眉不由自主地皱了,继而展开,轻柔的声音用一贯的笑意问:&兰雨想去哪里?& 兰雨依旧盯着被子上的牡丹刺绣,声音充满了疲惫后的漠然:&让我走,去哪里都好。现在这样容修云不会再要我了,一个弃妇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让我离开这里吧。& 去一个没有你没有过去的地方,一个人度余生。 兰雨说话的神情语气,让林木思的心无缘由地点点疼痛起来,就是那个那天听她被凌辱时的呼喊起开始疼痛的地方。 &即使容修云不要你,你也不用离开呀,我硕大的七王府,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小丫头吗?&林木思用一种逗哄着她的语气说,心里那个地方的疼痛还未平复过来。 &让我走吧,就当我救了你一命,换你答应我这个条件。& &别的都可以,这个条件不行。&林木思脱口而出,语速快而带着显见的怒气,说完连他自己都意外情绪的短暂失控。 兰雨闭上眼,眼睑颤动,挡着荡在眼里的泪。 她轻轻出声:&为什么,还要留着我呢。& &为什么一定要走呢?除了去接应我的不奇,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名节受损。& &但是我已经失贞了。我不会配合你骗容修云的。&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养好身体。& &我不会配合你骗他,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让我走。& &你……无论怎样都好,你也不用走。& &你还留着我干什么?扫地洗衣服,你也不缺人。求你,放我走吧。& &你为什么这么想离开,我说了这件事不会让别人知道。&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 &你!哼!& &嘭!&林木思将碗重重搁在桌上,长袖一拂,转身疾步离开。 步入庭院的阳光下,他才意识到自己何以如此容易动怒失态。 &看好她,别让她离开!&路过院门时,他吩咐守门的赵不奇,语速和脚步一样急速而不容抗拒。 走出两步,他又停下了,并未转身,平复了情绪说:&注意她身体。& 赵不奇回身看着房内半遮的床幔中她单薄没有生气的侧影,又看了看一旁桌上的碗,他真想,有什么武功可以隔空调物,将那粥一勺勺喂给她,让她赶快好起来。 他见过她醉酒流泪的样子,见过她发呆的样子,见过她痴痴看着林木思的样子,见过她浑身流淌着失落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她还没有对他很开心地笑过。 王爷见过吗?荣丞相见过吗? 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日落,月升,槐香小院。 半圆形的青砖拱门下,赵不奇双手抱剑,跨站在那里。目光看着院中那棵茂盛的槐树搭下的一枝,余光里是寂寂烛火旁那抹安静的剪影。 烛,还是他给点上的。 王爷走后,下去王妃来过。她只知道兰雨是在回程中不小心摔了,现在身体虚弱腿脚有伤无法下床走动。 王妃内疚自责外加劝说,兰雨终是无法拒绝王妃的好意,吃了些东西。 彼时看兰雨接过王妃手中的碗,赵不奇似乎听见自己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王妃走后,她又那么坐着。他问她天黑了要不要点灯,她说没关系。他还是给她点上了,端来了药,却没办法让她喝下去。 她在里面一动不动静坐着,他在外面一动不动静站着。 &王爷。&月白的衣衫划过眼前,容修云立刻正立,恭敬作礼。 &她吃东西了吗?& &下午王妃送来些粥,吃了一小碗。又吃了半块糕点,说是不舒服,就再没吃。&他好像,留意得太细致了。 林木思点点头,就一手撂下摆,优雅却迈大步走向房内。 赵不奇看着自家王爷朗月般的背影,跨进房内,反手将门关上,烛火映在窗上的影子一点点低下去,头就转了回来,自己也没注意到身子往外转了个角度。 眼不见,心里那种陌生又很不好受的涩,是不是就会少一些。 第二十四章 盼了十年的温柔 ?林木思俯身挨向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手在她额上试试温度,还好正常。 