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媚上折腰》 第 1 章 秋雨绵绵,连下了六七日。 苏云溪拄着下巴坐在窗前,看着外头连绵不断的雨珠子,落在青石砖上,泅出点点涟漪。 墙角芭蕉的叶子被洗的青翠欲滴,随风微微摇晃轻摆。 望着雨雾清浅,她的视线不禁模糊了。 说起来也是,当她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躺在雕花拔步床上,身上盖着柔软舒服的锦被。 跟前的圆脸小姑娘,梳着小两把头,穿着草绿色的旗装,一张口就是“小主儿、小主儿”的。 等她定了定神,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穿越到刚看过的一本小说里头。 张扬跋扈惹是生非。 作为胸大无脑中的经典代表,对方死的也挺惨。后宫中无一人帮她,收尸的都没有。 而现在,原主已经把后宫诸人得罪的差不多了。 高位妃嫔无一例外,都在花名册上。 苏云溪轻轻嘶了一声,开局就是地狱模式,这后宫生涯,许是有些许艰难险阻。 如果自信些,这许是和些许两个词,也是可以去掉的。 ——艰难险阻。 “小主儿,您方才说饿了,奴才想着,做了玫瑰奶球来,您好歹垫垫肚子。”那个圆脸小宫女,就叫金钏。 她一笑,那肉嘟嘟的脸颊挤起来,特别可爱。 雪白雪白的奶球外头裹了一层深玫瑰色的酱,艳丽的颜色映入眼帘,就觉得好吃的紧。 旁的不说,金钏这手艺是真的不错。玫瑰卤的香甜和奶香味很好的融合在一起,让你吃了还想吃。 和原主不一样。 她脸皮厚。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纷踏的脚步声响起,她漫不经心的抬眸,恰好和一双冷厉的眼眸对上视线。 石青色的锦袍上头绣着暗色云纹,有雨滴在上头,泅出些许深色。 脊背挺直,五官硬朗,扑面而来一股生人勿近的矜贵气息。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金安。”她嘴里还含着玫瑰奶球,赶紧胡乱咽下,眉目盈盈的请安。 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这才随口道:“起。” 两人一时静默,苏云溪紧张的捏了捏手帕,心里有些着急说不出话来,索性什么都不说,上前去,有一搭没一搭给他捏肩。 他许是爱锻炼,肩膀上的肌肉很紧实,她捏不动。 她也不过做做样子,并不真心捏肩。 康熙略坐了坐,视线在她那唇瓣上扫了一圈,便又出去了。 她还不觉得有什么,金钏却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不住口道:“今儿万岁爷来瞧您,也算长脸了,隔壁整日里说话难听,今儿可好生的堵她的嘴。” 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绞着手指道:“您唇上,沾了玫瑰卤。” 苏云溪一听,身子微僵,就着她捧过来的铜镜看,白皙的唇角沾了些许,瞧着平添几分艳丽。 小脸微红,她别开脸,看向那棵芭蕉树,就见几个眼生的太监走了进来。 领头的太监含笑道:“贵人大喜,万岁爷传召您侍寝呢。” 说着便跪了下去,嘴里说着吉祥话,苏云溪叫金钏赏他们,略笑一笑,便扭身回内室去了。 掀帘子的功夫,隔壁住的小答应就过来了,立在门口喊她。 “进来吧。”苏云溪随口道。 后宫的女人,有漂亮的,也有不漂亮的,但眼前这位,着实是个美人。 一双似蹙非蹙含烟眉,一对漆丸似得双眸,就这样轻巧的望着你,恨不得把骨头都给看酥了。 “还是姐姐厉害,这阖宫许多人,能比得上的没几个。”小美人声音也好听的紧,宛若黄莺出谷。 以苏云溪往常的性子,这样拍马屁,她定然是要骄矜一笑,但是今儿她竟然淡笑着让她喝茶。 苏云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将面前的碧螺春往她跟前推了推,笑吟吟道:“妹妹也爱喝这茶呀,真真巧了。” 小答应不明所以,笑吟吟道:“姐姐这里的都是好东西。” 苏云溪看着她端起茶盏,白嫩的指尖扣在粉釉的杯盏上,好看极了。 上好的碧螺春,她没挨到唇瓣就放下了。 “今儿事忙,就不留妹妹了。”她直接赶人。 小答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那笑意凝结在唇角,看着可怜巴巴。 苏云溪看着室内安静起来,坐在铜镜前,认真思考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康熙传召侍寝。 她不能抗旨。 后宫妃嫔被原主得罪个遍,她若是再得罪康熙。 便无她立足之地。 她在心里头,细细的想着,原主是个什么背景,敢在水深的紫禁城里头,这般随意扑腾。 其父米思翰,沙济富察氏。而母亲是侧夫人喜塔腊氏。 原来根基深厚,怪不得在这深宫中,也性格不改。 这样的话,凡事倒好办多了。 虽然米思翰已经死很多年了,但是几个兄弟都身居要职,已经差不多起来了,又是有名的大姓。 手里的牌挺好,就是原主现在已经打烂了。 她望着铜镜里头的小美人,突然觉得还有希望,原主还有一张漂亮脸蛋,唇红齿白,顾盼生辉。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敬事房嬷嬷过来,她乖巧的任由其搓身洗漱,泡在香香的玫瑰花瓣香汤中,闭上眼睛回味,之前原主侍寝是怎么表现的。 对方长了明艳逼人的脸,和张扬跋扈的性子,在对待情之一事上,却意外的纯情羞赧。 换句话说,躺在那一动不动。 原没想着她能入宫,按着正妻的路子教导出来,霸道又□□,要说端庄,那是一等一的,要说风情,那是断然没有的。 其他的女人,在面对康熙的时候,估摸着身段要扭的跟蛇一样。 她不是。 她脊背挺直,恨不得穿上盔甲就能上阵杀敌。 原主喜欢康熙,看见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行差就错,给他不好的感觉。 苏云溪微微一笑,原主的少女心事,她怕是不能替她满足了。 管事嬷嬷要给她上妆,她捏了捏这软嫩的肉乎脸颊,含笑道:“嬷嬷辛苦了,扫些子唇脂便成。” 她原就生的好看,眉不描而翠,睫毛卷翘,素颜也是极好看的。 碧玉年华的姑娘,配康熙那老菜帮子绰绰有余了。 在嬷嬷扫完唇脂以后,双唇多了些水润,苏云溪想了想,用簪头挑了些玫瑰胭脂润开,轻轻的拍在双颊。 这样一来,气色好又很清朗。 掌事嬷嬷看的眼前一亮,笑吟吟道:“小主儿这扮相好。”夸了一句后,她抿了抿嘴,向着其余众人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伺候,这才凑近了,跟她说悄悄话。 “今儿见您似是想开了,奴婢便想唠叨几句。” “您虽然不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后边也教导了您几年,里头有情谊在呢,遣奴才来,没旁的意思,就是想着给您帮把手。” 她是敬事房出来的,帮把手,自然是教导她帐中事。 原主不肯,她一腔少女心事,如何放的开。 “我知道了。”苏云溪点头,一边由着她梳头,一边静静聆听。 纵然是她,听的也有些脸红。 掌事嬷嬷衬着她情绪好,赶紧让她坐上小轿,由着太监抬着,往乾清宫去。 “翊坤宫富察贵人求见。”太监的唱礼声响起。 康熙冷漠的嗯了一声,合上手中的书,看向门口施施然走过来的小贵人。 她年岁小,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双颊飞红,眸色水润,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娇媚可人,春情流露。 视线在她脸颊上晃了一圈,他想起下午的时候,她的手指软绵绵的搭在他肩上,软乎乎的没什么力度。 “过来。”他起身。 苏云溪停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连眼角都晕染上几分轻红。 方才掌事嬷嬷说的那些话,都在她脑海中萦绕。 康熙穿着中衣,系带松松垮垮随意系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那结实的八块腹肌,线条流畅好看。 微微抬起的下颌线,轮廓分明。望过来的眼神似有非无,幽深一片。 苏云溪满脑子都是方才说的那些事儿,那神情便愈加含羞带怯。 康熙没耐住,拢了拢衣裳,上前来,牵住她的手,缓缓往内室走去。 “热吗?”瞧那小脸红的,都赶上胭脂了。 “不热。”苏云溪细声细气的回。 相顾无言。 康熙一般不跟妃嫔说话,尽是些没用的,两方关注点都不同,她们不懂他政事辛劳,他懒得听因为一根簪子引发的斤斤计较。 然而看着小贵人水润润像是会说话一样的灵动双眸,他罕见的没有着急,而是坐在床沿上,捉着她的手把玩。 感受到那细软的滋味,不禁轻笑出声,懒洋洋的闲问道:“前儿说想要那个红宝玲珑灯,等会叫奴才拿来给你玩。” 苏云溪捏了捏他硬实的指尖,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喜欢红宝,再添个簪子。”康熙说完,看着她水润润的双唇,眸色愈加幽深。 “谢主隆恩。”她柔柔开口。 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让康熙不禁低笑出声,看着她细嫩修长的脖颈,到底没耐住,一伸手撩下床帐。 第 2 章 初秋的夜,尚有几分寂寥。 雨后方觉初秋凉,肌肤相贴的温度暖极了,露在外头的皙白胳膊,却有阵阵凉意袭来。 乌鸦鸦的秀发披散,衬得那圆润的肩头愈加细嫩莹白。 春香闺暖,艳光四射。 小脸白皙晕红,那带着潋滟水波的双眸,随着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愈加媚色无双。 康熙极为受用,连连要了两次水,这才抽身离开,斜倚在一旁的软榻上,随意的披着中衣,侧眸来看她。 她抱着被子,细细的腰肢塌陷,露出惊人的弧度来。 “回吧。”他道。 苏云溪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应下,只余韵绵绵,她撑着床沿起身,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好悬才立好,抖着手开始系带子,好不容易收拾好,她勉力冲着康熙行了福礼,这才退下。 出了门,就是一阵凉风,和室内的暖和截然不同。 金钏正立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连忙搀住了,小声问:“您能走吗?” 苏云溪点头。 这来的时候,有软轿接着抬来,回去的时候,就没这个待遇了。 等她回了自己的小侧间,躺着软榻上,由着金钏给她捏着腿,大腿根有些酸疼软涨,不大舒服。 等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避子汤呢?” 一般情况下,都是侍寝结束的时候,当场灌一碗,今儿竟没有。 金钏眼前一亮,确实没有这个步骤,不禁笑道:“没有好没有好,等小主儿生下小阿哥,将来就有依靠了。” 这后宫里头,有宠算什么,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的,总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来,现下得宠,早晚都得失宠。 但是养个孩子就不一样了,到老都是个依靠。 苏云溪不置可否,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示意她熄灯睡觉。 她累着呢。 第二天,天就放晴了,秋高气爽的感觉就出来了,叫奴才搬着太师椅放在廊下,闲闲的看着话本。 隔壁的小答应又走了过来,笑盈盈的请安过后,柔柔开口:“昨儿万岁爷来瞧你,晚间就侍寝了,姐姐好厉害。” 这话她品着有些不太对味,但是作为竞争者,小答应说什么,好像都是理所当然的。 “谬赞了。”她翻了一页纸,轻声回。 小答应一梗,看着她眉梢眼角的春情,没忍住捏了捏帕子,往常她这样夸赞的时候,她总是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应下,谁知道如今毫无反应,可见是不吃这一套了。 她和富察贵人同日进宫,又同分进翊坤宫,向来唯她马首是瞻。 但时日久了,这人的本性就暴露出来,她知道性子火爆,一点就着,拿来当枪使,再好不过了。 “您客气了。”许是以为苏云溪今儿心情不好,她索性不多说什么,只一个劲的哄着她开心。 “花房里头的菊花开的极好,方才叫奴才抱了一盆回来,您瞧着喜欢的话,就摆在您门口。”小答应细声细气的说道。 苏云溪侧眸望了一眼,金色的菊花含着露珠,在清晨的阳光下,愈加娇嫩含羞。 小答应有关系在花鸟房,有时候总有一些鲜花。 她客气的笑了笑,柔声道:“君子不夺人……”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纷沓而至的脚步声,领头的是花鸟房的掌事太监,见了二人就躬身行礼,完了起身的时候,才谄媚开口:“现今这菊花开的好,这墨紫瑶台,应有尽有,还有两盆了浅绿色的,好看的紧,听万岁爷叮嘱,赶紧给您送来了,您瞧瞧,若是喜欢就留下,若瞧不上眼,奴才就换一批来。” 苏云溪轻笑:“都挺好,劳烦苏公公了。”说着冲金钏抬了抬下颌,示意她赏。 金钏便从袖袋里掏出荷包,笑吟吟的塞到掌事太监手里,笑着道:“劳烦您跑一趟,一点茶水,您润润嗓。” 搬东西的小太监也没落空,抓了一把大子分了,这才看着他们纷纷离去。 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小答应笑容有些僵,勉强笑道:“万岁爷惯来宠爱您,就是一百个嫔妾,也比不得。” 苏云溪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只看着面前的菊花。 刚开始的时候,翊坤宫的众人都在观望,这时候都不再多说什么,只围了上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前些日子下雨,她都没见到,这突然间这么多妃嫔,她就忙着跟心里头的人对上号,话语就少了些。 她一不说话,众人心里就有些慌,赶紧哄着她高兴。 “宜妃娘娘前儿说,新到了一批素锦,叫喜欢的人自个儿去领。”一个小答应开口,看着她身上穿着的撒花织金缎,笑道:“富察姐姐喜不喜欢?” “你喜欢?”苏云溪反问。 小答应呼吸一滞,宜妃娘娘说完,一直不曾叫奴才们去领,她原是想着,能叫富察贵人开口带着去,倒是极好的。 这翊坤宫里头,旁人的面子,宜妃娘娘一概不给,但是富察贵人的面子,还是给那么三两分的。 再加上她又受宠,这般上前去,替她们挡灾倒也挺好。 正说笑着,就见织造局的掌事太监领着两个小宫女来了,手里捧着托盘,上头放着花样子和布头,还有量尺等,看来是要裁衣裳。 一天被啪啪打脸两次,小答应已经不想说话了。 苏云溪笑着跟织造局的交涉,大家猜的都没错,就是来给她量体裁衣的。 等一番忙活下来,都找了借口散了,她这才进了内室,坐在几案前,端着手中的粉釉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刮去浮沫。 今天来了五个小妃嫔,昨儿就来过的那个姓文,另有那拉贵人、易答应、瑞常在、灵常在等,这几个人,性格不同,但都在宫里头待些日子,属于新人的锐气已经褪去,变得圆滑起来。 和她聊天的时候,几人的眼神互有勾结。 苏云溪将温度正好的茶水喝下,忍不住轻轻一笑,宫里头的日子不好过。 连隔了好几日,也不见康熙进后宫,她就乖巧的窝在自己房间里头,哪里也不去,有空了就看看书,认真的识字。 这个时候的文字,没有想象中的难认,大部分还是认识的,有些字连蒙带猜,也知道一点意思。 她捧着本诗经,努力的对照认字。 其实《三字经》更适合启蒙一点,但是她担心被笑话,后宫嫔妃不识字,说出来跟做梦一样。 等她缓过劲儿来,把手里头的书放下,正坐在妆奁前挑胭脂,闻着那玫瑰花瓣的香甜气息,不禁轻轻一笑。 “呵。”低低的轻笑声,也跟着响起。 苏云溪一抬眸,就忍不住红了双颊,康熙也不知道在屏风边上立了多久,一直悄无声息的,将她方才的憨样尽数都给看去了。 却不知康熙瞧了半晌,心都快化了。 她生的极好看,白嫩嫩的肌肤泛着自然的红晕,垂眸间神色温柔,如玉般莹白的指尖,轻巧的沾了一点胭脂,轻轻的按压拍打。 女子对镜自怜,眉目盈盈轻笑的模样,叫他忍不住出声,吸引她的注意力,好叫那媚眼如丝的双眸中,尽数都是他的身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康熙指了指桌子上摆着的《诗经》,低笑着道:“古人诚不欺我。” 苏云溪的脸颊红艳艳的,她垂眸温声道:“您喝什么茶,嫔妾给您倒。” “碧螺春吧。”他道。 点了点头,她乖巧的递上茶水,便立着一旁,垂眸不说话。 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在原主有限的经验里头,也不足以处理这样的事。 用眼角余光去瞥他,就见他今儿穿着金丝龙袍,挺括的面料,显得他身形非常挺拔,但是腰身细韧,她没忍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想着他挺腰的样子。 “想什么呐。”康熙眸色似笑非笑,上前来捏着她的下巴,轻声问。 苏云溪就红着脸摇头。 康熙用大拇指摩挲着她滑腻的下巴,想着她身上愈加细嫩的肌肤,不禁眸色深了深,却仍是淡笑着,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轻笑着道:“想朕?” 她有些心虚,脸颊发烫想要烧起来,别开脸不去看他。 康熙捏着下巴,将她的脸又别回来,又亲了一口,这才放下手,侧眸看她:“害羞了?” 这般活色生香的模样,纵然不说话,也能媚到人的心里去。 苏云溪咬着唇瓣不说话,只眉目盈水的垂眸,将茶盏往他跟前推了推,声如蚊呐道:“您喝茶。” 康熙从善如流的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这才闭目养神,不再挑逗她。 她就也安静下来,不明白康熙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于这些她也不懂,初来乍到的,她担心自己说多错多,索性就不说话了。 方才在挑胭脂,这会儿康熙来了,再对镜自照,就有些不大合适,她不知道该做什么,索性捧着《诗经》读。 康熙一睁眼睛,就看到她在读书,不由得纳罕,富察贵人鲜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总是张扬又爱闹的。 “怎的?”他随口问。 苏云溪就笑,突然灵机一动,想起来那么一句话,爱就要大胆的说出来。 “前儿想起一句诗,待细想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才恍然发现,将这些课业,丢的太久了。”原主入宫后,将书都丢在脑后。 见天的琢磨,怎么能好生的争宠,亦或者是打压其他妃嫔。 “什么诗?”康熙捉住她的手指,那细长的骨节,和尖尖如笋的手指头,都精致的像是玉雕一般。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苏云溪在他催促的眼神下,才红着脸开口。她一直在想,怎么洗白以前的作为,后来想想,作为一个女人的妒,倒也说的过去。 这么一说,倒叫康熙沉默下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这才起身,朗声道:“朕走了。” “您慢走。”苏云溪咬了咬唇瓣,起身送他,一边在心里琢磨,怎么给他一个比较难忘的分手小节点,叫他还能传召她侍寝。 还不等她想明白,康熙脚步顿了顿,回眸看她,轻笑着道:“晚间朕再来寻你。” 她前些日子去乾清宫的时候,略有些局促了,不如这里自在,瞧这眉眼灵动的模样,他很喜欢。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苏云溪立在门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翊坤宫大门前,这才转身回了内室。 第 3 章 等着他离去,苏云溪便开始盘点自己的资产。 这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 奴才的话,她作为贵人,有两个贴身大宫女,圆脸这个叫金钏,还有个沉稳的叫银钏。贴身太监也有两个,活泼些的叫小吉,可爱些的叫小祥。 其余的洒扫宫人,是属于翊坤宫的,不过拨给她用罢了。 而她的资产,着实丰厚的紧,作为沙济富察氏,有米思翰这个大佬在,原本就是大家族,就算米思翰伤逝,但是这底子还在。 她作为遗腹子,又是侧夫人所出,打小也是千娇百宠的长大。 这入宫以后,喜塔腊氏心疼的跟什么似得,有事没事就打点一下,往她这送好东西来。 长得好,家世好。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差点想要咸鱼下去,但是想想原主进宫后那些张扬跋扈的行为,直接将后宫所有人都得罪了遍。 再加上小说中死的极为凄惨,她就忍不住唏嘘一声,首先要做的,是保命。 众人没有动手,一个是在观望,一个是康熙如今还宠着她,隔三差五的要来瞧瞧。 这若是失去宠爱,在后宫查无此人之后,她相信宜妃头一个都不会放过她。 闲闲的翻着手中书籍,苏云溪垂眸低笑,康熙的后宫,说危险是最危险的,若说安全,那也相当安全的。 想着晚间康熙要来,她索性叫金钏把琴架搬出来,好生的练练手,原主是会这个的,但是她不会,需要刷一下熟练度。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暖橘色将人都披上一层温柔的光芒。 康熙到的时候,就见富察贵人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腻的腕子,正在认真的浣花,粉嫩的花朵掐在手里,在清澈的水流中微微荡漾。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安。”说着她就将花放在一旁晾着,起身来到康熙跟前,垂眸羞赧的看着他。 康熙执起她的手,方才想象中的滑嫩触感,让他忍不住眉眼柔和了些许。 “弄这个做什么?”他问。 苏云溪就细声细气的解释:“闲来无事,想着调一些胭脂来玩。” 现下用的胭脂,她都有些不合心意,看惯了现代的那些色调,总想着也试试,若是能调出来色,自己用着也是极好的。 “唔。”随口应了,康熙牵着她坐在廊下,眯着眼睛看夕阳。 他最近的神经一直紧绷,好不容易松快些许,富察贵人眉眼柔和,眼神清亮有神,瞧着就舒心。 苏云溪扭了扭皙白的手指,轻声道:“您喝什么茶?”说着起身就要去斟茶,被康熙一把拦了,拉着她坐下。 还未说什么,隔壁的小答应听到动静,笑吟吟的撩着帘子出门,当没看到康熙一样,浅笑着道:“姐姐可要帮忙?” 这一会儿功夫,她换了一身装扮,穿着粉锦方胜纹的小比甲,俏生生的走了出来。 还不等苏云溪说话,小答应就一脸楚楚可怜的故作惊慌,小声请安:“嫔妾不知万岁爷驾到,竟贸然出现,望万岁爷恕罪。” 说着抬起水润润的双眸,含情脉脉的看向康熙。 苏云溪拧了拧细细的眉尖,没有说话,在康熙没有开口的时候,她是没有说话资格的。 她估摸着,小答应也是料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堂而皇之的出现。 “姐姐,您不会怪嫔妾吧?”小答应矛头一转。 苏云溪没有接话,她看向一旁的康熙,按道理来说,以康熙这‘千古一帝’的名头,这样的小计谋,应道不奏效才是。 但问题是,男女之间的小计谋,你很难去分辨,到底在他眼里,是不是小情趣。 谁知道康熙皱了皱眉,当没听到,牵着她的手,就往内室去。 小答应从出现到叭叭几句,一点反馈都没有得到。 苏云溪回眸,冲着小答应微微勾唇,眼神中嘲弄尽显。 这是打到她脸上了,说来也是奇怪,原主跟个死直男一样,特别吃那种可怜兮兮的绿茶,觉得她们柔弱需要保护。 而对高位妃嫔,又充满了斗志。 纱帘起又落,将室内和院子隔开,形成一个独立的小空间。 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问:“最近怎么这么乖?”他选她入宫,就是要她战斗四方的。 苏云溪心里转了个弯,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的腼腆,在他眼神的盯视下,才甜笑着道:“那万岁爷,是喜欢嫔妾乖,还是不乖呢?” 康熙伸出大手,覆盖在她脸颊上,感受着那羽睫轻眨,扫在手心里微微的麻痒。 “长进了。”他道。 蒙着眼,看不清东西,却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离的很近,呼吸出来的热气直直的喷在脸上。 他身上那种侵略性的龙涎香,直接将她包围,整个人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温柔又霸道。 苏云溪抿了抿嘴,樱唇微张,就被康熙撷住了,他低低的从胸腔中震出几分闷笑,含糊道:“邀请朕呢?” 是不是,好像已经不大重要了。 他吻技很好。 那种霸道的侵略性,似是能够直接深入人心,苏云溪红着脸,双手无力的搭在他胸前,似是想要将他推开,偏显出几分欲拒还迎来。 待两人唇分,康熙用大拇指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意味深长道:“果然长进了。” 苏云溪抿了抿微肿的唇瓣,轻轻嗯了一声,却因为太过娇媚,自己赶紧收声。 康熙没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颊,放开桎梏她的大手。 眼前突然明亮起来,苏云溪抿唇垂眸,微微侧过脸,不说话。 她生的精致细嫩,这侧头的模样也好看极了,耳朵白生生的,跟玉雕似得,还微微泛着粉,康熙瞧着她这样子,无端的瞧出几分可爱来。 肚子里那些苛责的话,便有些不忍出口,变得温柔起来。 “乖不乖,朕都稀罕。”他道。 苏云溪一听,面上愈加娇羞,心里却有些惆怅,这老男人的情话真是张口就来,怪不得原主被他哄的死心塌地,到死都没有反应过来。 看着她的反应,康熙没忍住又上手捏了捏,心满意足的端起一旁茶盏。 浅笑着道:“有什么喜欢的,尽管叫奴才去问老梁要。” 苏云溪点头,一双柔荑搭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温柔的替他捏着肩,她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做的,但是她知道,在初期的时候,舔狗准没错。 虽然舔到最后容易一无所有,但是不这样的话,容易现在就一无所有。 作为帝王的舒爽,她从侧面感受到一些。 康熙果然有些感动,捉住她的手,轻笑着道:“这些叫奴才来就成。”她捏肩跟闹痒痒似得,越是捏,他越是难受,温热的小手隔着锦缎,仍是能感受到那柔软细嫩似得。 苏云溪没说话,坚持给他捏肩。 却被康熙捉住手,一把拉过来,搂到怀里,劲瘦有力的胳膊直接将她圈了个满怀。 “万岁爷。”她低低开口。 金钏和银钏还看着呢,她这次是真的害羞了,在现代的时候,搂搂抱抱属于常规操作,但是在古代,瞧着金钏通红的小脸,和梁九功赶紧别开的脸,就知道,这是非常规行为。 康熙将下颌抵在她脖颈间蹭了蹭,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不禁轻笑出声,挥挥手示意奴才们都出去,这才低声道:“害羞了?” 苏云溪不说话,他炽热的呼吸近在耳畔,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看着她白腻的脖颈软肉红了一片,他不禁眸色幽深,又抱了一会儿,这种契合的感觉,让她头一次生出不舍来。 腹鸣声响起。 苏云溪的脸红透了,微微的烫,他感受到了,决定放过她。 等两人分开,就听康熙轻松愉悦的声音响起:“传膳。”原本就是过来陪她用膳,这闹了一会儿,天色就有些擦黑了。 刚摆膳的功夫,就听外头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啊呀。”小孩子特有的声线,在后宫中是非常惹人注目的。 苏云溪捏着帕子的手顿了顿,还未做出反应,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就冒出来了,胖嘟嘟白嫩嫩,五官精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啊呀。”小公主趴在门槛上,好奇的往里面看。 康熙看了一眼,冲着她招招手,说话的语气都变的温柔很多:“乖,来皇阿玛这里。” 小公主笑的弯起眼睛,又奶又乖。 这是郭络罗贵人膝下的小公主,不过养在宜妃娘娘跟前,素日里并不怎么见,她穿越这些时日来,也是头一次见。 没想到小公主长这么好看,说来也是,这宜妃就生的极为美貌,有个姐姐进宫,又把妹妹弄进来,想必也是极好看的。 “公主好可爱。”苏云溪笑吟吟的上前,引着小豆丁翻过门槛,来到康熙跟前。 康熙对于孩子,非常有耐心和温柔。 和对妃嫔那爱答不理的态度截然不同。 小豆丁趴在康熙腿上,昂着小脸看他,奶声奶气开口:“皇阿玛亲亲。” 说着撅起自己粉嫩嫩的小嘴求亲亲,看着特别的可爱,又奶又乖,简直招人稀罕,可惜是来截胡的。 康熙俯身在小公主脸颊上亲了亲,见富察贵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便叫奴才把小公主抱回去,再俯身在她脸颊上也亲了一口,笑吟吟道:“乖,你也有。” 不必艳羡旁人。 苏云溪红了脸,她小小声的辩解:“嫔妾是稀罕小公主。” 说起这个,康熙就更有话说了,他浅笑着道:“晚间备个枕头放在臀下,想要就自己生一个。” 跟他比脸皮,她是比不过的。 赶紧转移话题:“您饿不饿,我们用膳吧。” 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康熙笑吟吟的捏了捏她的脸,浅声道:“吃吧。” 用膳的时候,康熙一直喂她,苏云溪吃饱后,就有些懒怠动弹,却被他牵着手,一道在庭院中走动。 由于小答应和小公主都铩羽而归,这时庭院中安静极了,只有微微凉的秋风。 康熙的大手将她的手完全包裹,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低声问:“冷不冷。”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穿上。 他的衣裳,都是有龙涎香的味道。 带着炽热体温的披风,就这样落在她肩头,苏云溪抬眸,看到了漫天星辰,和一双映着漫天星辰的双眸。 第 4 章 秋天的夜,总是微凉而舒畅的。 苏云溪认真的打量着康熙,他生的俊秀,眉目清隽,鼻梁挺直,抿着的唇瓣微微翘起,无端的勾出几分笑意。 天生微笑唇。 利落干净的下颌线,和幽深的眸色,将这一切假象都劈开,显出他作为帝王的底蕴来。 “可看够了?”低低微哑的声音响起。 在夜色中像是利刃一样,划破这短暂的寂静。 苏云溪双颊娇红,两只手捧着脸颊,顾左右而言他:“您冷不冷,一道回内室吧。” “嗯。”康熙眸色深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大手一伸,直接将她捞到怀里,施施然往内室走去。 等到进了内室,奴才们已经把香汤放好了,苏云溪咬了咬唇瓣,由着金钏给她解开衣裳。 隔着屏风,尚能看见他影影绰绰的样子。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美人纤细婀娜,这般隔着屏风看影子,还透出几分欲拒还迎来。 想着她细嫩的肌肤,和酡红的双靥,康熙抬步,慢悠悠的往屏风处走。 “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停在她后面,苏云溪捂着砰砰跳的小心肝,用眼神问金钏,万岁爷在哪里。 金钏没看到。 仍旧一点点的解着她衣裳,先是带着他体温的披风,再就是比甲上的盘扣。 衣衫一件件落地,但身后没有声响。 苏云溪用眼角余光偷偷的斜睨他,见那金丝龙靴露出一点,不禁愈加紧张。 “哒。”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她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关于鸳鸯浴这样的事,她暂时还没有想好。 待她洗好出去后,就见康熙手里捧着书,看的认真,一边还用笔做笔记,可以说非常认真。 谁知道她刚转身出来,他就发现了,放下手中的书,笑吟吟的望过来。 苏云溪身上这寝衣,用的是素锦的料子,并没有太多绣花装饰,只以舒适为主,瞧着格外清爽。 她怕冷,又在外头罩了一件长褙子。 康熙瞟了她一眼,穿这么齐整,这是防谁呢。 “过来。”他轻拍自己的大腿,看着她挪着步子,可怜巴巴的往这边来,不禁笑了。 她对外人的时候,张扬跋扈下巴恨不得朝天,但在他面前,又娇又柔,恨不得软乎乎能掐出水来。 男女间要做的事,她不羞赧,但是扛不住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做出一些亲密举动,她就觉得脸红的紧。 康熙觑了她一眼,含笑冲奴才们摆摆手,这才骄矜的点了点下颌,示意她过来。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礼数做足了,她才有些犹豫的往康熙处走。 不等她下一步,整个人直接被捞到怀里。 康熙轻笑:“害羞了?” 见富察贵人不说话,他也不再逗弄,大手捏着她耳垂,慢慢的捻动。 微微粗粝的指尖打从她耳根,一路滑到下巴上,这才使了点劲,挑起她下巴,大拇指在那水润的唇瓣上捻了捻,含笑吻了上去。 “唔。”她没忍住推了推,就被康熙压住胳膊,用挺直的鼻梁,在她脸上轻轻剐蹭。 苏云溪没一会儿便双腿酥软,眼眸深处漾出粼粼波光,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康熙哪里忍得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 …… 待雨歇云收,苏云溪疲累极了,直接翻了个身,抱着被子便睡了过去。 康熙拾掇完,还想跟她聊几句,谁知道对方已经睡着了,看着她身上红痕密布,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他不禁轻笑出声,仔细的给她掖了掖被子。 正想起身离开,却见她不舍的牵住他衣角,就算在睡梦中,也满是依恋。 “行吧,朕陪你一晚。”女人总是麻烦的,这般爱撒娇痴缠。 他索性躺下,怀里那娇小的身躯许是感受到热源,一挨着,就赶紧蹭了过来,直接让她抱了个满怀。 肌肤相贴。 和春情时不同,此时显得格外温情,隐隐的,还有几分满足感。 一夜好眠,他这些日子,一直都有些睡不着,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总觉得梦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睡醒来仔细去回想的时候,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但是有些改变,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康熙按着点醒来,看见怀里的玲珑娇躯,还有些懵,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当锦被缓缓滑落,微凉的空气侵染胸膛,他才忍不住拧了拧眉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又看看床榻上躺着的富察贵人。 对方兀自酣睡,小脸红扑扑的,气色很好。 睡着安静的时候,瞧着特别乖巧温柔,若不是之前见过她昂着头教训下人的模样,估摸着也会以为,她定然是个柔顺的性子。 他上手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脸颊,看着她睁开迷蒙的双眸,迷迷糊糊见是他,又闭上眼睛,微笑着蹭了蹭他,接着睡去,康熙便不再叫她,甚至动作都轻柔几分。 “让她自己睡醒。”他叮嘱一句,便起身离去。 等到苏云溪起身,已经日上三竿,洗漱过后,刚一出门,就看到宜妃抱着小公主,用长长的护甲拨弄着盆中墨菊。 隔壁的小答应正在跟前殷勤的伺候着,笑的乖巧又可爱。 和面对她的时候,那种楚楚可怜截然不同。 原来大家都出好几张面具,她还以为从一而终呢。 “嫔妾参见宜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苏云溪笑吟吟的请安,像是没有昨儿截胡的事一样。 秋风不燥,吹在身上非常舒适。 “起。”宜妃淡淡的声音响起。 苏云溪数着脚边的瓷砖好一会儿,才听到她的声音,起身的时候,也格外乖巧,宜妃没忍住看了她一眼。 这得宠的女人,就像这花盆中被精心伺候的鲜花,娇艳逼人,带着晨间露珠,更是叫人不忍攀折。 宜妃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小公主的脸颊,笑吟吟的问:“屋里可缺什么了,尽管叫金钏来拿便是。”说着她又看向一旁几个小妃嫔,漫不经心道:“谁替本宫伺候皇上伺候的好,本宫就有赏。” “谢娘娘。”苏云溪躬身谢恩。 这话她听着有些耳熟,之前康熙好似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宜妃没忍住,又打量她一下,这姑娘向来眼高于顶,就是跟她说话,那也是夹枪带棒,要不是家里头连着亲,她真像弄死她。 今儿倒是乖觉了,这般温温柔柔的,瞧着叫人怪不习惯的。 她搂着小公主,笑吟吟道:“你呀,还是早日也生下一儿半女的,膝下好有个伴。” 苏云溪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郭络罗贵人倒是生了一儿半女,可惜在旁人怀里搂着,给旁人做了嫁衣裳。 以现在的宫规来说,若是嫔位以下妃嫔有孕,生下来的孩子,可是要抱给别人养的。 这想想就觉得好惨,自个儿的命捏在高位妃嫔手里也就罢了,就连孩子的命也是如此。 但说来也奇怪,打从这时候起,养在旁人膝下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夭折的特别少,不像康熙朝初期那样,今儿的孩子,明儿就没了,也比比皆是。 不管在旁人膝下好不好养活,她但凡决定要生,就必然不会陷入这么被动的地步。 “孩子是缘分。”她道,见众人目光殷切,又补充了一句:“来了是天赐,不来,谁也没法子的事。” 但是说起这个,众人就表示非常有话说了。 各种生孩子的偏方不一而足,都开始凑在一起交流经验,吃什么容易怀上阿哥,大家说的头头是道。 苏云溪听的有些无语,以当下的见识来说,她们说的也有些许道理,左右生孩子是五五分的概率,一半成,一半不成,这成的人高兴,多宣传宣传,自然觉得成功的概率会多一点。 “你呢,你打算怎么办?”一个小答应笑吟吟的问。 她笑了笑,没有接话,不怎么办,自然受孕,命中有时自然有,命中无时不强求。 唱戏的戏台子搭好了,但一个主角硬是不肯粉墨登场,这戏终究是有些唱不下去。 小答应也不再多说,担心她看出什么来,一边插科打诨说起旁的来。 在女人中间,这关于服饰的话题,自然是极安全的。 “传说啊,这云锦重工织成,就是手熟的绣娘,一日下来,也不过两寸罢了,想要制成衣裳,那更是昂贵至极。”小答应说着,一脸讨好的看向宜妃,恭维道:“也就宜妃娘娘这样的国色天香,才配得上。” 从她说的时候,苏云溪就在后面用团扇的柄戳了戳她。 到说完之后,她就知道,这宫里头,说多错多,果然宜妃的脸色阴了下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开口的小答应,没有说她什么,只抱着小公主转身走了。 宜妃一走,苏云溪也走了,总不能在这里扎堆看笑话不成。 等回到内室,她舒了口气,冲着金钏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替她重新换一套衣裳,身上的旗装看似平平,但它的料子是云锦。 当时宜妃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 但是当打开衣柜之后,她才发现,富察氏远远比她想象中要有钱的多。 这挂着的衣裳,有一说一,没有比云锦差的料子,她甚至借机上了一堂课,认认真真的辨别布料。 由此可见,那个小答应没有见过云锦,要不然不敢当着宜妃的面说这样的话。 “罢了,就这吧。”丁香紫的颜色,前世的时候她觉得太嫩了,现下不过是碧玉年华,穿这个倒是正好。 正说笑着,就听外头有奴才过来,低声道:“富察贵人可在?万岁爷传您去侍墨。” 金钏赶紧撩开帘子,探头问:“何时去?” “小主儿若是拾掇好了,现在即可,若是不便,稍等片刻也使得。”小太监说的温柔,但尽快的意思还是表露出来了。 金钏回眸看向苏云溪,低声询问:“您洗漱下?” 今儿的妆有些淡,服饰都比较素雅,头上戴着的都是玉,去见万岁爷,不够庄重。 “成了,就这吧。”她道。 后宫都喜欢穿红戴绿头顶钿子,若是位份低些,不能用金、宝等等,便可着银饰,到底不如玉通润。 小太监一听,登时乐开了:“那便走吧,莫让万岁爷挂念。” 说着就摇着香扇在前头开路,回眸殷勤的看向她,小声提醒道:“您小心台阶。” 苏云溪含笑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往乾清宫走去。 她没有见过白日的乾清宫,这算是头回,踩着丹陛台阶,她觉得很有意思,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步一个脚印,她款步而行。 走进内室,只见金碧辉煌,陈设尊贵大气,康熙坐在一旁的御案前,正提笔疾书。 阳光透过窗格,在他清隽摄人的脸颊上印出斑驳疏影,那黑鸦鸦的羽睫微垂,间或偶尔抖动,险些叫人忘了他的身份,无端的透出几分可爱来。 这可真是一种错觉。 “嫔妾参加万岁爷,您万福金安。”苏云溪缓缓下拜。 康熙闻言,抬眸瞟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起。”说罢又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苏云溪怔了怔,他也没吩咐做什么事,她索性蹭到书架旁,看着比较安全的书名,拿来看着玩。 她那里也有书,但比起这里来,还是差远了,寥寥几本罢了。 翻着翻着就有些着迷,暂时将身旁的康熙给忘掉了,只一心看自己的书。 等她回神,就见康熙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一脸意味深长。 “万岁爷。”她红着脸,羞赧开口。 苏云溪生的极白,散发着玉一样的莹白,这般双颊飞红,愈加娇媚可人。 “你越发精致了。”康熙夸了一句,含笑道:“比之前好上不少。” 苏云溪抿嘴一笑,娇嗔的一甩帕子,垂眸不语。 她越是这般,康熙就越想逗弄她,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行抬起,看着她微微眨动的羽睫,轻笑着问:“朕是虎狼不成,竟然叫你如此惧怕。” 苏云溪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还未开口,就被他撷住了。 炽热的亲吻总是叫人心中激动,打从尾椎骨生出一阵酥麻来,让她腿一软,无力的依偎在他怀里。 康熙凑到她耳边,浅笑着问:“舒服吗?” 这是什么魔鬼问话,爽不爽,大不大,万万没想到,类似的话语,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舒服。”苏云溪声如蚊呐,脸颊直接红到了耳朵根。 康熙心满意足的将她搂到怀里,捏了捏她的脸,意味深长道:“你这样,叫朕更想……” 更想做什么,他没有说,但两人都很好的意会。 第 5 章 但这青天炎日,郎朗乾坤。 康熙不是荒淫无度的皇帝,他很是克制的起身,看了一眼眉眼含春的富察贵人,起身骄矜道:“你先回,朕晚些再去寻你。” 苏云溪被他逗弄成这幅模样,若是出去叫旁人瞧见,像是什么事。 她咬了咬下唇,浅笑着问:“可否叫嫔妾整理一番仪容。” 康熙原本只顾着自己的心情,没顾上她,闻言望过来,不由得微怔,细碎的发丝调皮的垂下一捋,他伸手将那发丝别在耳后,仔细端详一番,这才道:“朕来。” 他很有兴致的开始动手,然而打小没做过这样的事,突然做来,自然没有章法。 苏云溪的头发,被他弄的更乱了,抿的整整齐齐的鬓角一时间杂乱起来。 “好看。”康熙看了看,夸了一句,悻悻放下手中玉梳,示意奴才们来,自己批折子去了。 等到苏云溪收拾完,康熙正坐在御案前批的认真,她看了一眼,默默行礼告退。 回到翊坤宫,刚跨过大门,就看到小答应立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和她一道走进内室,一边亲亲热热的开口:“姐姐回来了。” 又是奉茶又是擦灰,把应该伺候的金钏都挤到一旁。 茶盏沾了沾唇,小答应就开始寒暄,一会儿说大家姐妹一场,都是一家人。一会儿又说,瞧着姐姐得宠,她这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她说的热闹,苏云溪便偶尔接一句,一点都没叫冷场,她在等着图穷匕见那一刻。 之前听她们说孩子的事,她感觉这一次也不遑多让,应当是相关话题。 “姐姐这般得宠,趁机生下阿哥才是正道。”小答应用锦帕沾了沾唇,笑的纯良。 “嗯,我知道啊。”苏云溪随口接了一句。 小答应便赶紧趁热打铁,柔声道:“前儿姐妹们讨论的时候,大家集思广益,说了一些,后来想想,还是双管齐下最有用。” 苏云溪有些好奇这个时候会怎么做,因此闻言便期待的看着她。 一见这种反应,小答应心里稳了稳,轻笑着道:“一是在那什么过后,将枕头垫在腰下。”说着她小脸通红,娇嗔的推了一下苏云溪,羞赧道:“您别笑嫔妾。” 说完用手捧着脸,用细如蚊呐的声音道:“这内服外用要一起,才更有用,保证你百分百的早早怀上小阿哥。” 到底年岁小,说这样的话题,就算是关上门来说,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小答应小脸烧的通红,看着苏云溪的眼神水润润的,倒显出几分真诚了。 “竟是如此?”她笑吟吟的接了一句,看向小答应,漫不经心的问:“可是确定?” 若说起这个,小答应就很有话说,这谁谁的夫人,和谁谁谁的夫人,多少年没有孩子,后来就是用了这法子,连连生下好几个小阿哥。 说的有鼻子有眼,特别真切。 苏云溪在心里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那几个夫人,刚进门好几年都没有开怀,一旦开怀就是好几个大胖小子。 但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这几位都属于年幼成婚,不过豆蔻年华,身体都还没有发育,自然谈不上什么生孩子。 后来能生了,也不过是身体终于长熟了。 这般想着,她面上却仍旧一脸相信,乖巧开口:“什么符水啊?”她问。 小答应眸色深了深,笑容愈加甜蜜起来:“您身份尊贵,寻常的生子符水哪里成,她那有高档的,还有金箔银河呢,这才符合您的身份。” “银河做符水?”苏云溪一脸惊叹的问。 小答应含笑点了点头,一脸骄矜道:“嫔妾想要弄到,很是艰难,一年也就那么一两份。” 再加了点饥饿营销,她点到为止,不再多说,直接起身离开,神神秘秘的补充一句,“这样的事,到底不好张扬了,您好生的想想,到时候再来寻你。” 毫不拖泥带水,那种感觉,就像推销保健品的,一切都是我为你好,我不求着你,你若是买,就是为自己好,你要是不为自己想,谁也没有办法这种感觉。 苏云溪瞧着她出去,金钏进来伺候,若有所思的看着外头。 金箔银河。 什么样的东西,能称得上银河。 银。 她目光一闪,心里突然有数了,刚刚穿越,就要直接面对宫斗这样的事,她还是有些慌的,和能够笑吟吟递刀的土著,着实不能比。 稳了稳呼吸,不管如何,如今对方已经递招了,她怎么接,才是个问题。 她在想,若是这个时代的人,不懂什么金箔银河,直接吞下,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那么不想要,又能找什么样的借口。 金钏一边收拾几案,一边随口道:“文答应找您何事?她七窍玲珑,又惯会哄人,您别被她哄去了。” 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多了,多的她一个奴才都忍不住了。 苏云溪点点头,深有同感:“我知道。” 听到她这么说,金钏不禁一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背后说主子的不是,已经让她鼓足勇气,但是这听者无心,她努力也没什么用。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苏云溪正捧着书读,一脸认真。 “多看看也好,煞性子。”她性子太过急躁。 苏云溪慢吞吞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他这是夸她还是骂她呢。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题,就试探着说些家常:“今儿中午的一道凉拌猪耳很是好吃,您吃了吗?” 康熙点头:“有,好吃。” 苏云溪脸上的笑容一滞,这是什么话题终结者,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续。 “嫔妾给你弹个曲?”她问。 要不然就脸对脸坐着,她觉得有些尴尬。 康熙想着以前听她弹琴,那滋味太过美妙,不禁顾左右而言他:“朕来了,只想好生的抱抱你,瞧瞧你,哪里舍得你动手?” 特别是弹琴这种伤耳朵的事。 苏云溪一怔,坐在他身旁,暗自思忖,他见每个妃嫔,嘴巴都这么甜不成。 怪不得后宫闹成这样,孩子是一堆一堆的生。 纵然知道是哄她的,但是他认真的哄,听着还不错。 “嗯。”垂眸应下,她红着脸给他倒茶,眼巴巴道:“您尝尝,嫔妾亲手泡的茶。” 她做这个不太顺手,但茶水的味道,想必都差不多。 对茶道一无了解的她,泡出来的茶汤可想而知,康熙抿了一口,就怔住了。 “富察贵人心灵手巧,这茶汤色泽金黄,醇厚回甘,不错不错。”他夸赞。 苏云溪抿了抿嘴,笑的矜持:“您谬赞了。” 康熙面不改色的将茶汤喝下,见她还要添,便牵着她的手起身,笑吟吟道:“你过来朕问问。” 第 6 章 不成想耳朵逃过一劫,却输在了嘴巴上。 想想方才的苦涩滋味,康熙面无改色,一脸柔和的看着她。 “问什么?”苏云溪一脸温柔,浅笑着开口。 康熙原就没什么可问的,这么说,也是不想她再接着添茶罢了,看着她柔和的面容,倒是心中一动。 “朕素来喜你性子开朗活泼,怎的最近含蓄不少?”康熙道。 苏云溪登时一怔,是了,作为帝王,敏锐的心机必然不可少,她和原主的性格不同,行事方式也不同,他定然是能察觉的。 “您不喜欢吗?”她委屈巴巴的蹙起细细眉尖,满是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康熙对她现有的态度极为受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苏云溪知道,没有发作,就是最好的解释。 皙白的手指捻起手帕,她欲盖弥彰的用锦帕沾了沾眼角,也才一声不吭,乖巧的立在那。 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康熙在那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笑吟吟道:“安歇吧。” 短短的三个字,其中透露出非常多的信息。 安歇自然不是单纯的安歇,他来后宫,自然不是纯粹睡觉的,而是还有一些其他的需求。 苏云溪便红着脸起身:“嫔妾去沐浴洗漱。” 康熙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柔声道:“朕给你洗。”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像是有言语在说,你不敢吧。 她还真不敢。 羞红着脸,娇嗔的觑了他一脸,苏云溪扭脸就走。 这算是个什么人啊,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整日没有正形,她完全想象不到,康熙若是上朝的时候,是否也这般不正经。 想来应当不是的。 苏云溪躲在屏风后头沐浴,她能听到康熙走路的踏步声,不由得红了脸颊,一脸羞赧的任由嬷嬷搓洗。 在这宫里头,好像自己做事是错的。 等到披上寝衣,还在规整的功夫,康熙清了清嗓子,她手一抖,系的带子就有些松了。 康熙一抬眸,就见她脸颊绯红,穿着一袭粉青的云锦寝衣,就这么款步而来。 纤细的腰肢轻摆,像是弱柳一般,毫无骨骼。 他在想,这就是柔若无骨吧。 揽上那细细的腰肢,那种柔韧的感觉,登时从手心传达至心口。 “你的腰极细。”他喜欢。 苏云溪伸手掐了掐,确实纤细极了,不禁抿嘴一笑,浅笑着往前走,回眸的时候,柔声道:“您随嫔妾来。” 说着牵起他的手,施施然往床榻边上走。 康熙一脸好奇的望着她,就见富察贵人非常胆肥,伸手掐了掐他的腰,一脸认真道:“您的更细。” 他身量高,又是男人,练的宽肩蜂腰,这么粗略一掐,还真不好说,两人谁的腰更细一点。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他这是被调戏了。 “胆子挺大。”他笑骂。 然而看着她眼眸水润,就连眼角也染上几分晕红,康熙眸色深了深,上前一把将她捞起横抱,轻柔放在床榻上之后,这才翻身覆在她身上。 苏云溪被他压的有些不舒服,不自在的挣了挣,软乎乎的撒娇:“您起来呀。” 她被压着,出气都有些不匀,这般说话,更是添了几分微喘的暧昧。 康熙伸手放下床帐,隔绝一切声音。 …… 一室春情。 待雨歇云收,两人并肩躺在床榻上,絮絮的说着小话。 康熙看了一眼她满是餍足的酡红脸颊,这才闭上双眼,将她搂到怀里,轻声道:“睡吧。” 苏云溪也有些累,闻言往他怀里窝了窝,感受着他炽热的肌肤,这才闭上眼睛。 其实她有些睡不着,这自己一个人睡惯了,突然多个人,实在是太多余了。 然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样的事,容不得她拒绝分毫。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康熙早已离去,她身边的被窝凉凉的,跟没有人睡过一样。 她就佩服康熙这一点,不管晚上闹到什么点,到了该上朝的时候,他从未有过丝毫懈怠。 明明同时睡觉,但是这早上比她早起一个时辰,也能起得来,着实教人叹为观止。 “唔。”困的打了个哈欠,但是她坚强的起身了。 等一会儿还得去给宜妃娘娘请安,这是个大工程,她觉得这一次,她怕是讨不来什么好。 等她到的时候,人已经来齐了。 都立在廊下等着宜妃用完早膳,趁这个功夫,一般都喜欢好生的交流一番。 文答应一见了她就笑,柔声道:“方才还在跟姐妹们说,您最是和蔼可亲,性子好着呢。” 苏云溪笑了笑,看向另外的几位小妃嫔。 那拉贵人穿着一身茜红的旗装,上头绣着百花图,热热闹闹的,微微有一点掐腰,露出玲珑身段来。 而易答应、瑞常在、灵常在几人,多是粉红、粉蓝这样的浅淡的颜色比较多一些。 倒也衬得跟水葱一样好看。 左右能入宫的秀女,就没有真正不好看的。 寒暄了几句,文答应又开始说起孩子的事,她倒没有直接劝她,只浅笑着道:“今儿见了德妃娘娘,她气色真正的好,前儿放出来的喜信,说是有孕三个月有余,这不知这一胎是阿哥还是公主。” 说起德妃娘娘,那是一等一的厉害人物。 作为承乾宫的小宫女,如今以包衣之身,坐到了四妃的位置上,将这满庭贵女,都压成了奴才。 前头生的皇四阿哥,如今养在皇贵妃名下。 后面又生了一岁多的胤祚阿哥,如今肚子里又揣着一个,堪称后宫中的人生赢家。 苏云溪含笑应着,一边朝着永和宫的方向说恭喜,一边在心里想,德妃娘娘不光这会儿是人生赢家。 人家几十年后,在座的各位,全都是弟弟。 但这话,她不能说。 便只笑着不说话,等到宜妃出来的时候,众人都闭嘴了。 宜妃对待她们的态度,看心情多一些,若是心情好了,便温柔些,若是心情不好,便会冷漠些,但她是上位妃嫔,就算不高兴了,罚谁一顿,也没地儿说理去的。 好在她今儿心情不错,笑吟吟道:“富察贵人当早日开怀,为万岁爷诞下子嗣,方不负这一场恩宠加身。”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打趣道:“瞧着你们娇嫩如花的样子,本宫深深觉得,自己可是人老珠黄了。” 她如今正当年,说起来是最好的年华。 但是在后宫里头,女人上了二十,那就是不怎么年轻了。 若是上了二十五,说出口,那就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谁也不会说什么青春年少。 而宜妃,就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宠爱有,但是不怎么多。 她自个儿生了五阿哥,如今养在皇太后跟前,这平日里头见不着,也是非常想再生一个,以她的位置,这一次肯定能够妥善的养在自己跟前。 看向下头受宠的富察贵人,她笑了笑,掩下那份妒狠,大度的叫众人离开。 就算妒狠又如何,这后宫里头,总要有人受宠的,她宫里头的,自然比旁人宫里头的要强。 等到苏云溪出去之后,文答应就紧跟着她,亦步亦趋。 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没有点破,只笑吟吟和她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见此情景,文答应有些着急。 此事不可对人言,这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将金箔银河拿出来,递给一旁的富察贵人,这到时候对方出现任何问题,她都说不清了。 “外头有些晒了。”她道。 苏云溪知道她肚子里都装的什么,因此笑了笑,故意给她增加难度。 “这几日在室内闷着,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你若是怕晒黑了,就先回去。”她漫不经心的摇了摇手中团扇,笑吟吟的看着她。 文答应呼吸一滞,深深觉得富察贵人还是原来的富察贵人,一点都没有变。 毕竟这人以前张扬跋扈,这几日瞧着温和了些,谁知道底子还是这样。 一次不成,她没有勉强,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她就不信,这富察贵人会一直待在室外,不回内室了,她总有捉住那一刻。 在她的盯视下,对方进屋了。 她赶紧跟上,就见对方撑着油纸伞,一脸笑意的看向她:“不巧了,我要去串门。” 这话就是你赶紧走的意思了,文答应客客气气的立在一旁,行着福礼,等待对方走过去。 金钏也回了个礼,这才快步追上小主儿。 苏云溪皱了皱眉头,看向一旁的文答应,带着些许不耐。 她这刚刚穿越,是相对来说心慈手软了些,但是人都欺负到脸上来了,没道理她还忍着。 去外头随意逛了一圈就回去,果然见文答应又守着,她这次没有说什么,痛快的放她进来了。 进去寒暄了一会儿,文答应就从怀里头掏出来一个玻璃瓶,笑吟吟道:“这就是金箔银河。” 她使劲晃了晃,点点银星在清透的液体中散开,像极了银河。 而那些细碎的金箔,更是美轮美奂。 一个看着品相,就会觉得非常有用的小东西。 如果说,刚开始还只是她的猜测,那么看到实物的时候,她心里就彻底确认了。 心里有些不舒服。 原来在后宫里头,真的处处是陷阱。 这美丽如银河的东西,是能够要命的。这种东西,骗无知妇人最为有效。 “文答应,你确认这东西有效吗?”苏云溪接过玻璃瓶,捏着手里头晃了晃。 文答应看到她的动作,忍不住眼前一亮。 她心里放心的时候,动作就稳了很多,一脸认真道:“嫔妾是一心为姐姐好的,若是姐姐好了,到时候提拔一番妹妹,也不枉此间一番情谊。” 苏云溪叹了口气,侧眸看向她,认真的又问:“真的吗?” 若是她临时收手,她便也收手。 文答应见她真的上心,哪里还会说其他的话,只顺着她的话音道:“是,那么多现成的摆着呢。” 苏云溪将玻璃瓶放在桌子上,侧眸看向一旁的文答应,示意她十指交叉举在头顶。 文答应有些莫名,却还是照做了。 苏云溪笑了笑,伸手将她手掌禁锢,喊金钏、银钏过来按住她。 “您做什么。”文答应花容失色,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她的手被金钏按着,腿脚被银钏按着,一时间完全动弹不得。 苏云溪拔掉塞子,将瓶口对准她的嘴。 看着文答应惊恐的睁大双眼,苏云溪一点也没有犹豫,直接用瓶口撬开她的嘴,将金箔银河灌了进去。 “滋味如何?”她笑吟吟的问。 说完之后,还一脸温柔用锦帕擦了擦她的唇瓣。 文答应一脸惊悚,吓的牙齿只打颤,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惊悚的话语。 看着她直直的盯着她,文答应磕磕巴巴开口:“好好喝。” 如今已经灌进她嘴里,这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必须是好东西。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你喜欢就好。” 正说着,就听到门外有声响,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见文答应被禁锢着,还有些莫名,挑眉看向一旁的富察贵人。 她笑了笑,示意金钏、银钏放开文贵人,这才一脸轻笑着问:“嫔妾在疼爱文贵人呢。” 说着她就絮絮将话给说了。 “嫔妾一直没有开怀,文答应心生有忧虑,便说要找生子秘方给嫔妾,这不,今儿就带来了,嫔妾想着,好东西自然要先紧着姐妹来了。” “哪里能自己自私,你说呢,是不是呀?”她侧眸看向一旁的文答应,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文答应却抖了抖,想想她方才的狠劲,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一脸苍白的接话:“是。” 然而这金箔银河是有毒的,没一会儿,就出了反应。 她先是有些立不住,双手扶着脑袋,抬眸看了看,便软软的倒下。 康熙先是示意人将文答应弄下去,这才开口问道:“你喝了没?” 苏云溪摸了摸鼻子,软声问:“嫔妾瞧着很傻?” 康熙想着先前的茶水,总之不大聪慧的样子。 看着他的表情,不用他说,苏云溪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才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给说了。 “早先怎么不告诉朕。”康熙问。 苏云溪就笑:“没影的事,告诉您又如何?”总有刁民想害嫔妾,这一次两次的还成,若是次数多了,就成了狼来了的故事。 康熙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把文答应充入慎刑司,好生审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小东西,她到底是怎么弄入宫,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云溪觉得,这肯定不是文答应一个人能够办成的。 但是看了一眼康熙,这话她没有说出来,若是真的牵扯出来一溜人,那就真的查无可查,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康熙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安全,先是叫奴才去传御医来给苏云溪诊脉,见御医说无碍,这才放心些许。 “朕先走了。”他得处理后续问题。 她没拦,这一次的作为,她心里也有些没底,这会儿手都是抖的,她担心若是文答应一口气没上来,她岂不是心怀负担。 毕竟她好好的,若是杀了人,心里定然是会有负担的。 这皇帝转眼走了,金钏吓得跟什么似得,等到关起门来,才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神色,低声问:“可是惹着万岁爷了?” 这事说起来,做的有些不大良善。 苏云溪含笑摇头,康熙身上并没有怒气。 金钏却担忧的跟什么似得,一个劲的踱步,半晌才叹了口气,看着正在绣花的小主儿,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发生了什么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明白,有心想问,却不敢说,说到底也是奴才们做的不到位,文答应来来回回那么多次,除了小主儿,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来不对的。 方才文答应拿东西出来的时候,她还觉得庆幸,对方整日里不做人,这总算是做了一回好事,没成想,结果竟然是这样。 原主家世好,这绣工请了上好的绣娘来教,做出来的东西,不大工整,但是非常有灵气。 特别她来自现代,掺杂了一些后世的想法,在这个时候瞧来,就有些奇巧了。 一针一线仔细的绣着。 后宫妃嫔,都会做一些小玩意儿,什么手帕、荷包等等,一是要进献给康熙,这是头等重要的,但凡选了谁的来佩戴,那都是一等一的荣耀。 再就是要进献给高位妃嫔了,有时候这送礼送钱财,小妃嫔们能有几个钱,这送个荷包什么的,又显诚意又不费钱,最是可心不过。 她现在打算入乡随俗,将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能够不出钱的,尽量不出钱。 不过若是她所料不错的话,富察家在百年内,还是会如日中天的,在这种情况下,她耗费钱财来维持人情,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再说康熙的这一份,她还没有绣出来。 绣花不知岁月,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隐隐的有冷风吹拂过来。 “小主儿,万岁爷传您侍寝呢。” 第 7 章 天一日冷过一日。 她穿着单薄的秋衫出去,刚一打开门,就被略有些凄冷的风,吹了个满怀。 苏云溪一时间怔在原地,原来,天竟已冷了。 小太监提着八角玲珑宫灯,在前头引路,小小昏黄的灯光,照亮脚下的一小片青石板路。 隐隐的能听到各宫细微的声响,再多的就听不到了。 宫里头讲究言笑晏晏,就算是恨毒了了一个人,也能笑吟吟的面对面聊天。 翊坤宫离乾清宫很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走到了。 到的时候,乾清宫灯火辉煌,衬得富丽堂皇,庄严肃穆。 康熙穿着寝衣,坐在床沿泡脚,一个小宫人正在给他捏脚,他自个儿手里却捧着书在看。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苏云溪福身行礼。 康熙方才就听到传报声,自然知道她来了,闻言挥挥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一边含笑道:“瞧瞧这书,能看懂吗?” 他这是在侮辱她。 苏云溪凑过来看,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凑在一起,她就不大理解了。 “嫔妾不识。”她咬着唇瓣,细声细气的回。 康熙就抿嘴轻笑,将书合了起来,这才侧眸望向她:“金箔银河这东西,你是如何察觉到不对的?”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苏云溪之前在心里想过,总共有两个方案,一个是装傻充愣,一个是实话实话。 她看着康熙幽深的眼眸,神色也跟着淡然下来,慢悠悠道:“她太急了,嫔妾不知这是什么坏东西,但是知道,绝对不能喝。” “嫔妾问了她三次,这东西,当真有效,便是给了她三次悔过的机会。” 她抬眸,清凌凌的目光直直的望着他,半晌才又垂眸,语气淡淡的问:“万岁爷觉得,嫔妾过于狠厉了?” 说到底是她自己拿过来的东西,最后被文答应自己喝下。 康熙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道:“想什么呢。” 苏云溪心跳如雷,吓的跟什么似得,背后的冷汗都把秋衫给浸湿了,也就在此刻起,她才算明白,什么叫帝王威势,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冷厉的。 要命。 她委屈巴巴的鼓起脸颊,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这才窝进他怀里。 当两个人之间距离变近的时候,那种疏离感登时消散个干净。 她呼吸都带着一股软软的香甜味,引人心动不已,康熙垂眸,略有些粗粝的手指在她细嫩的脸颊上微微磨蹭,半晌才俯身,在那摩挲的微红的地方,轻轻印上一个吻。 朝花带露,娇喘微微。 看着她闪着潋滟波光的眼睛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型,康熙微微一笑,俯身将她压在身下。 侍寝过后,苏云溪抖着腿起身,扶着床撑,侧眸看向康熙,浅笑着道:“嫔妾先回了。” 康熙抬眸,正对上她娇艳的脸颊,白里透红,风情无限,那微微勾起的眉眼,显得格外惹人,就这么欲遮还羞的看着他。 “留下吧。”他握住她的手,一个用力,牵着她躺在他身边。 苏云溪腿软的跟面条一样,原本就不大想走,这下子更是直接拉开被子,将自己塞了进去,乖巧的滚进他怀里,闭上眼睛就要睡。 康熙伸手揽着她细韧的腰肢,感受那滑腻的触感,也跟着闭上眼睛。 两人胡闹了半晌,这会儿都有些累,等到康熙呼吸绵长起来,苏云溪睁开双眸,看着双眸禁闭,在微弱的灯光下,瞧着还有几分乖巧。 想着他方才说的话,她不禁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跟着睡下。 在乾清宫和在翊坤宫不同,天还没亮,外头一片漆黑,这里就彻底的沸腾起来,奴才们来来回回的开始服侍康熙起身,纵然努力的不发出声响,但是苏云溪还是被吵醒了。 等睡醒起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懵,不知今夕何夕。 烛火将明黄色的床品照耀的纤毫毕现,她眨了眨眼,对着康熙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康熙。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她迷迷糊糊的说着。 声音又软又娇,带着晨起的沙哑。 康熙本来想叫她一起起床,闻言心里软一软,走上前来,摸了摸她柔顺的发丝,这才轻声道:“乖,睡吧,早着呢。” 她原就困顿,一听这话,登时躺下,往锦被中一窝,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天大地大,什么都没有睡觉大。 等到她睡醒,已经日上三竿,康熙都上朝回来了,立在床头,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叫她起床,谁知道她刚好睁开眼睛。 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神清亮的看着他,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皇上。 “起来用早膳。”他坐在床头,看着她娇靥带着春色,眼角眉梢都带着似有若无的春情,煞是惹人。 康熙捻了捻手指,克制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离开。 等苏云溪收拾妥当,他已经坐在膳桌前,等着她来,这满目珍馐佳肴,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她甜滋滋的给他请安,就赶紧坐下。 虽然目光清浅,看似不动声色,但是康熙从她紧绷的肢体语言中,还是看出了想吃想吃想吃这样的字眼。 “吃吧。”他道。 梁九功立在她身旁打算伺候,苏云溪挥挥手,温柔道:“我喜欢貌美宫女,叫宫人来。” 她只不过是个借口,谁知道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浅声道:“朕这乾清宫,宫女少,貌美的宫女更少。”说着冲身旁的小太监抬了抬下颌,调侃道:“貌美的小太监如何?” 苏云溪摇头,在康熙跟前如此胡闹,简直是个送命题。 安心享受着梁大总管的伺候,她发现,对方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专业素质非常过硬,她不过眼神飘一下,对方都能敏锐的发现她的需求。 等用过膳后,康熙要处理政事,苏云溪便自个儿回了翊坤宫。 刚走到宫门口,就见宜妃跟前的凝萃过来,笑吟吟道:“娘娘叫奴婢一早候着,说是您来了,就赶紧请进去。” 苏云溪点头示意,往翊坤宫正殿走去。 她觉得应当是问昨儿的事。 进去之后,就叫她坐在正间喝茶,苏云溪懂了,这是先叫她坐一会儿冷板凳再说。 她稳稳当当的坐着,反正吃饱穿暖,坐一会儿发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传召她的意思,苏云溪就叫来凝萃,笑吟吟道:“我回去更衣。” 说完不等她说什么,直接就往外走。 正在这时,宜妃施施然的走了出来,手上还牵着小公主,见她起身,便笑着问:“做什么呢?” “嫔妾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苏云溪浅笑着行礼问安。 “起。”宜妃回。 两人寒暄片刻,宜妃才说出自己要说的话。 “昨儿文答应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 苏云溪面对康熙的时候,选择的是暴露她的小心机,但是面对宜妃的时候,她选择装傻充愣。 呆呆的眨了眨眼睛,她可怜巴巴的红了眼眶:“拿那东西出来,羞辱谁呢。” 这个发展宜妃有些看不明白,这怎么就哭上了。 她看着底下束手而立的富察贵人,对方脸颊娇红,眼角眉梢都带着侍寝过后特有的春情,眼圈微红的样子,特别惹人怜爱。 就挺突然的。 她以前若是听到这样的问话,定然会暴躁的皱起眉头,不耐烦的将所有事都给说一遍。 然而看如今的表现,这是长进了。 宜妃掐了掐手中的帕子,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着她,笑吟吟道:“行了,本宫知道了,你伺候万岁爷一宿,也是累着了,回去歇着吧。” 苏云溪回眸看了她一眼,浅笑着告退离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纵然康熙一时宠她,但是没有意外的话,她以后会一直在宜妃的统治下。 这可真惨,对方不是哪里好相与的,而且长寿的紧。 地狱模式再次开启。 等回了自己的小屋子,这个她原本有些嫌小的小两间,突然就让她有了些许的归属感。 不管房子大小,只要是她的,那才是真的。 想想在这地界有一小间,这在前世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苏云溪啜了一口茶水,看了一眼金钏,笑吟吟问:“昨儿有人来过吗?” 文答应的事,定然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以众人对她往常的理解,怕是觉得她藏不住事,像宜妃那样查探一番,倒也在情理之中。 “剩余的几位都来了,说是来瞧瞧您。”金钏一板一眼的回。 这宫里头的人,都长了一百个心眼子,从不肯说心里话的。 但是从迹不从心,只要瞧瞧做的什么事,也就知道心里想的什么了。 苏云溪在想,这一次杀鸡儆猴,想必是能让她安生些许日子。 慢悠悠的拿着小水壶浇花,她恍然间发现,竟然打霜了,菊花上头,是白白的一层霜。 竟这般冷了。 苏云溪感叹一声,细心的抚掉白霜,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菊花瓣,这花是真的脆弱,像是文答应一样,她不过稍稍反击而已,对方就毫无反手之力。 而对于宜妃来说,她比文答应还不如,对方若是想要弄死她,就更简单了。 深切的危机感,笼罩了她。 金钏抱着一罐子桂花干出来,笑着问:“您吃不吃桂花糕,做一点给您吃如何?” 苏云溪点头,上前看了一眼金黄色的桂花,随口问是打哪来的,就听金钏回,是前些日子在御花园打的。 “成,你去厨下做吧。”她道。 她没有单独的小厨房,只能拿去御膳房做,但是她如今得宠,就算是半途要东西吃,也没有谁敢说什么。 但是她一般不做这样的事,而是自己拿东西去,或者是拿钱买。 一是原主不差钱,一直都这么做的,再一个,这宫里头,能用钱买的东西,尽量不要用人情。 没一会儿金钏哭着回来了,小脸脏兮兮的。 “怎么了?”苏云溪放下手中的水壶,轻声问。金钏抽了口气,掉着泪道:“不当心摔了。” 这样的事,听来也挺稀罕的。 这宫女太监进宫,头一个要学的就是走路。 “怎么摔的。”她追问。 金钏一听,登时委屈起来,可怜巴巴的告状:“路上碰着郭络罗贵人了,不小心撞了上去。” 自然是对方故意撞她的,但是这话,她不能说。 和郭络罗贵人之间的恩怨,说起来也是源远流长,苏云溪登时了然,叫银钏端水来,给金钏洗洗。 这种事,就是没地说理,故意气人的事。 毕竟按道理来说,没有惩罚金钏,已经是郭络罗贵人手下留情,这桂花干罐子打了,那倒是小事了。 再者她们两个平级,还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好气,无能狂怒,但是拿郭络罗贵人没法子。她家世好,对方在宫里头有宜妃做靠山。 安抚金钏一番,又赏了她一个实心的银镯子,才把这事压了下去,但是对她来说,跟郭络罗贵人的梁子,这也结下了。 她原打算,等康熙入后宫就好生的告状。 谁知道对方一连好几日都不曾入后宫,好在又等了几日,康熙终于传召后妃了,头一个想起来的就是富察贵人,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人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偏偏特别和他心意,一直惦记着。 苏云溪打扮的美美的,这才往乾清宫去。 这侍寝也是个体力活,需要养精蓄锐,打起精神来对付。 她头上带着的,是上次康熙赏她的红宝石头面,还特意搭了一套深红云锦,这个颜色其实不大适合她穿,她有些掩不住。 但穿上后,意外的端庄大气,将红宝石的张扬压下去一点,她就有些舍不得了。 到了乾清宫,康熙一见,上下打量一番,也忍不住夸:“这套衣裳好看,富察贵人眼光不错。” 苏云溪便抿着嘴笑,离他近了些,浅笑着道:“您喜欢就好。” 她刚开始的羞赧去了些,面对他的时候,放松些许,但是面上仍绷着些许温柔来。 当她笑盈盈的目光望向康熙的时候,心中就是一顿,她感觉康熙有些不大对劲。 原本就有些深不可测,但是如今瞧来,好似一汪深潭,反射着凛凛寒光,叫人完全看不透,隐隐的又有几分通透世故。 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气质。 “朕喜欢。”他随口回。 这样一来,苏云溪心里的违和感,就更加严重了,她仔细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康熙,对方双眸微阖,原本还能看出几分情绪,如今却跟利剑入鞘一样,什么也看不出了。 搭在腿上的手指骨节修长,肌肤白皙,只指肚些许的粗糙,明面上瞧着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但是以她的了解来说,康熙不一样了。 “万岁爷日益勇猛,瞧着叫嫔妾折服不已。”见康熙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苏云溪红着脸,细声细气道。 室内一时安静极了,只有红烛噼啪声响起。 第 8 章 苏云溪坐在床沿上,微暖的烛火照在她身上,衬得她眉眼弯弯,柔和淑丽。 康熙眸色深了深,执起她柔荑,放在鼻尖闻了闻,轻声问:“桂花的香味?” “是。”浅笑着应了一声,她有些不自在的抽回手,他的手又大又暖,能够将她的手,完全的包裹。 没抽动。 他紧紧的握住她细软的小手,看着她脸颊一点点的染上嫣红,娇媚又可人。 喉结滚动,他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到底放开了她,然而那大手一点都不老实,直接将床帐放下。 当男女二人同处密闭空间的时候,简直连空气中流淌的气息,都带着些许暧昧的甜。 康熙覆在她身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撑在床上,支起上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脸上轻啄。 像是蜻蜓点水,又似蝴蝶探花。 若有若无的碰触,带来似有若无的触感。 引得她浮想翩翩,脸颊彻底红透,抬起眼眸有些不耐的望着他。 康熙一瞧,就忍不住轻笑,从她腰下抽出手,开始慢条斯理的解她衣衫。她骨相匀称,纤秾有度,该鼓的地方鼓,该收的腰肢又细又韧,大掌握上去,触感弹润。 苏云溪咬了咬干涩的唇瓣,方才还抬起的眼眸,登时微阖,一脸羞赧的等着他动作。 谁知康熙在这么一瞬间,突然就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直起身,慢悠悠道:“你来。” 她来,她来什么。 古代女人做这事,能做到什么程度,她有些不大明确。 反正在现代的时候,生理需求是正常需求,男女都一样,并没有说谁就要矜持些,谁就要狂狼些。 她一直都收着,不曾动作的原因,是她担心把握不住这个度,万一她习以为常的一些小动作,对康熙来说,是闻所未闻,那就不好玩了。 苏云溪决定收着些,她羞答答的跪坐在床上,颤巍巍的伸出两只手,去解他衣裳系带。 康熙的身材很好,他善骑射,布库也是相当厉害,每天在政事繁忙之余,也会去锻炼身体,所以肌肉线条非常紧实有型。 “万岁爷。”她调皮的用指尖在他腹肌上滑过,看着康熙瞬间幽深的双眸,轻轻一笑。 …… 待雨歇云收,两人躺在床上,兀自等待余韵过去,苏云溪咬着自己细白的手指,闭着眼睛养神,康熙瞧着她这样儿,又有些受不了,但想着养生,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乖,叫奴才换床单。”康熙说了一声,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一旁的软榻上,用锦被仔细的盖好了,这才唤奴才进来伺候。 苏云溪懒懒的不愿意动,由着他闹。 床单确实有些脏污了,换一换也好,要不然都没办法睡了。 等她一觉睡醒,已是天色大亮,她安安稳稳的躺在龙床上,犹记得她早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软榻上,看来又是康熙抱过去的。 他虽然挺狗的,但是也挺体贴。 就这便尽够了,再要求多的,便是她妄想了。 刚一起身,弄出点动静来,金钏便赶紧过来伺候,看着她笑道:“小主儿,您起来洗漱吧。”身后跟着一溜乾清宫的宫人,手里捧着金盆、锦帕之类。 等到洗漱过后,奴才们又赶紧上了早膳,示意她起来吃。 “万岁爷呢?”她问。 金钏就回:“上朝去了,一直不曾回来,万岁爷交代过,叫您不必等,自个儿用了便是。” 苏云溪这才放心下来,他既然说了,那她就不用客气了,这么说着,她看向一旁的膳桌,不由得再次感叹,这皇帝的伙食,是真的好。 她在翊坤宫的时候,是按着贵人的份例来的,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加餐的,毕竟这基本份例也是够了的,要总是加餐的话,难免叫人拿住话头,说好吃一类的难听话。 但是在乾清宫就不同了,林林总总十余种,将小桌子都布满了。 “好吃。”她赞不绝口。 先喝了口香浓的豆浆润喉,这才慢条斯理的吃起旁的。 正吃着呢,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他还穿着朝服,打扮的很是隆重,人靠衣装马靠鞍,原本清隽的他,此时也变得威势极重。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苏云溪已经歇过来了,但是请安的时候,还是故意腿软了一下,接着小脸通红的望着他,欲盖弥彰的解释:“坐的久了,腿有些软。” 两人夜里闹成那样,他知道她累,自然也知道她腿软,闻言便微微一笑,没有拆穿,而是坐在她身旁,语气温柔的问:“吃着可香甜,若是不喜欢这口,叫御膳房的厨子再换一份过来便是。” 乾清宫要早膳,若是不满意,只有御膳房担责任的份,任是谁也不敢说一声不是。 苏云溪便笑着道:“好吃呢,嫔妾很是喜欢。” 康熙就没有接着说,而是坐在她身边叫奴才们添了碗筷,也跟着吃起来。 她微怔,不应该是重新叫御膳房再上一份,竟然吃她吃过的,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在前世的时候,这种事情就非常常见,什么草莓屁屁,披萨边边,都默认是自己男人的专属。 掩饰性的喝了一口银耳汤,被那齁甜的滋味给呛了一下,她赶紧放下,又喝了一口豆浆,这才觉得缓过来了,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康熙直接端起她方才喝过的银耳汤,也跟着尝了一口。 “不喜这个甜?”他也觉得有些太甜了。 苏云溪点头,鼓了鼓脸颊,又吃了一口蟹黄包,这才放下筷子。 看着康熙一口一口的将银耳汤喝掉,她笑吟吟的问:“您喜欢喝?”皇帝的嗜好,一般不会表现出来。 “喜欢?”康熙反问一句,含笑摇了摇头,那碗银耳汤,到底喝完了。 苏云溪有些摸不准他什么意思,正在思索的时候,康熙却起身,大踏步的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眸交代:“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在这等朕。” 乖巧的点了点头,她便直接回去了。 等他做什么,远香近臭,他若是发现,她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她又找谁哭去。 回到翊坤宫后,头一个见到的就是文答应。 她从慎刑司出来了。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苏云溪小脸煞白,登时怔在原地。 文答应因为算计她,才进的慎刑司,但是什么都没有审问出来,只处理了一批奴才,毕竟要人性命的事,也不可能只处置她一个。 苏云溪知道她会比较惨,但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惨。 原本娇艳如花的面容,如今枯槁失色,短短两日功夫,整个人就失去了精气神,像是从枝头掐掉的花儿,蔫哒哒的,马上就要枯萎。 身上穿着脏兮兮的中衣,上面还有许多血迹。 鞭痕纵横,隐约间还能看到腐烂的红肉。 端的吓人。 文答应瞧见了她,惨然一笑,她是真的恨,竟然会被一个傻子给糊弄了,都说她胸大无脑,最好挑唆不过,入宫一年有余,被挑唆着做了无数蠢事。 将后宫高位妃嫔都给得罪了个遍。 谁曾想到,这一下手,就是这么狠,直接叫她毫无翻身之力。 打入冷宫,查无此人。 竟然直接将她从后宫除名,打从今儿起,这后宫里头,再无文答应,只有冷宫默默凋零的文氏。 她恨,恨不得手撕了她。 看着对方清艳逼人的脸孔,文答应咬碎一口银牙,冷笑着道:“您别得意。”总有中招的那一天。 苏云溪原本想直接走过去,毕竟对方已经这么惨,她着实不忍心再落井下石。 是的,她就是这么善良有爱。 然而这样挑衅她,她就有些忍不住了。 “你别这样,我好害怕。”苏云溪可怜巴巴的红了眼圈,见文答应一脸诧异的望过来,什么还翘着兰花指捏帕子,装模作样的在眼角擦拭着。 文答应一口老血梗在胸口,登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我不像妹妹,身体康健,最是虚弱不过,你小些声咳嗽,我听了害怕。”苏云溪慢条斯理的收好帕子,表情仍旧楚楚可怜,一脸无辜。 苏云溪想,若是文答应经历过现代,必然一句卧槽已经出口了吧。 文答应确实诧异极了,以前的富察贵人,那是个什么人,那是个就算被人打一顿,也要强撑着气焰,说自己很好的人。 现在这样子,装模作样的,比她更甚。 气到心堵。 看着富察贵人一脸虚弱惊慌,周围的人登时围上来安抚她,文答应的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寒,很想跟周围的奴才说,你们不记得她以前什么样了吗,竟然被这样的小伎俩给捉住了。 然而无人理她。 苏云溪回眸冲她微微一笑,这才甩着帕子,施施然的往自己屋里去了。 等回了内室,金钏还心疼的跟什么似得。 以前张扬跋扈的小主儿,如今都这么委屈了,可见文答应不是人。 除了她,其他人都是这么想的,甚至就连翊坤宫其余几个小妃嫔也是如此。 等到了宜妃跟前的时候,那拉贵人一边柔顺的给她捶腿,一边低声道:“嫔妾瞧的真真的,富察贵人眼眶都红了,委屈的跟什么似得,嫔妾想着,估摸着吓的。” 毕竟以前没见什么真章,多是斗嘴,这实打实要命的东西放在眼前,可不是害怕了。 “就是瞧着有些怪模怪样。”毕竟以往的形象深入人心,这突然间变了,自然惹人注目。 宜妃刮了刮茶叶沫子,这才漫不经心的抬眸,看向一旁开着的窗户,透过这窗,能清晰的看到院内,闻言慢悠悠道:“毕竟长心眼了。” 也算不得什么,最后冲着文答应笑那一下,她可是瞧见了。 说到底,这没心眼的人,就算长点心,她还是没心眼,瞧瞧做戏都不知道做足了,留下破绽把柄在,叫人一眼都给看透了。 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在座的言笑晏晏,底下的灵常在脸上挂着笑意,却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切,她觉得,富察贵人没有那么简单。 她傻不傻不要紧,但是她想叫旁人以为她傻,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回到内室的苏云溪,并没有在意这么多人的猜测,她看着手里的茶盅,静静出神,不管刚才的表演如何,她这会儿心里都有些难受。 文答应这一辈子,打从拿出金箔银河开始,就已经毁了。 她在心里劝自己,千万不能走到她这一步,她想安安稳稳的活到老,如果有孩子陪就好,如果没有孩子陪,她就提前找个小小的兴趣爱好,让自己的失宠生涯,变得没有那么枯燥无聊。 后宫里头,最摧毁一个人的,不是失宠时候的墙倒众人推,而是在漫长的时光中,你的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 白日对着太阳,晚间对着月亮。 无人说话。 这样枯寂的日子,她不知道若是由她经历了,到底该怎么扛过去。 好生谋划,她在心里劝自己,所有的事,必须三思而后行,等着沙济富察氏再一次辉煌,而她背靠大树好乘凉,保住自己的命,就是保住了未来。 这么想着,她难免沉寂了些许。 金钏瞧的心疼,赶紧拿出点心放在她面前,笑吟吟道:“想那些旁的做什么,不如瞧瞧这点心,厨下刚进上来的,也算是时兴了。” 往常的菊花酥里面,都没有菊花,但是这一次的菊花酥不同,侵染了菊花的清香,加上糖的香甜。 苏云溪垂眸一看,一个个不过拇指大小,袖珍可爱。 “唔,好吃。”她笑吟吟的赞叹。 吃了几块之后,觉得有些腻,便又喝了几口茶,这才侧眸看向一旁的金钏,笑着问:“文答应的事,最后怎么说的?” 金钏犹豫的看了她一眼,才低声道:“文答应这头,报了暴病而亡,干干净净的去了。” “至于冷宫的文氏,自然是不相干的一个人。” 苏云溪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明白这道理,后宫妃嫔必须是和谐友爱的,像这种谋杀的事,轻易不会说出来,更别提根本没有出什么岔子,自然更不会有太大处罚。 但是金钏意难平:“小主儿是什么样的尊贵人,容得下她算计,合该身败名裂,永远的刻在耻辱柱上才是。” 苏云溪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含笑不语。 里子面子她都有,赶尽杀绝的事,只能放在幕后,而不能拿到台前,在康熙那,她必须有一个娇憨的人设,有点小心机也好,但人必须是善良的。 金钏显然也是知道的,只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什么。 好在康熙也是知道,这样处理有所亏欠,当即就高调的派人赏赐,足足九个奴才,手里端着托盘,赏赐种类琳琅满目。 从衣裳到首饰,应有尽有,都是按着嫔位来的。 这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足以让众人深思了,苏云溪笑吟吟的谢恩。 第 9 章 在她谢恩的时候,就听打头的奴才道:“万岁爷吩咐了,说您往后享嫔例。” 享嫔例的意思是,往后所有都按着嫔位来,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行礼问安。 如此倒也好,最起码再碰上郭络罗贵人的时候,不必落下风,而是对方要退一射之地。 她心里想了许多事,面上却浅笑盈盈的再次谢恩。 原想着带点礼物去乾清宫谢恩,想想这刚从乾清宫出来,再过去有些刻意了,不如再做一件来。 看着这么多赏赐,她蹙起细细的眉尖,仔细思考再做件什么出来。 送皇帝礼物就这点不好,人家什么都不缺,要送到皇帝心坎里,还要她会。 想了想,她侧眸看向金钏,浅笑着问:“会打络子吗?” 金钏点头,这只要是女人,或多或少都会一点,也就小主儿打小娇养,这才不会。 苏云溪想了想,打了个小小的绣球,上面坠着珍珠流苏,小巧精致,瞧着挺不错的。 隔了两日,她便捧着自己的小礼物,施施然来到乾清宫,也没指着能见到康熙,就想着能把东西送出去就行。 谁知道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他。 康熙穿着玄青的常服,通身没什么花样,线条规整,衬得他身形愈加挺拔。 如同修竹竖立风中。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她浅笑着开口。 康熙看着她,面无表情的招招手,看着她手中托盘,将荷包捏在手里,这才轻声问:“你说,百年后的桂花,还是桂花吗?” 这突然说起哲学话题,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认真道:“这世界上没有同一片叶子,自然也没有同一朵桂花。” “不同么?”康熙若有所思,随手将荷包系在腰间。 “若百年后的那朵桂花,来到了现在,那这朵桂花还是这朵桂花吗?”康熙又问。 苏云溪心中一紧,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觑着康熙的神色,慢悠悠道:“那朵桂花知道自己是哪一朵桂花就行了。” 就像她一样,从三百年后来,从苏云溪成了富察·云溪,但是她知道,她还是她,不是别人。 康熙若有所思,伸手掐了一朵桂花。 苏云溪默默的做自己的知心小姐姐,思索着等会儿康熙回神,若是觉得他这话有问题,又该如何。 过了一会儿,康熙回眸,清隽白皙的脸庞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浅笑着问她:“你为何这般觉得。” 苏云溪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双手攀着他脖颈,歪头道:“百年桂花嫔妾不懂,珍惜当下定然没错。” 这话说的在理,康熙也不想再深入解释,故而含笑摇头,侧眸看了她一眼,轻笑着执起她的柔荑,施施然往殿内去。 两人并肩坐在软榻上,康熙就道:“吃不吃甘蔗?”这玩意儿刚从南方运过来,尚新鲜呢。 苏云溪点头:“吃。” 吃甘蔗姿态不雅,需要吐残渣出来,故而妃嫔不肯在他面前吃,康熙也就是白问一句,不成想她竟应下了。 奴才将甘蔗拿了过来,就听富察贵人温声道:“嫔妾瞧见这甘蔗,就觉得心里甜,觉得您也跟甘蔗似得,甜甜的。” 她想起来网上一个段子,有些人跟甘蔗一样,需要费力剥皮,就算如此,吃到嘴里那丁点的甜,最后落得一嘴渣,还得找垃圾桶来装。 康熙就是如此。 然而他听不出言下之意,只听得富察贵人夸他甜,不禁骄矜一笑,温声道:“不及你半分甜。” 苏云溪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插着甘蔗吃,她是真的喜欢这一口,因此吃的很是香甜。 康熙一片翻涌的心,登时柔和起来,他心烦气躁,难受极了,看着她吃东西,神奇的平静下来。 又看了一会儿,就见她鼓了鼓脸颊,不高兴道:“吃了半天,落了一口水,白忙活了。” 她起身坐在他边上,用细细的指尖来勾他腰带,软软的撒娇:“想吃点心了。” 康熙握住她作乱的小手,低声问:“吃什么?” 问归问,他却直接招手,叫梁九功过来后,叮嘱现有的点心,各色上一样,任她随便吃。 苏云溪想了想,决定提一个过分点的要求:“想吃蛋黄馅的月饼。” 康熙怔了片刻,才无力的挥挥手:“成,月饼。” 说着冲梁九功点点下颌,示意他赶紧去办,然而这东西不是一蹴而成,估摸着要到晚间才吃的上。 苏云溪登时心满意足,乖巧的往他怀里一窝,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小点心。 她生的纤巧,细细的腰肢捏在手里不盈一握,他摩挲了一下,感受那柔韧的弧度,心情再次平静下来。 她明明有自己的小心机,他却觉得她娇憨可人,非常放心。 “嫔妾先告退,就不打扰您了。”苏云溪挣了挣,想要起身。 却被康熙摁下,直接道:“不必走了,给朕磨墨。” 这可不是好差事,苏云溪笑盈盈的应下,跟着康熙一道走到御案前,捏住墨锭,小心翼翼的开始磨。 手里的墨锭小小一块,被磨秃了一截,上头镀金的“春日暄和”四字,也微有磨损,金漆掉了不少。 康熙坐在御案前,就像变了个人,原本那放松的神态消失,整个人都变得紧绷起来。 他侧脸的线条凌厉有型,许是看到令他不悦的事情,眉头皱成一条线。 “放肆。” “荒唐。” …… 他板着脸训斥,自己冷笑一声,等苏云溪再去看的时候,他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不见半分愤懑不平。 这份养气功夫,着实厉害的紧。 再接下来的时候,她从他的神色中,便再也无法窥见丝毫情绪,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曾泄露一分半毫。 苏云溪伺候着喂他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磨墨,间或来到他身后,捏着厚实的肩颈按摩。 “这力道如何?”她柔柔开口。 康熙随意点头,表示赞同以后,便不再多说,接着看自己的折子。 他批折子快极了,一本又一本从他手下过,熟练又深沉。 第 10 章 看着他批奏折,她无所事事。 等把一切安排妥当,她也有些累了,便起身来到一旁的几案前,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点心。 这一次的也不知是什么,她叫不上名,吃起来甜甜黏黏的,却格外好吃。 这人吃饱了,难免犯困,苏云溪抬眸看了康熙一眼,躺在一旁的软榻上,昏昏沉沉的闭上眼睛。 原想着躺一下就好,不成想直接睡着了。 等她睡醒起身,室内一片寂静,锦被打从身上缓缓落下,她有些迷茫的打量一圈,就见两个小太监守在门口,听见她醒了便赶紧上前来伺候。 “小主儿醒了,万岁爷交代过,说让您醒了去后殿寻他。”小太监躬身,一字一句的说。 苏云溪点点头,洗漱修整过,才搭着小太监的胳膊,施施然往后殿去。 这地方她没去过,在想象是什么样子的时候,转眼也来到了后殿,和她想象中不同,也有些相同。 茶、药、膳等局,说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设置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边上还有一棵细嫩的合欢树,不过胳膊粗细,还未长成。 她最喜欢的花,因此这个季节也识得。 康熙就立在树旁,手里拿着葫芦瓢,认真的在给合欢树浇水。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苏云溪浅笑着开口,她看向一旁的康熙,突然明白他的魅力。 康熙闻言抬眸,冷厉的表情柔和些许,冲着她招招手,浅笑着道:“过来。” 说着将葫芦瓢递给一旁的小太监,用锦帕擦了擦,这才牵起她的手,施施然从后门穿过,走在了夹道上。 “带你去御花园玩。”康熙道。 其实他自己想去走走,这些日子,他心里有些许迷茫和不确定,在富察贵人身边会舒服些,她明明是个张扬性子,却突然间变得柔和起来。 有一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从容温柔。 这种气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给他带来一点影响,让他也没有那么焦躁。 近些日子来,总是会做梦,梦里头的事,不可对外人言,他茫然失措,人前从未表露出星毫,坦然面对。 走在夹道上,隐隐有冷风吹在脸上,叫人瞬间清醒过来。 “你前儿做的发坠好看,极为巧思,朕很喜欢。”康熙探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辫子,笑着道。 他说喜欢,苏云溪也高兴,毕竟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若是辛苦半晌,对方挑几句刺,那简直没辙了。 “您喜欢就好。”她抿嘴轻笑,转而又眨着眼看他,轻快道:“即如此,您往后的发坠,嫔妾包了。” 她不过随口一说,毕竟想要为康熙做点什么的人太多了,一时间哪里轮得上她。 谁知道康熙认认真真的点头。 苏云溪走着走着,突然脸色一变,掐着康熙胳膊就不动了。 “怎的了?”他心中猛然一紧。 就见苏云溪一张脸瞬间涨红,憋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在他追问下,才细声细气道:“月事来了。” 一股暖流顺腿而下,那感觉真是要命。 康熙刚听到的时候,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满是平淡的挑眉,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怕是不妥。”苏云溪红了脸,扫视一眼周围的奴才,见大家都瞬间垂眸望着地板,脸颊不禁更红了。 唇瓣翕动,还不等她说出什么,康熙垂眸在她脸颊上啾了一口,这才大踏步往前走。 苏云溪索性将头埋在他肩窝,装自己不存在好了,只要看不见她的脸,她就还是一个英雄好汉。 一路走来,只听得奴才山呼万岁的声音,她抿了抿嘴,脸颊烧的不像话。 再有就是怕污了裙子的窘迫,让她更加难受了,好丢人好难受。 好在两人没走出多远,这回翊坤宫也不过片刻功夫,很快就到了。 康熙抱着苏云溪进来,宜妃正坐在廊下,逗弄着小公主玩,见此赶紧迎上来,一脸和气的问:“妹妹这是怎么了?” 他想起梦中的宜妃,登时没了回答的欲望,抱着苏云溪扬长而去,直接回了她的房间。 梁九功看着宜妃差点挂不住的笑容,客气的躬身行礼,也跟着追过去伺候。 看着富察贵人被小心翼翼的放下来,伺候的奴才赶紧上前,牵着她往内室走去。 康熙立在屏风后头,朗声道:“朕先走了。”说罢他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慢慢的走远了。 等她收拾妥当,重新换了衣裳出来,就见隔壁的几个妃嫔都过来了。 见了她就笑吟吟的围过来,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些什么。 “富察姐姐真真令人艳羡,竟被万岁爷抱着走进来,打量满宫妃嫔,竟无一人类你。” 一旁的易常在笑了笑,柔声接话:“万岁爷最是英明神武,给富察姐姐这般恩宠,定有其缘由。” 这算是给她解围了,原本表情有变的几位妃嫔又缓和起来。 苏云溪轻描淡写道:“有些不大舒服,幸得万岁爷体恤。” 刚开始她也羞赧的紧,这会儿皮了,也觉得没什么。 “妹妹位卑,不曾得丝毫体恤,甚是艳羡姐姐。”刚开始说话那小妃嫔又说话了。 这茶颜茶语的,苏云溪听了想笑,她直接用锦帕捂唇笑出声来,促狭的捏了捏小妃嫔的脸,似笑非笑道:“万岁爷不疼你,我疼你呀。” 她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掐在脸上也没用什么力,一点都不疼。 然而她许久不曾跟人有亲密动作,这般莹润细腻的手指捏在脸上,她登时红了脸,所有的话语都噎在喉头。 她准备了一肚子话,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 “富察姐姐……”她红着脸,羞赧垂眸。 苏云溪笑了笑,转而看向一旁的易常在,笑吟吟道:“我听说你绣工是一等一的好,若是得闲了,想问你请教一二。” 这也是她的心里话,想要好生跟她交流一番,原主孤立无援,这遇见个说好话的,自然要牢牢抓住。 “是。”易常在微微一笑,赶紧应下,垂眸笑的温婉可人。 第 11 章 妃嫔之间的塑料姐妹情,叫苏云溪叹为观止,她应付一会儿,不耐烦应付的时候,就用手捏了捏眉心,满是歉意的开口:“我累了,就先回了,你们好好玩。” 这么说着,她扭头进了内室,拿着绣绷子开始绣花,看着手下的图案缓缓成型,成就感满满的。 “您盯了半晌,好生歇一会儿才是,仔细眼睛。”金钏端着甜汤进来给她吃,一边规劝。 “唔。”她随口应了一声,端过甜汤喝了一口,笑吟吟的夸:“你最是贴心不过。” 金钏笑的温柔,她心里很是满足。 刚开始分到富察贵人这里的时候,都看她笑话,说这个主儿,就是在宫外做姑奶奶的时候,也最是娇蛮难缠,这入了宫,面对着奴才,有她好果子吃。 刚开始,确实比较艰难,近些日子,处出感情来了的时候,小主儿待她便格外妥帖。 从未打过骂过不说,竟还会温柔夸赞,叫人如何不心生欢喜。 “小吉呢?”苏云溪随口问。 金钏想了想,又出去瞧瞧,这才回来道:“许是打水去了。” 两个小太监不得宠,这平日里很少往她跟前凑,又不肯闲着,便做一些边缘的小事情。 等到小吉、小祥回来,听说主子找,登时都愣住了,这可真难得,打从分过来到现在,两人都很少在主子跟前打照面。 赶紧洗脸洗手整理仪容,这才来跟主子请安。 “奴才小吉、小祥给小主儿请安,小主儿万福金安。”一丝不苟的行礼,两人心中都很是忐忑。 小吉活泼爱笑,小祥可爱温柔。 苏云溪仔细打量着两人,小吉就像个小太阳,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非常阳光明媚。 而小祥的脸蛋肉嘟嘟的,眉眼唇的棱角都比较圆润,特别可爱乖巧。 “你二人……”她说着有些微怔,对于两个小太监,她着实不知道派遣什么工作。 “多关注宫里头的动静,发生了什么事,我要第一个知道。”苏云溪抬了抬下颌,轻声细语道。 对于两人来说,能有差事简直是太好的事,这宫里头做奴才的,不怕事情多,就怕没有任何差事。 但凡你有用,就不会被抛弃,反之就令人心里没底,担心随时会抛弃。 接到差事之后,两人欢天喜地的走了,苏云溪瞧着好玩,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就直接说了:“今儿给小吉、小祥派了差事,两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你也想要?”康熙敏锐反问。 苏云溪咬着唇瓣,笑吟吟的看着他不说话。 她生的娇媚可人,这般柔和了神色,难怀期待看着你的时候,最是惹人心疼。 “那朕就……”他侧眸想了想,回首捏住她鼻子,凑近了轻笑道:“派你做朕的……” 在富察贵人期待的眼神下,他轻笑一声,柔和开口:“乖乖。” 被调戏了。 苏云溪无言以对,娇嗔的斜睨他一眼,那眉眼间的风情,让康熙微微一怔。 以前的富察贵人也是极好看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突然就风情万种起来,从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种独特的光彩。 暖黄色的烛火映照在她脸上,平添了几分温柔风流。 “富察贵人,你小字是什么?”康熙的手指在几案上敲了敲,轻声问。 苏云溪回眸看他,笑着道:“嫔妾只有小名云溪,并无小字。” 当初要起的时候,侧福晋说了,这小字还是父亲起比较好,但是她父亲早早就没了。 “朕给你起一个?”康熙说完,自己就开始琢磨,到底起个什么好。 若是宝儿、娇儿,难免觉得落入俗套。他自己琢磨半晌,还有些不确定,抬眸看着她,突然灵机一动。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康熙吟了一首诗,含笑望着她:“原就觉得你娇艳欲滴,堪比海棠,这诗像极了写你。” “不如叫崇月如何?” 崇月? 苏云溪吸了口气,还不如叫海棠呢。 “重了前朝皇帝的年号,怕是有些不妥。”她想了想还是说出口。 康熙听罢皱了皱眉,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个字带来的影响,早已被他遗忘,倒显得不打紧了。 “无碍,便叫崇月吧。”康熙道。 苏云溪无所谓,本来就是担心他事后想起来,听着不舒服,既然他自己盖章无事,叫什么名,她都无所谓。 不管叫什么,都不是她本来的名字。 “崇月。”康熙含笑捏了捏她脸颊,软乎乎的滑腻触感,还带着微微的幽香。 “用的什么香脂?这般香。”他问。 苏云溪自己在身上嗅了嗅,方才刚洗过澡,用罢香胰子,脸上却是用清水洗的。 “许是平日里香脂用多了,故而腌入味了吧。”她随口调侃,说起前世的一个段子。 康熙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一脸认真的点头。 “许朕再闻闻。”他一边说着,一边特别流氓的凑了上来。 “唔。” “香。” 他确实觉得非常好闻,淡淡的味道,要是凑近了仔细闻,就越是觉得好闻。 苏云溪被他呼吸间喷出的气息闹了个红脸,略微带点急促的呼吸,直接就在她脖颈间,带着微微的热气。 “别。”她伸手推了推。 偏偏双手无力,倒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在。 “乖。”康熙控住她的手,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用鼻尖蹭着她脖颈处的细嫩肌肤。 她身上的味道,越来越令人着迷,越闻越好闻。 当一个动作过火之后,接下来的发展,就有些不大受控了。 撷住那甜甜的唇瓣,康熙慢慢研磨啜吻,看着她意乱情迷的眯起眼睛,眼角眉梢都是褪不去的春情。 她身段玲珑有致,该鼓的地方鼓起来,该凹陷的地方,也一点都不含糊,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怎生的?”康熙呢喃,从胸腔中震出几分笑意来。也不知她怎生的,无一处不和他心意。 第 12 章 待雨歇云收,苏云溪松松垮垮的披着寝衣,起身洗漱。 康熙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哑着嗓子问:“需要朕帮你吗?”他一脸餍足,特别体贴的问。 苏云溪侧眸看了他一眼,轻笑着摇头,自己接过奴才手里的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他跟狗一样,身上就没有他没啃过的地方。 这天儿太冷了,又不能像夏日一样,直接沐浴更衣,挑着眉毛斜睨了他一眼,苏云溪鼓着脸颊,不高兴的接着擦洗。 “嘶。”她按了按那暧昧的红印,沾了水,有点刺刺的疼。 幽怨的横了他一眼,苏云溪索性躺在床上,含笑跟他撒娇:“下次轻些。” 康熙点头,他原就不是孟浪的人,只碰上她,就有些耐不住,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肌肤相贴,骨肉的距离好似也近了,但这远远还不够,他需要更深切的距离,体会那种现世的感觉。 “崇月。”他含笑轻抚她脊背,那精致的肩胛骨微微凸起,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他爱不释手。 “啪。”苏云溪睡的迷迷糊糊被他摸醒了,生气的拍了他一下,这才闭上眼睛,重新睡去。 康熙被打了也不气,嘿嘿一笑,伸手将她揽到怀里,也跟着闭眼。 一晚安睡,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富察贵人兀自睡的香甜,康熙不忍吵她,轻手轻脚的洗漱过,这才施施然离去。 刚出门,就碰到宜妃正立在门口,怀里抱着小公主,穿着一袭紫红色的旗装,迎着雾霭,明媚夺人。 康熙冲她点头示意,接着大踏步离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宜妃一大早起来,对镜梳妆,认真的挑衣裳,就为了能在皇帝上朝路上,被他看一眼,若是能立着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谁知道,她一番辛苦,连个正眼都没求来,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她所有的淡然所有的微笑,在那一瞬间崩塌。 她素来得宠,近些日子在帝王跟前,毫无任何存在感,不曾召幸过她不说,如今面对面,竟也得不来半分眼神。 若这就是帝王之爱,也太过缥缈无依了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一次截胡不成,翊坤宫的主子奴才,可都看着呢。 宜妃脸上端着的笑容,一时有些挂不住,小脸白了白,回眸看向一旁富察贵人的住所,脸色便阴沉下来。 就是这么个东西,竟叫她失去帝王宠爱,你说好笑不好笑。 等到苏云溪睡醒起来的时候,小吉赶紧上前,将早间发生的事说了。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 妃嫔争宠这样的事,目前没有什么好法子来解决。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绿茶白莲康熙没见过,许是历经千帆了。 她这段位,拿出来估摸不太够看,还是不要折腾为好。 面对帝王,好像有这点不好,不管你是什么法子,对他来说都不成,他见过的比你会的还多。 “早膳用点清淡的。”她道。 小吉欲言又止,最后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下,乖巧的去准备早膳。 金钏用锦帕给她擦手指头,一根一根洗洗的擦过来,过后还细细的涂抹上脂膏。就这份伺候的功夫,她就爱上了,毕竟时时刻刻的保养,实在太难得。 等用罢早膳,去正殿请安的时候,看见宜妃言笑晏晏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这养气功夫着实厉害,方才那么尴尬的事,转脸就跟没事人一样。 “嫔妾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苏云溪盈盈一拜,眉眼带笑。 但凡后宫妃嫔,侍寝后的第二日,总是眉眼含春,脸颊晕红,一副不堪承受的春情模样。 然而富察贵人不是,看的出来,被浇灌过的鲜花自然美丽,然而那种矫揉造作的娇态却没有。 “富察贵人昨儿伺候万岁爷辛苦,今儿还勤快起身,着实不容易。”宜妃笑吟吟开口。 她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个小妃嫔,眼神立马不对了。 患不寡而患不匀。 大家都没有,自然一切好说,若是你有我们没有,这心中的不平衡,自然升了起来。 既然能进后宫,还真没有几个丑人蠢货,大家各有各的优点,凭什么让着你。 只要把这个最得宠的干掉,就多一分机会。 苏云溪笑了笑,她知道自己拉了很多仇恨值,也知道这会儿不管说什么,都不管用。 索性笑吟吟的抬眸,落落大方的应下:“伺候万岁爷是嫔妾们的本分,倒也不必。” 们和倒也不必在一起,明明没有什么阴阳怪气,但是听在宜妃的耳朵里,就像是叉腰大笑着嘲讽她,简直忍无可忍,还必须得忍。 “富察贵人向来这么直爽。”宜妃淡淡道。 苏云溪不说话了,对方比她地位高,多说两句真的惹毛了,罚她一通,也没地方说理去。 “您说的是。”她应了一句,便闭口不言,但是瞧着宜妃的样子,好似有些更生气了。 她就立在一旁,把自己当背景布,坚决不发一言,毕竟今儿宜妃被撅回去,心里正不舒爽。 等到晚间的时候,令宜妃更不舒爽的事情发生了。 康熙来翊坤宫了。 但是他去了富察贵人的屋子。 宜妃将自己闷在屋里,大门紧闭,烛火全息,怎么也不肯露面。 苏云溪倒没顾得上她,经过今儿的事,她发现帝王宠爱比她想象中更重要一点。 “万岁爷,您渴不渴?” “您饿不饿?” “嫔妾给您捶捶背?” “要不捏捏腿?” 她很是献了一番殷勤,看的康熙用她的团扇支着她,一脸防备的问:“说吧,今儿犯什么事了?” 富察贵人素来不是个殷勤人,鲜少有这般主动的时候,如今竟接二连三的,他就在想着是犯错了。 “没有。”苏云溪鼓了鼓脸颊,一脸幽怨的望着他,不高兴道:“就想着好好的伺候你。” 康熙上下打量她,想着她往常慵懒的躺在软榻上,恨不得叫他喂着吃的样子,不禁冷笑:“朕信你?” 第 13 章 深秋的夜,带着微微的凉。 一如苏云溪的心,被康熙一句话怼的拔凉,她凉凉的瞥了一眼他,见他眉眼紧皱,仍旧有些戒备。 不禁冷笑一声,将手中锦帕扔到他身上,冷笑着道:“嫔妾要吃梨。” 把梨肉当他的肉吃,不比伺候他来的强。 谁知道康熙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半晌才笑着开口:“梁九功。” 他传唤一声的功夫,梁九功登时明白了,赶紧去准备梨。 康熙施施然的往太师椅上一坐,转而碰了书来看,见富察贵人自顾自的吃梨,当他不在似得,登时放心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光线没有那么好,他才起身,侧眸看向她,浅笑着问:“饿不饿?” 苏云溪点头,晚间有一道桂圆红枣鸡汤喝着不错,她多喝了一点,这就有些饿的快了。 “吃什么?”康熙问。 她也不知道,但是突然间很想吃拌面,便老老实实说了。 “拌面?”康熙点头,转而看向梁九功,示意他去办。 御膳房接到消息以后,是有些懵的,这玩意儿他们会做,但是万岁爷从来没吃过这东西。 后来想想要送到翊坤宫,心里就有谱了。 这拌面不光万岁爷吃,还有一个小主儿要吃,这男人和女人脾性不同,在吃面上也略微有些不同。 几分细几分宽,也是一门学问。 万岁爷愿意将就这位小主儿的口,吃自己未吃过的东西,那么对于口味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宽容。 御膳房赶紧问清楚了,是送到富察贵人那,这操作起来就更加容易了。 两人没等多久,这拌面就过来了,油亮亮的葱油,还有喷香的芝麻酱,边上码着整齐的牛肉片和青菜,还有擦出来的胡瓜丝。 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苏云溪吞了吞口水,挑了一筷子尝,登时眼前一亮。 实在太好吃了。 吃惯了大鱼大肉,这种回归简单的食物,反而让人更加珍惜。 康熙也吃的很是满足,当你什么都吃过的时候,粗茶淡饭,入口的才更容易。 两人都很克制,吃的不饿了,便直接放下碗筷,苏云溪揉了揉自己肚子,懒洋洋道:“明儿还想吃。” 康熙递给她一碗热茶,好生的暖暖,毕竟天冷了,还是吃点热乎东西,才更好。 “唔。”抱着粉釉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啜吟着,一脸餍足。 看着她这个模样,康熙含笑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如此这般就好极了。”讨好他的时候,她都不像她了。 苏云溪轻柔的打掉他的手,没说别的,只垂眸接着喝茶水。 她原先有些不确定,她在康熙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现在终于明白了。 康熙约莫是宠她的,像极了她养的小猫小狗,捧在手心里宠。 从根源上讲,压根没把她当同类。 说来也是,他是帝王,天生高人一等,就算是想要寻求共同感,他的爱卿,他的重臣,他的心腹,都比女人像人。 就算在现代的时候,也有很多人很难把女人当人,更别提古代帝王。 这是一个在他眼里,不存在的命题。 苏云溪眸色深了深,再抬眸的时候,却仍旧清澈见底,她娇嗔的斜睨了一眼康熙,嗔笑着开口:“去院里走走?” 毕竟攒了一肚子东西,若是不消化一下,晚上睡觉会比较难受。 “不必了,等会儿你在上头。”康熙随口道。 苏云溪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在上头,应了一声之后,才蓦然反应过来,不禁烧红了脸颊。 烫烫的温度,让她话都有些说不明白了。 “这……这……” 看着她结结巴巴,小脸红透,眼神娇媚撩人,水水润润,康熙不禁凑近了些,哑着嗓问:“嗯?这什么?” 苏云溪看着他凑近的脸颊,近的几乎能看见他脸上细腻的绒毛,就连剃掉的胡须根部,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红润微翘的唇角就在跟前,甚至有一种,微微一动,唇珠就会碰到的错觉。 “万岁爷……”她低喃了一声,觉得这个距离有些危险,便赶紧拉远了些,故作无事的摇了摇团扇,一本正经道:“好热。” 这深秋的天,她鼻尖却沁出细密的汗珠子。 康熙看出来了,心里满意,面上却没说什么,只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他。 苏云溪有些不自在的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由于吞的急了,登时呛住,不停的咳嗽,小脸都给憋红了。 “咳咳咳。”她闷着不敢咳的太大声,便愈加难受了,咳的眼泪汪汪,一脸虚弱的躺下。 康熙上前摸了摸她滑腻的小脸,有些无奈道:“喝水也能呛着?好些了没?” 苏云溪点头,蔫哒哒回了一句好多了,但嗓子还有些不舒服,懒得说话。 见她如此,康熙索性先去洗漱。 她自个儿呆了一会儿,听到动静抬眸的时候,不禁怔在原地。 见过衣衫不整的康熙,但是这般赤着上身,露出精壮的胸膛,和紧收的腰臀线,都展露无疑。 杏黄的亵裤非常显白,衬得他双腿又长又直,肌肉线条紧实有力。 年轻精壮。 苏云溪吞了吞口水,男色这玩意儿,有时候也挺吸引人的。 艰难的移开目光,她红着脸道:“嫔妾去洗漱。” 康熙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然而却立在她的必经之地上,没有动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近的能看清肌肤纹理。 苏云溪脸颊红的跟烧起来似得,她总算明白,什么叫越是捂着,便越是吸引人。 穿着短裤的男人,在现代看多了,便毫无性吸引力,但是在这个都穿的非常保守的情况下,突然看见,冲击力可见一斑。 “万岁爷。”她小小声的开口,眼中祈求不言而喻。 康熙敲了敲自己的脸颊,笑吟吟的望着她,苏云溪小脸一红,踮起脚尖,凑上来吻他。 一闪而过的触感,让他有些不满足,但是她洗漱后,会有更多美味等着他。 倒也不必如此着急,他在心里劝自己。 第 14 章 夜色弥漫,深秋已是极冷,突然间外头打起雷来,轰隆隆的响个不停。 苏云溪毫无防备,被惊了一下,震的轻呼出声。 “哎呀~” 她一动,屏风后就出现一道玲珑身影,康熙走近了些,轻声问:“怎么了?” 苏云溪赶紧又坐回浴桶,担心他过来,便磕磕巴巴道:“无事。”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闪电,紧接着又是一声惊雷。 “哎呀。”她捂着嘴,将惊叫声都堵了回去,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打雷。 说来也怪,秋天这么冷,怎么会打雷。 听着她又娇又软,带着小颤音的声音,康熙笑了笑,转而看向窗外噼里啪啦的暴雨,没忍住拧着剑眉。 雷打秋天冬半收。 他当即歇了所有心思,躺在床上,看着外头发呆,若是今年冬天收成减半,倒不必如此紧张。 只是这也昭示着,来年多有天灾。 暴雪、洪水…… 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不已,在他记忆中,来年确实是个饥荒年。 等到苏云溪洗白白,寝衣扣的整整齐齐出来,康熙只看了一眼她那被热水熏的红扑扑的小脸,便收回视线。 宛若老僧入定。 苏云溪呼吸一滞,她把扣子扣的严实,为的是玩个情趣,这难不成玩到了马蹄子上? 她也没有孟浪,规规矩矩的躺下,外头轰隆隆的雷声让她害怕,她就不由自主的往他怀里钻。 看着对方顺手搂住她,苏云溪抿了抿嘴,开始探究她突然不香了的原因。 刚开始害怕的时候没注意,突然想起来,秋天是不会打雷的。 他许是想到国事,故而没有兴致,如此一来,倒是说得过去。 “睡吧。”她缓缓道。 多余的话她不能说,只能说些边边角角的,康熙的怀抱温暖有力,将她牢牢圈住,像是一个小小的避风港。 “嗯。”随便应了一下,康熙语气温柔,浅声道:“睡吧,乖。” 他声音压的低,在小小的空间内,显得格外有安全感。 都是假的,大猪蹄子。 苏云溪头往他怀里又扎了扎,闭上眼睛就睡。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康熙悄悄将床帐撩开了一点缝。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波流转,顾盼生辉,闭上眼睛的时候,又显得格外恬静温柔。 静静的看了半晌,康熙也跟着闭上眼睛,不过灾年罢了,他这一生见多了,好生处理将伤害降到最低就可。 稳稳的睡了一觉,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康熙已经走了,苏云溪又安静的躺了一会儿,赖着不想起床。 下过雷阵雨的深秋,着实冷的厉害。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等到晌午的时候,竟飘起雪花来,这天气反常的够厉害。 一时间更冷了,冬日该穿的衣裳,织造局还未送过来,毕竟她只是个贵人,要上头的高位妃嫔都已经做好了,才轮得到她。 金钏也冷,翻箱倒柜的找衣裳,然而没有洗晒过,总是有些拿不出手来给她穿。 这保存起来的冬衣,被压的瓷实,又有一股子香樟丸的味道。 看了半晌,还是穿不得。 最后还是乾清宫的奴才顶着雪过来,送了几件披风给她穿。 苏云溪看着面前摆着的几件披风,各色都有,以绿、蓝、黑为主,上头花纹并不多。 乍一看端庄大方,但细看就知道是男子款式。 苏云溪随意指了松枝绿的披风,穿上后,不仅有些微怔,她比康熙身量低了许多,他的衣裳穿着定然是宽大的。 然而她穿上正好,可见是改过的。 摸着披风上的暗纹,苏云溪不禁勾唇微笑,原以为康熙作为直男帝王,定然是什么都不会的,然而他竟有这么体贴入微的一面。 可见世间无直男,只有会不会对你好。 苏云溪感叹一通,又想到他这么会,是后宫妃嫔调\教出来的,登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想了想,披着他的衣裳,坐在书桌前,认真的从一堆花笺里头找出来一片松枝绿的。 “江水春沉沉,上有双竹林。” 她认真的写下这句诗,传唤小吉、小祥过来,交代送到乾清宫去。 小吉捧起带着花香的花笺,一溜小跑往乾清宫去,到的时候,就见康熙往外走,赶紧跪在一边行礼。 康熙认出来二人,就问何事,小吉见康熙见得多了,但都是自家地盘,来了乾清宫就有些磕巴,但还是大声回禀:“富察贵人有花笺进上。” “哦?”应了一声,康熙冲着梁九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拿来看。 薄薄的花笺并无什么重量,康熙认真的打开,看了一眼,忍不住挑眉轻笑。 江水春沉沉,上有双竹林。 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 说他呢。 然而他被说的高兴。 唐朝郭震的诗,平平无奇,没什么稀罕的,但是她专门拿过来,倒显出情谊无限了。 他似是能感觉到,她红着脸选花笺又红着脸写上诗句的模样。 而她选诗的时候,定然担心太浅他看不出来,太直白又显得不稳重。 想象她娇俏的模样,康熙不禁抿嘴轻笑,冲着小吉、小祥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去,这才勾着唇角,大踏步离去。 等到俩奴才回去,苏云溪正抱着汤婆子,翘着手指让金钏染色,见他二人回来,眉眼未动。 她生的精致,五官娟秀,细细看来,无一处不好看,无一处瑕疵。 然而在这般激情表白下,明明是需要结果的,小主儿却稳稳当当,一点都不着急。 就这份心性,宫中多数人都没有。 小吉打了个千,认真回禀:“刚到乾清宫的时候,就碰见万岁爷,看在您的面儿上,当即就问了。” “万岁爷瞧着高兴,都笑了呢。” 这话说着,奴才们也高兴,万岁爷把主子放在心上,比什么都强。 “唔。”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苏云溪侧眸看向跪着的两人,低声道:“下雪跑差事辛苦,赏。” 看着两人欢天喜地的下去,她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这后宫里头的人啊,不说旁的,就是这凤仙花,也分个三六九等,逼着你去争宠。 她才了解到,这一年光保存种植凤仙花,都需要几十万两银子,就这,许多人还用不上。 “紧不紧?”金钏试探着问,细心的将绑在树叶上的线,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第 15 章 包指甲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这期间什么都不能做。 现下没有指甲油,不能像现代一样随便一涂就过去了。 而需要用凤仙花来上色。 苏云溪等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想着叫几个唱小曲的过来,也好过坐着发呆。 小吉赶紧去教坊司,没一会儿功夫就带着两个伶人回来,穿着一袭长衫,手里拿着折扇,并无其他装饰。 一个唱曲,一个说书,两人配合默契。 苏云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微怔,无怪乎许多人为戏子豪掷千金,原来戏子不光是妖妖娆娆没个正形。 这打扇子的伶人嘴里哼着小曲,温柔又包容,当唱到女腔的时候,不过是换了个手势,登时从眼角眉梢都透出几分娇媚柔情。 苏云溪登时看直了眼,就这一手功夫,就挺难得。 这伶人即要做男装扮相,又要做女装扮相,又不能太过瘦小,也不能显得高大。 她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突然学到很多,女人味是一个非常缥缈的气质。 穿着掐腰翘臀的衣服,固然能够显出女人玲珑身子,但和这伶人那股子娇媚撩人的女人味不同。 他没有挺胸,没有扭腰,甚至没有多余动作,那股子味道就出来了。 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苏云溪想,这在后宫里头,说起来这重要那重要的,但自身相貌气质才是顶紧要。 接下来好几天,苏云溪一直传召这伶人过来唱戏,每每都有厚赏,看着他男女状态自如切换,她也看出门道来了。 但是频繁听戏,又是个男伶人,她又紧盯着别人不放,瞧得认真仔细,翊坤宫里面就开始议论纷纷。 正用晚膳的时候,易常在便过来求见。 “传。”苏云溪随口道。 易常在一进来便赶紧行礼问安,笑吟吟道:“嫔妾给贵人请安。” “不必客气。”苏云溪先是点头回礼,又叫金钏搬绣凳给她坐,这才问道:“你吃了没?” 易常在也没想到正好撞上用膳,她咬了咬唇瓣,没有犹豫,直接回:“还未。” 这事没办法说谎,对方一句话就能查到的事,反而会显得她不坦诚。 “坐下用一些。”苏云溪说了一句,便叫银钏添筷子添碗,金钏在一旁伺候着布菜。 把她照顾的妥帖,易常在反而有些不自在,说实话,她也有些习惯了富察贵人撩着眼皮看人。 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然而用一顿膳下来,易常在就知道了,有些人的骄傲在脸上,有些人的骄傲藏了起来,在眼角眉梢的余光里。 这胡子内敛的光华,愈加惹人。 “那伶人唱的什么,这般得姐姐的心,众人都好奇不已。” 这话就非常点题了,伶人毕竟是男人,这无风尚起三尺浪,更别提被人抓到把柄。 “唔。”她随口应了一句,见易常在面露担忧,便浅笑着又道:“我心里有数。” 说罢携着易常在起身,来到几案前喝茶,闲闲的聊着天。 重点已经点出来,剩下的便只说些衣裳首饰之类的话。 正说笑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见有人在,还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笑道:“待客呢?” 易常在盯着脚尖,不敢抬头,她至今尚未侍寝,自然无从得见天颜,然而一年中总能见到几次,他的话语总是充满了威严。 头一次听他温柔含笑的声音,竟这般直入心坎。 苏云溪笑着上前请安,一边替他解着披风,就听康熙道:“宫中传言,你今日颇喜一伶人?” 这话出口,易常在想要告退的话语,登时堵在胸口,吓的心脏怦怦跳,屏息凝神,生怕呼吸声大了,惹出麻烦来。 万岁爷问罪,富察贵人这一次,在劫难逃。毕竟关乎男人的事,谁敢放肆。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让她很是诧异。 苏云溪噗嗤一声笑出来,先是伸出细白的手指,勾住他手指,这才施施然道:“这宫里头该整治了,有的没的都能传到您耳朵里去,可见有人搬弄是非。”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忍不住跟着笑,见易常在还呆站着,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她往外走的时候,就听万岁爷低沉含笑的声音响起:“合着都是朕的不是?” 易常在一阵恍惚,原来万岁爷也会温柔哄人,原来这种要命的事,也可以倒打一耙。 见易常在消失在眼前,苏云溪才收回目光,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嘻嘻的回:“嫔妾自然也是有错的,竟然落人话柄。” 康熙伸手揽住她的腰,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拥着一道坐下,正话反话都被她说过了,剩下的他也不想多说。 富察贵人没有说错,这宫里头是该整顿了,什么样的话,都能传到他耳朵里去。 侧眸看向她,康熙打量了一下,拧着眉头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不是白嫩精致了些许?” 她耳朵纤巧可爱,侧脸的弧度也漂亮极了。 “嗯?”苏云溪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脸,被夸还是比较高兴的,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绷不住。 “竹叶坏水色?”他挑眉,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苏云溪红了脸,娇嗔的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撒娇卖萌的低喃:“万岁爷~” 有些话能做不能说。 康熙如愿以偿,看着她耳根透出粉来,渐渐的脸颊跟着红起来,染上几分轻红。 妩媚多情,活色生香。 “乖,许朕亲一口。”康熙笑吟吟的凑上来,能闻到她皮肉间似是都带着玫瑰的暗香,淡淡幽幽,却让人忽视不得。 叼住她脖颈间的肉,轻轻的磨了磨牙齿,就见富察贵人瑟缩了一下,却怕疼而不敢动,整个人僵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 康熙伸出大掌,将她小脸笼罩住,遮挡住她的视线。 当面前一片漆黑,剩下的触觉便格外灵敏,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呼吸喷在某一点。 轻微的烫和痒。 “别。”她伸手推了推,轻声哼唧,却被康熙一手按住胳膊,彻底动弹不得。 第 16 章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只闹的气喘吁吁。 苏云溪小脸晕红,眼角沁出水意来,她瞧了瞧天色,用纤细的胳膊圈住他脖颈,软声撒娇:“您饶了臣妾吧,现下天还大亮着呢。” 这白日宣淫说出去到底不好听,旁人不会攻歼皇帝,但是她这么个小妃嫔,定然饶不了。 康熙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半晌才克制的嗯了一声。 谁叫她这般香甜,挨着细腻的皮肉,犹觉得不够。 没有将她放开,康熙旧话重提起来:“旁人传到朕耳朵里固然不对,但是你往后且收敛些。”这无风尚起三分浪,这流言蜚语传来传去,旁人可不管真假。 苏云溪点点头,一脸认真的承诺:“嫔妾知道。” 她笑吟吟的应下,窝在他怀里,轻轻的拧了一把他腰间软肉,浅笑着道:“嫔妾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那满心满眼只有您一个,再容不下其他人。” 趁机表白一波,苏云溪满眼都是孺慕之思,静静地看着康熙,盈盈的波光潋滟,倒影着他的面容。 “呵。”康熙轻笑着捉住她的小手,握在手里细细把玩,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前朝近来事务颇多,自打深秋打雷之后,许多事宜就要先备着。 他有点累,整日里忙的连轴转,鲜少有放松时候。 也就在她跟前的时候,那种独特的氛围,让他相对惬意自在。 “您用晚膳了吗?”苏云溪问。 康熙点头:“用过了。” 他今儿自己用过之后,才过来,当时饿的有些狠了,便等不及。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摸着腰间软肉,浅笑着道:“嫔妾饿了。”说着就挣扎着起身,来到妆奁前,对镜梳妆,方才将鬓发都弄乱了。 她慢悠悠的理着,含笑回眸看向康熙:“您看会儿书。” 说着她就叫奴才摆膳,鉴于康熙在,她用膳的速度增快了些,很快就回到康熙身边,等她回来,就惊讶的发现,康熙歪在软榻上,手里还捧着书,但是人已经睡着了。 她拿着毯子,蹑手蹑脚的给他盖上,便坐在一旁发呆。 和康熙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做不和谐的运动,鲜少有这般安安静静相处的时候。 她仔细的打量着,康熙闭着眼睛的时候,不见凌厉之势,倒显出几分乖巧来,好像在这一刻,他才不是威震天下的皇帝,而仅仅是一个男人罢了。 微微曲起的指节,修长白皙,好看极了。 苏云溪目光在他身上巡弋,从埕亮光秃的脑门,到穿着小鹿皮靴子的脚。 她陷入沉思,攻略康熙并不容易,对方拥有绝对的主权,她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玩意儿,可以随时丢弃,如今看着是挺宠爱她,从不曾苛责半分。 但这种状态,原就不是两人相处的正常模式。 猜疑、占有、嫉妒等等情绪,都是人为不能控制的,目前她对康熙没有任何情绪,而通过流言事件,康熙对她也是没有这种情绪的。 苏云溪眸色幽深,她得好生想想,和康熙之间的交涉。 目前她的状态比较被动,若是康熙寻她还好些,若是康熙不寻她,那么她没有丝毫胜算。 在这后宫三千佳丽,人人都在等着皇帝垂怜。 她纵然特殊,又能比旁人特殊几分。 充满了忧虑的看了一眼康熙,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造孽哦,竟然穿越到清朝,女人地位前所未有的低下。 她发了一会儿呆,康熙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呆了呆,这才慢吞吞的起身,来到床榻上,倒头就睡。 苏云溪便蹑手蹑脚去易常在那洗漱,对方见了她有些诧异,她便赶紧解释:“万岁爷睡下了,担心吵着他,索性来你这。” 易常在哪里敢说什么,一个劲的叫奴才们动作麻利些。 她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富察贵人卸掉钗鬟妆容,还以为能看到不一样的富察贵人,谁知道对方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肌肤依旧白里透红,五官依旧精致如初。 所以她平日里妆容精致,都是化了个寂寞不成。 苏云溪涂上一层薄薄的香脂,润了润面,这就作罢,并没有旁的动作。 易常在看了又看,犹豫一会儿,还是浅笑着问:“您这就收拾好了?” “嗯。”随口应下,她歪了歪头,看向易常在,打趣道:“还要进行什么仪式不成?” 易常在红着脸送她离开,自然是不需要仪式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富察贵人竟然是属于天生丽质那一挂。 她自个儿卸了妆,姿色尚且降三分,没想到有人分毫不减,只不过风情不同。 苏云溪没有再管她的想法,轻手轻脚的回了内室,偷摸的上了床,就被康熙一把捞到怀里,她抬眸一看,对方双眸亮晶晶的,显然是已经清醒。 “您醒了。”她轻声道,往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下。 康熙伸手搂住她的腰肢,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含含糊糊的问:“去哪了?”就听她乖巧回答,说是担心吵了他睡觉,便去了易常在那洗漱。 “唔。”随便应了一下,闻着她身上那熟悉的玫瑰香,康熙又变得昏昏欲睡起来。 她身上的味道可真好闻。 苏云溪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后宫的女人不容易,康熙这个主宰,也容易不到哪里去。 外忧内患,事情多的不得了。 她小心翼翼的放下床帐,也跟着闭上眼睛,明日事来明日忧,现在日子好过就成。 当富察贵人的房间安静下来之后,整个翊坤宫都不闻丝毫声响,都知道万岁爷来了,她这里熄灯了,那说明万岁爷已经睡下,谁也不敢做这要命的事,闹出一丝半毫的动静。 宜妃静静的坐在窗前,她也没敢弄出动静,甚至连烛火都给熄了,只留下一灯如豆。 她抬眸看着外头的天空,月光如练,静静的照耀着凡世众人。 她亦是其中一人,宜妃想她的小阿哥了,那么小的人,刚出月就被抱走了,至今不曾得见。如今已两岁出头了,偶尔得到消息,说是只会说蒙语。 她想偷偷的学蒙语,然而宫里头会的人,实在太少了。 宜妃叹了口气,若有朝一日母子相见,竟听不懂对方说话,说起来也是好笑至极。 第 17 章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康熙就行了,他坐起身,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昨儿夜里,直接就睡着了。 这是在自个儿宫里也少有的事,他垂眸看了一眼兀自酣睡的富察贵人,对方睡的小脸红扑扑,丰润的唇瓣微微嘟起,像极了索吻的样子。 他凑近了些,看着她唇边细小的绒毛,随着呼吸声,微微起伏。 康熙眸色幽深,看着她一缕发丝飘在脸上,想要伸出手替她别在耳后,到底又停住了。 他眉目冷凝,神色冰冷,茶褐色的瞳仁只能看到淡薄一片,再没有其他。 起身施施然的离开,他回眸看了一眼唇角微翘的富察贵人,冷厉的眸光中,映出一片雪色。 等到苏云溪起身的时候,身边早已经冰凉,丝毫没有另外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万岁爷天未亮就起了,走的时候没说什么。”金钏轻声道。 苏云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安安稳稳的叫奴才搬着太师椅,她坐在廊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绣着荷包。 时下天已经很冷了,不知道从何时起,厚厚的棉衣已经穿上了。 易常在也拿着绣绷子过来,将绣花针在头上抿了抿,一边道:“您绣什么呢?”她凑近了看,不禁怔在原地。 她从未看过富察贵人的绣品,不曾想过,竟是这般形状。 针脚杂乱,绣工粗糙,倒是配色好看,显出几分趣味来。 易常在想了想,手里的绣绷子有些拿不出来了。 但是她又细看了一眼,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之前偶遇的万岁爷来,他腰间挂着的荷包,当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做工并不是很好,她当时还在想,定然是万岁爷心爱之人绣出来的,要不然不会这么珍而重之的挂着。 如今电光火石之间,她好像联系上了。 苏云溪见她一直看着她的绣品,不禁有些害羞,轻声道:“我绣工不大好,只绣着玩罢了。”这是实在话。 她绣工确实不大好,也不想练好了。 后宫中,绣工好的费妃嫔,比比皆是,但是能够挂在康熙腰间的,只她一人,所以这绣工不打紧,重要的是,看康熙愿意不愿意了。 “嫔妾教你。”易常在是真的想教她,认认真真的跟她说如何运针。 苏云溪冲着她笑的意味深长,抬起精致的下颌,点了点一旁的绣凳,笑着道:“坐。” 易常在脸红了红,赶紧挨着富察贵人坐下,一边绣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前儿瞧着德妃娘娘的衣裳极好看,层层叠叠有三层袖子。”她心中艳羡,女人对于漂亮衣裳很没有抵抗力。 苏云溪听了一耳朵,歪头看向她,冲着金钏道:“去把那套拿出来。” 听到她这话,易常在呼吸一滞,她在想,难不成富察贵人也有这种形制的衣裳。 谁知道金钏直接捧出来一套,苏云溪接到,伸手摸了摸那柔软的料子,接着放到易常在身上,笑着道:“你瞧瞧,内务府的奴才送来,我还没有沾身,既然你喜欢这种形制,你便穿吧。” 易常在摸了摸手中的布料,柔软的云锦在手里像是云朵一样绵软,上头的织染精致的不像话。 “赏嫔妾了?”她怔怔接话。 她从未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这种料子堪称寸金,她家里头倒是买的起,但是皇家御用,谁敢出这个风头,一般都不会去触碰这种布料。 而进宫之后,作为一个常在,什么叫常在呢,就是常常都在,常常没人爱。 这等贵重之物,那是从未肖想过。 但今儿,这云锦捧在手里,触感格外的动人心弦。 “当不得,当不得。”易常在赶紧推辞。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不当什么。”她屋里多的很,从未放在眼里过。 易常在唇瓣蠕动,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种好看衣裳,她盼望太久了,再加上这颜色浅淡,她这个位份也可以穿,她又看了一眼富察贵人手里的绣绷子,在心里暗暗发誓,往后对方的绣品,她全部都包了。 苏云溪示意奴才讲衣裳送回去,正要开口,就见康熙大踏步走过来。 他罕见的穿着一袭白衣,衣襟、马蹄袖都是明黄色的,这样衬得他疏朗几分,特别是背着光走过来,阳光又给他镶上一圈浅金色的边。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安。”她笑吟吟的行礼,笑着迎上去。 看着她双眸晶亮,康熙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上前捏了捏她的脸,牵起她的手正要往里面走,就瞧见低头立在一旁的易常在,不禁皱了皱眉,梁九功瞧见了,赶紧来到易常在跟前,请她离开。 苏云溪回眸,冲她颔首致意,这才勾住康熙的手臂,娇声软语道:“您下朝了,累不累?” 康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见富察贵人会意,乖巧的在他腮边亲了一口,这才低声道:“还成。” 打小做惯了的事儿,什么累不累的,也察觉不出了。 “您快坐。”苏云溪捧着茶奉上,伺候的殷勤细致。 康熙接过抿了一口,转身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这两日怎的不叫伶人玩了?可是被人说怕了,不妨事。” 苏云溪含笑摇头:“嫔妾想着给您再多绣几件荷包出来,比什么都强。”在他喜欢的时候,把好感度多刷一点。 康熙闻言,神色缓了缓,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晃晃悠悠的芭蕉树,半晌才垂眸,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莫累着了。” 她的绣工,就挺,嗯,一言难尽。 “都说女子指尖血,乃是心头血,若是沾染到绣品上,就是将一身气运尽数附着进献。”苏云溪说的有些慢,咬字却很清晰,抬起水润潋滟的双眸,用脉脉不得语的眼神看着他。 康熙敛下眉眼,伸手捂住她璨若星河的眼眸。 那光芒太过璀璨耀眼,他不想看。 “嗯。” 视野被遮住的苏云溪,半晌才听到一声低沉的应答,好似从喉头闷出,沉的快要听不清。 第 18 章 等康熙放开手的时候,苏云溪笑容不变,依旧盈盈脉脉。 她浅笑低眉,表情丝毫未变,在康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依恋的依偎进他的怀抱,双手环抱住他柔韧的腰身,将头埋在他颈窝。 苏云溪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抱着他。 气氛一直凝滞下来,康熙跟个木头桩子似得,一动未动,他垂眸就能看见她乌黑发亮的柔顺发丝,规整的拢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富察贵人。”他轻唤了一声,到底伸出手,将她圈在怀里。 苏云溪用脸颊蹭了蹭他肩窝,又搂紧了些,没有说话,在康熙反抱回来的时候,勾了勾唇角。 她就是让康熙觉得,没了他,她不行,她百万分的依赖他,若是没有他,她会失去半条命。 就算他不想接受,不想去看,她也会强迫他去看去听,去记在心里。 但同时她会牢牢的稳住自己的心,在后宫里头爱上帝王,说出来就跟笑话一样。 “万岁爷。”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她冷静的听着自己的声音像是含了糖,又软又甜。 康熙果然耐不住,直接将她抱起来,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和她并排躺在一起,这才侧眸望过来,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不管做什么,都要有个度,苏云溪表完态之后,表情又变得正经起来,好似方才的娇羞不存在一般。 康熙瞧着她的样子,还未说话,就见她面上镇静,耳根子却红透了。 轻轻一笑,康熙伸手捏了捏,感受那微烫的滑腻触感。 苏云溪赶紧起身离开,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的翻书。 康熙走到近前一看,没忍住笑了,伸出食指勾住她精巧的下颌用力抬起,迫使她昂起头来看他,一边淡淡道:“书拿反了。” 确实拿反了,厚重的《资治通鉴》是康熙惯常看的书,她随手一拿,竟然拿倒了。 红着脸将书放下,苏云溪娇嗔的瞪了一眼康熙,这就起身又往软榻上坐,左右不跟他在一处。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跟着,瞧她娇羞的表情,和往常的娇艳妩媚比起来,好像更加的真实,也更加的惹人。 “乖。”他上前一步,照着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大踏步离去。 时间不早了,他该回乾清宫处理政务了。 苏云溪一脸不舍的送他离开,等到康熙消失在翊坤门外的时候,她的表情瞬间冷静下来,看着外头的芭蕉树,静静发呆。 玩这一手,她有些不确定,对于康熙来说,到底算是个什么结果。 康熙像是大海一样深沉,你很难去探知他真正的想法,就像是这一次,对方稳的一塌糊涂,不管是动作还是神态,都没有丝毫变化。 说来也是,后宫纵横十余载,他什么样的招数没有见过,什么样的示爱方式没有见过。 惠妃端庄持重,温婉可人,荣妃为他生了好几个孩子,若是说不爱,那也是假的,甚至还挺长情。 而宜妃娘娘世人皆知,明艳直爽,性子泼辣动人,想必是个敢说敢做的。 包衣旗上位的德妃娘娘,就更了不得,以奴才之身获宠,但是晋位特别快,迅速赶上一帮在宫里头十来年的老人。 再加上贤惠有加的皇贵妃,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而作为小贵人,在康熙眼里有没有挂上号,还是另外一个问题,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在心里细细复盘这些日子以来,康熙的所有行为,她努力想勾画出一个模式来。 “近些日子,除了我,还有谁侍寝了?”这个问题,她一直都不怎么关注,无力改变的事,她不太想知道。 谁知道金钏也有些意外,直接道:“没有人啊。” 月余功夫,除了小主儿,再无他人,后宫里头都传遍了,说是小主儿指不定用了什么法子,勾的万岁爷眼里再看不见旁人。 就连怀孕的德妃娘娘,也不曾得到召幸。 苏云溪猛然抬头:“无一人?”她若有所思的用指甲叩了叩桌面,想不到,康熙还是个比较闷骚的人。 方才表现的若无其事,但暗地里却未召幸过她人。 说明,他不是无动于衷。 有希望就成。 苏云溪立在窗前,透过斑驳的菱花窗格去看外头那随风摇曳的芭蕉树,叶子微微枯黄。 每逢秋日多寂寥,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随口嫁接了两句诗,忍不住微微一笑,目前看来,她需要赶紧升上嫔位,然后怀一个孩子,这样的话,就算康熙对她失去兴趣,那么也无所谓。 这个地位,又有孩子,晚年生活有保障了。 苏云溪心里一乐,就忍不住轻笑出声,惹得金钏看过来,一脸惊叹道:“小主儿如今越发貌美了,瞧着容光焕发,活色生香。” 她一直伺候着,按理说看惯了才是,谁知道每每见了她,仍旧觉得惊艳不已。 “呵。”抿着嘴轻笑一声,苏云溪闲闲的摇着团扇,不得不说,一张漂亮脸蛋,在后宫中着实是一把无形的杀人刀。 正说笑着,就见那拉贵人施施然的来到她门前,撩着帘子侧眸望进来,浅笑盈盈道:“老早就想着来瞧瞧你,今儿得空便过来看看,可还方便?” 苏云溪点点头,起身迎她进来,一边不住口的夸:“姐姐这套衣裳好看,衬得您跟大唐美人似得。” 她略显圆润,又不怕冷,穿的料子轻盈如纱,恍然间还以为是夏衫。 那拉贵人娇嗔一笑,斜眸望她,打趣道:“被美人夸了,可是这衣裳的荣幸了。” 说着携手一道往里头走,苏云溪让着她并排坐了,一边寒暄说着话。 她面上笑吟吟的看不出来什么,心里却有些纳罕,她和那拉贵人之间不过平平,素日里不说矛盾颇多,那也是摩擦不断,这今儿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赶紧叫金钏奉茶,捧点心出来,招待的殷勤妥帖。 那拉贵人翘了翘唇角,心中满意,她暗暗打量着,想必等会儿说出来之后,对方定然会应允的。 第 19 章 “富察贵人,我这啊,有个不情之请。”那拉贵人眉眼带笑,一脸理所当然的开口。 她这般轻松写意,苏云溪还当是什么小事,随口应道:“您尽管说。” 谁知道等那拉贵人说完,她这养气功夫都快崩了。 “你我姐妹同气连枝,共处翊坤宫,最是亲热不过,素日里来又和气,你又是个妥帖性子,我这才开口。”那拉贵人轻甩手帕,她抚着上头的蝶恋花纹样,浅笑着道:“若万岁爷来了你这,自当多劝劝万岁爷雨露均沾,绵延子嗣才是。” 这噼里啪啦一番话砸下来,苏云溪有些懵,怎么会有人这么理所当然的要端走别人的饭碗。 “嗯?”她从喉间溢出一抹轻笑,学着康熙的样子,撩了撩眼皮,从眼尾斜觑着看她,半晌才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将手中的团扇掷在桌上,不置一词。 那拉贵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正要再劝,就见苏云溪笑的温柔,冲着金钏银钏招手,示意二人都过来。 若是那拉贵人开口说话,便让着她吃茶吃点心,旁的话,一句都不许她说。 没一会儿功夫,她就顶不住,黑着脸要告辞,苏云溪也不拦她,就满是平静的看着她转身离去。 到底贵人位弱小了些。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苏云溪坐在窗前,正抄写《女戒》,看的康熙纳罕不已。 “怎么抄这个?”他问。 苏云溪原本就是做样子,听他问登时撩开笔,憋着嘴可怜巴巴道:“连您也欺负嫔妾。” “也?”康熙抓住了重点。 说实话,这富察贵人挺任性的,素来是她欺负旁人的多,旁人欺负她的少,未曾想也有说这话的一天。 “今儿那拉贵人玩,话里话外说嫔妾不贤惠,不肯劝你雨露均沾。”苏云溪噼里啪啦的说完,康熙没动静,接着听她往下说。 “嫔妾不过是个小贵人,就要勾着您缠着您,爱都爱不过来了,谁舍得往外推。” 康熙听罢正怔在原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对话。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对于这些并不太感兴趣。 随手捏了捏她的脸,温声道:“谁再跟你说这个,你便叫她把手里的银钱都给你。” 这招儿多损啊,直接把人怼到了南墙上。 苏云溪笑吟吟的应下,告状环节结束,直接往他怀里一窝,满脸惬意的蹭了蹭。 “蹭什么?”康熙捏住她肉乎乎的脸颊,没火气也蹭出三分来。 “就想腻在您身上。”苏云溪说着,又抱紧了些。 “粘人。”他道。 话是这么说,明明眉眼不动,这唇角却往上翘了翘,不得不说,富察贵人这撒娇痴缠的模样,他还挺受用。 “用晚膳了吗?”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她抬起精致的下颌,认真询问。 康熙垂眸,正正对上她伶俐的眉眼,那双茶褐色的眼眸中,满满都是他。 “你饿?”他眸色暗了暗,伸出食指,在她那跟玫瑰花瓣一样娇艳欲滴的唇瓣上碾了碾,看着那嫣红的唇瓣色泽加深,像极了亲吻多时的妩媚模样。 “嗯。”苏云溪的唇被他按着,说出来的话就有些含糊不清。 “朕喂你。”他似是起了兴,先是嘱咐奴才传膳,又直接抱起她,来到膳桌前坐下。 金钏捧着水盆过来伺候洗手,他便接过锦帕,先是细致的给她擦了一遍脸,又将她的手放在水里清洗。 每一根手指都认真的照顾到,不曾有丝毫懈怠。 白玉一样的指节,在水里愈加精致通透。 苏云溪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呼吸间尽是他身上那霸道的龙涎香,似是整个人都染上他的味道。 她心里酸酸的想,不愧是后宫纵横十余载,这讨好女人的功夫倒是不错。 谁知道就听康熙颇为自得的声音响起:“朕头一次做伺候人的差事,不知富察贵人可还受用?” 若是头一次这样的例外和偏爱,自然受用极了。 苏云溪回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吟吟道:“爱你哟。” 她这么一说,康熙反而不说话了。 时下总是含蓄的,鲜少有这般直白的表达自己心情,特别是后宫妃嫔,若是能够用缠绵悱恻的眼神多看两眼,那也是极大胆的。 正说着,奴才们端着膳食来了。 康熙一看,脸色就变了,满是不悦道:“你就吃这个?” 在他看来,还以为旁人暗地里给富察贵人穿小鞋呢。 就见桌上四菜一汤,不见丝毫荤腥,一碟子凉拌萝卜丝,一碟子素炒菘菜,还有一道酸辣土豆丝,再就是芹菜百合。 就连那汤,也是莲藕水。 青的白的都有,就是没肉。 苏云溪见他脸色当即就变了,正要问罪的样子,不禁赶紧起身拦了他,笑道:“嫔妾自个儿点的菜,这几日吃的有些腻,便叫上了素的。” 其实不是,她再怎么爱吃素,有一碟子应景就是,谁不爱吃好的呢。 谁知道这般拿捏她,正好被康熙给撞上了。 “你要是受欺负,尽管给朕说,可不许瞒着,自个儿受罪。”康熙道,方才上菜的时候,他看到富察贵人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苏云溪点点头,没说什么。 要康熙为她张目容易,但不能在这种小事上。 康熙正要重新叫膳,被苏云溪拦了,偶尔吃顿素,也不打紧。 “您喂的别说萝卜丝了,就算是鸠酒,嫔妾也能笑着喝下去。”苏云溪跨坐在他腿上,回身攀着他脖颈,送上香软的唇瓣。 最后晚膳没用几口,反而闹得两人轻喘微微,眼神缠绵。 康熙克制的滚了滚喉结,强迫自己将眼神放在膳食上,认真的喂她用膳。 他夹的有点多,她的嘴又小,就这样撑了满嘴,快要裹不过来,一点一点的蠕动着嘴巴也吃。 康熙轻笑出声,他先前打过松鼠,那小玩意儿吃东西的时候,便是这样,撑得脸颊都鼓起来,有意思极了。 他第二口还这么喂,不过富察贵人学精了,嘴巴张的小小的,只肯叼一点来吃。 “不是说,鸠酒都喝吗?”结果多一点都不肯吃了,他道。 苏云溪慢条斯理地吃着,充耳不闻。 第 20 章 说归说,闹归闹,他若真把这茬当真就不好了,苏云溪想了想,鼓着脸颊侧眸看他,笑吟吟道:“裹不下,难受。” 不等康熙反应过来,她就噘着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含含糊糊的开口:“您哪里舍得哟。” 康熙接过金钏递来的锦帕,慢条斯理地给她擦着嘴,美人不管做什么都是美的,她吃完东西,唇角油亮,却并不让人觉得脏污,什么感觉跟涂了唇脂似得。 微微翘起的唇瓣,像极了索吻。 康熙垂眸,在她唇瓣印上一个轻吻,搂着她细细的腰肢,他突然镇定下来,什么也不想做。 两人搂着一处睡下。 苏云溪还有些懵,她已经准备了满脑子的黄色废料,谁知道对方纯洁的如同大哥二弟,只想和她抵足而眠,共赏人生。 等到第二日天还未亮,苏云溪就醒了,毕竟昨夜里睡的好,半刻也不曾耽误。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还未起身的康熙,她伸手摸了摸,就见他寝衣松散,她的手可以轻而易举钻进去。 她一手摸着康熙结实的腹肌,感受那种力量感,一手摸着自己软溜溜的小肚子,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刚穿越的时候,她记得这小腹也挺结实的,谁曾想她在宫里头,窝了一段时间以后,竟然肉软了。 不过还挺好摸,又滑又腻,手感好的不行。 康熙原还有些迷糊,生生被她摸醒了,他闭着眼睛,微哑的声音响起:“想了?” 大清早的男人,经不得丝毫撩拨。 苏云溪赶紧收回手,闭上眼睛装睡,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偷偷睁开眼睛来看,就见康熙用胳膊支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那眼神无端还带出几分宠溺来。 “嫔妾想着,明儿定然要去骑射营溜达两圈,肚皮都有软肉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康熙就问她,为何今儿不去。 “因为嫔妾就说说而已。”苏云溪老老实实的接话。 这么一说,反而把康熙逗笑了,他撩开锦被起身,垂眸看着自己松松垮垮的寝衣系带,又看向苏云溪,他不说话,就够她脸红的了。 “咳。”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她别开脸,望天望地就是不肯看他。 康熙轻笑一声,直直的走到她跟前,见她小脸晕红,仍不敢抬眸,便捉住她的手,放在撩开的衣摆内。 苏云溪抽了抽手,红着脸,一脸娇羞道:“不合适吧?” 见康熙态度坚定,她的手便缓缓向下。 她脸红的像是要滴血,雪白的贝齿咬在嫣红的唇瓣上,水迹乍现。 康熙脸皮子抽了抽,赶紧握住她的手,想要说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本意是摸摸腹肌就好,谁知道对方竟然会错意。 “乖。”他拍了拍苏云溪的头,诱哄道:“晚上给你吃。” 说着一脸满足的出去了,留下她一人呆在原地,小脸红红白白,别提多精彩。 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以色侍人的小妃嫔,纵然得不了几时好,但能好一时是一时,谁曾想,竟有她自个儿想歪了这一条。 她往后在康熙面前,这脸往哪搁。 社会性死亡。 她在心里疯狂嘤嘤嘤,等到金钏过来伺候的时候,她又恢复淡然镇定,好似方才的事,能够一笑了之。 金钏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还浅声问:“您怎的不送送万岁爷,说起来也该殷勤些才是。” 她满腹都是担忧,生怕自家小主儿勾不住万岁爷的心。 苏云溪淡然的挥挥手,看了一眼金钏,想着她年岁还是小了些,遇见事不稳重。对于情爱宠爱这样的事,想法也天真单纯了些。 这后宫里头,事事殷勤妥帖伺候着的,那也不是没有,但那是奴才要做的事。 想到这个,苏云溪突然明白一点,想要拢住康熙的心很难,毕竟是个十来年的老玩家了。 而后宫妃嫔能够提供的价值,除了生育价值,就是情绪价值。 说起来也挺惨的,红旗底下长大的新时代女性,竟然一朝回到解放前。 正说笑着,苏云溪突然想到昨儿那一茬了,她冷笑一声,冲着御膳房的地方抬了抬下颌:“今儿的午膳,就吃玫瑰鱼了。” 这玫瑰鱼没有玫瑰,是以鱼切成薄片油炸定型,摆成玫瑰花样。 “午膳就要,时间紧了些。”金钏随口说了一句,就见苏云溪勾了勾唇角,那眉宇间的冷意,让她赶紧闭嘴,不再多说。 小主儿如今不怎么暴躁爱发脾气,她瞧着却更加害怕了。 “顺便说一声,那拉贵人素来丰腴,今儿的午膳便要吃些子素的。” 苏云溪道。 谁打了她的脸,她就要打回去。 谁知道金钏还未出门,康熙的赏赐就来了,还有对于那拉贵人的斥责。 看着对方白着脸,冲着乾清宫的方向跪下,听着小太监一字一句的训斥,苏云溪不过看了一眼,便降下了窗。 “她敢欺负您!该的,万岁爷替你讨公道呢。”金钏美滋滋的。 苏云溪看了她一眼没说过,金钏赶紧收了脸上的喜意,立在一旁。 她真不觉得高兴,今儿会为了一个得宠的贵人惩罚另外一个贵人,明儿就会因为别人来惩罚她。 有些笑话,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也是个笑话。 她躺在躺椅里,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晃着,一边吃着糖霜柿饼。 这是头一批出来的,着实好吃的进,她连吃了两块都不觉得腻。 听着外头的声响,手里的柿饼到底不香了,她第一次直面如此冷血无情和绝对制裁的康熙,心里还是有些慌的。 康熙在她跟前什么样。 舒朗爱笑宠人,又狗又会,总是逗的她脸颊红红。 实际上的康熙,不过派跟前小太监过来训话,这就算是贵人,也得老老实实跪着听训。 “人生短短几个球啊~” “说凉就凉透呀~” 她哼了两句,接着吃自己的柿饼,日子这么苦,可不得吃点甜的哄哄自己。 “这柿饼吃着好,给万岁爷送一点去。” 苏云溪决定对康熙妥协,面子算什么,先爬起来站在高位,她不想跪着听小太监训。 第 21 章 正在批折子的康熙,收到了一碟子柿饼。 他看着上头的糖霜,侧眸问:“若朕记得不错,这柿饼还是朕赏她的?” 梁九功低低的埋头,不敢说话。 康熙拿起一个,尝了尝,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甜,便放下了。 想了想还是道:“前儿的那斛米珠,给富察贵人送去,叫她自己耍着玩。” 这米珠不值钱,但是差不多大小的凑这么一斛不容易。 等到苏云溪起身来院里溜达的时候,就见梁九功捧着珍珠过来,见了她便笑吟吟请安:“奴才给富察贵人请安,您万安。” “梁总管客气。”苏云溪随口叫了起,就听梁九功说,这珍珠是前儿才从福建运过来的,万岁爷瞧着好,便给她送来了。 苏云溪捻着珍珠,含笑道:“替嫔妾谢谢万岁爷。”说着就对着乾清宫的方向福了福礼。 看着他带着小太监们离去,她垂眸看向手中的珍珠,确实品相很好,小小的米粒大小,盛了这么一斛,瞧着好玩极了。 看了一眼脸上的妆容,她想了想,在眼尾泪痣的地方,贴了一个珍珠,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回眸看向金钏,笑着问:“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小主儿原就生的好,小脸白里透红,肌肤有玉一般莹润的光泽,如今不过贴了个珍珠,颇有些画龙点睛的味道在。 看着金钏的眼神,她就知道这妆容成了。 既然决定要盘康熙,她就决定勤快点,当即就随手从菊花盆里掐了一朵花,施施然往乾清宫去。 金钏看了又看,略微有些不解,忍了半晌,到底没忍住,凑过来低声问:“您不拿点东西吗?” 就算叫厨房炖盅补汤呢,也好过空着手。 苏云溪含笑捏了捏金钏的脸,柔声道:“你还小呢。” 这男女之间的弯弯绕绕,没那么简单,可也没那么复杂。 他若对你有心,你打从他跟前过,他已喜不自胜。 若对你无心,莫说捧着汤羹,你便是跟他说,你要死呢,他也无动于衷。 “就这。”她举了举手中的菊花,勾唇轻笑,在她身后的金钏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笑容,略有些渗人。 等到乾清宫的时候,就见门口立了一个眼生的小太监,对方看了她身上的装扮,一瞧是低位妃嫔,笑容就有些变了,但还是请安过后客客气气道:“万岁爷忙着会见大臣呢。” 苏云溪知道,这话的言下之意是,没空搭理你这小妃嫔。 她也不恼,浅声道:“你只管禀报。” 小太监不想去,每日来乾清宫送东西的妃嫔不少,个个都叫他跑腿,耽误了万岁爷处理政事,他是要吃挂落的。 “小主儿……”金钏不高兴了,这些日子一直被捧着,哪里碰过这样的软钉子。 苏云溪按了按她的手,只眉目清淡的看着这小太监。 小太监心中一凛,这样的通身气派,凌厉气度,不应当只是个小妃嫔才是,见对方腰板挺直,到了乾清宫跟前,也没什么卑躬屈膝的,心里便犹豫三分。 “您先候着,奴才……”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身后梁爷爷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温柔的像是幻觉。 “富察贵人来了,您且先侯着,奴才这就去禀报。”小太监眼睁睁看着平日里跟爷似得梁九功,办事干净利落,对方甚至还未发一言。 “嗯。”苏云溪随口应下。 在小太监发白的脸色下,苏云溪搭着梁九功的胳膊,施施然进了乾清宫。 到的时候,康熙正在批折子,见了她来,头也不抬,用下颌点了点一旁的墨锭,意思很明显了。 苏云溪随手将菊花放在他正在批的折子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康熙非常恼怒这种行为,抬眸一看,对上她盈盈美目,那股子火气瞬间消失无踪。 “花好看。”他道。 苏云溪轻笑,伸手将碍事的花朵拿走,开始认真的磨墨,这技能她不大熟悉,因此格外认真。 正等着她进一步勾引的康熙,登时抓心挠肺,手里的奏折便有些看不下去了。 谁知道富察贵人一直静悄悄的,除了刚开始的放肆之举,后面一直不曾有动静。 康熙偷偷用眼角余光来瞟她,就见对方挽着袖子,露出来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来。 美人在骨。 富察贵人是其中之最。 现下约莫是张开了,端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她带着一根有些旧的玉镯子,品相有些不大好,里头掺了许多灰雾,不像是她会戴的。 康熙瞧了一眼,视线又移到她翘着兰花指的手上。 纤秾有度,骨肉均匀。 十指纤纤玉手,莹白的手捏着浓黑的墨锭,衬得那指腹都是粉的。 精致到让人恍然以为是假的。 康熙看了半晌,突然听到一声轻笑,那手便从他眼前消失了,甚至连那穿着绿地缠枝莲纹的身影,也慢慢的走远。 他稳了稳心神,接着批折子,然而方才还兴致勃勃,这会儿满心都想着,那手带着浅淡的玫瑰幽香,摸起来如同凝脂一样。 想摸摸不到,她走远了。 一点都不会体察圣意。 谁知道对方更过分的是,慢悠悠的在他跟前晃了一圈,施施然开口:“嫔妾叨扰许久,便先告退了。” 说着便行了福礼要走。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起身来到她跟前,近近的停住脚步。 微微俯身,用鼻尖蹭着她脖颈,低声道:“这就走了。”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脖颈间的细嫩肌肤上,又是个暧昧鸳鸯交颈的姿势,苏云溪面上努力若无其事,耳根却悄悄红了。 康熙这狗东西,真的太会了,能轻而易举的瓦解她所有的堡垒。 “万、万岁爷,嫔妾告退。”她这么说着,便后退一步,想要逃离他的禁锢。 康熙大手一揽,搂住她细细的腰肢,将她拉开的距离又拉近了,意味深长道:“这就走了?” 他故意用鼻尖蹭着她鼻尖,那唇瓣似是快要挨上,暧昧的气息登时升腾起来。 龙涎香的味道,将她紧紧笼罩,似是蛛网交织。 第 22 章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苏云溪连连念了两遍,这才稳住心神,做到淡然处之。 “念经呐。”康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眸色暗沉的伸出大拇指,在她娇嫩的唇瓣上狠狠碾了一圈,看着那色泽变得殷红如血,娇艳欲滴。 她妩媚的让人想一口吞下去。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回轮到康熙在心里念,他也有些扛不住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只在这里,就让他欲罢不能。 还未等他回神,就听富察贵人娇媚撩人的声音响起:“嫔妾告退。” 他抬眸,就见她施施然的走出视线。 这个时候,已经有许多衣裳形制掐腰了,腰身的地方收个一寸,那玲珑腰肢便出来了。 可富察贵人偏不,她的衣裳都遵循着最先的形制,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筒。 最是不显身材的装扮,甚至显得她不够纤瘦苗条,可只有他知道,她衣裳底下那腰肢细的惊人。 康熙收回视线,拿起折子的一瞬间,便将她忘在脑后,仔细认真的处理政务。 而苏云溪回去以后,也没有闲着,她内心满是不确定感。 时值深秋,万物凋零树叶枯黄,入目一片萧瑟,秋风乍起,吹动着光秃秃的树干,干枯的树枝便敲打在一起,发出声响。 刚回到翊坤宫,就见那拉贵人侍奉在宜妃娘娘跟前,她打眼一瞧,宜妃穿着彩蝶冰蓝织锦裙,下面围着凤尾裙,绣着精致的图案。 而那拉贵人就很低调,素色的夹袄,只袖头绣着一圈缠枝莲,被宜妃这么一衬,挺像个大宫女。 苏云溪缓缓上前行礼,口中说着:“嫔妾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再侧眸跟那拉贵人行了平礼。 她正要离开,就听宜妃道:“富察贵人向来懂事,本宫原是不想说你。” “只后宫姐妹伺候着皇上,都是一家子骨肉,当同气连枝才是,如何能捧高踩低欺辱旁人。” 宜妃说罢,安抚的拍了拍那拉贵人的手,低声道:“那拉贵人比你先入宫,原就是姐姐,你不该撤了她的膳食,暗地欺压同宫姐妹,今儿就罚你抄写宫规,往后不再犯罢了。” 苏云溪见两人跟唱双簧一样,恨不得当场就把她罪名锤死,当即就佯装着红了眼眶,弱弱开口:“娘娘说的什么呀?”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那拉贵人,哽咽中带着一丝坚强的开口:“姐姐那日说,多吃素菜肌肤水润有光泽,最好不过,劝着妹妹吃了。” “原想着投桃报李,和姐姐共享小喜悦。”苏云溪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的抬眸,看向一旁的宜妃:“还请娘娘明鉴,富察家素来以敦厚为家风,做不来这样的事。” 她说完用锦帕沾了沾眼角,看着可怜极了。 宜妃一肚子的训斥梗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她狐疑的看向那拉贵人,怀疑她在作梗。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何苦这般。”宜妃起身,赶紧抽了一条干净锦帕递给她,心疼道:“瞧你,不过浑说两句,就掉起金豆豆来。” 苏云溪接过帕子,捏在手里,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抽了抽鼻子,娇里娇气的轻嗯了一声。 看着宜妃那心梗的表情,她紧紧拧起的眉头代表着心里的不平静。而一旁的那拉贵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富察贵人是什么人,阖宫谁不知道,她仗着家世好,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能动手的时候,从未动过嘴。 看着她眼眶微红,楚楚可怜,那就挺突然的。 “本宫说那拉贵人呢,不过带你一句,快别哭了,瞧这小脸儿都哭红了。”宜妃赶紧上前哄,这富察贵人近来受宠,是万岁爷心尖尖上的人。 她原想着,借此机会说她一顿,煞煞她的威风,叫她知道这翊坤宫里头是谁做主,不曾想她直接哭上了,立在那跟个小可怜似得。 倒显得她仗势欺人。 宜妃心口又是一梗,但她能屈能伸惯了,哄起小妃嫔来,那甜话是张口就来。 苏云溪见好就收,用锦帕沾了沾没有泪珠的眼角,一脸凄雨的行了礼,由金钏扶着,回了自己的寝殿。 留下宜妃和那拉贵人对视一眼,颇有些无言以对。 而她却不管那么多,索性做戏做全套,隔了个把时辰的功夫,便叫金钏传太医诊平安脉。 说是心口堵得慌。 她心口是真的有些堵,胀胀的难受,索性借题发挥。 等太医来的时候,康熙也来了,听说她不舒坦就有些紧张,当听她说完,不禁点着她鼻子笑了。 “何苦吓旁人。”他道。 苏云溪冷哼一声,伸出手推了推他,不高兴道:“谁的脸不是肉长的,凭什么她说打就打,丝毫情面都不留。” 说着看了一眼康熙,意思很明确了。 “朕知道了。”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鼓着脸颊,一脸娇嗔的发脾气,装哭过的眼睛水润润的,带着江南烟雨的薄雾。 太医恪尽职守,望闻问切一番后,才低声禀报:“小主儿吃些舒肝的药汤便成,仔细养着,不打紧。” 这话一说,康熙就懂了。 这是说她故意作呢,远不至于就要喝药了。 挥挥手让太医下去,康熙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长脸,很是赏赐了一批珍贵药材。 “乖,别闹。”他轻声道。 明明最温柔的声音,甚至非常平静,可苏云溪却从里头听出了无尽的冷漠无情。 她知道康熙只是宠着她,跟玩儿似得,但是听着他这般说话,心里还是一咯噔。 康熙什么都知道,他默默看着后宫翻腾,为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却只管最得宠的那一个。 低位给宠,高位有权。 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低位位卑,奈何不得高位嫔妃,而高位稀宠,哪敢得罪万岁爷的心肝儿。 他所有的动作下,都带着自己的考量。 那么月余以来,日日宠着她,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在背后,是她所不知道的。 而后宫妃嫔诡异的平静,不曾有人就她独宠的事,说上一句半句。 第 23 章 疑惑归疑惑,日子照过。 这两日殷勤了些,今儿还得继续,她先是拿了花笺来,写上一句酸诗送乾清宫去。 利用康熙的傲慢和偏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寻常男人都觉得自己举世无双,天下女人爱自己,那么作为皇帝的康熙,纵然不是个自负的性子,可你若告诉他,他的女人不爱他,他定然也是不信的。 苏云溪想要做的是,不管何时何地,康熙只要想到女人,就会想起,翊坤宫的富察贵人爱朕至深。 他多疑,她就时时刻刻的重复这话,直到他坚信不疑。 “流水无穷己。” 短短五个字,用朱砂写在花笺上,惊人的端秀好看。 康熙拿到手以后,登时怔住,‘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 这刚刚分开片刻功夫,她就想他了,他微微一笑,将花笺随手掷在一旁,认真的批阅奏折。 等到梁九功整理御案的时候,便低声问:“富察贵人的花笺……” 康熙瞥了一眼,拿起来看了看,刚想说要扔掉,想起她潋滟的双眸,到底忍住了,轻声道:“收着吧。” 梁九功低头应下,妥帖的收起。 而苏云溪撩完就把康熙放在一边,正捧着书在读,她发现了自己的浅薄,有时候康熙引经据典的说话,她接的不是很顺利。 这样的情形,她不允许再次出现。 金钏一会儿送点心,一会儿送茶水,非常惊讶的发现,小主儿竟然在认真读书,她以前总是稳不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捧着书不过是做样子。 谁承想,这一次竟然稳住了。 她倍感欣慰,叫屋里伺候的奴才都静悄一点,不许露出星点声响。 等苏云溪回神,已是黄昏。 她看了看天色,便叫奴才摆饭吃,几日功夫下来,整日闷在内室读书,康熙也不曾来过。 不知从何时起,外头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苏云溪撑着竹伞,来到廊下看雨。 绵绵雨丝似是将天地都连在一块,白茫茫一片,而宫中一片寂静,不见宫人忙碌的身影。 如此一来,好似全天下,都只剩下她一人。 就挺寂寞如雪。 她想说话。 苏云溪这么一想,撑着伞就往乾清宫跑,这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挺适合面圣。 好在花盆底比较高,雨水溅不到鞋面上来。 她施施然走到乾清宫门口,也是巧了,刚好是之前拦过她的那个小太监,见了她赶紧躬身请安,一溜烟的跑去禀报。 金钏抬头挺胸,低声道:“您往后来乾清宫,看哪个还敢拦您。” 苏云溪侧眸,淡淡的瞟她一眼,低声警告让她慎言,这是乾清宫,不是自个儿屋子,没得叫人听见了。 看着金钏闭嘴的功夫,梁九功迈着小碎步,赶紧走了过来。 “奴才给富察贵人请安,万岁爷正在批折子呢,听禀报说您来了,便叫奴才来接您进去。”梁九功一边引路,一边接过竹伞,轻声道:“您且小心脚下,这雨天湿滑,仔细摔了。” 苏云溪淡淡嗯了一声,将手搭在他胳膊上,慢悠悠往前走。 看着梁九功的表情,她突然觉得很有意思,明明玲珑七窍心肝儿,偏偏脸上略带出几分憨厚,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能做到大内总管这个位置上,着实不容易。 “梁总管辛苦了。”她说了一句,就见小太监殷勤的打帘子,明明头都没抬,做事却稳妥的紧。 这宫里头,没一个简单的。 苏云溪走进内殿,就见天子坐在高堂,手里握着玉骨朱笔,神色认真的批折子。 约莫是听见花盆底磕在青石板上的细碎声响,这才抬起头,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轻声道:“你来了。” “嫔妾给……”她行礼还未结束,就见康熙抬了抬手,示意她不用行礼。 苏云溪顺着话头起身,含笑来到康熙跟前,动作轻柔的给他揉着肩,隔着厚实的夹袄,都感觉不到力度。 康熙握住她的手,拉了拉,这才轻声道:“怎的今儿过来了?” 他不过随口一问,不曾想苏云溪直接回:“想您了,便迫不及待来瞧瞧。” 这话说的直白又大胆,对于康熙来说,还有些新奇。 他面上不动声色。 苏云溪没想着他能有什么反应,特别妥帖道:“您忙您的,嫔妾瞧着就成。” 说着她就安安稳稳在一旁坐下,梁九功赶紧知机的捧来茶水点心。 苏云溪吃着点心就着茶,时不时抬眸看看康熙,特别惬意。 看着她这模样,康熙不禁抿了抿嘴唇,他也想如此这般。 想着便起身来到她跟前,还不等开口,就见富察贵人将最后一块红豆糕叼在嘴里,笑吟吟的看向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吃吗?” 她可真能吃。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这是一点都没拿他当外人。 他躬身凑近了她,一点点的啃食掉那本就不大的红豆糕,在唇瓣碰到一起的时候,索性直接将她拥到怀里,擒住那带着香甜味道的唇瓣,仔细探索。 两人俱是旷了几日,当唇齿相宜的时候,难免有几分干柴烈火的感觉。 待两人唇分,康熙便认真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当看到她眼角眉梢都带着撩人心弦的春情,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他喜欢看她迷醉的眼神。 苏云溪轻嘶了一声,摸摸自己的唇瓣,娇嗔道:“您且轻一点。”这架势恨不得将她吞下去。 “你太香甜了。”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调笑道。 他满肚子都是黄色废料。 苏云溪心中暗骂一句,才羞赧的别开脸,双手无力的推了推他,用小眼神觑着他,言不由衷的规劝:“您不处理政务了吗?” 她勾人成这样,康熙哪里稳得住,只到底勉强克制,安安稳稳的坐在御案前,好生的批折子。 只这眼神有些不大听使唤,动不动就往她这里看,她微微侧起的脖颈,包括那发尾细细的绒毛,背着光,都让人觉得精致可爱。 就很想摸。 康熙不由自主的碾了碾手指,怀念那滑腻的触感。 第 24 章 “万岁爷,您知道秋天是什么味道吗?” 苏云溪见他没有处理政务,便侧眸望过来,笑吟吟的问。 康熙想了想,随口道:“秋高气爽?” “温柔呀。”她道。秋天在表面上温柔万分,实则最是凉薄。 像极了康熙,也像极了她。 那些炽热的阳光下,是掩盖不住的白霜。 康熙索性搁下笔,侧眸看过来,浅笑着道:“怎的,想要朕的温柔?” 这话问的,叫人不点头都不成,苏云溪从善如流的应下,她可怜巴巴的咬着唇瓣,笑吟吟的看着他,半晌才鼓着脸颊问:“那您愿意,给予一点点温柔吗?” 她这是逼着他定人设,有时候人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会戴着不同的面具。 康熙垂眸,看了她半晌,才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指,将她鼓起的脸颊戳下去,一本正经道:“朕的富察贵人,值得所有的温柔。” 话说这么满,苏云溪笑吟吟的埋进他怀里,搂着他劲瘦的腰肢,妥帖的将自己揉进他怀里,像是个最温顺的猫,你只要挠一挠下巴,就能舒适的发出呼噜声。 康熙果然满意起来,他反手搂住她,往怀里塞了塞。 两人静默的坐了一会儿,各自发着呆,突然苏云溪轻笑一声,康熙就问她笑什么。 “嫔妾教你一个好玩的。”她道。 说着笑盈盈的起身,牵着康熙的手,来到墙根站了,在对方狐疑的眼神中,抬起自己的右臂,笑吟吟道:“您这样。” 康熙依言举起胳膊,侧眸看向她,就见富察贵人又抬起左臂,左右手交叠在一起。 他左手伸了一半,直接抓住她尚未收回的手,一个用力,直接将她压在墙角,凑近了些,用鼻尖蹭着她耳根,笑吟吟的问:“要教朕,这个么?” 他声音压的极低,原本就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喉头压出,直接响在耳边。 苏云溪被苏的一塌糊涂,被他抓住的手腕也觉得烫烫的。 抬眸去看他,就见康熙幽深的双眸正盯着她,鹰隼般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偏偏又带出几分温柔婘婘来。 “您,您先忙着。”她挣脱他的手,提着裙子就走。 花盆底磕在青石板上,略显凌乱的声音,显出主人那更不平静的内心。 康熙瞧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提起朱笔前,到底跟梁九功嘱咐了一句:“今儿翻富察贵人的牌子。” …… 等苏云溪回到翊坤宫之后,想着方才康熙的反应,不禁撇了撇嘴,他真的又狗又会,特别能反客为主。 想想他方才的表现,就不是凡人。 到底是纵横情场十余载。 日常任务完成一波,她又捧起书来看,这古代文学还是非常浩瀚的,她沉迷其中,有些不可自拔的味道在。 正看着,就听易常在的声音响起,听着温婉大方。 “富察姐姐可在?” 苏云溪应了一声,笑吟吟道:“在,你进来吧。” 说笑着,易常在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小宫人,手里头拖着托盘,就听说道:“闲来无事,做了些小玩意儿,您瞧着喜欢不。” 苏云溪双手接过托盘,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怔住了。 托盘上放着六个荷包,六条手帕,上头绣着的纹样各不相同,但看的出来,都是精心所制。 “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手艺,真难为你一片心意。”苏云溪笑吟吟的收下这份孝敬,执着易常在的手,一道坐在软榻上。 先是叫金钏赶紧上茶上点心,又妥帖的把东西都收好,这才感叹道:“想不到你竟是这般的妥帖人,叫人意想不到。” 易常在双眸水润,乖巧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也软萌的紧。 “日常盼着您,想着您,便顺手做了些。” 这哪里是顺手,才多久的功夫,就能做出来这么多,她看向一旁的易常在,用手指挑起她下颌,仔细的观察着。 她眼底青黑,眼圈通红,可见是熬了夜。 她伸手摸了摸,突然就有些感动,自打来了这清宫,她见惯了什么尔虞我诈、皮笑肉不笑,还是头一次感受星点温暖,着实稀罕的紧。 “我知道你的心意就成,往后可不许如此了。”苏云溪没敢说什么叫奴才们做什么的,这主子亲手做,和叫奴才们动手,不是一个概念。 像是这些比较精致的小东西,那都是要进献给高位妃嫔的,不是说简简单单交给奴才就成。 易常在一听,心下也有些感动,毕竟做这些事情,一点微薄的心意,富察贵人若是不感怀,她这月余的功夫就白费了。 “您收着便是,嫔妾手快,这马上过年了,要赏人送人的,需要的特别多。”易常在笑吟吟道。 苏云溪看着她的笑脸,伸手捏了捏,这姑娘真的这般可爱。 都是这宫里头不好,都是康熙不好,竟叫美人移了性情。 又闲话了几句,易常在便知机的告退了。 金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这易常在是个好人,瞧瞧这物件,绣的精心非常。” 苏云溪跟着拿起一个蝶恋花的荷包看,那绣线劈的极细,配色也好看。 “好生收着。”她淡淡说了一句,看着外头的芭蕉树发呆。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廊下,和金钏一道劈绣线,想着给康熙绣个兰花的荷包来。 她放下手中的线,随意的往金钏手上一挂,便疾走两步,来到康熙跟前,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那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 康熙长身玉立,穿着一套玉白的锦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见她双眸晶灿,小脸红扑扑的,满心满眼都是他,康熙这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浅笑着道:“早上方见过,就这般想朕。” 苏云溪点头。 她抿了抿嘴,红着脸道:“说了也不怕您笑话,时时刻刻见着尚嫌不够,您忙着,就想着您忙什么,您忙完了,又想着,缠着您休息不得,是不是不大好,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一番话说的,将小女儿心态表露的淋漓尽致。 康熙垂眸,携着她的手一道往里走,捏了捏那软乎乎的小手,他轻声调笑道:“朕摸着你的手,倒觉得圆润了些。”说着停下脚步,含笑看着她:“许是想念朕的时候,多吃用了几口罢。” 这人说话,惯来没个正行。 苏云溪呼吸一滞,幽怨的斜睨了一眼康熙,甩开他的手,施施然的往里走。 “闹脾气了?”康熙觉得新鲜。 她近些日子来,一直都乖巧可爱,不曾发过星点脾气,还以为她性子改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呢。 苏云溪当没听见。 康熙便凑上来哄她,轻声道:“朕的小贵人骨肉纤秾,最好不过。” 说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柔柔道:“乖,别气了。” 苏云溪见好就收,可怜巴巴的诉委屈。 “嫔妾满心欢喜……”话还未说完,便被康熙堵了回去,他垂眸撷住她的唇,浅声道:“那朕赔你一个吻可好?” 他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倾泻而至,紧紧的将她笼罩包围。 那龙涎香的侵略味道,好像无边无际。 苏云溪被他搂到怀里,感受着那香甜的吻,和他炽热的气息,不禁有些腿软。 说起来,两人也是许久不曾胡闹过了。 “唔。”她从鼻腔中溢出一声轻哼,昭示着愉悦的感觉,亲吻是一种非常奇妙的触感,好像两颗不够近的心,因为这个动作,而紧紧贴着。 你能听到他那砰砰砰的心跳。 好像在这一瞬间,他真的是属于你一样。 这是错觉,她清晰明了的知道,他不属于她,但在这一刻,还是有些意乱神迷。 当两人唇分,苏云溪努力的平复气息,半晌才轻轻嘶了一声:“您也不说轻些。”她觉得自己的嘴,被他咬破皮了。 康熙捏住她下颌,仔细的看了看,微微的红肿。 不禁轻笑出声:“你可真娇,这么点都受不住,看来晚间的时候,是得温柔些。” 他说这个,跟笑话似得,向来最是孟浪不过。 第 25 章 两人凑到一块,好似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 康熙对她非常感兴趣,从身体发肤到灵魂,都想彻底的探索一遍。 一会儿夸她身上香的很,一会儿夸她肌肤细腻。 作为帝王,明明可以一言不发,却偏偏跟暖男似得,说话如糖似蜜,哄的她脸红心跳。 她衬着这股子劲儿,微微抬起下颌,用水润润的双眸去觑他。 康熙果然极为受用,这种满心满眼,好像身心都只装得下他一个,让他颇为感怀。 “乖。”他漫不经心的拍拍她的头,捏住那精致的下颌,迫使她头抬的更高些,那细细的修长脖颈,因此完出一截脆弱的弧度来。 低头在她眉心印上一个轻吻,康熙微微一笑,再次说了一句:“乖。” 乖你大爷,乖你妹。 苏云溪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软软的应了一声是。 以前有个段子是,我就喜欢看你干不掉我,却又拿我没办法,她如今就是这种状态。 干不掉康熙,又拿他没法子。 就挺窝火的。 苏云溪眯了眯眼睛,窝在康熙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康熙对她来说,她若是想要其他的东西,那就是强扭瓜,瓜都到她嘴里了,甜不甜的还不是任她说了算。 “累了?”康熙问。 今儿才叫了两次水,她却没什么精神,窝在他怀里,软绵绵的,好像骨头都化了。 苏云溪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嗯来,细细小小的,有些娇媚有些作。 却听的康熙心头微麻。 “睡吧。”他体贴的给她掖了掖被子,含笑道:“朕搂着你睡。” 苏云溪往他怀里窝了窝,整个人完全挂在他身上。 手脚微凉的她,特别主动的将双脚放在他大腿间,一边可怜巴巴的小声问:“您不嫌弃嫔妾脚凉吧?” 康熙轻嘶了一声,他想说嫌弃,但是看着她水润润的双眸,到底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婉转一点的说辞。 “朕给你暖,快睡吧。”她生的精致,那脚这会儿真跟玉雕似得,哇凉哇凉的。 彻骨的寒气。 康熙没忍住,到底伸出手,包裹住那冰凉的小脚,没一会儿感觉温度上来了,这才重新放到大腿处给她暖。 她很清减,这样团成一团窝进他怀里,就显得精致。 将她搂到怀里,闻着那香甜的体香,康熙也跟着闭上双眸,没一会儿呼吸就绵长起来。 苏云溪听到声响,睁开在黑夜中仍旧熠熠生辉的双眸,看着他平静熟睡的面容,紧跟着闭上双眸。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她醒来已不见康熙踪影,对于这样的1情形,她已经习惯了,康熙向来自律,虽说美人不断,但真没耽误了他的江山。 按部就班的起床洗漱,瞧着外头天好,她便想着换上新衣,去御花园溜达溜达。 走之前,她还是有些犹豫的,俗话说的好,这御花园就是是非之地,以她如今的宠爱,后宫中想要找她茬的人,那叫个数不胜数,谁知道会犯到谁的手里。 谁知道路上一直很平静,直到坐在石凳上歇息的时候,她捧着茶盏,望着御花园的秋日,还有些迷茫。 说好的血雨腥风,竟然没有。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许是有人直到她在御花园里头,便直接找来了。 她看了一眼,还有些迷茫,是个眼生的妃嫔,但是瞧着身上的穿戴,约莫也是贵人位。 这宫里头的小妃嫔太多了,贵人位以下不计数,瞧着康熙的喜好,若是觉得不错,直接就封了。 金钏在一旁提醒:“这位是芳贵人。”她小小声的开口。 “今儿竟偶遇了妹妹,可见是有喜事。”来人声音清浅,带着一种特别的腔调韵味,听着特别舒服。 苏云溪便起身打招呼,互相行了平礼之后,才相携坐下。 “早就仰慕妹妹,想着去你宫里头拜访,不曾想今儿碰见了。”文贵人捧着茶盏,笑吟吟开口。 宫里头说话,向来见面三分笑,文贵人笑的尤为好看。 苏云溪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眉眼也跟着柔和了些,浅笑着道:“是巧了。” 两人坐下喝了一会儿茶,又闲话几句,这才听见文贵人说明来意。 “我是个不争气的,身子不大康健,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求到你头上来。” 苏云溪一时有些莫名,两人之间并不熟,也没有什么交流,求人也不是这么个求法。 就见文贵人牵着她身旁小太监的手,让他立到两人中间,这才一脸认真的说道:“不瞒你说,这小太监啊,原是我家的一房亲戚,后来死了娘,娶了后娘,家道又中落了,就被后娘给提脚卖了。” “当时家里头找疯了,可怎么也找不见。” “他那狠心的爹,也就作了罢,当没生这个儿子。” “谁知道这恶有恶报,他家里头一直不曾添丁,只生下八个姑娘。” “他这爹年纪大了,想要儿子了,就拼命的找,求到我家里头上来,可惜我家里头也式微,不过是个县丞罢了。” “阴差阳错我进了宫,瞧着他与我长得像,多问了几句才知道。” 文贵人一张好嘴,你问了她一句,她就叭叭的讲了许多。将事情始末经过都给讲清楚了。 这后娘和姨娘生的几个女儿都出嫁了,留下了万贯家财,和这么一个太监儿子。 “这孩子可怜,我想着您是个慈悲的,便想着叫他投到你门下来,你好护着他。”文贵人笑吟吟道。 她的话语里面充满了笃定,这小太监生的俊秀好看,唇红齿白一看就乖巧可人,最重要的是,这后头的万贯家财,那可是跟了哪个主子,就是谁的了。 这么大的诱惑,她不信这富察贵人能给拒绝了。 苏云溪捻了捻手指,用团扇挑起小太监的下颌,仔细的看了看,确实跟文贵人说的一样,长的俊秀可爱又乖顺。 整个人脑门上,只差写上,收了奴才有了财,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就不信,能够有这么好的馅饼,叫人直接送到她嘴边来。 “嗯嗯。”她敷衍了一下,就是不肯说要收下这小太监。 文贵人有点着急,有些话,是经不起细想的。 “这孩子是个可怜的,人有老实听话。”她道。 苏云溪反过来听,瞬间觉得这人就是个烫手山芋。 她装作听不懂什么意思,一个劲道:“是呀,瞧这孩子多可怜呀。”多余的话,那是一句没有。 文贵人跟她推拉了半晌,一句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一时间不知道该感慨富察贵人是个直肠子,一点弯绕话都听不明白,还是该感慨她老谋深算,惯会扮猪吃老虎。 “只这孩子有些许的困难,也就您能帮着解决了。”文贵人道。 苏云溪知道,这是正戏要出来了。 “他爹卖官,现下关在牢里头,眼瞧着要把小粟给牵扯出来了,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文贵人叹了口气,一脸认真道:“对于旁人来说,这是天大要掉脑袋的事,对于您来说,不过一句话的功夫。” 听到这里,苏云溪才察觉出星点不对来。 这种事,何苦来找她。 她闭着双眸,用手指在桌上敲打着,一边头脑风暴,仔细的回想原主做过什么事,还真叫她回忆起来了。 文贵人能找上门,自然不是她傻,无的放矢,而是原主以前为人平息过类似的事,只不过要价高了些,故而能有这个家底找来的不多。 苏云溪吸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怪不得死这么惨,真是什么不该做,什么都给做了个遍。 她翘起手指,轻轻的按压着太阳穴,漫不经心道:“哎呀,这人老了,就是容易疲惫,出来一会儿的功夫,这就累的不成。” 说着她起身,搭着金钏的手就要走。 文贵人以为她嫌资金不够,登时有些急了,这小太监真的是她远房亲戚,而他爹卖官的事,是她家里头牵的线。 可以说,救不出这小太监,就连她也要搭进去。 看着富察贵人毫不犹豫的起身,明明是直筒旗袍,却穿出万千婀娜来,文贵人面上表情纹丝不动,捏着拍着的手,却忍不住紧了紧。 苏云溪施施然的回了翊坤宫,她冲小吉抬了抬下颌,轻声道:“去查查,这文贵人到底怎么回事。” 她从来不信一家之言。 小吉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这会儿天气正好,苏云溪索性坐在廊下,背对着外面晒太阳。 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舒适感。 甚至还很惬意。 谁知道到了晚间的时候,天气骤降,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噼里啪啦的下起雪籽来,那透明的小球从天而降,落在瓦上、砖上。 在众人熟睡之际,又偷偷的变成了鹅毛大雪。 苏云溪第二日推开窗,一眼便怔在原地,天地间一片素白,那明黄的琉璃瓦被遮盖,只露出一截深红的宫墙来,庄严肃穆。 衬着万物寂静无声,好像一切都被掩盖洗涤。 她伸出手掌,便有一片雪落在掌心,微微的凉,在白玉一样的手掌中,化成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子。 “小主儿,这外头冷,您仔细着将披风穿上。”金钏手里掂着火红的狐狸毛披风,殷勤的过来伺候。 苏云溪摆了摆手,目光望向远方,这在翊坤宫里头,环境逼仄,能够看到的,也就是小小的一方天地。 在这翊坤宫里头,就连云,也是看不全的。 第 26 章 这雪一下就是一日。 纷扬的雪花像是无边无际一样,一眼望不到边。 她刚开始的时候,觉得稀罕的紧,看的多了,心中又生出些许的燥意,以她的份例,炭盆不足以支撑整日,这炭火一熄,便冻的脚疼。 这下雪有些突然,就是拿银子去买炭,一时半会儿的,内务府也拿不出来。 正愁着有些冻脚,宜妃娘娘便有话说,说是她那存的炭多,给翊坤宫里头的小主儿们都匀一些,此举一出,人人高兴。 除了她。 因为宜妃娘娘也说了,她素来最得万岁爷欢心,许是不差这星点的炭火,故而都匀给了其他姐妹。 毕竟这其他人更需要一些。 苏云溪就在想,她最近挺低调的,这是怎么惹到宜妃了,作为她的顶头上司,这可不比惹到康熙轻多少。 她有疑惑,而在宜妃殿里头伺候的易常在也有。 她笑吟吟的问:“怎的独独漏了富察贵人。”就听宜妃哼笑道:“她有呢。”这话说的敷衍,易常在不敢再问。 但是宜妃知道,只要富察贵人得宠一日,她便看不痛快一日。 她这分炭,给了是情分,不给谁也说不得什么。 这事出突然,大家手里都没存炭。 苏云溪没管那么多,没有炭盆,她就坐被窝里去,着实冻的人瑟瑟发抖。 谁知道午间的时候,康熙便踩着雪过来了,瞧见她窝在被窝里,还唬了一跳,连忙问她是不是病了。 “若是身上不舒坦,不能干躺着,尽管去寻太医。”康熙坐在床沿上,伸出大手来探她额头,看有没有发烧。 苏云溪连忙摇头,浅笑着道:“就是有些冷,被窝里暖和。”最重要的是,被窝不需要任何成本,只要安安稳稳的躺着。 康熙伸手进去摸了一把,见她小脚暖和,不禁点了点她的额头,“怎的不烧炭。” 看着苏云溪幽怨的眼神,和已经熄灭的炭盆,康熙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话说的,略有些何不食肉糜了。 “这样吧,你搬到西侧间去住,那里有烟道,暖和。”康熙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掖了掖被子,想了想,仍旧道:“刚好给你这修个烟道出来。” 这是要盘地龙了,有这玩意儿的话,确实冬天不用愁了,会一直很暖。 苏云溪想了想,西侧间也没有烟道,不禁有些疑惑:“那拉贵人住的有烟道?”她怎么不知道,完全没听说过。 见她微微狐疑的轻启唇瓣,露出雪白的贝齿,和一小节粉舌来,不禁垂眸撷住她唇瓣亲了亲,这才慢条斯理道:“当然是乾清宫西侧间了。” 苏云溪想了想那场景,她住在乾清宫里头,和康熙抬头不见低头见,在某一天,不知道撞见了康熙不为人知的秘密,咔嚓一声,她人头落地,他秘密保住。 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浪漫,她是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怕是有些不大合适。”她宁愿冻着,等到内务府有炭了,她多买一点备着,万不叫自己再受冷。 若是住进乾清宫,好家伙,那真成了全宫的仇敌了。 康熙做出的决定,鲜少有人真正能撼动,他能力排众议干掉三藩,这种挪宫的小事,他甚至懒得说第二次。 “梁九功,去把西侧间收拾收拾,等会儿富察贵人就搬进去。”康熙朗声道。 说完就转身看向她,一本正经道:“就住段时间罢了,不必紧张。” 苏云溪一脸懵的看着他,弱弱问:“您这就决定了?” 也太快了。 康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转而脱掉靴子,将双脚也塞入被褥,感受那温暖的温度。 确实很舒服,被窝里面有她的味道,还有冬日令人眷恋的温暖。 “无怪乎陆游有诗说,‘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他轻轻感叹。 苏云溪便也跟着笑,随口道:“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说着含笑摇头,这陆游确实有意思,我与狸奴和铁马冰河,竟是一人同日所作,你说稀奇不稀奇。 “懂的不少。”康熙秃噜下她的脑袋,有些意外。 富察贵人的心眼,大概跟藕差不多,你一言瞧过去,就知道她有,但是也知道她有多少。 换句话说,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些时日,书没白看。”康熙随口道。 就这么随意的一句话,苏云溪登时屏气凝神,有些紧张,原来康熙对她一日做了什么都知道,那么原主之前做的那些事,是不是他也都知道。 “尽力而为,不负自己不负您。”她面上笑的清浅,一脸甜笑着开口。 苏云溪转过身子,大胆的将脚又搭在他身上,舒服的叹了口气,笑吟吟道:“跟您睡习惯了,这晚间怀里不抱点什么,还真是有些怪怪的。” 康熙不在,她就抱着软枕。 “朕瞧你抱着软枕,也挺自在的。”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笑吟吟道。 苏云溪幽怨的嗔他一眼,鼓了鼓脸颊没说话。 这是警告她呢,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明确的告诉她,她的一切他都知道。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又玩了一会儿,梁九功回来禀报,说是西侧间已经收拾好了,问接下来什么安排。 “走吧。”康熙道。 说着牵起苏云溪的手,让她跟着下床之后,自己蹲下,握住她纤细的脚腕,要给她穿鞋子。 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她没有拒绝。 男人和女人相处,有时候做些什么,纯粹跟打扮洋娃娃一样,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果然见她稳稳当当的坐着,康熙满意,甚至还将她直接抱了下来,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 两人携手出去,看着地上的积雪,康熙回眸看了她一眼,想要抱着她走,又担心脚下打滑,两人一道摔了,就会比较尴尬。 “你踩踩雪,瞧瞧会不会滑。”康熙道。 她穿着精致的鹿皮小靴子,好看有余,实用不足。 苏云溪踩了踩,觉得还可以,再加上地上的雪,早已被奴才扫过了,这就是薄薄的一层罢了,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滑。 她看了一眼康熙的胳膊。 康熙从善如流的将胳膊伸了过来,让她挽着之后,这才往外走。 就这么耽误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宜妃穿着一身火红的披风,手里捧着汤婆子,一脸浅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见了两人,一脸意外,但还是笑的明媚:“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安。” 她一出现在这里,苏云溪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再加上这雪地红衣,强烈对比。 不过也是巧了,她今儿穿的也是火红的披风。 撞衫了。 苏云溪挺了挺胸膛,这俗话说的好,撞衫这事,谁丑谁尴尬,她坚决不会才承认,自己的颜值不如宜妃。 康熙察觉出她的小心机,抿嘴笑了笑,冲着宜妃客气的点点头,扬长而去。 看着他这样的表现,苏云溪登时满足了,她决定不说康熙是大猪蹄子了。 虽然路滑,到底囫囵走进了乾清宫。 “你进去瞧瞧,有不合心意的地方,尽管叫……”康熙看了一眼,冲着不远处的小太监招招手,这才道:“这奴才叫小满,瞧着最是老实不过,实则一肚子心眼。” 这话着实叫人不知道是夸人的,还是损人的。 苏云溪看了一眼被称为小满的小太监,瞧着年岁也不小了,生的略有些黑,倒是浓眉大眼,弯腰躬身的,挺有奴才相。 “嗯,嫔妾知道了。”她应了一声,康熙也在西侧间转了转,见梁九功准备的妥帖,这才转身回正殿处理政事。 目送皇帝离开,金钏这才开始布置寝宫,这大框架是在,但一些细节东西就不成了。 等她收拾妥帖之后,苏云溪坐累了,揉了揉自己的腰,不高兴道:“许是小日子快要来了,怎的有些腰酸。” 平日里也没这毛病,突然的就开始了。 “小主儿这几日也爱睡了些,可是觉得哪里不痛快?尽管找太医过来请平安脉才是。”金钏道。 苏云溪含笑摇头,早两日刚宣过太医,再说也没多难受,这小日子前难受,她也算是习惯了。 不过随口一说,这一茬就算揭过去了,几人都没放在心上。 原以为她住进来了,就能时时刻刻见到康熙,后来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就算这么近的距离,如果不是特意去寻,两人就没有任何交集。 她的西侧间是在二楼,而康熙的主要场所是在一楼,又担心下楼后,会碰上来面圣的大臣。 就这么过了两日,她硬是没见过康熙半面,偶尔坐在廊下,能听到楼下的通传声,这个大臣那个大臣的,有些的名字她听过,有些她就没有听过。 “今儿厨下说做了鱼丸子,问您是生汆就好,还是炸一炸来吃。” 金钏手里端着托盘,笑眯眯的走了过来,自打搬到乾清宫之后,她发现做什么事情都顺利的不得了。 之前在翊坤宫的时候,就算主子得宠,但总有些奴才不吃这一套,这宫里头得宠的妃嫔多了去了,说降落,随时都会降落。 因此会给三分面子,但也要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 但现在就不同了,但有开口,无有不允的。 “生汆吧。”苏云溪随口道。 在这宫里头,真的是什么都吃过了,再去让她选择吃什么好,着实有些选不出来。 光从吃东西上,都能看出来康熙对后宫的态度。 当山珍海味任由你选的时候,能够专一天天吃一口东西,那可真难得。 就跟现实中,你喜欢的各种明星,这个是贵妃,那个是丽嫔,任由你随意翻牌子,谁能抗住只翻一个。 光这么想一想,她就觉得非常理解康熙了。 正说着,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过来,见她立在门口,便笑着问:“怎么立在这,冷不冷?” 苏云溪笑着摇头,满眼濡慕的凑过来,牵住他的手,晃了晃,乖巧道:“想着您若是来了,嫔妾就能,嗯……” 剩下的话,以她的厚脸皮,在康熙认真的眼神下,也有些说不出来了。 苏云溪红着脸垂眸,小脸红彤彤的,就连白玉似得耳根也染上几分绯色,像极了晶莹剔透的红玛瑙。 他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微微的烫。 “富察贵人就连耳垂也是这般好看。”他凑近了些,用鼻尖去轻蹭,一边低声道:“竟这般香?用什么熏的。” 他这一番动作下来,苏云溪原本就红透的脸颊,这会儿直接烧起来。 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脸,眼角不可抑制的带出几分潋滟水意来,整个人像是春日清晨带着露珠的海棠,娇艳欲滴,妩媚撩人。 康熙原不过是逗她,不曾想自己怔在原地,看着她动人的眉眼,差点挪不开视线。 “你……”他想要说什么,不禁含笑摇头,富察贵人似是不知自己的魅力,眼神纯稚,压抑着羞赧一脸认真的望着他。 又乖又媚。 康熙凑近了些,原想着亲亲她,谁知道富察贵人看了他一眼,像是忍不住似得。 “呕。” 第 27 章 冬日冷风呼啸,像是一只狂野的小怪兽。 两人立在门口,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苏云溪干巴巴的抬眸,张了张嘴,刚想要解释,闻见康熙身上的味儿,忍不住又‘呕’了一声。 …… 一阵寂静。 金钏和梁九功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御前失仪可大可小,若是万岁爷心情不佳,这做主子的不过吃些挂落,这做奴才的,最好过的结局,也不过是发配浣衣局。 他俩一跪,满屋子的奴才登时扑通扑通的跪了一地。 气氛很压抑,众人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苏云溪也有些害怕,她勾了勾手指,蠕动着唇角,正要开口,就被康熙捏住了下颌,皱眉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说话,直接就走了。 梁九功冲她作了个揖,也赶紧起身跟上。 剩下西侧间满屋奴才不知所措的跪着,一时间不知该起还是不该起。 苏云溪这会儿想的是,她要不要装晕算了,但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觉得以她身体的康健程度,想要晕倒还是非常艰难的。 眼瞧着康熙就要踏出门槛,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可怜巴巴道:“嫔妾头好晕。” 不能真的晕,那就装晕。 她说着就往前走了一步,想要去拽他的袖子,若今儿叫他走了,往后她的日子定然难过。 苏云溪素来声音又娇又媚,可爱至极。 然而现在跟小可怜似得,软乎乎的,像是新鲜出炉的桂花糕,甜滋滋的。 康熙脚步顿了顿,折身回来,离她一步的地方站着,心情仍旧有些不佳,冲着梁九功抬了抬下颌,冷声道:“传御医。” 苏云溪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态,在心里鞠躬作揖,求漫天神佛,可千万给她亿点点病,旁的不说,什么肠胃不适她也认了。 左右不能再叫御医说出上次的话,什么她身体康健,只略微有些上火。 天煞的上火。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软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苏云溪压力很大,当他褪去那层伪善的外衣,露出内里的冷漠如冰,她就有些慌。 看着他织金锦衣上的团龙云纹,她心里想,我命休矣。 上楼的声音传来。 哒哒哒的脚步声,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苏云溪吸了口气,努力想着要是一会儿这没有任何病症,她该怎么去挽回这个局面。 就挺难的,她叹了口气,有些不知所措。 入宫这么久,头一次这般忐忑,也头一次对皇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这就是皇权,他不过对你冷了冷脸,你光是自己的想象,就能把自己给吓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康熙稳坐如泰山。 以前的时候,她挺欣赏他这个优点的,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傀俄若玉山之将崩。但是当她直面这种气势,那就挺可怕。 她看着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御医,头发花白,心里就陡然一紧。 苏云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颤颤巍巍。 看着他号脉问诊,换了左手换右手,又是沉吟半晌,就连一旁不做声的康熙也望过来。 御医这才皱着眉开口:“不若叫老周来。” 一听说老周,康熙就忍不住抬了抬眉毛:“你确定就成,不必叫他。” 这对话又把苏云溪吓了个够呛,怎的这般年迈又有经验的御医,都已经搞定不来,需要叫另外的御医来。 老御医又沉吟片刻,这才一脸认真的道:“这要好生将养着,万不能劳累了,这头几个月,更是要更多注意。” “平日里,少往人多的地方去。” …… 林林总总的介绍,让苏云溪没忍住抠了抠手心,可怜巴巴问:“嫔妾这到底是什么病,您尽管直说便是。” 她紧张的握住康熙的手,抬起水润润的双眸,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视,心脏咚咚跳动着等待审判。 “是奴才没有说清楚。”老御医捋着胡子笑,一边道:“您这是有喜了,只不过月份太浅。” 这么一说,苏云溪表情登时凝滞住了。 “高兴傻了。”康熙神色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方才那股子冷凝的气势,终于又消散了。 傻了倒不至于,只是心情有些复杂,这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着实不适合她这一把年纪的人来经历。 过了一会儿,她才红着眼眶,可怜巴巴的抬眸:“嫔妾方才,真不是故意的。”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康熙垂眸,想要亲亲她,但一时又有些下不去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方才她的反应,他可都看着呢。 苏云溪主动踮脚亲了亲他,软乎乎的道歉:“嫔妾刚才错了嘛,您不要生气好不好。” 见主子两人互动起来,梁九功赶紧上前一步,开始送御医出去。 康熙垂眸看了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脸,开始说起别的来:“你身子重,便好生的在乾清宫养着吧。” 说来也是,这恰巧搬进了乾清宫,这恰巧有孕了,这见这孩子是个机灵的,都知道找个好地方再出现。 苏云溪伸出手掌,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惊奇的看着这平坦的小腹,完全想象不到,里面会孕育一个小生命。 她觉得非常新奇,等康熙留下一堆赏赐离开的时候,她躺在软榻上,摸着自己软溜溜的小肚子,想象了一下里面有个小东西的场景,不禁轻笑出声。 然而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从来不知道,原来怀孕是这般难受。 吃不进,咽不下,闻见什么味都觉得怪,就算没味儿,也想呕两声。 她蔫哒哒的躺在软榻上,往日的伶俐娇媚再也不见,跟小可怜似得,蹙着细细的眉尖,长吁短叹的。 康熙一来,就见她这般形容,不禁笑了。 “难受?”他问。 苏云溪轻点了点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起来不都是他造成的,到头来,笑的最厉害的是他。 宫里头添丁是喜事,再一个这刚好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孩子,意义自然不同,他期盼能从这个孩子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有个不一样的开始。 沉吟片刻,康熙才笑着道:“孩子生下来前,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 苏云溪听到这消息,心里有喜有忧,住在乾清宫,和后宫隔离开来,在一定程度上,是非常安全的。 但如此一来,容易变成众矢之的。 平安就好,就算住在翊坤宫,也没见谁少恨她一分。 当心态坦然起来的时候,她再看向康熙的眼神,就变得温和起来,笑吟吟道:“成,都听您的。” 康熙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这姑娘啊,好生可人疼。 说来也是,当她心态稳定之后,那些糟糕的孕期反应就消失的一干二净,日子重新变的顺畅起来,整日里窝在二楼也不是事。 苏云溪想了想,便问康熙,能不能去后殿转悠转悠。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有事没事,都下楼去溜达,后殿的几个科室,她混的很是熟悉。 最感兴趣的是茶房,当她真正的接触茶艺之后,不禁想起来刚穿越过来之后,她捧给康熙的茶,那得亏他喝的下去,如今想来,着实残忍了些。 她怀着身孕,不能喝茶,但是抿一口,品品味还是可以的。 她沉迷茶道不可自拔,康熙去她屋里寻了好几次都没见着人,一时间也有经验了,直接去茶室寻她,绝对找得到人。 果然今儿也是如此,康熙下朝之后,直接往后面茶室来,见她端坐着学茶道,不禁笑着问:“怎的这般用功。” 苏云溪抬眸,笑盈盈道:“左右如今身子重,旁的事不能多做,这样轻巧的小技巧多学些,到时候也好给您斟茶不是。” 说着她红了脸,雪白的贝齿咬着唇瓣,略有些羞赧的开口:“总想着若是嫔妾再好些,也好能久伴君前。” 这句话,宫里头约莫大多都是这般想的,但鲜少有人直接说出来。 他对富察贵人有一种异常的包容心,这般逾矩的话,他听来却只觉得可爱真挚。 苏云溪见他不说话,便故作失落的垂眸,不再多说什么。 康熙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便叫奴才们都出去,亲自教她斟茶。 到底活了这么多年,在漫长的人生岁月中,虽不至于什么都学会了,但是该会的东西,那是一点都没少过。 像是茶道这样的君子之道,他也非常认真系统的学习过。 教导富察贵人这样的新人,简直绰绰有余。 然而他来教,好像什么都变味了。 他身上有经久弥新的龙涎香味,就这样清浅的将她包裹在内,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你觉得带着深意。 隔着厚厚的锦衣,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那独有的炽热气息。 苏云溪被他握着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热,将她的手完全包裹,是一种非常安心的感觉。 “拨茶要这样。”康熙示范了拨茶叶的动作,姿势要缓慢而优雅,还要控制在一定时间内,将茶叶抖进三才杯。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被他握着的手上。 从头到尾学了半晌,茶道没有学来,倒是闻着他的气息,心神激荡,东西混忘了。 “可学会了?”康熙温柔问。 苏云溪认真点头,一板一眼的学了一遍。 康熙一瞧,就知道她是假会了,但也没有拆穿,教也没有认真教,主要是陪她玩。 牵着她的手起身,康熙道:“朕陪你走走。” 她整日里在乾清宫中,自个儿从不肯出去,想必也是闷了。 苏云溪一听,果然高兴,双眸瞬间变的亮晶晶,牵着他的手晃了晃,迈步就要走,转脸才想起来问他:“您不忙吗?” 今儿天气好,她望着这冬日暖阳,颇有些跃跃欲试。 但还是克制的多问了一句。 康熙笑着捏了捏她脸颊,柔声道:“不忙。”忙自然是忙的,只是抽出时间来陪她,还是可以的。 两人携手往外走,就听梁九功小跑过来禀报:“皇贵妃娘娘求见。” 康熙随口道:“传。” 苏云溪挣了挣,想要放开他的手,当着皇贵妃的面,牵皇上的手,那不是生生的将钉子往对方眼里戳。 然而康熙不放手。 这大猪蹄子,方才还觉得他好,这会儿又觉得,他真是不知民间疾苦。 特别是她富察贵人在皇贵妃面前的疾苦。 皇贵妃穿着一袭明黄的锦袍,施施然走了过来,看到她之后,尚有些意外,但还是一板一眼的行礼:“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 她非常雍容大方,冲着苏云溪也点了点头。 “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您万安。”她赶紧行礼。 各自行过礼后,康熙牵着苏云溪一边在前面走,一边侧眸回望皇贵妃,淡声问:“可有什么事。” 皇贵妃想说,无事就不能来寻了。 但她知道,这话不能说,因此带着端庄的笑容,规规矩矩的回:“眼瞧着到年节下,这冬衣要备着,已经列好册子,呈上来您瞧瞧。” 这种事,叫奴才走一趟就成了。 但是她太久没有见过皇帝,故而亲自捧着折子就来了。 康熙冲着梁九功抬抬下颌,示意他去接。 “朕先走了。”他客气的点点头,牵着苏云溪的手,便直接往前走去。 皇贵妃在后头,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莫名,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康熙脚下的路,不是普通的青石板路,而是一条,和她渐行渐远渐无书的路。 她光是看着他那漫不经心的背影,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的疼。 “万岁爷。”皇贵妃没忍住,她轻声道:“小四想您了,什么时候去瞧瞧。” 康熙挥了挥手,没有答话。 对于这位四阿哥,他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的,谁能猜到,这个自诩‘天下第一闲人’的阿哥,又是包衣旗出身,竟然能够笑到最后。 熬败了所有人,他捧着手心里的太子,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果然世事无常。 看着他一步一步,牵着富察贵人的手,坚定的往外走,皇贵妃心里愈加慌乱起来,那里就像是空出一个大洞,让她无所适从。 苏云溪没有回眸,既然决定立在康熙身边,就是要跟后宫所有妃嫔为敌的。 两人施施然的走了,留下皇贵妃跟在身后,看着两人顺着夹道,越来越远。 “往后也阳光好的时候,你就带着小满……”康熙说着,回眸看了一眼,果然见小满一脸认真的立在后面,这才接着说道:“一道出来玩,瞧见他在,其他人不敢造次。” 苏云溪回眸看了一眼,认真道:“能换一个吗?”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有些怔然,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康熙挑眉看向她,等着她解释。 她既然开这个口,自然是有说法的。 “凡事讲究眼缘,嫔妾瞧见他,便心生不满,如何共事?” 她的鄙夷遮都遮不住,康熙如今鲜少见她情绪外露,还想着她是不是长进了,今儿一瞧,果然没变。 苏云溪是真不喜欢这个叫小满的,之前摸不清底细,不敢随意开口,如今瞧着康熙的态度,知道自己能够提一些过分的小要求,她头一个就要把这个换了。 “他要是从你这走,是要被逐出乾清宫的。”康熙慢悠悠道。 小满一听,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他这几日伺候的是不怎么尽心,觉得一个小贵人罢了,过不了多久又会走,跟他没有什么干系。 说不上作践,也就是没放在心上。 该有的便利,一点都没给,旁人劝他,他也不当回事,觉得他是伺候万岁爷的,一个小贵人罢了,能够沾上乾清宫奴才的名,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苏云溪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伺候的不尽心也就罢了,她是真的看见他就难受,从名字到他这个人,她都充满了厌恶感。 这种感觉非常难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她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换一个吧。”苏云溪道。 方才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以小满的性子,定然要报复的,她闲疯了留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人在身边。 还是嫌乾清宫□□生了,不够有挑战性。 康熙点点头,认真道:“成,那就拨走吧,你中意谁?” 苏云溪听到他问,登时茫然了,乾清宫的奴才,个个都机灵,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和理想,她贸然点出来一个,跟对方的心思不符,那岂不是要坏事。 主奴之间,也不是完全的劳役关系。 这跟恋爱一样,要是劲儿不往一处使,奴才有异心,最后的结局也挺恐怖的。 “您来选,嫔妾相信你。”苏云溪想了想,还是把问题扔给他。 康熙在人群中巡弋,富察贵人现下怀着身孕,星点马虎不得,还是好生的给她挑一个才成。 这往后,也是要做她掌事太监的,地位也不能低了。 “稍后再说。”他道。 然而人群中,到底没有了小满,他因为主子一句话,就这么被拨到其他地方当差,离乾清宫这个登天梯,越来越远,渐渐的再也寻不见。 苏云溪看着他精气神都被抽走的样子,不禁想起来他之前在她面前脊背挺直的模样。 他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若是勉强得用,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人,她瞧着就难受,觉得呼吸困难。 甚至猜想过,前世的原主,是不是就死在这个叫小满的手里,要不然也不会是这种情形。 “走吧。”康熙携着她的手,两人一路慢悠悠的溜达着,终于走到了御花园。 看着那光秃秃的场景,康熙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原想着带她来赏景,这下子是什么都没有。 苏云溪看了一圈,也忍不住笑了。 她忍俊不禁,牵着康熙的手,满是濡慕的抬头,浅声道:“就想着跟您走走。” 康熙昂首阔步在前面领路,苏云溪跟在后头,迈着小碎步,一下一下的跟着。 她现在月份浅,不管是从身条上,还是从心理上,都没有把自己当双身子的人,然而康熙走了几步,自个儿想起来了,因此低声教她:“有孕可不能走这么快,若是朕没顾上你,尽管叫朕一声,等着你便是。” 苏云溪听完立在那,面无表情道:“嫔妾累了。” 她是真的累了,听康熙一口气能说这么多话,也挺诧异的,看着他清隽摄人的面孔,想着他的心,并不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去亭子坐。”康熙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看着奴才放上软软的棉垫子,这才将她放下。 苏云溪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惊呼出声,埋头在他脖颈间,等到脚挨地,才觉得安稳。 两人坐下吃了一盏茶,康熙看着她坐在那,像是一幅完美的仕女图,不禁有些技痒,回眸道:“拿纸笔颜料来。” 这是要作画了,梁九功一听就懂,赶紧叫奴才去拿。 苏云溪笑吟吟问:“画什么?” 冬日景色最美之处,约莫是阳光下的雪景,最是好看不过。 独独不是此时,御花园里头光秃秃的,枯枝有,枯草有,然而景色这玩意儿,着实稀罕。 康熙含笑摇头,仔细的打量她一眼,就不再说旁的了。 留下她自个儿猜测,半晌才没忍住红着脸弯着唇角问:“万岁爷可是要……”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若是猜错了,可是要丢人的。 就见康熙一本正经盯着她,显然是想让她把话说完。 “可是要画嫔妾?”俗话说的话,心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万一康熙顺着她的话来说,真的留下御笔来,她的底气就又足了些,这画对于康熙来说不算什么,但只要挂在她屋里,来访的妃嫔,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准放肆的。 她原就是试探,炸一下罢了。 不曾想,康熙直接点了点头,认真道:“对。” 这回轮到苏云溪怔住,她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让自己勾起的唇角不那么明显。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从康熙的角度去看,她笑的眉眼弯弯,眼中似是有漫天星子,璀璨又迷人。 “嗯,画你。”他认真道。 这么说着,奴才们刚好把纸笔颜料也拿过来了。 苏云溪还在想摆什么造型的时候,就见康熙斜睨了她一眼,便开始下笔。 画画是一件漫长而耗费功夫的活动。 她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叫奴才捧了点心茶汤来吃。 等一切结束,又捧着书看了一会儿,康熙总算是直起腰收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苏云溪凑过来看。 康熙的画,极好。 一片天地苍茫中,她是唯一的亮色,这种冲突对比,和留白,给人无限的遐想余地,却又将她的风情展现出来。 对上画中人的眼神,她忍不住怔了怔。 康熙画的是非常矛盾的一个表情,唇角微勾,眉眼弯弯,但是那眼神孤高冷厉,目下无尘。 简单几笔,竟将她内心勾勒出来。 苏云溪抬眸看向康熙,就见对方正一脸温柔的望着她,带着几分令她惊心动魄的洞察。 见她又看,康熙抿唇轻笑,不再逗她,手中的画笔一挥,便将眼前遮了一层轻纱,好像将最核心的地方遮盖起来,整个画面都变得温柔流动起来。 苏云溪望着画中人的眼睛,抿了抿嘴,神情凉薄。 “好看吗?”他问。 她点头。 康熙这才牵着她的手,施施然的往回走,刚开始的时候,他听说富察家的小格格,打从作为遗腹子千娇百宠的长大,最是娇蛮不讲理,便想着,立她为牌,好生的替他挡事。 入宫后,她演的极好。 嚣张跋扈惹人无数,叫他真正放心了,等扒拉到身边的时候,才恍然发现,那些高高抬起的眉头下面,她是拥有绝对的淡漠。 像极了神祗俯视众生。 在他面前,表现的又乖又媚,就让他产生一种分裂感和征服欲。 想要让她在他面前,真正的柔媚起来,化成最甜的蜜水。 苏云溪看着这画,对于康熙洞察人心的能力,再一次有了直观了解,他可真厉害。 等回了西侧间之后,康熙先是叫奴才把画拿去装裱了,这才说自己要忙去了,叫她自个儿玩。 “嗯。”乖巧应下。 看着他大踏步离去,那挺拔的身影如松似竹,这般展现在她面前,透露出主人不屈的意志。 她之前想岔了,觉得能够在康熙面前演戏,想想也是,她这点子道行,着实算不得什么,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她需要重新规划路线。 闭上眼睛默默出神,就听一声带着奶气的青年音响起:“奴才给小主儿请安,万岁爷拨奴才过来伺候小主儿。” 苏云溪睁开眼,随意的瞥了他一眼,是个俊秀的小太监,眉眼灵动,五官精致,一瞧就知道不是个简单人物,和小满那种脸上都带出来几分的不同。 “叫什么名?”她问。 “回小主儿的话,奴才贱名小算。若能得您赐名,那就是奴才祖坟上冒青烟了。”小算乐呵呵的回答。 苏云溪听着他说话活泼,也跟着笑了,招招手示意他到近跟前来,又仔细问了年纪,籍贯,才知道他打从六岁起,从山东来逃难的,家里头死绝了,只剩他一个,便自宫入宫来了。 他生的好看,自己也是知道的,有那戏班子和楚馆盯着他,他一个孩子没办法,索性直接断了根,一了百了。 果然入宫之后,那些觊觎的眼神都没有了。 在宫里头学功夫不容易,他从被从小打到大,如今养出来了,终于能当差了,好不容易混进乾清宫,结果被派过来伺候一个小贵人。 旁人都说,叫他面上殷勤些,万不能再跟小满一样,被人丢回来,说出来也是这乾清宫的奴才不好。 但是要他说,伺候谁,就要跟谁一心,如此一来,方能得始终。 再加上这后宫妃嫔,满打满算也不少人,谁能得万岁爷亲自赏奴才,也就富察贵人这一个。 苏云溪通过几句话,看出来他确实是个心性豁朗,不是小满那种一股子小家子气的,便心中满意,当即叫金钏赏了个大封。 一边笑着道:“好生的当差,旁的不用去管。” 这旁的说的自然是小满的事。 小算知道,因此笑着打千,便束手立在一旁等着伺候。 像是一些贴身的活儿,都是宫女在伺候,他知道这位小主儿不爱小太监凑的近,因此也不孟浪,若是立的累了,就将边角擦一擦,东西再顺顺。 左右瞧着就不是个能闲下来,也是认真想着伺候人的。 不像小满一样,你若是不寻他,左右找不到人的,就算寻来了,也是慢吞吞的说着规章制度。 她关注了一会儿,就不再多看,转而捧着自己的书来看。 这茶道里头,不光包含了茶艺,还有许多书要背,不同的茶叶有不同的产地和习性,都要一一背熟了。 她最近刚接触,还在兴头上。 正看着,就听小算禀报,说是御医来诊平安脉。 康熙对怀孕还挺看重的,叫御医每三日来诊一次平安脉。 例行的问询过后,御医笑着道:“小主儿身子康健,且仔细将养着就成。” 苏云溪一听,也跟着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纠结的开口:“为什么,嗯,肚子都没有变化?” 一听她这话,御医忍不住笑了。 “还早着呢,约莫三个月的时候,才显出来一点,您又生的玲珑,奴才估摸着,若是穿冬衣的话,您到五个月的时候,才会略有些显怀。” 御医说的仔细又认真,苏云溪也就听着,又摸了摸肚子。 就听御医道:“现下胎没坐稳,可不能说摸就摸,尽量少触碰。” 说起这个,苏云溪就有些茫然了,但她是个遵医嘱的好孩子,因此乖巧点头。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大手覆上她肚子,轻轻摸了摸,就被富察贵人给挡开了:“御医说了,不许多摸。” 这般说着,她握住他手腕,不许他动。 康熙头一次摸人,也是头一次被拦,登时觉得新奇,但还是没有收回手,只轻轻的扣在她小腹上。 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总想着能够亲近些。 “这几日可还好?”苏云溪转移话题。 康熙看了她一眼,察觉她的小心思,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顺着道:“挺好的,也没出什么乱子。” 这个时候,其实有很多乱子,但是当他再一次去面对这些事,处理起来,就比较驾轻就熟。 甚至能够提前规避很多问题。 因此并不会像前世一样,竟让他劳心劳力,整日里愁眉不展。 到后期的时候,他的日子确实好过,但是在这个时候,他挺愁苦的,三藩刚定,但内忧外患仍旧不少。 苏云溪看着他那悠闲的样子,笑吟吟道:“什么事到您手里,准没问题。”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千古一帝’称号,他的智商毋庸置疑,最起码不是她一个小市民可以登月碰瓷的。 “这么相信朕?”康熙随口道。 苏云溪点点头,若是连他都信不得,这大清估摸着要完。 “您在嫔妾心中,那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一统江山的。”她想想,还是从江山社稷上拍马屁,毕竟他历史上,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这样的话,康熙在晚年的时候听多了,然而放在年轻的时候,由貌美小妃子的嘴巴说出来,这话听着就格外入耳。 “呵。”轻笑一声,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道:“皮。” 这些日子,有些惯她了,竟叫她越来越胆大,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但看着她眉眼灵动的娇媚模样,他就觉得,这般宠着,好似也不错。 苏云溪扳着手指道:“孩子就不能跟蛋一样,在肚子里长两日,吧唧下个蛋,然后您抱怀里暖啊暖的,到时候生出一个小崽崽来,多可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揣在怀里,什么都看不见,也只能她一个人辛苦。 康熙想了想,他一个皇帝,揣着蛋来暖,就觉得还是太过娇惯她了。 “腰好酸,也有些呼吸不畅,太难受了。” 她鼓着脸颊,可怜巴巴的将脸埋进他怀里,自己跟自己生气。 怀孕之后,她的性格变了些,有时候非常想作一作,然而面对满屋子奴才,作无可作,好不容易逮到康熙,那股子委屈劲,便上来了。 康熙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的哄着。 “乖,你想想啊,一个白白的软团子,冲着你撒娇,冲着你喊额娘,是不是一切都值当了。”康熙给她画大饼。 然而苏云溪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自己的痛苦,并不能很好的感受到期待。 鼓了鼓脸颊,就不说话了。 “那这样吧,朕说个事,哄你开心,如何?”康熙捏了捏她清减了些的小脸,轻声道。 苏云溪有些不感兴趣,只要想想她还是个贵人位,而当孩子生下来,就要抱给高位妃嫔养,她就觉得浑身没劲,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什么事呀,您讲?”她鼓了鼓脸颊,兴致缺缺。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笑着哄她:“不妨猜一猜?”就像之前画画一样,随便猜猜,说不得梦想就成真了。 苏云溪打了个哈欠,将脸在他肩窝蹭了蹭,感受那温热的触感,半晌才漫不经心道:“嫔妾说了也无用。” “有用无用,说了才知道。” “那嫔妾大胆猜测了啊。” “尽管大胆,朕给你兜底。” 他话说的灵巧,苏云溪打了个哈欠,憋出一泡泪来,含含混混的声音从他肩窝处响起。 第 28 章 “晋封了解一下?” 她说完就有些昏昏欲睡,窝在他怀里,还是相当舒适的。 等她浑浑噩噩之际,就听到了一声漫长而悠远的好字,苏云溪勾唇笑了笑,她对晋位太过上心,做梦就是想上位。 然而若是晋封这般容易,这后宫妃嫔汲汲营营又为哪般。 等她睡的香甜,唇角尚挂着惬意的笑容,康熙垂眸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到床榻上,看着她依赖的抓住他衣角,不禁也跟着露出笑容。 苏云溪睡了一会儿,一脸懵的起身,想到方才的梦,心里美滋滋的,不禁想,若是能梦想成真,也不枉她高兴这一场。 康熙这大猪蹄子,嘴巴说的好听,然而等实操的时候,就敬谢不敏了。 这刚醒来就有些饿,她先是吩咐上些点心来。 “要咸口的。”她道。 咸口的点心不如甜点受欢迎,若是不特意点名,一般呈上来的都是甜点。 金钏脆生生的应下,高兴道:“那汤呢?咸汤还是甜汤。” 这是个好问题,当所有东西,都摆在你面前任你挑选的时候,这想要吃什么,她反而觉得寡淡无味。 兴致缺缺道:“莲藕水吧。” 选取新鲜的莲藕,炖的烂烂的,不用放糖也不用放盐,自然就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味。 菜单子确定了,金钏还未往外走,小算就赶紧凑上来,笑眯眯的接话:“奴才去,保准给您办稳妥了。” 富察贵人看似挺喜欢他的,实际的差事是一件没有派发,他打算从这种小事开始着手,让小主儿慢慢的信任他。 今儿能传膳,明儿就能跑腿。 这活儿不就来了。 苏云溪看着他笑了笑,轻点头道:“成,你跟金钏一道,也好好的教导她。” 这话说的客气,金钏不管伺候的怎么样,那都是她心尖尖上的奴才,他一个刚凑过来的,哪里敢教导别人,但这话听着,就是对他百分百的信任。 心里舒坦,办事就更加利索。 苏云溪也存着考察的意思在,若是小算真的得用,他打从乾清宫出来,可比金钏、银钏、小吉、小祥好上太多了。 这种小事,他果然手到擒来。 看着几案上摆着的小东西,她笑了笑,不住口的夸赞:“唔,哪个厨子做的,赏。” 像是赏厨子这样的事,并不常发生,若是谁得到了,那就是厨子一声的荣誉,毕竟在御膳房做事,你做的好了,是本分,你若是做的不好,轻则丢掉官职,重则丢掉性命。 赏赐这样的事,尽量不要去想,来的好一些。 等到吃用完,苏云溪又觉得无聊,这孕期漫漫,直接将她关到了乾清宫,后宫妃嫔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跟洪水猛兽也差不了什么。 无聊啊,寂寞啊。 她感慨了一会儿,就听外头有奴才叫传报。 “传。” 来人手中捧着一个细长的匣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她好奇的看了一眼,就听小太监道:“奴才制造局的小智,奉万岁爷的命令,给您送画卷来。” 小智接到画的时候,还在想,何等美人,竟得万岁爷亲笔,当看到富察贵人的时候,才知道,有时候画的意境纵然美妙,到底不如真人灵动。 “打开。”苏云溪淡淡接话。 她绷着脸,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当看到徐徐展开的画卷,神色不禁柔和起来。 干巴巴的一张纸,和精心装裱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如果说原来就极好看,现在更是好看道了祭奠,她瞧着就觉得心中欢喜,一时间,甚至不舍得挂起来,遭受众人目光的亵渎。 “挂着吧。”她指了指中堂的位置,浅声道。 看着奴才们找来□□,将中堂画全部都给换掉了,不禁摸了摸鼻子,自己的画,挂在正中央,有一种拍写真挂的满屋子都是那种感觉。 她拄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满意。 盛世美颜就应该悬挂中堂,让自己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反正这西侧间,除了康熙来,就再也没旁人了。 她看了一会儿,深深的为这颜值着迷。 金钏也在看,不住口的夸赞:“小主儿这叫什么,人比花娇?” 她读的书不多,这会夸的句子也少,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什么堪比海棠了。 苏云溪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含笑捏了捏金钏的脸颊,柔声道:“可快别说了,这再说下去啊,我这脸都要红了。” 金钏觑着小主儿的神色,着实没看出星点害羞的意思,但也从善如流的闭嘴,毕竟这夸不出来还要硬夸,略有些不大好。 小算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特别乖巧。 见两人望过来,赶紧道:“奴才嘴笨,只知道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想必不足以描述小主儿风情之万一。” 苏云溪笑吟吟的望着他,没想到,他还挺有趣的。 金钏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在翊坤宫的时候,小吉、小祥都不会逗趣,轻易也不枉主子跟前凑,故而不曾有热闹的时候。 奴才把主子逗笑,小算这是头一个。 “行了,油嘴滑舌。”苏云溪笑骂一句,那颗激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照例捧了书来看,今儿天有些不好,她就懒得往后殿跑,学茶艺这事,她的三分钟热度,基本挥洒的差不多,再深入的,她就突然失去兴趣。 等康熙去茶房寻她的时候,头一次扑了个空,不禁有些诧异。 又来西侧间找她,笑着问:“怎的不去了?” “失去兴趣。”短短四个字,介绍的淋漓尽致。 康熙无言以对,半晌才笑骂:“这般的喜新厌旧?”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迷醉一样的好玩。 他最是喜新厌旧不过,后宫里头的妃嫔跟韭菜似得,割了一茬又一茬。 “嗯。”她随口应了一句。 她指了指中堂画,清了清嗓子,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康熙抬眸看了一眼,对她的意思非常明确,却还是故作糊涂,瞟了她一眼,她爱听的话他是一句都不说。 苏云溪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鼓了鼓脸颊,别开脸,也什么都不说了。 “心上神女出巫山兮,向朕而来。”康熙捏了捏她的脸,凑近了些,含笑道。 他故意凑的近近的,呼出的热气直接哈在她脸上,带来非常暧昧的气息。 这狗男人不管什么动作,都以撩她为己任。 话也不肯好好说。 苏云溪红着脸,斜睨他一眼,娇嗔道:“什么心上神女,惯会胡说。” 康熙捏着她下巴,抬起来,一本正经道:“朕可没有胡说,崇月宛若神女,落入朕心。” 他说起调戏的话来,简直手到擒来。 苏云溪在想,这么甜蜜的话,他到底跟多少人说过了。 不得而知。 但不妨碍她听到的时候,仍旧觉得甜甜的,还挺喜欢。 红着脸抬眸,苏云溪娇嗔的握起小拳头,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记,便不说话了。 康熙瞧着她这模样,觉得很是好玩,笑吟吟道:“崇月喜欢听情话?” 她是很喜欢听,还喜欢听夸她的话,听的越多,心情越好,在这种情况下,康熙这么又会又狗的人,简直渣到了她的心坎里。 康熙这块甘蔗,她非常爱吃。 这么想着,她笑吟吟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若真能做万岁爷心上神女,便是叫嫔妾此刻就去死,啊,不对,生完孩子就去死,算了,好生活着吧。” 她对生孩子本来就有些恐惧,这样的话,说出来就觉得不吉利。 康熙也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只冷着脸看她,等她话说完了,才恶狠狠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厉声道:“不许胡说。” 她乖乖的点头如捣蒜,她也不想死,俗话说的好,这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若真有寻思的心,早在穿越成嫔妃,要接受这一切的时候,怕是已经承担不了压力,直接凉了。 再说了,为什么死都行,唯独为男人死不行。 “嫔妾再也不胡说了。”她郑重的点点头,一脸认真的道:“嫔妾发誓。” 康熙随意的瞟了她一眼,淡声问:“发誓什么?” 他不过随口一问,不曾想富察贵人竟然直接道:“发誓,嗯,最爱您了。” 她这么说着,眼神真挚,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神中,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再无其他。 康熙想,她的小脸,捏起来的手感可真好。 “你整日里若无事,又觉得出门不大安全,可以把你相好的妃嫔叫过来,一道谈天说地,开个茶话会之类,也是极好的。”康熙道。 一个人整日闷着,是会出问题的。 苏云溪略有些幽怨的看着他,半晌才道:“嫔妾刚进宫时,年幼不知事,竟把后宫妃嫔得罪大半,若想要寻相好的妃嫔,怕是得下一次选秀了。” 下一次选秀,还有两年。 原主能够把所有妃嫔得罪个遍,也不容易。 再加上这有些妃嫔,自有派系在,她在翊坤宫,自然属于宜妃派系,虽然说宜妃被她完全得罪了,但是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个派系的。 “原来你知道。”康熙道。 他还当她什么都不知道,在后宫里头横冲直撞的。 “这……”苏云溪别开脸,真懒得看他,这现在是混熟了不成,竟然当面吐槽她。 说好的心上神女呢,就这么一瞬间,就变成了地里的小白菜,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了。 鼓了鼓脸颊,她有些不高兴了。 康熙一眼就看出来了,笑吟吟道:“可朕就喜欢你这样。” 他这是捧杀。 苏云溪笑弯了眉眼,往他脸上亲了一口,脸上是高兴,但是她心里也有数,这样的话,他必然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 后来一想,又觉得或许不是。 对于皇帝来说,说不说这样的话,妃嫔都会前仆后继的凑上来,为他生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要不是没有皇帝才能,她真的也想当皇帝,尝一尝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她一定给排满了。 “您喜欢就行。”她道。 这话是闲说,康熙也知道,因此将她搂到怀里,笑吟吟的开口:“不管你是什么样,朕都喜欢。” 这迷魂汤她很喜欢,苏云溪抬起下颌,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动动嘴,她动动嘴,就挺好的。 又腻歪了一会儿,康熙便说要回去处理政事,苏云溪便一脸依依不舍的送走他。 当离开视线之后,她瞬间变脸,接着捧着自己的书来读,这样的生活,她突然就觉得很惬意。 读了一会儿书,她勾的脖子疼,苏云溪想了想,便去后殿溜达溜达,各个科室都转悠了一圈,跟里头的奴才混了个半熟。 这样过了几天,跟乾清宫的奴才都混了个脸熟。 都说见面三分熟,她这样混熟了之后,倒觉得还挺好的,对乾清宫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她立在御药室门口,一脸好奇的问里头值班的御医:“这吃燕窝真的有用吗?” 值班的御医立在窗前,对于这句话,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斟酌半晌,才认真道:“您喜欢,尽管吃便是。” 这话说的,她听着有些奇怪。 什么叫喜欢了便尽管吃,对于功效那是只字不提。 她心里头就知道了,这话就连御医都不敢说满,但在宫里头,这血燕仍旧是稀罕东西,轻易还吃不到的物件。 也就她现下有孕,康熙才从份例里头给她拨了些过来。 苏云溪笑了笑,转而又轻声道:“能给一本基础医经吗?那种有标注的。” 在藏书阁里头,确实有医书之类的,但是都没有标注,平常人根本看不懂。 “也就入门就成,看个稀奇。”她道。 像现在的都是有传承的,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的书籍,除了本门本派,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外泄叫旁人看见的。 因此她再次强调:“不必顾忌我的身份,能拿出来的就成。” 御医年纪一大把,捋着胡子纠结,他揪断了两根胡子之后,才颤颤巍巍道:“老臣倒是写了一本心经,瞧着略直白了些,想必您自个儿都能看懂。” 一听这话,苏云溪倒是有些惊喜,这个时候,自己写出来的,那可都是心得。 他是御医,一身本领毋庸置疑。 最后老御医颤颤巍巍的抱着两本书出来,一本心经,一本中草药基础知识。 苏云溪翻了翻,见他一手蝇头小楷,跟打印出来一样,不禁行了个福礼,认真道:“富察氏在此谢过。” 宫里头向来讲究身份,但在她看来,这样有学识的老先生,自然值得尊敬。 她一行礼,可把御医唬的够呛,颤颤巍巍就要往下跪,一边道:“您这是做什么?” 苏云溪叫小算拦住他,含笑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纵然只是取您一本心经,但这也要行礼的。” 她这么一说,老御医神色也郑重起来,回了一个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这后宫里头,能够上位的女人,远远不止貌美那么简单。 能够得到尊敬的感觉非常好,御医的身份地位是比太医高些,但不管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都拿他当奴才,不管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就算是后宫妃嫔,管不到他头上来,但也算是半个主子,会对他行礼的那可真是没有。 能够点点头,或者客气几句,都算是和蔼可亲了。 苏云溪倒没想那么多,前世疫情的时候,还出了万人敬仰的国士呢,按现在的说法,也不过是个大夫罢了。 捧着手里的书,她回去之后,便好生的从头到尾的翻了一遍。 粗略来看,这位老御医编的书,着实比较通俗易懂,不像是其他医书,有看没懂,晦涩的叫人恨不得掉头发。 她看了又看,觉得见猎心喜,这样的基础若是能普及,在百姓中间传开了,想必因为一些小病痛而亡的人,会减少很多。 但这样的决策,显然她是无权干涉的。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富察贵人手里捧着医书,看的如痴如醉。 他随手抄过来一看,不禁笑了:“打从哪来的?” 康熙略懂岐黄之术,对于这个,自然是有一定心得,当他看一眼之后,瞬间就知道,这东西对于初学者来说,非常的有用。 苏云溪便笑着道:“今儿去后殿溜达,问张御医要的,嫔妾想着,左右闲来无事,这些基础的瞧瞧,偶尔有个头疼发热的,心里头也不慌不是。” 她将三分钟热度,贯彻的淋漓尽致。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又往后翻了翻,见确实通俗易懂,就听富察贵人道:“这样的好书,若是批量刊印发出去,叫寻常百姓家也能看到,那就好了。” “多少人读了书,偏偏又考不上科举,若是能有这个路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哩。” 她随口说着,闲闲的抠着指甲。 康熙见她这无所谓的样子,估摸着自己说完都忘了。却不知苏云溪已经想了半晌,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崇月所言极是。”康熙没有反驳她,随口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书册。 他确实觉得这样对,毕竟对于他来说,怎么样增加人口,着实是个问题,能保住现有人口,显然是目标之一。 而经过他这么多年的政治生涯,这愚民政策,他早已经用够了,况且已经验证过,不会让大清处于更好的发展。 满汉对立。 这个情况,他要想办法再次改善。 前世的力度,尚有些不够。 “成,就按你说的,刊印下发。”康熙道。 能够改变他的举措,是苏云溪没有想到的,她一咕噜爬了起来,呆呆的看着他,一脸认真道:“您且想好了,嫔妾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话虽然这么说,她想了想,侧眸笑道:“嫔妾这几日在后殿转悠,发现了一个问题。” 她原先是不敢说的,但是发现康熙这么体察民意之后,瞬间胆大起来。 康熙将她搂到怀里,轻轻的揉捏着她的手,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什么?” “大概就是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见康熙眼神有些茫然,她就认真道:“一样东西,只有会的人多了,说不定谁灵光一闪,就会有新的举措出现呢。” 说这么细,康熙瞬间懂了。 “你的意思,不光是医书要下发,其他的一些技能,不再敝帚自珍,而是外放出去,谁都能学。” 苏云溪想了想:“也不是吧,就跟国子监一样,有讲义有算科,不如扩大了来,什么都设个班,谁想去学什么就去学什么,全凭自愿。” 这说的有些笼统,康熙一脸茫然。 “您看,这学医的要去医馆当学徒学,现在不了,您当他是个算科,要去学院学,学出来了,就能去做大夫了。” 苏云溪将现代学院的概念解释给他听。 这样的话题,有些超前了,康熙懂她说的意思,但是操作起来,是前所未有的事。 “如此一来,若是学艺不精,岂不是害人。”康熙道。 “还拿大夫举例,想要给人看诊,要老大夫保举呗,还得考核,过了才给看诊,反正您政策出来,下头的臣子,必然给您圆满了。” 苏云溪对这条特别看得开。 有时候,只要你提出来,接下来的发展就非常容易了。 康熙想了想,觉得也是,便若有所思的起身,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见崇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便道:“现下写着,等会儿叫内阁上个折子来,每个人都有不同想法,综合一下,这政策就出来了。” 博取百家之长。 “还有内阁啊?”苏云溪随口道。 有这么个玩意儿,她都不知道,内阁不应该是明朝的,怎的大清也有内阁,不是军机处么? 但这话她不敢问明白,左右后妃不懂政事,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小内阁,俗称内阁,只有固定臣子知道。”康熙淡淡道。 说完他就闭口不言,这些话,对于她来说,有些过于深了。 苏云溪也怕逾矩了,赶紧给自己挽尊:“嫔妾闲来无事,整日里瞎捉摸呢。”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就被摸了摸,不知道怎么的,两人明明没多久的事,但自打她有孕之后,就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在,康熙时常来她这里,并没有什么欲望,只是抱着她,像是哄着猫崽似得,有一下没一下的捋着。 说话行事也特别宽容,不再像以前那样,眼神空茫而冷厉。 瞧着她的时候,显而易见的温情。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想到了先好生养着,再宰杀来吃的段子。 正想着,就听梁九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万岁爷,太子求见。” 说出太子两个字的时候,苏云溪赶紧坐直身体,对于历史上两废两立的太子,她也有所耳闻,在传言中,对方相貌俊秀,温和中带着些许的阴郁,可以说是个完美的男二或者反派。 而历史上的真实太子,她穿越这么久之后,尚不曾得见。 康熙不满她突然起身,捏了捏她的手,见她有些羞赧,便也跟着起身,端端正正的坐着。 “传。” 对于太子,康熙非常惋惜,这个他初期非常满意的孩子,到后期竟然走到了死胡同里。 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崩了,再也难以挽回。 但现在不是,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还能重新去谋划。 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进,就见一个身穿杏黄太子服的少年缓缓走近,他身量修长,带出少年人的单薄。 肌肤白皙如玉,唇红齿白。 好一个俊秀的小正太。 见了康熙,长长的鸦羽颤了颤,露出一抹濡慕的笑容来:“儿臣给皇父请安,皇父万安。”说着把躬身打千。 “起。”不等他行完礼,康熙便直接叫起。 苏云溪在一旁听着他清脆的声音,不由得感慨,这太子果然不负风华绝代的名头,年纪小小,已经能看出那股子储君的气度了。 可惜亲爹不做人,跟熬鹰似得,活生生把他熬没了。 父子俩的对话,枯燥又无味。 “今儿大字可写了?” “读到《诗经》,顺便抄写了雅。” “背来听听。” “是。” 这些说完之后,父子俩便静默无言,过了一会儿,太子偷偷抬眸觑了一眼,这才躬身告退要走。 苏云溪在一旁安静如鸡,并不敢说话。 看着这短暂的交流,头一次对传说中的父慈子孝关系亲密产生了怀疑。 “您不抱抱吗?”她歪头问。 这回轮到康熙歪头:“嗯?” “嫔妾小时候都是被抱大的。”她道,确实是这样,五岁之前,出门走路,家里人都爱抱着她,再大一些,不大好抱了,有时候心情不好,或者是撒个娇,又会把她抱上走。 平日里的拥抱,那是数不胜数。 康熙抿了抿嘴,想象一下抱着胤礽走的场景,不禁有些黑线:“他是男儿,他是储君,当不得如此柔软。” 说着笑吟吟的看向她,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逗她。 “您儿时叫旁人抱,如今还喜欢抱,可见是没长大。” 她确实喜欢抱,每每要是抱着她,她就格外乖巧,不论床上床下。 苏云溪想到床上的抱去了,羞红着脸,轻轻的锤了锤他,把脸埋在他脖颈间,低声嘟囔:“老不正经的。” 不敢叫他听见,声音小的自己都快听不清。 然而室内只有两人,康熙又离的近,闻言登时黑了脸,照着她挺翘的臀部上轻轻拍了一记,冷笑道:“胆肥了啊。” 苏云溪本来有些心虚,但话已经说出来,不能再收回,要不然她的面子往哪搁。 但看着康熙黑沉的面色,她就知道,她的面子算什么,不值一提。 “嫔妾是老色头子。”她一本正经道。 虽然她在说自己,但康熙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其中别有说法。 “呵。”冷笑一声,他懒得跟她计较,她说的好像也没错,他年轻精壮的□□里头,装的是暮色沉沉的灵魂。 看着他这幅样子,苏云溪不敢再作怪,一脸讨好的笑了笑,往他怀里蹭了蹭,软乎乎的撒娇:“嫔妾最爱您了嘛。” 康熙捏了捏她下巴,懒得计较。 转而又说起旁的来:“你自己心愿未了,还不好生的求朕?” 苏云溪有些疑惑,她什么心愿未了,自个儿都不知道了。 “前些日子说的,也不见你再提,可见心里也没多盼着。”康熙随口道。 他双眸微阖,一脸惬意,只闭目揉着她滑腻无骨的手掌。 苏云溪皱眉苦思,完全想不到什么事。 “要不,您给个小小的提示?”她道。 康熙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决定不再为难她:“嗯,上次说你可以大胆些,朕允了,你有什么想法?” 若是说这个,她可就有话要说了。 “给晋封吗?”她随口道。 这是她最盼望的事,旁的也没有了,要说康熙的宠爱,他这些日子给的够多了,再就是孩子了,这小东西她也有了。 目前最缺的就是晋位,要不然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是要抱给其他人养的。 而没有孩子的高位妃嫔还有很多,不管是公主还是阿哥,人家又不挑,她这跟被剜心有什么区别。 苏云溪想着就觉得窒息的紧。 康熙放开她的手,闭着眼睛道:“朕早先答应你了,谁知道你竟毫无反应。” 想着还能有什么改变,结果对方跟没事人一样。 “嫔妾以为是做梦。”她可怜巴巴道。 说着便吧唧八级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想想还是觉得很高兴,这孩子保住了,康熙就是她的神,就是她踩着七彩祥云来救她的英雄。 “爱你哟。”她嘴里甜甜的说着,又吧唧吧唧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这样的态度,让康熙颇为受用,圣旨明儿就要出了,他却一点好处都没拿到,着实有些不甘心。 看着她柔媚殷勤的模样,这才心中满足。 “那封号呢?”苏云溪决定不妨再胆大些。 康熙被她一噎,有些无可奈何道:“倒也不必如此胆大。” 苏云溪才不管,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皙白的尾指轻轻的勾着他腰带,就用楚楚可怜的小眼神望着他。 “你且正经些。”他低声道,见她水光潋滟的双眸越凑越近,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到底没绷住笑了:“你有什么想法?” 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她有些拿不准,觑着他的神色,苏云溪鼓着脸颊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封号?” 这话问的有技巧,问的是喜欢什么封号,而不是给不给封号,可以说小心机表露无疑。 但康熙就喜欢她不把他当外人,因此沉吟了一下,看着她娇媚的容颜,一脸认真道:“丽嫔?” ‘丽’这个封号没什么不好的,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太过平平。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照旧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换一个嘛。”到底是求人,她故意捏着嗓子说话,又软又甜,可爱极了。 “唔。”这声音能苏到人心坎里去。 “贵?”康熙又说了一个。 贵嫔好似也不错,到时候封妃了,直接称为贵妃,就是比寻常封号要贵那么一级半级的。 苏云溪揉了揉脸,一时也有些纠结。 贵嫔这个封号,一瞧就跟一般人不一样,可以说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但是皇贵妃瞧见了,怕是想弄死她。 “还有旁的没?”她小小声的问,见康熙面无表情,自己提了个建议:“崇怎么样?” 都能做年号了,肯定是好字。 况且康熙不介意,还拿来做她的字,比贵和丽,都好上很多,并且这个字的特殊性,又不容小觑。 “崇。”康熙念了一声,沉吟片刻,点点头:“成,就这个吧。” 当他同意的时候,苏云溪瞪圆了双眸,完全没有想到,嫔位来的这么容易,且还有封号,这样以来,四妃以下就是她,地位跟坐火箭一样往上飙。 想想都觉得痛快极了。 “皇上~”她激动之下,小颤音都出来了。 康熙听了,心里那星点的不确定,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罢了,到底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孩子,母亲地位不能低了,再加上这个做母亲的,着实和他的心意。 “乖。”他随意的拍拍她的头,看着她跟收起爪子的小猫崽似得,在他怀里轻轻的蹭。 他低头,刚想去亲她,就见富察贵人将自己滑腻的脸蛋凑了过来,显然是知道他的意图。 康熙轻笑一声,在她白嫩的脸颊印上一个轻吻,慢条斯理道:“这几日就看你表现了。”他说的意味深长,但是她知道,这代表着,若是伺候的好,这下圣旨的日子就会早,若是伺候的不好,这下圣旨的日子就不好说了。 苏云溪摩拳擦掌的起身,跨坐在康熙大腿上,一脸认真道:“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嫔妾都有。” “来个英姿飒爽的。”康熙知道她最是柔媚不过,因此提了个相反的方向。 又飒又a才是她的本性,这些柔媚,都是她装出来的。 “您且等等。”苏云溪起身,来到妆奁前,见康熙望过来,便笑吟吟道:“您且背过身去,稍后给您看。” 这气质的变化,和妆容的变化也有一定关系。 弯弯的柳叶眉,可能表现出爽利来,但是和英姿飒爽着实没什么关系。 “好了么?”见她神神秘秘的在脸上涂抹,康熙反而好奇期待了起来,难不成她真的能够表现出,他说的这种特质。 第 29 章 “您瞧瞧?” 苏云溪漫不经心的转身,含笑问。 康熙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怔在原地,英姿飒爽几个字,被她体现的淋漓尽致,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他终于反应过来。 这些日子,瞧着富察贵人,总是有些怪怪的感觉,有一种深切的矛盾感。 他只看出来她内心深处那种漠然众生,却未曾想过,这并不是漠然,只是她在努力的平衡自身与常人的不同,所营造出来一种奇异的观感。 而如今说什么扮出英姿飒爽的感觉,实则不过本性暴露。 时下讲究中庸,她的性子,却带着几分锋芒毕露,将所有的风华都展现出来。 看着她眉眼灼灼,薄唇嫣红,一挑眉一转眸,简直能看到他心坎里去。 还不等他说什么,就被她大胆的挑起下颌,用微微压低了的声音,慢悠悠开口:“万岁爷,您喜欢这样的?” 她轻轻一笑,那灼灼风华,恨不得烧灼了他的眼。 康熙吸了口气,突然伸出大手,蒙住她的双眸。 只要看不到这双眼,这一切便有了抵挡的理由,他的神情便也跟着冷却起来。 还不等他下一步动作,他的手被掰了下来,就见富察贵人又施施然坐在了妆奁前,对镜鼓捣。 等一会儿她转身,就见脸颊干干净净,不施粉黛。 康熙不禁好奇:“方才也没见你做什么,为何这般不同?” 苏云溪盈盈一笑:“妆容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形象,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笑的温柔。 和方才大相径庭。 他细细品味着记忆中的她,突然觉得,现在的她,就像是水中花镜中人,隔着一层朦胧的雾,叫人看不见也抓不着。 远远不如方才来的有震撼力。 “要不,往后你都方才的妆容?”康熙提议。 苏云溪笑着摇头,这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当留下一个不一样的印象之后,自己内心便会不断的去美化这个形象。 若是隔的久了没有见,突然见那么一回,便更加笃定那种感觉。 左右不常吃的美食,才更加好吃。 若是日日得见,便也成了寻常。 不管康熙怎么说,苏云溪就是不肯应允,说的烦了,她便肃了面容,直接将自己塞进他怀里,一声不吭。 又腻歪了一会儿,康熙便起身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云溪松了口气。叫金钏呈上点心来吃。 旁人有孕,那叫个吃不下喝不下的,偏偏她舒坦的要命,好吃好喝,甚至胃口更好了。 她之前见过一个姐姐怀孕,打从怀孕开始吐,到生完才结束孕吐,抱着一岁多的孩子,生生白了头发。 不过二十岁出头,正当年罢了,偏偏头发花白,身形强壮,打从后头看,像极了老妇。 苏云溪瞧了心疼,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应该的,但是这苦难,却只有自己知道。 你若是说点什么,便是矫情。 你若是不说,那全都憋在心里,便更加难受了。 这孩子倒知道疼人,那是一点都没有折腾她,让她圆润了些许。 捏了捏自己肉呼呼的脸颊,她突然升起一丝危机感,若是生的圆润,到时候康熙嫌她胖,不肯近她的身,那也叫人无话可说。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多出去溜达溜达。 然而室内暖和,每每当小算撩开帘子,扑面一股寒气,就把她所有的勇气都给打没了。 “今儿天好,不若出去转转。”小算撩着帘子进来,笑眯眯的打千。 一听天气好,苏云溪就有些意动,想了想,决定出去运动一下,毕竟这孕期光是窝在屋里也不成,还是得活动,到时候生孩子的时候,才没有那么辛苦。 “您瞧瞧这一件衣裳如何?”金钏捧着狐裘过来。 茜红的缎子,边上镶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瞧着漂亮极了,上头绣着和合二仙的花样。 苏云溪穿上之后,揽镜自照,不禁笑了:“这也太过娇俏可爱了。” 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瞧着有一丝的违和感,但是这种感觉还不错。 “您穿着好看。”金钏不住口的夸。 小算也在一旁点头,说话的功夫,嘴边就有白雾,可见天儿还是极冷的。 一行人收拾妥当,正要出去,小算想了想,又拿了一件月白的披风过来,躬身道:“外头风大,您穿着披风,免得受了凉。” 金钏想了想,又给她灌了汤婆子。 这样全副武装的出门,刚下楼,正巧碰见衣衫单薄的康熙。 对方穿着薄薄的秋衫,手里头握着弓,还挽着袖子,身旁的奴才在殷勤的擦汗。 一时间倒分不清,他俩这样的穿着,到底是谁比较蠢了。 康熙显然也是有些怔然,一句热吗险些问出口。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苏云溪笑盈盈的屈膝请安。 “要出去?”康熙随口问。 苏云溪点头,解释说在室内闷得久了,出来透透气。 一边拿眼觑他,小心翼翼的问:“您要一道吗?” 她知道不可能,毕竟这刚布库完,约莫是要洗漱的,她也就随口一问,康熙可以随便拒绝她,但是她不能不问。 果然就听康熙道:“朕先去洗漱,你自个儿玩。” 他不陪着,还是有些失落,苏云溪想去御花园玩,想想作罢,到底是个是非之地,她现在才月余,不能去危险的地方。 想了想,还是去了慈宁宫的花园。 这个地方,来的人比较少,但也没有禁止说不能来。 等走到螽斯门下的时候,苏云溪立在原地,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这个牌匾,将皇家的心思昭先的淋漓尽致。 一切都是以子嗣为目标。 金钏在她停在这里,便笑着道:“您这怀相好,一点都不闹,必然是个阿哥。” 话音刚落,就见富察贵人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道:“以后万不许说这话。” 小主儿的表情有些严厉,金钏不知所措,看了看她,又看向一旁的小算。 苏云溪缓了缓神色,轻声道:“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我的孩子,我会好好的爱护他,所以不必强调是阿哥,我听了不见得会高兴。” 这生男生女,在怀孕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时下都喜欢生阿哥,但是对于她来说,阿哥和公主都成,不会因为性格去歧视。 作为女人,不喜欢自己生的女儿,那为何不自己蹦蹦死了,反而去为难稚子。 金钏赶紧请罪:“是奴婢言语无状,请小主儿责罚。” 苏云溪看了她一眼,搭着小算的手,施施然的往慈宁宫的方向走,一边道:“下不为例。” 她怀孕还得好几个月呢,若金钏时时刻刻在她耳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难保她什么时候不想岔了,到时候主仆情尽,倒是有些不大好。 等一行人走到慈宁宫的时候,先是要给太皇太后递信,说要进去玩,也算跟主人打声招呼。 谁知道竟直接得到消息,说是老祖宗召见。 苏云溪还未见过对方,一时间也有些慌,对于太皇太后这个传奇人物,她还是很好奇的。 立在原地,叫奴才打量一番,身上可有不妥之处,她这才施施然进了慈宁宫。 慈宁宫作为大清后宫除了乾清宫最尊贵的场所,雕梁画栋,不管什么都是目前已知最好的。 苏云溪看的叹为观止。 依着台阶往上,就见两个年长的姑姑立在殿门前,见她来了,便笑吟吟的行礼打帘子,礼数一点都没有错。 纵然可能资历比她老,身份比她高,但却平易近人,一点仗势欺人的感觉都没有。 等进了内室,就见一个姿态端庄慈祥的老人端坐中堂,穿着绛紫色的冬袍,浑身没有什么花纹,瞧着简单朴素。 就连头发上,也没有什么插戴,不过是梳了小两把头,抿的油光水滑,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小老太。 “嫔妾给老祖宗请安,您万福金安。”苏云溪盈盈下拜,在太皇太后跟前,她收起了所有伪装,怎么端庄大方怎么来。 面对康熙的时候,风月里的计谋不叫计谋,那是情趣。 她撒娇也好,卖痴也罢,左右是为了哄他高兴。 他受用,她的日子就好过。 但是面对老祖宗,这个在后宫里侵淫三朝的人,再弄这些弯弯绕绕就很没有必要,对方见的比她会的多。 就落落大方的,反而更得老年人喜欢些。 果然就见老祖宗神色柔和,朝着她招招手,笑着道:“近前来,叫哀家瞧瞧。” 她现下的眼神有些不大好,只朦胧间瞧见一娉婷身影,惹人探究。 苏云溪迈着步子,施施然的上前。 她行走起来,步子端方,两把头两旁别着的珍珠流苏纹丝不动,旁的不说,这规矩是一等一的好。 太皇太后瞧了瞧,心中满意,浅声道:“好孩子,再走近些。” 等走的近了,她心中一怔,这富察贵人容色妩媚娇俏,然眼神清正,态度端方,这股混合的气质,叫她更加出色。 “是个好的。”太皇太后随意夸了一句,打量着她的穿着,回头看向苏麻喇,浅声道:“前儿得了一匣子红宝石,老太婆拿着也没用,给富察送去,叫她好生打几套首饰出来。” 这样的上次,可以说是厚赏了,苏云溪有些不明所以,连忙推辞:“嫔妾用些通草绒花之流便成……”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太皇太后拦了,对方起身,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叫她坐在脚边的绣凳上,这才一本正经道:“好乖乖,哀家瞧见你,就觉得亲切,你小孩子家家的,这红宝石最是耀眼不过,适合你呢。” “放老婆子手里,不过埋没了。” 她言笑晏晏,三言两语就堵的苏云溪说不出话来。 “是,长辈赐不敢辞,嫔妾这就收下了。”她笑吟吟的应下,这才柔声道:“这原想着去小花园瞧瞧,您若是无事,不若跟嫔妾一道?” 这若是能拉来太皇太后的好感度,她在后宫不说横着走,轻易是没有人敢动她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白嫩嫩的小手,将自己苍老发皱带着老年斑的手掌握了上去。 “走吧。” 说走就要走,一旁的奴才赶紧奉上披风、汤婆子等物,等出了殿门,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和慈宁宫的井然有序相比,她出门的时候,就略有些凌乱了。 苏云溪牵着太皇太后的手,身后跟着一群奴才。 她想了想,到底怎么哄老祖宗开心,这哄老年人的心得,她是没有的,也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 这个时候,不禁佩服那些做保健品推销之类的,竟能够哄的无数老年人前仆后继的相信,可见做什么都不是容易事。 最后决定不哄了,就安安静静的一道走路。 毕竟是头一次见面,这说得多错的多,不若有星点了解后,才好下手。 在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朋友圈,只要是开放的多年朋友圈,你略微扫一眼,就能提炼出对方的兴趣爱好和关注点。 而不是像现在,完全抓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今年多大?”太皇太后随口问。 苏云溪笑吟吟的回:“今年十八了,踩着线入宫参选,后来又在家等了一年的圣旨,现下也入宫年余了。” 她细细的说着,用眼角余光觑着太皇太后的神色,见对方反应平平,就接着说自己的家庭。 “嫔妾是最小的那个,被宠着长大,家里头都稀罕的不成,惯的嫔妾无法无天的,若是说错了话,还想着叫老祖宗多多指点呢。” 她鼓了鼓脸颊,方才的端方褪去,多了点小女儿在亲人面前的娇憨。 太皇太后轻笑了笑,没忍住捏了捏她圆滚滚的白腻脸颊,笑着道:“哀家瞧着你,也觉心中欢喜。” 确实是喜欢,她像极了她,有野心有能力,又会掩饰。 偏偏又很对她的口,想着她以前受过的罪,怎么也不能叫这小贵人再受一次才是。 这人啊,都讲究个眼缘。 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光是听到富察贵人的名号,就觉得心中一动,觉得这个人不一样,当见到她的时候,心中的概念被佐证。 苏云溪被夸了一通,陪逛了一会儿之后,觉得有些腰酸,便不着痕迹的按了按腰。 太皇太后很敏锐的发现了,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的姿势,笑着到:“去宫里头歇息吧。” 原以为是回乾清宫,不想却是去了慈宁宫。 就挺突然的。 苏云溪不知道这头一次见面,为什么太皇太后就这么喜欢她,但是这有好处,就要接着,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看着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的点心和甜汤,一旁的奴才伺候的恭谨又妥帖,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慈宁宫的待客之道,还是说太皇太后待她不一般。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探讨的问题。 等到吃舒服了,才被老祖宗送回去。 顶着圆溜溜的小肚子,她有些懵,不知道这一次突发奇想,到底收获了什么。 连连三日,对方都主动邀请她上门,说是叫她伺候着逛花园,但每每都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她就知道,这是释放善意的橄榄枝。 苏云溪接的痛快,甚至上杆子往上爬。 若是对方没有传召,她就定时去请安,奉上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或者是一些小物件,有时候写的大字觉得好了,也拿去给太皇太后看。 不管男女之间,短暂而高频的接触,都会让人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她现在就是在谋划这个,能够抱上太皇太后的大腿,可比抱上皇贵妃的大腿容易多了。 傻到什么程度,才会把人往外推。 苏云溪只要天气尚好,必然是要去的,把慈宁宫的奴才都混熟了,个个都能叫上名来。 而康熙不过忙乱了几日,再去寻他的小贵人的时候,就发现找不到人了。 他手里捧着圣旨,原想着给她个惊喜,不曾想人都寻不到。 “富察贵人呢?”他问守门的小太监。 小太监有些懵,赶紧跪地回:“禀万岁爷,瞧着是往慈宁宫的方向去了。” 听到这个,康熙心中不由得一紧,不得不说,老祖宗对独宠小妃嫔的事,那是叫个深恶痛绝,而现在富察贵人孕信尚未公开,若是出个什么岔子,就不大好了。 他将圣旨扔给一旁的梁九功,就大踏步往慈宁宫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老梁,年岁有些大了,腿脚没有这么灵便,一路小跑的跟着,两条小短腿差点倒腾不过来。 瞧着万岁爷这么心疼,他不禁有些心惊,原来在万岁爷的心里,这富察贵人不知不觉,竟也占有一席之地了。 等康熙到的时候,还未通传,就看到了两人的身影,不禁有些迷乱。 就见太皇太后双眸微阖,坐在躺椅上,悠闲的晃着双腿,而富察贵人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她涂指甲。 这是从西洋传来的指甲油。 他见过那么一两次,宫妃用的,大多是凤仙花捣汁来染。 太皇太后向来讲究朴素,这染指甲这样的事,就连他儿时都不曾见过,更别提这年岁大了。 “老……” 康熙话刚出口,就见太皇太后抬眸,斜斜瞟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 安静如鸡的立在一旁,看着一老一少认认真真的涂完指甲油,康熙才想到,这姑娘现下怀着身孕,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富察贵人用这个怕是不妥?” 当着老祖宗的面,他不敢说死了,便留了点余地。 苏云溪看着自己粉色的指甲,凑过来和太皇太后小声嘀咕:“您瞧瞧这碎金,还是不够细。” 若是够细,有那种流金的效果,在这个时候,绝对是最靓的崽。 太皇太后也跟着端详,捧着她如玉一样的十指,满意道:“你这手骨肉匀亭,就连指甲盖也生的好看,这般一涂,更是秀美无双。” 反正怎么瞧都是好看的。 苏云溪被夸的美滋滋,看了看自己的手,便赶紧伸着过来献宝,高兴道:“万岁爷,您瞧瞧,如何?” 顶着太皇太后的眼神,康熙不住口的夸:“好看极了。” 当收拾好之后,太皇太后才坐正了些,慢悠悠的问:“皇帝来,所谓何事?” 平日里请安也是常有的,但这个点,显然不是。 她看向一旁梁九功手中的圣旨,笑了笑:“诏书写好了?”这晋封是要经过她同意的,故而她提前就知道了。 苏云溪倒不知道这一茬,她就知道康熙说过要封嫔,就连封号都想好了,但是这说归说,做归做,具体多久,还是不一定的事。 没想到这么快,前后没几天的功夫,竟然圣旨都出来了。 直接拿给她,也是免了她的跪。 虽然不够有仪式感,但足够体贴,只要有这圣旨在,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嫔位了。 当康熙随意的将圣旨递到她手里,周围的奴才登时在梁九功的带领下,大声道:“奴才给崇嫔娘娘贺喜,娘娘大喜。” 娘娘和小主儿,就是个分水岭,从今往后,她也是一宫主位。 生下的孩子,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都可以养在自己膝下,不必担忧会被人抢去了。 苏云溪想到这一茬,不禁笑逐颜开,当着太皇太后的面,掂起脚尖,在康熙脸上亲了一口,含笑道:“谢主隆恩。” 她这般喜悦溢于言表,倒叫康熙有些羞涩,无措的看了一眼太皇太后,他不禁红了耳根。 私下里,只有奴才的时候,他自然是特别大胆和无畏的。 他眼里就没把奴才当人。 然而当着老祖宗的面,就有些不同了。 他抖了抖红彤彤的耳根,色厉内荏的骂:“放肆!” 然而这话,唬不住事不关己的太皇太后,也唬不住已经有太皇太后做靠山的崇嫔。 苏云溪笑吟吟的上前,又在康熙脸上啵了一口,看着他耳根子彻底红透,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危险,便赶紧躲到太皇太后身边,可怜巴巴道:“老祖宗,万岁爷好凶,臣妾好害怕。” 这幅白莲花的样子,她做的手到擒来。 老祖宗知道是逗她开心的,不禁笑开怀,看向康熙,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自己的女人自己不疼着,还要来凶,竟是叫哀家疼的不成,你若是舍得,便叫崇月搬过来。” 看着康熙一脸骄矜的立着,似是不为所动,她又笑吟吟道:“哀家乐意之至。” 说着还看向苏云溪,笑问:“你觉得呢?” 她点头如捣蒜。 康熙有后宫佳丽三千来抢,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太皇太后不是,她是老祖宗,只要自己伺候好她,那么等她百年后,伺候过老人的女人,是不能轻易责罚或者休弃的。 这样以来,她后半辈子加上这肚子里的孩子,简直就稳了。 康熙气笑了。 人活的久了,什么都能碰见。 万万没想到,他捧在手心里疼的人,竟然千方百计的想去另外一个人的手心里。 就算这个人是老祖宗,不是其他的野男人,他听着也够呛。 