他沿床沿面对着她坐下时,眼睛一瞥看见桌上碗里满满的褐色药汁,皱了眉。 &怎么没喝药呢?&他问。 继而提了声音吩咐门外的人:&不奇,去把药热一下,再弄些吃的来。& 赵不奇闻声进门端起桌上的碗,却再没了平时事不关己的漠然,眼睛忍不住看了眼床上的人。 还是那么安静,烛光的黄晕围在她周遭,无端的让人心疼。 赵不奇出去后,林木思将兰雨团在一旁的被子拉开,盖在她蜷起的腿上,轻柔地问:&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自始至终仿佛他不曾到来过。 林木思有些愠怒地执起兰雨下巴,微使力使她的脸面对着自己,声音却还是温和地问:&怎么不理我呢?& 床上的人睫毛随着眨眼轻动,除此之外,再无动作。 林木思脸又凑近了一些,耐心地说:&乖,这几天好好把身体养好,然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那放我走。&终于有了反应。 林木思手甩向床边,身子往外一侧:&这个不行!& 话落之后,许久没有动静。床上的人又仿佛不存在似的。 林木思看看兰雨没有表情的脸,转眼盯着一簇跳动的烛光沉声命令:&你别想着走,我也不会任你自生自灭,你要是不配合养病,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吃饭喝药。&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一向沉稳从容面含春风的七王爷有些火,他双手扳住兰雨的肩,疾风劲雨地袭向她的唇。 赵不奇转过石门视线看来,这一幕刚好刻入他的眼。 赵不奇离开后,林木思端起食盒里的粥,重又在床沿坐下,细心地舀起,试温,递到兰雨嘴边:&吃一点,然后喝药,好不好?要不然胃会难受。& 兰雨不看他,仍是用没有波动的声音执着地问:&等身体好了,放我走好吗。& &你就这么想走?只因为不想见我?& &是。& 林木思蕴着怒气,将勺中粥尽数含进嘴里就向兰雨唇边袭去。 兰雨紧紧咬着牙关不放,林木思便不依不饶僵持着。 最后兰雨实在不愿这样长时间唇贴着他的唇,只得自己拿过碗老老实实吃了粥喝了药。 最后一口药咽下,冰凉的唇又覆在兰雨唇上,只是轻轻柔柔的一下,随即慢慢离开。 &不苦了吧?&林木思抿唇笑着,那神情带着满足和一丝开怀。 林木思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盒,旋开盖用右手十指沾了些淡绿色的膏体,抬眼,左手便探至襟前要去剥落她的衣衫。 兰雨身子向侧后一斜,双手护在胸前,警惕地问:&干什么!& 林木思并不生气,看着兰雨的眼,反而透着丝丝心疼:&你身上,有些伤,这个是罕有的疗伤祛疤盛品,你抹上很快就好了。& 兰雨却不动容,重又低下眼,平静地说:&不用了。& &你转过身去。&林木思命令道,并不理会她的话。 &你要干什么?& &你是想我点你穴道把你全身摸边,还是你自己抹其他地方,我给你抹后背。& &我,我自己抹。& &我只给你抹你够不到的地方还不行吗?&林木思凑近兰雨耳边,好脾气地商量,又放低声音补了一句,&难道你想让不奇给你抹?& 兰雨知道总是逃不过,于是乖乖转过去趴在床上。 林木思轻柔地替兰雨褪下背上的衣物,看着那些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抓痕划痕,左边心口那个位置又开始紧紧向一处纠起,他但凡有稍稍联想这些伤痕背后兰雨经历的情景,那泛起的尖锐的点点疼痛就让他直不起身来。 林木思将十指新沾了膏药,停在兰雨右肩胛骨处最深的一道抓痕上方,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手缓缓放下,轻轻触在伤痕上。 手下的身子一刹那间却开始剧烈颤抖,摇得整个床都在抖动,伴着惊恐的哭喊:&别碰我!别碰我!走开!& 林木思忙俯身从背后紧紧抱住兰雨:&别怕,是我是我,不怕,是我。& 潮水般的心疼铺天盖地涌上,那一刻他想把她紧紧护在怀里,从此以后,再不放开,再不让她受到伤害。 身下的人终于渐渐平息,带着哭腔的声音却说:&你走。& 林木思头稍稍离开些,一手理着兰雨脑后凌乱的发,在她耳边不远的地方轻声说:&不怕,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再不会让人伤害你了,嗯?