微微眯了眯眼,威胁的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崇嫔,给她一个回去再收拾你的眼神,还未说话,就见她又作上了。 “老祖宗,万岁爷他凶臣妾。” 苏云溪微微红了眼眶,轻轻咬着下唇,一脸楚楚可怜。 太皇太后看了好玩,不禁笑了,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哀家乏了,万岁爷要欺负你,哀家可没法子。” 说着起身就走。 等靠山一离开,方才还作天作地的苏云溪,登时乖巧起来,往他身边蹭了蹭,笑的讨好:“好容易等到了万岁爷,臣妾好想您啊。” 这话假的,康熙都不愿意信。 然而瞧着她水润润的双眸,脉脉含情的冲着他嫣然一笑,他心里所有的计较,便全部都褪去了。 “回吧。” “嗯。” 两人携手,一前一后的往乾清宫走,等走出慈宁宫的范围,康熙才问:“怎的和老祖宗搭上关系了,能耐啊。” 苏云溪搭着小算的手,轻声道:“也算是因缘巧合,阴差阳错,原想着去御花园有些危险,来求求老祖宗,看能不能就在慈宁宫的小花园里头玩。” “老祖宗说,对臣妾一见如故,喜欢的紧。” “臣妾有心哄着,这关系就越来越亲密,您若是不允,臣妾断了便是。” 她一口气将话说清楚明白了,不给任何误会的机会。 这些大佬们,都有一个致命的毛病,那就是,有了误会不会找你解释,而是在心里头,默默的给你判死刑。 连死缓的机会都不给,可谓绝情至极。 康熙听完果然沉默了些许,捏了捏她的小脸,慢条斯理的问:“朕今儿瞧着你,似是有圆润了不少。” 她这些日子养的极好,气色红润,那肌肤莹润,白里透红。 原本她略清减了些,这般圆润些,倒显出几分稚气来,他瞧着很是欢喜。 然而在苏云溪听来,和晴天霹雳也差不得什么了。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胖了,还被康熙直接点了出来,这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真的,很胖吗?”她有些不敢置信。 康熙伸手摸了一把,她肌肤的触感极好,滑腻腻的微凉,叫人爱不释手。 “丰腴好看。”他夸。 然而在苏云溪听来,这丰腴就是胖的意思,蔫哒哒的看了一眼康熙,等回去的时候,金钏奉上香甜的糕点,她都没心情吃了。 现下还是孕早期,没到胖的时候,据说孕后期的时候,那是不吃也会胖,每天上称都有惊喜。 她到时候直接胖成球,大约她的得宠路,就会瞬间断送。 可怜巴巴的看了一眼点心,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拿下去吧。” 她头一次没有吃,康熙不禁有些诧异,笑着问:“在慈宁宫吃过了?” “不曾。”苏云溪回。 “不饿吗?”康熙问。 “还不饿。”她狠狠心回答。 然而看着她恋恋不舍的眼神,康熙就知道,她定然是想吃的,一时不禁有些后悔,不该逗她说她丰腴。 “把镜子拿来。”他冲梁九功挥了挥手。 镜子很大,也有些不好搬,见他有些艰难,康熙想了想,索性牵着崇嫔的手一道来镜子前,指着里头的人影问:“有什么感想?” “胖了。”苏云溪鼓起脸颊,有些不高兴。 康熙一噎,不得不认真道:“瞧瞧朕的脸,再瞧瞧你的脸。” 要是这么比,那真的没法比。 他的脸是大些,但是轮廓分明,带着成年人的瘦削。 而她的脸比他小了一圈,然而瞧着肉呼呼的,全是肉。 说到底,还是她胖。 “嘤嘤嘤。”她面无表情的嘤了几声,看的康熙无奈,自己惹恼的人,只得自己来哄:“乖,一点都不胖,朕方才逗你的。” 这话略有些敷衍,苏云溪不吃。 “哦。”她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蔫哒哒道:“胖就胖吧。” 说着还给自己配了曲。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一等几天,不见人呀。” “好不容易等到了呀。” “还嫌臣妾有点胖呀~” …… 偏偏她做戏都不肯做全套,那嘴里唱的小曲是有些凄苦,面上却没什么表情,若勉强说有,那就是对点心的流连忘返。 “乖,吃吧,你一点也不胖,若真的担心,朕明儿带你去骑射营。”康熙做了最大让步。 苏云溪登时高兴起来,装也不装了,高高兴兴道:“其实臣妾不在乎胖不胖的,就算胖,那也是个胖美人。” 她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害臊。 康熙颇为认同的点头:“若是你胖的跟张贵人一样,朕也会喜欢你的。” 张贵人是第一批入宫的老人了,如今已快三十,说得上一句半老徐娘,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爱吃,这就愈加丰腴起来,阖宫算下来,就她最胖。 但是苏云溪没见过,想着她所见的妃嫔,就算胖了点,那也是身段玲珑,胖在该胖的地方。 所以大猪蹄子,对身材的要求,还是比一般人要厉害些的。 就嘴上功夫说着好听罢了。 “嗯,臣妾信您。”苏云溪点点头,一脸认同。 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暴饮暴食造成的肥胖,自然值得说道,但是生育肥这个东西,就有些不可控了,有时候是体内激素的问题。 再说她孩子都有了,康熙会不会持续性的宠爱她,也就变得无关紧要。 有了太皇太后这个备选,她的底气十足。 刚开始她在想,会不会因为她得宠,老祖宗才对她另眼相看,后来想想,不可能是这个原因,毕竟老祖宗的身份,她越是得宠,越是不喜欢她才对,要对自己的人格魅力有信心。 康熙携着她的手,送她到了西侧间,在门口立了一会儿,才笑吟吟道:“你好生养着,有朕和太皇太后撑腰,你往后的小日子啊,甜着呢。” 他说的清楚又明白,苏云溪突然有些感怀。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就算在现代的时候,她得到的也不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权衡利弊。 特别像是康熙,失去了她,后宫里头还有那么多有趣的人等他,会说会笑会玩会哄人,温柔小意,爽朗活泼,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随便挑一挑,说不得都比她好。 她靠什么留住康熙,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是有趣的灵魂。 这脸蛋对康熙来说,真的漂亮吗? 这灵魂对康熙来说,真的有趣吗? 渐渐的红了眼眶,她知道这样有些矫情,但是情绪上头,一时无法控制。 表情龟裂的看着镜子眼圈微红,薄雾弥漫的自己,苏云溪咬了咬唇瓣,努力的将这股情绪压下去,孕期激素也太可怕了,她明明不想这样的。 然而康熙一瞧,却觉得心疼极了。 将她搂到怀里,细声安抚:“乖,朕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人生,早已腐朽不堪。 他走过的路,是地狱之路,是九冥阴司之路。 然而富察贵人不是,她眼神纯稚,那双白皙的手,干净极了,就连灵魂的色泽,想必也是纯白的。 就算如此,她的白,也必将侵染上他的黑。 苏云溪抽了抽鼻子,伸出自己的尾指,抽抽搭搭道:“那拉勾。” 康熙看着她这小孩子的把戏,顺从的伸出尾指,跟她勾在一起,听着她嘴里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 说完的时候,大拇指印在一起,就算是盖章了。 等将仪式结束,康熙直接道:“朕要去处理政务了,你自个儿先玩。” 苏云溪抬眸可怜巴巴的看了他一眼,小小声道:“那您有空了,就赶紧来瞧瞧臣妾,我等着你。” 康熙抽身离开,听到这话,脚步未顿,接着大踏步离去了。 苏云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绷着的一口气,登时松了下来,康熙这狗东西,太会了,她演戏的时候,差点被他反撩回来。 两人之间的博弈,叫她精神百倍。 不知道最后会是谁,输在这一场风月游戏里头。 郎心似铁,妾意繁杂。 有意思。 苏云溪慢条斯理的吃着香甜的桂花糕,金钏新呈上来的,还冒着热气。 吃到嘴里又绵又软又甜,像极了他的唇。 “恭喜崇嫔,贺喜崇嫔,娘娘大喜。”小算带头,重新给她请安,打从今儿起,小主儿就要被称为娘娘了。 金钏这才恍然,赶紧放下手中的羹汤,跪在小算身旁,也跟着贺喜出声。 苏云溪笑了笑,眼神淡漠又悠远,轻声道:“起。” 没有行册封礼,就是最后一哆嗦不确定,倒也不必高兴的这么早。 看着娘娘这稳若泰山的样子,小算躬身垂眸。 第 30 章 冬日原就寂静。 当室内无人说话的时候,乾清宫更是有一种死寂的感觉。 苏云溪抚摸着手中的团扇,那上头绷了一圈紫貂的毛,幽中带紫的流动色泽,漂亮极了,摸起来的手感也是极好。 她眸色幽深,正在思考太皇太后的事。 能够抱上这条大腿,她自然高兴,然而事出反常即为妖,对于对方来说,可能不过随手为之。 对于她来说,关系到以后的规划。 晃了晃手中团扇,苏云溪双眸微阖,认真的回忆这几日和太皇太后相处时候,所发生的所有事。 将这些都复盘一遍之后,她才发现,两人之间,像极了海王对海王,看似真诚和顺至极,实则披了一层不大在乎的皮。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睁开双眸,偷偷叹了口气。 其实在刚开始的时候,她真的愿意相信,太皇太后是真的喜欢她。 在这冷冰冰的后宫里头,星点的疼爱,都显得难能可贵。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算盘,都有自己的求而不得,都有自己的主张。 唯独不会为旁人。 包括她在内。 这么想着,她心中方才的那些许涟漪,瞬间就消失不见。 太皇太后对她的宠爱,和万岁爷的事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方才问过小算,对方说了,万岁爷从不曾召幸他人,若是刚穿越的时候,她可能会高兴,觉得万岁爷独宠她一人,再好不过的事情。 当对古代皇宫的习俗套路了解通透之后,就会发现,这事比太皇太后喜欢她,要来的更加反常些。 不怕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爱宠幸哪个就宠幸哪个,就怕他专一。 能够这样,必然是有所图谋。 在之前的时候,她尚能侍寝,康熙有需求,就会来找她,这还好说些,人非草木,多宠着自己喜欢的那个女人,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然而当她有孕不能侍寝之后,对方还守着她,比现代的丈夫还要忠心赤诚,这就让人不好说了。 所以康熙又在图谋什么。 她一个妃嫔,有什么值当康熙如此的。 闷闷的打了个哈欠,苏云溪索性躺下睡觉,有些事情,想破脑袋也不见得有用,总有图穷匕见的那一刻。 但在这种高压的情况下,她那股子憨吃憨睡的劲儿,终于退了,变得正常起来。 最大的靠山,实际风雨飘摇,毫无根基。 苏云溪开始找外援,发展自己的势力。不得不说,当她住进乾清宫,又日日往来慈宁宫之后,着实便利许多。 就像此时,敬事房的奴才送她份例内的太监宫女过来,要是照着往常,便是点到名单是谁,送过来就没有回转余地。 但敬事房的掌事太监就带了两倍的人过来给她挑。 原就是要添四个太监、四个宫女,这人选也是至关重要的,要家底干净,人也干净,才能往这里送。 花名册上头写的清楚明白,先前是在谁那当差的,主要会做什么,都列的清楚明白。 苏云溪捧着花名册,一一看下去。 确实是用心挑出来的,明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她也就认真的来选。 从头看过去,眼神太过炽热的不要,太过躲闪的不要,留下不卑不亢,相对清正的眼神。 左右都是二级宫人,不近身伺候的,差不多过得去就行。 “奴才小福、小寿、小买、小房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奴婢石榴、葡萄、紫苏、青蒲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苏云溪含笑点头:“都起。” 说着叫金钏一一赏下去,每个人一个大红封,包括走的人,也给封了。 这下不管是留下的,还是离开的,都挺高兴。 苏云溪看着下头新拨过来的奴才,她叫了起,却没叫散开,站成一排,就这么等着。 “即投了本宫的门下,便要好生当差,只要事儿办的漂亮,本宫就喜欢。” 她随口说了一句,见众人都战战兢兢的应下,她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认真的审视着众人的神情。 刚到了新的环境,都还有星点的不自在。 在这个时候,人的心态是最收敛的,也是最容易暴露问题的。苏云溪浅笑盈盈,看了一会儿,便叫众人直接下去了。 苏云溪懒洋洋的摇着团扇,正闭目养神,就听金钏道:“前头的小银子方才送来消息,说是在商定您册封礼的时间。” 正说着,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大马金刀的坐在软榻边上,伸手在炭炉上烤着,一边慢条斯理道:“金钏方才说的,朕听见你,你自个儿有什么想法?” 苏云溪想了想,侧眸问:“是要在孕前办,还是生之后办。” 康熙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这册封礼自然是越早越好,才算的名正言顺,她的反应不大,若是行册封礼,应当能够度过。 “趁早吧。”他道。 苏云溪想了想:“现下不足两个月,定在第四个月吧。” 开春的时候,天没有那么冷,胎也坐稳了,倒是正好。 “成。”康熙无有不允。 他看了一眼崇嫔,说来也是奇怪,旁的女子有孕,多数吃不下喝不下,没几日就憔悴的不成样子,然而她不是,仍旧娇艳如海棠。 那白里透红的小脸,清艳逼人。 淡淡扫过来的目光,像极了春山秋水,潋滟生辉。 偏偏她不自知,总是目光清澈清浅,又像是一汪清潭,叫人一眼就探到底,想要保护她,让她不受落花侵扰。 “走,朕带你去御花园走走。”康熙道。 御医交代过,叫怀孕期间,若是无事,多出去走走,到时候才有利于生产,千万不能闷在屋里头,憨吃憨睡的。 一听能出去,她便回到内室,开始挑衣裳,这冬日服装相对春秋夏来说,颜色要厚重些许,然而她相貌娇艳,压得住这种颜色。 千岁绿的锦袍,外面滚了一圈雪白的兔毛,将那沉重的颜色衬得娇俏几分。 穿在她身上,更显得肤白貌美。 康熙看了一眼,牵着她的手往楼下去,刚走到楼下的时候,就连索额图手中捧着折子,一脸凝重的立在那。 苏云溪一瞧,就知道这御花园之行是不成了。 “您忙,臣妾自个儿去。”她躬身行礼,接着便转身离去了。 背后两人传来淡淡的说话声,她留心听了一耳朵,说是什么“丝织贸易”等字样,再想听的时候,她走远了,对方进屋了,便再也听不到了。 苏云溪施施然走在夹道上,在乾清宫窝的时间太久了,再回来,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走到翊坤宫门口的时候,就见易常在正跪在地上,而一旁的那拉贵人一脸寒霜,满是不悦的看着她。 见到她的身影,那拉贵人脸色变了变,紧接着又稳定起来。 苏云溪瞧了瞧,没忍住皱起眉头。 “怎的了?”易常在在她麾下,在翊坤宫是不争的事实,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没有发现苗头,但是这种事,瞒不住,大家都跟人精似得,很快就会发现。 然而直到这个事实的情况下,那拉贵人还要来折腾易常在,那无异于打她的脸。 那拉贵人看向穿着一身千岁绿云锦的崇嫔,这个刚开始不如她的贵人,如今已经是她见面都要先行礼的存在了。 “嫔妾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在宫里头的妃嫔,头一个要学的就是行礼。 苏云溪淡淡的叫了起,又问了声怎么了。 这叫妃嫔跪在人来人往的地界,那就是打脸了。 那拉贵人觑着她的神色,轻声道:“既然崇嫔娘娘为您张目,那此事便算过去了,往后不再提他。” 话音刚落,易常在就抬起小脸,满是不服气道:“贵人这话,说的好生蹊跷,竟将嫔妾直接定罪了。” 两人各执一词,彼此都无法说服对方。 苏云溪看了一眼,叫奴才去她屋里搬太师椅出来,舒舒服服的坐着,一手抱着热乎乎的茶盏,也才轻声道:“说吧。” 那拉贵人说的是,易常在对她心怀不满,时不时的瞪她。 对上位不敬,这样的罪名,也说得过去。 而以易常在来说,她觉得自己恭谨柔顺,断不能做出不敬上位的事情来。 苏云溪打眼一瞧,就知道这是故意找茬,这宫里头别说故意瞪人了,就连说话都是慢声细语,面带微笑。 她说的情况,那得恨极了才会如此。 轻易谁会交把柄出来。 然而对于上位来说,有时候想要折腾一个人,你做了什么看,就不太重要了,而视看她想要怎么找茬。 “那拉贵人做了什么,才让你觉得,易常在对你心怀不满。” 她慢悠悠的问。 这话倾向性也很明显,只差明说,你找茬也找个新鲜的角度。 正说着,宜妃走了出来,她瞧见苏云溪之后,先是笑,在她问安行礼说宜妃娘娘安好的时候,硬生生等她行完礼,才一脸温柔道:“几日不见,崇嫔这小脸又俊俏几分,叫本宫看来,着实心生欢喜。” 这是调戏她呢,说她就脸好看。 苏云溪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脸娇羞道:“哦,是吗?” 她那神情,骄矜中带着得意,甚至还有几分我也这么想的感觉。 宜妃被她噎了个够呛,骂她她觉得是夸,这样的对话,该怎么进行下去。 就听崇嫔慢悠悠的又提起方才的事:“此事可大可小,宜妃娘娘您最是公正,不若来说说看,到底谁是谁非。” 说着她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宜妃气的牙疼,这崇嫔打从前些日子起,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偏偏气的你心肝肺都是疼的。 “即入了宫,都是一家子姐妹,这用个甜羹,尚有勺子磕牙的时候,各自退让一步,打从今儿和和美美的,此事不必再提。” 宜妃面带笑容,四两拨千斤,一副和稀泥的态度。 但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苏云溪含笑点点头,侧眸看向一旁的那拉贵人,笑吟吟道:“宜妃娘娘所言极是,只有时候人的心胸要开阔些,别整日里想些有的没的,也免得说,闹的许多人心情不佳。” 这幅指桑骂槐的样子,让那拉贵人青了脸颊。 “是,嫔妾谨记崇嫔娘娘教导。”她咬着牙认错。 苏云溪牵着易常在的手,一道施施然往外走去,一边道:“陪本宫出去玩。”说着又冲着宜妃含笑点头,轻声道:“不打扰宜妃姐姐了。” 两人走在夹道上,苏云溪就问她,明明被欺负了,为什么还不说话。 易常在叹了口气,她是常在,宫里头的大宫女,都比她地位高些,她若是真的敢反抗,那么受到的惩罚会更多些。 苏云溪摸了摸她的手,心生怜惜,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就没有一个容易的。 就算旁人说起来,也是主子。 但在宫里头,大家都是按宠爱度说话,按地位说话,她在宫里头,着实算不得什么。 看向一旁的崇嫔,她心生艳羡,对方眼神恣意,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得罪宜妃,也病不惧怕,论家世她是一顶一的好,论宠爱,万岁爷都把她养在乾清宫了,生怕瞧不见她。 她有着她所没有的一切。 “嫔妾……”易常在未开口,就被苏云溪捏了捏手,她笑吟吟道:“本宫懂你。” 她确实懂,这宫里头,就没有一个容易的。 两人施施然的走在夹道上,迎面吹来的风,是有些寒冷的,然而对于两人来说,这手相握的地方,就是最真切的温暖。 易常在别开脸,偷偷的红了眼圈。 像今天的事,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她被罚了,然后默默的咽下,旁的便再也没有了。 她也做过,有人会为她张目的梦。 然而这几年过去了,她的梦早就醒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她放弃的时候,对方竟如同天神下凡一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心生激荡。 ‘往后崇嫔的事,就是我的事。’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眨了眨眼睛,将那丝泪意给憋回去。 苏云溪目光清浅道:“御花园这时候不好玩,不过闲走走,倒也是极好的。” 御花园有什么,有枯树,有羊肠小道,有冷风。 但是不憋闷在四方空间内,能够出来吹吹这冷风,也是极好极美妙的。 两人施施然走在羊肠小道上,闲闲的聊着天,半晌易常在才犹犹豫豫的问:“您住在乾清宫,还搬回来吗?” 她的地方现在还在修葺,再加上晋位了,这小贵人住的地方,显然是有些不合适了。 “不知道。”苏云溪随口回。 确实不知道,这要看康熙是怎么想的,再说她住的挺爽的,这地方还挺适合她这个咸鱼。 “嫔妾……”易常在犹豫了一瞬,还是认真说道:“想您了。” 崇嫔在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说说话,但是崇嫔走了,这满宫妃嫔瞧着都不如她,她有时候想要交流一下,却找不到人。 这种孤寂的感觉,想必无人能懂。 苏云溪听到这话,是着实有些诧异,她侧眸看向一旁的易常在,见她小脸通红,显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些羞赧。 “想我了,就去寻我。”她含笑捏了捏易常在的脸颊。 宫里头的妃嫔,入宫都比较早,她虽然年限短,但是她入宫晚,而易常在属于十三岁掐着点入宫的那一批,因此入宫三年,也不过十六。 这样的年岁,都在寂寂深宫中度过,她整个人是腼腆且内敛的。 说出想人这样的话,内心满满的羞涩快要溢出来。 苏云溪瞧了,就觉得稀罕,她所有的脸红,所有的羞赧,有一说一,都是装出来的,在现代修炼过的人,在情之一事上,纵然不会太过海王,谈几场恋爱的功夫还是有的。 因此该经历的、该知道的,那是一点都没有少。 像小姐妹之间,亲亲抱抱举高高,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万不会因为一句想你就脸红。 这种现代和古代之间的诧异,简直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这些日子,宜妃娘娘好似在谋划些什么。”易常在咬咬唇瓣,还是清晰的将自己得到的信息说出来。 苏云溪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易常在,轻声问:“关于什么?” 说起这个,易常在有些犹豫,半晌还是说道:“约莫着,想抬举人。” 这抬举人,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说的其他,比如说将自己身边的宫人,或者是从宫外头弄个人以各种名头进献。 她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这样的事,谁也抵挡不了,像是德妃娘娘,就是当初还是佟贵妃的皇贵妃进献上来的。 结果一飞冲天,还给皇贵妃生了个皇阿哥,如今养在膝下,那地位稳固的紧。 苏云溪正在出神,就听易常在道:“您如今荣升嫔位,不考虑要个孩子吗?” 说起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 “随缘分。”她淡淡道。 现下还不到公布的时间,就连易常在也不能说。 看着她的表情,易常在也不敢说多了,万一心里正急着,偏偏她没心没肺的在这里说,也是有些不好。 苏云溪笑了笑,牵着她的手,一道施施然往前走,正含笑说着来年开春的时候,御花园定然好看,就听一阵纷踏的脚步声响起。 两人回眸去看,就见康熙带着一众奴才,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易常在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有些难受,这样的情景,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想过千万回,却从雷没有一次,能够实现。 然而对于崇嫔来说,这样的事情,不过是常态罢了。 她想见到万岁爷,就能在一瞬间见到,完全不会梦中空想。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苏云溪笑吟吟的请安,很自然的把手搭了上去,康熙便扶着她,一道往前走去。 易常在一时有些犹豫,是跟着还是告退,不曾想梁九功就来到她跟前,一脸恭谨的伸出手,请她离开的意思很明显。 她抿了抿嘴,冲着两人的背影行了个礼,这才告退离去。 苏云溪冲她含笑点头,心里明白,她方才的一救之恩,被康熙突然到来而打断了。 见她还回眸,康熙便掰过她的脸,笑道:“有朕在的地方,你还能顾得上她人?” “自然顾不上。”苏云溪道。 康熙的手,握起来和易常在不同,相对来说,要干燥温热,宽大的手掌,能够直接将她的手包裹在内。 两人手牵手走在御花园中,康熙说了几句话之后,便不再说话,转而沉寂下来。 苏云溪看着他的眼神,心中猜测,作为帝王的康熙,到底在想什么,然而半晌都不得其法。 他的眼神,带着洞察人心和锐利,叫她不敢多看。 总觉得若多看些时辰,被探究的那个,就是她了,这可真刺激。 “这几日觉得如何,还难受吗?”康熙问。 苏云溪浅笑着开口:“还成,这孩子乖巧的紧,不曾闹过。” 她是真的没什么感觉,若不是月事不来了,甚至没有有孕的感觉,小腹依旧平平,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偶尔会胸闷气短,胸也鼓胀胀的疼,叫人恍然间记起,她如今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 康熙垂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身段越加玲珑了。” 苏云溪条件反射的手捂胸口,见他眼神似笑非笑,才赶紧放下来,冷哼一声,别开脸不肯说话。 色批头子。 “你脸上贴的这是什么?”康熙问。 苏云溪摸了摸脸,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含笑道:“就是珠箔。”将粉色珍珠磨成薄片,刻出想要的形状,然后贴在脸颊上。 清宫不时兴这个,都是汉人的玩意儿。 但是她喜欢,因此喜欢鼓捣了来玩,这是非常耗费功夫和钱财的,没有一定家底,是办不到这些的。 “芙蓉如面柳如眉,白老诚不欺我。”康熙笑吟吟的调侃一句,捏了捏她的脸颊,一道往回走去。 出来已经很久了,该回去处理政事了。 等到乾清宫的时候,苏云溪看到宜妃捧着一束菊花,笑吟吟的立在那,见到她之后,脸色有些差,却还是认真的请安:“臣妾给万岁爷请安,妹妹安好。” 两人都照顾到位了,她这才又浅笑盈盈的立着。 宜妃现在有些慌,她眼瞧着崇嫔越来越得势,她却越来越沉寂下去,这都不是最严重的。 她膝下只有老五一个,还被养在皇太后膝下,轻易见不着。 如今说起来养着小公主,但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这就隔了一层,她想要养一个自己的孩子。 但是康熙有太久没有召幸过她,她必须在对方面前出现,让对方知道,还有她这么个人。 苏云溪冲两人行了礼,便自己回西侧间了。 却不知她前脚走,后脚康熙也回了正殿,只留下宜妃看着他苍青色的袍角,在面前一闪而过,再也看不见了。 宜妃脸色青白,手里捧着的花朵也散乱一地,她看着面前那块空空如也的青石板,方才万岁爷还在那上头立着,近的好像她一探手就能够着。 “宜妃娘娘,您请。”梁九功伸出手,冲她行了个礼。 宜妃看了他一眼,在心中暗骂狗奴才,却又奈何不得他,只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梁九功刚一回去,就听康熙声音淡淡道:“走了?” 他躬身点头。 原以为万岁爷还要交代什么,却不曾想,对方一句话都没有,好像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似得。 他有些心惊,万岁爷这些时日以来,愈加深不可测,梁九功躬身,往常的那些相处经验,在这个时候,简直毫无用处。 伺候起来,便愈加小心翼翼。 有的时候,万岁爷看似简单的一句话,他当时想不明白想不透彻,等过了许久,事件已经慢慢的抽丝剥茧出来,他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万岁爷的轻描淡写,对他来说,竟然这般深奥。 他自诩聪明绝顶,竟不及万岁爷万分之一。 这般想着,梁九功站立的姿势,愈加谦卑了。 “崇嫔那头,你多注意些,万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康熙出声叮嘱。 梁九功一口气噎在胸口,他方才还说万岁爷深不可测,转脸就只顾着后妃,总觉得这打脸有点疼。 “奴才遵旨。”他躬身应下。 既然万岁爷说了,那这崇嫔娘娘,便只能万无一失。 梁九功躬身行礼,转身出去安排,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为什么崇嫔会在他心里有这么大的地位。 他这里的安排,没有跟苏云溪说,但是她敏锐的察觉到,乾清宫对她的态度又转变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有一股事事以她为先的味道在,这样的情况,她是有些诧异和不明白的。 但是康熙都能独宠她了,旁的事,好像也不是那么紧要。 她整日闲着有些无聊,想了想,决定做点什么出来,这农业她也不会,工业她也不熟,这个时候造香胰子的技术也非常成熟。 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捡漏。 苏云溪苦思冥想,怎么也要找个捡漏的出来。 后来又想到玻璃上,这个东西吧,在这个时候,价如黄金,贵的跟什么似得,就连乾清宫,也就康熙办公的那屋子装了玻璃。 其他人那是有块小小的西洋镜,都已经是恩宠无限。 她想着要不要把玻璃做出来,但问题是,只知道有个什么石英还是什么来着。 还有碱。 她挠了挠头发,越想越头秃,当初她是计算机专业,跟小伙伴凑在一起的时候,也讨论过,如果穿越后,能够做什么,当时的讨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 等真的穿越过来之后,就发现当初的讨论是对的,她是真的什么都不会。 没有计算机,她也造不出来计算机。 那么她会什么。 这是个问题。 她需要一点除了生孩子之外,能够体现自我价值的东西,要不然日日闷在室内,真的要疯。 排除了许多东西,她都不会,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废物。 这可真的难。 苏云溪决定做一个愉快的小废物,不再挣扎不再努力。 然而话是这么说,人却闲不下来,她捧着书,认认真真的读,既然想不明白这些,不如先把分内事做好,再去想旁的。 “娘娘若是闷了,不若叫几个唱小曲的过来逗闷子。”梁九功捧着托盘,上头放着新制的头面,呈给她之后,才笑吟吟的提议。 苏云溪把这一茬给忘了,闻言眼前一亮,笑吟吟道:“叫过来吧。” 梁九功笑吟吟的应下,他接下命令,要好生的伺候崇嫔,就会把一切都给做到极致。 他前脚刚出去的功夫,后脚康熙就来了。 “笑什么?”他随口问。 “方才梁大总管去叫几个优伶来唱小曲,臣妾想着听什么呢。” 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叫他们读《三字经》之类的,做做胎教,还是全凭自己高兴,爱听什么就听什么。 “喜欢什么就听什么。”康熙道。 原就是为了给她逗闷子,自然按她的喜好来。 苏云溪想了想,轻笑着道:“不若就诗经吧。”把诗经用小曲的调子唱出来。 康熙无言以对,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一肚子小主意。” 等到几个教坊司的优伶过来,苏云溪随意的瞥了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眼了。 这世间的女子,有类型,像她就是妩媚型的,而宜妃是爽朗明艳型的,这德妃娘娘是温柔小意型的。 而台下的女子,则是茶型的。 又纯又欲。 用纯白的色彩,勾勒出最美丽的花都。 对方白的能发光一样,那莹润的肌肤在优伶中间也是极好的,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苏云溪看着她,笑问:“你叫什么?” “回崇嫔娘娘话,奴婢名唤春令。”她说起话来,犹如黄莺出谷,带着几分娇啼,偏偏又有些含糊不清。 苏云溪听罢也觉得喜欢。 她侧眸看向康熙,笑着问:“你觉得这个春令如何?” 康熙皱眉看了看:“不三不四。” 这个形容词,对于女子,是非常诋毁的形容词,台下跪着的春令,登时红了眼圈。 偏偏在万岁爷面前,不敢造次,只噙着泪,一言不发,任由那泪珠子打从白嫩的脸颊上滑过,在粉色的薄衫上,泅出一片深色。 这哭的梨花带雨一枝春,看的苏云溪叹为观止,原来还可以这样哭。 这种哭法,她觉得男人定然是顶不住的,然而回眸看向康熙的时候,就见对方眼神清正,甚至微微皱起的眉头,昭示着主人心中的不耐。 康熙竟然不喜欢这种女子,好生奇怪。 她一个女人瞧了,都觉得心生欢喜,想要一亲芳泽。 “查她。”康熙抬了抬下颌,冷漠开口。 这话一出,跟着来的教坊司司正脸色就是一变,跪地道:“此乃罪臣之女,打小三岁就充入教坊司,一直都是瞧着长大的。” 这是说来历清白了,至于其他的,就要慢慢查。 康熙目光漠然,看向梁九功。 人活的久了,那也是有好处的,就是什么样的人,你都能见过。 他能容忍崇嫔在他面前撒娇卖痴,那是他愿意,他自己的选择,但要是别人非得塞给他,那就不成了。 “你是哪家的?”苏云溪随口问。 这是问的哪家罪臣。 春令的哭戏极好,微微侧着身子跪坐着,单薄的脊背像是被折在一起的蝶翼,带着小心翼翼的脆弱。 那修长的脖颈玉白莹润,犹如天鹅颈般的优雅。 若不论出身,这姑娘的美貌值,在后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难为竟藏到现在才拿出来。 第 31 章 “奴婢乃罪臣公冶盛之孙女。” 她说起话来,又软又柔,带着娇媚软濡,好听的一塌糊涂。 苏云溪条件反射的看向康熙,想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却不曾想,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康熙眉眼不动,看向她,目光平平,毫无惊艳之感。 咦,他改吃素了不成。 这么想着,苏云溪垂眸看向台下跪着的春令,这姑娘相貌妍丽出色,在后宫里头是一等一的好。 但是万岁爷不发话,谁也不敢动。 她慢悠悠的啜着杯中茶水,冬日的时候,她反而更喜欢浅色的东西,手中捧着的三才杯,是粉釉桃花盏,粉嫩嫩的颜色带着几分柔媚。 像极了台下跪着的春令。 梁九功脸色未变,心中却也气恼,他说了一声之后,自然回来回话,不曾验过带来的是什么人。 这宫里头行事,但凡乾清宫出来的,就没有办错事的存在。 然而今儿就办错事了。 原是哄崇嫔娘娘高兴的,不曾想,竟带来这么个玩意儿,若一般姿色,自然不会有什么。 然而像春令这样的姿容,又是往乾清宫带的,就算没有明说,大家也都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的说是他哄崇嫔高兴,结果办错事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故意弄这么个姑娘出来,进献给万岁爷的。 这主体错了,派来的人选就错了。 间接将他坑的不轻。 看着万岁爷双眸微阖,一脸不动声色,梁九功心中就有些慌,然而不管怎么想,这该办的差事还是要办。 他上前一步,冷着脸道:“你可会什么?” 春令柳眉微蹙,那股子狐媚的感觉就出来了,她红着小脸,低声道:“会几句小曲。” 她会的小曲,显然是不适合在众人面前表演的。 苏云溪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道:“那便唱一曲,本宫听听。” 听她开口,春令白着小脸,咬了咬唇瓣,只把那下唇咬的红红的,这才低喃着开口:“开窗秋月光……” 她婉转悠扬宛若低吟的声音响起,苏云溪惊诧于她嗓音的柔媚,却不曾想,康熙寒着脸立起身,冷声道:“闭嘴。” 他侧眸看向一旁的苏云溪,伸出大掌捂住她的眼睛,轻声道:“莫污了你的耳朵。” 见她不明所以,康熙没有解释,挥挥手,让春令下去了。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 合笑帷幌里,举体兰蕙香。 这是《乐府诗集》中的,非常直白的艳情诗。 但是苏云溪没有读过,她好奇的看着一旁的春令,听着她的声音,不禁觉得骨头都酥了半边。 康熙的大手还捂着她脸上,苏云溪掰开他的手,好奇的问:“怎的了?” 春令见这种发展,心中戚慌,小脸瞬间就白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只要在万岁爷跟前开了嗓,这往后的荣华富贵,便尽数都有了。 她也一直都这么相信。 但万万没有想到,万岁爷直接捂着妃嫔的眼,好似她是什么脏东西。 梁九功挥了挥手,叫人带春令下去,苏云溪拦了下,轻声问:“可还会旁的?” 说到底,她的声音是真好听。 春令白着脸摇头,她学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淫词艳曲,瞧着万岁爷的态度,显然是不会在崇嫔娘娘跟前展现的。 这么想着,她看向高高在上的崇嫔。 对方穿着得体的锦衣,和她掐着细细腰身的衣衫不同,这是贵人才能穿的形制。 云鬓花颜金步摇。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么一句话,跟着奴才一道往外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回眸,最后看了一眼崇嫔。 原来有些人,生来过的日子,就是她一辈子梦寐以求,也不曾达到的高度。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有些不高兴。 原想着听听小曲,放松一下,不曾想直接来了一个这般美貌的女子。 她有些屏气凝神,有些紧张的看向康熙,不得不说,若是对方动心了,那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这样的美人,就算是她,也想要一亲芳泽。 谁知道康熙毫无反应,只低声道:“别想着她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云溪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什么好东西,坏东西。 来到这后宫里头,个个身不由己。 “还听吗?”康熙问。 苏云溪摇头,经过这个乌龙,谁还有心听些别的,只鼓了鼓脸颊,笑吟吟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若无其事道:“这宫里头,人人都喜欢您,那您可知道,臣妾是爱惨了您的。” “旁人爱您一分,臣妾便爱您十分。” 她趁机表白,想了想,学着方才春令的姿势,微微侧着身子,将脖颈折出微弯的弧度。 她摆出这个姿势,也是极美的。 康熙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将她身子掰正了,一字一顿道:“给朕老实点,别闹些幺蛾子。” 被掰正的一瞬间,苏云溪是有些懵的。 “不、不好看吗?”她问。 这个姿势,将女性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万万不曾想到,他竟然不喜欢。 康熙喜欢端庄持重的?那她素日里都这般不知礼数,虽说不至于将身体扭成麻花,但也没有什么好样子。 他想了想,崇嫔做出这种姿态,无疑来说是即诱人的,但她如今是一宫主位,自然要端庄些才是。 “好看。”他低声夸。 苏云溪清浅一笑,又将身体扭成方才的样子,笑吟吟道:“嫔妾想叫她教一教,也好跟你一道领略……” 见康熙目露疑惑,她意味深长的一笑,轻声道:“万种风情~” 略微压低的声线,特别御,还带着几分暗暗的挑衅。 康熙觑了她一眼,显然也有些意动,慢悠悠道:“成。” 她的风情,他是领略过的,但若是有了新姿势,再去领略那就更好了。 这事儿定了之后,康熙就不再管,叮嘱她好生的养着,平日里身旁别少了奴才伺候,别觉得奴才在身旁绕来绕去比较烦,就叫都守在门口。 林林总总说了许多。 苏云溪面如菜色,这万岁爷叮嘱,无人敢不听,但是她真的不想听。 瞧瞧这是一国之君该说的话吗? 但等康熙走之后,她眸色又深了些许,有些想不明白,按照康熙的做法和说法,理论上来说,应当极喜爱她才对。 然而事实上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感觉到康熙的爱,倒是感觉到了宠。 这种深切的矛盾感,让她自始至终都保持清醒。 想想方才的春令,她灵光一闪,又想起易常在给她说的了,宜妃娘娘在谋划着想要往上进献美人。 这进献美人,这正常的选秀入宫是不同的。 如果这个春令,就是宜妃的底牌呢。 若是宜妃知道,竟然阴差阳错的送道她这里来,会不会气的吐血。 但乾清宫的事情,就算给旁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明打明的说出去,因此宜妃只会知道,春令昨儿失败了。 苏云溪坏心眼的想,还是给她一点希望好了。 等到晚间的时候,确认康熙不会来,她便直接叫奴才去传唤春令。 傍晚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叫人不得不多想。 春令正在用晚膳,瞧见乾清宫的奴才过来,赶紧放下筷子,用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望着他。 小太监被她看的心都软了,声音也压低几分:“且随杂家到乾清宫一趟吧。” 这话一出来,整个教坊司都沸腾起来。 嬷嬷脸上笑出话来,高高兴兴道:“你也算是熬出头了,就算在万岁爷跟前伺候,没名没分的,也比在教坊司强。” 这里头都是什么,都是一群苦命的女人。 能出去一个是一个。 就拿春令说,她今年才十六,但挨打的日子,怕是也有十来年。 她的脸生的好,自然不会动一下,但是身上就不一定了,全是些不留伤口,却教人疼的害怕那种。 再加上学习技艺。 她比较特殊,不是寻常歌舞,而是按着勾栏里头调教出来的。 身子是一等一的敏感。 那跳舞又缓且慢,带着她那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最是吸引人。 跳舞并不出类拔萃,她最优秀的是身子。 “你呀,就照着自个儿来就成。”嬷嬷笑的温柔。 但眼神中难免有些怜悯,这姑娘所有的运气都用在这一身皮子上,性情敦厚,牌面是极好的。 嬷嬷认真的给春令打扮,梨花一点春带雨。 那种宛若春日梨花烟雨的模样,才是她的颜值顶峰。 等收拾妥当之后,才叫她跟着小太监,一道往宫里去,临走前,嬷嬷塞给小太监一把碎银子,笑着问:“今儿敬事房可还忙?” 这敬事房管着两个差事,一个是宫内太监的人员调度,再一个是妃嫔的侍寝情况。 她现在问的,自然是后者。 然而小太监笑了笑,不答话,只敛了碎银就走。 嬷嬷见他淡然,心里也就有数了,这就是不忙的意思。 看着春令离去的身影,嬷嬷笑着回去,这一桩差事,总算是解决了。 她就不信,有男人沾了春令的身,还能全身而退的。 这么一个白纸一张的漂亮姑娘,最是惹人怜惜。 不管春令能不能成功上位,只要她把崇嫔给打下来,也就算没白养她一场。 夹道寂静,春令踏着落日余晖,一脸忐忑的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当小太监领着她往楼上走,看着熟悉的流程,她的小脸就不禁一白,白日的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所以万岁爷是要惩罚她,还是要在崇嫔的屋里幸了她,这样的话,崇嫔会不会想要剥了她的皮。 这么想着,小脸就忍不住一红。 然而等走进西侧间的时候,她那红红的小脸,瞬间惨白。 室内没有皇帝。 只有闲闲倚在躺椅上的崇嫔。 室内没有熏香,却有一股清浅的花香,悠悠密密,只往她鼻子里钻。 “奴婢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衣衫单薄的她,重重的磕在木制地板上,疼的她没忍住一哆嗦。 “起。”苏云溪随口道。 她无意为难她,康熙不在,她甚至能够更放肆一点,施施然来到春令跟前,用团扇挑起她下颌,认认真真的观察着。 春令生的好看,色如春晓之花,肌肤白嫩,秀发乌黑,你细细的去看,她脸上妆容清淡,却眉清目秀,无一处不精致。 她一直都感叹,原主生的好看,但是春令立在她身边,却别有一番风韵。 苏云溪没忍住,学着康熙的样子,伸手捏了捏春令的脸,就见触手细腻光滑,宛若凝脂白玉。 “乖。”她又忍不住捏了捏。 笑着问:“你都会些什么。” 春令一脸茫然的望着她,都说她敦厚,但是谁对她好,谁对她有恶意,她感受的非常清晰明白,就像她打从下午那一个照面就知道,万岁爷并不怎么喜爱她。 但是从崇嫔娘娘身上,她着实没有感受到恶感。 “奴婢会唱小曲,会跳舞,会……”剩下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 那些都是对着万岁爷说的。 “说吧。”苏云溪一脸平静。 “伺候男人,会让他很舒服。”春令道。 这般直白的说出来,是苏云溪也始料未及的,她看着她,心中明白,这是一步偏棋,和宫中妃嫔都不一样。 世人都说德妃娘娘身份地位低,也不过占了一条温柔小意罢了。 而良贵人卫氏地位也低,却是正统的满人,不过打从辛者库出来,好像沾了点贱籍的味儿。 但良贵人是实打实的千金小姐,并不是贱籍之后。 平日里在人前的时候,那也是端庄持重的紧。 宫里头,从来不曾有一个妃嫔,会直白的说出,什么伺候的你很舒服这样的话。 苏云溪忍不住轻笑,听着这话,其实还有些熟悉。 在现代的时候,这些都属于最简单的情侣之间对话,什么弄哭你,也不过尔尔。 在这个年代,却紧张又刺激,值当拿出来作为杀手锏了。 苏云溪闭着双眼,冲她抬了抬下颌,轻笑着道:“跟本宫唱个曲,就下午那首。” 听着她婉转的声音响起,她闲闲的摇着手中团扇,心中满意,旁的不说,春令的声音是真好听。 台下学了十来年,不曾想,一会儿的功夫,她会的曲目已经唱了一小半。 春令忍不住抬眸看向翘着二郎腿的崇嫔,有些意外的发现,对方面色平平,并没有因为这些艳情诗而出现任何情绪波动。 “行了,回吧。”苏云溪看了一眼怀表,轻声道。 想了想,她恶趣味的笑了笑,起身来到春令跟前,伸出玉白的大拇指,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狠狠的揉了一把。 一如之前康熙揉她的时候,看着那唇瓣上的唇脂褪去,露出原本的唇色,再由于大力揉弄,而变得娇艳欲滴,登时忍不住笑了。 “咳。” 在她笑一半的时候,听到一声低沉的清嗓子声音。 不用回眸,她就知道,这必然是属于皇帝的声音,有些心虚的回眸,看着春令眉眼含春,眼瞧着跟疼爱过似得,虽然说这是她故意造成的假象,但是被康熙看到,还是有些尴尬。 苏云溪也清了清嗓子,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万岁爷,您来了。”她起身上前,笑吟吟的挽住他胳膊。 而一旁的春令,早已经被奴才带下去了。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半晌才冷冷开口:“合着朕不在,你玩的挺开心?” 苏云溪被他一说,觉得这事儿解释不清楚,索性胡搅蛮缠。 “您凶我。”她瘪了瘪嘴,看着委屈又难过。 前世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这一招屡试不爽,当她站在下风,又没有新的理由或者借口的时候,就拿对方态度说事。 康熙第一次见这阵仗,在嘴边的话,登时被她憋了回去。 苏云溪趁机上前,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软绵绵的撒娇:“您凶臣妾,臣妾也爱您。” 爸爸爱你。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看着她双眸水润润的,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方才的情景。 “过来洗手。”他道。 她的手可真白,和对方涂了脂粉的脸颊比起来,仍旧白上些许。 和妆造出来的不同,她那是天然的白,又带着淡淡的粉。 苏云溪一时有些茫然:“洗手做什么。” “摸她了,要洗。”康熙唇线紧绷,有些不高兴。 “哦。”慢吞吞的应了一声,她伸出双手,看着他仔仔细细将她手指头缝都给搓了一遍。 倒也不必。 她在心里想,然而这话是不敢说了。 康熙面色黑沉,眼瞧着非常不高兴。苏云溪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您是觉得,拿您挡枪不高兴,还是觉得……” “自然是挡枪。”他回。 剩下的那个答案,他听都不想听。 苏云溪点点头,垂下的眼眸,遮住那若有所思的流光。 用细细的棉布擦过手,康熙这才牵起她的手,一道坐在软榻上,问:“你揉她嘴做什么?”没得脏了手。 “哪里有这么巧,刚好乾清宫要人,就派了她来,可见是早有预谋,嫔妾想着,这事儿解释不清楚的,叫幕后人以为得逞了,才会有下一步动作呢。” 苏云溪说的头头是道。 康熙听罢,没忍住笑骂:“傻。” 又憨又傻。 看着崇嫔不服气的小脸,他轻声道:“你现在是一宫主位,想要做什么还不简单,心中怀疑,直接拘到慎刑司去,严刑拷打之下,什么结论都出来了。” 苏云溪被骂傻,一点都不生气。 往康熙怀里一窝,一脸无所谓的开口:“有您呢,臣妾不用机灵。” “再说了,这严刑拷打容易,背后人的心思,就看不到了。”苏云溪道。 这人心隔肚皮,说出来就要命的事,谁会轻易往外说,最后会得到一个看似逻辑合理的答案。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而春令回去之后,看着她这娇娇怯怯,唇瓣微肿的模样,大家都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看,叫她回去休息。 平日里要做的活计,也不叫她做了。 嬷嬷什么派了一个小宫人伺候她,叫她好生歇着。 春令想说,自己的唇瓣是崇嫔揉肿的,但不等她开口,就听嬷嬷道:“你如今也算是盼出来了,说吧,想吃什么,嬷嬷给你做。” 她是嬷嬷一手带大的,听到嬷嬷这么说,她未出口的话,便又咽了下去。 “想吃馄饨。”她道。 打从长大后,这些便再也不许她碰了,担心吃肉吃多了,骨骼生的太壮,不够柔美可人。 嬷嬷犹豫了一瞬,才笑着道:“成,给你做一碗吃。” 看着嬷嬷下去忙碌,春令环着自己的膝盖,目光直直的盯着桌上的一处污渍,半晌才缓缓的勾起一个笑容。 不管崇嫔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不管嬷嬷有什么目的,她就像好好的活着,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而春令这边发生的事,转瞬就出现在康熙案头。 “仔细着她,莫叫她伤了崇嫔。”他淡声吩咐。 既然她想玩,就叫她玩几日好了。 台下的奴才长着一脸平凡的路人脸,乍一看,好像宫中的奴才,大抵都是这模样。 再仔细一看,却又跟小算有几分相似。 康熙瞥了他一眼,随意的挥挥手,示意他去忙,便自顾自的批折子。 重来一回,有些事驾轻就熟,有些事需要重新考量,并不如想象中轻松。 太多决定要做,眼前的老路,是走过的路,他能清晰预见结果,但他不想走老路,想让大清走出不一样的风采。 康熙叹了口气,他原以为自己的思想已经足够开放,但是当重来一回的时候,他发现,这种程度还不够,还需要更加的开阔些。 只有你站的足够高,才能看得足够远。 用六十余岁的心智,来处理二十余岁发生的事。 国策国策,国之大策。 康熙眸色幽深。 而一旁的苏云溪正在楼下,她自个儿没办法踢毽子,又嫌无聊,便叫了两个年幼的小宫女过来踢毽子给她看。 光是看着过瘾,也是极好的。 不得不说,这两个小宫女踢的极好,各种花样都有。 她就立在一旁,浅笑盈盈的看,看的不过瘾,还想上脚,被金钏给拦了。 “好娘娘,您且注意些,哪里就敢这般活动了。”照她来看,娘娘应当躺在软榻上,吃穿都由着她来伺候,一动不动才是最稳妥的。 苏云溪摆了摆手,试探性的踢了一下,发现感觉还不错。 正要再试试,就见康熙立在廊下,一脸不悦的盯着她,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中那种你不许胡闹的意思很明显了。 冬天的风,是凛冽的。 就算有暖阳,你要是立着不动,吹在身上也哇凉哇凉的,带走你最后一丝体温。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康熙看着,她自然不能再玩,颇有些流连的看了一眼毽子,她上前走到康熙跟前请安。 “臣妾给……”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康熙拦了。 索性收起话头,今儿能免了她请安,明儿就能更宠她几分,这底线都是一点点没的。 康熙牵着她的手,一道往正殿走去,一边道:“怎的又胡闹?” 苏云溪叹了口气,一脸怅惘道:“您是不知道,嫔妾多想围着乾清宫,狂奔个三百圈六百圈的。” 整日里迈着小碎步,那是一个大步都不敢迈,她憋的难受。 康熙摸了摸她的脸,安慰道:“明年夏天就好了。” 到时候孩子生过了,她想做什么都便宜。 然而提到夏天,苏云溪更加蔫哒哒:“夏天坐月子,才磨人呢。”这不准洗澡不准吹风,还没有空调,日子可怎么过。 “到时候再说。”康熙道。 这时下就这么个条件,他也没法子。 只有冰鉴什么的,倒是凉凉的,只坐月子的时候,不许妇人用,故而夏天坐月子的妇人,鲜少有男人愿意进屋。 那个味道,康熙不曾闻过,但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可怕的紧。 “放心,朕不会叫你如此的。”康熙道。 苏云溪点点头,这都是未来的事,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 进了正殿之后,康熙就去处理奏折,她一时有些茫然,那她该做什么,想了想,便在他书架前,捧了书来读。 但是看到上头的批注,苏云溪心中一跳。 ‘雍’。 这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实在太过惊人,她心跳如雷,一时间竟震惊下来,漫不经心的翻过这册书页,跟没事人一样,接着看自己的书。 不是未来的人,是看不懂雍这个字的,她就当自己看不懂。 那么康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不得而知,难不成,他跟她一样,是来自未来。 但是不像,康熙说话行事,还是带着土著的古板。 难不成是重生的。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萦绕不去,她一时绷不住,小脸都有些发白,在康熙没有注意的时候,她直接将书放下,又拿起另外一本来看。 ‘四。’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她将手中的书,又放下。 心中却奇异的平静下来。 康熙敢写出来,就代表着,他不怕她看见,要不然不会让她近书桌的。 只要她不露出马脚来,就不会有其他的事。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有稚嫩的童音响起:“儿臣拜见皇阿玛。” 这是太子的声音,她就算只听过一次,也记得很清楚。 苏云溪看了一眼康熙,就见对方神色微怔,却还是柔声道:“进来吧。” 有了别人,她便不在书桌前逗留,而是来到屏风后头,乖巧的躲藏。 太子的脚步声,密集清浅,哒哒哒的走近了。 “儿臣给皇父请安,您万安。”太子一板一眼的请安。 “起。”康熙道。 当请安过后,两人之间沉寂片刻,就听康熙问功课,两人便一问一答,不管康熙问什么,太子都能毫不犹豫的答出。 看的出来,他是认真学习过的。 去年二月的时候太子胤礽就傅,康熙选了大学士张英、李光地两人,叫太子拜其为师。 有了名师之后,这学业更是手到擒来。 康熙认真考核过后,见他对答如流,心中满意,神色也跟着缓和些许,开始轻声寒暄,问一些比较家常的话题。 比如说吃的香不香,睡的沉不沉,身旁伺候的奴才可还尽心。 又叫人赏了许多珍玩书籍给他,勉励一番,这才叫太子下去。 苏云溪瞧着两人相处的模式,不禁感叹,其实康熙作为皇帝,他做的比大多数人都好,每一个儿子的课业,他都非常了解。 如果生在现代,像送错幼儿园,不知道几年级这样的事,想必是不会发生的。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个公主还是阿哥。 她私心里,还是喜欢公主的。 香香软软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也比皇阿哥强。 目前来说,就连八阿哥胤禩都已经出生了,就算她生出皇阿哥,这九龙的格局定了一大半,想想就觉得这道路艰难。 康熙也是真的厉害,旁人养出一个继承人何其艰难。 他竟然养出九个来。 胡思乱想着,她窝在屏风后头的软榻上,渐渐的睡了过去。 康熙忙完之后起身,这才发现没有崇嫔的动静,根据奴才的提示,来到屏风后头一看,忍不住轻笑出声、 崇嫔睡的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唇角还带着惬意的微笑。 他将目光投向对方平坦的小腹,一脸认真的想,只要这孩子好好的生下来,好好的养大了,就能代表,这天意可违。 想着方才的太子,他叹了口气。 上一辈子,他养坏了,父子情断,这辈子尚未想好该如何面对他。 但稚子无辜,太子如今不过是一张白纸,尚等着他来作画。 康熙漫无目的的想了很多,再看向崇嫔的时候,就忍不住有些出神,她生的好看,但他这一生,见过的美人太多了。 不管什么类型,不管什么性格,他无有不熟。 瞧见就觉得乏味的紧,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崇嫔乏味,但深入了解之后,他发现,她是不一样的。 她能够吸引他的目光看过去,吸引他剥开她身上的浓雾。 康熙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轻轻的抚摸,温柔又珍惜,崇嫔一直惶惶然,却不知,他想要给她,所有她想要的。 他这辈子,什么都经历了,枕边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打从今儿起,他不想换了。 只要崇嫔好好的,他就愿意宠着,若是跟她人一样,那他孤寡一声又何妨。 这么想着,康熙的眼神阴沉些许,看着崇嫔的眼神带着冷嘲,若是她敢叫他赌输了,他便将她千刀万剐,死不瞑目。 康熙眸色深沉,带着无边的阴郁。 睡梦中的苏云溪似是感觉到什么,拧起细细的眉尖,小嘴嘟着,一脸不高兴。 康熙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 这么个小玩意儿,他伸手就能掐死了,心中的黑暗蔓延开来,康熙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你要乖。” “乖哦。” 他轻轻一笑,神色重新变得温柔,替她好生掖了掖被子,这才轻轻的抬脚离开。 梁九功候在殿外,见康熙出来,赶紧请安:“敬事房的奴才来了。” 康熙挥挥手,示意下去之后,便立在那,抬眸望着天上那早早升起的月亮。 太阳还未下去,月亮竟已升空。 有意思。 他勾了勾唇角。 在他走后,苏云溪打了个冷战,跟着清醒过来,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但是她觉得特别冷,明明室内暖烘烘的,但是她就觉得寒气入骨。 想了想,又躺了半晌,直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而等她起身,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身周一片漆黑。她露出点响动来,就有宫人过来掌灯。 眼前渐渐一片辉煌,苏云溪打了个哈欠,皱了皱眉,还在想着方才的冷气,掀开被子走下软榻,她刚到门口,就见康熙立在梅花树下,双手负在身后,静静的望着天空。 “您看什么呢。”她随口问。 康熙回眸,冲她浅笑,温声道:“醒了?” 打了个哈欠,苏云溪点头,见康熙背对着她,瞧不见她点头,便出声应了。 立在康熙身后错一点的位置,她也跟着抬眸望向天空。 “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她低喃出声。 见康熙望过来,便红着脸道:“臣妾想,定然是几百年修来的福气,才能和万岁爷一道立在这,望着漫天星光。” “福气么?”康熙重了一遍,低低的笑了。 “是朕的福气。”他随口调侃一句,捏住她的手,握了握,笑道:“走吧,朕冷了。” 他立的太久了,原本温热的大手冰凉冰凉的。 苏云溪用自己的小手裹住他大手,一脸认真道:“臣妾给您暖暖。” 她刚起身,小手热乎乎的跟汤婆子似得。 康熙一时怔住,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牵着一道往内室走,一边道:“回殿里就好了,有地龙。” 果然回去不过片刻功夫,他的手重新热了起来。 倒是苏云溪的小手被他给激凉了。 “跟玉似得。”康熙道。微微的凉,微微的润,还是那种滑溜感。 说起抬起她的手,亲了一口,看着她耳根微红的别开脸,他大发慈悲的放她一马,说起晚膳来:“想吃什么?” 苏云溪想了想:“想吃白蛤了。” 康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是白蛤,还是顿了下,才明白,不禁摇头失笑:“这种鲜物,朕也不曾吃过。” 运过来就死了,失去了那种风味。 “等到时候,朕带你去盛京,想吃就吃个够。” 康熙一脸认真的承诺。 苏云溪点头,满是期待。 第 32 章 两人闲话几句,便开始各忙各的。 苏云溪捧着书来看,外面寒风呼啸,室内却温暖如春。 她方才出去的时候,穿的有些厚,这稳坐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燥热,解开扣子脱下夹袄,就觉得浑身一松。 “你如今穿衣裳,越发宽松了。”康熙看了一眼,随口道。 苏云溪含笑点头:“是,觉得胸口憋闷,恨不能连贴身小衣都是宽松的。” 说孕期毫无反应是假的,只不过没那么辛苦罢了。 康熙起身,来到她跟前,轻声道:“你喜欢如何,便如何。” 左右在乾清宫中,任她逍遥。 “外头的腊梅开了。”金钏凑到她跟前,轻声道。 到底在乾清宫正殿,轻易不敢放肆,她欢喜的双眸亮晶晶,却仍旧压低了声音。 苏云溪一听,心里头也高兴。 在枯寂无色的冬日里头,一枝腊梅,已经是最温柔的色彩。 “走,我们去瞧瞧。”她道。 到底夜色降临,天有些黑了,她便冲着梁九功招了招手,见他过来,便低声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夜间出行,这行头便格外不一样。 小算打头,手里提着八角玲珑牛角宫灯,身后跟着六个提香灯的小宫人,这一路走过去,到也照的亮亮的。 康熙一抬眸,就见她们架势扎的很足,瞧着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禁随口问:“做什么去?” 梁九功便赶紧回:“金钏说腊梅开了,崇嫔娘娘闹着要去看,便使唤奴才们一道跟着去了。” 赏梅这是雅事,康熙冲着他挥挥手,也跟在后面。 “万岁爷,这边。”苏云溪看到他这边的动静,笑吟吟的招手。 她立在原处等着,看着他龙行虎步走了过来,康熙脊背挺直,气质如松,迎着光走过来,帝王气势尽显。 两人一前一后,往御花园走去。 夹道风凉,苏云溪没有带手炉,这小风一吹,她就觉得有些冻手,这个时候的衣裳,布料没有弹性,不能拽的长长的,将自己的手塞进去。 她想了想,偷偷伸手去牵前面的大手。 康熙蓦然回眸,就见崇嫔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一脸期待,不禁温声问:“崇月,怎的了?” 苏云溪捻了捻手指,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红着脸,小手一点一点的往他袖筒里钻。 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大好,便红着脸找补。 “想您了。” 她这般含羞带怯,凉哇哇的小手却一点都不客气,只往他袖筒里头钻,康熙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这是想要暖手了,偏偏又不好意思说。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这狗东西简直胆大包天。 虽然在心里这样骂,却还是没有反对她伸手,两人就这样一路往御花园走去。 各宫差不多也都睡下了,这会儿许多宫殿烛火已经熄灭。 紫禁城静悄悄的,像是没有人一样。 苏云溪抬眸看向夜空,又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笑道:“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在袖筒里的小手,不安分的抠了抠他胳膊。 康熙被她闹的没法子,便轻声道:“乖,别闹。” 这样一路玩玩笑笑,等到了御花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早有奴才在腊梅树下设了几案,在树上挂了许多灯笼,好叫主子在树下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苏云溪看着康熙穿着一身苍青色的缎袍,立在梅花树下,就这么静静的抬眸。 微微昂起的下颌,有着清隽明晰的弧度。 若说外貌,康熙不是一等一的好,跟美男子这一类毫无干系,但有些人,不管他长相如何,那股子气度是谁也比不上的。 小立梅花下,不知恨因谁。 看着康熙的背影,苏云溪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这句诗。 这种感觉有些反常,她不知道从何而起。 她立在那,看着傲枝独立的腊梅,也看着树下的康熙。 正才想着,就听康熙道:“妩媚,断魂只有晓寒知。”他看向她,笑吟吟道:“是不是说你的?” 苏云溪听完不高兴,踮脚用额头去碰他下巴,一边道:“当臣妾不知这诗不成。” 这妩媚前头跟着的可是丑怪惊人。 康熙便将她搂到怀里,低低的笑,说起来她自然说不上丑,五官精致极了,你细细的去看,也寻不出半分瑕疵。 旁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比如说,你觉得她眼睛若是再大些就跟更好看,或者鼻子更清秀些,五官就更好看。 然而她不是,你打眼一瞧,就挑不出星点的错。 只会觉得,天下竟然有这般好看的姑娘,还偏偏落入他的怀中,你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那清浅的玫瑰香味。 苏云溪被他箍的有些难受,举起小拳头,在他肩膀锤了一记,低声道:“且轻些。” 她说起话来,软濡绵甜,带着丝丝的妩媚动人。 叫人想要尝尝她的唇,是不是如同她的声,也这般的好。 想到便要去做。 康熙俯身,撷住她的唇瓣。 欲罢不能。 腊梅树下的空气都变的微甜,炽热的暧昧在流转,然而在外头,她又怀着身孕,除了唇舌相贴,竟没有其他排解方式,竟叫人觉得,愈加难以慰藉。 康熙搂着她的腰肢,偏偏还不敢用力,不能将她紧紧的搂到怀里。 这种什么都差一分的感觉,磨人的要命。 苏云溪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向来妩媚,这般含了情谊,更像是要甜到他心里去。 “别。”苏云溪撑着他肩膀,略微有些推拒。 在激烈的亲吻下,她心跳加速,鼻腔间都是他身上的龙涎香,将她整个人都要淹没了。 脸红心跳的垂眸,她抿了抿嘴,将自己整个人塞进他怀里,不敢再招惹他。 “有些冷了,不若回去吧。”她开口。 然而一开腔,就忍不住吓了自己一跳,这样的情形,着实叫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微微沙哑的声音,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康熙低低一笑,从胸腔中震动而出的低沉声音,磁性非常,好听的叫人耳朵受不住。 “走。” 夜色寒凉,两人的鼻尖却沁出细腻的汗珠来,脸颊也是红红的。 被冷风一吹,苏云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康熙瞧了,直接将她包裹在自己的披风里头。 他的披风里头,全是他的味道。 苏云溪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靠在他身上,跟着他的节奏,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男人身姿挺拔,为了护着她,微微躬身,为了配合她的步伐,这走的又慢了些,瞧着不如平时有气势,却显得格外令人暖心。 等回了乾清宫之后,苏云溪便觑着他神色,一边小声问:“您等会儿可还忙?” 她的眉眼在烛火下有一层暖光,康熙回眸忘了一眼,轻笑着问:“怎的了?” 苏云溪有些纠结,想了想还是说道:“想让您陪着睡。” 这大冬天的,自己抱着被子睡,也太惨了一点。 她想想都觉得自己是好惨一女的,但是帝王的特殊性,又让陪睡这样的事,变得格外难以言喻。 康熙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才沉吟道:“到底才一月有余,胎未坐稳……” 说着说着,苏云溪突然就懂了。 她闹了个大红脸,羞涩道:“不是这个意思。” 这算是个什么事,她就不是这么馋肉的人,再加上这怀着身孕呢,孰轻孰重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就是陪臣妾睡觉。”苏云溪认真解释。 看着她的样子,康熙也知道,约莫是他想岔了,便跟着笑起来,轻声道:“成。” 既然睡在一处,康熙往床上一坐,梁九功便跪在一旁给他脱靴子,一旁的小太监捧着洗脚盆,跪地放在边上。 苏云溪看着他洗脚,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便立在一旁,袖手问:“臣妾给您洗脚?” 康熙觑了她一眼,话音刚落,她就坐在妆奁前开始卸钗鬟,话是这么说,但是一点给他洗脚的意思都没有。 “成啊。”她不来,他反倒应下了。 苏云溪原以为他会推辞,闻言有些愣怔的回眸,指了指自己:“臣妾给您洗脚” 康熙慢条斯理的点头。 你不配。 她想。 然而人却乖乖的走了过来,往他身边一坐,示意金钏给她脱鞋子,两人的脚,放在一个桶里,她的脚一进去,就是一个机灵。 “这般烫?” 赶紧抽出来,带了一片的水。 康熙被她唬了一跳,抬眸一看,就见她脚红彤彤的一片,显然是烫着了。 “皮这般嫩。”感叹一句,感觉叫奴才换了温水来,一边道:“也不试试。” 瞧着她烫的这可怜样。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轻嘶一声,看着康熙面不改色的泡脚,进水的那一瞬间,她是毫无防备,不曾想过竟会这般,谁知道好烫。 等洗完脚,她已经没什么精神了,脱了衣裳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的功夫就睡着了。 康熙这个陪睡的,原想着陪她说说心里话,不曾想睡这么快,便将她搂到怀里,也跟着一道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醒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些迷茫,被窝里暖烘烘的,不像她自个儿睡的时候,汤婆子挨不到的地方,都是冰凉的。 睡的舒服,这心情就好,再加上她一睁眼,就瞧见太阳很好。 “今儿的天气真不错。”她夸了一句,又想起昨儿的腊梅,便想着趁白日也去看看。 下楼的时候,叫奴才禀报一声,说要出去,苏云溪便走了。 小算带着几个面生的小太监一道,林林总总十来个人。 一行人走到宫道上,还是相当吸引人的,周边的奴才看着,没一会儿翊坤宫就出来人,问她做什么。 苏云溪瞧见是宜妃跟前的奴才,便笑着回去看腊梅。 那奴才笑着行礼,恭谨道:“宜妃娘娘叫奴才候着,说是瞧见您了,便跟您说一声,有事寻您呢。” “成,本宫知道了。”苏云溪随口应下,便带着奴才一道往翊坤宫去。 等她到的时候,小公主正在跟小宫人一道踢毽子,小小的孩子,尚有些不会玩,但是一点都不气馁,失败了也笑的开怀。 “臣妾给宜妃姐姐请安,娘娘万安。” 苏云溪笑吟吟的请安。 一旁的小公主见她来了,也赶紧来见礼。 不得不说,宜妃将小公主养的很好,不卑不亢大方知礼。 宜妃无意跟她在小事上为难,只笑吟吟道:“好几日不见你,倒更妍丽了些。”她点了点她的脸颊,笑道:“竟将所有人都给比下去了。” 苏云溪听她这么说,心里就有谱了。 落寞的垂下眼眸,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声音有些低落,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前儿有个叫春令的,相貌如春日晓花,哪里就比妹妹差了。” 她明确的点出春令来,神色中的戚慌快要掩盖不住。 宜妃心里登时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得难受,都猜着春令已经被临幸了,却没有正式的文书下来,因而只是猜测罢了。 但崇嫔在乾清宫住着,可以说有当时的第一手资料。 连她都是这个样子,约莫是成了。 可惜成的不是她。 宜妃脸上挂着的笑,登时勉强起来。 苏云溪看着宜妃的表现,心中愉悦,面上却仍旧淡淡的,像是兴致不高的样子。 说了几句,她就借口要走。 宜妃点点头,自己心里也有些乱,便没有阻拦。 所以说,万岁爷没有入后宫,并不是真的不想入后宫,而是觉得后宫诸人,已经不新鲜了不成。 这时日有些久,诸多妃嫔都有些嘀咕,说崇嫔独占了万岁爷不成。 然而有人去暗示了皇贵妃,却得到消息,说是彤史上,崇嫔的名也不多。 这意思就是,不光她们没有侍寝,就连住在乾清宫的崇嫔也没有什么机会。 那么问题就是出在万岁爷身上,宜妃若有所思,难不成……她白着脸想,难不成万岁爷现下有些不大好——有心无力? 当这四个字映入脑海的时候,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 这后宫妃嫔一个个娇艳如花,定然是没有问题的,若说突然喜新厌旧,也是没有道理的,像是荣妃娘娘,那也是生了好几个孩子的老人了,前前后后得宠数十年。 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变的那么快。 所以,万岁爷,不太行了。 宜妃想到这里,小脸愈加惨白起来。 一个人能够想到这些,便有很多人能够想到,在康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风评被害。 故而在他不曾召幸任何人几日之后,太皇太后将他叫了过去。 桌上摆着几样小菜,甚至还有一壶温过的酒。 太皇太后眉眼慈和,笑着道:“哀家许久不曾和你一道吃酒了。”应该说就没有几次。, 在他儿时的时候,她管的比较严,不曾叫他放肆,而当他长大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比较紧绷,因为亲政、三藩这样的事,这关系没有裂,也差不多了。 今儿摆了酒,还笑吟吟的跟他说话。 康熙心里就是一突,看着太皇太后的脸,他不禁叹了口气。 “成。”他撩开衣摆,稳稳的坐下,先是给太皇太后倒了一杯酒,这才轻声道:“孙儿给老祖宗敬酒,这些年来,您辛苦了。” 老祖宗历经三朝,什么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该享的福,却没有多少。 当自己也年迈重来之后,再瞧见老祖宗,他心中就宽和不少。 两人碰了杯酒,老祖宗就开始说起从前来:“你小时候,才这么一点高,还没有书桌高呢,都是苏麻抱着你上凳子。” “然后你也乖,叫你练大字就练,叫你背书你就背。” 长大后就不乖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觉得她这个老太婆的主张碍眼了。 可这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她该放手的。 三藩的事情过去,两人之间的关系倒缓和些许,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破镜难圆。 康熙闻言,思绪也跟着飞远,那些曾经以为忘却的东西,又重新浮现在眼前,他举起酒杯,敬了敬之后,一口闷了。 酒过三巡,太皇太后觑着他的神色,才含含糊糊的问:“近些日子,怎的不入后宫?” 康熙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淡淡道:“不想入。” 这后宫妃嫔,他个个都瞧过不堪的样子,再叫他亲近,是万万做不到了。 “可是觉得不新鲜了?”她问。 听她说这么多,康熙也品出味来,在后宫问题上,老祖宗是不怎么管的,除非他做的极过分。 然而他自个儿有分寸,故而这些年来,从不曾发生过类似对话。 “您想说什么?”他轻声问。 太皇太后摸了摸鼻子,别开脸,轻声道:“哀家也是闲问问,你自个儿若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身子不舒坦,就叫御医过来诊脉,万不能讳疾忌医。” 这样一说,康熙眼神懵懂,他真的没有想到。 太皇太后见他确实有些不明白,就挑明了道:“如今宫中子嗣足够了,那也不能懈怠了。” 康熙直接气笑了。 “成,朕知道了。”合着这是说他不行呢。 磨了磨后槽牙,他冷声一笑:“后妃过的着实太舒坦了,竟然有心来猜测朕可行。” 太皇太后尴尬一笑,转而说起其他的。 “崇嫔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也不见她来玩了。”她问。 康熙想着对方那懒的恨不得长榻上的模样,无语道:“整日里憨吃酣睡的,猪仔什么样,她便是什么样。” 听他这么说,老祖宗眸色深了深,倒是没有说话。 又续了一会儿话,两人这才分开。 刚一进乾清宫,康熙就忍不住脸色大变,冷笑道:“一个个都胆肥了,跟朕查,是谁在太皇太后跟前搬弄是非。” 对方是真的为他担忧,恨不得直接给他请了御医。 正气着,就见崇嫔溜溜达达的过来了,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探头探脑看了他一眼,就跟没事人一样,又转回去接着嗑瓜子。 “咋了?”她随口问。 康熙被她这一句咋了噎了一下,叹口气道:“小东西。” 苏云溪看着他不虞的表情,一脸期待的凑过来,叫奴才搬着小马扎,乖巧的坐在康熙跟前,等着听他悲惨的故事。 康熙见她这样,心里梗着的那口气就散了。 “太皇太后叫朕过去喝酒。” “然后呢?” “聊了很多以前。” “嗯嗯。” “然后问朕是不是不行?” 卧槽。 老祖宗厉害。 她视线不受控制的下移。 “还看?”康熙刚刚散去的火气,又冲了上来。 “朕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在这个问题上,万万不能妥协。 苏云溪想着他到底行不行,自然是行的,作为男主,他的硬件得到进一步强化。 然而有些事,不去想倒也还好,若是想起来了,便难免有感觉。 都是常吃肉的人,硬生生旷了这许久,两人眼神对上,便有火花迸溅似得。 康熙眸色幽深的上前,捏着她的下巴,撷住那软软的唇瓣,狠狠的亲了一口,浅声道:“等你生完……” 话音还未落,就被她反客为主的吻了回来。 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都闹的有些难受。 康熙吃了些酒,性子原就有些放肆,看着她,眸色渐渐升温:“朕给你吃,好不好?” 苏云溪红着脸伺候他。 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喝了点酒,话语也比往常更加的放肆下流。 “若不是,若不是,真想……” 苏云溪有些听不大清楚,抬眸去看他,就听他含糊低沉的声音响起:“操哭你。” 看着她脸颊红的跟要滴血似得,康熙觉得,这也太过折磨人了。 …… 待一切平静下来,苏云溪浑身都红了起来。 两人搂在一处,他倒是舒坦了,但她有些难受,在他怀里拧了拧身子,就被拍了一记:“乖,别闹。” 确实不能闹,她这刚一个多月,最是不稳的时候。 苏云溪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叹了口气,蔫哒哒的窝在他怀里。 好惨。 然而到底累着了,有些困倦,挨着枕头的功夫,就睡着了。 康熙原想着跟她说说话,谁知道一侧头,她又睡着了。 憋了一肚子的话,没有地方说,康熙无言以对,只好也闷头睡觉。 今儿已经证明过了,他好着呢,并不会不行。 等到第二日睡醒,调查结果放在他案头的时候,康熙看着小札上的言辞,气恼劲儿反而下去了。 世人言论罢了,倒也不必如此在意。 “后宫妇人,德言容功缺一不可,是日,帝立女德班,教授蒙学,不成大家,也需懂理。” 小太监笑吟吟的宣讲口谕,看着皇贵妃面如菜色,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贵妃冲着乾清宫的方向躬身行礼。 等到众人知道女德班存在的时候,都长吸了一口气,这只差明说,莫要嚼舌根子。 一个个心里头的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 世人有言,这女子无才便是德。 若是一个女人,没有才能的话,德行便要好,最起码才德要占一样。 然而万岁爷这是直接将众人回炉重造,没有限定地位和学识。 谁能受得了,皇贵妃当时就气病了。 去寻老祖宗的时候,她是没想着要拦,毕竟她心里也这么想的,却不曾想最后有这么个缺德的处理法子。 倒是苏云溪知道了,不住点头,一叠声的夸:“万岁爷有远见,只有这女人有学识了,才能更好的教育出孩子。” 毕竟时下都是女人在相夫教子,这教子的活计,放在没有学识的人手中,你说可怕不可怕。 走了歪路尚且不知,尚且不晓。 “你真觉得好?”康熙道。 他出这么个主意,就是想给后妃找点事,毕竟他是真不打算再去宠幸了,这往后几十年呢,自然要好生谋划。 而读书这样的事,只要有读书,就有考核,考核不过的人,就要一直读。 读书最是耗费心神,把精力用在这上头,少在后宫里头琢磨些有的没的,就能给他省很多事。 苏云溪不住口的夸赞:“读书能明理呢,还以为您也是个比较守旧的帝王,一味的叫女子无才无德,不曾想您竟开明至此,是臣妾想岔了。” 说着她躬身道:“万岁爷圣明。” 她鲜少开口夸赞,向来说的最多的是一些絮絮的小事。 康熙骄矜的抬了抬下颌,漫不经心道:“倒也还成。” 两人说着,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苏云溪能够明白,甚至准时去上课,一日都不曾少了,然而等她背着小书包,愉快的去上书房读书的时候,却发现,高位妃嫔大多称病不来。 就她一个,在低位妃嫔里头,鹤立鸡群。 然而她知道康熙的决心,故而什么都不曾说,认认真真的上课。 读书机会是非常宝贵的,能够听古代大儒教导,比什么都强。 只是前排坐着几个小萝卜头,叫人瞧着心里怪难受的。 大阿哥胤褆最为年长,坐在太子胤礽的左手边,几个兄弟依次坐着。 她一一看过去,发现几兄弟生的并不像,像大阿哥就块头大些,五官也不精致,相对来说,要虎一点。 而胤礽就有些阴柔有余,阳刚不足,隐隐的还有些面若好女的味道在。 而三阿哥胤祉,现在还是个小脸肉嘟嘟的小孩子。 瞧不出生的怎样,只俊俏可爱。 她一一看过去,在李光地眼神望过来的时候,赶紧挺直腰身,认真听讲。 妈妈我出息了,不光跟康熙生孩子,还能听李光地讲四书五经。 李光地不光教导太子、阿哥,甚至康熙也要听他值讲,包括满腹经纶的庶吉士。 四舍五入一下,她也是满腹经纶的人。 和其他小妃嫔比较怨气的态度不同,她非常认真,不光认真听,甚至还认真做笔记,写作业。 康熙原以为她是玩的,发现她是认真的之后,有时候日讲官来的时候,他会叫她一起。 “怎的这般爱读书?”康熙随口问。 苏云溪手里正捧着书,闻言认认真真道:“万岁爷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若臣妾什么都不懂,连您的话都听不明白的话,又怎么能长长久久的爱您呢。”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 她认真读书,自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失宠之后,能够借助自己学习到的内容,而去获取生存机会。 人总要会更多东西,才能够更好的去期待未来。 这么想着,她忍不住轻轻一笑,柔顺的靠在他肩头。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没有说话,等反应过来日讲官在的时候,便轻轻的推了推她。 苏云溪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把奴才当空气惯了,一不小心把日讲官也给当空气了。 这跟在老师跟前谈恋爱差不多了,她的脸皮还没有这么厚。 红着脸坐好,她认真的盯着书,瞬间把康熙抛在脑后。 而一旁的日讲官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不存在,万万没想到,给万岁爷讲经义,会看见这样的情形。 等到日讲官走的时候,苏云溪想了想,叫小算包了二两碧螺春送过去。 在老师跟前做这些,就是有些不尊重,这茶叶就当是赔礼了。 她这里的茶叶,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管是拿来自己喝,还是送人都是极好的。 更别提这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拿来待客也有面子。 康熙知道后,便夸她做的好。 苏云溪这才放心下来,等这一次过去,再在日讲官面前,她就稳重许多,把自己当成认真的学生。 不管是上书房还是日讲官这头,她平衡的很好,渐渐的,上书房的进度,已经满足不了她了。 然而叫李光地或者是张英直接教她,显然她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的。 这么想着,她将目光投向了康熙。 等到晚间康熙过来寻她的时候,她就伺候的殷勤,将自己的那一套拿了出来:“万岁爷您饿不饿?” “您渴不渴?” “臣妾给您捶捶背。” 她这一串话问下来,康熙基本已经明白她的意图,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说吧,想做什么?” 苏云溪便直说了。 她发现,风月里头的事,不管她怎么作,康熙都不在意的。 但是说正事的时候,再这么他就有些不吃了。 “想认真读书?”康熙有些诧异。 读书很辛苦,这是天下学子的共识。 “嗯,说起来也是您的女人,若胸无两点墨,说出来也丢您的人不是。”她笑吟吟道。 这就是开玩笑了。 作为皇帝的女人,就是貌若无盐,也会被人夸出一种奇异的角度来。 康熙想了想,道:“太子的进度,你也超了?” 旁的不说,太子的进度,就连胤褆都不成。 “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哪里比得上大人理解的快,再加上臣妾是有基础的,而太子没有,故而……” 苏云溪没有接着说。 她来这几个月,日日捧着书,真不是装样子,而是认认真真的在看,在理解。 所以一听课,立马就通了。 康熙听罢,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从翰林院安排一个年迈的编修过来教她。 在翰林院熬一辈子没有出头,这为人处世上可能不行,但是学识上,那绝对谁也比不上。 “万岁爷真好,爱您哟。”苏云溪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看着她双眸晶亮,满心欢喜,康熙也跟着勾了勾唇角,看着她愉悦的样子,他慢条斯理的问:“那怎么谢朕。” 苏云溪刚想说,不是谢过了么。 就见他眼神暧昧,显然是想到别的上头去了。 比如更过分的事。 但她故作不知,一脸茫然的问:“您想要怎么谢。” 康熙俯身垂眸,在她耳边轻声道:“崇月当真不知,朕要怎么谢么?” 第 33 章 “不知。”苏云溪的表情,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 看着她这幅模样,康熙低低一笑,轻声道:“若是朕来说,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苏云溪赶紧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么啾两声。 这一遭就算是过了,康熙也不敢闹的狠了,怕伤着她。 两人搂抱着睡下,就听她絮絮的说着小话,什么今儿胸口憋闷,有点想呕,这才有点真的怀孕了的感觉。 “怎的,还一直当做梦呢?”康熙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轻声道。 苏云溪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就是跟做梦一样啊,那日呕了两声,突然的就说臣妾有喜了,后来有反应两日又没有了。” “其实臣妾挺害怕的,担心不知不觉的,这孩子没了,臣妾都不知道。” “亦或者是,压根就没孩子,那一切都是臣妾的一场梦。” 她絮絮的说着自己的担心害怕,但是康熙知道,有孕的妇人原就敏感多思,是无法控制的行为。 “乖,你确实有孕了,现下还好好的。”他将崇嫔往怀里又搂了搂,一脸爱怜的摸着她平坦的肚腹。 突然觉得有些异样,有用大手扫了两下,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你莫不是胎动了?”刚才感觉小腹有动静。 他问起这个,苏云溪便羞红了双脸,不好意思道:“那是、嗯、肚子自己动的。” 肚腹间还有个大动脉呢,加上气体运动什么的。 康熙想着也不是,这月份也太早了。 “现在胎儿大约……”苏云溪想了想,努力把两根手指离了一条小缝,有些不确定的想:“有这么大么?” 康熙看着她手抖啊抖,那条小缝若隐若现的,眼瞧着就挨上了。 想想月份,想必也是差不多的,胎动自然是不可能胎动的。 他有些失落,再没有任何人比他更盼望这孩子能够平安成长。 “长的可真慢。”苏云溪也有些惆怅。 “想生。”她道。 这崽揣肚子里,她就担心的紧,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都是一亵裤的血,心里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现下吃东西前,想的不会我爱不爱吃,而是我能不能吃。 怎么不惨。 康熙见她松散了些,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还要开口再说话,就见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现在可真能睡。 笑骂了一句,康熙也跟着闭上眼睛,不得不说,她这样睡的好,引的他也跟着早睡。 这心里没事的人,是真的睡得快。 他闭上眼睛,从不曾像她一样,瞬间呼吸就绵长起来,而他总是想很多,想白日处理过的政事,想明儿该处理的那些国事该怎么处理。 想要安生睡下,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这样,睡在她身旁,也比平日里睡的要安稳很多。 等苏云溪早上醒来的时候,罕见的康熙还未醒,他双手双脚都缠在她身上,明明是个冷厉霸悍的男人,这会儿却透露出几分柔和可爱。 这真是见鬼的形容词。 用在康熙身上,跟闹着玩似得。 然而他肌肤白皙,五官清隽,这样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的视线往下,看到那俊秀挺直的鼻子,和那微微上翘的唇角。 他是天生的微笑唇,睡着的时候,再微微嘟起,跟索吻似得。 其实康熙生的也不差,不说面如冠玉,那也是清隽摄人。 苏云溪看着看着,就见康熙睁开眼睛,在他朦胧的时候,她猛地一口亲上去,看着他更加呆滞的看着她,不禁微微一笑。 看她笑的促狭,康熙的眼神清明起来。 捏了捏她的脸颊,那肉呼呼的软肉被拉开了一点,啵。 听着这声音,苏云溪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眸,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鼓了鼓,便不说话了。 康熙轻轻一笑,没忍住又揪了一下,听着那‘啵’的声音,这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留下苏云溪龟裂在原地,动弹不得。 看着他双臂伸展,等着宫人伺候,不光是穿衣,就连洗脸都是小太监轻柔的给他擦拭,不禁反省过来,怪不得金钏每每伺候她洗漱,都是诚惶诚恐的,合着大佬们连刷牙都只张张嘴。 她还是喜欢自己来。 若是做脸,自然要躺着旁人伺候,但是洗漱这样的事,总觉得旁人洗的不干净。 他去上朝,苏云溪就去上课。 两人都忙忙碌碌的,她心中那种空茫感就消失不见,人还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做,要不然整日里都闲散着,着实难受。 在年根下的时候,上书房进行了一次月考。 按着众人平均水平来的,她是认真学过的,自然考的得心应手。 而高位嫔妃仍旧不肯来读书,也就是她这一个嫔位,就是所有妃嫔中最高的了。 她学的认真,脾气又不好,众人都忌惮她的性子,故而学起来也老实勤恳,考试的时候,只要认真做了,成绩都差不到哪里去。 这一次月考成绩和试卷,都张贴在景阳宫的宫墙上,这个改建成上书房的宫殿,在这一刻,聚集了无数人的目光。 康熙和太皇太后一道,两人认真的看着成绩。 “哟,这崇月是第一啊。”她读的好,字又写的好,再加上是成人,遣词造句和逻辑,要比幼儿好上很多。 和后面那么多妃嫔比起来,成熟的像是提前知道答案。 然而这一次是全宫考核,你若是没来,便张贴了名字,下面是一片空白。 远远的排在众人后头。 康熙笑吟吟的看着,崇嫔一马当先,她夺了首位,而后头紧跟着几个皇阿哥、小公主,他一一看过去,最后又驻足在崇月的试卷前。 这月考仿的是科考制,评判标准不同,但还是很严格的。 然而她答的无懈可击。 纵然带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但大概的方向路子是没错的,甚至有些用词是错误的,但她从未接触过政事,读书也是近来的事,能有这样的进步,着实叫他欣喜。 若是男子就好了,入朝堂之后,想必也有一番作为。 可惜身为女子,只能蜗居后宫。 他立在那,沉吟的有些久了,匆匆赶来看成绩的苏云溪,心中便是一跳,屏气凝神,不敢出声了。 而在这时,皇贵妃带着一应高位妃嫔也来了。 当看到自己的名号在一片空白上贴着,牌位又很靠后的时候,不禁有些懵,这都算是什么事。 她原就气病了,身体有些虚,见此更是身体晃了晃。 脸上好像一片火辣辣的疼,这当众打脸,也太狠了,往后她拿什么面皮去管这后宫诸人。 惠妃先是看到了胤褆的名,见他排在太子后头,这心里就满意,知道谦让储君,是个好的。 然而当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她也没忍住白了脸,排在自己儿子后面不丢人,但是排在一应小妃嫔后头,那就是把她脸皮子生生揭下来。 这谁受得了,她当即就呼吸急促起来。 而荣妃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她惯来得宠,孩子都生了好几个,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瞧见这成绩榜,脸上仍旧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一旁眉目清浅的德妃怀着身孕,由于穿的厚实宽松,一时倒看不出什么。 只是她穿着平底鞋,稳稳当当的抓着小太监的胳膊,还是能看出些许不同。 她柳眉微蹙,带出淡淡哀愁,旁的倒看不出什么了。 而宜妃的表情可就有些好玩了,她这些日子,满腹心神都在春令身上,既想着她养的好好的,再次得宠,将崇嫔拉下来。 又盼着她不好,看着她得宠,这心里跟猫抓似得。 因此对于什么读书一事,那是半点都不曾上心,看着自己的名,排在五阿哥后头,她那一颗心,真的跟揉碎了似得难受。 看着她原想拉下来的人,这会儿高高的在榜首,不光老祖宗在看着,就连万岁爷也在看,她就有些后悔。 她也是有些才名的,叫她来答,谁又能说比崇嫔逊色。 就在众人心中纷纷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快瞧瞧嫔妾得了多少名。” 苏云溪回眸去望,就见贵人堆里有一个小小的人影,笑的一脸雀跃。 原来是储秀宫的小贵人,虽然不过十二,但她入宫比她还早,早先见了,还得尊称一声姐姐。 这姑娘十岁入宫待年,她是赫舍里氏,索尼的孙女,地位尊崇,一般人谁也不敢小看她。 就算是主位妃嫔,见了她也是笑吟吟的,很是和善。 万岁爷和老祖宗待她也好,从不曾说过一句半句,还多有赏赐,故而在宫里头,有半个公主的名头。 这会儿子一出声,就见老祖宗面色柔和,冲着她招招手,眯着眼睛看榜,半晌才在角落看到她,不住口夸:“乖乖,你这么厉害,竟考的这般好。” 这纯粹就瞎夸,她名次很靠后。 但是一个敢夸,一个就敢信。 赫舍里贵人笑的很甜,美滋滋的点头:“是极,老祖宗说的极是。” 康熙还在看苏云溪写的策论,目光阴晴不定。 见他这个反应,众人一时间也不敢有动静,而是立在那,乖乖等着。 就连等着夸赞的苏云溪,这会儿也安静如鸡,她在心里开始逐字逐句的分析自己写的东西,在后宫这么久,谨言慎行的道理她懂的,故而策论写的有些保守,并不非常放飞。 然而看着康熙立在那看了很久,登时有些不确定起来。 难不成,她真的写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不成。 康熙这个反应,叫太皇太后冲着小太监伸手,要一份榜首的手抄本来。 这是惯有的常例,榜首的文章,都要誊抄几份,以供赏阅。 她是执政过的人,康熙能看出来的问题,她也能看出来。 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这世间对女子不公平,仅仅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她的理想她的抱负,都只能通过夫或者子来实现。 崇嫔有才,倒是不能放纵了。 康熙沉默的看了半晌,他重生过后,纵然外表看着如常人,并没有丝毫逾矩的地方,也没有看出其他的来。 但是他自个儿知道,他心里跟火烧一样。 怕这天意不可违,怕这世事梦一场。 若有所思的看着崇嫔的策论,他想,他或许可以再大胆一点。 他一动,转而夸起太子来。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瞧的不是榜首,而是太子的策论,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子被夸的多了,见此稳稳的行了个谢礼,并不多说什么。 苏云溪垂眸,方才康熙盯着的必然是她的策论,但是皇帝行事,表里不一是常有的。 康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空白的那些名贴,抿了抿嘴,轻声道:“此次崇嫔做的极好。” 把她拎出来夸了,看着其他人面色各异。 苏云溪不禁脸皮子一绷,先前还觉得康熙这大猪蹄子人还不错,这会儿才知道,哪里是不错,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的大猪蹄子。 如此一来,众人不敢恨康熙,可不是把仇恨值都往她身上拉。 原本就把后宫得罪的透彻,这下子好了,万没有修复的可能,旁人估摸着恨她恨到姥姥家了。 合着在这等着她呢。 苏云溪知道康熙的目的后,心中反而一松,只要她得宠一日,这样的仇恨值,只会多不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单被万岁爷拎出来夸,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话是这么说,然而她心里明白。 这会儿大家脸皮上都有些不好看,经此一遭,定然恨毒了她。 吸了口气,她怅惘的叹了口气,纵然早就觉得康熙玩鬼,但是他真的玩起鬼来,她心里还是小小的震了一下。 但转瞬又平静起来,未知才令人恐惧,而摆在明面上的虱子,反而不吓人。 这看榜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转瞬康熙便大踏步开始走,谁知他刚迈了两步路,便重新停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只要在场的妃嫔,心中尽数都是期待的。 皇贵妃脸上的表情还未缓过来,这里就她身份最高,就算是做脸,也应当跟她一道走。 谁知道康熙执起崇嫔的手,两人一前一后,扬长而去。 看着皇贵妃小脸青青白白,众人都不敢说什么,只低着头,一脸恭谨,生怕被皇贵妃给瞧见了。 奈何不得万岁爷和正得宠的崇嫔,抓两个小鱼小虾去去火,谁也没法子的事。 皇贵妃却无意于众人为难,她青着脸,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她目光冰冷,高高的抬起精致的下颌。 一时得宠算什么,这宫里头浮沉,最后靠的还是地位。 她和万岁爷之间,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便是这后宫里头,谁也无法替代的存在。 而苏云溪却没管身后的众人,她看着一旁认真走路的康熙,心中想着方才发生的事。 有些人,可真狠了,在床上弄哭你,下了床,便翻脸不认人,照样想要弄哭你。 最起码她现在就挺欲哭无泪的。 无怪乎康熙要她住在乾清宫里头,合着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作为,她若是在外头,必然很快就被撕碎了。 但日子还得照常过,她突然很想吃甜食。 软软糯糯的汤圆也好,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桂花糕也成。 “去拿点甜食过来,要七分糖。”等回了西侧间,她便直接吩咐。 金钏脆生生的应下,笑着道:“七分有些腻了,给您备点梨水,清清嗓子如何?” 苏云溪点头应允,看着她下去准备,便起步来到廊下,看着远处发呆。 乾清宫的视野很好,立在二楼上,能看到午门还远,甚至还能看到远方的楼房。 她就这样立着,阳光从屋檐漏下,映在她瓷白莹润的小脸上,宛若玉石似得,熠熠生辉。 小算抬眸看了一眼,在任何人没有发现的时候,便紧接着垂眸不语。 宫里头的妃嫔,出色是错,不出色还是错。 能够留下来的都是些中庸的,掐尖的被掐断了,这不出挑的,被人悄无声息的弄死,谁也不知道。 他在宫里头这么多年,浮浮沉沉看了许多。 就连孝诚皇后和孝昭皇后都没了。 苏云溪伸出手指,做出抓握的动作来,半晌自己笑了,这是阳光啊,哪里能抓在手里呢。 等到金钏捧着甜点来,她一口气吃到饱。 跟个小仓鼠似得,一点点往口腔中塞着食物,将脸颊两边都撑的圆圆的,再一点点的嚼碎了吞下去。 她吃的很有节奏,金钏却看的胆战心惊。 “您喝点梨水。”她赶紧把羹汤往前推了推。 苏云溪没说话,按部就班的将东西吃掉,这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着梨水。 宫里头的东西,就算是梨水,也恨不得放了千把样佐料来配,还要香甜和顺。 小算上前,跪在她脚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捶腿,不敢轻了,也不敢重了。 苏云溪便闭着眼睛,静静的出神发呆。 她在想方才康熙说崇嫔做的极好的样子,他的心思,她素来是猜不透的,他不是那种可以拿捏的人,你只能将自己的风华展现给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最后做主的还是他这个人。 但是他可真冷漠,前些日子喝大了,还克制着发狠说要弄哭她,转脸就能把她立成所有人奋斗的靶子。 哥哥流批。 她面无表情的想。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她就要把这瓜扭下来,甜不甜的不大重要,扭下来之后,她也不一定真的要吃。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苏云溪的表情又变的软濡可爱。 微微斜过来的眼神,脉脉含情,妩媚又撩人。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轻声笑骂:“是个傻的。” 苏云溪也不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想了想,又双眸亮晶晶的再亲两次。 “傻了才爱您呢。”她随口胡诌。 康熙被她闹的有些痒,又担心不小心伤到她,只得用双手紧紧的掐住她的腰,一边躲着她,一边轻声道:“慢些。” 她毫无怀孕自觉,行动自如的样子,看的他心惊肉跳。 “乖一点。”他警告。 然而苏云溪就喜欢踩着他的底线跳舞,一会儿乖一会儿不乖的,闹的康熙心累。 他板着脸来唬她,她也不当回事。 见他真的面沉如水,不高兴了,就踮起脚尖凑上来亲他。 粘人粘的一塌糊涂。 康熙捏了捏她软溜溜的小脸,不禁在心里想,这么一个蠢东西,他若是不护着些,怕是分分钟就被没了。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没有这一茬,他不曾想立个牌子挡什么,故而也没有这么个人在。 而如今,他听说米思翰的小闺女,被养的娇蛮跋扈,便想着,在他懒得搭理后宫三千的时候,叫她挡一挡,左右她这性子,也不可能怕事。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听顺利,她嚣张的能把高位妃嫔得罪个遍。 后来长大了,吃亏吃多了,会装了,面对别人欺负的时候,会可怜巴巴的红了眼眶。 康熙想着她撒娇痴缠的样子,想着她轻喘微微,泪光点点,修长白腻的手指难耐的抓着床单。 再想到她也会柔顺的坐在床上,吃着别人。 康熙光是想一想,目光不禁就冷透了,他面色骇人的看了一眼肌肤莹白如玉的崇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云溪正闲闲的拨弄着珍珠耳珰,转眼就见康熙抽回搂着她的胳膊,一脸阴沉的走了。 她有些莫名,仔细复盘一下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发现她不光什么都没做,甚至还亲了他好几口。 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后,她便安安稳稳的坐着。 倒是金钏吓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万岁爷这幅样子,跟要吃人也差不多了。 “娘娘,这、这……”她有心想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是娘娘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也叫人有个方向,但是方才的情况,满屋子奴才都看着呢,娘娘一动未动,之前也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恼了。 “突然就恼了。”苏云溪蹙起眉头。 不光金钏想不明白,她也想不明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康熙,她头一次有一种无力感,这大猪蹄子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果然能够被史书记载为‘千古一帝’的人,都是这般的与众不同。 “无事。”她打着哈欠起身,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见夜已经深了,便直接洗洗睡了。 而回去重新坐在御案前处理政事的康熙,心情也不复稳定。 方才想的有点多,但是当你坐下来,周遭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想的就更多了。 崇嫔能够影响他心情了,这样不好。 康熙是一个很克制的人,当发现这样不成的时候,他的情绪迅速抽离,让自己投入到政事里面去。 果然这样以来,他的心情就平定很多。 “崇嫔呢,睡了么?”过了一会儿,他问。 梁九功躬身,低声恭谨回答:“回万岁爷的话,娘娘已经歇下一刻钟了。” “朕回来多久。” “一刻钟。” 两人的对话一前一后的落下,康熙看了一眼二楼,紧接着批自己的折子。 崇月向来没心没肺,若是熄灯了,这会儿估摸着早就睡着了。 然而一忙,就忙了半个月。 等他回过神来,想起来自那日拂袖而去之后,尚未关注过崇嫔,便起身往二楼去,谁知道刚转过楼梯,就能听到笑吟吟的软濡声音。 “大郎~” “大郎~” 这是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教的,显然崇嫔是学的那个,学的有些不大像,尾音不够婉转,却足够勾人了。 等他转过来一瞧,忍不住气笑了。 他方才还在想,若是崇嫔担忧的吃不下饭,清减了,他就多赏点东西宽慰她的心。 谁知道她笑的开怀,小脸圆润莹白,气色很好,那白里透红的小脸一瞧就知道主人心情不错。 听见他的声音,对方双眸亮晶晶的望过来,甜笑着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 她显然玩的极高兴,说起话来,还带着丝丝甜笑。 康熙缓了缓神色,皱眉看向一旁的优伶。 “怎的叫她来了?” 苏云溪见春令脸色发白的跪下,便笑吟吟道:“跟她学点东西。”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康熙。 合着她是一点都没闲着。 上书房要去,日讲官的课要去,老翰林的课也没少。 私下里还夹了女课。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挥挥手示意叫她出去,春令还未出门,苏云溪便当着康熙的面,再次伸手,揉碎了春令的唇脂。 那微微晕染开来的色泽,令春令瞬间活色生香起来。 “好玩?”他问。 苏云溪往他怀里一窝,可怜巴巴的回:“臣妾想您了。” “臣妾爱您。” “臣妾满脑袋都是您。” 她表白三连之后,还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康熙不知道什么叫,爱我的话你全说了,但是爱我的事,你一点都不做。 但他听着崇嫔说这些,心里就有些不得劲。 原本他也笃定,崇嫔是爱惨了他的,但一别半个月,两人一个一楼,一个二楼,生生没碰上面,焉能叫人不奇怪。 见面之后,又是想他爱他脑袋里全是他。 康熙皱了皱眉,托着她臀部,叫她在他腿上坐的安分些,这才审视的看着她。 她的眼神很清澈,像是一汪清浅的溪水,清凌凌的,你但凡低头看一眼,就能清晰的映出你的身影。 脉脉含情。 康熙一时拿不准,她是天生一副桃花眼,看谁都深情,还是她真的爱惨了他,毫无保留那一种。 还没等他看出什么,就见崇嫔的脸颊,越凑越近,渐渐的有玫瑰幽香味包裹上来,一点点的侵入他鼻端。 苏云溪故意停在他最近的地方,好像鼻尖轻轻一晃就能挨在一起,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距离,她却偏偏不再动弹。 两人都知道,但凡有一人撅一下嘴,这唇便能贴在一起。 然而两人都倔强的没有动作。 呼吸交缠。 苏云溪目光脉脉的看着他。 不能肉体攻击,但是她有眼神杀。 但是她没有等来吻,康熙要比她想象中更能克制许多。 就见他慢条斯理的看着她,眉眼不动,好似从表情中,隐隐的能看出几分就这就这的意思。 苏云溪轻轻一笑,小幅度的舔了舔唇瓣。 粉嫩的舌尖一闪而过,快的叫人看不清。 康熙面无表情。 却偷偷的敬了礼。 苏云溪闷笑一声,他既然给了台阶,她顺着也就下了,往前凑了些许,直接吻上那唇。 她被冷了半个月,将她最后一丝旖旎打碎。 康熙头一次被动接吻,那种感觉非常新奇激烈。 待两人唇分,他尚未问为何她这般主动。 就听崇嫔道:“这些日子您忙,臣妾想您想的紧,又想着不能打扰您。”她可怜巴巴的蹙起细细的眉尖,轻声道:“臣妾想抱抱你,想跟您搂着睡,想闻着您身上的味道,想跟您一道吃饭。” 她依赖的在他肩窝蹭了蹭,抬起水润润的双眸,不闪不避的望着他。 那里头是万千情谊,是坚韧的蒲草。 康熙看了一会儿,面色如常的捏了捏她的脸,认真道:“朕忙。” 有了解释,苏云溪不管真假,都一脸信了的表情,坐在他怀里腻了又腻,就连泡脚,也要凑一个盆子。 她嫌烫,就自己用自己的水泡一会儿,等水温差不多了,再来跟他挤一个盆子。 那玉足小巧玲珑,莹白如玉。 微弯的足弓弧度也好看极了。 康熙看了看,便弯腰捉住那脚,握在掌心比了比,笑道:“人生的小,就连脚都是小的。” 苏云溪想了想,认真道:“臣妾还在长个子呢。” 这也是说不准的事,毕竟她今年不过十八,再长那么一星半点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运气好,再猛一窜,那就更厉害了。 听到她说长个子,康熙呼吸一滞,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禽兽来。 他握了握拳,感受到现在的力量,那股子别扭才散去。 两人洗完脚,他便握住她的脚,认认真真的给她擦拭,就连脚趾头缝,都要掰开来慢慢的擦。 她脚生的好看,那脚趾下面的肉珠也白嫩圆润,好看的紧。 康熙伸手捏了捏,这才将她脚塞进被窝里。 原来他还会给人擦脚。 苏云溪十分感动。 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康熙想着两人一别半个月,想必有许多话说,他在想,若是等会儿崇嫔又撒娇痴缠,他该怎么拒绝。 然而一回头,她呼吸绵长,睡颜恬静。 显然是不打算跟他聊什么,也没有准备一肚子话。 “缺心眼的小傻子。”他笑骂。 多好的机会,跟他说说话,诉诉情谊,到时候他也多些怜惜不是。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这般不纠缠,着实叫他又松了口气。 但隐隐的还有些几分怅惘,想叫她更粘人一些。 等到第二日睡醒的时候,苏云溪看着金钏笑眯眯的圆脸蛋,还有些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上万岁爷来了。 照常的吃吃喝喝,她是一点都没变。 “传召春令。”她道。 而乾清宫的小太监去的时候,春令正在用早膳,闻言赶紧放下筷子去洗漱。 一旁的嬷嬷含笑递过来一个荷包,想要问什么,然而小太监只是笑,什么都不答。 但是嬷嬷心里高兴,昨儿春令回来的时候,那小嘴红红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情,就算是没有被幸,那亲亲抱抱必然少不了。 这样就成,凡事也不能一蹴而就。 她高高兴兴的捧着春令,笑道:“你呀,有了好日子过,嬷嬷就放心了。” 春令细声细气的应下,一双含烟带雾的大眼睛就这般望着嬷嬷。 她心里明白,嬷嬷觉得她要得宠了,这才愿意哄着她,捧着她,若是她不能得宠,那嬷嬷就会重新把她压下去,换旁的姐妹来。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过这么顺心的日子,她有些舍不得。 不敢告诉众人,自己并未侍寝。 当众人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暧昧的时候,都觉得她已经成事了,甚至拢住了万岁爷的心。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来传唤她的,向来只有崇嫔一个,并无他人。 至于万岁爷,她也就偶然得见一面,从未曾有过近距离接触,万岁爷的眼里,压根就没瞧见过她。 看着嬷嬷喜气洋洋的样子,她什么话都不敢说。 这嬷嬷和嬷嬷之间,也是要别苗头的,而如今她出头了,这教坊司里头,嬷嬷的地位便不一样了。 若是说出她没有得宠的事实,不光她不好过,就连嬷嬷都不好过。 收拾的娇艳如花,这才跟着小太监一道往乾清宫去。 路上她看到很多眼神,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想要取而代之的。 只是她垂头弯腰,星点表情都不敢露。 等到了西侧间,就见崇嫔正坐在窗前读书,手中捧着书,逆着光望过来,宛若神女。 那股子慢条斯理的气度,就不是她能有的。 她面对崇嫔的时候,只有深深的自我卑贱感,哪里敢跟她争宠,将她拉下来。 男人又不傻,什么是好东西,什么是坏东西,还能分不出来了。 “你来了,坐吧。”苏云溪态度很好,笑吟吟的让了座。 金钏搬来一个小绣凳过来给她,春令诚惶诚恐的谢了恩,不敢坐踏实了,只坐了一点边角。 她在嬷嬷跟前都没有坐的资格,在娘娘主子面前,那更是应该五体投地的。 在优伶中,当着万岁爷这些爷们的面,她们自然有一种行动标准,怎么能展现女性魅力怎么来,而反之则不然,怎么谦卑怎么来。 第 34 章 冬日冷冽,春令穿着厚厚的棉袄,但是西侧间有地龙,没一会儿功夫,她身上的贴身里衣就湿透了。 苏云溪瞧见她鼻尖沁出细汗来,先是叫她不必紧张,又见她略显臃肿的穿着,登时明白,她这是热到了。 笑了笑,她心里叹了口气,这宫里头真真谁都不容易。 “先回吧。”她道。 若是等会儿她身上的汗彻底起来了,再出去冷风一吹,必然要病一场的。 春令面色惶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叫她走。 但不敢反驳什么,只一脸惊慌的离去,她神色间藏不住事,旁人一瞧,就知道她这是没讨好。 宜妃原想直接处置了她,见她如此,倒是缓了一手。 万岁爷既然能幸了她,也能幸了旁人,只要破了崇嫔的独宠就成。 而苏云溪溜溜达达的,又去御花园赏梅去了。 这宫里头的时光,实在太过漫长无趣,她整日里闷着看书,心中反而生出无边寂寞来。 突然就有些明白,宫中寂寂这四个字的含义。 她这还是有宠呢,一群人哄着她,康熙宠着她,若是那终身无宠,膝下也没有孩子傍身的,要怎么去度过这无边长夜。 没有自我价值,没有自我思想。 一路走来,旁人都对她笑吟吟相对,之前做小贵人的时候,旁人的眼神客气而疏离,有时候因着原主嚣张跋扈,得罪的人太多,看着她的眼神,隐隐中还会带着鄙夷。 毕竟在宫里头,这样的性子,是活不长久的。 然而她现在该跋扈的时候跋扈,凶悍的要命,但平时又一团和气,如此一来,旁人倒忌惮三分。 苏云溪再次进入翊坤宫的时候,有恍然隔世的感觉。 宜妃正坐在廊下晒太阳,见了她来,侧眸望了一眼,含笑打招呼。 “崇嫔妹妹来了。” 苏云溪也上前见礼:“想您了,就过来瞧瞧。” 这话说的,若不是两人向来不对付,宜妃差点就要信了,这人嘴皮子也是,如今什么想您爱您不离口,端的会哄人。 “那坐下玩一会儿。”宜妃随口道。 她原是将她一句,不成想,崇嫔这个憨子,真的招招手,叫人搬太师椅过来,稳稳当当在她下位坐了。 这嫔位就是个分水岭,若是小贵人,她的态度能自如些,说句逾矩的话,高位妃嫔掌握着低位妃嫔的生杀大权,但一般人顾忌着名声,不肯明面上来。 但嫔位就不同了,这是主位一样,就算有任何诘问、指责,那都是要过皇贵妃、老祖宗的耳。 若是得宠,这万岁爷也是要问一句的。 “这些日子,一个人在乾清宫,可还习惯?”宜妃纤指捏着杯盖,慢悠悠的刮着杯中茶水浮沫,一边问道。 这话问的有意思,看似问了,实则没有具体方向。 是没有妃嫔相处不习惯,还是在乾清宫一个人伺候万岁爷舒爽。 这是多少人盼不来的差事。 苏云溪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也不想如了她的意,只惆怅开口:“您是不知道,这乾清宫啊……”说着她恭谨的行了礼,便板着脸一句话不说。 宜妃看着她的面色,有些懵,所以,她这是学着她了,说话行事都一半,剩下的一半叫人去猜。 这崇嫔长进了,终于知道宫中的行事之道了。 但她神色中那种隐隐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被宜妃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也太气人了。 苏云溪看着她眉梢微微一挑,就知道她心中不虞,转而说起旁的来:“御花园里头的红梅开的好,您要不要也去瞧瞧?” 宜妃心中诧异,还在想,难不成真的是要来寻她玩的。 两人之间的交情,什么时候到这种地步,她都不知道。 当她听到说把易常在也叫上的时候,心中不禁了然,她这是顺带的。 然而闲着也是闲着,跟谁出去玩不是玩,再说,跟崇嫔一道玩,她的名头自然能传进万岁爷耳朵里,就这便成了。 一行三人,带着各自的奴才,便组成一个很长的队。 苏云溪施施然的走在左边,小算稳稳的托着她的胳膊,金钏也在一旁护着。 宜妃是有孕过的人,她看着这架势,渐渐的琢磨出三分来,看向崇嫔的眼神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她这一路就仔细观察,见她行事自如,神色间顾盼生辉,并没有有孕之人那种萎靡不振的感觉。 等坐下红梅下歇息的时候,她便随口道:“这一到冬日就不知道吃什么好,崇嫔在乾清宫可吃了什么不一样的?” 苏云溪随口道:“昨儿一道生汆丸子不错,说是什么长江捞出来的,千里迢迢运过来,都是活物,倒也新鲜。” 说生汆丸子,宜妃就以为是牛羊肉的,但是长江捞出来的,自然就是鱼了。 她连鱼都能吃,宜妃摇着团扇的手顿了顿,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做成鱼丸好吃,这清蒸也不错。”说着她笑道:“臣妾是什么都爱吃的,水晶脍之类的也成。” 听来听去,宜妃算是听明白了。 “你是个爱吃肉的,竟也这般瘦。”她道。 这宫里头不是没有爱吃肉的,那张庶妃就爱吃肉,也许是年岁上来了,端生的膀大腰圆,比有些粗实嬷嬷还要强壮些。 因此宫中很有一段时日,宫妃星点肉都不会碰的。 特别是宫里头的老人,略微上了些年纪,有张庶妃这个前车之鉴,简直日日自省。 苏云溪捏了捏自己的脸,不以为意道:“只要稳定的吃,胖不了。” 她一直都爱吃肉,无肉不欢那一种,要是那一顿没有肉,对她来说,跟没吃饭一样。 宜妃笑了笑,没有接话,小姑娘自然是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但是她们这些宫里头的老人,都不年轻了,自然不能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宜妃抬眸看向腊梅,神色有些怔忡,冬日的梅花,在一片枯寂中,特别的温暖人心。 那么生性灵动,宛若海棠的崇嫔,对于万岁爷来说,是不是就像这寒冬腊月里头的一枝梅。 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却是最难得的那一个。 宜妃唇角的笑容,往下压了一瞬,转而又勾起来,仍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而苏云溪坐了一会儿,便叫金钏去拿茶水点心了。 宜妃就看着金钏从食盒中,一一拿出点心来,倒都是些寻常的,但种类繁多,每样都小小的,摆着精致的花样。 她原以为是摆着好看的,崇嫔断然吃不了两块,谁知道对方是都不浪费。 瞧着崇嫔一口一口吃的优雅,但是碟子里头的东西,却一点点消失。 不是做样子,她是真的吃。 苏云溪吃了点垫肚子,这才随口让了几句:“姐姐尝尝?”她知道,这后妃用膳的时候,向来跟猫似得,数几粒米,吃几口菜,便饱了。 她刚开始的时候,决定入乡随俗,也少吃一点。 但是饿得慌。 没到顿数的时候,她就饿的受不了,这才变成一日多餐,再慢慢吃正常回来。 都以为她是怀孕才爱吃,只有她知道不是,她就是这么爱吃,一顿不吃亏得慌那种。 而像宜妃这样,甜甜的点心沾沾呀就放下了,才是正常的。 她没有接着再劝,而是又喝了几口甜汤,整个人暖暖的,这才袖手又看向梅花。 “这花能吃吗?”她问。 听到她问这个,宜妃头一次绷不住面皮子,这是个什么人,旁人赏梅,赏其高洁,赏其孤芳自赏。 她倒好,赏其能不能吃。 “怕是不能。”她温柔的回。 苏云溪从里头听出了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也觉得这提议有些过分,便悄悄的红了脸,别开脸故作无事,望着一树绿萼发呆。 有宜妃在的时候,易常在特别的安静,总是柔柔的笑着,规矩柔顺。 三人闲坐了一会儿,脸面上的话说过了一阵,便有些无话。 不知道怎么的,说到春令身上去了。 毕竟宫中传言颇多,都说她近来得宠,但是万岁爷不肯抬举,没给位份什么的,众人一时在观望。 若是万岁爷真的稀罕,给了位份出来,自然有相应的应对法子。 但是对于宜妃来说,这是她推出来的人,早早的就灌了避子汤,这辈子也别想开怀了,纵然得宠也无碍,更别提还能给面前这个疑似有孕的崇嫔添堵,那就再好不过了。 “早先远远的看了春令这丫头一眼,端的是柔媚端庄,明明在教坊司那地界养出来的,偏偏眼神清纯若白莲。” 宜妃不住口的夸。 苏云溪听罢,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一边道:“是极,臣妾也是爱极了她,那小脸,那身段。”说着她还隐晦的用锦帕擦拭一下嘴角。 眼神中的向往,不言而喻。 宜妃没气到她,反而把自己气的不轻,哪里有这样的女人,在她跟前夸旁人好看,她跟没事人一样。 这还不算完,对方甚至接着说道:“这才是女人呢。” 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宜妃习惯性的将一句话琢磨好几遍,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她没有风情,不够女人。 就挺气的。 窝了一肚子气,偏偏对方笑脸盈盈,面上挑不出一点错来。 “出来这许久,小公主许是要闹了,本宫就先回去了。”宜妃起身,轻声道。 苏云溪和易常在赶紧站起来,恭谨的目送她离去。 “恭送姐姐。” “恭送娘娘。” 两人各自行过礼之后,又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易常在看着宜妃离去的身影,想着以前宜妃对崇嫔的态度,和现在对崇嫔的态度,可见这后宫里头,还是要用位份说话的。 家世固然占一部分,但是进了后宫,个个都是主子。 德妃的家世好吗?和许多贵女比起来,天生就低人一等,只是包衣旗罢了,说起来是伺候皇家的奴才,说到底不过是奴才秧子出身。 但现在后宫中,多少贵女见了她,要卑躬屈膝,跪地的也不在少数。 只要她屹立不倒一日,这宫里头进新人,就算是赫舍里贵人,也得对她低头。 而若是你家世好,又有宠,那可以说在后宫里头,横着走也没问题。 宫里头有万岁爷兜着,宫外头有家里兜着,也无怪乎崇嫔能够过的恣意张扬,比谁都痛快。 易常在心里转了百八个弯,出口的话,却又绵又甜:“好几日不曾见着你,乍一看,您这容色又盛几分。”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现在有孕,担心长斑的情况下,很久不曾认真的看过自己的脸。 “春令容色也好。”这宫里头的女人,姹紫嫣红,就没有颜色不好的。 易常在眼神闪了闪,含混道:“有人在后头捧着,自然养的好。” 这女人想要养的好,那都是钱堆出来的。 苏云溪点头,表示了然。 转而又说起旁的来:“她性子不错,若是有空,你照应一二。” 听到这话,易常在神色微怔,有些拿捏不准为什么。 其实宫里头的人都觉得,崇嫔应当恨毒了春令,毕竟就是这么个优伶一样的人,凭着容色上位,把她的独宠给破了。 却不曾想,她竟然会吩咐,叫她多照应些。 她想问恨不恨,却有些开不了口,这没有春令,就会有秋菱、冬令,左右万岁爷不会闲着。 “成,嫔妾知道了。”易常在柔柔笑道。 她纵然在宫里头,不过是个卑微的常在,但是拿着崇嫔的鸡毛当令箭,一般人还真不敢惹。 两人又说笑一会儿,太阳愈加大了,晒的人昏昏欲睡,特别的舒适。 苏云溪坐了片刻,这才起身,搭着小算的手,施施然的往乾清宫去。 在翊坤宫门口,和易常在分开了,看着她走入殿内。 等她回了乾清宫,更衣洗漱完,随口道:“传召春令过来。” 春令身上有迷人的风情,懵懂而不自知,非长矛盾的气质。 小算应了一声就出去了,等他回来,神色微怔,身后并没有跟着春令,苏云溪便皱了皱眉:“怎么?” 她话音刚落,小算总算是缓过来,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春令,没了。” 没了两个字,简简单单。 “没了?”苏云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摆出表情。 昨儿的时候,她尚跟她说了几句话,今儿就没了。 “怎么没的。”她问。 小算低头,跪在地上,轻声道:“说是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掉井里了。” 两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树。 “掉进去呛了水,救出来就不成了,窝了一肚子水,好不容易压的吐出来,又呛肺管子里头,人昨夜里就没了。” 只是这身份卑微,也报不上来。 故而上头的人不知道,下头的人不敢报。 苏云溪听罢怔怔坐在原地,她的生命可真脆弱,就这么没了。 她有些自责。 索性到了小憩的点,她直接钻进被窝里,躺着也睡不着,想的都是头一次见春令的时候,她那又茶又欲的样子。 又是春令面对她的时候,那种乖巧的小心翼翼。 她刚开始以为她是装的,后来才知道,她被训练的宗旨,就是要在康熙面前展现她最美好的一面,而在妃嫔面前又是最为严苛的宫规。 这么来来回回的想,没一会儿就头昏脑涨。 金钏过来看了好几次,都见她还睡着,不禁有些莫名,喊了几声,不听说话,摸了摸额头也不热,就想着她是不是孕期嗜睡终于来了,这才没吵。 但是等康熙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可崇嫔娘娘还睡着,一点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康熙脚步顿了顿,随口道:“叫她睡吧。” 刚跨过门槛,见金钏这小东西的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不禁多问了句:“崇嫔怎么了?” 他一问话,金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将事情都给说了。 当康熙听到说是因为崇嫔知道春令没了,就一直睡着的时候,他不禁也跟着皱了皱眉。 坐在床沿上,康熙轻声唤:“崇月?崇月?云溪?” 他喊了几声,苏云溪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他之后,心中的委屈和害怕就再也抑制不住,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春令没了。”她哽咽着开口。 她原本没有得宠,应当是无事的,但是她为了迷惑宜妃,每次都揉红了春令的唇。 对方不敢抗拒她,又因为被玩嘴唇害羞,每每都是一副货色声色的春情模样。 她总觉得,她是因她而死。 “你总不会觉得,因为你,她才没了的吧?”康熙有些好笑。 听到他这么问,苏云溪呼吸滞了滞,乖巧点头,她就是这么想的。 “理论上来说,一个妃嫔或者被幸过的宫女,只会在失宠的那一刻,墙倒众人推,能不能抗住,就看得宠期间的经营。” “只要还得宠一日,那么谋划的是,如何叫一个女人不再得宠,而不是一了百了杀死她。” “朕还记着名的人,无人敢动。” 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万岁爷不在乎了,那么悄没声西的弄死,谁也懒得去管。 苏云溪吸了吸鼻子,道理她都懂,但就是难受。 康熙垂眸,就见她跟个小奶猫似得,可怜巴巴的蜷缩在软榻上,露出的鼻头,红红的。 她素来张扬又不可一世,明明很普通,却总是很自信,觉得自己厉害的紧。 就算在他面前,表现的娇柔妩媚,那眼神也是亮晶晶的,很有神。 从不曾像这样一样,蔫巴巴的。 若是叫他哄人,他自然有千百句不重样的,但叫他认真的安慰人,这着实不在帝王的业务范围。 “乖,别哭了。” “没了便没了。” 一个他都不记得容貌的宫人,这宫里头每天都会消失。 若不是她今儿传召,他甚至都不会知道。 苏云溪听他这么说,没忍住又吸了一下鼻子,细声细气的问:“那臣妾要是没了,你也是没了便没了吗?” 说着她抬起红彤彤的眼圈,直直的盯着他。 这爱胡搅蛮缠的崇嫔太难收拾了。 康熙揉了揉眉心,耐心道:“有本事比朕命长……”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崇嫔瘪了瘪嘴,一脸无奈道:“那可能比不了。”康熙真的太长寿了,比一般人都命长,他早年的妃嫔,没几个能熬过他的。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这小东西,是真的傻。 “行了,春令的事,朕会命人彻查的。”他听着她擂鼓一样的腹鸣声,不悦道:“一个奴才,也值当你不吃饭?” 他半个月不曾来看她,她尚且圆润几分。 苏云溪觑着他的神色,觉得他这话好没道理,但是不敢明着讲,只弱弱道:“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 这是上位者的基本素养。 康熙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作为皇帝,若是真的每个人没了都要伤心一遭,他便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吃一堑长一智,从这里头,想出应对法子。”康熙淡淡道。 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苏云溪还是蔫哒哒的,这种谋财害命之事,自古有之,后来还会有,一直都没有非常良好的处理方式。 “嗯。”但她还是应下了。 谁知道康熙转念一想,她怀着身孕,整日里想着旁人死啊活啊也不太好。 “罢了,你还是憨吃憨睡吧。”他道。 苏云溪被他这朝令夕改的模样噎了一下,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便点点头,没说什么。 “行了,起来用膳。”康熙将她从被窝里挖出来,看着她鼓着脸颊,还是有些不高兴,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过不去。 “怎的如今这般和善。”康熙随口问。 苏云溪心中却是一紧,土著向来不把奴才当人,张口闭口都是打死,她这为一个教坊司的优伶伤心,瞧着就有些怪。 他问的随意,她却不敢随意的回。 “到底相识一场,昨儿还瞧见她在臣妾面前笑。” “再说了,臣妾每每将一些打你板子之类的话挂在嘴上,瞧着凶悍至极,但从不曾动过手。” 什么动辄就赏一丈红的事,更是没有发生过。 康熙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 她就是纸老虎。 摸了摸她的头,康熙这才牵着她细软的小手,一道往膳桌旁去。 “想吃什么?”康熙随口问。 然而苏云溪饿惨了,她向来爱吃东西,这午膳只顾着胡思乱想没有吃,这闻见饭菜的香味,登时耐不住了。 一顿风卷残云,在康熙略微有些诧异的眼神中,她终于吃饱了。 “合着你平日里,还真没多吃。”康熙道。 她素日里吃东西也挺矜持的,但和后妃比起来,就多太多了,他一直以为,是她喜欢乾清宫的味,故而多吃了些。 然而事实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她就能吃。 仅此而已。 苏云溪矜持一笑,小小声道:“也就勉强吃饱罢了。” 她平日里吃东西,虽然多,但也有自己的原则,慢慢吃,觉得不饿了,便停下筷子。 而今天晚上是饿的狠了,吃的格外香甜,一口气就吃饱了。 康熙想着其他妃嫔在他面前数米粒的样子,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她吃多了,胀的有些难受,便上前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替她揉着肚子。 没一会儿功夫,见她又神伤起来,便低声道:“行了,是她没有福气。”有崇嫔宠着,若是能保住自己的命,她从教坊司脱了奴藉也未可知。 苏云溪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今儿情绪不高,康熙也就不闹她,只将她落到怀里,让她自己消化一会儿。 然而等他回神垂眸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登时服气了,白日里睡了半日,这晚间挨着枕头又没声息了。 康熙就琢磨着,明儿叫御医请平安脉的时候,问仔细些,这般爱睡可不成。 睡之前,还在想,这第二日定然会醒的比他早些。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对方还酣睡的时候,他是真的服气了。 索性时辰尚早,他支着下巴,接着微弱的烛火,观察着她的样子,她现在养的娇气,过的也顺遂,这眉目展和,瞧着就极为可心。 再加上她眉眼精致,细细看来,他竟觉得减一分增一分,都不如现在好。 正瞧着,就听崇嫔哼哼唧唧的,小手有微弱的挣扎弧度,他猜度着她估摸着是做噩梦了,便将她往怀里搂了搂,看着她气息重新又平稳下来。 不禁轻轻一笑,这崇月当真爱他。 就算在睡梦中感受到他的气息,也觉得非常安心,叫他瞬间心中成就感爆棚。 等她又睡熟了,他就想起身,然而对方一直环着他,小手抓的很紧,他略微一动,就哼哼唧唧的要醒来,康熙被她闹的没法子,想了个移花接木的招。 将他的枕头包着中衣,偷偷的塞入她怀中。 自己再慢慢的抽离。 梁九功看见打赤膊的万岁爷,唬了一跳,想着昨儿夜里也没叫水,也没听见胡闹的动静,怎的寝衣就去了。 担心主子受凉,他赶紧捧着衣裳上前,伺候着他穿衣。 康熙临走前交代,叫御医来诊细脉。 等到苏云溪睡醒之后,还有些懵,一时间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双手双脚都紧紧的缠在裹着中衣的枕头上,她看了一眼,有些莫名,又鼓了鼓脸颊,将枕头在一旁放好,这才轻声道:“金钏?” 听见她的动静,金钏赶紧进来伺候。 银钏捧着一套葡萄连枝纹样的浅紫色衣裳,拿过来问:“今儿穿这套?” 衣裳多了,好像看不出什么花样了,苏云溪穿起来也没有什么偏好,基本就是碰着哪一件就穿哪一件。 看完之后,便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刚用过早膳,御医便上门了,这一诊就是半个时辰,问的苏云溪口干舌燥。 特别细,什么时辰有什么感觉,什么时辰做了什么,都要她自个儿来答。 她头一次生出不耐烦来,蹙着细细的眉尖问:“怎么问这般细?” 御医也没法子,万岁爷说崇嫔身体有无异常,这话既然问出来,必然是觉得有异常的。 但今儿他细细诊脉,又问诊许久,着实不知崇嫔有什么异常。 这康健到不能再康健。 心神安宁,也没有上火之类的寻常毛病。 不光崇嫔蹙眉,就连御医也眉毛打结了,这崇嫔身子比他都康健,这到底该怎么给万岁爷回话。 三个御医凑一起嘀咕半天,嘀咕的苏云溪心惊肉跳。 一般情况下,你若是没什么事,医生都是爱答不理的,若是围着你转,那完蛋了,指不定你有啥大毛病。 苏云溪看着这架势,登时有些耐不住。 她小小声的跟小算说:“去寻万岁爷来。” 小算也被这架势弄的有些慌,赶紧蹬蹬蹬跑去了,梁九功一问什么事,他就赶紧回,御医诊脉诊了快一个时辰,这会儿子还出不了结果。 纵然剩下的话,没有说。 梁九功显然也是知道常规的,登时面皮子一紧,赶紧去内室跟康熙禀报。 他如实跟康熙一说,康熙心里也是一跳,他原是觉得崇嫔这太好吃好睡了,故而叫诊细脉罢了。 谁知道竟真的闹出事来。 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上冲,跟在身后的梁九功,硬是跟不上。 等康熙到了,几个御医还凑在一起嘀咕。 对着脉案说说,再摇摇头。 而崇嫔坐在一旁,屏息凝神,紧张的绞着手中的锦帕。 康熙看这架势,先是灌了一口桌上的凉茶,心中转了八百回,想着是胎儿不大好,还是她被人无声无息的下了什么药,故而下不来定。 还不等他神色发狠,就见为首的御医,纠结了半晌,还是认真说道:“微臣三人给崇嫔娘娘诊脉,娘娘身体康健,无星点不适。” 康熙听完,一口气梗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他木着脸问:“所以,崇嫔身子好着呢,你们在这一个时辰?” 这话问的有歧义,御医唬了一跳,赶紧跪下道:“素来少有如此平和康健的体质,一时没转过弯来。” 这何止是没有转过弯来,这简直是没有转弯。 苏云溪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方才一直绷着一口气,她心里什么想法都有,就怕压抑不住想要去想,是不是腹中胎儿不好了。 好在一切无事。 她看向底下的御医,头一次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既然无事,几位直说便是。”她磨了磨后槽牙,还是觉得有些难受,被问了那么多话,嗓子也变得干渴起来,但她一直都绷着,没有出声。 这会儿心气松下来,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 “奉茶。”她低声道。 金钏赶紧捧了梨水来给她喝,这种淡淡的甜,她还挺喜欢的。 苏云溪一口气喝完,看着下头的御医,还是觉得心里气,但平复了一下心情,叫金钏上茶。 为首的御医神色讪讪,这事儿也怪不得他们。 突然的万岁爷叫诊细脉,偏偏康健成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异常,人吃五谷杂粮,身上中有些小毛病。 康熙挥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既然无事就好,他方才心惊肉跳的,总担心她会出什么问题。 更加担心,御医会说出胎儿不好了,或者没有胎儿这样的话。 他经不起,这胎儿必须健康诞生,这个意外,必须安稳的呱呱坠地,他才能安心。 天意不可违,他倒是要看看,天意到底可不可违。 也想看看,他的重生,是否是天意。 康熙缓过气来,才发现后背都被汗湿透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目光幽深的看着崇嫔,轻声道:“好生养着,朕先走了。” 这么说着,他像来时一样,又脚下踩着风火轮离去了。 苏云溪闹了这一上午,又是紧张,又是累,一时间出去玩或者看书的想法都没有了。 只叫奴才搬了太师椅,闲闲的坐在廊下,瞧着外头的阳光灿烂,她不禁又想起来春令了。 “捧二十两银子去吊孝,你亲自盯着流程,莫叫草席一裹,就胡乱扔了。” 苏云溪叹了口气,这人啊,生来不平等,她之前一直觉得,自己穿越到清朝,又是在后宫里头,实在太惨了。 但是有了这对比之后,她发现,好歹是米思翰老来得女,纵然米思翰没了,但富察家作为满族八大姓氏之一,家里头的底蕴丰厚。 就算是在后宫里头,但是没进教坊司,不是太监,不是宫女,好歹是个小贵人。 身上也没有什么毛病,纵然原主扔了一堆烂摊子,叫她没有朋友全是敌人外,好像也没什么。 只要她得宠,在这后宫里头,就不可能有朋友。 约莫着是有旁人趁的,她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了。 既来之则安之。 穿越到清朝,是她所不可抗力。 而在后宫,她也反抗不了皇权,那就只能好生谋划,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更好的生活。 等到了晚间,她正捧着大海碗偷偷吃粉的时候,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 她一口粉丝叼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刚刚决定要在清宫好好生活,转脸就叫康熙瞧见她不甚雅观的样子,这简直就是贼老天玩她。 看着康熙逆着光走进来,挺直的身影,寒气逼近。 苏云溪想了想,还是吞下口中的粉,将大海碗往边上推了推,再偷偷的擦了擦嘴,当做这不是自己吃的。 眼睁睁的瞧着康熙越走越近,在她跟前停下,那双深邃的眼眸,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苏云溪小脸一红,还未说话,就见康熙渐渐俯身,凑了过来。 第 35 章 他的肌肤莹白如玉,带着帝王的养尊处优。 苏云溪看着他离的越来越近,身上那龙涎香的味道,便紧紧的缠绕而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见他更近了些,在她惶然无措的时候,又停了下来,那距离近的,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在他深邃眼神的盯视下,一抹轻红渐渐爬上脸颊。 康熙低低一笑,在她以为要吻上来的时候,垂眸轻笑,用指腹轻轻剐蹭掉她唇边的一点油脂,低声道:“吃慢些,御膳房多着呢。” 这话一出来,她不禁彻底红透脸颊。 原本被抓包就是一件非常羞涩的事情。 “臣妾若是说,臣妾不好嘴,您信吗?”她弱里弱气的解释。 康熙一本正经的点头:“信。” 然而两人都知道,这话是说来哄她玩的。 苏云溪默不作声,见他注意力在旁的上头,便偷偷的又开始吃自己的粉。 但不再像方才那样,痛痛快快的去吃,而是讲究形象,一小口一小口,以优雅为主。 康熙瞟了她一眼,未免她不自在,索性起身,直接往书桌前坐定了,先看自己的书。 等苏云溪收拾妥当过来,许是方才犯了错事,这会儿就显得格外乖巧粘人,往他腿上一跨坐,把脑袋搁在他颈窝,就不动了。 明明是不影响他看书的姿势,然而美人在怀,幽香阵阵。 他以为他能认真的看书,谁知道她的体香悠悠而上,叫人完全无法将她的存在屏蔽。 康熙翻了一页书,最后还是放弃了,伸手揽住她细细的腰肢,轻笑着问:“怎的自个儿不看?” 偏来混他。 苏云溪嘻嘻一笑,窝在他怀里不说话,其实在她这里,康熙看书,也不过是闲看,一些重要书籍,是不会往她这里放的。 故而她混的心安理得,伸出纤白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他的下颌,那轮廓分明的弧度,触感极好。 “别闹。”他道。 她现下怀着身孕,天知道他忍的多辛苦。 那娇软的身躯挨着他,纵然没有任何勾引动作,但她本身跟小妖精似得,最是勾人不过,光是想想她往日的表现,就已经难以抑制。 在她脖颈间印下细密的亲吻,康熙克制开口:“你别招惹朕。” 他保持贤者模式不容易。 苏云溪感受到慢慢敬礼的小可爱,登时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的跨坐在他身上,想了想,自己下来了。 万一真的给他挑出火来,他原没想着要去宠幸别人,这下子若真的因为她弄出火来去了,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乖巧的立在一边,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认认真真的摆出一脸端庄,若不是担心康熙会对神佛有敬意,她都想照着菩萨的表情来。 “您这些日子,政务忙不忙?”苏云溪笑吟吟的问。 这是一个安全的话题,他怎么也不可能,从政务里头,听出万千欲来。 康熙随意的点点头,轻声道:“无事。” 这都是以前处理过的问题,他能够更好的处理不好,也能够空出心思来做点别的。 看他轻描淡写的样子,苏云溪想了想,决定吹彩虹屁:“您英明。” 再多的她说不出了,曾经看过一折子,那上头的话语,真说得叫人叹为观止,能夸三百句不重样的。 从山川之巍峨,夸到大海之奔腾,再就是那眉有多么不凡,那耳垂有多么惊异。 左右都是不似凡人,像她这般干巴巴的夸一句英明,对于康熙来说,简直就像是日常问候。 两人又闲话几句,先洗洗睡了。 等挨着枕头,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苏云溪还在想,又不叫她侍寝,做什么来跟她睡一块。 她现在被窝热热的,并不想跟别人分。 这床也没多大,估摸着就一米五的样子,睡两个人正正好,再多一点就要挤。 但是一个人睡更加舒坦一些。 听着她睡着的绵长呼吸声,康熙也安心的闭上双眸,只要崇嫔睡得快,那就代表着后宫也无事发生。 等到第二日起床的时候,金钏就过来禀报,说一大早宫里头就闹的沸沸扬扬,说春令是被人推下井的,现下那人已经寻到了。 苏云溪皱了皱眉,轻声问:“谁跟前的丫头。” 说起这个,金钏就有些犹豫起来。 见嫔主儿神色不睦,她才低垂着眼睑,轻声问道:“那个名唤春秀的,您可还记得。” 说起春秀来,苏云溪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细想想,隐隐约约又有一点印象。 “就是您刚进宫做秀女的时候,身边伺候的大宫女。”金钏道。 春秀原是要分到翊坤宫接着做她的大宫女,但是嫔主儿一眼相中了她,后来这人就又拨走了,但春秀和嫔主儿关系好,那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不至于说,挨着谁的身,就是谁的人。 但这宫里头都知道,春令得宠,就是断了嫔主儿的独宠路,故而一时间,都想着是不是她所为。 没有明确证据,还未说。 春秀如今被拘着,已经押往慎刑司了,可以说,若是她嘴里吐出一星半点关于嫔主儿的事。 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非万岁爷能出来给她张目。 但这也只能压下一些流言,而不能真正的解决事情。 金钏眉头紧皱,不高兴道:“您这般好的人,哪里就会做这样的事了。” 在她眼里,嫔主儿是一等一的好,刚开始的时候,脾气不好挑剔了些,可那都是拿银子买东西,不曾说真正的打骂苛责。 苏云溪笑吟吟的点了点她额头,像是她比较好这样的事,满宫妃嫔拉出来,怕是无一人这般说。 她慢条斯理的用着早膳,半晌才笑道:“左右在这乾清宫中。”就算是要拿人,也得过康熙的手。 只要过了他的手,她就不会被弄走。 再说,若真的攀咬在她身上,那何尝不是在打万岁爷的脸,不拿出确凿证据来,还真不能奈他何。 “这虾皇饺不错。”许是新御厨,这口味吃起来,跟往常不同。 坐等一会儿之后,春秀那宫女,果然攀咬出她来,说是奉了崇嫔的命令,将春令一把推下去,后面就会提拔她。 皇贵妃拿着这证词,左右为难。 她心里清楚明白,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崇嫔。 因为崇嫔在乾清宫里头,看似受尽保护,但相对应的是,她没有任何做阴司事的机会。 皇贵妃不觉得有人能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玩鬼。 然而春令被打的奄奄一息,出来的结果,仍旧是这般,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接着调查,一个是将罪名按在她身上。 证据不够充足,她就添一个证据上去,务必将罪名按死了。 这样以来,万岁爷瞧着崇嫔敢愚弄他,说不得真气的不再宠爱她。 但这其中,她是要瞒过康熙的。 她把握不大。 皇贵妃面色冷厉的放下证词,冷笑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既然已经确认是她犯得事,那么言行逼供,就不成问题了。 春秀浑身是伤,混没有一块好皮,什么的刑法都上了一遍,她仍旧咬死了是崇嫔,甚至拿出崇嫔的腰牌来。 看到这牌子,皇贵妃不知道心里是喜是忧,只知道,这一次,崇嫔拉不下来了。 因为崇嫔的私印,她见过。 那是万岁爷亲笔,并不是制式的。 “重新审。”皇贵妃面色冰冷,这春秀是拿她戏耍呢。 审问的精奇嬷嬷闻言,立马又攒足了精神上前,看着春秀那奄奄一息的样子,冷冷的泼了一盆盐水上去。 冬日寒凉,春秀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身上遍体鳞伤,然而盐水上去,她跟没反应似得。 皇贵妃捏了捏眉心,不再关注,转而回宫去了。 而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拿不到有力证据,但不管怎么审问,都说是崇嫔派人给的腰牌,她这才动手的。 然而这腰牌不光是假的,就算做阴司事,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腰牌递出去,这是生怕旁人手里没有把柄。 这崇嫔固然不大聪慧,但是这样的错误,想必她是不会犯的。 等康熙知道询问后,得到说是崇嫔做的,不由得笑了,轻声道:“她做不来这样的事,朕知道。” 看着他全然的信任,皇贵妃纵然知道不是她,但是心下也有些不大舒服。 怎的就笃定她做不来,合着后宫都是坏人,就她最好不成。 皇贵妃点点头,面上却非常认同:“是,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素日里和妃嫔处的不大好,但人没坏心。” 这话有褒有贬,康熙不置可否,挥挥手,便叫她出去了。 等晚间去她宫里的时候,难免会说:“春秀一口咬定是你指使,你倒跟朕说说看,在这乾清宫里头,如何跟外头里应外合。” 苏云溪横了他一眼,这人就是闲的,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要拿来问她。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她笑的妖媚:“若是臣妾想害她,直接跟您说一声,便什么都有了。” 这话说的也是,一个教坊司的优伶罢了,她连出手都不用,在最开始的时候,直接表现的对她不喜,左右他不曾召幸过那优伶,她有一万个法子弄死她,还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他知道内里情况,更加不会觉得是崇嫔做的。 苏云溪皱眉,认真分析,她知道这春令是宜妃的人,那么到底是宜妃弄死的春令,还是这后宫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将后宫这一池水,给搅的浑浊不堪。 康熙也非常感兴趣,见此一直不出结果,索性便直接插手了。 他一出手,这事情瞬间简单很多,没两日功夫,便把幕后人给揪了出来,春秀是包衣旗高家的人,她还有个姐姐名唤春丽,现下在文贵人跟前当差。 这样以来,接下来的脉络就比较清晰了。 文贵人是翊坤宫的人,这幕后之人不言而喻,然而康熙查到这里,便不曾查了。 一个小小的优伶罢了,不值当将他的妃嫔沾上污点,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查出来是文贵人,也不过罚一个月俸禄,骂她多读几遍宫规,已经算是重罚。 苏云溪知道答案之后,不禁怅然若失,宫里头的人命,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叫人心里不难受。 但这样的事,她管不着,也不能管。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她蔫哒哒的,康熙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把她拢到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她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 这事儿原不与她相干,只是没得是她认识的人,故而心里格外难受。 再加上天灾人祸,这分明就是人祸了。 苏云溪叹了口气,往他怀里窝了窝,轻声道:“臣妾不想这样没了。” 连个张目的人都没有,只想草草的把这事给盖过去,好显得宫中一片和谐,歌舞升平。 康熙听完这话,不禁好笑,旁的不说,只要她肚子里揣着崽,她就能好好的,只要她崽养得好,他能保证她以后也好好的。 若是这基础的做不到,那后面的事,他就也不能说了。 卡尼这般沉默不语,苏云溪心中明白,但还是有些许失落。 原来他也是个哄人都不肯哄全套的人。 看着他淡然的笑容,苏云溪眨了眨眼,窝在他怀里,也不肯说话了。 康熙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禁感叹:“真是个心思细腻的。” 这宫里头,除了她会难受之外,旁人只会觉得尘埃落定的轻松,这脏水泼不到自个儿身上,便又是一劫躲了过去。 有时候是不是你做的不打紧,若是旁人觉得是你做的,你便是没做,有时候也难免会吃挂落。 苏云溪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捋着她的秀发,康熙不禁浅笑一声,也跟着闭上双眸。 这小东西,还挺难哄的。 主要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东西,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哄。 好在她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这会儿正睡的香甜。 日子这样一天天的过,很快就到了年根,好像越到这时候,就更加的寒冷似得,苏云溪裹着狐裘,窝在室内不肯出去。 金钏若是劝着她多出去走走,她就在室内晃悠几圈。 反正出门吹冷风是不可能的,但凡一出口,就一股冷风呼过来,脸疼的紧。 然而越在室内窝着,就越是娇气,刚开始的时候,康熙带她出去玩,她还愿意去御花园溜达两圈。 后来这康熙若是再喊她出去,她就往慈宁宫去找老祖宗,窝在她那蹭地龙。 康熙去寻了她两次,每每见她跟老祖宗谈笑风生,就觉得这一幕有些无语。 她是个爱说话的,在他面前那小嘴都叭叭的说个不停,万万没想到,原来她是跟谁都说的来。 苏云溪每日来老祖宗这打卡,慢慢的,这边竟然也添了许多她的东西,见她忌口比较多,老祖宗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更加满意。 这肚子里还揣着崽,可不是矜贵些。 因此每每都好吃好喝的哄着她,老祖宗又是个见多识广的,一般姑娘,还真经不起她哄。 苏云溪自个儿也有人格魅力,刚开始的时候,老祖宗觉得,她这个人有眼缘,一瞧就喜欢,这相处的时间久了,倒真的爱上这么个姑娘。 她若是有哪一日没来,她心里还跟缺点什么似得。 然而老祖宗什么都失去过了,这点子小心情,很快就收拾好了。 第二日,她仍旧没来,老祖宗刚想赏点东西,叫人去乾清宫问问,谁知道这就听一阵嬉笑声,不是她这姑娘又是谁。 “老祖宗,您快来,瞧瞧臣妾亲手煮的汤,特意多做了一碗,臣妾想跟您一道吃。” 她的声音远远传来,老祖宗唇角便忍不住勾了起来。 说着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她笑着问:“你做的什么汤?” 苏云溪在前头笑吟吟的走着,后头的奴才手里提着食盒,听她问,便赶紧将食盒打开,笑吟吟道:“是梨汤。” 这个不需要什么技术,在秋冬季节,又最是滋阴润喉。 你随便炖一炖,味道就很好喝了。 老祖宗的满心欢喜,在看到梨汤的时候,变成了哭笑不得。 知道是为了哄她开心,不禁笑道:“成,既是你亲手熬的,少不得得喝上一碗。” 苏云溪知道宫里头的规矩,若是给高位奉东西,这必然是要做标记,并且尽量自己先吃喝,来表示这东西没问题。 要不然你拿来了,人家吃喝了心里不舒坦,担心吃到坏东西,若是不吃,又担心你心里不舒坦。 因此她很是上道,先给自己盛了一碗,再给老祖宗盛,接着喝的香甜。 太皇太后原以为她说的自己炖的,是哄她的话,然而一看这刀工,她就知道,是崇嫔亲手炖的没错。 “你这手还挺巧的。”她夸赞。 纵然刀工差,但是梨汤卖相不错,她瞧了,里头有银耳、百合、枸杞等,色泽埕亮。 苏云溪抿嘴一笑,轻声道:“里头放的是蜂蜜,这梨汤的甜味和蜂蜜的甜味夹在一起,并不是很甜,但清甜可口,还不错。” 她整日里在这连吃带拿,心里还是有些小害羞的,故而想要回馈一二。 这复杂的东西,她是不会做,但是简单的,她就会很多了,并且没有什么压力。 这么想着,她笑吟吟道:“您若是喜欢,臣妾下次做了,还给您。” 她这边捧着碗喝的开心,那边康熙就寻来了。 先是给太皇太后请安,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给他请安的崇嫔,慢悠悠的问:“好喝吗?” 他这个心理路程,不提也罢。 听奴才说,崇嫔下厨了,崇嫔去做梨汤了,崇嫔的梨汤做好了,崇嫔端着梨汤出来了,崇嫔端着梨汤往慈宁宫去了,崇嫔没有给他留梨汤。 这是她头一次做东西。 康熙听奴才汇报这么多遍,都快要不认识崇嫔和梨汤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了。 等了一会儿,见确实等不来,他便紧随其后,过来了。 听他这么问,苏云溪讪讪一笑,抿了抿嘴,装死不说话,只要她不说话,谁都不能找她的事。 果然见她如此,太皇太后先护上了,冷笑一声,说道:“好喝的很,老太婆着实喜欢。” 听见她说,康熙自然不会说什么,很自觉的上前,自己盛了一碗,抿了一口,原本想着,定然五味纷杂,不成想还挺好喝。 “确实好喝。”康熙跟没事人似得,点了点头,点评道。 三人各喝了一碗,这就见底了,他们也做不来将锅底都铲干净的事,康熙看了一眼,有些可惜。 康熙既然来了,就也陪着老祖宗一道说话,对于他来说,这样和老祖宗在一起,能够温和的对话,次数着实不多。 记忆深处的人,突然间能跟你对话,他以前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现今见了,却不过是几句罢了。 “老祖宗这些日子吃睡可香甜?” 最后话到嘴边,不过是闲话家常,康熙眉眼淡淡,没有以前的锐气,也没有慈和,倒像是敛尽锋芒,给人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 苏云溪在一旁,慢悠悠的劈着绣线,坐一会儿,便起来溜达溜达。 到底双身子的人,坐的久了,会显得腰酸。 这是从前没有的。 “你这两个多月了吧。”太皇太后冷不丁的开口。 苏云溪点头:“回老祖宗的话,刚好两个月了。” 到过年的时候,基本上三个月,到时候就坐稳胎了。 太皇太后含笑点头,轻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宫宴上揭出来,大家一道高兴高兴。” 其实除了她高兴,和万岁爷高兴,旁的妃嫔听到,怕是有些不大高兴的。 然而这都按老祖宗的心意来,旁人怎么想的,并不是很重要。 苏云溪脆生生的应下,溜达几圈之后,坐下接着劈绣线,她是不怎么会绣,但老祖宗突然想绣点小东西,她就只能捧场,做一些提前的小准备。 这劈绣线就在其中。 又闲聊一会儿,看太皇太后面露疲色,康熙便起身,牵着她一道走了。 等他们二人走了,坐在那的老祖宗,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疲色,有的不过是双眸精光湛湛。 “这崇嫔得宠良久……”苏麻喇低声道。 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罢了,宫中的阿哥,已经足够多了。” 皇帝年纪尚轻,但膝下丰厚,如此便尽够了,她和福临之间,闹的那般凶,最后也不过是失了他,何苦呢。 不就是宠幸个女人罢了,只要有源源不断的新人进来,旧人早晚得哭。 她瞧见崇嫔,就像是瞧见了当初的自己。 咸福宫庄妃,谁人不说宠冠六宫,谁也比不上她,最后还不是被宸妃给夺取了一切。 这风水轮流转,如今崇嫔年幼稚嫩,一张脸跟那春日海棠似得娇嫩,不说万岁爷瞧了喜欢,就连她也喜欢。 可这花就是花,哪里有百日红的道理。 总有开败的那一日,而到那时候,何须她出手,万岁爷头一个看她不顺眼。 所以说啊,这后宫的女人,能够笑的时候,便多笑笑。 等到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时候,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苏麻喇躬身,不再多说什么。 而回到乾清宫的苏云溪,等康熙忙去了,又跑去学茶道,左右不想窝在小小的西侧间里头。 等到该上学的点,她又跑去上书房,整日里忙的团团转。 “马上又要月考了,这一次难度加大。”一旁的侍讲含笑轻声道,这宫里头不光女人说话细声细气,就连官员也是,从不肯大声说话。 好像这样就显得不雅观一样。 轻声漫语,属于标配。 苏云溪听罢,不由得暗叹,这不管古代现代,老师们的法宝,就是考考考,给你弄个名词出来。 作为上一次的第一,这一次是很有压力的,好在她勤学不辍,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但像是申论这种,就带着主考官的个人色彩,想要考好,并没有那么容易。 想了想,她决定随它去,她保住第一的名头,又有什么用。 这个月,差点把太子胤礽给逼疯了,她瞧着都觉得心疼,自打成了第二名,他就有些接受不了,没日没夜的读书。 午间原本有小憩的时间,他实在困的紧了,便喝一口冰水含着,再接着背书。 然而储君再怎么用功都是应当的,她也不能说什么,但看着小豆丁把自己逼的眼下青黑,还是感叹不已。 她读书那会儿,要是有这功夫,还不得清北随便选。 不光胤礽发奋,就连之前没来的高位妃嫔,这一次也发了狠的读书,有些素日里有基础的还好,这到底是重温一遍就罢了。 素日里没有基础的,那也是没日没夜的读。 毕竟第一次情有可原,大家都没来上课,一起丢人就罢了,但是第二次,不管什么都说不过去了。 苏云溪这会儿困的很,但大家都在背书,她有些不好意思走。 又坐了一会儿,饥肠辘辘的她,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好先给几个高位妃嫔请安,这才施施然的离去。 等她的身影渐行渐远,还留下的众人一时间晦涩莫名。 在首位坐着的皇贵妃,只要一瞧见她,就想起来万岁爷那一句,崇嫔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她不可能,在座的谁可能呢。 惠妃倒是目光淡淡,看似毫不在意,但是下笔的那一划,到底歪了。 她的胤褆,在皇阿哥里头,是最高壮的那一个,不管文武,都极为出色,并不怎么让她操心。 宜妃心中不虞,她折了一个春令,这个金子堆出来的姑娘,但是不曾扒掉崇嫔星点皮毛,焉能叫人不痛心。 这种打小就养起来的姑娘,她打从一进宫就在密谋,能折了一个。 荣妃倒是没关注,她的视线在自己小小一团的阿哥身上,这么小的孩子,笔都还不怎么捏的住,却要跟哥哥们比进程。 而德妃怀着身孕,四阿哥又养在皇贵妃身边,不是自个儿养出来的,她平日里就告诉自己,养在皇贵妃跟前,对孩子也好,倒也不必强求,非得自己养。 她离他远些,对孩子也好,毕竟这母亲的吃点亏不打紧,主要孩子好就成。 其他的小妃嫔,心中有什么想法,就不在众人考虑的范围内。 但是能够指使春秀将春令推下井,这文贵人纵然没怎么挨罚,但是人人自危,瞧见她,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躲着的态度,还是很分明的。 她走这一下,上书房中的人,才陆陆续续的走了。 等苏云溪回了乾清宫,便赶紧道:“摆膳。”从景阳宫回到乾清宫,基本上等于穿过六宫,她往常倒还好,但是这怀着身孕,着实有些难耐。 饿的前胸贴后背。 她摸了摸,被那鼓胀胀的手感惊了一下,侧眸问金钏:“本宫的衣裳,上围放了多少?” 金钏想了想,轻声道:“一寸了。” 确实放的有些多,她原就属于比较突出的那一类,不曾想怀有身孕之后,这胀的疼,便越加惊人起来。 苏云溪叹了口气,可别在放了,到时候生完孩子,乳腺一萎缩,她哭都不知道怎么哭呢。 这么想着,她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忍不住轻嘶出声。 还是有些胀疼。 “您别碰。”金钏连忙劝。 经常给主子洗澡,她瞧了都觉得自卑,都是女人,偏偏她连肚兜都不用穿,而旁人却兜不住。 什么叫差距,这就是差距。 苏云溪也就关注一下,便忍不住关注膳食了,看着这清淡的饮食,她有些惆怅,想吃肉,但最近有些上火,唇角发炎,故而只能吃些最清淡的。 但不同口味,有不同口味的好。 她不过吃上两日,口味就愈加清淡起来,还觉得挺好吃的。 慢悠悠的吃饱,她坐在窗前看了会儿景消食,一边嘴里哼着歌,哼着哼着,自己停了。 那是春令教过她的。 正叹气呢,瞧见楼下的康熙路过,她没想那么多,兴致勃勃的挥了挥手,高兴的嗨了一声。 康熙听见有人的声音,便抬眸来望,就见崇嫔双眸璀璨,看见他之后双眼都亮了,显然是极惊喜的。 他也跟着挥挥手以示安抚,接着跟身边的臣子说着话。 苏云溪瞧着他昂首阔步,不禁轻笑出声,不得不说,康熙在跟朝臣接触的时候,和跟她在一起截然不同。 她方才没有瞧见落后几步的朝臣,要不然也不会出声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那朝臣也挥挥手,跟她打招呼。 苏云溪呆了呆,就听康熙朗声笑道:“怎的,高兴坏了?” 她认真盯视了一下才发现,原来这是马斯喀,说起来还是她二哥呢,现下是镶黄旗护军参领,正三品的官职。 “二哥哥。”她笑着打招呼。 她又看了一下,见没有旁人,便又多看了两眼。 这是原主的亲人,估摸着原主若是还在,能看见自己的哥哥,定然是高兴疯了。 她能养出这么个性子,这在场的众人,有一说一,她几个哥哥也有责任。 听她叫二哥哥,康熙的眸色深了深,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马斯喀冲她微微一笑,又作揖行礼,他是正三品,比她的位份还高些,但她如今是君,他是臣,就要谨守礼仪。 苏云溪回了礼,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渐渐的有些看不到了。 就算她站在二楼,这重重宫墙,也叫她什么都看不见。 叹了口气,她有些不高兴,但想想她的几个哥哥,又觉得往后的日子,定然错不了。 李荣保、马斯喀、富宁安、马齐、马武等人,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康熙朝响当当的人物,这样的靠山,原主把自己混没了,着实有些可惜。 她美滋滋的用了些点心,撑着腰起身。 有些疑惑的想,她并没有多坐,怎的还腰酸。 然而等晚间康熙来了,她就发现,除了无缘无故的腰酸之外,她还有嘴酸的那一日。 “您别闹了。”她道。 这样的刺激,好像能引起宫缩,毕竟她也不是圣人,能够坐怀不乱。 康熙见她小脸嫣红,从善如流的起身,不再闹她,转而说起旁的来:“今儿瞧见你二哥哥,就这般高兴。” 他将二哥哥咬的极重,神色中略有不满,一瞧就知道是吃醋了。 苏云溪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故作无知的问:“咦,哪里来的一股子醋味。” 这般一说,康熙登时被她气笑了,捏着她的脸颊道:“小没良心的。” 他笑骂出声,就见崇嫔慢慢的凑近了,在他面前停住,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康熙不禁心生期待,崇嫔素来是个聪慧的,他都说这么明显了,必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说不得这就是要满足他的小心愿呢。 他等了一会儿,对方仍旧没有说话。 只用自个儿那含情脉脉的双眸盯着他,他原是极喜欢被她盯着看,好像满心满眼都是他。 但这会儿,他所求是其他,然而这个素来能够懂他的姑娘,却不肯配合了。 “乖。”他想了想,决定诱哄,谁知道崇嫔用帕子沾了沾唇角,又退远了些。 他想要的,她偏不给。 康熙不是这么被动的人,他直接起身上前,长臂一伸,将她揽到怀里,一个翻身,虚虚的将她压在身下,压低了声音轻声逼问:“嗯?快些。” 苏云溪故作懵懂的抬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特别乖巧的样子,然而这仍旧不是康熙想要的。 他危险的眯起双眸,大掌握着她仍旧纤细的腰身,威胁道:“叫不叫?再不叫的话,朕就惩罚你。” 第 36 章 看着他这反应,苏云溪并不害怕。 她轻轻一笑,莹润的眸子星光点点,离他近了,才垂眸低声道:“叫什么?” “情哥哥?” “三哥哥?” 她又凑近了些,鼻尖挨着他的鼻尖,一说话便呵气如兰:“亦或者是玄烨哥哥?” 康熙呼吸微微一滞,芝兰玉树的矜贵形象破了一瞬,她的声音低低的,如同最神情的呢喃,又是唤这种说法。 他看着目光盈盈的崇嫔,喉结滚动之下,到底没忍住,直接吻上那微翘的嫣红唇瓣。 看着对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禁轻轻一笑。 不过闹了一下,他就放过她,大手扣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笑吟吟道:“好生的养着。”这个孩子,他盼望的紧。 他这种紧张的态度,让苏云溪暗下拧了拧眉尖,康熙并不缺孩子,并且端方有礼,惊才风逸。 那么她肚子里这个不知男女的孩子,当真有这般重要不成。 若是爱屋及乌,她也是不信的,康熙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又闲话几句,苏云溪便有些扛不住了,闭上眼睛就要睡,康熙便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问 :“可洗过脚了?” 看着她迷迷糊糊的点头,康熙便协助她一道脱衣,一边放枕头,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特别的顺畅。 等崇嫔闭上眼睛睡着之后,康熙习惯性的掖了掖被子。 等翻身躺下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得劲,当时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下等冷静下来,才恍然发现。 他以前别说帮旁人掖被子,就是自己的被子,不是奴才们掖的,也是妃嫔给弄的。 从不曾想过,他有朝一日,能够这么顺畅的伺候人。 还是一个女人。 一个就会撒娇歪缠的女人。 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禁沉思,到底是这个世界变了,还是他变了。 他康熙定然是没有的,有错的只能是这个世界。 听着崇嫔绵长的呼吸声,康熙也跟着闭上双眸,坦然睡去。 等到第二日苏云溪睡醒的时候,康熙早已经不见踪影,她习以为常的起身,胳膊刚伸到外头去,不禁就打了个寒战。 纵然这室内烧着地龙,但是和温暖的被窝相比,还是有些冰凉。 这手一伸出去,就觉得冰凉的紧。 赶紧穿上衣衫,她起身之后,往外头一看,就忍不住怔住,纷纷扬扬的大雪,将眼前的一切都染成素白。 看着琉璃瓦被尽数遮住,就连屋檐下也挂着冰凌,晶莹剔透的特别可爱。 这会儿子她就不怕冷了,伸手摸了摸那冰凌,感受那冰凉的触感,她踮着脚尖去够,吓得金钏扑通一声跪着:“嫔主儿,万万使不得。” 她看着主子摇摇欲坠的身影,不禁脸色大变。 若是嫔主儿出星点问题,万岁爷必然要扒了她的皮,不管真实情况是什么。 “嫔主儿。”看着她掂起的脚尖,金钏眼泪都出来了。 苏云溪又摸了一下,便意兴阑珊的放开手。 还不等她接着说什么,就见小算笑眯眯的开口:“您喜欢玩,奴才给您敲两根,你仔细着,莫伤了手。” 听小算这么说,苏云溪不禁微怔,她头一次认真的审视小算,抛却对于太监的成见。 看了一会儿,在小算有些不安的捻了捻手指的时候,她才轻笑出声:“成。” 如今以来,众人都松懈下来。 苏云溪对于冰凌,也不过是片刻兴趣罢了,就这么说了一声,转瞬就不大感兴趣了。 金钏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嫔主儿,又看向一旁的小算,小脸发白的冲他福了福身,今儿这事,不好劝,多亏他出声解围。 若是惹的主子不高兴,那也是问题。 “您要吃寒食吗?”金钏问。 苏云溪摇头,她不爱吃寒凉的,最喜欢热乎东西,因此笑道:“常规的便成。” 这么说着,然而谁也不敢真的给她上常规东西。 看着桌面上摆着的菜品,苏云溪很是满意,早上吃饱了,一天的心情都非常舒服。 等到吃好了,她便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雪景发呆。 乾清宫的青石板,干干净净,只留些水迹。 还有小太监顶着大雪,正将那薄薄的一层雪扫走,到底是冬日寒冷,一双手冻的跟什么似得。 瞧着他红彤彤的手,苏云溪便伸出自己的手,看着那白嫩细腻,指甲上还染着精致的凤仙花。 指甲修的很长,保养的非常好。 同人不同命。 她看了一眼,便敛下鸦羽,遮住那光亮的双眸。 好歹能够作为一个妃嫔,怎么也比台下扫雪的小太监好,就算是一个品阶高一点的太监路过,他都要袖手立在一旁,恭谨的请安。 若是有妃嫔或者帝王路过,这种洒扫的小太监,是要跪在边角处,即不能叫主子瞧见污了眼,也不能就那么干站着。 她立在上头,瞧的清楚,对方那薄薄的衣衫,都被水给浸湿了。 苏云溪唇角挂着浅笑,柔柔的看向远方,过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捧着书来读。 不管什么时候,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这雪一下就是三天,她这情况特殊,直接就不能出门了,一下子憋闷的难受。 想要出去晃悠晃悠,怎么也不想窝在室内不得动弹。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外头雪倒是停了,但是这冬日寒冷,那雪化了些许,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她这走着便格外危险。 “想出去玩。”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就皱着一张包子脸,软乎乎的撒娇。 苏云溪用尾指勾着他腰带,可怜巴巴道:“真的,想出去玩。” 然而她也知道出不去,就是闹也出不去。 康熙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耐心诱哄道:“等到时候能够出去了,朕带你出宫玩。” 然而这个能够出去,自然是在她生完孩子后,可以说这个承诺遥遥无期。 苏云溪高兴了一瞬间,便明白过来,不由得黑线,但面前有这么一张香喷喷的大饼,总比没有强。 “成。”她说了一下,便不再纠结这个,而是双手捧上一个绣工粗糙的荷包,笑吟吟道:“您瞧瞧,臣妾新花的花样。” 那花样康熙是见过了,端的是画技精湛。 然而绣出来之后,就变了一团不明物体,康熙想不明白,她这个手艺是怎么来的。 明明配色什么的,都挺好,但是绣这么多东西,仍旧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 怎么粗糙可言。 但是他瞧着就是好,接过她手里的小荷包,他当即就从玉石腰带上解下原本带着的荷包,认真的系上。 苏云溪看着他这般动作,心中满意,高高兴兴道:“这配您正好了。” 康熙看着,一脸沉重的点头。 “情哥哥。”苏云溪冷不丁开口,看着康熙渐渐红了耳根,不禁轻笑出声。 要叫哥哥的人是他,听罢会害羞的人,依旧是他。 堪称人间奇迹。 这么一个在后宫纵横十几载的老司机,听到这种情话,竟然会耳朵红,焉能叫人不惊诧。 然而一时嘴快,这结局也是比较明显的。 这手口便受了罪。 窝在他怀里,苏云溪鼓着脸颊,有些可怜巴巴,没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又过了几日,眼瞧着到了腊八,这天气才算是真正的好了起来。 苏云溪在地上干燥,天上大太阳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往御花园去了。 先前看过的腊梅,早已经开败了,如今御花园里头,光秃秃的,真正的什么都没有。 但是有太阳,有微风,她能出来溜达,就已经极开心了。 苏云溪笑了笑,施施然的走在夹道上。 这又是年下,又是好天气,出来玩的妃嫔很多,都高高兴兴的结伴而行。 一到这时候,大家都一致认同是要出来玩玩,和和气气的,不做什么幺蛾子,毕竟一到年根,讲究个吉祥的时候,若是出星点问题,惹得万岁爷不喜,那就不好了。 然而瞧见崇嫔,大家的心里,难免会有些泛酸。 阖宫上下,除了她,竟无旁人能近万岁爷的身,你说气人不气人。 宜妃瞧见她,笑的温柔,轻声道:“崇嫔妹妹出来了,这些日子在乾清宫,瞧瞧这小脸都捂白了。” 她原就生的白,这冬日一到,更恨不得白的发光。 宜妃年长她些许,到了在意容貌的年岁,故而瞧见就有些惆怅,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 苏云溪柔柔一笑,轻声道:“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没捂白?” 再说这一白遮百丑不假,有些人白是惨白青白,然而苏云溪不是,她属于比较白里透红那一挂,气色好的厉害。 有一个算一个,立在她身边的,没有一个不被她比下去。 在这种情形下,就连易常在,也不敢跟她走的太近。 谁愿意当对比物,被人给比下去。 苏云溪含笑看了一圈,没有说话,只笑吟吟的往前走去,一路走着,碰见了不少人,当看见德妃的时候,她远远站着请安。 这宫里头的孕妇,有一个说一个,都跟炸。弹没有什么区别。 但凡出星点问题,那真真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故而大家的共识,都是离孕妇远些,就算出问题,也算不到自己头上来。 “崇嫔不必多礼。”德妃淡声道。 这是她头一次听见德妃说话,就见她语速不快,说起话来很温柔,无怪乎旁人说,她上位靠的就是温柔小意。 如此温柔知性,堪称表率,一般人还真做不来。 两人行过礼之后,便各走各的。 苏云溪不愿意沾惹她,德妃也不愿意沾惹崇嫔,这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主,换句话说,脑子有些不大灵光,若是一个想不开,对她做些什么,她自己倒好,这肚子里的胎儿,定然是受不得惊动。 两人在御花园门口相遇,又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分开了。 苏云溪看到小桥的时候,心中一喜,走在小桥上,看着金钏惊恐的双眸,她又默默走了下来。 行吧,她知道了,对于孕妇来说,这小桥也属于危险。 “本宫坐这。”她坐在小亭子里,离那小桥有一段距离,能看到近处的风景,却不至于说离水太近。 嫔主儿愿意听劝,金钏心里就高兴,伺候的时候,便愈加精细认真。 更说笑着,就见几个小妃嫔凑成一团,笑吟吟的打闹着走近,见她坐在凉亭中,赶紧过来请安。 “嫔妾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一群莺莺燕燕,带着香味扑鼻,一时间青春涌动,瞧的人心生欢喜。 瞧瞧,这就是年轻。 苏云溪心里有些惆怅,面上却一片淡然,轻声道:“起,不必多礼。” 叫了起之后,几个小妃嫔互相看了看,冲着她行礼,便推推搡搡的一道走了。 闻着她们远去的一阵香风,苏云溪神色微怔,这几人中间,有她所没有的那种灵动活泼。 正看着,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咳嗽声。 苏云溪原以为是康熙,笑着回头一看,却见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瞧着约莫和她差不多的年岁,脸色苍白,穿着素青的常服,施施然的走在羊肠小道上。 “这位是纯亲王。”小算凑近了些,低声道。 苏云溪点点头,表示明了,在纯亲王走上小桥,看过来的时候,她客气的点点头,行了个礼,便又坐下了。 隆禧回了一礼。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苏云溪不禁感慨,这纯亲王的气势,和康熙截然不同,相对来说,更加的芝兰玉树、清新俊逸。 她不过又看了两眼,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苏云溪一脸莫名的回眸,就见康熙神色恐怖,一脸冰凉的看着她。 …… “您听我狡辩,不是解释。”她挠了挠脸颊,一时半会儿突然想不起该说些什么,然而当他深邃的凤眸愈加黑漆漆的时候,那酝酿着风暴的样子,叫她不敢再耽搁。 “臣妾瞧着就想,万岁爷总爱吸纳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这般。” 她有些着急,眼中就含了些许的泪珠。 莹润的水意,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一种别样的光彩。 康熙看了她两眼,捏了捏她脸颊,大踏步的走远了,他原就是听说隆禧朝这边走了,不曾想会看到这么一幕。 说实话,他看了很不高兴。 崇嫔的这双眼睛,只能看着他。 旁的谁也不成。 苏云溪自然知道男人这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不禁有些愁的扭了扭手帕,你说这宫里头,她都穿越过来三四个月了,头一次看见旁的男人,多看几眼怎么了。 可惜被抓了个正着,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一次,怎么洗刷自己,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一个不好,就会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下降。 但是不应该啊,做为一国帝王,竟然就这么点胸襟。 自己妃嫔多看了一眼旁的男人,就要死要活的,先前她唤二哥哥也是,当时就吃醋了。 心眼这么小,那国宴的时候,妃嫔和男人坐在一起,他岂不是要疯。 毕竟这大家都能互相看到,不可能目光毫无汇集。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方才看到小哥哥的振奋也没有了,再说她也没有其他意思。 立在那,浅声道:“回吧。” 还看什么景,这再看,小命都要不保。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刚一踏进乾清宫,就见康熙和纯亲王二人,纯亲王正坐在树下抚琴,苍白的脸颊上,眉目平和。 而康熙一脸温柔的看着他,甚至有些纵容。 苏云溪:…… 这是什么修罗场,为何又叫她碰到了。 现在的情形该怎么处理,在线等,挺急的。 “臣妾给皇上、纯亲王请安,您二位万安。”她行礼的时候就想好了,若是康熙叫了起,她就立马冲回去,坚决不多看纯亲王一眼。 不曾想,康熙冲着她招招手,笑道:“来坐着。” 苏云溪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叫她陪着做什么,万一多看纯亲王两眼,他岂不是又小心眼疑心病给犯了。 她规规矩矩的坐下,看着两人之间交流,没一会儿就觉得百无聊赖。 明明卧室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不曾想,竟是咫尺天涯了。 偏偏他二人,一人抚琴,一人观看,半晌无人说话,还是纯亲王轻咳一声,这才停下。 苏云溪看了一眼,笑吟吟道:“不若臣妾就先回去了。” 康熙摇了摇头,半晌才缓缓问:“你说,天意可违吗?” 她的得宠就是一种改变,能够被他看上,必然有其得道之处。 听到这个问话,苏云溪有些懵,呆呆道:“不是说了,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康熙听罢也有些怔忡,追问了一句:“比如说?” “您做到了,那就是天命可违,您做不到,那就是天命不可违,反正都是要做的。” 苏云溪淡淡道。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就像是前世一个段子,说一个人祈祷买彩票能中个五百万,但是上帝允许了,然后这个人,就是不去买彩票。 康熙听罢,抚掌大笑,他轻声道:“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他能够重生归来,为何还要纠结什么天命。 看着一旁的隆禧,他轻笑着道:“朕知道了。” 隆禧听完这话,不禁也抬起清淡的双眸,这样的话,打从妃嫔嘴里说出来,挺好玩的。 万万想不到,后宫妃嫔还有这么豁达的一面,怪不得这人深受万岁爷恩宠。 隆禧捂着唇,轻轻的咳了两声,那颜色淡薄的唇瓣和脸颊,便染上些许的红晕。 苏云溪眼角余光飘到,便赶快正襟危坐,一眼都不敢多看。 康熙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轻笑,心中满意,如此这般就挺好,她心里挺有数的。 乖巧又懂事,就算作,也是一些风月上的小情趣。 焉能叫人不爱。 苏云溪这会儿是真的困了,不禁轻笑着问:“您即已问完话了,可能放臣妾回去。” 康熙便点点头,看着她起身行礼,搭着小算的胳膊,施施然的离开。 看着那玉白的纤指,搭在那马蹄袖上,康熙不禁皱了皱眉。 苏云溪毫无所觉,施施然的往前走去,等回了屋,从窗前看了楼下的两人一眼,便打着哈欠小眠去了。 等会儿睡醒了,还要去看看太皇太后,这些日子都不曾去了。 对方怜惜雪天路滑,不肯叫她去请安。 她也着实不敢出门,故而许久不曾出去过,但是这天晴了,都能去外面玩了,自然也能去给老祖宗请安。 等她小憩片刻起身,楼下的两人已经不见踪影,苏云溪便收拾着,施施然往慈宁宫去。 等到了的时候,看着梁九功立在门口,她心中不禁一跳,碰上康熙还成,若是纯亲王还在,那就是孽缘了。 谁知道等她接到传召进去的时候,对方还真在。 苏云溪一一请安,乖巧的坐在一旁。 “来哀家这。”太皇太后许久不曾见她,还真有些想念。 看着她乖巧上前,窝在她身边的绣凳上,静静的听着几人聊天。 他们说的话,既有国事也有家事,她一概不多说什么,只静静听着。 等到众人散场,苏云溪便目送两人离去,就见老祖宗拽掉头上抹额,不高兴道:“两个男人,管的这般宽。” 她便抿着嘴笑,这就算管得宽,那也是为着老祖宗好,生怕冬日寒凉,她着凉了。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还有一种冷,叫你孙子觉得你冷。 这老祖宗都反抗不了,她一个小妃嫔,真的只有听着的份。 好在她抱怨一句,便笑吟吟的说起旁的来:“你近来可好,吃的香不香?” 苏云溪点头:“吃的香,睡的香,并没有什么不适。”何止是没有不适,她也没有肚子。 咬了咬唇瓣,她小小声的跟老祖宗咬耳朵:“肚子也是平的,真的开怀了不成?” 这话说的就比较小女儿没经验了。 一听太皇太后就笑开了,摸了摸他的手,笑道:“哀家知道,这才不满三个月,是看不大出来,等到你五个月了,那能瞧出来一点。” 听完这话,苏云溪登时有些呆,她以前排斥婚育,从不曾认真的输入过类似知识,只偶尔看一眼罢了,不曾想里头还有这么多门道。 不过说来也是,这怀孕生孩子,孕育出另外一个人,哪里是这般简单的事。 她小手扣在小腹上,叹了口气道:“还有六个月,便要生下来了。” 觑着她的神色,老祖宗还以为她是担心性别,便浅笑着安抚他,说是不管公主阿哥都成。 左右现在太子地位稳固,后面也有那么多阿哥,这多一个,少一个,便有些不打紧。 苏云溪知道她误会了,便轻声道:“只要是臣妾,只要是万岁爷的孩子,臣妾都是爱的。” 她原本想说,只要是她生的,她都喜欢,后来想想,这样的话,在宫里头说,略微有些不慈,便赶紧转移了话头。 太皇太后知道她的未尽之言,便轻声道:“哀家知道。” 苏云溪点点头,不在这个问题上耽搁,转而说起旁的来。 “过些日子就要过年了,嫔妾给您做了一对护膝,您外出行走的时候,可以穿着暖和。”她轻声道。 一听她说这个,太皇太后就想起来万岁爷腰间挂着的荷包。 瞧见他戴这么糙的物件,她还有些诧异,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崇嫔做的。 想想那做工,她就想着,幸好是护膝,不论做工,只要差不多,她都能好好的戴着,不负她一片心意。 苏云溪浅笑道:“做工有些不好,您多担待。” 听到这话,老祖宗就知道,不是有些不好,而是非常不好了。 又闲话几句,苏云溪就告辞离去了。 回了乾清宫之后,她想知道康熙这会儿在做什么,但是不能问,这窥伺帝踪,说出来也是个罪名。 想了想,决定自己去问。 来到正殿门口,就见梁九功在门口侍立,她便认真道:“想万岁爷了,可能通报?” “若是忙,便算了。” 她这两句话一说,梁九功就知道她的意思,还未说话,就听门内一声含笑的声音响起:“想朕了?” 这被当事人听见,就有些尴尬了。 苏云溪摸了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毕竟在室内说想您爱您这样的话,私下里是情趣,但当着人说,就有些不大合宜了。 康熙大踏步走了出来,携着她的手,一道正殿去。 进去一瞧,没有旁人,她瞬间放心下来,只要没被旁人听见就成。 然而等她转个身,就见纯亲王躺在软榻上,而一旁好几个御医在伺候。 好嘛,她知道了,所有人都听见了。 挠了挠脸颊,她决定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她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再说只要康熙不说什么,其他人就更加不会说什么了。 坐了一会儿,她轻声问:“臣妾先走了。” 康熙指了指后面,示意她先去看书,这才走向御医群里,低声问:“可还好?” 如果他没有记错,隆禧是个英年早逝的命。 现在想要他好好的活着,不想再有其他的情况出现,他的兄弟少,而隆禧这个幼弟,还挺得他欢心。 “自有命数。”御医轻声道。 然而这句话出来,康熙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尽力医治,但凡有需要,所有都从朕的私库出。” 