& &你走,不要碰我。& &我轻轻的,给你抹了药我就走,好不好?我轻轻的不弄疼你。& &不要,碰我。& &兰雨……& &你走,不要碰我。& &是我呀,为什么抗拒我呢?& &你走吧。& &哎……& 兰雨的语气,终是让林木思狠不下心来违背她的要求,他起身,叹了口气,将被子暖暖盖住她,将药放在一边,转身离开。 月转树梢,赵不奇静静而立,纹丝不动。 房里的哭喊他听得清清楚楚,那时候,他的手仿佛将剑都攥出了豁口。 如果,如果那一天他在,该有多好。他就可以保护她,他可以保护她。 第二日午饭前光景,林木思又来了。先是好声哄兰雨吃饭喝药,兰雨不应。后来他用了非常手段,兰雨只得乖乖就范。 这以后,每日午饭晚饭前,七王爷都如期而至,也不说话,不做声,只在一旁椅上一坐,手执一碗茶,悠悠闲一吹,含笑的眸子别有深意地向兰雨一扫,兰雨就乖乖吃了他送来东西。 因为她知道他总有办法,因为她不想跟他亲密接触。 发展到后来,有时下午或晚饭后林木思也过来。北香雪也时常来看兰雨,可不知林木思用了什么方法,竟没有一次北香雪来的时候他正好在这里。 房里换了张大点的案子,林木思在这里时,时常是伏案办公,偶尔悠闲的时候看看书卷。每每他在这里,总要吃这样那样的小点,补品,连带的兰雨也必须被迫享受,这样一来她的身子倒是恢复得很快。 起初他还问她身体的情况,她不作答。他耐心地逗她,她却没有反应。后来他干脆也不和她说话,只是每天把想要下达的指示在小纸条上写给她看,比如: 闲花淡淡,清风朗,应是佳人走动时。 然后迷人的丹凤眼含笑却带着威胁性地扫她一眼。 兰雨只得起身下床。林木思就伸手扶她。 她躲闪,他便冲着院外吩咐:&不奇。& 赵不奇就一脸无表情地走过来,只听林木思亲和地说:&兰雨姑娘不愿让我扶,不如你替我掺着他。&说着就作势要他揽住兰雨的肩。 兰雨无奈,只得不再抗拒林木思牵他的手,然后任他一副悠闲又得意的模样搂了她的腰慢慢走到院子里树荫下斑驳的阳光里。 剩下赵不奇兀自站在那里,一脸尴尬,进也不是,留也不好。 这样的时光,竟匆匆就过了一个月。 容修云还在境东震后的废墟中救治着灾民,规划着这个城市的重建,同时奔忙于临近的城市安置转移的灾民,帮助他们安家,营生,在突如其来的灾难过后坚强地生存,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恢复过来走向新的人生。 每每得空独处,想完了一系列繁琐的事物之后,妻子的脸就会满满地占据脑海。他想念曲江池畔她在春光中明媚的笑脸,想念他们在厨房的檐下并肩听雨的安然。他将这些思念化成千百行家书,可是却从未得到一封回复。 派去保护兰雨的人回报说她上香回七王府的路上摔了,但伤势不重。他仍是心急如焚,但无奈得不到佳人回复。倒是七王爷修书几封,陈述事情,内疚之情尤甚,承诺会和王妃好好照顾兰雨,现在伤势已无大碍,要他放心。 怎么放心得下? 于是他愈发不顾身体,彻夜奔劳,只为能早些回去,给她顿些补品,照顾她早日康复,还有跟她说说赈灾的情况,听她清甜的声音柔和不经意地说出令他称道的建议。 她是杯中茶,他是茶外杯。合在一起的时候,最是静雅安然闲淡舒心。 于午后明朗朱阁前,一缕青烟袅袅,茶香溢了轻花飞扬的庭院,漫了碧波明湖,远山浩渺,白云深深,天外天。 这一日,雨从凌晨就淅沥落下,及至晌午,已是哗哗作响的中雨,反将这世界衬得更安静。 林木思照常而至,案前埋头书书写写一会儿功夫,就停了笔。 只因无意中看了眼床上静静坐着的人,看见她这些日子来对他冷漠的神态变了放松的宁静,看向屋外的眼中闪着些光泽。 他也陪着她看屋外的雨,雨丝看不分明,雨打树叶的声音最是明显。满树的槐花被洗得越发素白,还有点点飘散下来。世界如此清晰而干净。 一股莫名的小快乐就从身体的某处涌便全身。这是他近些日子才发现的,只要和她在一处,干什么都罢,她不理他也好,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哪怕不看她,他也觉得有种很愉悦的感觉,不由自主地,说不上为什么。 他对这感觉渐渐上了瘾。 第二十五章 打掉它 ?兰雨的心走到了很远的地方。她想,有一天她可以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生活。她历过心的苦,身的痛,仿佛死过一次一般。