这番兄弟情深的话说出来,不光隆禧红了眼圈,一旁的御医也露出几分感动来。 苏云溪在后面听着,不禁勾起唇角,这兄弟确实情深。 等到隆禧离开,这一切才算是安定下来,就听康熙叹息着道:“隆禧啊,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御医都说让准备后事了。 第 37 章 对于纯亲王,苏云溪并没有什么印象。 她记得裕亲王和恭亲王,但是对于这个纯亲王,是毫无印象,说明对方在历史上,可能存在感不高。 这么想着,她嘴里却说着安慰的话:“万岁爷有这个心意,就代表纯亲王定然能安然无恙。” 纯亲王的名号,打从她嘴里说出来,康熙眯了眯眼睛,看似随意的问道:“你喜欢纯亲王这样的性子?” 听他这么说,苏云溪表现的比他还要诧异,歪着头看他,像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 “臣妾喜欢您这样的性子,不管什么样,都喜欢。”她说着,趁机表白一番,只用水润润的一双眼眸盯着他。 对于自己眼神的杀伤力,她还是很清楚的,毕竟对着镜子练了那么久,若是做不到,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康熙觑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可当真?” 苏云溪肯定点头,往他怀里缠了缠,恨不得双手双脚都扒着他,半晌才道:“臣妾拿命爱您的。” 她突然想起来,前世有一句话,就挺过分的,什么谁谁谁要了她半条命。 等她一细问,好家伙,两人满打满算认识不到两个月,这就要半条命了。 然而这话对于康熙来说,杀伤力还是很大的,他微微一怔,看向一旁的崇嫔,她眸色水润含情,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她天生一副桃花眼,所以看谁都含情脉脉。 不曾想,她说,她是拿命爱他的。 说来也是,她的百依百顺,她在后宫中的表现,无意不说明,她真的爱惨了他。 “乖。”摸了摸崇嫔的头,他想,若是她一直这样,他许是晚些子辜负她,也未可知。 两人腻在一起,苏云溪乖乖的窝在他怀里,浅笑着道:“万岁爷,这马上就要宫宴了,臣妾想见……” 想见额娘。 然而她额娘是侧福晋,不是正福晋,根本没有进宫的资格,这么一说,她未出口的话,登时说不出来了。 康熙也跟着沉默起来,她都能想到的事,他显然也是能想到的。 想了想,他轻声道:“朕抬你额娘为孺人,如何?” 原本来说,这米思翰的福晋,封为诰命的话,跟他本身的官职挂钩,但崇嫔额娘只不过是个侧福晋,故而按最低的七品孺人来,也算是恩典了。 原本侧福晋,是没有晋封制度。 且如今米思翰已经过世了,这般册封就是荣耀,而不是故意的扎正室的眼。 这么想着,康熙反而认真的点点头,觉得此计可行。 白得的荣耀,苏云溪哪里会往外推。 她一脸甜笑的依偎上来,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处亲了一口,一脸认真道:“那臣妾便谢主隆恩了。” 她才不要推辞呢,她要把这恩典给锤死了。 康熙垂首,在她眉心印上一个轻吻,笑吟吟道:“你呀,这般容易满足。” 越是如此,便越是叫人想要把所有都给她。 苏云溪抿嘴,笑的美滋滋,她扳着手指头道:“如此一来,臣妾便可以传召额娘入宫。” 有了孺人的诰封,额娘甚至可以自行递牌子入宫。 “万岁爷,您真好。”她双眸濡慕,浅笑盈盈,一双眼眸中,带着无限的情谊,就这么看着康熙。 她的双眸极好看,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是带出几分欲拒还迎的娇羞出来,她雪白的贝齿咬了咬嫣红的唇瓣。 想了想,还是在他脸颊亲上一口,嘴里不住说着:“真好。” 康熙看她的样子,不禁也笑了。 苏云溪殷勤道:“臣妾给您洗脚?” “臣妾给您捶捶背?” “臣妾给您捶捶肩?” “臣妾哄着您睡?” 她这般说了一长串,笑的暧昧又甜蜜,惹的康熙侧眸望她:“哄朕睡觉?” “怎么哄,怎么睡?” 他笑的意味深长。 苏云溪原不过随口一说,听他这么说,反觉出几分暧昧来,不曾想他竟然是这样的康熙。 难不成男人都是老色批不成,什么都能想到这上头去,就连康熙也是如此。 她羞红着脸颊,将手帕往脸上一盖,便不肯再理他。 康熙侧眸望了一眼,用手指拨弄着手帕边,含笑问:“害羞了?” 这人还好意思问,她好生的想要感谢他,谁知他竟说这个。 见她真的害羞了,康熙便更加来劲,隔着手帕在她脸上画着圈圈,一边道:“乖,叫朕瞧瞧,脸红了不曾。” 苏云溪脸上的温度,登时又烧了起来。 “您说什么呢?”她到底有些害羞,握着拳头,锤了他一记。 第 38 章 她这般娇羞,康熙有心再逗她,又担心最后没把握住度,闹的厉害了些,两人都会因此而难受。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不大好了。 康熙克制的抿嘴,看了她一眼,最后狠狠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叹道:“等你生完……”朕定然不放过你。 苏云溪听出来他的未尽之词,舔了舔唇瓣,斜睨着他,一本正经道:“臣妾等着。” 纵然小脸红红,羞赧到极致,她也不肯认输。 康熙瞧着,捏了捏她微烫的脸蛋,转而将她蒙在被窝里,不肯看她。 勾人而不自知。 两人相拥一处而眠,这肌肤相贴,怀抱相契,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康熙有些留恋这种温柔乡。 他垂眸看了一眼睡着的崇月,不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惬意的微笑,转而也跟着闭上双眸,慢慢睡了过去。 过了腊八就是年,渐渐的年味重了,喜塔腊氏封为孺人的圣旨也下来了。 刚刚有进宫资格后,苏云溪便迫不及待的传召她入宫,头一次自然也是要做做样子,要把嫡夫人也给请入宫来。 说起这嫡夫人,她不禁想起,这嫡夫人是乌雅氏,如此一来,她和德妃,说起来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妹。 她前些日子下了传召,想了想,在乾清宫招待略有不妥,便选在了翊坤宫。 今儿这终于到日子,苏云溪起了个大早,由着金钏给她梳洗更衣,揽镜自照,半晌才笑吟吟道:“如今见额娘,可还好?” 这做父母的,想必都想要儿女都过的快活自在。 其实乌雅夫人也挺宠原主的,就是她带的头,后院里头,才更看重她一眼。 这些尘封在遥远的记忆中,还是近些日子,她想家里头想多了,相关记忆便跟着冒了出来。 金钏立在稍远处,看了看,不住口的夸:“好看,娘娘今儿瞧着就精神。” 她的衣裳,什么颜色的都有,但是这什么茜色、银红的也有,但娘娘不爱穿,说色彩太过妍丽了。 今儿就穿了一套茜色织金的旗装,上头绣着百花图,热热闹闹的开的正好。 而头上插戴的是前些日子老祖宗刚赏的一套点翠镶珍珠的头面。 仔细的对镜自怜,瞧了又瞧,没见什么纰漏,苏云溪坐在椅子上,有些坐卧不宁,一会儿看看唇脂,一会儿又看看眉毛。 “妆容可还妥帖?”她道。 身边的奴才被她闹的,说的有些累了,小算便笑眯眯的哄她:“娘娘收拾的极妥帖,怎么瞧都是好看的。” 苏云溪也就瞬间的质疑一下自己罢了,听到他们诱哄的话,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心中的那点子忐忑,到底没有了。 原主有移情作用,她喜欢的人,对于她也有一些影响。 但是令她意外的是,在这个宫中人人都喜欢康熙的年代,她见到康熙,竟然心如止水。 当她深入的想一想,谁是原主喜欢的人的时候,又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两人夫人进宫了。”一旁的小太监气喘吁吁的禀报。 如此一来就快了,去承乾宫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再去永和宫给德妃娘娘请安,这到了翊坤宫,再给宜妃娘娘请安,最后才轮到她的小窝。 其实她如今是嫔位,正经的主位,小窝已经有些不大合适了。 然而大多在乾清宫住着,康熙也没有说给她分派宫室的意思,她也不好主动提。 想着等生完孩子,再仔细的问问他。 这么胡思乱想着,渐渐就听见人声近了,苏云溪临窗而立,望着外头被太监宫女领进来的一群人。 中间两个穿令妇礼服的人,被围的有些严实,她看不大清楚。 然而这样的情形下,她心中反而更生出一种迫切的感觉来,向来看到这位夫人,早早的那种。 好在宜妃无意为难,不过进去绕了一圈,寒暄两句的功夫,就把两位夫人给放了出来。 苏云溪早已备好茶水点心,见人往这边走,就往门外迎。 “夫人、侧夫人。”她含笑致意,一开口,就忍不住红了眼圈。 看见她之后,两位夫人就要跪地请安,苏云溪赶紧叫小吉、小祥将二人托起,笑道:“原是一家子骨肉,倒不必这般客气。” 说着就把人往内室引,金钏笑盈盈的活跃气氛,一边走一边道:“您二位可算是来了,打从前些日子起,嫔主儿便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日日往宫门口张望。” 她一说,苏云溪便横了她一眼,一边上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这丫头,被我惯的不成样子,敢说起我来了。” 这么一说,原本情绪紧绷的乌雅氏,登时缓和些许。 前些日子,突然有圣旨降临,说是册封侧夫人为孺人,这是天大的恩典不假,但是她这心里也有些担忧。 若是嫔主儿不管不顾的,非得叫侧夫人立在她头上,她如今也是没法子的事。 可如今瞧着,该给她的恩典,也没有少,这心里头,登时放心些许。 这么想着,就见一旁的喜塔腊氏红了眼圈,到底是亲母女俩,见面就格外亲热。 对此她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有些怜惜这位侧夫人,打从姑娘进了宫,不过年余的功夫,这头发就白了。 纵然只是藏了些许白发,可是她一直没吃过什么苦,养的水娇花嫩,谁能想到,那白皙紧致的脸庞后头,是一头花白的发丝呢。 她都能注意到的事,苏云溪自然也注意到了。 见此不禁有些感慨万千,这天下做母亲的,约莫都是这样,只要儿女出一点点事,就跟天塌了似得。 这自己养大的姑娘,自己知道。 原主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嫁入寻常勋贵家,有沙济富察氏的关照,定然是无碍的,但是当她入了宫,和一众贵女同台竞技的时候,那什么事都不好说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家人无缘见。 乌雅夫人倒是能进来,然而谁闲来无事往宫里头跑,没得有进无回,你都找不到犯错的缘由。 “云溪。”喜塔腊氏握着女儿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半晌才侧眸看向一旁的夫人,红着脸道:“养的不错。” 人还是那么个人,却感觉又不想那么个人了。 记忆中那个鼓着脸颊撒娇要糖吃,或者下颌高抬,冲着她们撒娇的姑娘,就这么变成了一个端庄的大姑娘。 她以前的时候,走路都是风风火火的,恨不得跑起来,那小两把头上的流苏一颤一颤,都快飞上天了。 哪里像现在,打从门口走到这里,那细碎的珍珠流苏,只略微晃悠了一下。 乌雅夫人也上前一步,执起苏云溪另外一只手,仔细的打量过,才笑道:“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 这么说了一回,气氛终于和谐起来。 苏云溪将茶水点心往两人跟前推了推,才笑道:“说起来也年余过去了,定然会长大的。” 没有谁能够一直都天真。 侧夫人知道这个道理,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最后又迫于忌讳,什么都不敢说。 她想问,是不是因为开怀了,故而才传召她入宫。 一般妃嫔有旧例,这怀孕的时候,可以传召家人入宫陪侍。 然而打从入宫之后,也无人说些恭喜的话,她也不敢问,若是有在瞒着,这一问就坏了事。 若是没有,这一问,姑娘心里岂不是难受。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您如今在宫里头,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您呀……”接下来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夫人给拍了拍手。 乌雅夫人笑了笑,柔声道:“原是有一肚子话要说,只你在宫里头一年有余,想必经验也是充足的紧。” 要不然怎么能盛宠乾清宫,成为这宫里头数一数二的存在。 喜塔腊侧夫人想了想,也跟着笑了:“是极,竟是额娘想岔了。” 等坐定之后,又互诉衷肠,苏云溪这才认真的打量着两位夫人,乌雅夫人作为正室,如今已年迈,这头发白完了,带着米青色的抹额,瞧着倒也神采奕奕。 而侧夫人年轻些许,保养的也好,除了头发白了些之外,依稀能看出原主的容颜来。 岁月从不败美人,她一举一动,都优雅极了。 满打满算只有半个小时的觐见时间,这在承乾宫和永和宫浪费了些许,现下不过略坐了坐,就有太监来催。 宫里头有宫里头的章程,这么见一见,反而生出一片情谊,等她们临走的时候,苏云溪真情实意的红了眼眶,眼巴巴的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 想想又起身,一步一步的送到神武门,看着她们从侧门出去了,这才蔫哒哒的回了乾清宫。 等一回去,就在门口瞧见了康熙,他笑盈盈的望过来,见她妆都哭花了,便冷着脸问身边的奴才:“怎的了?” 这做主子的都哭成这样。 小算赶紧跪地解释:“娘娘瞧见二位夫人走了,有些伤怀呢。” 可不是伤怀,好不容易见着了,就那么几句话的功夫,什么都说不清,这就走了。 康熙看着她哭的鼻头都红了,瘪着嘴,委屈的跟小可怜似得。 “乖,莫哭。”他道。 说着便垂眸用锦帕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清泪,低声哄着。 “怎的这般爱哭?”不光是不开心了要哭,在床上也爱哭,总是抽抽搭搭的红着眼圈,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到了床上,就成了娇软的小美人,略微碰一碰,就水光四溅。 然而这女人委屈的时候,受不得哄,你越是哄,她就越是想哭。 苏云溪原本只是有些委屈,这一下更是耐不住,往他怀里一扎,眼泪哗啦啦的躺。 她哽咽着开口:“臣妾不爱哭,也不想哭。” 如果不是眼泪吧嗒的,这话倒也说的斩钉截铁,很有说服力。 然而她鼻头微红,眼神被泪珠子洗的明亮,就这么软濡的看着他,康熙索性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到内室去。 放在软榻上,看着她乖巧的坐着,康熙叫人打水来,先是给她小脸擦了擦,这才在眉心印上一个轻吻,浅笑着道:“乖,莫哭。” “再哭的话,朕给你吃了。” 苏云溪用锦帕擦拭着眼角,闻言呆呆的啊了一声,那短促的疑惑声,在看到康熙意味深长的笑意的时候,登时红了脸。 这老色批,一言不合就开车。 哭也忘了哭,一脸呆滞的停在那,半晌才拧起细细的眉尖,方才那停住的泪意,又翻涌了出来。 她就知道,他只是想睡她而已。 就是个渣男,大猪蹄子。 苏云溪骂了两句,又觉得哭这个没意思,噗嗤一声笑出来。 康熙正在给她擦脸,登时楞在原地,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么还带哭哭笑笑的。 别说他了,就是她也觉得莫名。 想了想,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臣妾心里不想哭的。” 她向来拿眼泪当武器,挤出几滴眼泪来博人怜惜就成,真哭成这样,略微有些丢脸。 康熙点头,看破不说破,认真的哄她:“对对对,你不是想哭,你是有孕之后的反应。” 这么一说,苏云溪反倒觉得是真的。 她一脸认真的点点头,瞧着可爱又乖巧。 康熙多看了两眼,忍不住笑了,见她望过来,又收敛了神色,一脸认真的望着她,半晌才轻笑着道:“乖,你今儿这身打扮,特别好看。” 这么说着,他便上手捏了捏她的脸,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苏云溪看着他线条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到,其实他这样的陪伴,比她想象中多了太多。 又过了一会儿,康熙就要去忙,她想了想,也起身往上书房去。 这明儿就是最后一次月考了,等考试完,她们这一批妃嫔就放假了,而皇子们,要等康熙封印之后,才会放假。 最后查漏补缺一下,也挺重要。 到底刚哭过,她这妆有些花,苏云溪又回去洗了脸,补了妆,这才施施然的往上书房去。 走到路上的时候,碰见了郭络罗贵人,两人之间,说起来也是源远流长。 左右关系有些不大好。 然她如今是嫔位,郭络罗贵人见了她,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的表达自己的喜好。 “嫔妾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她恭谨的上前来请安。 苏云溪柔柔一笑,轻声道:“起吧。” 郭络罗贵人知道怎么气她,她也知道怎么气对方。 对方最是见不得她这幅矫揉造作的模样,每每看见,都觉得牙酸难受。 故而她故意这样的时候,对方就会绷不住神色。 打从她眼前过,看着她只能羽睫低垂,露出恭敬的笑容来,苏云溪不禁觉得无趣,不再戏弄她,转而正经的往前走。 不曾想,就听郭络罗贵人道:“今儿两位夫人入宫……” 、 她这话刚出来,金钏心中就是一紧,娘娘才哭过,若是又被贵人给惹哭了。 谁知道就见娘娘大大方方的笑道:“是啊,入宫来,本宫高兴。” 说着就高高的昂起下颌,趾高气扬的走了。 这个动作,也最是刺激人。 郭络罗贵人被她气的够呛,以前见面了,总是各有来回,还不曾有过这般情形。 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郭络罗贵人,金钏有些担忧,但到底没说什么。 两人积怨已深,若说什么问题都没有,任是她都不信。 等到了景阳宫之后,苏云溪立在门口正在洗手,就见郭络罗贵人紧跟其后,迈着小碎步过来,见她立在这,便恭谨的袖手而立。 苏云溪踏入房门,冲着老师点头致意,又和侍讲见礼,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这一个总裁的日子不好过,不仅要教皇阿哥、公主们,现在还要把妃嫔这些主子算上。 等众人坐定,老师才开始接着讲课。 她听的认真,心无杂念,并且能很好的融会贯通,时日久了,原本对她们有意见的老师,也因着她的元素,对这一批妃嫔和缓了许多。 说实话,没有比她更好教的学生了。 想着明儿的月考,老师心中充满了信心。 苏云溪倒是突如其来有些慌,对于她来说,若是保不住自己第一的位置,那么她就有些丢人了。 毕竟她是有偶像包袱的。 这么想着,她听课看书便愈加认真起来。 而康熙晚间来看她的时候,她罕见的没有任何欢迎,而是捧着书来读。 “瞧朕一眼。”他可怜巴巴道。 打从他进来到现在,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崇嫔却没有看过他一眼,焉能叫人心中愉悦。 “乖,别闹。”苏云溪随意的安抚了一下,便接着读自己的书。 说着就沉浸的知识的海洋中,一动不动。 康熙看着她看书,看了一个时辰。 从头发丝看到脚后跟,哪里都仔细的研究一遍,然而对方毫无所觉。 合着在她心里,就是一本书,也比他来的有吸引力些。 康熙这会儿子,回忆着她以前说过的一些话。 什么想你,满脑子都是你,什么爱你,一颗也不能分离。 如今瞧来,竟都是骗他的不成。 你若真满脑子都是一个人,又怎么能对他视为不见。 这么想着,康熙的眼神登时危险起来,难不成,这姑娘这些日子,尽数都是哄他的不成。 然而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动作,就见崇嫔合上书,侧眸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满心欢喜道:“万岁爷,好想您哟。” 见她这般星眸璀璨,满满的都是他,康熙心里头便满足了。 方才升起的那些许不爽,转瞬又消失无踪。 苏云溪顺毛成功,心里也满意,看着他笑道:“洗洗睡吧。”他来的时候,暮色四合,现下已经夜深了。 虽然她没有回头,但是他眸光炽热,她还是有感觉的。 但看书要紧,一时半会儿也没空关注别的,苏云溪想了想,又跟康熙对了几句,听他讲了一会儿经义,便有些困顿。 由着奴才给她脱衣洗漱,懒洋洋的窝进暖和的被窝,闭上眼睛就要睡。 她又把他忘了。 康熙立在床沿边上,不禁气笑了。 但是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伸手揽住他,低低道:“睡觉呀。” 这会儿说话,倒是又软又绵,跟个小可爱似得。 康熙紧绷的面色缓和了些许,安然躺下睡去。 这两位夫人进宫了一趟,苏云溪心中高兴,整日里乐呵呵的,她高兴了,周围的奴才都高兴,就连康熙的心情也好上些许。 因此到了办国宴的时候,就说要大办。 庆祝他新生,庆祝这个世界,即将变得不一样。 苏云溪倒是不置可否。 等到了国宴的时候,她原以为,可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众人面前展现自己的风貌。 然而当真正到了近前,才知道,每个人都要穿礼服,而礼服是有固定制式的。 不光礼服,甚至头上戴着的礼服帽,和身上的首饰,都是有特别规定。 她坐在德妃下手,嫔位最上,乖巧的呆着,这不光离康熙比较远,离老祖宗也不近,出点什么事,是帮不了她的,还是要自我保护比较好。 上头的德妃有孕,看着她的时候,笑容和缓,苏云溪也报以笑容。 当知道乌雅夫人的时候,她才算明白过来,为什么德妃一直不曾计较,总是笑的温柔。 合着有这一层关系在,还以为她本性就小意温柔。 宴会的规矩很是繁琐,人员也众多,苏云溪来的时候,吃了许多肉脯垫肚子,这会儿也不饿。 她认真的观赏着教坊司宫人的歌舞,看着看着,就想起来春令那微微弯起的一截雪白脖颈来。 这么一想,就觉得意兴阑珊。 然而当她昏昏然随意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号。 就听老祖宗浅笑道:“今儿是过年,是个好日子,但是呢,好事总要成双的,这崇嫔诊出喜脉来,哀家这心里头,就觉得欢喜的紧。” 当这个重磅放下的时候,众人终于明白,那些微的反常到底是什么了。 无辜册封侧夫人,之后又传召进宫。 这都是有孕妃嫔的待遇,然而她就这么平平无奇的得到了。 如今想来,若是早就知道她有孕,只是瞒着众人,提前给的恩典,倒也说的过去。 众人一时间,都看向高高在上的皇贵妃。 见她端着酒杯,稳稳不动,心里一时分不清,是瞒着后宫众人,还是连皇贵妃一道瞒着。 这后妃有孕,都要上报到皇贵妃处查彤史。 苏云溪迎着众人的目光,笑的格外矜持。也没人提前告诉她,会有这么一出,突然间公布出来,她能感觉到众人看着她的目光,都汇聚在小腹上。 她浅笑盈盈,听着老祖宗诉说心中的喜悦,和对她的疼爱。 听着她传召到她身边去,苏云溪一步一步走的安稳。 却又觉得,这一步一步,走在了刀尖上。 她像是不知道这样公布对她有害无利一样,仍旧对老祖宗笑的精致妥帖,不曾有半分的怨气。 康熙瞧了她两眼,反而觉得有些心疼。 拧着粗实的剑眉,看了她一眼,便撇开目光,罢了,左右在乾清宫里头,是他在护着,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他呢。 苏云溪坐在老祖宗跟前,认真的给她布菜,一会儿剥个橘子,一会儿叉个梨,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 众人瞧见她这种反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庆幸她蠢,还是该说她如今竟变得滴水不漏。 不愿意相信是她滴水不漏,众人宁愿她是蠢的不知道后果。 如今在这样的日子上公布出来,除了万岁爷和老祖宗高兴,剩下的有一说一,都被她盖过风头,能有半分愉悦感才怪。 苏云溪也明白这个道理,等国宴散了,就有些沉默。 她自己坐在妆奁前,一一的卸着钗鬟。 看着镜中的人,从精致妆容,到回归自然,不禁轻笑了笑。 烈火烹油罢了。 这么想着,心里到底好受了些。 今儿也不可能有万岁爷来哄她,到底是国宴,要忙的事情很多,明明是个好日子,她却要难过的要死。 说出来,都觉得好玩。 好在第二日一大早醒来,她的心情又好上些许,还要去各宫请安拜年,以她的位份,这荷包定然要鼓鼓的。 先是去了康熙宫里头,他最是大方,给了三幅头面三匹云锦,再就是银两若干。 这是明面上的,私下里,又给了她许多珍宝,她看着册子,就觉得眼花缭乱。 等这里收拾好之后,便去了慈宁宫,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妃嫔三三两两的结伴过去,见了她,都立的远远的才见礼。 像极了她之前看见德妃,恨不得离八丈远。 如此倒也还好,彼此都安心。 说实话,她也怕那种不管不顾撞过来的,你纵然罚了她,自己的孩子没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苏云溪看了一眼,回了个礼,这才在门口等着禀报。 然而她是特殊的那一个,刚一见她来,便直接被迎进去了。 她进去的时候,老祖宗正在洁面,雪白的缎子打湿,轻柔的擦拭着脸颊,这一次脸洗过来,要用三四张缎子。 等洗完脸,还有匀面、润脂等等,不可谓不讲究。 苏云溪先是笑着请安,又拜了年,这才笑着说了拜年词。 老祖宗听了笑呵呵的,先是给她看赏,这才拉着她的手道:“你呀,最是良善不过。” 说着她又解释道:“昨儿将事都摆在明面上,也是叫众人心有忌讳,由着哀家在国宴上说出来,那就代表着,你这一胎,是哀家护着的,谁若是想伸手,就要仔细的掂量。” 苏云溪笑吟吟的反握回去,高高兴兴道:“有您和万岁爷护着,臣妾什么都不怕。” “再说了,这后宫一片平静,姐妹们都和善的紧,哪里会出什么事。” 她这话说的天真可爱,老祖宗一听就忍不住笑了。 “嗯。”她轻应了一声,便没有多说什么。 等她拾掇齐整,这才叫众位妃嫔进来,看着她搀扶着老祖宗出来,众人的眼神不禁闪了闪。 这样的恩宠,着实叫人艳羡的紧。 然而苏云溪却面色淡淡,只笑的柔顺,在老祖宗跟前,特别乖巧的样子。 众人心里骂了几句装相,却又好生的开始拜年,她想要回到众人堆里去,却被老祖宗给拦了,就叫她立在一旁,回个礼便罢了。 等一切礼罢,众人又寒暄过,老祖宗这才叫奴才捧着托盘进来。 能够进慈宁宫的都是高位妃嫔,赏赐都算丰厚,看起来老祖宗这一波,着实出血了。 苏云溪也得了一份,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老祖宗笑了笑,从腰间结下一个吉祥佩来,笑道:“好东西就得佩美人,哀家瞧着,你就是极合适的。” “谢老祖宗赏。”她一脸濡慕的接下,珍重的系在腰间。 和康熙赏的双鱼佩,一道挂着。 老祖宗看着高兴,便又多说几句,这才挥挥手,叫众人一道走了。 苏云溪跟在众人后头出门,她前头依旧是德妃,见她脚步迟钝,扶着腰,慢悠悠的走着,看起来辛苦极了。 见她看脚,德妃便淡淡道:“等到六七个月的时候,有些女子腿脚会浮肿,走起路来,便愈加艰难。” 再加上日益增大的腰身,可不就笨拙了些。 不过德妃养的好,不曾见什么异常。 腰身从后头看,还是那样纤细,并不会显得粗苯。 苏云溪瞧了,想象一下自己怀孕六个月的样子,不禁有些发愁,到时候她也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再往后,就要去皇贵妃宫里,众人又跟着一道往承乾宫去,这回人就多了。 不论高低位份,都要进去拜年行礼。 区别是有人屈膝,有人跪拜。 等收了一波礼,她盘算了一下,比她前头几年得到的封赏还多,可见位份上来了,还是有好处的。 到底怀着身孕容易累,等各宫转悠一圈,不过吃茶走路的功夫,她就觉得有些难捱。 回到乾清宫之后,鞋都没脱,直接躺下了。 金钏赶紧伺候着她梳洗,等给她收拾利索的时候,苏云溪已经睡着了。 等康熙来陪她用午膳,就见崇嫔睡的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可见还挺高兴。 “什么时候睡的?”他问。 “嫔主儿睡一个时辰了。”小算跪地回。 “叫起来。”康熙随口道。 这已经过了孕早期那嗜睡的日子,若是睡多了,晚间又睡不着。 康熙原想着叫奴才去喊,想想还是自己去了,他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的唤:“崇月,崇月,起身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动静,苏云溪躺着一动不动,跟没事人一样。 “乖,起床了。” 他道。 苏云溪睡的迷迷糊糊,听见他的声音,顺势抱着他胳膊,就又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依赖的小模样,康熙不禁笑了。 “乖,醒醒,该用膳了。”他这时间有限,能陪她的不多,因此要早些醒来才是。 然而对方一动不动,甚至搂着他的胳膊,软乎乎的撒娇:“睡。” 那小声音又软又甜,可人极了。 康熙没抗住,在她脸上亲了亲,不曾想这个简单的动作,反而让她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眸。 “呜呜。”她嘴里含糊的叫着谁的名字,他没有听清。 然而他知道,叫的定然不是他。 康熙面色大变,一脸冷厉的望着她,方才的轻柔不再,他用力的晃醒她,看着她脸上压出一抹红痕,明明是非常可爱的模样,他却觉得有些可怖。 她双眸迷糊,呆呆的看着他,歪着头,轻声道:“万岁爷?” 康熙漆黑的双眸酝酿着风暴,一脸冰冷的看着她。 第 39 章 苏云溪歪了歪头,迷蒙着双眸,呆呆的捏了捏他的脸。 满是疑惑的嘀咕:“您怎么换衣裳了。” 说着还揉着眼起身,认真的打量过,呆呆的看着他。 康熙不说话,冷冷的看了她半晌,冷声道:“既然醒了,朕便去忙了。” 原是要陪她用膳,但她方才叫的含糊,他不确认到底叫的是谁,索性就起身走了。 能够跟她交代一声,就是最后的温柔。 苏云溪看着他把她叫醒,又跟脚下踩着风火轮一样跑走了,不禁有些迷惑,这算是什么人。 她看向一旁侍立的小算,轻声问:“万岁爷方才可曾说旁的了。” 奴才们都离得远,并不知道发生什么。 “万岁爷说叫您起来用午膳,不知怎么的又走了。”小算道。 苏云溪蹙了蹙细细的眉尖,所以说,这男人心海底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说翻脸就翻脸,堪比小孩脸六月天。 “唔,本宫知道了。”她随便应了一声,也觉得有些饿,便叫小算赶紧摆膳。 等吃饱之后,她拿着把团扇,立在廊下晒太阳,突然的天就阴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北风呼啸的,天就变的很冷。 苏云溪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她头顶的两片天,同时刮风下雨。 等到晚间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光是刮风下雨,还有一种寒冷,叫雨夹雪。 这样的天气最是寒冷不过。 就连烧着地龙,人也要穿厚实些,她将自己裹的紧实,跟蚕蛹似得。 这样才觉得没有那么的寒冷,好不容易这手暖和起来,她接着翻自己的书,想到这个,不禁觉得康熙有些难缠起来,他这算是什么人。 深谙考试之道。 这后妃之间,原本就竞争激烈,如今又多了个学习,谁若是名词靠后,谁脸上就不好看,这几个高位妃嫔,和家世比较好的妃嫔,一个个都跟疯了似得。 恨不得自己直接就是文学大家,怎么也要把一众人给比下去才成。 对于大人来说,过年就是各种各样的礼节,这大年初一过去之后,她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 日子又变的按部就班不惊不喜,这样的状态,她还是比较喜欢的。 跌宕起伏什么的,并不是很适合她。 苏云溪想了想,决定自己做点什么出来,比如说给康熙裁衣,后来想想,他有半个月没来寻她,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能忍住。 可见素日里说甚是喜爱她,都是假的。 就连今儿来太皇太后宫里头,对方也是这么问的:“怎么不见你提万岁爷了?” 若是接触多的人,除非你可以避开,要不然总是会多提几句的。 苏云溪鼓了鼓肉呼呼的脸颊,皱着小鼻子,轻声道:“臣妾也不知道,许是万岁爷在忙呢。” 反正她是没有见。 正说着,就听人通传说,皇贵妃带着几个高位妃嫔来给太皇太请安。 苏云溪笑了笑,起身跟一众妃嫔见礼,这才挨着老人又重新坐下。 这请安也无趣的紧,无非是问问近来可好,寒暄几句家常罢了,旁的没什么可说。 然而说着说着,宜妃话锋一转,夸起崇嫔来。 “崇嫔现下养在万岁爷跟前,这气色瞧着就不一样,小脸白里透红的,将一家子姐妹,尽数都给比下去了。” 宜妃一甩帕子,一脸爽朗的开口。 她不说还好,原是在老祖宗跟前,未免直视老祖宗,大家都选择不看她,这会儿子被宜妃点出来,能够光明正大看她之后,不免都有些惊诧。 不得不说,崇嫔原本就生的好,当在雨露跟前滋润的时候,更是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娇态气度。 “崇嫔是养的不错。”皇贵妃淡淡道。 她手里捏这彤史,但崇嫔有孕,一直能瞒到三个月她才知道,这跟瞒着后宫可不同,连她这个掌权者,也一并瞒了。 苏云溪见众人看着她的目光变了,一会儿嫉妒,那眼神火辣辣的,若是眼光能当刀子使,她这会儿怕是不复存在了。 然而这做了宫妃的人,也没有这么简单。 因此一个个面上都淡淡的,只偶尔扫过来的眼风,泄露一星半点的情绪。 苏云溪面色淡然,跟没事人一样。 见众人没有接话,宜妃又笑吟吟的开口:“你原是翊坤宫里头出来的,也算是一家子姐妹,这后宫妃嫔啊,讲究个贤字,见着万岁爷固然欣喜,但是也要劝万岁爷雨露匀沾。” 雨露均沾这个问题,着实有些不好说。 恕她直言,在座的诸位,都做不到劝万岁爷雨露均沾,怎的到了他这里,就要做道德模范。 苏云溪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老祖宗道:“你们是在编排万岁爷的不是?” 毕竟能做主的就是他自己,旁人谁也管不着。 崇嫔若是真敢劝万岁爷雨露均沾,那就是把人往外推。 皇贵妃打头,赶紧说没有这个意思,宜妃更是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嘴,笑道:“臣妾是个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 她这么一说一闹,也就引的皇贵妃请了罪,自个儿反倒落得个干净。 左右话也没说错,就是这么个理。 苏云溪谈了口气,幸而方才还在跟老祖宗说,万岁爷许久不曾见过了,要不然这还是有嘴也说不清。 在康熙跟前,自然是他喜欢宠幸谁就宠幸谁,但是在太皇太后跟前,她最为厌恶董鄂氏一流,长相妩媚多姿,又是个得帝心的,再者当初孝献皇后得宠,先帝也没少临幸妃嫔,后宫的皇阿哥,那是一个一个的生。 而康熙这不同,自打前两个月,沾了她的身之后,那可真是谁都没临幸过。 这比先帝还过分些。 若是太皇太后在意这个,她这么一说,不瞬间想起来了。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略微有些不高兴了。 然而康熙确实独宠她没错,但更为重要的是,她如今怀着身孕,康熙也没来宠幸她,这锅她着实不想背。 前些日子才翻脸不认人,你若是说他爱她爱的跟什么似得,她也不认。 宜妃摇着手里头的折扇,浅笑出声:“小公主这些日子,一直盼着皇阿玛来瞧瞧呢。” 这说的话,是说崇嫔把着万岁爷,连孩子都不许看了。 苏云溪听罢不痛不痒的垂眸,想在太皇太后跟前说她的不是,也得掂量着她到底有没有做这个事。 但心中仍旧是有些忐忑的,这人心隔肚皮,老祖宗是喜爱她,整日里笑呵呵的,对她也挺好。 但是老祖宗若养一只小猫小狗的,定然也是极好的。 高兴了就逗弄一下,不高兴了,就把这小猫小狗丢一边,若是不小心咬一口挠一下,定然也要有惩罚的。 她也是看开了,才能更好的侍奉在她跟前,只要能让她狐假虎威就成。 苏云溪这么想着,不禁浅笑出声:“万岁爷日日都有考校,怎的小公主还~”她说的好玩,众人一瞬间就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拿公主邀宠呢,说出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不能明白的拿出来说。 这富察氏伶牙俐齿的,想要让她吃亏,还真是难,宜妃发现讨不来好之后,立马闭嘴不言。 然而她坚定的认为,春令就是崇嫔杀的。 等到众人散去,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凑到苏云溪跟前,言笑晏晏道:“你猜春令会不会去寻杀了她的人。” 这么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若是心里有鬼,自然害怕。若不是她做的,那么这春令的事,就不过是个闲聊小事,不值一提那种。 苏云溪目光浅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不管怎么说,她是唯物主义者,并不怕鬼神。 “哦。”慢吞吞的应了一声,她吸了吸鼻子,揉了揉手中的汤婆子,浅声道:“从前啊,有个孩子呢,叫小明。” 见宜妃有些不明所以,她接着说道:“小明的奶奶呢,一口气活了九十九,您可知为何?” 活九十九这样的事,在古代那就是老寿星,老神仙一样的存在。 宜妃目光晦暗的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就见崇嫔随意的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因为她不爱多管闲事。” 这句话说完,苏云溪便扬长而去。 留下宜妃在原地磨碎了后槽牙,恨的跟什么似得,这人脸皮子可真厚,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跟没事人一样不说,甚至还骂她多管闲事活不长。 这心也太带毒了。 她骂了一声,这才转着走进翊坤宫,她永远别想再回来。 就在那小抱厦里头住着吧。 然而苏云溪回了乾清宫之后,坐在二楼的廊下,着实有些愁,她现在这情况,后宫还盯着她,若是失宠了,那岂不是一群狼上来撕咬她。 想一想这画面,就觉得有些恐怖。 不行,她得复宠才是。 然而到底该怎么复宠呢。 苏云溪想到宜妃说的话,不禁心里头一喜,现成的借口。 康熙若想原谅她,顺着她给的□□就下了,若是不想原谅她,她就是跪在他面前都没用。 她从桌上拿出一张花笺来,认认真真的写下一首诗。 懒拂鸳鸯枕,休缝翡翠裙。 罗帐罢炉熏。 近来心更切,为思君。 她写完之后,这才注上词牌名《南歌子》,想了想又在后头缀上温庭筠的名字。 再也没有比这词牌更能符合她目前心境了。 当花笺送去的时候,康熙正在批折子,见梁九功手里捧着薄薄的信封,随口问:“什么东西?” 值当他这般的认真。 梁九功躬身弯腰,笑着回:“回万岁爷的话,是西侧间崇嫔娘娘送来的花笺,说是求您瞧一瞧。” 这时候知道求他了。 康熙冷冷一笑,当初她自个儿做了错事,他给了他半个月的时间,然而这一天天的过去了,对方跟没事人一样,从不曾多看他一眼半眼的。 不说做些羹汤来赔罪,日常那些子荷包袜子等零碎物件也没了。 怎么不叫人生气。 他绷着脸打开信笺,原是不想理的,然而瞧见这上头的内容,原先绷着的面皮子,登时绷不住了。 “呵。”他冷嘲一声,看似随意的将花笺扔在一旁,却是他抬眸可见的地方。 梁九功躬身,不敢再看,心里却也明白,这不是说要不理崇嫔了,而是缓过来,还再等一个台阶下的。 然而这台阶,足足过了三天,在康熙面色越来越黑的时候,终于送了过来。 “崇嫔娘娘递来消息说,肚里的孩子想您了。”梁九功恨不得要脸埋胸膛上去,这娘娘是什么话都敢说,肚子里的孩子想万岁爷了,这样的借口,简直敷衍的一塌糊涂。 然而万岁爷信了。 并且颠颠的揽镜自照,换了衣裳,又净了面,临出门前,还叫奴才重新给他辫子给编了。 收拾的齐整利落,这才往楼上去。 小年轻们折腾的啥,梁九功觉得,自己作为老年人,有些看不大明白。 苏云溪也在收拾,毕竟许久不曾见过他,留个好印象还是要的。 想想他之前夸过她什么,然而惊讶的发现,他对她,好像一直都是夸的,都没有说过旁的什么。 那就照着自己的心意穿,她穿了一件檀灰色的旗装,这种浅淡的灰紫,最是衬气质。 身上这么素淡,这头上的插戴,自然也要素雅着来。 揽镜自照,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心满意足。 又坐了一会儿,刚润过口脂,就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小算立在门口,听的最是清楚,赶紧打手势。 就算要迎接他,也要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来。 苏云溪手里捧着书,闲坐在灯下,认真的看着。 康熙一进门,就瞧见她手里捧着书,那玉白的指尖,搭在微微泛黄的书页上,更是趁的玉白可爱,葱段儿似得。 “咳。”他清了清嗓子。 就见崇嫔一脸笑意的回眸,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来,那原本沉静的双眸,也因此而变的神采奕奕,不禁轻轻一笑,心中那些愤懑,奇异的被填平。 苏云溪提着裙子,一脸快乐的往他身上扑。 明明都是当娘的人了,那身段仍旧伶俐的紧,随意的一跳跃,就上了他的身。 康熙心惊肉跳的揽住她,原本要说的话,登时忘了,只兜着她弹翘的臀部,一叠声道:“且小心些。” 苏云溪在他脸上亲了两口,委屈巴巴的开始诉苦。 “您怎么这样啊。”她鼓了鼓脸颊,眼中的惊喜褪去,变得委屈起来:“臣妾等您,等了一天又一天,从日出到日落,从雪起到雪停。” 她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这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样子,登时叫康熙心疼起来,用锦帕擦拭着腮边的清泪,软声道:“朕这不是忙。” 忙不忙的不知道,反正不愿意理她是真的。 “好想你呀。”她软软的撒娇,甜濡的声音好听极了。 康熙被她哄的骨头都酥了,不禁低声道:“朕下次,得闲就来看你。” 苏云溪点头,把头埋在他颈窝,乖巧又依赖。 康熙就喜欢她这跟猫一样的性子,捏了捏她的脸颊,往太师椅上一坐,这才浅笑着看她,调侃道:“还跟朕说,是肚子里的孩子想朕了?” 他凑近了些,和她面对面,耳鬓厮磨,浅声问:“说,谁想?” 苏云溪小脸红红,依偎在他肩窝,低垂着眼睑,轻声道:“是臣妾想您了。” 她大胆的抬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那话说的含糖似蜜。 “臣妾想您了,想亲亲您,想抱抱您,想听您的声音,想闻您身上的味道。”她说的话胆大极了,小脸也跟着红透了,但是这面上,却仍旧笑意盈盈,目光亮的惊人。 康熙被她说的脸红了。 不禁垂眸捏了捏她的脸,声音也跟着缓了下来,低声道:“想朕,直接寻朕去便是。” “何苦捱着。” 苏云溪只搂着他脖子,一声不吭。 半晌才瓮声瓮气的回:“臣妾不敢。” 她是不敢,康熙对她有完全的统治权,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完全不敢做什么,因为惹他厌弃的代价太大了。 她也不缺定,康熙会不会念旧。 若不是个念旧的人,而是那种,若是失去就再也不要的人,那她的容错率简直低的令人发指。 这能够胡闹的,哪一个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 确定对方不会走,才会闹,才会作。 两人说着小话,主要是苏云溪说,康熙听,听她有多想他。 “万岁爷今儿格外的精神。” 她夸了一句。 看的出来,是认真休整过的。 康熙浅笑,也跟着夸她生的好看,这檀灰色的衣裳,极衬她。 说来说去的,两人目光便缠在了一起,苏云溪雪白的贝齿咬上唇瓣,就这样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不曾想康熙问:“想了?” 苏云溪呆了一下,所以她说了这么多有情谊的话,又递眼神的,在康熙眼里,就是想要了。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思维差异,错的也太远了。 看着她羞赧的垂首,声如蚊呐的回没有,康熙便当她是有。 女人的口是心非,他懂。 “乖,你如今满了三个月,倒也可以。”康熙思量了一下,若是温柔些,也未尝不可。 当存了这心思之后,一切都变的顺理成章。 康熙柔声道:“朕给你洗漱。” 想想什么叫羊入狼口,她赶紧摇头:“这个嫔妾自己来就成。” 然而话是这么说,但康熙许久不曾亲近过,一时间也有些馋,便笑吟吟道:“你放心,朕心里有数,断然不会……” 断然不会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然而苏云溪懂了。 纠结了一瞬,还是决定保持神秘感,而放弃他给的一些蝇头小利。 “臣妾先沐浴去了。”她道。 这沐浴的地方,和他端坐的地方,就隔了一层披风,看着那薄薄的披风后头晃动的人影,若隐若现的模样,更添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康熙觉得有些耐不住,然而已经答应了她,不会再做旁的,便仍旧坐在那。 就算是捧了书来看,脑海中晃动的,仍旧是她莹白的娇躯。 然而苏云溪一无所觉,这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洗澡自然和平日不同,就连香胰子也用了玫瑰味的,仔仔细细的从头洗到尾。 直到香喷喷才停了下来。 等她出去后,就见康熙手里捧着书,一脸认真的盯着书页。 显然是定力十足。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这见多识广的果然不一样。 “您去吧。”她红着脸道。 康熙淡淡的嗯了一声,骄矜的高抬着下颌,这才慢悠悠的往侧间去。 苏云溪拿起他方才捧得书,只拿起来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对方定然没有看,只是粗略的捧在手里罢了。 毕竟这上头写的有些艳情,他平日里绝对不会看的。 只会觉得伤眼。 平日里看的很好的话本,这会儿有些看不下去,她能清晰的听到康熙洗漱的声音,不禁有些坐立难安,说起来也是好玩,他都能忍住,她竟然想入非非。 合着她的定力,还不如一个男人了。 这么想着,她拍了拍烧红的脸颊,努力的将自己那些想想,给抛到脑后。 然而等康熙一出来,她就有些破功。 刚刚沐浴过,辫子盘在头上,最重要的是,他只穿了单薄的亵裤,身上披着寝衣,就这么走了过来。 白皙结实的胸膛,和八块腹肌人鱼线,就这么直白的展现在她面前。 苏云溪不知道是孕期馋肉,还是她自己馋肉了。 吞了吞口水,她赶紧别开脸,欲盖弥彰道:“您怎的不穿好寝衣。” 康熙低低一笑,坐在她身旁,用寝衣擦拭着身上的汗珠子,随意道:“左右都要脱的,做什么穿齐整。”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没得随便折腾。 苏云溪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鼓了鼓脸颊,将自己埋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来。 康熙擦拭过后,回眸来看她,就见她闪烁着眼睛,但那眼神,在他胸膛上流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喜欢吗?”他问。 这是什么问题,苏云溪目光一顿,这跟男人在做的时候,问你大不大,爽不爽,有什么区别。 也太直男了。 简直不敢相信,作为皇帝的康熙,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但万岁爷问话,她就只能回。 “喜欢。”说着她还大胆的伸手,在那硬实的腹肌上流连。 手感确实好。 然而她不敢多动作,因为对方的眼神越发危险,看着他喉结滚动,因为克制之后,这脸颊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子,不禁收回手。 到底是孕期,可不能把人惹急了,若是伤到她,怎么一个得不偿失可以形容。 这么想着,她眼神愈加水润了。 康熙一脸危险的盯着她,到底不再多忍,让她自己上来吃脐橙。 待雨歇云收,两人浑身湿汗,弄的有些难受。 弄这一回,康熙有些后悔,毕竟她怀着身孕,只能动作温柔,然而这样,就像是隔靴搔痒,差了点什么。 叫人更加憋闷了。 “乖,别闹。”看着她嫣红的唇瓣咬着玉白的指尖,尚有些难耐的模样,但是他不敢胡来了。 这崇月,就跟小妖精似得。 叫人怎么也吃不够。 康熙叫人打水来洗漱,顺便给她也洗漱一遍,正好奴才把床榻又换好了。便将她放在床榻上,温声道:“尝尝味便罢了,等你生完再说。” 看着对方乖巧点头,康熙便笑了。 自己又去洗漱过,回来的时候,想着跟她说会话,毕竟这许久不曾见过,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在回来的时候,他朦朦胧胧的有个想法,别崇嫔睡了,将他这一肚子话,给堵回来。 等走到床前,看着对方恬静的睡颜,他就知道,他这一肚子的话,定然是说不出去了。 含笑摇头,到底心里有数,见此也平常,顺手给她掖好被子,他也跟着闭上眼睛睡去。 梦里头,继续着晚间的事,但始终不得兴。 第二日一大早,苏云溪倒是睡的痛快,说起来也是,打从穿越之后,她这是一天比一天睡的早,也一天比一天起的早,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看天还没有亮,她的心里是崩溃的。 想着再睡一会儿,却始终不得法子。 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儿,蔫哒哒的唤:“金钏,过来伺候。” 一般她醒的点,都是固定的,奴才们会掐着那个点准备,这一次不曾想,刚伺候过万岁爷洗漱,她这边就叫了。 金钏有些惊诧,赶紧过来问:“您可醒了?” 她担心她有哪里不舒服,便凑的近了些。 苏云溪打了个哈欠,轻声道:“伺候本宫洗漱。” 等用过早膳后,天才大亮,看着天色,她鼓了鼓脸颊,有些不知道该干嘛。 这元宵节一过,好像年味就没有了。 她侧眸看了一眼,不禁失笑,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上书房学习去。 多学点东西,总归没错的。 上书房的日子,总是平平无奇,在这个地界,后妃们也不敢闹腾,而几个皇子年龄不一,但是额娘在跟着读书,一时间也老老实实的,毫无异常。 苏云溪想了想,觉得有些无聊。 就去看太子在做什么。 这个当了一辈子储君,被两废两立,这其中代表着,这也是个风云人物。 她多看了两眼,就见太子侧眸望过来,那眼神不禁让她心惊肉跳。 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太子,但是他一直都不是这样,眼神温润有礼,还带着几分谦逊。 不像是现在,望过来的眼神幽深如潭,带着几分疯狂。 这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 苏云溪故作镇定的别开脸,心里仍砰砰跳着,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不敢对人言。 若是太子重生了,对上现在的康熙。 两人到底谁能赢,谁会输。 不得而知。 康熙养孩子实在太厉害了,有人说像养蛊,有人说像熬鹰,左右出来的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 但只是一个眼神罢了,她想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然而当老师夸赞他进步神速,对经义的理解直上层楼,堪有神童之名的时候,她心里确认了,这个太子,有点东西。 就是不知道他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 这么一想,她不禁脸皮子一紧,仔细的复盘自己以前的言行,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若是跟穿越相关的动作,她定然是不行了。 仔细的复盘过后,她觉得自己掩藏的挺深,一点异常都没有露出来。 这才放心些许。 见过太子之后,她不禁有些心事重重,纵然面上看不大出来,却仍旧能够发现,她确实心情不佳。 金钏见了,便想着法子的哄她:“这迎春花开了些花骨朵,您可要去看看。” 今年天太冷了,这花开的都晚了些。 苏云溪点点头:“成。” 左右回去也无事,好不容易天气放暖,去御花园瞧瞧,也是成的。 这春寒料峭,没一会儿她就有些后悔,裹了裹身上厚实的披风,苏云溪随口道:“回吧。” 正要走,不曾想就听见一声低低的轻咳。 她一回头,就见纯亲王隆禧立在不远处,一脸淡漠的望着她。 “臣妾给纯亲王见礼,您万安。”这么说了一句后,她便起身离开。 到底是亲王,就算是康熙的兄弟,那在康熙的眼里,那也是旁的男人,她不能过多的接触。 纯亲王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撩着眼皮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回了个礼,便收回目光,接着自己走。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常服褂子,腰间系着双鱼佩,再就是葫芦形的荷包。 端的是清淡如菊。 那眉眼唇色,仍旧是淡的,淡的像是整个人都能化成一股风,随时会远飞而去。 回想着这貌美的小哥哥,苏云溪叹了口气。 人生艰难,在后宫里头,见个男人是真的难,她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这人吧,阴阳调和乃是天地正道。 好吧她就是看厌康熙了,想要看看别人,还得偷偷的,不能叫醋王知道。 就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人存在,还多疑的紧,有的没的对他来说都是有。 这样的人,谁抗的住。 但他是皇帝,必须抗住。 苏云溪叹了口气,提着裙子,慢悠悠的走着。 她是孕妇,着实走不快,三步一停的。 而纯亲王是病号,那也是走不快,五步一停的。 再加上他不停的轻咳声,听着教人怪不落忍的,不过御医说了,他估摸这活不过冬天,然后他溜溜哒哒的,这眼瞧着就活到了春天。 可见人定胜天是真的。 然而这话刚从她脑海中飘过,就见前面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身边的奴才一脸惊慌,小算也是脸色一变,苏云溪也要哭了,顾不得看小哥哥,赶紧道:“小算速速去请御医来。” 纯亲王身边忙乱,她一个孕妇,也不好近前,只得远远的立着。 听到动静之后,储秀宫有宫人出来打探,瞧见是这情况后,还不等反应,就见奴才们抬着纯亲王过来了。 苏云溪只得先回去,这王爷的事,她能不掺和,还是不要掺和。 然而这一下,纯亲王摔破了脑袋,醒来后谁也不认识,只抓着储秀宫小贵人的手,一个劲的说这是他的侧福晋。 小算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一言难尽。 那小贵人是赫舍里家的,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最是胆大不过,眼瞧着养成了,能够侍寝了,谁知道被个王爷又是牵手又是搂抱的。 就是万岁爷的心胸能够跑马,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苏云溪也有些无言以对,这叫什么,天降良缘。 然而对于小贵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天降良缘,她人生头一次觉得害怕,觉得惊恐。 这事出了,若是万岁爷宽宏,愿意将她赐给王爷,她到底是进过宫的人,再出去的话,这侧福晋定然是做不了的。 若是万岁爷不愿意将她赐给王爷,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那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被王爷搂抱过,且是对方失了智的情况下,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她的名节已经没有了,往后就是青灯古佛的命。 明明当初和纯亲王在一起的是崇嫔,为什么偏偏的灾祸在她头上。 小贵人欲哭无泪,还得哄着纯亲王。 毕竟对方什么都不记得,唯独记得她,黏她黏的不行,而万岁爷好似也默许了,直说叫好生养病。 等纯亲王清醒过来搬离储秀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不光自己走了,还缠着小贵人不放,说什么也得把他的侧福晋给带上,要不然就闹孩子脾气。 康熙默许,小贵人气哭。 以她的身份地位,在宫里定然差不离,做什么不明不白的跟着他。 等后宫众人听到消息之后,一时间都在想,小贵人最是没福分,这好不容易能侍寝了,结果来这么一出。 苏云溪倒是不置可否,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便笑着问:“小贵人的事,您打算怎么办。” 说起这个,康熙也有些愁,这未来的平妃,也没犯什么错,前世也没有这一出,对方一直安分守己,他的印象还不错。 他侧眸看向崇嫔,淡淡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苏云溪听见这个,登时没了吃瓜的心思,想了想,还是认真道:“若是以嫔妾的私心,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少一个臣妾就能多见万岁爷一回。” 她没有明说,但是也和明说差不多了。 康熙绷着脸看她,没有表态,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苏云溪顿时忐忑起来,难道小醋精的人设,他不爱不成? “爱到至极,总想着多看两眼。” 第 40 章 她说的殷切又忐忑。 康熙绷着脸,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面色淡然,双眸微阖,打从面上看,不动声色至极,那眉目悠长的模样,叫人看不分明。 苏云溪盯着他瞧了一下,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 鼓了鼓脸颊,轻声道:“随您去了。” 左右是他的妃嫔,这决定权也在他手里,她就不多说什么了,多一个少一个,其实区别也不是很大。 她无所谓之后,康熙反而望过来。 瞧了她一眼之后,才浅声道:“那就把小贵人抱病,过些日子再报暴病,换个身份,一台小轿送入纯亲王府,叫他们自己纠缠去。” 苏云溪听罢,沉默了。 古代女子,大抵都是这么身不由己,这小贵人作为四大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更是孝诚仁皇后的庶妹,这样的身份,若是好生嫁人,就算配亲王,嫡福晋也做的。 不曾想,现今竟闹成这样。 如果按个好一点的身份便罢,若是身份不好,这后半辈子,岂不是毫无希望。 见她如此,康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将她搂到怀里去,一边浅声道:“少一个,你也不高兴?”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觑着康熙的神色,试探着道:“其实臣妾有自己心里的想法,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瞧您的意思,也是不想如此的。” 她犹豫了一瞬,这样的话,在现在是有些大逆不道的,甚至在现代的时候,能认同的,也不过是最年轻的那一批。 崇嫔鲜少有这般犹犹豫豫的时候,她总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说出来的话,从不曾这般吞吞吐吐。 “说吧。”他道。 “世人都说女人如蒲草、如藤蔓、似溪流,但臣妾觉得,女人生来便是高山、是大树。”见康熙目露不解,她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而是轻声道:“生而为人,都一样吧。” 多的也没什么可说的。 康熙听罢这话,神色反而严肃起来,他认真的打量着她,像是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用全新的目光望着她。 在他原来的思想中,从未考虑过女人。 对于他来说,这天下男人就尽够用了,今年叫妃嫔们读书,也是想着,女人若是读书识礼,这一切会不会不同。 但是他从未想过,女人和男人能够一样,做高山做大树做磐石。 康熙认真的打量着她,世人皆说,女子是私有物,是附属物,这是他头一次听女人在他面前说这些。 苏云溪话音刚落,就有些后悔,对于她来说,说这些也没用,她应该等地位更稳固一点,或者说,在康熙心里,地位更稳固些,才能说这些。 然而就见康熙捏了捏她的脸,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没有斥责她,没有骂她,那就是一种认同。 苏云溪突然红了眼眶,她往康熙怀里一扎,低声道:“臣妾害怕。” 谁知康熙用指尖挑起她下颌,轻声道:“方才还要做高山,这会子怎么就流水了。” 这话一出,听的她小脸通红,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好好的话,到了他嘴里,总是这般的没个正经。 到底自己又缓过来,鼓了鼓脸颊,她这也太爱哭了。 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云溪想了想,亲了亲他指尖,低声道:“臣妾不想哭的。” 只不过孕激素的原因,稍微屁崩一下,那消炎类就有些止不住,哗啦啦的往下流。 康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沉吟片刻,轻声道:“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朕说,但是不可以对外人言,知道吗?” 若是觉得她被他宠坏了,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倒也罢了。 万一对方心眼比较坏,直接攻歼她这个人从根子上坏了,歪了,又该如何。 她是有大才的,巾帼不让须眉。 不过说来也是,能够得到他眷恋,一味做个小女人,他着实见多了。 再说了,有一个坚韧的思想,偏偏面上千娇百媚,柔弱可人,焉能叫人不喜欢。 苏云溪乖巧点头,没再说旁的。 她扭了扭臀部,刚想说自己有些腰酸,就见康熙眼神克制,一脸防备的看着她:“可不许如此了,孕期不能馋肉。” 瞧着样子,比他还馋肉些,这可不成。 孕期危险,也着实磨人的紧。 苏云溪被他说的有些牙疼,不高兴道:“臣妾若是说,并不馋肉,您信吗?” 康熙给她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信自然是不信的,然而对于他来说,馋他也叫他心里满足。 这是一种需求感,好像给他一个信号,若他不是皇帝,他只是他,崇嫔也会喜爱他似得。 这种感觉,他非常喜欢。 苏云溪是有些馋,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坐着都馋,孕激素对人体的改变太大了。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她不禁想起头一次胎动的时候,她激动的像个二傻子,康熙倒安静的紧。 许是他见多了。 但是她不成,那种被游鱼亲吻的感觉,是她的孩子在亲她。 好像有了这个孩子之后,改变实在是太多了,然而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改变,不知是好是坏。 她并不怎么喜欢孩子,想要这个孩子,更多的是觉得,万一失宠了,有这么个小主子在,她不至于死的无声无息。 有孩子的宫妃,都记录在册,若是没有孩子,就算没了,可能也就一个名号。 你永远不知道是正常死亡,还是被人弄死的。 但此刻不同了,在孕激素的影响下,她觉得好像,有点喜欢这个孩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康熙擦拭着她腮边一滴泪珠,在那上头亲了亲,轻声道:“乖,别哭,朕心疼。” 苏云溪被他哄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两人又闲话几句,这才洗漱过,上床要睡着,刚一躺下,搂着她香软的娇躯,康熙就有些后悔,他刚才何苦说那样的话,到头来,最拿捏的是他自己。 说过的不吃了,今儿便只能安安稳稳的睡觉,然而她身躯香软,阵阵幽香传来,叫人完全抵挡不住。 苏云溪向来沾着枕头就睡,今儿也不例外。 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康熙也跟着闭上双眸,说来也是奇怪,竟被她带的能睡了。 以前的时候,躺下是躺下了,但什么时候睡着,那就不一定了。 他向来有失眠和浅眠的毛病,竟然被她给治好了。 康熙也跟着闭上双眸,转瞬睡了过去。 当主子们安静以后,宫人们才能真正收拾着睡下,还得蹑手蹑脚的,不肯露出星点动静来。 金钏期期艾艾这来寻小算,半晌才红着脸,低声道:“嫔主儿这些日子,好似有些不大喜欢我了,你说怎么办?” 小算向来会讨嫔主欢心,这个技能,她以前也有的,但是现在失去了。 嫔主变化很大,她伺候着,也有些力不从心。 小算看着金钏羞答答的小脸,忍不住肃容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金钏原只是随口问问,她觉得自己做的没什么错,但当他这么说的时候,脸上的嫣红褪去,变得苍白起来。 “你说。” 小算看着她忐忑的双眼,不禁叹了口气。 “你是大宫女,我是大太监,你深夜来访,可曾想过人言可畏。” 若是下头有人传出点什么事儿来,嫔主儿还做人不做,他们两个,还做人不做。 这些话,让金钏登时怔在原地,那苍白的小脸,再也勾不出笑容。 说到底,金钏也没什么错,伺候一个小贵人成,伺候一宫主位,她就有些不够格了。 凡事思忖的不够周全,说话行事,都有些不大行了。 嫔主儿念旧,将所有事都交给他办,仍叫她担着大宫女的名,若是她再办不好,估摸着等嫔主儿再上位,她必然是要被荣养的。 这些话,小算没有说。 说了金钏不一定懂,反而会坏了心思。 “你就好生办差,嫔主儿喜欢你现在,不必做什么改变。”小算说这个,也算是一腔赤诚了。 然而金钏白着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小算抿了抿嘴,眸色幽深,该说的话,他已经说过了,若是她悟不明白,趁早下去也好。 省的坏了嫔主儿的事,而不自知。 这样才是最可怕的。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苏云溪见着金钏,眼神不禁闪了闪,这姑娘眼睛通红,一看就知道心里有事,纵然竭力掩盖,到底不得其法。 “怎的了?”她温声询问。 金钏纠结了一会儿,才叹着气道:“奴婢……是不是……蠢啊。” 说自己蠢,说自己废物。 是她思考一个晚上,得出来的结论。 能够去找小算求助,说明她自个儿觉得吃力,心里也是有数的。 苏云溪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不禁笑了,她终于发现自己蠢了,真是不容易,但她伺候人的功夫,还是行的,就是待人接物,不如小算机灵。 “谁说的,我们金钏聪慧着呢。”她笑吟吟的夸了一句,含笑道:“想吃桂花糕了,你去端一碟子来。” 一听说有差事,她洗了把手,便赶紧去了。 见她跨过门槛,苏云溪这才转身看向小算,低垂着眼睑,漫不经心问:“说吧。” 淡淡两个字,叫小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轻声道:“回嫔主儿的话……”他将昨日夜里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苏云溪听完,抿嘴轻笑,这姑娘,真是有些可爱。 这么想着,等到金钏端着桂花糕过来的时候,那眼神便更加慈爱了。 金钏有些莫名,呆呆的啊了一声。 苏云溪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乖,做你自己,便挺好的。” 这么说着,却仍旧觉得她有些好玩,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眼神,不禁笑开了。 等到康熙来的时候,她仍旧笑的开怀,康熙便问:“何事这般开心?” 苏云溪见金钏不再,便将事儿说了。 康熙听完,沉吟片刻,才轻声道:“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 这话听着,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味。 “合着在您心里,跟金钏在臣妾心里一样?”她鼓着脸颊问。 康熙递给她一个看破不说破的眼神,可把苏云溪噎的够呛,这算是什么人,变着法的欺负人。 她想了想,忍不住轻声道:“哼,一样便一样,臣妾舍不得金钏,您也舍不得臣妾。” 往他腿上一坐,她理直气壮道:“确实一样。” 她微微抬起下颌,露出精巧的下颌线。 康熙在那上头,粗鲁的啃了一口,半晌才轻笑着道:“甜。” “甜?”她呆呆的摸了一下被啃过的地方,轻声道:“不及您半分甜。” 学着他的样子说话,见他被噎了一下,苏云溪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坏笑来。 康熙拍了她一下,笑骂:“混说什么。” 她学坏了,跟他学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 苏云溪笑了笑,更过分的在他下颌骨上啃了一口,学着他的样子,一脸意犹未尽道:“甜。” 这是学了个十成十。 康熙轻轻一笑,侧眸望过来,似笑非笑道:“朕还有更甜的地方,要吃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苏云溪瞬间想歪了,她红着脸颊,将头搁在他肩窝,便不说话了。 康熙骄矜一笑,摸着她温热的后脖颈,不停的揉捏着,一边低声问:“怎的,不学了?” 跟他比,自然是比不过的。 苏云溪也是想岔了,跟男人比这个,自然是比不过的,论脸皮厚度,一般女人都是比不过男人的。 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她举白旗投降,并不跟他硬钢。 见她如此识时务,康熙低低一笑,没再作弄她,转而问起别的来。 “乖,这些时日,读书如何?”他随口问。 苏云溪低声回:“不好不坏,好像就那样。” 刚开始的时候,她借着有一点基础,加上来自现代的那些学识,能够轻松的凌驾在众人之上,但是当都进入状态之后,这样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变得和常人无异。 康熙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你若是求朕,朕倒是可以教你。” 这话以前也说过,但苏云溪从不曾放在心里,毕竟他日理万机,整日里思忖的都是国家大事,用在教导她这样的小事上,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么想着,她笑吟吟道:“求求您了。” 康熙斜睨着他,问:“怎么求?” 她直接在他脸上亲了几口,趴着他肩膀上笑:“这么求,可以吗?” 只要她开口,都是可以的。 这么主动的亲亲,更是可以,康熙被她亲的舒爽,一脸认真道:“可。” 两人又说笑几句,康熙便直接走了,他还有事要忙,不过来瞧瞧她罢了。 等她走了,苏云溪冲着金钏招招手,看着她,笑吟吟道:“过来,本宫瞧瞧。” 康熙竟然说,她们二人相似,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钏确实讨喜,小脸圆圆的,做事赤诚认真,就是有些天真可爱了。 “唔,去吧。”她道。 金钏不明所以,被打量了一圈,手里抓着一把金瓜子,就这样叫她走了,所以在看什么,为什么看她。 小算抿嘴笑了笑,这傻人有傻福,嫔主儿是个慈善的,就连金钏都能容得下,若到时候轮到他,看在他做这么多事情的面子上,许是能和善些。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太监生存不易,不管太监在年轻的时候有多么得用,等到年迈的时候,总是难过的。 因为特殊的生理结构,和地位的升降,在年迈的时候,若是有足够的水来清洗还好些,若是没有水,那么身上会有一股子怪味,一般的主子,都不爱用这样的奴才。 故而年轻的时候风光,年迈的时候比较落魄的太监,比比皆是。 像梁爷爷这样的,已经属于太监的巅峰。 苏云溪知道底下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更深切的,却不会跟她说了。 但是她以前的时候,看过许多资料,也知道太监养老不易。 “今儿天好,出去转转。”苏云溪起身往外头走,奴才们赶紧伺候着跟上。 一行人往慈宁宫去,到的时候,就听见御医在禀报,说是纯亲王现今的情况,她听了一耳朵,说什么他现下好上些许,但仍旧有些不乐观。 这身体虚的不像话,约莫着有回光返照之像。 一句不大好,就已经概括的差不多。 左右都是不大好的意思。 苏云溪在心里叹了口气,那么芝兰玉树的一个人,偏偏人要没了,焉能叫人不叹息。 等到御医走了,她这才笑吟吟的上前,替老祖宗捏了捏肩膀,沉吟不语。 老祖宗倒是有些伤怀:“好好的一个人,说要没了,就要没了。” 这话有些不好接,但是也不能不接。 苏云溪刚沉默一瞬,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就听她接着说道:“这是从阎王手里夺命啊。” 这话就不必接了。 她沉默着给她捏肩膀,对于康熙,她可以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跟老祖宗说这个,到时候若是纯亲王没了,定然要治她的罪,她闲疯了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都有些沉滞。 正说着,老祖宗就看了她肚子一眼,轻声问:“如今三四个月了,许是有些不舒服了,你可还好。” 一到孕后期,这什么样的毛病都来了,比如说,腰酸背疼腿疼的,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苏云溪点头:“像极了来小日子的时候,偏偏又发热。” 明明也没什么,但就是浑身不得劲的感觉。 “这形容好,可不就是如此。”太皇太后低声叹了一句,她那时候生孩子,也是如此,怀了一个又一个,瞧着可比崇嫔辛苦多了。 但没有人会来心疼的问两句,说的最多的,大约摸就是,你要多吃点,毕竟是双身子的人。 好像开怀之后,你就不是你了,只是个符号。 她心里强大,就这么扛了过来,但偶尔回想起来,仍旧觉得唏嘘,觉得女人不容易。 两人又寒暄几句,苏云溪在这玩了一会儿,便出去慈宁宫的小花园玩去了。 这个时节,隐隐的有些乍暖还寒,像是有绿意萌出,或者是些许小野花,有些想开了。 奴才们要去除草,被苏云溪拦了,不管怎么说,这小花小草也好,怎么也是点玩意儿。 她这边说了意见,那头奴才们也不敢擅专,报到慈宁宫去,苏麻喇眼神闪了闪,轻声道:“这慈宁宫的地界,原是太皇太后做主的。” 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妃嫔。 底下的奴才顿时明了,该除草除草,等到苏云溪第二日再去看的时候,昨儿那些美丽的细小花朵,早已经消失无踪。 那小野花她认识,叫琉璃繁缕,名字极好听的,看似不起眼的绿植,米粒大小的紫花,其实浑身上下都有神经性毒素。 去了也好。 她面无表情的和原本长着小野花的地,擦肩而过,侍弄花园的奴才瞧了,不禁心里松了一口气。 两头他都不想得罪,若是因为这个,开罪崇嫔,着实有些得不偿失,这宫里头谁不知道,惹了谁都成,就是不能惹崇嫔。 不光万岁爷宠的跟心肝似得,就连老祖宗也是爱极了的。 想到这个,小太监不禁心里打了个突。 老祖宗若真的看重,这么点子小野花的主,崇嫔竟然都做不了,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小太监恭谨的侍立在一旁,低垂着头不说话,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说,也是另外一个世界。 苏云溪施施然的行走在小花园中,像是对昨儿的事已经忘了。 然而小算没忘,他看了一眼小太监没有说话,殷勤的伺候着,等到晚间下值之后,他直接提着一壶酒,就来寻这小太监了。 他什么都不问,支了狗肉火锅,炖的烂香,只让着喝酒,见小太监面有难色,他很是通情达理道:“也无旁的事,只喝酒,万事不提。” 小太监刚开始还有些推辞,然而这酒香肉香,就在他鼻端萦绕,想要吃点好的,着实不容易。 三杯酒下肚,方才那些拘谨尽数褪去,小太监晃了晃脑袋,看着小算,就开始笑。 “你小子算是找了个好营生。”小太监叹了口气,两人是一同入宫的,只是他蠢笨些,相貌也一般,故而不如小算得管事青眼。 后来小算进了乾清宫,这谁不羡慕。 就是他如今在崇嫔跟前伺候,也是多少人盼不来的好事。 然而小算仍神情淡淡的,说万事不提,就真的万事不提,只跟他喝酒吃肉。 过了一会儿,隔着狗肉锅子冒出来的热气,小太监眯着眼睛看小算,半晌才缓缓说:“你小子行啊,那崇嫔娘娘,有点东西。” 都是做太监出来的,越是这样,越是谨小慎微,走一步看百步的。 都说主子机灵,可不想想,这做奴才的要是不机灵,早就被生吞活剥了,哪里能到主子跟前显眼。 小算举了举酒杯,淡声道:“兄弟抬举。” 说起这个,小太监咧嘴一笑,露出粉嫩的牙龈来。 “苏麻喇交代的。”他似是随口说了一句,转而又说起旁的来,谈天和地,谈年岁渐长,银子不够用。 小算就跟着他一道喝,一道叹,临走前,往他怀里扔了一团棉布,抬脚就走了。 看着小算离去的身影,小太监看着手里的布,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 同期进宫。 同期进宫。 他就毁在这张不够出色的脸上,太过平凡笨拙,瞧着不机灵,只能去慈宁宫小花园里头做洒扫,就这,也是他削尖了脑袋谋来的差事。 这布料,是太监们做衣裳常用的布料,够他裁一身衣裳了。 他叠了叠,又从里头滚出来一把碎银子。 看着这些,他不禁叹了口气,同期进宫,同人不同命。 小算得到消息回去之后,也没卖关子,直接就将得到的消息低声说了。 苏云溪点点头,表示明了,正在卸钗鬟的手稳稳的,旁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看着小算垂眸低头告退,金钏端着水盆子进来,赶紧伺候主子洗漱。 等睡在榻上的时候,苏云溪仍旧心平气和,她以为自己会生气,没想到竟没什么感觉,可见对老祖宗,也没有几分真心。 这乍暖还寒的天气,总是叫人捉摸不透。 昨儿还大太阳,这第二日便是阴天,甚至还下起小雪来,噼里啪啦的掉落着雪籽。 苏云溪立在廊下,望着外头那雪籽,不由得有些愁。 这下着到天晴路干,她又有好几日不能出去了。 想了想,她下楼去寻康熙,想着跟他玩一会儿,然而到了之后,发现对方不在,随口问小太监:“万岁爷呢?” 却不曾想,小太监面色一变,支支吾吾的看着她。 苏云溪面色不变,却没忍住蹙起细细的眉尖,这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正想着,就听室内传出女子的轻笑声。 “这小子惯常顽皮,轻易管不住他。”温柔的声音,让她似曾相识,隔了一瞬,仍旧没想起来是哪个。 她立在门口一瞬,闷头就要往回走。 说什么万岁爷不在,合着在哄人呢,这奴才也是,直接说有妃嫔在,不就行了。 谁知道她一转身,就瞧见了原本应该在正殿的人。 苏云溪呆了呆,侧眸看向他,半晌才慢吞吞行礼:“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安。” 康熙瞧见她,又瞧了瞧正殿,见她拧着眉头,一脸闷闷不乐,不由得笑了。 他这一笑,她心里更是拧巴巴的难受。 “进去瞧瞧?”康熙朗声笑道。 第 41 章 春日寒风料峭,细密的雪籽还在往下掉落。 风刮在身上有一种透骨的寒,苏云溪脚步徘徊,想要踏过去,却又收回脚。 康熙看着好玩,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做决定。 然而这决定不是那么好做的,她秀雅的柳眉拧起,显然心中正在打架。 这进还是不进,是个问题。 若是结果不符合心中所想,她以后要怎么面对康熙,若是符合心中所想……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宫里头能出现的女人,又是在乾清宫正殿,说旁的,未免太过自欺欺人。 又想着方才小太监支支吾吾的样子,而康熙又一脸看好戏,死猪不怕开水烫的。 更叫她不高兴,这么多想法,也不过是在转瞬间。 两人说话的片刻功夫,室内候着的人,自个儿走了出来,笑吟吟的跟二人请安。 苏云溪一瞧,小脸不禁一红,她这果然是想太多,有些不好意思的回了个礼。 她这动作,跟小媳妇儿似得,引得来人多看了两眼。 康熙朗朗一笑,显然极是开怀。 “一家人不必多礼,进殿说。”话音刚落,他率先打头往室内走去。 苏云溪跟在他身后,想着方才自己的心理波动,努力的管理着自己的表情,他在康熙跟前露怯恭亲王常宁的了。 等坐定了,才开始一一介绍。 这声音温柔的女声,不是旁人,正是恭亲王常宁的继福晋马氏,生的温柔端庄,身边跟着一个男童。 这男童是她的嫡子,名叫永绶,瞧着十岁左右,正是调皮又刚知礼的年岁。 怪不得她方才说,皮的紧。 苏云溪含笑,一一见礼,听着康熙跟常宁一家寒暄,问问这问问那的,又说起下头几个阿哥格格,这样话家常的康熙,也挺温柔的。 等到他们一家走了,康熙这才把她搂到怀里,用鼻尖蹭着她细腻的脖颈,一边含笑问:“叫朕闻闻。” 苏云溪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问:“闻什么?” “酸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味,朕细细闻。” 提起这个酸字,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手糊在他脸上,不肯叫他亲近,一边弱里弱气的撒娇:“不许您再说。” 越是不许说,他就越想说。 康熙低低一笑,浅声问:“不许说什么?” 自然是不许说吃醋什么的。 苏云溪抬眸瞧了他一眼,决定直接堵回去,她微微抬起上身,捧住他的脸颊,直接吻了上去。 当气息交缠,暧昧的氛围将两人包裹在内,好像在这一刻,就连呼吸都变的有甜味。 他猝不及防被吻住,当时就有些懵,然而对方好像有些呆,试探性的吻着他,明明是她主动的,反过来倒是她脸红的一塌糊涂。 那白皙的细腻脸颊宛若羊脂白玉,这会儿染上几分红霞,像是春日海棠一般娇艳媚人。 生平最恨海棠无香,然而崇嫔身上却带着悠悠的玫瑰香。 她比海棠尚夺目三分。 康熙的思绪也渐渐混沌起来,方才说的那些玩笑话,尽数被吞了回去。 她越来越熟练,渐渐的有一些小技巧。 若不是眼瞧着她一点点成长,还以为她可会玩了。 这吻技着实厉害,待两人唇分,康熙粗喘一声,看着她笑了:“乖,你这技术……”他牵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昂扬上,暧昧道:“该换换地儿使。” 苏云溪小脸晕红,放下揪着他衣领的手。 两人气息交缠,耳鬓厮磨,慢慢的蹭着对方的肌肤,这般温存的模样,无端的让康熙想到了交颈鸳鸯。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苏云溪噗嗤一声笑了,舔舔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软声道:“确实有些像呢,这鸳鸯呢,今儿跟这个,明儿跟那个,瞧着都是鸳鸯成双,实则今儿的鸳鸯,不是昨儿的那只,也未可知。” 这话说的,绕来绕去,又添了几分醋味。 康熙被她哄的高兴,也不计较,只在她脸上啜了一口,这才轻声道:“旁的鸳鸯朕管不着,你这只鸳鸯,便只能是朕的。” “是,臣妾这只鸳鸯是您的。”苏云溪笑吟吟的接了一句,转而秃噜起他埕亮的脑门。 那微微有些刺痒的手感,好似还不错。 康熙被她弄的有些难受,把她手扒拉下来,不高兴道:“逗狗呢。” 被他发现了。 苏云溪嘻嘻一笑:“哪里有这么英俊的狗,叫臣妾再去养一只。” 他说完就有些后悔,哪里有人说自己是狗,然而崇嫔的话,更是叫他不高兴了,什么叫再去养一只。 “不行,你只能是朕的。”他眯着眼睛,危险开口。 然而话音刚落,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她说的是养狗,他顺着她的话说,岂不是认了自己是狗。 康熙运了运气,叼着她脖颈间一点软肉磨,看着她吃疼的红了眼眶,这才慢条斯理的含糊道 :“求朕。” 苏云溪为了自己着想,便软软撒娇:“玄烨哥哥,您撒开。” 这话说的,为什么那么像说狗。 康熙呼吸一滞,这跟狗绕不开了不成。 “重新求。” “情哥哥。” “三郎。” “宝贝儿~” 她疼极了,一阵心肝宝贝儿的乱叫,偏偏脖颈间的软肉被他叼着,说出来的话,带着丝丝的疼,和微弱的哭音。 更加惹人了。 叫人想要弄哭她。 听着她哭,听着她在床榻间哭。 康熙想想,自己有些受不了,明明为了惩罚她,却偏偏把自己弄的一身火。 他屏息凝神,努力的平衡着呼吸,将心中欲念压下。 却不曾想,她隐隐的啜泣声响起,又软又娇,叫人方才压下去的念头,如海啸一般涌上来。 康熙咬着后槽牙,是他自己招惹出来的,便只能自己吞下恶果。 “疼呀。”她弱里弱气的撒娇,让康熙愈加难耐。 就是上天派来克他的。 康熙吸了口气,深深觉得这就是冤孽。 “乖。”他克制的出声,想要将她放下来,然而说要做大树的人,这会儿却像是最柔软的菟丝花,没骨头似得缠在他身上。 原就是媚骨天成,活色生香,这般全心全意的依赖,嘴里说着爱极了的话,叫谁忍不住不把所有最好的都捧给她。 康熙轻嘶一声,严肃道:“不许凑过来。” 苏云溪猛地听到这话,原本要攀上去的手指停下,转而歪头看向他,软软的嗯了一声。 那微微勾起的尾音,像极了奶猫细弱的叫声,轻轻的淡淡的,却能勾的人的心里去。 康熙深吸了口气,早晚有一天,他要载到她身上。 第 42 章 他必须抵抗她。 这个想法生出来的时候,康熙的神色登时平静下来,除了他自己愿意,没有人能够勾引她。 千娇百媚的崇嫔也不行。 当他心神宁静的时候,再去看崇嫔的时候,目光淡淡,双眸低垂,像极了高高在上的佛,居高临下,用悲悯的眼神望着世人。 苏云溪看着他的面色,瞬间也变得正经起来。 她打了个哈欠,浅声道:“困了。” 康熙垂眸看了她一眼,那莹白的手搭在嫣红的唇瓣上,衬的那手愈加精致秀丽,她这般敛尽风情,反倒叫他更加惦记。 想要弄弄她,让她露出方才那种神色来。 然而对方似是毫无所觉,说了困,便直接叫奴才打水来洗漱,接着便躺下睡了。 康熙吸了口气,有时候他觉得崇嫔爱惨了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彻底被他浸润。 但是当这个时候,他又有几分不确定。 瞧她这模样,比他尚要冷漠无情几分,方才还软乎乎的跟他撒娇,这会子躺下就睡着。 他怎么看都有些不得劲,拧着眉尖,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形容词,来形容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好像看见点绿意之后,这春天就近在眼前,不知道从何时起,那星点绿意,就变得铺天盖地起来。 入目所望,皆是粉绿。 这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苏云溪见猎心喜,有事没事都往御花园溜达,倒是瞧里头一个小太监眼熟。 晃了几圈,她发现不管她怎么玩耍,都能看到这小太监埋头苦干的身影。 冲着他努了努嘴,苏云溪低声问:“这是谁啊?” 小算抿了抿嘴,这小子在花木堆里做多了,倒多了几个心眼子了。 他沉吟一下,将两人之间的渊源讲清楚。 苏云溪这才知道,她含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其实慈宁宫的小花园,已经是个非常好的地方,特别养老,没有什么风波。 不会有大进展,也不会有危险。 她故作视而不见。 只要小算在她跟前一日,这小太监就不可能上位,小算能够看明白,可这小太监就没有看明白。 她突然就明白了,这后宫里头,你走到什么位置,不是你有多大的野心,还要有相衬的能力眼光才成。 小太监和小算是旧识,若是都在她跟前,形成一个稳固的排挤势力,那么她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被奴才蒙蔽,就代表着她在后宫失聪失明,这样的事,她是万万不会做的。 小算躬身侍立在一旁,眸光浅淡,完全没有被其他人威胁的意思,他也是个妙人,明明不过是个奴才,行为动作都有些卑微,然而心中的那条傲骨,却一直紧紧的绷着。 虚虚看了两眼,苏云溪便收回了视线。 施施然的走在宫道上,正走着,就听见了几声清浅的笑意,紧接着是太子浅淡的声音响起。 “孤尚且有事,便不奉陪了。”随着他温润的声音响起,便是哒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等他走远了些,就听那些清浅的声音嬉笑起来。 “太子爷过不了几年,就要选格格了。”一个宫女小小声开口。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阵风一样,刮进众人的心里。 太子要选格格,就是未来的妃子,若是能诞下子嗣,那可是皇孙。 万岁爷龙体正盛,但他经历颇多,一般人难以撼动,而年幼的太子不同,想要哄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想着太子爷温润如玉的模样,再想想他长大后,竟然相貌不俗,一个个不禁都有些动心。 苏云溪听完微怔,太子还是个八岁的孩子,放在前世刚刚小学二年级,但是这个时候,宫女们已经开始盘算选人了。 仔细算一下,好像也差不多。 这宫女选定之后,还要专门教导培养两年,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这两年,估摸着就要选起来了。 她眸色微闪,想着若是能在太子枕边埋个钉子,倒也不错。 连他都动了心思,可见众人尤甚。 脑海中闪过之前太子那黑沉沉的眼神,她抿了抿嘴,这宫里头,就算孩子也不能小看。 一行人立在原地,听着小宫女们笑着渐行渐远,都是一群刚入宫的小女孩,剃着光头,穿着简单的绿色宫衣,脸上的笑容拘谨中带着天真。 苏云溪沉默的看着,这就这个年纪,还保留着天真,能够幻想一些美好的未来。 等晚间回到宫里之后,就听小算说:“今儿一直有风声传来,说是今年万岁爷要去盛京谒陵。” 这代表着马上就要出宫,而嫔主儿怀着身孕,定然是不能跟上的。 苏云溪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蹙了蹙细细的眉尖,轻声道:“成,本宫知道了。” 如果这样的话,这乾清宫显然也起不了保护的作用,到时候她就要暴露在众人眼前,一切全凭自己功夫。 这样的消息,是瞒不住人的。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便跟她直说了:“过几日朕要出宫一趟,你自个儿,好生养着。” 他寻思着,想直接把苏云溪给带上,然而细想来,又知道不现实,毕竟怀胎五六个月,固然稳定了些,但也没有瓷实到这种地步,可以经得起长途跋涉。 罢了,这孩子,也不一定能代表什么。 康熙这想法一出,心里头登时松懈下来,之前一直将这孩子当成一个天命可违的象征,到底是他想岔了,一个宫妃生的孩子罢了,哪里就能代表他的人生了。 “是,臣妾遵命。”这么说着,她笑吟吟的立在那插花,手里执着金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修剪着花枝多余的尾部。 她的动作慢条斯理,那一枝杏花在手中翻转,渐渐的有了娇媚模样。 苏云溪敏锐的察觉到,康熙神色间的不同,她心里有些不解,面上却仍旧笑盈盈的,浅笑着接着自己的动作。 “您这一去,约莫要多久?”她随口问。 康熙仔细的盘算一下,这一来一回,到盛京去,最起码要两个月。 “你生之前,会回来的。”康熙道。 苏云溪点头,将手中的杏花枝仔细的别在花瓶中,这这放在一旁的多宝架上,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笑吟吟道:“您这次去,带谁?” 她问的清楚明白。 康熙明白她的意思,原本想着的那些可爱,在失去保护色的时候,他冷眼打量着,倒也了了。 “不带你。”他道。 这话太过噎人,苏云溪心里一个咯噔,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未老恩先断,这就是恩宠说没就没。 康熙这个大猪蹄子,方才进门的时候,还眼神晶亮,这转瞬间,就变了心。 她仔细的复盘今儿做了什么,除了插花,就是说了那句带谁去,这些话,她以前碰到这样的事,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说,这并不是她询问方式的问题。 而是康熙确确实实的变了心。 一室静默。 短暂的沉默过后,康熙立起身,温和道:“朕去忙了。” 这大半夜的,若是按着往常,定然是一阵香艳,然而今儿他说要去忙。 借口敷衍至极,她却只能信了。 蹙了蹙细细的眉尖,她仍旧用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望着他,浅声道:“臣妾恭送皇上。” 这就是碰到大佬的感觉不成,海王的巅峰对决,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这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万万没想到,就连感情也是如此,说变就变,不给你一点缓冲时间。 目送康熙高挺的身影离去,苏云溪掐断了枝头杏花。 她眯了眯眼睛,浅声道:“万岁爷近来,可曾碰到过谁?” 小算垂眸,若真有和其他妃嫔有纠葛,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有,估摸着也是私下里,他想了想,浅声道:“奴才去查查。” 但这事,不能前脚万岁爷走,后脚他就出去查探,因此到第二天,借着打水的功夫,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遍。 等回来的时候,刚好苏云溪起身了,他便一脸凝重道:“据奴才探查,无一人和万岁爷接触。” 苏云溪淡淡的打了个哈欠,揽镜自照,人还是这么个人,并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想来也是,暧昧期向来短暂的可怜。 无论是谁,大抵都逃不过三个月的新鲜期。 她亦是如此。 对于皇帝来说,他在后宫纵横十余载,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他随时都有其他人能选,能够带给他新鲜感觉的人。 “不过……”小算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这开春还有一场选秀呢。” 小选是年年都有的,这大选是每隔三年一次,如今算起来,刚好今年开春。 只不过万岁爷表现的不在意,一直叫皇贵妃娘娘主持,在加上一直宠爱崇嫔,这一茬,倒是都没放在心上。 不是每一年的选秀都有何合适人的,有时候年岁不够,有时候是长相比不得宫里头的老人,能够出头的就这么一两个。 苏云溪像是不知道一样,等到晌午的时候,就捧着荷包上前。 “劳烦梁总管通传一声。”她道。 梁九功想到早间万岁爷交代的话,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仍旧恭谨:“万岁爷这几日忙,说过不见妃嫔的。” 这话一出,苏云溪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风月里头的计谋不是计谋,所谓情趣,反之,这不是风月里头的计谋,就是心机沉重了。 这会子她什么计策都不能用,要不然之前的人设就白立了,说出来难免工于心计。 “知道了,前些日子,说给万岁爷做个荷包,如今做好了,您呈上去。”苏云溪笑吟吟的交代过,便端庄的离开了。 梁九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悲悯。 