可是她并不想就此放弃生命,世界还有这么多美丽。 她就是这样雨中素白槐花一样的女子,淡雅而和谐,内心深处却最是有一股美好的力量。 她只想离开这里的人,离开她已经承受不起的前尘纠葛。 赵不奇又把今日的饭送来了。兰雨下床走去林木思对面的小桌。 她对赵不奇道声谢谢,对方不看她,点了下头。 兰雨就着一叠清拌笋丝吃了碗米饭,另外的小蒸肉和山药炒木耳却丝毫未动。 对面的林木思见状走过来坐在兰雨对面,也不说话,拿过兰雨的筷子夹起一块肉就递到她嘴边。 肉是蒸的,并不油腻,可那味道一进兰雨的鼻子,她就忍不住俯身一旁胸中阵阵恶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林木思赶忙放下筷子,轻拍兰雨的背。 兰雨摇摇头。 他也不多问,擒住兰雨一只手腕,细细把起了脉。 半响,再半响,林木思眉头开始一点点皱起,抬眼看看兰雨,又低头闭上眼,细细感受她的脉搏。 最后他状似轻松地微笑问她:&最近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兰雨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腕,摇摇头。 他静静看住兰雨,从他的眼里却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时赵不奇在门外禀报:&王爷,恋歌……& 林木思忽然做了个止住的手势,站起身来,走去站在院子的石门之外听赵不奇禀报。 最后交代了些什么,回头来看看兰雨,就离开了。 他分明有什么事瞒着她,可她不在乎。他的情意真真假假,已不能掀起她心中的涟漪。她仍是爱,习惯爱着林思,就像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可她关于爱的那部分心,已经碎落到极致,太痛,所以她再不去碰触。 下午时分,林木思又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胡须已经花白的老者。医者的打扮。 老者替兰雨细细把了脉,随即笑逐颜开,向林木思作礼:&恭喜王……& &张大夫可看好了?&林木思出语声沉,气势威严,打断老者的话。 老者因他的态度,生生一顿,然后道了声:&是。& &那我们出去说。& 随即两人的身影便远远走了开。 过了很久,林木思才回来,从院门进来就径自低着头走路,满脸沉思,不似以往翩然潇洒的姿态。 进了屋,他看着斜坐在床沿看书的兰雨,思索的表情,立了片刻,便一步步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他要去握兰雨的手,兰雨缩手躲开了,他便不再有进一步动作,手停在她手边,看着她消瘦了脸庞,用近乎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说: &兰雨,你……有了身孕。& 手中的书瞬间掉落,她就那么僵在那里,缓缓地,缓缓地,身子开始一点点颤抖。 &打 掉 它。&她发白的唇颤出断断续续的字。 林木思想抱住她的身躯给她安慰,又怕她不愿,身子停在将抱未抱的位置,满心疼惜地说:&大夫说你身子经过重创,打胎的话,有一失两命的危险。& 兰雨闻言却拼命摇头:&打掉它,打掉它!我不生!不生!& 林木思急忙捧住兰雨的脸:&兰雨,你听我说,那日之后我给你喝过避免怀孕的药,这孩子应该不是那些……也许这孩子是我的呢?& 她仍是拼命摇头:&打掉它!打掉它!& &不要打!生下来!我娶你!做我的女人!& 瞬间寂静,世事停止。 一份爱,秒针曾走过三亿两千三百多万下,秒秒锥心。这一瞬,终有乐声突然想起。 兰雨呆住,缓缓抬眼看向林木思。 林木思将柔若无骨般的兰雨紧紧搂进怀里,下巴紧贴着她的脑袋,声音都失了控制:&你的身子打胎太危险了,生下来吧。其它的一切交给我。& &打掉它。我无法让它在我身体里长十个月,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药没起作用。求求你,王爷,帮我打掉它。& &兰雨,&他摸着她脑后的发,声音伴着叹息,他觉得他的心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柔软过,&你给我些时间,先给你把身体调理合适,然后看情况好吗?我不想冒险,不想……不想让你有危险。& 兰雨不再说话,她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小了哭泣,沉沉睡去。 一连三天,林木思再没来过。 兰雨喝的药味道变了些,每餐的饭食越发清淡讲究。 第四日近午饭时分,林木思一袭白色长衫,自槐荫透过的点点阳光下翩然走来,笑容朗朗。夏花正待盛放。 他给兰雨披件披风,便将她抱起,一起坐进两人的轿子,出了府。 路长且慢,一路轿夫抬得稳稳妥妥。 轿帘掀开,兰雨被林木思呵护扶出,抬眼一看,深巷宅院,青砖小墙,正是内有乾坤的小池轩。 林木思揽腰轻扶,带着兰雨沿长廊慢慢走向深处,长廊一侧扇扇竹帘半搭,挡住晒人的阳光。 转角处有女子不期而遇,俯身拜礼:&王爷您来了。&那语气半是恭敬,半是生硬,却颤颤绕绕着一种女子独有的娇羞,情不自抑的。 不等林木思发话,那女子便抬起头来,眼光看到某处,便顿住了,瞬间抬头,又低下。恭敬退到一侧。 那女人兰雨见过,身姿婀娜风姿绰约,上次在小池轩林木思专属的房门口匆匆对视过一眼,那时就觉得如许面熟。 林木思揽着兰雨继续前行。 刚走过女子身旁几步,兰雨娇娇一声轻呼,&啊!&,身子便向林木思怀里倒去。 林木思连忙侧身抱住兰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孩子。&兰雨靠在他怀里,双手捂着肚子。 &孩子怎么了?& &它,它,它踢我。&兰雨低头,声音里仿佛初为人母无限娇羞,却说得清晰。 林木思畅怀大笑:&傻丫头,这才一个月,它哪长出腿踢你呀哈哈。&嘴里说着,手上却把兰雨打横抱起,看着她,春风般笑。继而一路抱她走向长廊最深处。 进了房,林木思把兰雨放在软榻上:&你有身孕,盘坐不方便。我叫他们换了软榻和桌子。可舒服?& 兰雨不做声,只是点点头。 轩外碧池中蓬舟驶动,舟上夏日初荷般的女子手拨琵琶,轻歌扬起。 &王爷。&兰雨看林木思,对他笑,&可以陪我坐一会儿吗?& &好。& 林木思大步走来,坐在兰雨身侧。多少天了,她第一次对他笑。 她的头慢慢靠在他肩上。他顺势伸了胳膊将她揽进怀里。她再往他怀里钻一点。他将她深深搂紧臂弯怀抱之中。 软软的,好舒服,连同心里,也软软的。 他闭上眼,一池碧水漾着。 怀里的人却睁着眼,与舟上的女子隔着午时阳光,直直对视。 饭菜上得很快,碟碟清淡讲究。 林木思时时夹菜,体贴照顾。兰雨乖巧顺从,被宠的娇妻般。只是中间她说想要安静,于是林木思让人撤了池中唱歌的女子。 回程的轿中,兰雨忽然腹中痉挛,下体一阵热流。林木思紧紧抱住他,下轿飞进王府。 白须老者细细诊完,不无遗憾地告诉林木思:&恐怕,孩子保不住了。& 床上的人紧闭双眼,豆大的冷汗不断渗出。忙碌之中谁也没留意到她轻轻出了一口气。 下午那女子在看到林木思揽她腰的手后,抬头看了兰雨的面容,那一瞬间,眼里情绪翻涌,有一种兰雨看懂了,专属于女人偏执的嫉恨。 正是有了这种嫉恨,人们才有机会见识到妇人最毒心。 于是,兰雨终于打掉了孩子。 那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可是生下之后她无法给它母爱,无法给它幸福,又何必将它带到这个世界。 朦胧的昏睡,不知睡了多久,兰雨只混混沌沌听到林木思愤怒的声音,严厉的命令。 &她身子要有丝毫损伤,我诛你九族!& &快去!大夫说的半个时辰内给我备齐!& &查!限你明天天亮之前给我原原本本查清!& 兰雨脑海里只有他笑着的脸,丝毫想象不出他这些皱眉愤怒的样子。 她能睁开眼的时候,屋里有淡淡的亮光,看看窗外,是清朗的晨间,朝阳正欲初升。 手背冰凉,兰雨低眼看去,林木思头伏在床沿,睡着了。华贵的披风下攥着她的手莹白如玉,冰凉似晨露。 &醒了?&他似是有所感应,抬起头来,丹凤眼睁开带着一丝迷糊,然后温柔地笑,像晨间初起的微风,&感觉怎么样?肚子疼吗?饿不饿?我让他们备着补血的热粥,随时可以喝,我叫人给你端一碗来?& &王爷。&赵不奇的声音突然响起,一身黑衣跳到林木思身前,俯身。 &兰雨!兰雨!& 轻纱白衣,如玉少年急急奔来,披了晨间雾色,脚下生风。 &荣丞相回来了。&赵不奇没有温度的声音在林木思握着兰雨的床前同时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