他跟在万岁爷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万岁爷对一个人这般的上心,感情浓烈赤忱到好像今生就她了。 然而这热情来得快,去的更快,无影无踪的。 苏云溪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想了想,事缓则圆,现在急不来,越是着急,越是容易在对方面前出丑。 想想是去盛京谒陵,身边带不了妃嫔,倒是有缓和的余地。 这么想着,她神态稳了些许,康熙若是不想跟她见面,就算住楼上楼下,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一次面,也是常有的事。 从传出风声,到康熙出发,也就三五天的功夫。 皇帝出宫,好像是抽掉了皇宫的灵魂,就连晚霞,都没有那么璀璨。 春日杏花微雨,她也不敢往御花园去了,偶尔馋的很了,就往慈宁宫小花园去。 好在太皇太后坐镇,这宫里头,才算是没有乱起来。 她除了乾清宫和慈宁宫两点一线之外,别的哪里都不去。 “今儿是不是该请平安脉了?”苏云溪随口问。 金钏算了算日子,感觉差不多了,便点头道:“是,就是今儿。” 正说着,就听有脚步声纷沓而至,显然是说曹操曹操到,特别的灵验。 “奴才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其他的御医,年轻些的都随君去了,而年迈些的留守宫中,被派遣来给她诊脉。 老御医诊罢脉,又细细的问了几句,就连一日什么时辰吃了什么,什么时辰更衣,都问的一清二楚。 这么清晰的文化,叫苏云溪皱了皱眉,她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浅声问:“这脉象如何?” 御医捋了捋胡子,笑呵呵道:“娘娘脉象极好,胎儿很是康健。” 这么说着,苏云溪心里松了口气,只要孩子好好的,她就能稳得住,失宠不算什么,若是能够争取过来,自然万事都好,若是争取不过来,她一个人护着孩子,这辈子,也不是不能过。 这么想完之后,她内心深处,瞬间变得清透起来。 当欲望遮住了眼睛,她这些日子的行事,也略微有些偏颇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老御医转过身的时候,那微微闪烁的眼神。 她的胎坐得稳,胎儿又极是康健,隐隐还能看出来些男胎的迹象,如此一来,他倒是能交差了,至于后续如何,就不是他能管的范围了。 老御医转脸就递出去一个小纸条,将她的信息如实禀报。 能够做这些的人,都是在宫里头的神仙,是他一个小小御医所开罪不得的存在。 康健男胎。 宫中某处,涂着嫣红豆蔻的指甲掐着纸条,那目光阴沉狠厉,和她明艳的外表不符,像极了伺机而动的毒蛇,吐着信子,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大家都在等机会,如今万岁爷出宫,便是一个好机会。 “线走起来。”那嫣红豆蔻的指尖,掐了掐纸条,随意的扔在烛火上,这便烧掉了。 身边伺候的嬷嬷躬身应下,这皇宫中不为人知的地方,便缓缓的动了起来。 眼神相接,身形相撞,暗语便传递开来。 她能得到的消息,其他人也能,她叫人动起来,其他人隐有所觉,知道有人在犯事,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知道目标是崇嫔的时候,能推一把的人,就跟着推了一把。 这婴儿有多娇贵,这孕妇只会更加娇贵。 摔一跤就没了,吃错东西也会没了,这要是不小心动作大一些,也会没了,左右艰难的紧。 这宫里头的女人,身体都是娇弱的,更是其中之最。 而崇嫔乃是弱柳扶风的代表,她能怀稳胎,纯粹是万岁爷护的严实,现下万岁爷不在,精锐全部都带走了,留下来的几人,着实不成气候。 宫中便暗流涌动起来。 苏云溪嗅到这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她皱了皱眉头,侧眸望向一旁的小算,低声道:“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小算皱起眉头,他看向一旁的嫔主儿,认真问:“您为何会这样想。” “仔细观察着,万岁爷不在,这些日子警醒些。”她叮嘱了一声,索性连慈宁宫也不去了,只窝在乾清宫里头养胎。 然而对方动了心思,就不会让她如意。 “皇贵妃娘娘举办了花会,邀请您过去呢。”金钏手里捧着帖子,轻声禀报。 苏云溪看着这花笺,上头印着凤穿牡丹,光是这封面,就叫人无从拒绝。 “成,本宫知道了。”她随口应了一声。 原先还想着,她在后宫里头这样的嚣张,竟无人上前做些什么,如今才知道,什么叫伺机而动。 只要万岁爷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温暖。 若是他瞧不见,便落井下石,可劲的糟践。 花会的时间定在三日后,倒也算宽泛,然而这么漫长的时间,足够有些人,做好所有的布置了。 苏云溪一大早就起来选衣裳,她现在还是低调些好,省的碍了旁人的眼,赏个一丈红什么的,连个能给她张目的都没有。 想了想,最后还是选了千岁绿的旗装,配上通草绒花,简单低调,最是不争。 这见人是要穿花盆底的,除非康熙在,默许了她可以不穿。 她想了想,还是穿了平底的绣花鞋,这事拿出来说嘴,也是有情可原的。 毕竟事关皇嗣,一般人也负责不了。 “娘娘,到时辰了。”金钏浅声道。 苏云溪点点头,表示明了,确实差不多到时间了,她搭着小算的手,施施然的往承乾宫去,走到半道上,就见迎面过来一个小宫女,碰见她们就笑盈盈的行礼,接着道:“今儿宴会改在水榭中,那周边的竹桃景致好,说是去那边。” 去水榭的话,她这穿的就有些单薄了,适合在院内,而不适合在水榭里头,四面漏风。 “再自备些茶水点心才好。”小宫女嘴巴伶俐,一字一句的说着:“到底自个儿拿来的,也合口味不是。” 合的自然不是口味,而是心。 苏云溪眯了眯眼睛,她统共带了四个人,若是遣回去两个,那便只剩两个了。 这样的话,身边也太单薄了些。 她笑盈盈的搭着小算的胳膊,含笑看着这小宫女,轻笑着道:“瞧你办事说话都极可人,不若你往乾清宫跑一趟吧。” 毕竟她这会儿快到承乾宫了,不得不说,承乾宫和翊坤宫一左一右,都是出了乾清宫都能到的宫室,可见这两宫里头住着的人,也是极和康熙心意的。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截距离,但苏云溪便不肯叫身边人离开,直说叫她去,小宫女仍旧笑着,脆生生应下,并不多说什么,只往乾清宫走去。 看到小宫女之后,苏云溪心中戒备,她看了一眼周围,奴才们都各自忙各自的,看着和谐极了。 搭着小算的胳膊,施施然的往御花园去,然而走着走着,刚越过承乾宫,她就觉得有些不对。 按着时间点,合着应该碰见不少妃嫔才是,为什么宫道上只有奴才,并没有妃嫔。 她看了一眼,索性脚步一拐,直接去了钟粹宫,再往前就是御花园了。 进去的时候,里头空空如也,妃嫔们并不在。 苏云溪拧了拧眉尖,最后还是拐回承乾宫,但是刚走出钟粹宫,就见方才那小宫女,小脸红仆仆的走了过来,睁着明亮的眼睛,恭声道:“奴婢已经将您的话递给了守门的小吉,他说知道了。” 说着在前面走着,低声道:“奴婢先去回话了。” 说着就踏着小碎步,积极的走了。 苏云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冲着小祥挥挥手,低声道:“去前头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她得先确认,人是不是改到水榭上头去了。 毕竟那地界,对于她来说有些危险,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小祥回来禀报,说极为小主儿已经到了,正在喝茶等候。 至于皇贵妃这个东道主,自然是要等所有人都到齐了,才出场的。 苏云溪这才施施然的往那边去,刚走近些,果然见莺声燕语,一群小妃嫔凑在一起说的热闹。 她一来,便赶紧噤声,起身给她请安。 “不必多礼。”苏云溪笑吟吟的叫了起,这才往自己的位置上坐了,漫不经心道:“说什么呐?” 和她在高位妃嫔心中的刺头形象不同,在低位妃嫔心里,敢跟高位妃嫔搞事,也算是敬她一条汉子。 “在说这春日花开,儿时结伴郊游放风筝,都是烂漫时光。”易常在笑吟吟的回。 说起这个,大家兴致都可高了,作为贵女,她们打小都是打马游街,自由自在的长大,也就进宫了,这才时时刻刻都谨收规矩,不曾有一时半刻松懈。 像儿时记忆,竟是唯一的快活。 提起这个,苏云溪也有些怔忡,她的儿时记忆,早已经遥远的不可回首。 就听易常在问:“您儿时做些什么?” 苏云溪想了想,歪着头道:“去郊游的时候,将野草给点了一大片,府里的侍卫都疯了,生怕烧的太厉害。” 但是她年岁虽小,但是也知道不会烧开的,毕竟田野里都是青草,而这些荒草并没有连成片。 “哇喔~”易常在惊叹一声,一脸诧异的问:“然后呢?” 然后吧,苏云溪摸了摸鼻子,一脸调皮道:“自然是挨打了,毒打。”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挨打。 说起来真真是惨烈至极,原主哭的跟什么似得,一个劲的说,定然是都不爱她了,要不然怎么能下此狠手。 听说她挨打,易常在才真真的有些正经,笑着问:“怎么打的?” 苏云溪想了想,惆怅的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浅声道:“知道什么叫混合双打吗?”原主父亲不在了,到侧夫人那挨顿打,到了夫人那,越想越气,两人一左一右,你一下我一下的拧。 原主没被打过,哭的比打的声音都响。 “以后还放火不放?”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原主又气又怕,说话就更加硬气:“偷偷放。”这样的话,着实教人不知道说什么。 苏云溪陷入回忆中,跟几个小妃嫔说着话,一时间气氛倒是挺好的。 “恭迎宜妃娘娘。”有人开了个头,众人这才发现宜妃到了,一时间都赶紧上前请安。 当她来了之后,这几个高位妃嫔,都一一来了,众人一时间都行礼问安,热热闹闹的一片。 宜妃笑吟吟的朝着苏云溪的方向说:“本宫还当你不来了。” 说着那视线在她肚腹间萦绕,瞬间将众人的视线都调了过去。 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登时沉寂了一瞬。 苏云溪扶了扶鬓边通草,漫不经心的回:“皇贵妃娘娘有命,在姐姐这里,竟是可以驳斥的不成。” 听着她这偷换概念的小词,宜妃哪里敢认,当时就直接说,不敢不敢。 这小小的一个回合,以宜妃自打脸结束。 她都铩羽而归,其他人便安静了些许,苏云溪知道自己不得康熙欢欣,但是众人不知道,还当她是那个盛宠的崇嫔,一时间也不敢过多得罪了。 很快皇贵妃也来了,她搭着宫女凝萃的手,笑吟吟的过来,轻声道:“好不容易天色好,姐妹们聚在一处,好生的玩耍。” 说着又叫了教坊司的几个优伶在一旁奏乐,渐渐的便响起了丝竹之音。 没有皇后,皇贵妃就是后宫当之无愧的主位,在康熙不在的情况下,她在宫里是可以横着走的。 这也是苏云溪不敢不来的原因之一。 “竹外桃花三两枝。”皇贵妃吟了一句,回眸看向众人,笑道:“这冬日乍见春色,最是温柔不过。” “再过几日,海棠花也跟着开了,更是热闹。” 她这边说着,举了举手中的梨花白,笑道:“既然进了宫,那就是一家子姐妹,都不要作茧,放开了吃喝玩乐,本宫这厢先饮了这杯酒。” 甜甜的梨花白,并没有什么度数,说是酒,不如说是甜水更贴切些。 苏云溪不敢喝,只用酒杯沾了沾唇,就见德妃一口饮下,她有些莫名,就听身边的小宫人道:“您的酒特意换了白水,应个景,喝与不喝,您自便。” 这也是皇贵妃提前考虑到,交代过的。 怪不得德妃毫无异样的一饮而尽。 苏云溪浅笑着将水倒在手帕上,递给金钏拿着。 这帕子是丝织的,沾了水,只要自然垂下,没一会儿就被风吹干了,她早想了法子应对。 不管水有没有问题,她都不打算喝,甚至涂了滋润的口脂,这样的话,就不会显得唇瓣干干的。 几杯酒下肚,妃嫔们放松了些许,开始玩自己喜欢的小游戏来。 “不若玩‘飞花令’如何?”荣妃目光淡淡的提议。 在这上书房读书这么久,谁肚子里还没有一点墨水,以前玩不起来,但现在没有任何问题。 苏云溪含笑点头,只要不是去放风筝,人多眼杂,又极是纷乱这种活动,她都可以的。 “皇贵妃娘娘最是博学多识,劳烦您起个头。”荣妃笑容温婉。 “唔,及时春日飞花,那便春字吧,这字眼好,能对上来的诗也多。”皇贵妃挑眉,看向底下恭谨的荣妃,浅声道。 苏云溪想了想春这个字,确实简单,任是小孩子,都能来上两句。 “崇嫔有孕辛苦,这第一个的好差事,便交给你了。”皇贵妃含笑望过来,端艳的脸庞上,满是慈善。 然而她特意点出来她有孕,众人的目光,难免又看过来一次。 苏云溪笑了笑,迎着众人各异的神色,浅声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这个词,一下子叫人想起情郎来了。 惠妃侧眸望过来,笑眯眯的打趣:“崇嫔这是想万岁爷了?”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后头跟着的,不用人说出来,大家心里都续出来了。 苏云溪羞答答的点头。 她们点她有孕,她就点出来康熙,虎皮大旗先扯出来再说,能引得众人忌惮,那是最好不过。 “春江水暖鸭先知。”皇贵妃也跟了一句。 她发现这崇嫔看着憨憨的,实则滑不留手,不管你说什么,都能想到应对的法子。 这么多人在一处,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奈何她的。 等玩过两轮之后,回答的速度,明显变低了,等再次轮到苏云溪的时候,这已经过了几十道,再去想,就难了。 “春林花多媚,春……”她说了一个字,转而自己又停下,只笑吟吟的又看向皇贵妃。 这是在喂词了。 皇贵妃原本苦思半天,她所想的,尽数都被下头的妃嫔给说完了,一时有些苦恼,好在崇嫔递过来话头。 “春鸟意多哀。” 她这边一跟,惠妃就开始笑,挠了挠脸颊,朗声道:“那本宫也顺一把,沾沾崇嫔的光。”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这话打从她嘴里说出来,那股子刻板的端庄消散,整个人有一种流光溢彩的风流。 苏云溪这才知道,后宫众人,真的是卧虎藏龙,个个都是有真本事的。 无怪乎康熙那大猪蹄子,说厌就厌,一点招呼都不打。 再往下大家都变得抓耳挠腮起来,当第三轮开始的时候,苏云溪就笑道:“该换一个了,要不然等回去的时候,说不得要换假发髻了。” 这话说的促狭,端的可爱。 皇贵妃含笑望了她一眼,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宜妃爽朗道:“崇嫔开个头,不若双事凑个双,你再给结束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毕竟玩到这个时候,都非常吃力,这崇嫔要是还有想法,自然不会说出换令这样的话。 既然对方都说了,皇贵妃也想顺梯子下来,不曾想被宜妃给撅回来了。 皇贵妃面上没什么表现,心中却不悦极了,她也想不起来了。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苏云溪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便直接说了出来,并且又给皇贵妃喂了一句,旁人便知道,她这心里,真的还有不少。 宜妃抚掌轻笑:“无怪乎崇嫔是魁首呢,瞧瞧,这肚里的墨水,比起男儿也不差了。” 这魁首二字,可以说文魁武魁,也可以说花楼魁首。 由她嘴里说出来,难免叫人往别处想。 苏云溪不再接话,转而看向别处去。 皇贵妃却没有接她喂过来的诗句,而是说了一句自己方才想起来的。 “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她含笑说完之后,这才夸赞道:“本宫瞧见崇嫔便觉心中欢喜,柳眼眉腮来形容她,最好不过。” 一时间众人的话匣子又打开了,说起旁的来。 对于苏云溪来说,这些小话不痛不痒的。 谁知道金钏斟茶的时候,小手微微一抖,那茶水便尽数泼在她裙摆上。 苏云溪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还未说话,就听宜妃道:“哟,裙子湿了,快,带崇嫔去换衣裳。” 说着几个边上伺候的小宫女便走了过来,示意要带她去亭子里面换。 弹了弹那水珠,苏云溪搭着小算的手起身,一边施施然往外走,待走出几步,约莫身后人听不见了,她才问:“怎的会手抖?” 金钏吓的都快哭了,她哆嗦着嘴道:“有人碰了奴婢一下。”她怕嫔主儿不信,要不是这会儿时间不对,恨不得立马跪下赌咒发誓了。 路越走越偏,苏云溪停住脚步,看着前头引路的两个宫女,淡淡问:“这是去哪?” 宫女听到问话,赶紧停下,面带微笑的禀报:“回崇嫔娘娘的话,此去是玉翠亭。” 玉翠亭可快出皇宫了,就在宫墙底下,可谓偏僻至极。 她看着衣摆被泅湿这么大一块,眸色闪了闪,直接搭着小算的手,就要往回走,一边道:“本宫还是回宫换吧。” 偏僻的地方,能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赌不起,也不愿意去堵。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事。 小宫女神色不变,浅笑着道:“您若是觉得玉翠亭有些远了,去玉唯亭也成.” 第 43 章 春日微风不燥,时下快要接近晌午,更是隐隐的有几分燥热。 苏云溪脱下身上的披风,扔给一旁的金钏收着,这才骄矜的抬了抬下颌,并不理会一旁的小宫女。 瞧着话语温和,实则有些咄咄逼人。 以原主的性子,定然不会听这宫女的话,以她本人的性子,也是不会听的。 原主嚣张跋扈,小宫女却还用这种态度,说明这两个选项,都不是真正的选项,而是存在于基于她脾气的第三种选项。 比如说,自己选一个两个亭子之外的地方,亦或者是折身回去。 然而衣裳湿了,是一种非常失礼的事,走着回宫,是要被人看笑话的。 但是小宫女不知道的是,苏云溪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的就是厚脸皮,不就是衣裳湿了些许,有什么了。 “回宫。”苏云溪搭着小算的胳膊,施施然的往回走。 并不把一旁的小宫女放在眼里,然而这小宫女并没有任何反应,脸上仍然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两拨人分开,苏云溪自往乾清宫去,这种不寻常的气息,让她想要找个地方龟缩起来,再没有比乾清宫更好的地方。 其他地方都不行,这宫里在充满布置的时候,实在太过危险。 她走在夹道上,离开小宫女视线的时候,瞬间冷静下来,那种汗毛倒竖被算计的感觉,才算是消失不见。 苏云溪不知道凉亭中有什么,一点也不打算知道。 “盯着御花园,看有没有异常。”她道。 小算低头应了一声,这么说过之后,苏云溪才恍然发现,她打从穿越之后,就一直被康熙牢牢保护着。 这种状态,是保护也是囚笼。 以至于身边没有得用的人,致使遇到事情的时候,束手束脚,毫无任何决策。 这样的事,她希望以后不要发生了。 看了一眼小算,这个她把那个什么满踢出去,而拉进来的人,大概是她走的比较对的一步棋了。 一行人施施然的回了乾清宫,然而花会并没有结束,看到巍峨的乾清门的时候,她便叫银钏去告一声,就说她有些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等回了内室,金钏笑吟吟的端来点心甜汤,笑道:“在宴会上,您没有吃好,这再垫垫吧。” 金钏在这个上面,上来伺候的稳重妥帖。 苏云溪笑吟吟的伸手,用银筷夹起一个炸春卷,随意的咬了一口,她笑道:“这是什么馅的?” 又麻又辣,味极重。 “说是羊肉馅的。”金钏随口道。 苏云溪抿了抿嘴,羊肉馅的东西,她确实爱吃,但是这掩盖了羊肉特有的味道,虽然也是极好吃的,但相对来说,她和康熙一道用膳多了,更加喜欢能够体现食物本身味道的东西。 这样一口下去,竟然吃不出原材料。 她眸色幽深了一下,她在孕期,味蕾敏感到能够分辨每一种食材或者香料在口腔中所迸发出来的味道。 但这春卷,原就是油炸的,口味略有些重。 再做成麻辣的,更加的尝不出原本味道了。 苏云溪皱了皱眉尖,将这春卷放下,又端起一旁的甜汤,清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头,引得人恨不得再喝一口。 她吐了出来。 眸色幽深的看着这些食材,她重新捋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 先是开花会,一路平静,纵然宜妃怼了她几句,然而在这种情形下,她们两个拌嘴,就连皇贵妃都懒得劝。 后来有人碰到金钏,致使她倒水的时候,将茶水洒在她裙摆上,污了裙衫。 作为一宫主位,衣裳就是脸面,怎么也要好生的换下来。 如此一来,换衣裳的地点,就成为重点选择的地点。 而小宫女提供的两个地方,都不是她内心认定的安全地点,而乾清宫就成了不二首选。 所以这一切,前期的情绪调动,后期的小宫女随手一推。 到如今的发展,只能说,所有的事件和情绪堆积,都只会让她在花会上吃不好喝不好,回来之后安定下来,那么这饮食,就成了重中之重。 饥饿的时候,一口油炸的麻辣春卷。 被爆辣之后的舒缓甜汤,都是精心安排出来,让你没有防备的,一口一口吃下去。 苏云溪叹了口气,所以这是连环扣吗? 她抠着桌子,还没等她琢磨出什么,就见小算从外头走了进来,轻声道:“奴才派人去打探了一番,那些凉亭中……” 小算摇了摇头,低声道:“目前没有任何异常。” 但这种发展是不对的,理论上来说,如果要对她动手,必然会是必杀技,而不是这样打草惊蛇的玩法,这其中必然有被她无意间躲过的一环,但是她没有发现。 这个时间,到底是什么时间呢。 她想了想,唯一的空缺,大约就是她在出行的时候,往钟粹宫走了一趟。 还叫那小宫女往乾清宫走了一趟,这其中,定然要发生什么,但是却被她这样无意间躲过了。 用指甲掐着桌子上的漆皮,这是她发呆不解的时候,惯用手法。 苏云溪百思不得其解,古人的这些阴司功夫,对于她来说,有些陌生了,刚穿越过来,就被保护在羽翼下,让她失去最好的成长机会。 再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她一直热衷于读书。 用学识将自己武装起来,却偏偏是最柔软的盔甲。 苏云溪闭上双眸,认真的思索着现在应该怎么做,她仔细的回想,原主能够嚣张跋扈的原因,定然不单单是家世比较好,亦或者是偶尔得到康熙的眷恋。 她的爪牙,应当是不少的,要不然不会这般的没有危机感。 原主是嚣张,但不是蠢。 得罪了这么多人,却仍旧能够游走在众人之间,这说明,她是有底牌的。 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了上一次有一个小贵人寻过来,说是要让她帮忙,当时的她,尚且一肚子的正大光明,故而想都没想拒绝了。 那么这种交易,定然是有暗线的。 不可能这头跟她说了要交易,她大剌剌的说成,直接明打明的吩咐下去。 她在心里满满的抽丝剥茧,视线放在了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银钏身上,对方没多少话,整日里存在感也不强。 看似金钏时时刻刻在她跟前晃悠,又是伺候着洗漱,又是伺候着钗鬟。 但原主所有的库房钥匙、册子等,可都是银钏保管的。 “银钏。”她抬了抬下颌,轻声道。 银钏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听到传唤,来到她跟前跪下,低声道:“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说这事,应当怎么办。”苏云溪敲了敲桌面,似是随便开口一样问。 银钏顿了顿,这几个月来,主子都不爱用她,前些日子做的那些事,尽数都没碰,她还以为,主子改性子了,不曾想只不过是暂时蛰伏罢了。 苏云溪没说是什么事,但看着银钏的样子,她知道对方明白过来了。 “先按捺着,顺着线查回去,谁做的,便叫谁百倍奉还。”银钏目光淡淡,浅声道。 苏云溪挥挥手,轻嗯了一声,随口道:“比如说?” “今儿奴婢注意过了,那小宫女说临时改了地方,然而宫里头,旁人都知道,就您不知道。” 这也算是个信息差,这样的事情,好像故意有人瞒着似得。 一问就能问出来,但当你不注意的时候,就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苏云溪点点头,听着银钏的分析和她差不多,便挥挥手,轻声道:“去吧,先瞧瞧,是谁这般的瞧本宫不顺眼。” 说来也是,康熙不在,就是最好的处置时间。 这般想了想,她摸了摸下巴,原先是她把宫斗想岔了,导致她做出错误的判断,亦或者说,在乾清宫里头,她只能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可爱,而不能是其他的一些。 伸了个懒腰,她窝在被窝里,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今儿活动量大了些,就有点累,还是得好生的休息一下,想想方才的春卷没吃,这会儿肚子仍旧饥肠辘辘。 苏云溪想了想,她决定不那么快的将事情揭出来,而是选择另外的处置方式。 起身穿衣裳,溜溜达达的去慈宁宫。 太皇太后待她跟养个猫狗差不多,但是她养的还挺精心,到她宫里,必然有好吃的。 只是等她到了,差不多也到了上午吃饭的时间点。 “你呀,闻着味来的吧。”太皇太后免了她请安,笑吟吟道。 说起来是巧,来的时候,刚好碰上摆膳,苏麻喇扶着太皇太后,甚至还没落座。 “一道吃吧。”老祖宗浅笑着道。 苏云溪点头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老祖宗这里,可都是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她这里一切规格,都只比帝王低那么一点。 这午膳摆出来,林林总总几十道菜,排场极了。 康熙认真轮起来,排场要比这还大些,只不过他讲究节俭,一直不肯将排场摆出来。 但是在排场面前,这吃用就要讲究仪式感。 苏云溪头一次这么认真的由太监布膳,讲究老祖宗那‘菜不过三’的规矩。 这个规矩特别坑,一个菜先由奴才尝了,试过毒,再夹给她一筷子,等她这吃过,若是眼风又飘到这菜上,等这道菜吃上三口之后,侍膳太监就会记下来,接下来少说十天半个月的,将无法吃到这菜了。 可以说非常恐怖的规矩,说起来也是奇怪,满人祖上定然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但他们仍旧要这么做,是学汉人的规矩学的更加严苛了不成。 果然有一道烧茨菇她觉得挺鲜美,多吃了两口,这道菜,就直接从她跟前撤了,可以说残忍至极。 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这食欲有些不大好,吃的不多。 和她这个孕妇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只吃了一两口。 但是看着她的香甜,老祖宗也多添了几口,想了想,她道:“晚间还来陪哀家用膳。” 她使过许多法子,都不曾多吃些,在她这里,轻而易举的达到了。 今儿多吃一点,明儿多吃一点,时间久了,不就吃的更多了。 “是。”苏云溪盈盈一摆,用茶水漱口过,这才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有些昏昏欲睡。 瞧着她这样子,太皇太后笑了笑,问道:“困了?”见她乖巧点头,不禁道:“那你回去睡吧。” 苏云溪困顿的厉害,她慢吞吞的应了一声,这才搭着小算的手往外走。 她原是想,在老祖宗混一会儿,若是留她在这里睡觉,就更好了。不成想,对方直接叫她回来睡。 看来对这只小猫小狗的宠爱度,比她想象中还要低一点。 等到回了乾清宫,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仔细的算了算时间,这康熙才离开第六天,然而在她这里,却像是过去了许久。 他在的时候不觉得,这一走,方知道什么叫定海神针。 从一片风平浪静到波涛汹涌,也就短短几日功夫,心里想到波涛汹涌的时候,她还在想,现今果然被康熙带污了,这样的形容词,她头一个反应,竟然是身材。 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苏云溪有空没空都去太皇太后那里蹭饭,若是自己点,就说肠胃不佳,有些食不下咽,什么清淡点什么。 就连清粥她都吃,好在以前的时候,她喜欢吃莲藕水,一时间倒是没有人觉得她口味变了。 再加上孕期一切都有可能,就算变了,也无事。 说起吃食上头来,她就发现,她有些羡慕德妃,对方的祖父是以前的内务府总管,又是包衣旗出身,这宫里头的宫女,多多少少都跟她有些关系。 看似最弱小的人,实则最是强大不过。 这么一想,她不禁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还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内务府总管。 二哥哥。 她猛然一惊,无怪乎对方敢在后宫里头嚣张,这原主的二哥哥马斯喀是内务府总管,和她不过一里地的距离。 这么近的办公地点,内务府衙门就在武英殿后头,近的一塌糊涂。 苏云溪想了想,唤小算进来,轻声道:“去给哥哥递信,就说本宫膳食有问题,叫他注意些。” 跟他说,他不在后宫里头,其实管不了什么。 但他作为内务府总管,手下有敬事房,而敬事房统管着太监,他只需要露出这层关系,这太监们想要对她动手,就要掂量掂量了。 有一层戒备之心,就让她好行事些许。 而到了晚间的时候,就听银钏道:“查出来了。” 苏云溪做出洗耳恭听的意思来,就听银钏缓缓将自己查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这计谋一环扣一环,却每一环都被她躲了过去,着实不容易。 第一环就是小宫女的话,若是她叫两个奴才回去拿东西,那么小宫女会把她引到一条小道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道,而是比较危险,随时都能摔跤的危险。 摔跤对于孕妇来说,要要命也不差什么了。 而她选择了叫小宫女回去说一声,然后又觉得不对,往钟粹宫耽搁了一会儿。 这个时间段,又被她躲过去了。 要不然在路上,会碰到一个莽撞的小太监,不小心撞到她身上来。 而在花会上,皇贵妃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安全的,因为皇贵妃不允许有人在她的宴会上出事,就算侥幸得手,最后皇贵妃会吃挂落,动手的人,也不会放过。 等到花会中间,她去换衣服,又是多线计谋。 她若是去了玉翠亭等处,那么多的是污她名节的法子,那样的地方,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而若是她自己选了地方,那就更好了,这周围一片亭子,就没有干净的。 最后她选择顶着污渍回宫,那么在她又疲又累,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一口香辣的油炸食物,便是最好的慰藉。 在最熟悉最有安全感的乾清宫,没有人想到,这里会出任何问题。 “谁做的?”苏云溪淡淡问。 说起这个,银钏的神色就有些阴霾,她低垂着头,轻声道:“回主子的话,不知。” 这些东西是查到了,但是幕后之人藏的很深,大家都是有任务要完成,但是这谁吩咐的就查不出来。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就说明藏得深,这能藏得深的话,只能说明是宫里头的老人。 这老人里头,又有这个能力,和她有仇的。 如此排查,好家伙,个个都有仇,原主这树敌的能力,真的是厉害了。 但花会那日,宜妃有些过度活跃了。 这花会上,屡次出言怼她,挑衅她,可以说非常会挑起仇恨。 “从宜妃这里查一查。”苏云溪淡淡道。 银钏躬身应下,不再多说什么。 在调查期间,她有事没事就要往慈宁宫去,她发现老祖宗对于后妃的震慑力并不够,有些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她仔细想了想,那如果她对所有后妃都是这个态度,知道她过嘴不过心,所以才丝毫不觉得忌惮。 当有一个目标之后,银钏又去查了两日,等回来的时候,一脸阴沉。 “怎的了?”苏云溪问。 就听银钏道:“线索全是虚的,能够查出来做的什么,但是谁做的,完全查不出来。” 就算是倒推,这些人身上,也没有宜妃的影子,就算想要认真的推到她身上,也找不到丝毫的证据。 宫里头倒是短暂的平静下来。 苏云溪一直乾清宫和慈宁宫两处跑,并不过多的往别处去,减少一些不必要的人身伤害。 就很憋屈,人间三月,她连去御花园里头赏花都不能去。 但她得忍着。 想了想,她直接写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戒骄戒躁,这样的话,全部都写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供她查看。 找地方贴的时候,苏云溪一抬眸,就瞧见了康熙曾经给她画的肖像画,当初想必也是柔情蜜意的,只是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她摸了摸肚子,好怕保不住这孩子。 苏云溪馋肉了,不想吃素食了。 收拾收拾,溜溜达达的就往慈宁宫去,到的时候,皇贵妃也在,她正在给老祖宗剥桔子,纤长的手指慢悠悠的剥着桔子皮。 听到她来了,含笑点点头,就算想见礼了。 “臣妾给老祖宗请安,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她一一行了礼,等起身的时候,就听老祖宗慢悠悠道:“不必多礼,起吧。” 苏云溪点头,上前给她斟茶。 两人一左一右的伺候着,但是老祖宗笑吟吟的,一点心思都不漏。 皇贵妃倒是浅声道:“近些日子,怎的不出来玩啊?” 她既不敢出来玩,也不敢说出来。 怎一个惨字了得。 若是她孤身一人,便是对上六宫三千又何妨,然而她现在有削弱buff,让她不管做什么,都要三思而后行,颇为掣肘。 “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觉得身上疲乏,懒洋洋的没劲。”这话也没说错,她确实是这样,隐隐的难受。 又闲话几句,便说起她的肚子来。 说这个的话,她心里也有些惊,这个时候,没有什么孕检技术,好不好的,全靠御医一张嘴,她这肚子看着特别小,她心里就有些慌。 “是有些小了,瞧你瘦的,怎的不多吃些?”老祖宗随口接话道。 苏云溪叹了口气,不解道:“臣妾吃的也不少,谁知道呢,就是不见长肉。” 不光她四肢不长肉,她连肚子都不长肉。 一点点大的肚子,和她当初瞧见的德妃,有着天壤之别。 老祖宗见的人多了,这孕妇就更多,也不曾见过肚子这么小的。 便叫她来跟前,轻笑着道:“来叫哀家瞧瞧你……” 话没说清楚,苏云溪毫无防备的上前,就被掐住了胯骨,老人苍老的手掌卡在那,硬硬的不舒服。 “胯宽腰细,肚子小些,也是应当的。”老祖宗随口道。 这有些人就前怀,肚子显得特别大,有些人后怀,这肚子看着就小。 只是崇嫔这肚子,瞧着格外小。 苏云溪想了想,确实有些小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担忧极了。 孩子胎动倒是挺准时的,也很稳,像调皮的鱼儿,能感觉到他翻身游泳之类。 “罢了,无事发生,就是喜兆。”苏云溪笑吟吟道。 她这么一说,皇贵妃的眼神,又在她肚腹上扫了一眼。 这后宫里头,每一个能够自己生孩子的女人,都是比较厉害的,多少人想生都生不了。 就像她,盼孩子盼了多少年,然而依旧怀不上。 太难了,对于寻常女人,一次就中奖的情况来说,她大概是一片盐碱地了,怎么也不曾开怀。 她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苦药汁子,又往太医手里交了多少偏方。 可惜都不曾得用,她肚腹平平,毫无起伏。 前些日子,还在说荣妃生孩子生多了,那肚子跟老太太的脸皮似得,皱巴在一起。 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比任何人都觉得,那皱巴巴的纹路,是勋章,是奖赏,是她所有的梦寐以求。 她多想给皇上生个孩子,不拘公主阿哥,她都喜爱的紧。 然而没有,这这后宫里头的妃嫔,一个一个的有孕,却唯独没有她。 皇贵妃又艳羡的看了一眼崇嫔,转而眉眼低垂,想起小四来,这是一个乖孩子,只不过性子有些不大好,说好就好,说恼就恼。 若是她自己的孩子,说不得性子就随了她,或者随了康熙,总之不是现在这模样。 也没有说小四不好的意思,只不过不是自己的孩子,瞧见他对德妃有孺慕之思,她这心里也有些难受。 到底不是亲娘,这句话如同魔咒一样,她解不开。 等回神的时候,就听崇嫔正在跟老祖宗闲聊,说些乱七八糟的小话,这些事,就连她都不曾听过。 “臣妾想万岁爷了,可以递信吗?”她认真听了两句,就听到崇嫔这么说。 皇贵妃登时心里一惊,这人惯来大胆,不曾想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谁知道老祖宗笑了笑,竟然还应允了。 “成。”说着她还调侃的问道:“要跟万岁爷捎什么样的信儿,能跟哀家说说么?” 她不过闲问一句,这种小女儿的心态,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跟人说。 苏云溪咬唇想了想,歪头老老实实道:“就实话实说啊,臣妾想万岁爷了。” 说的再多花里胡哨的,甚至不如这句简单的话有力量。 要是想听优美的辞藻,这饱读诗书的大臣,可比她会说多了。 皇贵妃听罢,心中一动,她也想跟万岁爷说,她想他了。 但是不行,她作为皇贵妃,一宫副后,要端庄要矜持,不能这么妖妖调调做出一些争宠吃醋的事来。 一时间,竟不知是不是有些艳羡崇嫔了。 她却不知道,对于崇嫔来说,康熙就是悬在她头上的一把剑,随时都会砍下来,用最简单的我想你这种话说,也是担心多说多错。 又多闲话几句,皇贵妃便告辞离去,她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像是崇嫔,什么都不用管,顾着自己就成了。 等到她走了,老祖宗才看向她:“近些日子,瞧你防备的厉害,怎么了?” 这话问的,苏云溪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看着她呆呆的样子,老祖宗笑了笑,以前她也是来的,但是特别有分寸,等到用膳睡觉之类的时间,敢赶紧告退离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颇有些二皮脸的味道。 苏云溪小脸一红,呐呐道:“您都知道了?” 老祖宗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说。看着她端着茶盏,有些惆怅的开口:“也没什么,就是常吃用的饭菜,更香甜了。” 这话说的巧妙,太过香甜,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成,哀家知道了。”太皇太后应了一声,便合上双眸,不再多说什么。 苏云溪便告退离去。 等她回去之后,就发现银钏一脸凝重的守在门口,见她进来了,便也赶紧跟着进内室,轻声道:“有一点眉目了。” 她觑着嫔主儿的神色,一时间有些不忍心说出来。 “说。” “一切指向易常在。” 纵然不是她主谋,但其中某一环,是要经她的手,板上钉钉的事。 “易常在么?”苏云溪脑海中浮现那个捧着荷包过来的小妃嫔,会红着脸,双眸盈盈,带着些许不确定的那个的怯意。 银钏点头。 她刚开始的时候,盯着宜妃调查,但是一无所获,后来想想,从翊坤宫的妃嫔下手,也是可以的。 同住一宫,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就是天然的同盟,若是想跟旁人结盟,是要提交军令状的,这样的事,谈何容易。 一个会背叛自己高位妃嫔的人,收揽的那个人,心里能没点想法。 查来查去,就查到了易常在。 苏云溪想了想,决定直接传召易常在,看她怎么说。 银钏有些不赞同,她摇头道:“对您心生歹念,若是一不管二不顾,直接……”剩下的话,不用说,两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苏云溪想着她当初那个眼神,再加上后续的接触,她知道,还是有必要见一见的。 “你不觉得,这一次宜妃的计谋,这破绽有些过于过了么?”那小宫女就是最大的破绽,什么事都做了,却什么事都留了三分,这本来是一个必杀局。 银钏闻言一怔,她刚开始没想到这上头去,仔细一想,好像可以说得通。 “在所有的开头,便直接打草惊蛇了。”银钏补了一句,但是她有些不明白。 易常在和主子的交情,也不怎么好,顶多比以前和善了些。 “总要见见才知道。”苏云溪淡淡吩咐,至于说的什么直接撞上来,易常在不是小宫女,她还有庞大的一家子人。 说起家人,苏云溪的眼神闪了闪。 “且慢,先去查查她家人,如今可还好?”这宫里头的女人,心里总得有点寄托,很多女人就把自己的寄托,圈在家族上。 好像这样,就能做一个好女人似得。 银钏垂眸应下,便低声出去了。 苏云溪正出神,小算撩帘子进来,笑吟吟道:“御膳房的总厨换了。” “原本那个呢?” “身子不舒坦,不能上工了,便把副手提了上来。” 苏云溪眼神闪了闪,看向笑容满面的小算,挑了挑眉,示意他好生解释一下。 小算压低了声音,浅声道:“奴才知道有一个法子,可以叫人拉上三天三夜不带停的。” 御膳房是个比较重要的地界,像是上吐下泻这种会传染的病,只要得了,直接就遣走了。 他谋划了好几日,那总管事拉的虚脱了,现在快没有人形了,剩下的,副手自己就会弄死他,自己上位。 在康熙走的时候,不光后妃波涛汹涌,这后宫的任意一个地方,都不会太平静,这个时候弄高一些非法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扫尾的时间,再好不过。 “尾巴扫干净了吗?”苏云溪随口问。 小算点点头,他不出手就算了,一出手,定然会干干净净的。 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不被崇嫔扔掉,他也算是卖力。 苏云溪随手抓了一把金瓜子给他,浅笑着道:“若是有用钱的地方,别省。” 她现在穷的只剩钱了。 小算躬身点头,没有推辞,将金瓜子直接装了起来,这么多,够他使一段时间了。 等到小算下去,苏云溪便仔仔细细的捋了一下近期发生的事,目前已知的情况是,那日出的事,有易常在动手,那么更深切的,小算挖不出来,银钏挖不出来,她自然也没有法子。 但是时间拖的越久,对她越不利。 因为一个人动手不被人发现,其他人会跟着动手的。 心里担忧,这吃东西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吃几口,觉得肚子不饿了,这就停下筷子,她看向一旁的小算,示意他端下去吃。 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 “你我二人的膳食换一换。”她轻声道。 这个操作有些迷,小算呆呆的啊了一声,然后赶紧躬身道:“使不得使不得,奴才吃的粗糙,您这般,太委屈了。” 然而能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不打紧。 既然说了,小算只有答应的份。 两人互相换了饮食,吃的倒也和谐。 乾清宫太监吃的并不差,什么不比低位妃嫔差到哪里去,就是在食材上,可能肉类少一些,但也足够她摄入营养了。 “还是嫔主儿的膳食好吃。”小算抹了抹嘴边的油,摊手摊脚的感叹。 虽然说每一次拿回来的时候,都有些凉了,但是他这里有炭火炉子,稍微热一热,就能吃了。 “好哥哥,赏弟弟些吧。”小吉捧着他的膳食,要来跟小算换。 他在一旁,闻着馋极了。 那香味跟有钩子似得,只往他心里钻。 小算笑骂了一句,轻声道:“那成,往后这嫔主儿的膳食,我再跟你换换。” 小吉嘿嘿一笑,摸着后脑勺道:“这味儿真香,可惜嫔主儿不爱吃。” 看着他馋的口水直流,小算眼神漆黑,这样的膳食,太香了,香成这样,不光嫔主儿害怕不敢吃,他也是有些不敢的。 寻常食材做出来什么味儿,这后宫的御厨是什么水平,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太监门清。 毕竟若是日日都这么香,万一哪天做不出来了,是要掉脑袋的事。 所以御厨的手艺,不光要好,还要平,有十分力气,就使七分出来,剩下的三分,是给自己留的保命手段。 事出反常,必为妖。 嫔主儿懂这个道理,他也懂。 第 44 章 若说一场秋雨一场凉,那么春雨则相反,一场春雨过后,百花盛开,这一天就暖似一天。 苏云溪脱了冬衣,换上单薄的春衫,若是早晚凉了,便在外头罩一个夹袄。 瞧着新衣,着实喜欢的紧,这时候的形制比较宽筒,她肚子又小,故而前前后后的瞧起来,完全看不出她有孕的迹象。 正笑着,就发现腹中胎动,那轻轻的一脚,踢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管再怎么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孩子还好好的,她还好好的,一切就有希望。 她现在就苟到康熙回来,一切都有希望,就算康熙对她没有情谊,她腹中的孩子还是要保护的。 整日里吃用太监的饭菜,她才发现,原来小炒有小炒的滋味,特别是小算这种太监,是在乾清宫里头,又是她跟前的大太监,那真是待遇好的不得了。 和她那些中规中矩的膳食比起来,着实好吃不少。 别有一番滋味。 苏云溪吃上瘾了,在金钏心疼落泪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在这个人类标榜三六九等的时候,她这样吃太监的饭菜,在他们眼里,跟吃猪食差不多。 然而对于她来说,大鱼大肉吃的,小粥小菜也吃的。 “不妨事。”安抚的说了一句,苏云溪对着三菜一汤,认真的吃起来。 在最艰难的时候,早餐就啃馒头,她也不是没吃过。 况且这三菜一汤,顿顿有肉有菜有饭有汤,饮食结构相当完善丰富,如此一来,就更加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这事除了小算、金钏知道,旁人都不知道。 “奴婢去折了几枝海棠过来,您瞧瞧。”她手里捧着一把海棠枝,上头有的开的正盛,有的只是花骨朵。 海棠春睡,花中神仙。 苏云溪怔怔的看着,突然就想起来,曾经的时候,康熙也是夸过她娇艳似海棠。 可惜海棠无香,可惜美人凉的快。 “拿过来。”她浅声道。 金钏赶紧把花枝递给她,看着她爱惜的在水中清洗了一下,这才剪花枝,准备插花。 好一番摆弄,这才拾掇好了,苏云溪观赏着瓶中海棠,想象着外头一树海棠的模样,不禁浅声道:“等到明年,本宫定要住在御花园里,一口气看个够。” 今年春天,多好的季节,她却只能窝在乾清宫中,偶尔出去一趟,也是去慈宁宫的小花园,可怜巴巴。 金钏便笑着道:“明年奴婢陪您一道看。” 今年就只能她来看了。 “万岁爷走多久了?”苏云溪随口问。 小算扳着指头算了算,这才轻声道:“约莫半个月了。” 这皇宫里头,没了他,真真的是被抽走了魂,一旦热闹气儿都没有了。 苏云溪正在练大字就听外头说:“小吉过来问,摆膳了不曾?” 这话问的,逾矩了。 但是小吉不是这么贪嘴的人,他虽然胆大,又活泼开朗,但是这样的话,万万不可能从他口中说出,这点规矩,他还是知道的。 苏云溪眸色深了深,一脸凝重的起身。 “金钏去叫膳,小算去瞧瞧小吉怎么回事。” 她冷静的吩咐过,手中的大字也毁了,一滴浓浓的墨滴在上头,必要要裁掉才行。 想着那特别好吃的味道,想着小吉突然来问摆膳,她心里一突,原本只是为了谨慎,如今向来,定然是有缘故的。 等到小算过来的时候,他一脸凝重,认真道:“小吉瘦了些,精神也有些不大好。” 响起方才瞧见小吉的样子,他不禁皱起眉头。 “那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明明眼神晶亮,瞧着挺有精神的,但身子却很瘦弱。”小吉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苏云溪听完,也有些怔住,这是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这么说着,她索性说:“叫他进来,本宫瞧瞧。” 自打小算上位之后,小吉和小祥就跟少能到跟前伺候了。 一说主子传唤,小吉赶紧抿了抿辫子,低着头就进来了。 苏云溪打眼一瞧,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想了想,低声问:“有没有根绝内心燥郁,到一定点吃不到那膳食,心里就不得劲?” 这话一说,小吉点头如捣蒜,想不到主子还有这么共情的时候。 可不是如此,他这会儿抓心挠肺的难受,就想吃嫔主儿那香喷喷的饭菜。 苏云溪一脸阴沉的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候着,这才低声对小算道:“你把小吉绑了,本宫的膳食,尽数都倒了,不许任何人吃。再给他吃他自己的,若是吃不下,强塞。” 她冷着脸,一脸不虞。 小算不明所以,这么爱吃饭的一个人,怎么会有吃不下的时候。 然而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小吉就受不了了,他大喊大叫,说要吃膳食,要吃昨儿那道肘子牛小肚。 苏云溪得到消息之后,只轻声道:“叫你堵了他的嘴,若实在是管不住,绑在床榻上,打晕了也行,左右不能叫他吃到。” 这样的东西,竟在这时,就已经有了苗头。 小算觉得嫔主儿说的严重了,但也不敢违逆,只按着吩咐来做。 然而等到小吉的反应出来之后,方才知道,并不是她说的严重,而是事态发展,就是如此。 苏云溪听着他汇报的消息,忍不住眸色幽深。 怪不得没有一些物理手段来陷害她,这种杀人不见血的事,谁还折腾这个做什么。 最后把膳食一撤,她自个儿就先疯了,一个疯了的妃嫔,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允许长大,是一个问题。 她抿了抿嘴,宫中平静的水面下,竟是这般的暗潮汹涌。 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外,一切如常。”她道。 暂时先稳住,能稳住一刻是一刻,不管怎么说,这日子还要过下去。 “银钏,你去查查,这膳食是过了谁的手。”苏云溪淡淡的道。 其实她可以揭出来,但最后估摸着只查办了御膳房的人,这事就不了了之。 苏云溪想了想,还是先按捺不动,这是一条长线,若是对方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她贸然揭出来,未来定然还有其他的阴司法子等着她。 后宫里头,是封闭环境,想要一个人的命,实在是太简单了。 特别是孕妇的命。 这么想着,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如今已怀孕六月有余,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只要生下来,她能腾开手,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束手束脚,着实有些难熬。 小吉的事情,叫西侧间的奴才都好生的窝着,跟他们的主子一道,怎么也不肯出现在人前。 万事以苟着为要。 慈宁宫。 苏麻喇正在低声禀报,说一说乾清宫的近况,毕竟这唯二的孕妇,还是得关注一下的。 “崇嫔娘娘稳得住,轻易不肯出门,入口也极是小心。”她说着,心中倒起了几分赞赏,像她们这样的人,最厌恶的就是万事不会,只会依靠男人而生。 她纵然不会说什么,但着实有些看不上。 但是失去了大树庇佑的菟丝花,竟然活下来了,就叫人看重两分。 “德妃娘娘经验丰富,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苏麻喇道。 毕竟生养过了,这一切都有章程,和崇嫔那里的一脸懵,格外不同。 太皇太后双眸微阖,淡淡道:“将那些动手的记下来。” 戕害后妃不打紧,但是这皇嗣,容不得任何人放肆。 苏麻喇低头应下,半晌才缓缓道:“是,那崇嫔那头,可要提醒一二。” 太皇太后想着崇嫔那机灵的小模样,挑眉道:“不必。” 有这么个靶子,她才知道谁爱玩鬼不是。 再说了,万岁爷都有安排了,她若是再出手,别养的崇嫔不知天高地厚,最后还要闹出事来。 太过嚣张跋扈的人,就是得压一压。 苏麻喇躬身应下,便不说什么了。 而苏云溪这会儿正在吃点心,还是小算的份例,惹得小算不得不多吃些,叫自己胖上些许,又跟旁人说,最近胃口大开,喜欢吃东西。 “这红豆馅的不错。” 她夸了一句,金钏背过身来,摸了把眼泪,又转过来,笑道:“您喜欢吃就成。” 想了想,她道:“这乾清宫里头是有小厨房的,要不然奴婢去给您做一点。” 但这样的话,就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本宫知道膳食有问题,故而自己开小灶了。 直接将她的原材料弄出点问题来,又叫她如何是好,还不如说,直接就这样,稳为上。 她做了决定,这事便这么决定了。 苏云溪整日里吃着小算的饭菜,瞧见他的时候,就觉得格外亲切。 “给。”她随手抓了一把银米递给他,笑道:“拿着吧,这些日子受苦了。” 小算受宠若惊,这样的事,原就是应该的,怎么还会赏他,倒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拿着吧。”苏云溪随口道。 看着多宝阁上的海棠,之前开盛的这会儿已经败了,而之前的花骨朵,这会儿开的热闹,好看极了。 正说着,银钏进来禀报。 苏云溪便收回视线,看向她,就听她道,这事儿做的跟上一次的一样,只有接到消息,但是不知道是谁的消息。 如果要抓的话,只能抓到御膳房的奴才,甚至罪名都难定。 试毒之类的都没有问题,就是叫御医来看,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样来说,贸然揭出来,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苏云溪抿嘴,这一次,到底是谁藏的这么深。 宫妃面对面相见的时候,个个都笑容满面,亲切极了,但是私下里,揭开这层外衣之后,便阴毒的叫人无所适从。 这个世界,是非常残酷的。 苏云溪抿了抿嘴,这些日子,她素来淡然,又知道怎么调节自己的心情,但是在面对这些的时候,刚开始还有些无所适从。 如今倒是有些头绪,但是幕后之人是谁,竟一直不得而知。 “是谁呢。”她试图从已知信息中抽丝剥茧,但这是非常难的,毕竟她不能出去,没有办法和人面对面。 人只要做了事,必然是会有反应的,通过一些话语或者微表情,总是能表现出来一二的。 但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不能出去,反而无所适从。 到底是谁呢。 她心里其实认定了是宜妃,毕竟在她宫里的时候,不好下手,但是在乾清宫,就算是出了什么事,也和宜妃无关。 再加上最后查出来,是翊坤宫里头的妃嫔,低位妃嫔,在一定程度上,是不敢对高位妃嫔伸手的,除非是有上位者施加命令。 她心里闲闲的想着,半晌才施施然起身,来乾清宫里头溜达溜达。 她现在连乾清宫都不嫌弃了,这前殿后殿,都是稀罕地方。 想想也是有些凄惨。 苏云溪叹了口气,走在御茶坊门前,认真的学习着茶道,不能再懈怠了,康熙这大猪蹄子的心,实在是太难了,必须要全幅心神都在上头才行。 看着小宫女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她跟着学。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乾清宫就像个龟壳,她缩在里面,怎么也不肯出来。 而她不出来,外头的人也拿她没法子。 就连去皇贵妃那请安,她也报了身体不舒服,反正不给任何人星点机会。 只要她不出去,就没有物理攻击,只要她不出去,对方就只能说用膳食这一招,渗透乾清宫,可比任何一种行为都要难的多。 “万岁爷走多久了。”苏云溪随口问。 她快扛不住了,像是什么鞋子左右不平衡,衣裳有异味等等,她已经经历很多了。 甚至有人进献上来东西,都是有问题的。 这些小问题,就连小算都瞒不过,被他直接给挡了。 但是这样草木皆兵的状态,就让人精神有些提不上来,她想了想,觉得这样有些不大好,若是能够反击,最好不过了。 但是她又细想想,其实现在是宜妃的高光时刻。 康熙去盛京谒陵,驻跸的地方,就是她家,宜妃父亲做为佐领,是盛京的三品武官,这官职怎么说呢,在此刻,太过重要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在明知道自己失去圣心,到底该怎么翻转局面。 等到康熙回来,她约莫怀孕八个月,可能脸上会长斑长痘长一切不太适合长脸上的东西。 而身子定然也不大好看,会胖会浮肿。 孕晚期也不能勾引他,简直了,这么想想,和死局差不多。 唯一破局的机会是,康熙回心转意,觉得她特别好,愿意守着她,这样的情况,她真是想都不敢想,太像做梦了。 苏云溪叹了口气,对着镜子照了照,问金钏:“你瞧瞧,本宫这脸上,可有东西?” 金钏仔细的看,半晌才道:“回娘娘的话,并没有。” 确实没有,嫔主儿的脸上,跟剥了壳的鸡蛋似得,并没有任何东西。 苏云溪想了想,一个人不能放弃另外一个人,除了这相貌身段会生孩子,还有一种可能是,对方有一定的价值。 她一直觉得惶恐,就是因为,她除了颜值和情绪价值,什么都不能给康熙提供,这样的情况下,她心里没数,也是应当的。 但是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像个现代人,又符合她人设。 嚣张跋扈又爱美。 这样的人设里头,到底有什么可以让她利用的。 苏云溪想的脑壳疼,也想不出什么来,不禁有些郁卒,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她觉得,定然还是有法子的,能够破局。 但一时半会儿的,她有些想不起来。 接下来几天,她是书也看不进去,饭也吃不香了,整日里就光想着这个。 她首先想到了之前玩过的复合弓,仔细的想象之后,发现跟做梦一样,这复合弓就是古代的产物。 然后又想想玻璃,她倒是知道原料,但是一个深宫妇人,突然会造玻璃了,康熙估摸着第一反应不是赞扬她,而是杀掉她。 然后肥皂之类,这个时代,也有很多了,各种香味的香胰子,应有尽有,只要你喜欢,那就有。 再就是什么了,电器类东西,摩擦起电她知道,怎么发电她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一个只能靠脸,这种一无是处的小废物。 苏云溪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唏嘘的想,旁人穿越是为了体验非凡人生,她穿越是为了体验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 无法从这个上头找,她便换个思路,想想别的,比如说护肤理念,衣裳制式等等。 然而当你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 她索性将此事暂缓,先好生的将孩子保住,再提其他,如果康熙不喜欢她,不再接受她,那她就提前进入老年生活,和这群妃嫔,斗智斗勇。 她们家世好,她也差不到哪里去。 “马上要往盛京送东西,老祖宗叫奴婢来瞧瞧,您可准备好了。”小宫女立在门口,浅笑着询问。 先前的时候,她在慈宁宫说了,若是下次寄东西,想给万岁爷寄封信,对方倒是记住了,这就来拿。 苏云溪冲着她含笑招手,叫金钏抓了一把点心给她,一边道:“备好了,叫你跑一趟。” 小宫女赶紧笑着道:“为主子跑腿,是奴婢的荣幸。” 话是这么说,还是给了一个红封,这才把信递过去。 和她说的一样,这信上,她就写了一句话。 崇月想玄烨哥哥了。 她想着自己写的时候,着实把自己呛了一下,这么肉麻的话,难为她直接写出来。 想了想,还用手指沾了点水,故意弹在上头,隐隐的一点水迹,不仔细看,尚看不到。 这样的欲盖弥彰欲拒还迎,康熙应该能看懂吧,苏云溪不确定的想。 然而她不知道,当康熙拿到信的时候,心中所收到的冲击。 对于帝王来说,他身边是不缺女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离开崇嫔,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惦念些,从未有过这么惦念一个人的时候。 看书是她,赏花是她。 底下人送了美人上来,他第一反应是,不如崇嫔多矣。 他一直在等,等着那小东西低头,等着她送东西过来,然而从宫里到盛京的物资,送了一道有一道,唯独缺了崇嫔的信。 好不容易等到了,看着她娟秀的字体,康熙勾唇笑了笑。 突然有些后悔,那日临走前,尚对她如此冷淡,他看出来她的忐忑不安,却从来不曾想过,要安抚一二。 他以为,他可以很好的放弃她。 一如放弃之前的那些妃嫔,觉得厌了,不想搭理了,便再也没想过。 但是崇嫔不行,她娇媚的眸光在他眼前萦绕,让他魂牵梦萦,怎么也忘不掉。 看着手中带着玫瑰香味的花笺,他挑眉笑了笑,他的女人,自然是会想他的,多看了两眼,便看到上头那隐隐的水痕。 康熙沉默一瞬,心里头想着,等他回去了,定要好好的补偿她。 该给的恩宠,给长久些,也省的自己后悔。 她肚子里怀的固然没代表着天命可违,但他的子嗣,任是谁,都是珍贵的。 理应给些优待,这么想着,他正要开口说赏,想了想崇嫔那跋扈的性子,是要冷一冷,杀杀她的性子,叫她沉稳下来。 他不在的时间还很多,许多事情,还是得她自个儿处理。 这一次在乾清宫里头住着,他放心的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苏云溪的处境,并没有他想象中好,甚至比他想象中要差的多。 越是临近康熙回来,她需要面对的阴司就更多了。 源源不断的小把戏,都往她这里来,甚至有人写了她的生辰八字,压在她床下。 苏云溪不禁感叹,这是什么乾清宫,这是什么后宫,在康熙的地盘上,竟然跟筛子一样,全部都是漏洞。 好在膳食上,她不用关心,整日里吃用着小算的食物,混一个饱腹罢了。 “万岁爷可曾有回信?”苏云溪淡淡问。 金钏觑着她的神色,有些尴尬的摇摇头,低低的回:“不曾。” 听到她的回答,苏云溪心里一沉,眉眼都变的淡漠起来,不得不说,这样的情况,在她意料之中,但是当真正的得到消息的时候,便又有些难受。 毕竟对于她来说,这后宫里头的女人,靠的就是帝王宠爱。 如果帝王不愿意回应,单方面做舔狗,定然是没有好结果的。 之前她得宠的时候,这宜妃邀宠,被康熙打了多少次脸,她都不想算了。 然而昨日的宜妃,就是今日的她。 失宠的人生,这也太惨了。 苏云溪美颜低垂,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对康熙生出的一丝丝的妄念,被彻底的掐断了。 不过就是个男人罢了,没有也无所谓。 等她想开之后,一切便豁然开朗,处理事情,更加从容起来。 “宜妃是吗?”她冷冷一笑,既然她非得跟她为难,那别怪她心狠手辣。 “将本宫的膳食,跟她的膳食调换。”她冷笑道。 银钏垂眸,略微有些激动的抱了抱拳,兴奋道:“是,您放心吧,定然给您办的漂亮。” 崇嫔娘娘自打有孕之后,格外的柔软,一味的被动,不曾有任何反击,她瞧了心中着急,然而主子的决定,听着就成,没有奴婢置喙的余地。 如今娘娘自个儿想开了,可比什么都强。 “要加点别的什么吗?”银钏勾着唇角,隐隐有些兴奋。 苏云溪想了想,浅声道:“隔三差五的,上一道泡了三五日的木耳吧。” 银钏对这个命令有些不解,歪头问:“这有什么?” 这木耳泡的久了,也跟寻常的没有区别。 苏云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浅声道:“照办就是。”没办法解释。 这泡发的木耳,会有一种什么成分,吃多了就会中毒。 她一时想不起,但是不能吃多日泡发的木耳这一条,她记得稳稳当当。 银钏躬身应下。 “成,奴婢知道了。”银钏行了个福礼,便下去忙活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苏云溪眼眸中最后一丝柔软,彻底的消失不见,宫中容不下比较这些,她也该早日摒弃了才是。 苏云溪手里捧着白水,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 春日阳光隔着窗格照进来,映在她白皙如玉的精致脸颊上,巧夺天工,宛若玉雕。 她挑眉笑了笑,便添了丝丝活气。 正喝着水,就听金钏道:“老祖宗传您过去,说是有事。” 这能有什么事,苏云溪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还是好生的收拾打扮过,这才施施然往慈宁宫走去。 等她到的时候,隐隐能听到室内那说话的声音,好似有些耳熟。 还没等她细听,门口的小宫女就朗声道:“崇嫔娘娘来了。”里头接了一句传,苏云溪便跟在后头,直接进去了。 “臣妾给老祖宗请……”话还未说完,一抬眸就瞧见了乌雅夫人和喜塔腊侧夫人。 “给夫人、侧夫人请安。”她说着,便赶紧垂眸。 “起吧。”太皇太后说了一声,便笑道:“素日里瞧你乖巧,竟不知是个憨的,日日憋闷着想额娘了,也不知道说出来,还叫老婆子替你招人来。” 虽然这么说着,但几人都感激她。 苏云溪原本觉得她平平,这会儿也喜欢上了,笑吟吟的接话:“臣妾知道您疼臣妾,便一点都不急了。” 这么闲话着,几人又重新落座。 她看向左下手的乌雅夫人,穿着一身深紫色的杭绸旗装,而侧夫人身上穿着的跟她布料相似,只是珍珠扣子换成了寻常的木扣子。 老祖宗瞧着她们眼神缠绵,便低声道:“去侧殿说会儿话,哀家要睡了。” 这是故意给她们腾地方,留点说话的时间。 苏云溪赶紧起身谢恩,这才带着两个长辈一道往侧殿去,等到坐定了,才低声问:“怎的过来了?” 她不曾传召,是因为见面虽好,但是这礼仪繁杂,若是这么跪一波过去,基本上回去的时候,这膝盖都是青的。 能够用递信儿来解决,她就不想传召人进来。 只要进了宫,但凡这见了个主子就要行礼,哪里是什么好差事。 乌雅夫人年岁大了,闭目不言,只听喜塔腊侧夫人道:“太皇太后下了懿旨传召,说您约莫是想家里头了,脸皮嫩不敢说,所以她才来的。” 说着她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孕期辛苦,都是知道的,只是你要小心,自己放宽心才是。” 苏云溪点点头,等喜塔腊侧夫人问她有没有什么阴司事的时候,她就说一切都说,什么事都没有。 “你别哄我,我虽不在宫里头,但是这后宅和后宫,总有相通的地方,哪里就会风平浪静了。”喜塔腊侧夫人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最后还是塞她手里一沓银票,低声道:“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你若是缺了,尽管往家里要。” 看着喜塔腊侧夫人目光慈爱,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苏云溪也跟着轻笑,柔声道:“您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日子着实痛快,住在这乾清宫里,谁敢伸手。” 听她说这话,又看着她莹白的小脸,喜塔腊侧夫人忍不住笑了:“竟学会报喜不报忧了。” 若真是无事,老祖宗闲疯了传召她们进来,这不是什么恩典都能给的。 今儿能传召她们,明儿就能传召旁人。 苏云溪也跟着笑:“能抗住,便没有什么好说的,若是扛不住,自会去报信儿,您放心就是。” 宫里头势力繁杂,但是宫外的人,基本上是伸不了这么长的手。 再加上这包衣旗和太监所属,康熙轻易也不会叫世家大族染手。 “成,你心里有数,我便不多说了。”说着,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养儿到老,这一辈子的牵挂。 这闺女过的好,还是过的不好,压根不用说。 光看看眼神就知道了。 原先她双眸晶亮璀璨,活泼有神,现今沉静有礼,行事颇有章法。 若不是吃够了苦头,又怎么能锻炼出这么一身筋骨。 “长大了也好。”喜塔腊侧夫人感叹,能靠自己的还是尽量靠自己。 等临走的时候,乌雅夫人才问了一句:“万岁爷对你……” 苏云溪摇了摇头,她如实道:“红颜未老恩先断,乃宫中常事,万岁爷的心思,谁都不敢猜。” 确实是这样,乌雅夫人也不过问一句,心里有个数。 宫中有宠妃的行事章法,和无宠妃的行事章法不一样。 纵然都得小心谨慎些,但心中有数,才不至于行事偏颇,半个时辰很快就到了,乌雅夫人坐的也有些累了,想着还要折腾着出宫,一把老骨头都觉得要散架了。 然而她不得不来,这崇嫔还关系着富察家姑娘的前程。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得亲眼瞧瞧,但这一次看,对方身上穿着云锦,那布料绣工,都是一等一的好。 头上戴着点翠头面,上头镶着珠宝,瞧着就珍贵繁华。 一瞧就知道是个得宠的,要不然以她嫔位的份例,得不着这么多好东西。 乌雅夫人心满意足,喜塔腊侧夫人忧心忡忡。 崇嫔那些未经的言语之下,着实有些风雨欲来的味道在,她品出来了,但是不敢多问。 到底是在慈宁宫,不是在自己的地界,哪里敢胡说。 苏云溪送走两人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当见着家人之后,心中就涌出淡淡的委屈来,好像跌倒的孩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倒还好。 若是亲人哄两句,看两眼,知道能够撒娇了,便想着哭一场,叫别人知道,我好疼。 然而她还是克制着不能,说给她们听,也不过白忧心罢了。 苏云溪面色沉静,望着外头夕阳的眼神,悠远流长。 她不知道的是,康熙也在看夕阳,同一片天空下,两人立的地方不同,瞧见的夕阳,便也不一样。 “想必她很欢喜吧。”康熙心满意足的想。 叫她家人进宫陪她说说话,想必心情也开怀的紧。 掐指一算,竟然出来一个多月了,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脑海中无端的想起崇嫔之前说的一句话。 ‘想抱抱您,想亲亲您,想闻闻您身上的味道,想搂着您睡觉。’ 这句话,她说了好几次,然而他从未有这种体会,今儿倒是体会到了,她说的这些,他也想。 想念她身上那淡淡的玫瑰香,想念她一身细腻的肌肤。 想念她濡慕的眼神,想念她撒娇痴缠。 摸了摸鼻子,他沉浸在夕阳中,神色柔和了一瞬,就又想起来噶尔丹了,小犯不断,着实教人心生厌烦。 他方才心中浮起的那星点柔软,在噶尔丹的冲击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梁九功。”他面色冷厉的喊了一声,抬着下颌道:“检阅。” 最后一道大菜了,检阅驻守的军队。 想到这个,他眸色愈加冷厉起来,三官保和其父安他木都担任佐领,倒也中规中矩,想到这父子二人,就难免想到宜妃上头去,她生的胤祺,也不知道继承些许将门风范没有。 想到胤祺,又想起来太子,能文能武,可惜最后结局有些不好。 两废两立,那些认可是真的,废他的时候,那些悲痛也是真的,这些儿子,这一世仍旧要再来一场夺嫡之争么? 这么想着,康熙看向一旁的太子,对方眸色清浅,手里捧着书,认真的看着。 他这个姿态,那手拈着书页的样子,无端的让他想到了前世,这么优秀的储君,可惜了。 困兽之斗。 他是一个看似破朽的笼子,太子是那只不得其法的兽。 第 45 章 “万岁爷御驾返程了,约莫几日就回来了。”金钏想想就觉得激动,美滋滋的说着。 只要万岁爷回来了,嫔主儿的好日子就来了,再也不用整日吃小算的饭菜,可怜巴巴的,没点主子样了。 苏云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轻声道:“嗯。” 要回来的话,她不知道该喜该悲,喜的是,他回来了,这样的日子,她就不用接着过了。 悲的是,康熙这大猪蹄子变心了,就算回来了,她没了虎皮大旗,说不定要面临众人的围攻,并且没有康熙的庇佑。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思忖,自己到底怎么破局。 再没有比此刻更觉得自己是个小废物了,想想她知道后世会发生的事,可以走预言路线,但这个相对来说,有些走钢丝的味道在。 神和妖之间的度,很难把握。 在这种情况下,预言是万不得已之下,最后的挣扎。 按工业发展来的话,她以前没有学过相关,着实有些难。 比如电脑吧,她会使用,但是你让她造一台电脑出来,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捏了捏眉心,她心里有些燥,叫她承认自己是个小废物,这样的事情还真是有些难受。 但日子还得照常过,想了想,她觉得,康熙不一定跟着他的御驾走,可能会有其他的安排,毕竟现在天下不太平,什么暗杀之类,想必也不少。 对于康熙那个有一万个心眼子,又多疑的人来说,这样的情景,显然是不足以支撑他跟着大部队的。 但这只是她的一点小猜测,当不得准。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轻轻笑了,都是这见面三分情,但是在康熙这里,这个方案是行不通的。 宜妃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这么想着,她不禁鼓了鼓脸颊,这康熙的壳太厚了,一般人撬不动。 小算正在擦桌子,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金钏,要不然怎么说着傻人有傻福,瞧瞧金钏这样子,一点忧心忡忡的心态都没有。 然而这康熙要回来的消息传出来,她到底好过了些许。 那些明里暗里的小动作,登时消逝无踪,只那膳食仍旧香喷喷的,好吃的让人恨不得吞掉舌头。 在这种情况下,她一直紧绷的神经,不禁松懈了些许。 但该防范的还是一点都没少,她想了想,托着下巴沉思,等到了午膳的时候,她看着小算的饭菜,想想自己已经吃了快两个月,不禁悲从心来,好不容易混上嫔位,想着吃香的喝辣的,谁曾想,竟然一朝回到解放前,直接吃起奴才的饭菜来。 她纵然看着面上淡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这不是她自我选择,而是被迫之下的无奈抉择,在这种情况下,焉能叫她心里舒坦了。 所有叫她不舒服的男人,都是狗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今儿这道清炒茭白不错。”苏云溪笑着夸赞,在金钏一脸无奈的眼神中,一口一口的吃下。 两人正说着,就听外头一阵纷踏的脚步声。 苏云溪皱了皱眉,有些不悦,这奴才们是怎么回事,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但她这会儿正在用膳,就懒得说话。 谁知道当她再次夹起茭白的时候,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的停在了门口。 苏云溪抬眸,玉箸上夹着的茭白登时掉落,她喃喃出声:“万岁爷。” 康熙一脸风尘仆仆,停在她门口。 苏云溪放下饭菜,赶紧起身来伺候他解披风,一边道:“累不累?” 康熙看着她白皙如葱段一样的指尖搭在酱色的披风系带上,好看又精致,是他想象中的温柔模样。 他一垂眸,就瞧见了她的膳食,不禁有些惊讶,皱眉道:“你就吃这个?” “小炒茭白、白菜炖肉、手撕鸡。”他一一念着菜名,面色便有些不大对了。 她这个膳食标准,说是常在所用,才差不多,怎么也不可能是嫔位的标准。 这么想着,他不仅蹙起眉头,认真的看着她,等待回答。 苏云溪闻言,拿着披风的手顿了顿,半晌才垂眸道:“小算的饭菜好吃些。” 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但康熙却认真的点头,柔声道:“你别说,太监的饭菜就是好吃。” 说着他不禁回想起以前,他那时候没有亲政,整日里吃不饱,就穿上太监的衣裳,去偷太监的份例。 但他那时候是迫不得己,如今崇嫔又有什么迫不得己,让她不得不吃太监的饭菜。 苏云溪犹豫了一瞬,如实道:“臣妾怀孕,这口舌敏感的紧,稍微有些不对,便能尝出来,臣妾的膳食太过香了。” 康熙点点头,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由着梁九功给他洗漱更衣。 将双脚泡在热水中,一身的疲乏好似都缓解了些许,他这才轻哼一声,睁开眼眸看向她,认真道:“你的事,朕等会儿查查。” 乾清宫不应该出问题。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这乾清宫都跟铁通一般结实。 然而崇嫔有一种小动物的直觉,她说有问题,那应当是有问题的。 苏云溪不知可否,她笑吟吟的,看似和往常无异,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康熙这般忽冷忽热,让她原本就只泛起一点涟漪的心,彻底的沉寂下去。 帝王宠爱无所依。 “小吉现下还在太监所绑着,他吃了臣妾的膳食,一旦吃不上,就有发疯的兆头,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把他摁住。”苏云溪轻柔的替他捏着肩,一边道:“臣妾没声张,想着等您回来,交给您做主。” 这话说的妥帖,康熙听完点头,低垂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脸颊上带着丝丝的疲惫,眉心紧皱,这么闭着眼睛的时候,像极了睡着了。 苏云溪要说的话,便收了回去。 瞧着康熙这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就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人的感情,真的是能收放自如。 他若是想宠你,瞬间满心满眼都是你,若是不想宠你了,星点犹豫都没有,说收就收。 她慢悠悠的按着他肩膀,看着他呼吸绵长起来,动静跟着越发的小起来。 苏云溪想了想,招招手,叫金钏拿毯子来给他盖上。 她如今身子重,活动起来不太方便,做事一般都是叮嘱别人去做。 然而她刚俯身替他盖上毯子,康熙便伸出手,一把把她捞到怀里,低声道:“乖,别动。” 他抱着她,静静的不动。 没一会儿才携着她一道,歪在了软榻上,闭目不言。 苏云溪便也不敢说话了,跟着他一道闭上眼睛,原以为睡不着,不曾想闭上眼睛的功夫,就睡得香甜。 刚好是午间小憩的点,两人都睡熟了,一时间无人说话,倒显得安静极了。 金钏激动的跟什么似得,万岁爷回来了就好,万岁爷回来了,娘娘就有依靠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凄惨的吃小算的饭菜。 小算心里也舒了口气,这万岁爷不在,将身边得用的奴才尽数都带走了,剩下的小鱼小虾,压根拦不住宫里头高位妃嫔的进攻。 好在苦尽甘来,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几人心思纷纷,但宫里头众人都不知道康熙回来了,日子还照常的过。 等两人一觉睡醒,已是黄昏时分,苏云溪从来没有睡这么久过,一时间觉得有些头蒙,看向一旁的康熙,对方眼下仍是一片青黑,一脸风尘仆仆。 她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又过了一会儿,室内暗沉了些,康熙这才醒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似是还有些懵,看了看周围,才出声道:“哦,崇嫔啊。” 说了一声之后,听到内室有动静的梁九功,便捧着洗漱用具进来了。 苏云溪看着这熟悉的流程,不禁笑了。 “您饿不饿,摆膳吧。”她随口道。 康熙点点头,一边洗手,一边看向梁九功,示意他去办。 不等梁九功出门,他就道:“照常去,朕瞧瞧崇嫔的膳食有什么不同。” 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贸然拿到,才是最准确的信息。 他倒要看看,是谁敢在他不在的时候,就敢弄贵。 小算躬身应下,去提娘娘的膳食,手中的缠枝莲黑漆食盒,显得格外沉甸甸。 有时候地邪,日日都有问题,但是逢着你真的去检查的时候,很多时候又没有问题。 他在心里祈祷,这一次定然要有问题。 等膳食拿过来之后,苏云溪先闻了闻,肯定道:“必然是有问题的。” 听到她的话,康熙也拿出来闻了闻,他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确定?”他问。 苏云溪点点头,笑道:“您信吧,不过拿去给太医的话,也不一定有什么问题。” 但就是有问题,目前所知的话,这个东西是检查不出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康熙问。 苏云溪想了想,认真道:“臣妾孕期口舌特别敏感,一道菜入了口,首先尝到的,不是好吃不好吃,而是里面有什么原材料。” “各是各的味,辣椒、青椒、鸡汤、葱丝……” 不是一个完整的味道,而是分散的。 听她这么说,康熙有些诧异,侧眸望过来,低声道:“朕信你,不必解释。” 苏云溪淡淡一笑,但是她不信他。 这样一来,康熙叫人封存了这份膳食,又去把御膳房的相关奴才都给抓起来,这事儿交给梁九功亲自去办,他放心。 再就是小吉也要一并送慎刑司去。 苏云溪想了想,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易常在的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直接将话给说明白了。 “易常在,您记得吗?”她问。 康熙点头,挑眉问她什么意思。 之前出问题的时候,所有信息都指向易常在,她心中不虞,便传召她过来,要当面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日—— 易常在应传召过来,打从打量第一眼,她就知道,易常在和小吉一样。 她心里叹息,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叫她出去了。 “记得,怎的了?”康熙问。 苏云溪认真道:“易常在和小吉一样,都是食用了臣妾膳食那种东西,所以变得有些不像自己,您瞧一眼就知道了。” 这样说着,康熙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当把小吉那狗东西押过来的时候,康熙一看,心中就忍不住一跳。 这种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 “你怎么知道这饭菜有问题的?”他问,现下应当都不知道这东西才是。 苏云溪含笑摇头:“臣妾就是觉得有问题,但有什么问题不知道,就说要吃小算的饭菜,左右也挺好的,后来小吉说闻着香,自个儿想吃,便给他吃了。” “吃上一段时日后,发现他精神头特别好,但是人却瘦的厉害,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不许他吃臣妾膳食之后,整个人都疯掉了,故而一瞧就知道定然有问题。” 她解释的详细,康熙一听就懂,闻言轻声道:“成,朕知道了。” 她这个描述,倒是也符合。 然而他一走,就有人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就是打他的脸。 康熙脸色阴沉,打从重生之后,便再也没有这么郁卒的时候,他抿了抿嘴,捏着崇嫔肉呼呼的脸颊道:“朕原想着,你在乾清宫是万无一失的。” 虽然当时他不想再宠她了,也没有特别安排,但是以乾清宫的防守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这种情况下,但凡伸手,有一个算一个,他都要剁了她手,叫她再也伸不了。 苏云溪没敢说话,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打了他的脸,她若是再火上浇油说点什么,再连她一道迁怒了,那就不好了。 “您先歇息歇息,处理朝政为要,臣妾这都是小事。”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康熙仍旧板着脸,一脸不虞的下楼去了。 刚刚睡好,吃好,她这会儿精神百倍,拿出绣绷子来绣,康熙回来了,这刷好感度的任务又开始了。 看着他腰间挂着绣娘绣出来的完美荷包,她觉得,还是他这荷包比较好,比较衬他的气质。 这么想着,苏云溪刚别了几针,就被金钏给拦了。 “您如今怀着身孕呢,这般拿针,若肚子里是个公主怎么办。” 她随口道。 现下都有规矩,这怀孕期间,多拿些阿哥爱用爱玩的,到时候生出来就是阿哥,反之则不然。 苏云溪听她这么说,一脸严肃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本宫的孩子,不拘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极好的。” 容不得奴才说半句话。 金钏脸色一变,赶紧跪地请罪,苏云溪看了她一眼,想想她有这样的想法,以后她也要伺候小公主,这小孩子对情绪最是敏感,若是感应出来,说不喜欢她是个公主,到时候性子养左了,她哭都没地方哭。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时下是觉得生女不如男,特别是在后宫中,阿哥和公主的待遇,天然不同,更加深了这种想法。 “记住了吗?” “不拘公主阿哥。” 她又强调了一遍,视线看向一旁的宫人,冷声道:“不光她要记得,你们也要记得,这话,本宫不想说第二次。” 众人面色一变,赶紧行礼道:“是,奴才记下了。” 金钏眼圈红了,对于她来说,嫔主儿许久不曾大声跟她说过话,何时有这般严厉的时候,她觉得很没有面子,但是也知道,这样的情形,是她说错话了。 但有些不想承认。 “奴婢知道错了。”金钏叩头俯身,不敢多说什么。 小算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姑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看来只是因为嫔主儿念旧情,而不是她真的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苏云溪扫视着众人,见都屏息凝神,这才缓和了神色,轻声道:“莫说阿哥好,公主也好的话。” 带个也字,这味就变了。 “本宫的孩子,说起来那也是,阿哥好,公主好,而不是也,懂了吗?” 她说着话,神色冷漠,高高的抬起下颌,那个嚣张跋扈的宠妃崇嫔,再一次显现人前。 “奴才遵命。” “奴婢遵命。” 随者众人答应的声音响起,苏云溪这才抬眸,缓和了神色,之前那凌厉的气势一收,整个人又变得淡然起来。 康熙的回来,就像是昙花一现。 那日下午的拥睡,就像是做梦一样,一连三日,,再没有见过他。 苏云溪很是稳得住,认认真真的绣自己的荷包。 还不等她绣成,晚间时候,康熙就来了,大马金刀的坐在软榻上,看着她道:“你倒是敏锐。” 确实敏锐,经过他这些时日的调查,越查越心惊。 那些以为在掌握中的事,其实另有发展。 像这种事,宫女之间互相勾连,包衣旗彼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构成了一条严密的利益链。 谁来用都成,互相之间并不透露关系。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事,今儿能够对崇嫔下手,明儿就能对他下手。 康熙笃定乾清宫没有问题,愿意也就是,他觉得没有人敢在他的羽翼下下手,那跟直接对他下手,是一个道理。 然而打脸了。 他觉得脸很疼。 他很不高兴,非常想大开杀戒。 这种事,是株连九族的事儿,她们竟然敢。 他夸赞的看向崇嫔,这姑娘生的娇艳如海棠,平日里又纯稚的紧,还想着她护不住自己,不曾想,倒是个敏锐聪慧的。 苏云溪被他夸了,也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只笑着道:“万岁爷谬赞了。” 她确实这么想的,对于她来说,被康熙说憨憨什么的,倒是习惯了,这旁的说起来,夸赞之类的,着实有些少见。 然而对于康熙来说,若不是对方比较敏锐,什么阴司都给躲过了,那么他这次回来,瞧见的定然是一尸两命。 甚至是来不及见最后一面那种。 想想就叫人觉得后怕。 好在她好好的,一切都还有机会,看着崇嫔软濡的眼神,他又想,这姑娘确实憨憨的,他中间的心思变化,她都不曾注意过。 对于崇嫔来说,他还是那个宠爱她的帝王,如此就挺好的。 苏云溪往他怀里一窝,浅笑着道:“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在练女红,您瞧瞧成绩怎么样?” 她说着,就给怀里掏出来一个打着络子的荷包,用金线银线绣着团龙,和她以往的水平比起来,着实进步不少。 康熙拿到手里,仔细端详,看了看夸赞道:“朕竟从未见过绣工如此之好的荷包,倒是长见识了。” 这话说的浮夸,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然而愿意哄着她,就是好的。 苏云溪小手握成拳头,羞赧的在他胸口锤了一记,这才轻声道:“您正经些。” 然而正经的时候,这话就夸不出口了,她的绣工,实在是一言难尽,如今进益不少,跟旁人比起来,仍旧平平。 苏云溪无端的想起来易常在来,她的绣工就极好。 如今吃了那玩意儿,失去了自我,竟为对方办事来害她,要不是她机敏,这会儿人都没了。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感叹她好运,还是运气不好了。 康熙当时就让梁九功把荷包系在腰上,一边道:“你尽管做,朕都挂着。” 苏云溪横了他一眼,娇嗔道:“手都扎成筛子了,再做,臣妾这手都变糙了。” 说到底,还是她绣的太少,没事的时候才扎几针,故而手艺一直不大好。 康熙执起她的手来看,果然有许多针眼,便赶紧问:“疼不疼。” 苏云溪点头:“疼,但是为了您,臣妾便不觉得疼了。” 话是这么说,该疼还是会疼。 康熙知道,故而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轻声道:“那往后别做了。” 苏云溪笑了笑,没有回他。 “这一次的事儿,您查的怎么样了?”她随口问。 就听康熙道:“查出来了。并且这幕后之人,朕也知道了。” 苏云溪抬眸看他,眼神晶亮,不用说话,康熙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幕后之人——就是易常在。”康熙垂眸,语气笃定。 这个话说出来,苏云溪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鼓了鼓脸颊,叹了口气道:“臣妾一心拿她当姐妹,却不曾想,她只想要姐妹的命。” 康熙点点头,不置一词。 苏云溪不明白为什么幕后之人,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弄一个小卒,而不是说揭露真正的幕后之人。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宜妃抱病,说是上吐下泻的,瞧着肠胃不大舒坦的样子。 等到下午的时候,直接传来消息,说是遣了御医过去,眼瞧着就进气少出气多了。 这发展太快了,快到让人不寒而栗。 然而没有人能够探望宜妃,说是她这病传染,不许人去看。 在这种情况下,宜妃的真实情况,明面上就打听不出来了。 翊坤宫正殿。 宜妃躺在软榻上,面色苍白,手里捧着莲花底座的暖炉,出神的看着帐顶。 床边上立着几个精奇嬷嬷,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但收拾的干净齐整,头发丝都抿的整整齐齐。 都垂眸袖手立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这种眼神,她不曾想过,有一天会让她也瞧见了。 她别开脸,看向帐顶,那上头用金线绣着缠枝莲,最是富贵不过,如今竟成了她的囚笼。 明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到底是怎么查到她头上去的。 亦或者说,崇嫔是怎么发现不对,硬生生吃了两个月的奴才饭菜,那跟猪食有什么区别,也亏她吃的进去。 而万岁爷,又是什么回来的,她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回想起那日瞧见万岁爷,她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惊喜的望过去,谁能想到,竟然是夺命的刀。 康熙长身玉立,面色冰冷,当他板着脸不说话的时候,就叫人有一种很是忐忑的感觉。 宜妃刚犯了事,心中有鬼,但她犯得事多了,这装自然装多了,这会儿也稳得住。 然而万岁爷一开口,就叫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福寿这玩意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问。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她脸上的血色尽失,若是问旁的,她还能狡辩一二,但是说这么清楚明白,她就知道,她完了。 对方什么都查明白了,过来不是为了言行逼供,而是想要解惑罢了。 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疑惑。 “臣妾不懂您在说什么。”她红着眼眶,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谁知道康熙别开脸,一本正经道:“若是想表现的可怜,眉尖轻轻蹙起,眼里透露着悲伤,最好含点泪珠子,但是嘴上却笑着,说出不打紧的话。” 崇嫔向来都是如此,闹的他没了底线。 宜妃脸色煞白,脑海中正在想措辞,却见万岁爷挥挥手,直接不愿意听了。 “抱病吧,给你最后的体面。”说完那人便大踏步的走了。 留下宜妃在原地,对着一群精奇嬷嬷,欲哭无泪。 她想着之前的时候,见崇嫔跟个憨子一样,所有的计谋,她都躲不过去,她还想着,这一次稳了,只要把崇嫔拉下来,万岁爷就会重新看向后宫。 不曾想,对方那些将计就计,竟将她都骗了过去。 她一直在心中复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想着想着,突然想起来三日前,中午有一顿的午膳变了,她吃在嘴里没味,随便吃几口,便让撤了。 她今儿一日粒米未进,这会儿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抓心挠肺的痒,从内心深处迸发,一瞬间将她席卷淹没。 宜妃脸色大变,这不可能,这种症状,分明是嬷嬷告诉她用了福寿之后的症状。 她明明没有吃。 想着这些日子那些膳食,她还亲口夸了厨子做的好,不禁脸色大变。 她素来聪慧,这么一想,前后便联系上了。 所以说,这情况就是,她的膳食,和崇嫔的膳食,给换了,她这些日子以来,吃用的都是崇嫔的膳食,所以才觉得很好吃。 但是她一点都没有发现。 万岁爷真狠了,就算揭露了她的罪行,也不肯放过她,那膳食可是一日不少的送了进来。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着实愿望康熙了,对方根本不知道,这膳食是调换过的,还想着,没有减免份例,就是对她最后的仁慈。 却不曾想,这仁慈,就是夺命的刀。 直接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宜妃神智昏沉,伸出秀美的手指,哑声道:“摆膳,摆膳。” …… 康熙一回来,苏云溪着实轻松许多,就跟一堆小鬼围着她,但这会儿阎王来了,所以百鬼退避,她身边清爽的一塌糊涂,怎一个舒坦了的。 “唔,这点心好吃。”康熙回来了,她的待遇又重新好了回来。 什么样的好吃的,都往她跟前堆。 再加上她现在有些瘦弱,纤细的四肢顶着硕大的肚子,瞧着有些触目惊心了。 康熙瞧着就生气,这是他捧在手里的人,他可以随便欺负,但是旁人不成,瞧瞧把崇月饿的,作为皇妃,竟然吃不好,怀着孕都这么瘦。 他命令一下,众人哪里敢怠慢,不管什么好东西,西侧间都是头一份。 苏云溪终于能痛痛快快的吃个饱,看着康熙的眼神,和善了不少。 在康熙看来,这样的眼神,思念中带着含情脉脉,着实令人心折。 “好吃么?”康熙问了一声。 苏云溪浅笑着回:“好吃。” 这几日一直忙碌,不曾有时间,他这才有时间,好生的打量她。 旁人怀孕,那都是变化很大,唯独她跟没事人一样,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小脸仍旧精致可怜,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莹白光润,精致的一塌糊涂。 不看肚子,光看四肢躯干的话,完全看不出来怀孕,依旧这么灵活。 那烛火照耀在她脸颊上,带了几分微暖的光晕,倒把她的凌厉之气去了三分,变的柔和起来。 皎皎若明月。 康熙瞧着瞧着,便心中欢喜,直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多吃些,你如今是双身子,别这么瘦瘦的,不知道还以为朕亏待你了。” 苏云溪两边脸颊的肉都被他捏着,想说话也说不清楚。 “吐个舌头。”康熙逗她。 看着她嫣红的唇瓣闭着,怎么都不肯吐舌给他看,康熙不禁轻笑一声,把她往怀里一带,亲自去感知一下,那丁香小舌。 被强吻的苏云溪,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这事态是怎么发展到这种地步的。 他的亲吻霸道又温柔,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官。 待两人唇分,苏云溪轻嗯一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用水润润的双眸觑着他。 既然他这么收放自如,她倒真起了好胜心,想要看看,这一场风月里的游戏,到底谁赢谁输。 她这般活色生香,登时叫康熙面皮子一紧,去盛京谒陵,这两月多的时间不曾近女色,他这旷了许久,经不得挑逗。 偏偏她要做怪。 康熙用大掌蒙在她眼上,不肯去看她深情的眼神。 “你安分些。”他低声训斥,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暗哑克制。 苏云溪吃吃一笑,她若是乖乖听话,那还是她吗?左右现在也不能真的吃到,这种得不到的感觉,才更加让人骚动。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康熙鼻尖就沁出细汗来。 几次想要把她放下,然后坐到一旁去,然后双手掐着她的腰,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苏云溪轻轻一笑,学着他的样子,用鼻尖去蹭他脖颈间的细肉,一边含含混混的问:“情哥哥,崇月好想您呀。” 轰。 一股无名火打从尾椎骨窜起,康熙知道她娇媚撩人,竟不知还有这么妖精的一面。 若是她好好的,真叫人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上,好好的教育一顿。 “不许闹。”他冷着脸训斥。 然而眼神却又渴望而缠绵,苏云溪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她轻轻一笑,看过来的眼神特别纯稚,歪着头道:“嗯呐,臣妾不闹。” 眼瞧着再进一步,就是最香甜的那块宝藏,她却收了回去,不肯叫他细细打量。 就算不吃能,若是品一品,也是极好的。 但她不肯,这个小气鬼让他闻闻味道,便直接收回去了。。 康熙紧闭双眸,不敢去看她,万一看出火来,她又不负责灭。 然而她身上幽幽的玫瑰香,一个劲儿的往他鼻子里钻,叫人想忽略都难。 “梁九功,打水。”他抬了抬下颌,不打算委屈自己。 等洗漱过,他一脸淡然的看着她。 苏云溪:…… 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正弄着,就听梁九功在外头禀报:“永和宫德妃娘娘发动了,皇贵妃娘娘遣人来问,您去不去。” 听见他的声音,苏云溪吓的赶紧停住动作。 虽然知道说奴才都在外头守着,但平日里没有一点动静,这突然间出声了,着实吓人。 康熙正在兴头上被打断,登时有些暴躁,粗喘一声,冷漠道:“朕去了能帮她生还是怎么?” 他温柔的抚摸着苏云溪的小脸,示意她继续,这才收回目光。 梁九功碰了个软钉子,赶紧往外头走去,跟凝萃说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后妃发动,万岁爷愿意去,就是给脸,可万岁爷不愿意给脸,谁也没法子。 凝萃脸色变了变,目光隐晦的看了一眼二楼的西侧间,放在万岁爷生气的声音,她也听见了。 看她往那里看,梁九功的眼神就变的警告起来。 凝萃赶紧收回目光,冲着他行礼过后,这才小碎步的回去了。 不去也正常,只是该怎么跟皇贵妃娘娘交代,实话实说,她必然要吃挂落的。 第 46 章 两人胡闹了一通,苏云溪用水润润的眸色觑着他,略显红肿的唇瓣微微抿起,带着水润的光泽,瞧着愈加娇艳欲滴。 苏云溪有些累,没一会儿便要闭上眼睛去睡。 被康熙看到后,赶紧拉着她一道说话:“莫睡。”每每都是如此,当激情过去,想要温存一会儿的时候,她就直接闭着眼睛就睡。 “唔。”她有些迷瞪,闻言努力的睁开双眸,看向他,认认真真道:“困。” 她说着鼓起脸颊,眼睛里包着一框泪,隐隐的还有些睁不开的味道。 康熙看了看,很是怜爱,但还是搓了搓她的脸,温声道:“起来。” 手下的肌肤又软又绵,滑腻白皙,触感美妙的让人爱不释手,他揉了一把之后,想想又揉了一把。 原本昏昏欲睡的苏云溪,登时被揉的清醒过来,睁开水润润的双眸,看着他,问:“怎么了?” 康熙见她情形过来,这才慢条斯理的跟她聊着天。 两人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不懂她孕期辛苦,她不懂他朝政艰难,不是一个路子上的人,硬要往一起凑,哪里能凑的上。 但康熙就是喜欢跟她说话,听着她软濡娇媚的声音,能甜到人心里去。 “朕走这两个月,想朕不想?” 苏云溪原想说不想,但这样的话,显然有些不靠谱,便鼓了鼓脸颊,轻声道:“想。” 她低垂着眼睑,敛去那波光潋滟的眼神,一边用低的像是呢喃一样的声音说道:“想您想的睡不着,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夜这么长,原来这就是孤枕难眠,您不在,臣妾的心都空了。” 烛火微弱,照在她脸上,只能看到昏昏的一片,和与之截然相反,那晶亮的双眸。 康熙用手摸了摸她脸颊,笑了笑没说话。 半晌见她固执的盯着,才轻声道:“你这性子,也太软和了些。” 但是软和的好,想他的话,多少都不嫌多的。 苏云溪轻笑一声,往他怀里窝了窝,闭上眼睛又要睡觉,被康熙又给摇醒了:“说说,怎么想的?” 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就很想你啊,连告诉你,臣妾很想你,都办不到。” “又酸又涩。” 她这么说着,眸中隐隐便有水光出来,浅声道:“夜真的好长。” “没有你的夜,好长。” 她努力的想着若是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太过久远的记忆,她有些记不起了。 “又惶恐又无助。”她把所有词汇都往上加。 偏偏面上又是一片空白,康熙原是有些不信,但这样一来,他心中生出几分怜惜,一边道:“成,朕知道了。” 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反倒是苏云溪有些睡不着,对于她来说,方才说的话,略有些假,能够哄人哄的面不改色,也说明她真的成长了。 想着方才说德妃娘娘生了,她在心里想,这是生的哪一个,会不会顺利。 对于德妃的孩子,她就记得有四阿哥,一个公主,一个早夭的六阿哥,还有一个十四阿哥。 德妃的厉害之处也在于,这九龙夺嫡里头,光她的孩子就占了俩。 但好像她生了两个公主?苏云溪有些不确定的想,十四的年纪有些对不上,毕竟现下八阿哥才两岁,还是个蹒跚而行的小豆丁。 绑着鼠尾辫,上头辍着个小铃铛,牙都没有长齐,有时候说话包不住口水,会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苏云溪这么想着,就觉得好玩,但是德妃这胎到底是阿哥还是公主,她不禁猜测。 想着她生产,不禁想到自己生产上头去。 不知道是否艰难。 永和宫。 永和宫一片灯火通明,到处都是纷杂的人生,旁的宫室倒也罢了,永和宫的大小妃嫔,都齐聚在此,端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她生孩子。 而皇贵妃坐在首位,阖眸养神。 她穿着一袭明黄的旗装,只手上拿着翡翠珠串,那莹白的手指,不停的转动着,显然是心中着急。 德妃的长子养在她跟前,现下身边还有个胤祚。 想到祚这个字,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包衣旗的奴才秧子生的孩子,却用祚这样的字眼。 祚是什么意思—— 一作福字用,二作君主用。 他哪里配得上。 肚子里若还是个小阿哥,那么代表着,她生三个阿哥了,这宫里头竟是头一份了。 她克制着自己的想法,不叫自己直接抚上肚腹,天知道为何不叫她有孕呢,若是能有个孩子,不比什么都强。 每一次有人生孩子,她都要来坐镇,听着她们各色的生孩子流程,她觉得自己经验充足,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这肚子,也想鼓一回。 尝尝那种滋味。 永和宫正殿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皇贵妃安安稳稳的坐着,她知道,这凌晨的时候能诞下孩子都已经算是快的,所以不能急。 “您吃些茶水点心。”凝萃在一旁伺候的静心。 皇贵妃点点头,随意的吃了几口,接着盯里头的情况,这在她眼皮子底下,必然要好好的生下来才成。 “德妃情况如何?”她问。 一边的医女便浅声道:“现下开了三指,正在洗漱,稍后再吃一碗鸡丝面攒力气,约莫着再有两个时辰便要生了。” 这有时间点,皇贵妃想了想,估摸着快了。 这奴才说话,都是按最多的来说,德妃早已经生过两个,这是第三个,身体熟,她本人也熟。 果然等到了凌晨的时候,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德妃终于诞下公主。 “恭喜德妃娘娘,贺喜德妃娘娘,五斤六两的小公主,白白胖胖,模样俊着呢。” 稳婆的声音响起,在永和宫中格外的震耳欲聋。 皇贵妃听罢,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是有三个阿哥,这在宫里头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有个姑娘就好,只要六阿哥,顶着胤祚这个名字,就永远不可能长大。 不管是意外,还是真的长不大。 光赫舍里一族,就不可能放任他长大。 皇贵妃起身,来到门前看了一眼稳婆手中包着襁褓的小婴儿,红彤彤皱巴巴,泛着青白色,头脸上尽是胎脂,不是自己的孩子,她面不改色,甚至带着盈盈笑意,但在心里头,那眉毛早拧成了疙瘩。 夸了两句之后,她又问了德妃如何,得知只是脱力有些乏之后,不禁轻笑着道:“成,本宫知道了,既然德妃母女平安,本宫便先回去了。” “你们都好生的伺候着,略有插翅,仔细你们的脑袋。” 这么说着,她施施然就走。 剩下的事,能不能保住孩子,就各看本事了。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往乾清宫报了说永和宫添了个公主,康熙刚醒,一说话,苏云溪也行了。 听说是个公主,就笑道:“有儿有女,德妃娘娘好福气。” 康熙倒不置可否,他早就知道是个公主,也知道是个活不长的,就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嗯。”说着便起身摊开手,等着梁九功过来伺候。 苏云溪被他吵醒,一时间也有些睡不着了,索性跟着起身。 两个月没有跟别人睡一张床,突然间多了个人,这不习惯是真的,睡也睡不踏实。 再加上到了孕后期,这不光浑身酸软无力,腰也是酸的,腿也是酸的,就左右哪哪都不舒坦。 好在胎动这样的小互动,叫人心里欣慰些许。 对于孩子这样的对话,康熙兴致缺缺,转身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多吃些,瞧你瘦的。” 说完便大踏步的去上朝,而苏云溪坐在窗前,想想无事可做,便去上书房点卯。 马上就要结业了,真正比较深的内容,是不会叫后妃知道的,只教了些诗词经义等。 恨不得只学了一肚子的风花雪月,在这种情况下,以苏云溪的水平,很快就能出师。 但是基础知识学过之后,她再去看那些翻过的书,就有了新的感悟。 手里的话本都不香了。 那些穷困秀才,得到千金小姐的资助,榜上提名榜下捉婿,甚至连妖精都能挨上这清贫有才的秀才。 刚开始觉得,这打破世俗的爱,真的令人感动。 但是细细想一下,就觉得有些不对。 为什么不是,那些家庭穷困的姑娘,被公子什么的看上,打破世俗娶为妻。 这若是能反过来,倒不失为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等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就瞧见永和宫人来人往的往里头送礼,苏云溪想了想,她好像也该送礼,这洗三是洗三,但是提前送个礼,表示的是亲密之意。 就很离谱。 宫妃生孩子,哪有什么亲密可言,恨不得把孩子抢过来当成自己的,或者是恨不得弄死孩子。 这伪善的大衣,她也是要披的。 这么想着,等到回去的时候,就叫金钏列礼单子,按着规矩奉上,想想乌雅夫人,她又添了三成,将那些面上好看的改成略微实用的。 等一切弄好之后,才送去永和宫。 而德妃瞧见礼单子,不置可否,心里瞬间明白,这是念在这些日子见过乌雅夫人,这才想起来这份情谊了。 苏云溪收拾好之后,捧着书看了一会儿,坐的累了,便起来练一会儿大字,左右没有闲着的功夫。 等到午膳的时候,还不等康熙想明白,要不要来寻她一道用膳,等回过神来,这脚跟有自己意识一样,蹬蹬蹬的往这边冲。 立在西侧间门口,他挑了挑眉,大踏步走了进去。 崇嫔正在绣花,难为她画技不错,这绣工却有些奇妙,总是不能很好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康熙瞧着好玩,便拿过她手中的绣绷子,也跟着学扎针,绣了几针,觉得还挺顺手平整,再看向一旁冲绣的,着实有些对比鲜明。 他一个新手,把她比下去了。 苏云溪看过之后,挠了挠脸颊,不住口夸赞:“万岁爷做什么都是极好的。” 这么说着,康熙就看着她笑,看的她害羞了,就垂眸不语。 女红这种事,原本就不论男女,但一般情况下,但这女红二字,就把一切给框死了,代表着只能女人来。 康熙不置可否,只叫奴才摆膳。 吃着御膳之后,她反而有些怀念小算的饭菜,就笑着道:“之前吃小算饭菜的时候,就想着清爽的小炒也是极好的。” 当你没吃过的时候,看不出其中差别,但是吃多了,这细微的差别就出来了。 “您的膳食,为什么随叫随有?”苏云溪随口问。 康熙便回:“做好弄小火煨着,随时传,随时都能吃。” 这么一解释,苏云溪登时明白那异样感是什么了,这小火煨着,必须要油多,这时间久了,口感便软烂不堪。 “为什么不新鲜炒。”这话说完,苏云溪自己都笑了。 对于奴才来说,这主子传膳,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呈上,有些菜品要好几个小时,自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折腾明白的,故而早早的做好放着。 反正万岁爷打小就是这么吃的,就算有异常也不知道。 苏云溪叹了口气,想想帝王的排场,动辄就是百十道菜,在一般情况下,确实需要非常大的人力物力,这样的话,要是用小火煨着,一道上菜,好像也解释的通。 毕竟这菜做出来,有先有后,谁也说不好的事。 “以后臣妾的份例,就按太监的来,多新鲜小炒就成。”反正这些小火煨出来的,她再也不想吃了。 康熙点点头,不置可否。 他年轻的时候,饭量大,这根据帝王排场,看似非常多,但实际上还是比较坑的,远的他看不见,近的吃上三口,就会被撤开。 然后他就要去偷太监的膳食,这话说出来,估摸着都没有人信,但确实是他的经历。 时间久了,对吃什么便没有了执念,不拘是什么都成。 但是崇嫔爱吃小炒,这跟御膳房叮嘱的时候,难免会露出来一点,这奴才们都是长一百个心眼子的人,你跟她说一句,他就能猜透了。 故而这几日小炒做的反不如寻常膳食好吃。 可把她给气的,头一次知道,什么叫阳奉阴违。 “尝到滋味了?”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宫里头啊,不是说你要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而是你能不能做什么。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瞬间被他戳了一下,康熙慢慢的教她:“奴才有奴才的想法,你下命令他固然会遵从,但是他更考虑的是自己的以后。” “所以这小炒不大好吃,几日下来,你要的少了,这日子又回到正规上去。” 他说的头头是道,苏云溪听来听去,满屏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你得=忍。 不光忍大臣,还得忍宫里头的奴才。 “又不是王八生成的,怎的就非要忍,他若是做不了,您换个能做的就是。” 她这话说的浅显明白。 康熙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说你纯稚,倒真的单纯起来。” 他将她搂到怀里,细细解释:“这是人性,你换十个八个奴才来,依旧如此,你要做的,不是要求要什么,而是你的要求里头有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绕,但是苏云溪听明白了。 大概就是把你的需求包含在内,而不是直接提出简单的需求。 “皇帝这么惨哦。”她感叹。 康熙微微一笑,惨吗? 人世间不管什么都是相对而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苏云溪似懂非懂,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康熙:“御下御下,御。” 这个字出来,康熙就知道她是真懂了。 以前的时候,她总是横冲直撞的,想事情和一般人不一样。 若是遇见事情,第一反应是仍或者换,而不是去修补改造,他猜度着,是她打小就过的无忧无虑,故而不曾遇见过什么烦心事,这才形成这样的性子。 但这次他出门之后,发生的事情,叫他知道,这样的性子,他一眼没看见,对方就直接没了。 这样的结局,他有些不能接受。 还是要自己立起来,这才行,这一次出行,倒叫他看到她不一样的地方。 虽然是走钢丝,但好歹撑到他回来,并且还未有其他任何不好的损失,等他查到那些阴司事,他心中就难免一突。 这样的情形,着实教他心生后怕。 他想着,不如一点点的教,今儿教一条,明儿教一条,这时日久了,她焉有学不会的道理。 康熙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他将宫中那些相处之道,掰碎了跟她讲,一点点解释,不厌其烦。 在这种状态下,苏云溪有些迷惑,她一直以为,她不过是玩意儿罢了,但是谁会这么教玩意儿。 就像是之前,康熙对她无条件的宠,做什么都行,都没有问题,不管什么,都行行行好好好,看似宠极了,实则就没放在心上。 苏云溪学的很认真,来自千古一帝的教学,用在小小的后宫中,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学的认真,康熙教的也有劲头,有一个好学生,就叫人恨不得倾囊相授。 当这样复盘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有很多,他以前没有发现的事。 康熙这样一边复盘一边教,苏云溪就疯狂的吸收,等到康熙反应过来的时候,崇嫔已经不是当初的崇嫔了。 她一颦一笑,都甚合他意,毕竟是自个儿教出来的。 “明儿就是小公主的洗三礼。”苏云溪笑了一声,慢悠悠的问:“您去不去。” 他去不去的区别不大,就算是去,也不过是绕一圈罢了。 人到了,说两句话,估摸着就走了,但这也是天大的恩宠,不过是胤禛还是胤祚的洗三礼,都是这样。 “不去。”康熙直接道。 他是真的不想去,是个小公主倒不影响什么,但问题是这是个活不长久的。 康熙不想投入感情之后,最后眼瞧着她没了,这样的情感他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苏云溪不置可否,她以前考虑事情的时候,会投入一点感情,但是被康熙教多了之后,这种没有相干的人,考虑事情就以客观事实为主。 康熙不去,她也得去。 大清早的,天还未亮,金钏就要唤她:“娘娘,您该起了。” “起这么早做什么?”苏云溪迷迷糊糊的问。 金钏便低声道:“今儿该去小哦公主的洗三礼,要早些起来梳妆打扮了。” 苏云溪闭上眼睛,懒得起来,直接道:“不成,不值当。” 她现在在孕期,要说收拾,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再说她得相信自己天生丽质,打扮可以,但要她早些起身才成。 这会儿子还未睡好,她是一点都不想起。 金钏无奈,只得等着她睡醒之后再说。 等苏云溪睡醒,然而时间有些不大够了,她洗了把脸,直接梳妆便过去了。 等她到的时候,永和宫熙熙攘攘的尽是妃嫔。 “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小妃嫔赶紧请安,苏云溪笑吟吟的叫了起,柔声道:“都玩起来了?” 聚在一出打叶子牌,她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明白,直接看了个寂寞。 苏云溪便立在那,认真的看兆佳贵人打叶子牌。 又立了会儿,几个妃位作伴来了,只剩下宜妃没来,众人跟没反应似得,直接道:“走吧,进去瞧瞧德妃。” 一进寝宫,苏云溪看的叹为观止,光是这些摆设,就知道她有多受宠。 作为妃位,规制还是比较高的,但是德妃宫里头整体风格比较婉约,浅色系居多,看着就觉得舒服。 一些金器银器等彰显身份的物件,反倒没有。 以字画软纱为多。 她头上带着宽宽的抹额,上头镶着宝石珍珠,绣着精致的花纹。 之前白皙细腻的脸颊,这会儿蜡黄一片,肉眼可见的憔悴,皇贵妃打头,走在她跟前,笑道:“生下来了,就好生的休息,等出了月,一切都好过来了。” 这话说的慰贴,德妃柔笑着点点头。 她做什么都是不紧不慢的,举手投足都带出几分温柔来。 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叫人面对她的时候,也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语气。 苏云溪打量着,笑道:“小公主呢?” 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德妃便回:“奶母抱下去喂奶了,把尿过后,洗漱过,就能抱出来给大家瞧瞧。” 皇贵妃就坐在太师椅上,轻声寒暄。 大家对公主都不怎么感兴趣。 但是崇嫔说了,那就看看也无妨,等到小公主抱出来,也就崇嫔笑的温柔。 “眉眼细长,鼻梁高挺,这唇红齿白的样子,长大后必然是美人坯子。”她不住口的夸赞。 说起这个,周围人就开始打趣。 “你这般喜欢,到时候也生个公主。”皇贵妃声音清浅道。 在宫里头,说祝你生公主,可真不见得是祝福,但苏云溪笑眯眯的应下,柔声道:“若是公主,倒真叫人心中欢喜。” 她这么一说,众人神色各异,但是没有说别的。 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当真话,就有些天真了。 现在德妃生完,唯一怀孕的就是崇嫔,大家难免多关注了些。 德妃笑吟吟的看着,见众人围攻的厉害,就装作无意的替她挡一下,苏云溪看的感动。 她顶着六个多月的肚子,立的有些辛苦,但荣妃惠妃等,都在立着,她也只能立着。 苏云溪又看了一眼小公主,觉得心里软软的。 又聊了几句,众人便出去,按着席位坐了,她作为嫔位,无意间替代了宜妃的位置。 席间众人说起宜妃来,都有些遗憾。 “好好的人,说病就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惠妃感叹道。 苏云溪垂眸,宜妃的病,怕是好不了了,她犯了康熙的大忌,容不下她那种。 “说是得了疫病,会传染,不许旁人探视。”荣妃闲闲的接了一句,这几位高位嫔妃,都是宫里头的老人,打从长大后,都是相伴着长大,恨过爱过。 听说她病了,就想着去探视一下,谁知道能被人守着,不许进。 这外头守着的奴才,倒是翊坤宫离伺候的奴才,这里头的隐隐约约像是嬷嬷。 但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她们无从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万岁爷回来了,她就病了,这其中定然是有蹊跷的。 她看向一旁素面朝天,要多纯稚有多纯稚的崇嫔,多厉害的一个人,就凭这么张清水出芙蓉的脸蛋,就将所有人给比下去了。 “你可知宜妃是什么情况。”荣妃看似随口问了一句。 苏云溪正在吃橘子,闻言疑惑的望过来:“不是病了么?”她随口问了一句,神情极其自然坦荡,众妃嫔盯着她的眼神,便又撤回来了。 对于她来说,经常在康熙面前演戏,她觉得她的演技直线上升。 荣妃看完,倒没说什么。 这一次宜妃的事,太过蹊跷了,倒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众人一时间闲聊着,一边用膳,不得不说,当康熙在的时候,大家那种敏感的小神经,反而没有那么敏感,而变得大剌剌起来。 苏云溪慢悠悠的啜着白水。 等晃了一圈之后,又赏过一场戏,这才散了。 她随即就回了乾清宫,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这样的活动量对于她来说,有些重了。 金钏跪在她身侧,轻柔的替她捏着腿。 “用力点。”她道。 这样的情况下,缓过来一点之后,苏云溪便摘掉护甲,挥挥手,示意她起来。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崇嫔手里拿着剪子,将自己保养很好的指甲,尽数齐根跟剪了,地上落了一堆长指甲。 “怎的剪了。” 康熙问。 苏云溪就随口回:“今儿去瞧小公主了,生的白嫩可爱,比最精致的绸缎还要滑。” 回想着那种手感,她这才道:“臣妾想着,把指甲给剪了,到时候生了孩子,就能好好的摸摸他。” 她不想翘着兰花指,就连踏踏实实的摸摸孩子都不成。 “这么大的本钱。”康熙道。 苏云溪一脸柔和的点头,她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 “不知道生出来,像您还是像臣妾。”这是一个说不好的问题,不生下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 康熙看了一眼她娇嫩的脸颊,不禁笑道:“像你都是极好的。”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里也觉得像她最好,但是嘴里却说着:“臣妾觉得,像您才好,这样在见不到您的时候,就能瞧着孩子,也能聊以相思。” 她这么说着,双眸水润晶亮,带着潋滟的波光。 “嗯。”康熙点了点头,摸着她的脸颊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不管以后怎么样,目前来说,他还是很喜欢她的。 苏云溪捂着脸不说话,她还是在想那小小的孩子,跟巴掌大不了多少,包着襁褓,看着软濡可爱,这就是婴儿的魅力不成。 在这种想法下,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简直充满了期待。 以前的时候,没怎么见过孩子,她对胎儿还是有些惊恐的,肚子里有个孩子,会踢会闹会喝羊水。 有时候胎动就很恐怖,像是一个恐慌分子一样,顶着一个地方拼命的踢。 很疼。 疼的让你说不出话来。 她就隐隐的有些恐惧感,毕竟这样的事,肚子里有一个独立的生命,除非你爱惨了小孩,要不然真的有恐惧感。 然而瞧见小公主之后,她心里有个概念,她以后会有一个白白软软的孩子,会对着她笑,对着她哭,问她叫额娘。 还会对着她吐泡泡,想想就觉得心里美的要冒泡。 苏云溪柔柔一笑,侧眸看向他:“臣妾已经等不及了。” 然而等不及还要等。 现下御花园中姹紫嫣红,漂亮极了,苏云溪走在羊场小道上,迎面瞧见了易常在。 对方现在瘦的厉害,脸上挂着薄薄的一层皮,看着瘦骨嶙峋的,精神头也差,眼神浑浊不堪。 苏云溪瞧见,就不免想起,她第一次过来投诚的时候,穿着粉色方胜纹的旗装,脸上挂着羞涩的红晕,仪态万千的给她请安。 “易常在。”她轻唤了一声。 对方像是被惊了一下一样,猛然间抬眸,瞧见她之后,眼神中迸发出晶亮的光,转瞬又熄灭下去。 “您知道吗?” 她一开口,眼中就带了泪,这声音就有些许的哽咽。 “嫔妾,被放弃了。” 当她知道宜妃抱病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日子,也不长了。 “嫔妾一直不曾对您说过,这些日子以来,嫔妾真心拿您当手帕交,想要和您在这后宫中扶持到老。” 然而天不遂人愿。 这路啊,走着走着就没有了。 最起码她的人生路,就这么断了。 苏云溪沉默下来,看着她,在她期待又紧张的眼神下,低声道:“本宫亦然。” 然而这一切,在她动手的时候,便荡然无存。 她明白,易常在也明白。 两人眼神交汇,似是有无数的话要说,但真的临到头上,反而无话可说。 苏云溪搭着小算的手,脚步从未停过,直接略过易常在,渐渐走远。 人生中会有很多个交心的机会,但阴差阳错的,总是会消失不见。 拜别她之后,她还有些惆怅。 等到回了乾清宫,心情也有些不大好。 康熙来瞧她,见了不禁低声问:“怎的了?心情不好?” 这段时日,他教了很多东西,苏云溪感觉他有点像是老师,便低声将易常在的事说了。 康熙沉默,这样的情景,他也经历过。 “没了易常在,还是容常在好常在。”他劝道。 苏云溪听着,不禁好笑,这就是被迫佛系呗。 但心里还是难受,她是真的想把易常在当朋友的,但对方这种情况,只能说造化弄人。 “行了,莫伤怀了,开春又是一场选秀,到时候你去瞧瞧,有喜欢的秀女,直接选进来陪你玩就是。” 康熙随口道。 这个操作,让苏云溪有些呆:“还能这样?” 康熙含笑点头:“是。” 原本是不能的,但是对他来说,宫里头多一个妃嫔,那就多养一个,左右也不算什么。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这亲自弄进宫一个竞争对手,她闲疯了不成。 “有您陪着,比谁都强。”这是实话,有帝王常伴身边,代表着恩宠不断,代表着这后宫里头,所有人都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好友固然重要,但宫中找好友,那就是走钢丝,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刀刃山。 尸骨无存那种可怕。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越发进益了,念在你如此乖觉,朕给你个圆梦如何?” 这种圆梦活动,她最喜欢了。 之前还想着,若是这圆梦提的要求高了,对方不答应,她岂不是尴尬。 然而等现在她才知道,什么尴尬不尴尬的,能够捞到手里的,才是真正的好处。 其他的都是虚假的。 像是她这一次,若是位份再高些,手里的人再多些,宜妃定然不敢随意下手。 “圆梦么?” “什么方向?” 她连着问了两句,眼神晶亮的一塌糊涂。 康熙捏着她肉呼呼的脸颊,看着她惊喜的眼神,不禁骄矜的抬了抬下颌,轻声道:“不限。” 苏云溪想了想,她目前最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位份的话,她这嫔位册封礼都还没过,若是说升为妃位的话,估摸着康熙不会同意。 那要是其他的,到底提个什么要求,才不会埋没这一次的圆梦时刻。 毕竟遇一回不容易,她得抓住机会,得到点什么才成。 看着看着,她起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第 47 章 苏云溪看着康熙,这是一个无情的圆梦机器。 他太会收买人心了,这种时不时的圆梦时刻,简直就像是小毛驴跟前吊着的那根胡萝卜。 但是这种画饼行为,不得不说,让她非常心动。 她看着康熙的神色,琢磨了一会儿,跨坐在他腿上,笑吟吟道:“那臣妾便随口说了。” 他没有什么异议,鼓励的看着她。 苏云溪慢悠悠道:“臣妾住在西侧间,倒也不是什么常法,您瞧着,给臣妾安排个宫室?” 这么说着,意思很明显了。 宜妃若是没了,她在翊坤宫里头挪一挪,便有现成的地方了。 她都能想到的事,康熙显然也是能想到的。 “成。”她是一点都不贪心,就算他不说,这等到时候,也必然会把宫室拨给她。 苏云溪便高高兴兴的笑了,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娇娇气气道:“万岁爷真好。” “这就好了?”他逗她。 她今儿穿着一袭粉青色洋花藤萝纹泰西纱的裙子,非常淡雅的裙子,行动间如同流动的泉水,叫人心情舒畅。 苏云溪认真的点头:“就这,臣妾便满足了。” 两人又闲话几句,康熙便去忙了。 苏云溪在想着宜妃现下到底是什么情况,却不知道,宜妃也是在想着她。 翊坤宫。 宜妃关在宫里头,不许跟外头有星点联系,她原本染了福寿那些玩意儿,就有些上瘾,刚开始的时候,还送些寻常膳食过来,当发现她有这个苗头之后,康熙便断了她的膳食。 她这会儿饿的头眼发晕,难受的一塌糊涂。 但是几个精奇嬷嬷看她看的很紧,让她没有一丁点的机会往外头传递消息。 她有些不明白,就是对崇嫔下手罢了,小惩大诫一番,降位、罚俸、关禁闭这样的处理方式,她都能接受。 唯独不能接受要她的命。 一个低位妃嫔罢了,竟然要了她的命,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叫人释然。 富察氏那小贱人,配吗? 然而就是她,让她此刻躺在榻上,腹中空空,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胃在消化胃。 宜妃睁着眼,看向帐顶,那葡萄缠枝的花纹,象征着多子多福,她想起来自己的五阿哥胤祺。 这个孩子,打从生下来之后,就抱到皇太后处抚养,现下只会说蒙语,就算是母子相见,也没什么话说,毕竟彼此间语言不通。 她正在学蒙语,想着孩子不会,她得会。 但是万岁爷是要她的命,她以后再也见不到自己的胤祺了。 宜妃睁大双眸,素来娇艳的脸颊上,一片昏黄,她一向爽朗有活力,这会子跟枯萎的花朵一样,蔫哒哒的。 太久没有进食,造成她唇舌都一片干燥。 嘴唇发白起皮,瞧着凄惨极了。 她正在发呆,就见康熙跟前的奴才来了,是一个叫魏珠的,瞧着还年轻,不到二十的样子。 作为梁九功的得意大弟子,宜妃焉能不认识。 在这种情况下,她眼眸中不禁迸发出光亮来,难不成,万岁爷赦免了她的罪。 “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魏珠轻声道。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好好的请安,她就觉得确实有希望。 “起。”她侧起身来,一脸期盼道:“可是……” 不等她说完,魏珠便低低的笑了,柔声道:“万岁爷说了……”在她期待的眼神下,魏珠说话愈加慢悠悠。 “您不能脏了这地,故而先迁到储秀宫去。” 这话说的诛心,宜妃原本就雪白的脸色,登时变得青白起来,她强行提的一口气卸了,登时有些难受,口唇都有些发紫。 宜妃勉强起身,看着垂眸躬身一脸恭谨的魏珠,低声道:“本宫要见皇上。” 她纵然这么喊,但是心中明白,是见不到的。 “本宫要亲自面见万岁爷,总不能什么都不说,便直接定罪了吧。”她道。 魏珠低低的笑了,侧眸看向她,当初的宜妃,面上总是一片和善,实则最是手毒,他不过多看了两眼,被她瞧见,没几日功夫,就被罚了,用的罪名是不敬。 “万岁爷交代过,叫您听话些,别闹。”魏珠一板一眼的盯住。 然而这样的结局,对于宜妃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若是移到储秀宫,她不信对方会让奴才也跟着,到时候她身边没有一个人,岂不是死的更快。 想到死这个字,她不禁不寒而栗。 看着她绝望的眼神,魏珠面目平和,冲一旁的精奇嬷嬷点头,示意直接抱着她走。 现下快要下钥了,周遭都没有任何声音,宜妃的嘴被捂着,直接抱着往储秀宫去,安排在先前小贵人住的宫里头。 等收拾妥当之后,魏珠看向一旁的精奇嬷嬷,厉声道:“这差事办好了,若有差池,万岁爷定不轻饶。” 宜妃挪出去后,这翊坤宫真正的差事才出来。 既然决定了崇嫔入住,那么她原先的那些桌摆陈设,便都要敲了重新装。 康熙想了想,等晚间寻崇嫔的时候,就问她想要什么风格的。 看着正殿的堪舆图,苏云溪皱着眉头,这是要自己装修,那岂不是好玩了。 她大手一挥,开始认真的画图,既然是自己住的地方,甚至未来许久要住的地方,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这堪舆图,基本已经弄好了,剩下的就是根据个人喜好,而进行的一点小小的改动。 苏云溪原本想着自己定,但是为了让阿卡纳西有参与感,获取他的一点喜好,便拿着堪舆图,期期艾艾的凑过来,轻声道:“您能帮臣妾瞧瞧吗?” 说着她就凑过来,离的近近的,浅笑着解释,她没有做过这样的差事,但是做不好,故而想要叫他参谋一下。 然而话是这么说,但是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你提建议,必然是跟着自己的审美来,他看室内比较顺眼的情况下,自然愿意多呆一会儿。 康熙果然认真的给她提议,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包括墙纸用什么色用什么花纹,这家具用什么木,都一一的商议过。 “紫檀木如何?” 苏云溪抬眸看向他,柔声道:“那您喜欢吗?” 康熙点头:“嗯。” 他既然喜欢,那就选了。 林林总总,包括门口种什么树,都仔细的问清楚了。 这么说了半晌,她有些累,便窝在他怀里,软乎乎的撒娇,苏云溪原本想改变策略,换一个方式来。 然而想想他去盛京谒陵的时候,才表现的冷漠无情。 但是回来的时候,他直接就变了心意,又对她热乎起来,她认真思考是不是那封信的缘故。 后来想想,不是的,康熙不是这样的人。 若他是这般念旧的人,那么就不会这样对宜妃了,瞧瞧这犯了事,直接就是弄死了事。 所以想着,她之前的行为,还是有用的,但是康熙这人比较狗,所以说翻脸就翻脸,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情哥哥~” 她冷不丁凑到他耳边低喃了一句,见他抖了抖耳根望过来,便一脸若无其事的走开了些。 “再叫一声。”康熙道。 她的声音又绵又软,软濡娇媚,这般压低了嗓来说,更是好听的一塌糊涂。 麻的人骨头都酥了。 苏云溪轻轻一笑,哪里是他说要叫,她便叫的。 她觉得,还是之前给糖给多了,光想着顺他的意,却不曾想,当阈值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满足感就直线下降。 她决定以后就进行饥饿营销,他想要的都没有。 用手帕打从他脸上拂过,苏云溪轻轻一笑,紧接着就离开了。 她坐在离他远远的地方,那身上带着暖暖的玫瑰花,顺着风就飘进他鼻间。 “学坏了。”他眸色幽深的起来,直接往她这边来,走近了之后,便直接将她搂到怀里,蹭着她的脖颈,慢悠悠的不说话。 苏云溪被他蹭的难受,男性气息萦绕,是一种非常有侵略性的气息。 “别。”她歪了歪头,轻声道:“不能如此。” 然而对于他来说,这点拒绝不疼不痒的,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这是欲拒还迎。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反应可想而知。 苏云溪被他蹭的小脸通红,这是一个非常性暗示的动作。 “别呀。”她软乎乎的撒娇。 双手无力的推着他,见他没有反应,便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腹上,一边道:“您瞧着,如此可行?” 胎动阵阵。 幼儿踢在手上的触感,好极了,好像是新生命再和这个世界对话。 康熙心里那玩闹的心思去了,变得认真起来。 他看着她起伏的肚皮,轻声道:“你辛苦了。”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倒也不打紧,只是对于她来说,只要她喜欢这个孩子,她的路就顺畅许多。 但是想想宜妃这个前车之鉴,她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宜妃膝下还有胤祺呢,一点也没耽误康熙下决定,好在胤祺养在皇太后跟前,对于以后没有什么影响。 有些人,是禁不得念叨的。 这头刚想着宜妃,没两日功夫,就有奴才上报,说是她抱病而亡。 脉案写的清清楚楚,跟真的一样。 若不是她知道内情,还真当一切都跟记载的一样。 她没了,这后宫妃嫔举哀。 苏云溪没去,她怀着身孕,冲撞了有些不大好。 但是哀乐阵阵,一直在耳边回响,况且这阖宫尽是一片白,像是了冬日大雪。 丧事一连办了三天,后宫妃嫔还松散了些,其他的都交给内务府来办,理论上来说,这妃嫔没了,都是要给哀荣的,比如说丧仪按着高一位来办。 但是宜妃不是,她仍旧按妃位办的,旁人就知道,她是犯了事。 只不过被按下来了,一直不曾有人说出来而已。 对于宜妃的死,后宫众人都有些诧异,又觉得意料之中,但是都在猜测,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谋害崇嫔这样的事,大家都做了,并不单单是宜妃一个人,作为幕后推手,大家都明白,这一次的事,定然是为崇嫔报仇。 但是理论上又有些说不通,毕竟一个嫔罢了,就算动手了,她也毫发无伤不是,为什么会直接弄死宜妃。 然而过了几日,众人才恍然发现,弄死宜妃事小,这一次竟有血流成河之意。 凡是跟此事战败你的奴才,俱都被押入慎刑司,严刑拷打之后,直接打入天牢。 就连刚刚圣驾驻跸过的郭络罗府,这一次也获罪颇深,直接查抄了。 一个小小的嫔位,竟然有这么大的能力不成,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是她们所不知道的。 而且是最关键的信息。 苏云溪倒是知道福寿的厉害,知道这是个狠毒玩意儿,只要沾染上,这辈子就毁了,但是在康熙初期,这玩意儿知道的人比较少才是。 而康熙定然也是不知道的。 她不知道康熙如今的表现,是作为帝王的正常表现,还是说,他知道些什么,比如说有一些像她一样的特殊情况。 不可否认的是,他身上那股子封建味,着实有些浓厚。 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秘密,她并不是很想知道,毕竟知道的多,死的就快。 瞧瞧宜妃,在十六年册封为宜嫔的时候,尚且有评价说,眷顾最深,这代表着什么,这就代表着,她是康熙初期最受宠的那一个。 康熙不管去哪里,都会给她带特产之类,可以说圣眷最深。 她最厉害的地方,是长盛不衰。 一时半会的得宠,这宫里头太多了,但是对于康熙来说,要让一个拥有一片森林的人,却总是想着你,就已经很难了。 苏云溪叹了口气,看着郭络罗系被清洗干净,而她膝下养着的小公主,现下也空了出来,郭络罗贵人没有资格养育小公主,那么就要有个人接手。 康熙在心里盘算,到底给谁好。 想想贵妃膝下空虚,给了她倒是正好。 “贵妃?”苏云溪喃喃自语,打从她穿越以来,还没见这么一号人物,不禁有些呆。 见她如此,康熙不禁笑道:“嗯,她。” 苏云溪敛下神色,仔细的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贵妃娘娘身子不大好,原主一面都没有见过,更多的是听个名,一直抱病,不曾出现在人前。 故而她穿越过来没见的话,便直接忽略了。 贵妃作为孝昭皇后的妹妹,遏必隆的小女儿,那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 再加上在宫里头有孝昭皇后的余泽,她定然是活的非常潇洒恣意。 苏云溪不置可否,深深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可怜。 论家世不是最好的,论长相,也就比旁人强一点,但是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事,还真难说,她就是最好的。 所以穿越这么久,她竟然从来没想过会有贵妃的存在。 这应当是历史上谥号温僖贵妃的那个贵妃了。 这么想着,她笑了笑,柔声道:“那倒要恭喜贵妃娘娘了。” 这不用出力,也能收获一个小崽崽。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若是喜欢,便直接给你了。” 苏云溪摇头,她自己肚子有,何苦要旁人的孩子。 康熙也不过闲话一句,没有真的给她的意思,想了想,柔声道:“你喜欢公主还是阿哥?” 这样的问话,略有些恐怖了,什么喜欢什么。 这话没法接。 苏云溪想了想,侧眸看向他,认真道:“不管是公主还是阿哥,只要是万岁爷的孩子,臣妾都爱。” 只要是她的,她都爱。 这话强调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旁人都觉得这是假话。 就连康熙也要来问问。 听她这么说,康熙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她鼓起的肚腹,眸色深了深,这肚子也太小了。 他见过不少孕妇,就没有见过肚子这么小的。 等到出去之后,他就直接传召御医,仔细问问:“为何崇嫔的肚腹这般小?可是胎儿发育不大好?” 御医沉吟片刻,低声道:“脉象一切正常。” 这就是没问题的意思了。 康熙皱了皱眉,挥手让他退下,就算他对崇嫔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执念了,但仍旧盼着能够好好的。 等到晚间的时候,康熙就直接往西侧间去了,到的时候,苏云溪正手里拈着点心来吃。 “吃这么多,怎的还这般瘦。”坐在她身边,康熙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吃用着,瞧着就香甜极了。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嗯,吃不胖。” 这个体质平时挺好的,但是怀孕的时候,就让人特别难受,毕竟这长不胖,总让人觉得,是不是连孩子都没有长好。 康熙笑吟吟道:“挺好。” 不能给她太多心理压力。 看着崇嫔吃的香甜,他无端的想起来,那日刚刚回来的时候,她捧着小算的饭菜来吃,他就想,是不是奴才的饭菜过于简单了,让孕期的她,有些不成。 然而不得而知。 好在还有两三个月才生,这段时间,足够养回来了。 打从这天起,苏云溪发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她这里赏,什么长肉吃什么,她被投喂的有些扛不住。 就算孕期的时候,胃口比较好,但是也不能这么喂。 关键康熙不光投喂,他还想称一称,看她有没有重一点,等她重了一斤半斤的时候,就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苏云溪知道,这时候重一点,是孕期的正常体重增加,并不是她吃胖了,但是为了不被康熙盯着用膳,她还是什么都没说,让康熙沉浸在喜悦中,不可自拔那种。 “宜妃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你有什么想法吗?”康熙问。 苏云溪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反应,便试探着问:“您允许臣妾搬离了?” 这句话说的,康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许。”他骄矜的抬了抬下颌,冷漠道。 苏云溪撕了撕手帕,不置可否,侧眸看向他,柔声道:“那能有什么想法,您给个提示?” 他也不过是闲问一句,谁知道被她反问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话题便直接略过了,对于两人来说,实在有些不好回答。 宜妃没了,翊坤宫主位变成了崇嫔。 对于不声不响就获取一切的崇嫔,大家报以崇高的敬意,这人厉害啊,看似什么都没做,实则越级打怪,将高她一位的宜妃直接打下来。 并且分毫不伤,万岁爷还怜惜的跟什么似得。 生怕她收到星点伤害,这样的情况下,焉能叫众人不心生难受。 荣妃眸色幽深的看着翊坤宫的方向,低声跟嬷嬷道:“翊坤宫那边,平日里多注意些,莫跟宜妃一样,终日里打雁,却被雁给啄了眼。” 这何止是啄了眼,这是直接丢了命。 身边的嬷嬷应了是。 而苏云溪也发现,打从她升为主位后,这宫里头的人,对她的防备就特别深,见面的时候,仍旧是笑容满满,但是她知道,那眼神的戒备骗不了人。 好在她不在乎,现在有康熙这个虎皮大旗,她又敢往御花园去了。 施施然的走在宫道上,苏云溪看见奴才带着小公主,便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做什么去?” 身边的嬷嬷赶紧道:“回娘娘的话,要送到贵主儿那去。” 这宫里头的贵主儿,就只有贵妃娘娘一个。 “成,本宫知道了。”她看向茫然无措的小公主,眼神闪躲,当她看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往人后面躲,哪里像是个公主,倒还没有宫人有自信些。 她就想,若是等她生了公主,定要宠的她天上地下。 挥别小公主之后,她心里有些不得劲,便低声问一旁的小算:“为什么宫里头低位妃嫔不能养自己的孩子?” 她隐隐约约记得,刚开始不是这样的,后来才改了的设定。 这样的算是隐秘事了,小算也有些不大清楚,问了就说不知道。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苏云溪便直接问了:“为何不可?” 这孩子养在父母跟前,是天经地义的事,怎的就不成了。 康熙随口道:“有些不适合养。” 在早些年的时候,许多妃嫔生孩子,有的生,没得养,在这种情况下,换养之后,这孩子倒能活下来了,故而一直遵循着这个例子,不曾更改过。 听他这么说,苏云溪就知道,这话是问不出来了。 她觉得,事情定然不是这么简单。 时间一天天的过,转瞬间就到了初夏,天气一点点的燥热起来,一到晌午,热的人不想出门。 苏云溪立在屋檐下,看着远处的皇宫。 《后汉书》曾记载“天有紫微宫,是上帝之所居也。王者立宫,象而为之”。而皇宫便是其中之最,她立在二楼,能够看到的范围特别大。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辉煌的宫殿群。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叫人生出几分豪情来,像是让人觉得,俯瞰众生。 苏云溪捏了捏自己的脸,忍不住勾唇一笑。 她看向一旁的小算,低声道:“可查出来了?” 小算点头,轻声的将事情解释一遍,说到底,就是前头那些皇子站不住,所以才想出来的法子。 “唔,本宫知道了。” 这样的情况下,她定然不会再贸然跟康熙说什么。 “今儿要挑稳婆了,您瞧什么时辰好。”小算道。 苏云溪随口道:“不拘早上或者下午都成。” 后来就定了下午,当下午的时候,这忙碌一天,精神头没有上午好,才更加能体现一个人的素质。 等到第二日,她小憩起来,就见小算领着六个稳婆过来给她挑。 苏云溪看着她们行礼问安,身上穿着褐色的褂子,看着倒是非常精神,她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她们手指等处,面上都没有任何的错处。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混到宫里头做稳婆。 她看了看,选了三个眼神清正的,这才挥挥手,叫她们离开。 选完稳婆,要选伺候皇嗣的宫人,选完这个,要布置产房,这怀孕的时候可以住在乾清宫,但是生产的时候,是要回翊坤宫的。 正殿收拾着要一段时间,但是约莫着,等她要生的时候,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奶母的话,明儿再挑。”一天之内看的太多,她有些头晕眼花的,疲累不已。 小算点点头,上前沉默的给她揉肩。 等这流程走一遍之后,她就开始期待生崽起来,越到这个时候,越是好奇,这肚子里到底是公主还是阿哥。 这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了,她临镜自照,看了半天,回眸看向一旁的康熙,歪头问:“您看臣妾,像不像,嗯,一个发面馒头。” 用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还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她不说的时候,康熙还没有发现,这么一说,瞬间也觉得是个发面馒头,白白胖胖,特别可爱。 “不像。”康熙捋着袖子,露出精壮的手腕,一边道。 苏云溪又照了照,认真点头:“嗯,不像。” 这也太惨了,她心里很难受,想象一下生孩子的时候,要在陌生人面前,双腿大张,没有一点尊严,偏偏她还不能说个不字。 而且她记得说,孕妇生产的时候,会阴处的肌肉会全然松弛,什么大小便失禁,都是常有的事。 这样的话,这也太尴尬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大小便失禁,还谈什么尊严。 而她作为成年人中的小仙女,发生这样的事,她以后的脸面往哪搁。 正想着,她突然觉得一股热流顺腿而下,不禁面色大变,。抓着小算的胳膊,轻声道:“传太医。” 说着她就往更衣室去,想要看看这股热流是见红还是羊水。 这两种的处理方案不同,她要提前看看。 小算扶着她,金钏跟在一旁,抖着手去脱她裤子,看了一眼是血之后,眼泪都下来了。 “是血是血。”她抖着手,想要重新提上裤子,却怎么都不得法。 苏云溪一脸严肃,自己提上裤子,叫小算出去之后,又叫银钏进来伺候,好生的洗漱过后,换了干净衣裳。 这御医刚好也过来了,把脉之后,便轻声道:“只是见红罢了,嫔主儿好生的等着,什么时候阵痛了便什么时候生。” 苏云溪记得,这见红就是生产征兆,闻言不禁有些懵,一脸无辜道:“这不是要生了吗?” 御医摇头,认真的给她解释道:“还早着呢,见红之后,有的三到七天就会有生产反应,有的人见红只是见红,还有下一次见红。” 可以说遥遥无期,就提醒你一下,这马上要生了而已。 这么说来,确实是快了。 苏云溪认真的算了一下时间,大概还要半个月才满九个月。 都说七活八不活,她这个时候生,算不算早产呢。 她这么想,便直接问了,御医摇摇头,轻声道:“只要孩子生下来康健,就不打紧。” 有时候小日子记错了之类,都会影响生产的时间,并不是说差几天就一定是早产的。 苏云溪听完心中就忐忑不已,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窝在他怀里,认真道:“今儿见红了,臣妾心里害怕。” 这话一出,不光她心里害怕,就连康熙神色也认真起来。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无事。” 两人絮絮的说着,康熙将她往怀里搂着楼,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轻声道:“朕乃真龙天子,赐你星点福气,便足够你娘俩用。”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安她的心。 两人说着说着,苏云溪就捂着肚子,轻声道:“胎动了。” 许是孩子快长成了,每一次胎动的时候,都能给她肚子鼓起一个大包,然后在小手小脚都能看出来。 “您瞧瞧,这是小手。”她撩开寝衣,露出肚皮,看着那上头的小手鼓了个包。 康熙头一次瞧见这个,不禁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里面的小手像是回应一样动了动,他心里登时起了异样的感觉,原来这就是血脉相连,原来这就是这种奇妙的感觉。 他又伸手摸了摸,就见那小手鼓了鼓,紧接着肚子一片平坦,没有任何反应了。 苏云溪被他摸的有些痒,赶紧放下寝衣,笑道:“有意思吧?” 她是对孩子有一点点的恐惧感,肚子里竟然养着一个孩子,并且能够动,看着太奇怪了。 但是面对康熙的时候,她要培养那种喜爱的积极向上的感觉,话说便有一种引导性。 “嗯,可有意思了。”康熙点头表示赞同,大手就轻轻的扣在她肚皮上,一动不动,想要再次感受那种令人感动的感觉。 好一会儿过去后,感觉被踢了一下。 他登时激动起来,素来平稳的神色有起伏,激动道:“是不是踢了朕?” 苏云溪点头,确实被踢了一下,她有些疼,但在康熙面前,还是面不改色道:“宝宝喜欢您呢。” 说起宝宝来,她突然想起来,都快生了,都还没起个名字。 “孩子起什么名?”她问。 她一问完就有些后悔,康熙起名的技术,有待提高。 什么长生保清,简单又朴实,寓意是极好的,但就是不够优美。 像是温庭筠黄庭坚之类,好歹像个名字。 而康熙起的,更像是猫猫狗狗的名字,难不成他觉得,起个贱名好养活? 不得而知。 苏云溪笑了笑,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一脸认真的等待着,谁知道康熙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道:“叫小蜜?” 小蜜。 康熙品了品,甚是激动道:“这名字好,如糖似蜜,若是个公主,用来最好。” 苏云溪无言以对,小蜜这在后世有点不对味啊。 但是她不能说。 “换一个吧,不如叫糖糖,一样甜,不拘男孩女孩都能用。” 康熙摇头,什么糖糖,也太直白了些。 “如果是个公主,就叫雪宝怎么样?”她询问道,起名的时候才发现,她这起名技术,和康熙比起来,好不到哪里去。 “这……”康熙沉吟。 苏云溪便给自己辩解道:“这起个贱名好养活,雪宝好,到时候白白胖胖的,多好。” 想想玉雪可爱的小女宝,名字叫雪宝的话,确实加倍可爱。 “那等咱小公主长到六十岁,头发花白的时候,也被人叫雪宝?”这就是闹呢。 苏云溪一听,摸了摸下巴,低声道:“这……”好像是缺了点味儿,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年迈的时候,都是叫一些尊称,谁会去叫名字。”她顾着脸颊,不高兴的嘟囔。 这确实是实话,对于她来说,就像她现在。 康熙给她起了表字叫崇月,但一般谁敢叫,也就是康熙偶尔会叫一声崇月,大多数时候,都是叫嫔主儿、崇嫔为多。 听她这么说,康熙也觉得对,便轻笑着道:“成,雪宝就雪宝吧,那若是个阿哥呢?” 阿哥的情况,苏云溪没有想过,她总觉得这一胎是公主,从头到尾都是。 做康熙的阿哥并没有多好,他这样的人,养出来的阿哥,都玩不过他,一个个的,早年风光晚年凄惨,说起来也有些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生下来再说,若是公主,便叫雪宝,若是阿哥,便再起一个。” 康熙一脸认真道。 苏云溪对这个没有异议,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到底什么时候能生,越是临到头上,就越是期待。 名字起好了,小公主的衣裳也做好了,就等着生了。 她摸了摸肚子,自言自语道:“你可顺利点,不要折腾额娘,要不然等你生下来,额娘非打你屁屁不可。” 第 48 章 康熙在一旁听着,闻言道:“那成,朕等着你生下来之后,便直接打她一顿。” 苏云溪一脸认真的点头。 两人说着,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都知道这不过是说着玩的,小小的姑娘,谁舍得打她,说不得要抱在怀里,千娇万宠呢。 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极好的、 两人相拥着睡去,临到孕晚期的时候,她浑身都不舒服,晚上睡觉会做梦,身体骨缝之类的也会打开,所以说特别难受,睡着就有些不大安稳。 康熙将她搂到怀里,听着她无意识的哼咛,突然间就觉得有些心疼。 崇嫔素来娇气,能够忍受怀孕生子之痛,瞧着也格外不同意。 苏云溪也觉得自己相当不容易,她叹了口气,慢悠悠的在乾清宫内晃荡,越是临近产期,越是不能够太过懒散,而是要不停的运动。 她给自己打气,痛苦一时,痛快一世。 现在难受算什么,等到生孩子的时候顺利,比什么都强。 如此过了几日,她明明见红过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生产迹象,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不禁有些愁:“明明见红了,怎的还不生?” 这生了也愁,不生也愁。 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康熙就低声安抚:“御医不是说了,见红只是个信号,许是信号给错了,你再等下一次信号就成。” 话是这么说,但当事人心里着急。 “那去瞧瞧翊坤宫。”康熙道。 这么说着,便直接叫奴才拿着牛角灯,往后头的翊坤宫去。 到的时候,翊坤宫已经下钥了,主位妃嫔不在,这宫里头下钥的就特别早,康熙一来,赶紧忙着开门,妃嫔们收拾打扮着起来,等康熙携着苏云溪到的时候,就见殿内候着一水的妃嫔宫人,都穿的干净齐整,倒像是没有睡下的样子。 “嫔妾给万岁爷、崇嫔娘娘请安。” 康熙叫了起,苏云溪便也浅笑着回了个礼,就听康熙道:“都回吧。” 这是不想叫众人跟着的意思。 对于康熙来说,这些人都是他记忆中已经褪色的人,有些认不大清楚,对于这些,他着实没有打交道的欲望。 看着众人不甘心的咬唇而去,苏云溪抿嘴笑了笑,瞧着表现的跟个大情圣似得。 “你瞧瞧,这装潢可还喜欢。” 强制都选用的特别有少女心那种,浅绿色的底,上头是粉青的花朵,非常素雅的效果。 而室内陈设,主题都是康熙选的,为了顾虑她的心情,一些小女儿的粉色装扮居多,她瞧着很是喜欢,年轻的时候,就喜欢黑白灰,等到年纪大了,就会特别喜欢粉红色,什么带有毛爷爷的照片的粉红色就更好了。 她看了一圈,她住的那小房间和主殿比起来,约莫就相当于一个小浴室了。 正殿实在是爽,看着就敞亮。 苏云溪转悠了一圈,心情果然好起来,不再担忧肚中孩子的事。 说起来她现在是在京城中心有房的人了,有价无市的那种。 这么一想,瞬间激动起来,她勾起唇角抚掌一笑,还不等说话,又是一股热流顺着大腿往下流。 她抓着康熙的胳膊,一脸淡定道:“好像又有信号了?” 这一回生二回熟,苏云溪觉得,自己这也算是修炼到家了。 反而康熙紧张起来,一叠声道:“快,传御医。”一边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内室的床上,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女子生产,向来是在鬼门关上打转。 他还没稀罕崇嫔稀罕够呢,一点都不想叫她出事。 宫女要脱她裤子查看是羊水还是见红,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康熙,就听对方道:“还有裙子挡着呢,不妨事。” 主要这东西脏污,担心污了他的眼。 既然万岁爷都不在意,宫女也不敢耽搁,赶紧看了看。 “是见红。”她道。 苏云溪点点头,表示明了。 这第一次见红是个信号,那么第二次见红呢,估摸着就是真的要生了。 金钏事先将流程背了好几遍,这会儿便兀自镇定的指挥:“银钏去守着娘娘,小祥去抬水,小福子去端碗鸡丝面过来。” 等一切吩咐好,御医也来了,不等把脉,苏云溪便直接道:“阵痛了吧?” 她有些不确定的说,腹部一阵阵的抽痛,大概痛几秒,接着就是一片平静。 御医号脉过后,点点头,表示确实是这样。 有了生子信号之后,便要上报给皇贵妃,很快来了一群人。 后宫听到动静的妃嫔都来了,林林总总立在门口,被小算引着去客厅坐下,摆了茶水点心来待客。 看到翊坤宫正殿井井有条的样子,康熙不禁点头,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显水的,这会儿倒是显出好了,能够处理的快速敏捷,也没出什么岔子,看来崇嫔平日里没少教。 而皇贵妃看着他在,先是柔顺的请安,等坐定的时候,眸色不禁深了深。 德妃娘娘生产,他连问都不曾问过一句。 可崇嫔刚发动,他竟然就坐镇在此,这崇嫔当真这般可心不成。 没一会儿功夫,六宫其他妃嫔也陆续而至,立在门口,先是请安之后,便静静的坐着。 翊坤宫安静极了,落针不闻。 间或有正殿传出星点动静,其他时候,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慌乱的迹象。 奴才们忙的脚打架,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仍旧有条不紊,可见平日里也是极有规范性的。 荣妃垂眸,敛下那一片幽深的神色,半晌才勾了勾唇角,只要她的胤祉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而一旁的惠妃,年岁大了,对这些事看的很淡,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将胤褆好生养大,而放在她宫里头的胤禩,说起来也在她名下,如此一来,宫里头就这么八个阿哥,她就占了俩,稳稳的端坐着。 这宫里头,年岁也是极重要的,胤褆今年这么大了,而这崇嫔肚子里,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不说,就算是阿哥,前头的已经长成了,他还是个稚子,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比得过。 她看了一眼右手边,德妃没来,她出了月子,身子有些虚,倒也应该来,只是小公主身子有些不大好,身边不敢离人。 所以就没有来。 而宜妃没了,她的老熟人就少了一个。 贵妃也没有来,她向来深入简出,轻易不肯露于人前。 惠妃就这么看了一圈,又望向主位上端坐的皇贵妃,不知道从什么起,她头发好似白了几根,让人恍然发现,原来她们这一批人,真的年岁大了。 说起来也是,皇贵妃娘娘年岁虽然轻,但是万岁爷这真的绝啊,明明可以做皇后,却只是卡在皇贵妃上,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贵妃形同副后,哪里有正宫皇后来的名正言顺。 她想想就觉得愁,但是这皇后之位空悬,几个妃位,谁心里没点想法。 贵妃、惠妃、荣妃、宜妃、德妃,这几位妃子,都在盯着那后位呢。 一行人坐着,心思纷纷,没有一个能够将心思调到正在生产的崇嫔身上,唯独康熙有些坐不住,他在门前来来回回的踱步。 看的皇贵妃有些眼晕,便低声劝道:“您别急,先做着稳一稳,这女子生产,最起码要好几个时辰呢,您这时候着急也没用。” 康熙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对于孩子的期待,他现在是没有的,就是盼着这孩子能够平安降生,让他知道,什么叫天命可违。 再就是担心崇嫔出什么问题,这个他比较喜欢的妃嫔,他不想看到出任何问题。 想了想,康熙又起身,来到门前,敲了敲门,低声问:“可还好?”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了。 苏云溪直接出来,柔声道:“还在阵痛中,估摸着离生还早着呢,臣妾先溜达溜达。” 她这心也是宽的紧,倒这个时候了,还不紧不慢的换洗过,身上穿着方便的寝衣,明显不是昨儿那套。 康熙看了一眼,见她小脸红润,显然是不大疼的样子。 还不等他问,就见她小脸皱巴成一团,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 “疼了?”他问。 苏云溪点点头,哼哼唧唧的撒娇,要他抱着哄。 康熙没想那么多,直接将她抱在怀里,抚着背轻声哄着,就听皇贵妃清了清嗓子,那清脆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特别明显。 听到声音之后,苏云溪一怔,这才发现,后面坐着一群妃嫔。 她打眼一扫,估摸着能来的都来了。 “臣妾给几位姐姐请安。”她行了个礼,看着众人行礼之后,又回了个礼,这才抿嘴低声道:“今儿情况特殊,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谅解。” 都到了生孩子的空档了,谁会真的跟她计较什么。 皇贵妃浅声道:“你且安心便是,本宫给你坐镇。”对于坐镇产子来说,皇贵妃的经验非常丰富,打从孝昭皇后没了,这后宫所有妃嫔生子,都是她熬着夜陪。 可惜了,她不曾拥有自己的孩子。 想想如今年余功夫没有见过万岁爷的面,这恩宠更是不能提,她眸色幽深的看向正在缓慢行走的崇嫔,在心里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叫她能够独宠一年。 独宠二字,叫人想都不敢想。 初夏的夜带着微微的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若是崇嫔的缘故,那么太皇太后头一个就不会放过她,然而对方纹丝不动,并没有任何想法,她就在想,是不是方向错了,会不会有一个妃嫔,大家都不知道,却受尽了恩宠。 而崇嫔就是万岁爷推出来的挡箭牌。 然而这也是行不通的,对于万岁爷来说,就算他独宠,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这种情况下,挡箭牌这样的事,做事用不上。 那么崇嫔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够勾的万岁爷为她守身这么久。 就连寻常的百姓家,这妻子怀孕生产时期,也会有个小丫头在跟前伺候,更别提是万岁爷了。 可是万岁爷忍住了,这是已经发生过的既定事实。 而康熙却没有想过去找别人,这许多妃嫔,来来回回的在他跟前晃,哪一个不是他一开口,就直接如愿的。 但就算如此,康熙也没有找任何人。 只守着一个崇嫔过日子,这样的事,在发生之前,众妃嫔想都没有想过,就算是多几日圣宠,也觉得极为得意了。 崇嫔什么都有了。 众人看着就算生产的时候,也依旧荣光焕发的崇嫔,不禁沉默了。 有这么一张脸,好似多宠爱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方才两人搂搂抱抱的,崇嫔撒娇着要康熙哄,发现众人在的时候,固然是收敛了些许,但是对于众人来说,两人现在的互动,也格外的扎眼。 苏云溪将搭着康熙的胳膊,慢悠悠的在院内踱步,若是疼了,就立着等一等,若是不疼,就慢悠悠的走着。 御医说这样有助于开宫口,但是这样的活动,从未有妃嫔进行过。 抵挡阵痛,已经用了全身力气,谁还能够这样行走助产。 说到底,崇嫔也不是凡人。 苏云溪现下疼极了,她抓着康熙的胳膊,泪盈于睫,半晌才轻声道:“生完这个,不生了好不好?” 这是真的疼,疼的她想要大叫出声,然而方才的时候,产婆已经叮嘱过了,说是不能大喊大叫,会让力气流失太快,而造成一定程度的体力流失。 等到生孩子的时候,就会生不出来。 苏云溪知道道理,但是真的疼,忍住不叫出来,真的好难。 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想了想,这哭也是极耗力气的,若是哭的多了,到生的时候,依旧会生不出来。 用他的袖子擦了擦眼泪,苏云溪强忍着疼道:“您要奖励我。” 康熙点头,看着她娇艳的脸颊变的有些苍白,心里头心疼极了,看着她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苏云溪没有什么想要的,她想要的,康熙早已经送给她了,就算没送的,她自个儿身家丰厚,也能够很轻松的得到。 在这种情况下,问她想要什么,她只能想到一个问题。 “想要不生了。”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康熙知道她顾忌身后的妃嫔,不敢说实话,只道:“先攒着,朕欠你一个承诺。” 苏云溪点点头,这会儿肚子疼的已经有些混沌了。 她脑海中什么都想不到,只有一个字在徘徊,那就是疼疼疼。 “我想去躺着。”她道。 腰间跟刀劈一样的疼,她有些忍受不了了。 康熙便搀扶着她往产房走去。 凝萃唇角蠕动,刚想说,这万岁爷进产房有些不大好,就被皇贵妃给拦了,万岁爷在的场合,尚且轮不到她一个副后,来说些乱七八糟的。 将崇嫔安顿好之后,康熙这就走了出来。 当手里不能牵着她的小手,而变得空落落的,他的心也变得空落落的。 那淡淡的玫瑰香,离他越来越远。 康熙在门口来回踱步,听着室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心里便愈加的紧张起来,也不知道她现下是什么情况,竟然没有一点动静。 然而这一次,他了解过产程,知道了基本情况,这忍住不叫才是正确的。 心里着急。 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觉得嘴角有些痒。 伸手一摸,就发现有两个水亮亮的大燎泡,摸起来还挺有弹性。 他皱了皱眉头,眸色深沉的看了一眼正殿,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将一众妃嫔都留在后头。 对于康熙来说,他觉得崇嫔不过是一个好玩的玩意儿,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好玩的玩意儿生孩子的时候,他竟然急的唇角长燎泡。 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算他三征噶尔丹,在战争面前,也不曾有过起燎泡的事情。 难不成崇嫔在他的心里,比他想象中还要重要些。 在这种情况下,康熙不想再见到崇嫔。 而内室的苏云溪并不知道这种情况,她正在用力的阻挡阵痛。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在忍不住的时候,问了一句:“万岁爷呢。” 她这么问,周围的奴才犹豫一瞬,她瞬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淡淡的笑了一下,苏云溪闭上眼睛,在这一刻,她知道,生孩子必然能够扛过去。 但是渐渐的,她意识有些昏沉,想要提起精神,却怎么也提不起。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特别的促人安眠。 她咬了咬舌尖,看向众人,一时间发现不了异样,但是她知道,这室内定然是有问题的。 掐了一把身边的银钏,她重新提起精神,用冷厉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这是事先商量好的策略,在这种情况下,很多话是不能明说的,但是这样的暗示,就显得非常有必要。 银钏接收到信息之后,和小算对视一眼,迅速和崇嫔跟前伺候的人联合起来,检查新人的基本情况。 最后揪出来一个稳婆,从她身上闻到的味道最浓,主要她表现的最为异样,别人都精精神神的,就她昏昏欲睡。 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小算直接压着她出去,绑了手脚扔出去,叫小太监看着。 在偏殿的众人瞧见,登时心里一跳,万岁爷这么紧张崇嫔,这出了事,必然要彻查的,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想要栽赃,那简直是最好不过了。 小算气的跟什么似得,众人进殿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一遭了,不曾想竟然有漏网之鱼。 焉能叫人瞧着不气愤。 等祸渣弄走了,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很多,苏云溪虽然疼,但仍旧好好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康熙立在翊坤宫门口,听着孩子嘹亮的啼哭声,这终于挪开了脚步,打算回乾清宫。 然而那哭泣声,像是带着勾子,让他的脚步,完全移不动。 康熙不再为难自己,而是大踏步走了进来,除了他身边跟着的梁九功,无人知道,看似离开的皇帝,实则就在宫门口,一刻也不曾离开过。 “恭喜皇贵妃,贺喜皇贵妃,是个公主,净重六斤八两,白净胖乎,生的又极好看。” 稳婆的声音响起,康熙便跟着勾了勾唇角,公主好,公主就特别好。 然而他看见一旁被捆着的稳婆,不禁视线一凝,在他走开这么点时间,竟然会有危险状态发生。 抿了抿嘴,不小心绷到起的燎泡,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稳婆,冲着梁九功示意,叫他把人压下去之后,才看向门口稳婆怀里抱着的大红襁褓。 小小的婴儿,一点点大,张着小嘴嗷嗷的哭,明明不够可爱,但是看在他眼里,却勾起他心底的那一点柔软。 漆黑如墨的眼神散了些。 康熙上前去,看着这小公主,刚出生的人,小脸红彤彤皱巴巴,带着青白的胎脂,明明是最不可爱的时候,却让他喜爱至极。 “赐名雪宝,享固伦公主例。” 他垂眸看向这小小的人儿,半晌才勾唇笑了,俯身在她眉心点了点,从怀里掏出长命锁,摆在她襁褓边,这才叫稳婆又抱了回去。 “崇嫔如何?”他问。 一旁的奴才早就候着,闻言赶紧回:“生完之后有些脱力,这会儿子在喝甜汤。” 如此一来,就是人没事的意思了。 康熙闻言笑了笑,心里高兴,这才施施然的回了乾清宫,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这是个公主,真真是极好的。 谁知道刚躺下的功夫,就见梁九功那狗奴才,一脸梦幻的过来禀报。 “崇嫔娘娘又诞下阿哥,重四斤八两。” 这个小公主养的极好,又胖又圆,轮着这小阿哥,就跟捡来的一样,又瘦又小,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龙凤胎?”康熙猛然坐起身,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个时候,鲜少有什么事情能够撩动他的心弦,但是在他觉得是天命可违的这一胎里,竟然是龙凤胎。 事先谁都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还说她的肚子太小,就算是一个孩子,也怕生的小, 谁能想到,竟然是双胎,而且是龙凤胎。 他睡不着了,索性起身往翊坤宫去,他到的时候,众人都在站着,听着里头的婴儿啼哭声,没有说话。 原本在孩子生出来后,一般流程就是,皇贵妃勉励几句,众人就可以散了,不曾想,在流程走完的时候,众人还未踏出翊坤宫的大门,就听见说是崇嫔又生了。 众人只得又返回去等,这头一胎的时候,生的慢了些,这第二个出来,就非常的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这头一个是个公主,第二个众人想着,估摸着也是个公主。 崇嫔真是好福气,竟然没有生出双子来。 若真是如此,这喜事就变成坏事,才如众人意。 当听到她生个公主,大家是真情实意的在祝福,但是听到说又生一个阿哥的时候,众人登时笑不出来了。 原本崇嫔就受宠,这又生了龙凤胎,把有福气的名头给坐稳了,那这万岁爷还不得捧到手心里宠。 果然一听说是龙凤胎,就连万岁爷都重新回来了。 而在内室的苏云溪,生小公主的时候,还有力气喝几口甜汤,等生了小阿哥之后,就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呆呆的躺在床上,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到是龙凤胎的时候,她笑了笑,紧跟着就闭上双眸,实在没有力气了。 等她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日天大亮了。 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两个孩子,两个小东西并排放在婴儿床上,瞧着还挺可爱。 她不用问,就知道哪个是小公主,哪一个是小阿哥。 毕竟小公主生的胖,瞧着有两个小阿哥那么大。 “昨儿万岁爷直接给小公主赐名雪宝,那小阿哥叫什么。”金钏在一旁问。 苏云溪想了想,当初给小公主起名,着实有些艰难,在小阿哥身上再经历一道,就有些不大想了。 她垂眸想了一会儿,不大在意道:“叫雪竹吧。” 这名字听着文雅,金钏便夸赞道:“娘娘好文采。” 苏云溪听完也不觉得心虚,一点赞同的点头。 都说贱名好养活,铁柱这样的名就极好,但是小阿哥叫铁柱,略微有些过分了,便随着小公主的名起。 她连雪蛋都想了,毕竟铁蛋这个名字,就极为经典。 最后就起了铁柱的变种名,叫雪竹好了。 她这么一说,小算也跟着点头:“这名字好,小阿哥有您这样的额娘,着实有福气。” 苏云溪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小公主肉嘟嘟的脸颊,她生的玉雪可爱,叫人越看越喜欢。 小孩子的脸是真的嫩,就连上供的云锦,也及不上万一。 爱不释手的又摸了一下,苏云溪便克制的收回手,婴儿的脸,不能多摸,毕竟大人脸上是有很多病毒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克制自己的欲望。 苏云溪盯着两个孩子看了半晌,才觉得肚子有些饿,她笑了笑,柔声道:“快快长大哟。” 生完盼长大,她想跟小公主一道穿姐妹装,高高兴兴的在宫里成为一霸。 她是大霸霸,小公主是小霸霸。 金钏正在叠尿布,闻言不禁笑了:“还早着呢。” 这宫里头的孩子,三岁以下就没挨过地,想要长大,那就要五岁起,到了上书房的年纪,才慢慢的放开手。 苏云溪也知道,不过心中还是盼望。 “饿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道。 确实有些饿,这生完孩子之后,肚子里空落落的,方才惦记着孩子还不觉得,这会儿反应过来,便觉得难受了。 前胸贴后背之类的词,已经不足以形容。 她觉得自己百十天没有吃饭了。 金钏笑吟吟道:“给您备下了,厨下一直温着海鲜粥就等您起来。” 说完就见小算提着膳盒进来,各色小菜应有尽有,甚至还有肉菜碟。 原本就饿的慌,闻见饭菜的香味之后,更是觉得想要吞掉一头牛,她不再客气,优雅而快速的将面前的食物消灭掉,等到小算看过来,就见桌面上的食物,以非常快速的速度消失。 等吃饱之后,苏云溪便咸鱼的躺在软榻上。 坐月子禁忌颇多,什么都不能做。 但是询问一下,昨儿那婆子的情况,倒还是可以的。 “查出来了吗?”她问。 小算摇了摇头:“当时就被梁爷爷押走了,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崇嫔,低声道:“您觉得是谁?” 苏云溪眸色深沉的摇头,她猜不出来,这一点头绪都没有,对方藏的真深,估摸着还要慢慢的抽丝剥茧。 然而和她调查的缓慢不同,康熙出手,隔日的功夫,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这婆子是宜妃反扑,虽然说人没了,但是她的一些指令,仍旧还在操作中。 那婆子并不知道幕后人是谁,倒是和之前的作案手法一样。 苏云溪看了看小札,这上头是那稳婆的一些供词。 她逐字逐句的看,半晌才蹙了蹙眉尖,怎么说呢,这供词看似严密合缝,实则就是这份完美,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毕竟人各不同,做的决定也是不同的。 这供词更像是一份逻辑缜密的剧本,让你不管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得到解答,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这样,她越是不信。 后宫处处危机,她进驻翊坤宫正殿之后,这一切才算是真正开始。 苏云溪想,她这才算是进入了上层圈,接触她们的风起云涌。 “再去查。”她道。 银钏垂眸看了她一眼,微弱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而一旁的小算也跟着点头。 离开乾清宫之后,他之前的人脉倒是还能用,只不过不大好用了而已。 毕竟在外头和在乾清宫不一样,但是他有信心,在乾清宫能够办成的事,这出来了,定然也是能的。 得到肯定回答后,苏云溪才收回视线,不再关注。 正说着,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见她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便笑着问:“不饿么?动作这般秀气。,” 饿自然是饿的,但是她已经吃饱了,这才能好好的坐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磨牙。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不住口道:“受苦了,小脸蜡黄。” 她原先白里透红,那气色无人能及,现在一看就知道亏了身体,小脸蜡黄,樱唇发白,整个人都是荼蘼的。 像是快要开败的海棠一样,瞧着就让人心疼。 苏云溪抿嘴笑了笑,柔声道 :“臣妾都是您养着的,您可要好好的养着才是。” 康熙点头,确实应该好好的养着,对于他来说,她能够生出龙凤胎,给他极大的信息。 一个前世不存在的双胎生下来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命可违。 又是龙凤胎这样的吉兆,不得不说,让他心中舒坦极了。 “雪参在库房,朕已经叫人去拿了。”康熙随口道,看着她的神色,着实心疼极了。 苏云溪淡淡一笑,往他怀里一窝,这才柔声道:“其实对于嫔妾来说,为您生孩子,是极高兴的。” 这孩子生完是她的,一口气生俩,儿女双全,叫谁谁不高兴。 康熙一听,颇为感动:“是,为朕生两个孩子,你着实辛苦了。” 想了想,她付出这么多,又有特别的意义,要好生的奖赏一下才是。 “这一次册封礼,便大办吧。”这样的话,让大清子民都知道,翊坤宫崇嫔,甚得万岁爷欢心。 也叫那些伸手的人,好生知道,只要冲着她伸手,就要做好被斩断双手的准备。 苏云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认真道 ;“其实,只要有您在身边,臣妾就满足了。” 只要他在身边,以康熙的性子,定然会奖励她,这鸡抱在怀里,还怕没有蛋吗?简直就是个送命题。 不需要任何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 听她这么说,康熙难得怔了一瞬,心底那冰封的一片坚冰,裂开了一丝缝隙。 人生经历几十载,他很难再去相信别人,就连他亲自养出来的孩子,耗费了他所有的心血,最后却是一柄捅向自己最锋利的剑。 而更别提女人了,他见多了善变和阴谋。 别有所图四个字才是正确的,其他的什么情啊爱啊,他都不信。 但是崇嫔那坚定的态度,让他愿意去相信一次,她是真的爱他,不是因为他是帝王,不是因为他掌握着她的生死。 就相信她一次,若是失败了,他这前世今生,怕是就不会再相信任何一个女人了。 苏云溪不知道他因为她一句话,心里弯弯绕绕的就这么多,只抿了抿嘴,鼓着脸颊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口,这才柔声道:“其实……” 她歪了歪头,声音纯稚又温柔。 “臣妾在生孩子的时候,总觉得一脚踏进鬼门关,但当时心中却只有大逆不道的想法。” “臣妾只想着,若是这醒不过来了,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万岁爷,那该多遗憾。” “臣妾不怕死,只怕死后,不能在抱抱您,不能再亲亲您,不能再跟您闲话家常,不能再和您一道谈天说地了。” “您不知道臣妾有多怕,就是靠着这个,才能够撑下来。” 她脸色蜡黄,樱唇雪白,气色苍白的好像要随风而去,唯独那双眼睛,璀璨的能够扎入人心。 康熙听完,面无异常,只含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道:“乖,别想东想西的。” 不管面上多么的镇定,心中却跟海啸一样,翻起滔天巨浪来。 苏云溪说着,脸上就挂了点泪意,被这点水意洗过,双眸更是晶亮至极,让人不敢直视其锋芒。 第 49 章 烈日当空,炽热的炙烤着大地。 阳光透过窗格照射进来,在她脸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康熙伸出大掌,蒙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将那略显暗黄的面色,和璀璨如星的眸子,尽数都给盖住了。 当看不到的时候,反而愈加心悸,他脑海中反而深刻的映出那双眸子。 康熙抿了抿嘴,大掌下移,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在那上面印上一个轻吻,他不发一言。 浓郁的龙涎香将她笼罩,稍纵即逝,转瞬又离的远了些。 脸上的大掌被移开来,苏云溪的脸上重新被阳光布满了光影,她的眼神一如之前,晶亮的让康熙不敢直视。 苏云溪垂眸,敛下神色,给糖吃,要一点点的给,一次给够了,吃饱了,下次或许就没什么兴趣了。 她轻轻的哼着歌,看向一旁婴儿床的龙凤胎,一边笑道:“小公主起了名叫雪宝,这小阿哥就随着叫雪竹,您觉得如何?” “成。”康熙不置可否。 这个说完,康熙想了想又道:“不若这满月酒和册封礼一起办,热热闹闹的大办。” 苏云溪歪头:“都听您的。” 这都说了大办,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她刚出月子,身子能不能撑住。 她不过犹豫了一瞬,康熙瞬间看明白了,他眸色幽深,大掌捏了捏她滑腻的脸颊,轻声道:“到时候流程进行一些改变,旁人的多增加些,你的减少些,便是了。” 这东西热闹的也不是当事人,而体现出风光就成了。 苏云溪点点头,这月子里头好生养着便是,有一整个御医团作为后背团呢,若不是治不好这个,大清国医的脸面往哪放。 月子里头,禁忌太多了。 这什么澡不能洗,头不能洗,牙不能刷,干啥啥不行,只能窝在榻上养着,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云溪被闷了整整一个月,刚开始几天的时候,还能笑的出来,等到后期的话,康熙要来看她,她都不愿意,只肯隔着屏风聊几句,实在是太过羞耻了。 她搓一搓胳膊,感觉都能搓出灰了。 从来没有这么脏兮兮的时刻,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好,看着浴盆泪盈于睫,她倒是想发狠,直接命令他们打水来,然而康熙这个拦路虎,直接下了死命令,禁忌之外,若是奴才替她办了,便要奴才提头来见。 哪里有这样的人,霸道至斯。 苏云溪生怕自己熏着龙凤胎,便叫他们烧了艾水来,日日擦身,不让她刷牙,她就用手指头蹭牙齿,挨个的蹭一遍。 在规则之下,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 这种感觉,大约就像是回到了千年前的远古时期。 十天的时候,她不过是笑不出来,等到半个月的时候,她的眼神就有些哀怨了,盯着屏风后头的康熙,不高兴道:“臣妾都被腌入味了。” “什么味?” “臭咸鱼的味。” 这屏风是个巨大的牡丹屏风,透明的丝织背景,上头绣着精致的双面绣,好看是好看极了,但是这屏风也就隔了个寂寞。 两人能够清楚的看见彼此。 康熙看着她苍白蜡黄的小脸,如今养的红扑扑,至于她说的臭咸鱼味,那自然是没有的。 甚至她收拾的很干净,让他想要亲近一二。 康熙抿了抿嘴,崇嫔不同意,她总是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一脸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嫌弃,但是他想说,他不会嫌弃的。 不想为难她,康熙便如了她的意。 但越是见不着,他这心里就跟猫抓似得,难受的厉害。 苏云溪偏偏就是不允,任他着急也没用。 这日子一天天的,他终于体会到崇嫔的煎熬了,这么想着,也有些忍不住盼月子过去。 等到盛夏的时候,就算躺着不动,也会出一身的汗,作为产褥期的苏云溪,更是其中之最,说到底这身体还虚着。 被褥一会儿就要换,不然就会被汗湿。 月子期漫长的像是永远也不会走,苏云溪蔫哒哒的扳着指头算,好在今儿是最后一天,她再受苦一日,往后便不必了。 她兴奋的有些睡不着,一叠声道:“给本宫准备玫瑰花瓣浴,本宫要好好的洗一遭。” 闷了一个月,着实有些难受,等到第二日一大早,她早早的天还没亮,便直接起身,兴奋的跟什么似得,指挥着叫奴才赶紧备水,她要沐浴更衣。 “今儿是您的册封礼,也是两个小主子的满月酒,您可得好生打扮打扮。” 然而她养的肌骨玉润,比之之前少女时期,更多了几分妩媚撩人的成熟风韵,那灵动的双眸也跟着沉淀起来。 苏云溪泡在热乎乎的浴桶中,里头铺满了刚刚采摘来的玫瑰花瓣,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她泡了三桶水,硬生生的将自己泡皱了,这才觉得香喷喷的痛快。 实在是太舒爽了,坐月子的这一个月期间,她觉得自己身上有一层厚厚的盔甲,也不知道苏麻喇一辈子不洗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洗漱过,穿上嫔位吉服,她这才搭着小算的手,施施然往外走。 “奴婢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身周伺候的宫人,俱都跪下请安。 这行完册封礼,才算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苏云溪骄矜的抬起下颌,一脸柔和道:“不必多礼,都起吧。” 一路上走过去,众人的眼神各异,她突然就明白后妃为什么要一个劲的往上爬了。 能够昂首阔步的走路,谁愿意弯腰躬身呢,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将一个人所有的野心都给激发出来。 她的眼神抖了抖,转瞬又变得正常起来。 行走在宫道上,往交泰殿去,但凡碰到观礼的妃嫔,都笑吟吟的给她行礼打招呼。 当初这下了圣旨,固然众人觉得她已经是嫔位,但和真正的行册封礼不同,这是天大的荣耀,只有行完册封礼的仪式,才算是真正的嫔位。、 抱着龙凤胎的奶母跟在后头,一行人就这么走着。 翊坤宫到交泰殿很近,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但她身子还没有彻底的养回来,再加上这躺多了,稍微动一动,小脸便红扑扑的。 等到苏云溪走进交泰殿之后,在场的诸位妃嫔,都不禁诧异的瞪大双眸。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如此得天独厚,就算是生了孩子,那小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得,白里透红,肌理细腻骨肉匀亭,就连那眼角眉梢都藏着妩媚多情。 妍丽若三春桃,素雅似九秋菊。 这种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一时间竟挪不开眼了,作为女子尚且如此,这作为男子的帝王,又焉能从她那春水一般的眼神中逃脱。 明明不过是抿嘴轻笑的表情,却教人觉得,颇有些秀色掩今古的味道在。 “嫔妾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众妃嫔赶紧垂眸躬身屈膝的福礼。 苏云溪淡淡的叫了起,便去交泰殿的后殿收拾一下,这是有备着的房间供休憩。 在这种册封礼上,若是出了差池,那就是大问题。 并且是她没有办法接受的大问题。 等进了里间,她便仔细的检查身上挂着的朝珠、朝冠等,就连彩帨也仔细的检查过。 她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朝珠,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这也是个容易犯错的地方,若是在册封礼的时候,这些朝珠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那该是多么令人震惊的一件事。 苏云溪伸手拽了拽,这才蹙了蹙细细的眉尖,起身往正殿走去。 到的时候,刚好皇贵妃带着高位妃嫔一道来了,见了她便寒暄道:“今儿是你的好日子,这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格外不同,分明没喝酒,所谓花心定有何人捻,晕晕如娇靥。” 她夸赞了几句,便笑吟吟的坐在主位上。 一旁的一个小贵人便笑着道:“今儿是娘娘的大日子,也不知道万岁爷会不会莅临。” 这个问题,谁也不知道。 但是谁也没敢说出来,也就这小贵人性子莽,竟然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苏云溪抿嘴垂眸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对于她来说,康熙来不来,已经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她的册封礼完美举行,她往后就不愁了。 位份高,有房有车有孩子,简直就是人生赢家,至于其他的一些,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纵然小贵人说的扎心,但是她毫不在意。 皇贵妃斜睨了这小贵人一眼,慢条斯理道:“你是要猜度圣意吗?” 这话说的严重,小贵人白了脸,不明白为什么皇贵妃会这么说,她也是一片好意。 想着万岁爷要是能来,也是个天大的荣耀。 话是这么说,但这话不能说出来,若是万岁爷灭来,岂不是叫人心里难受。 今儿是她的好日子,谁能做出这样的事。 苏云溪倒是不置可否,只是皇贵妃替她张目,她便笑了笑,柔声道:“喜气给大家蹭蹭,说不得就分去了。” 说着向皇贵妃举杯,以茶代酒。 几人寒暄几句,这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小贵人方才的话虽然说的不对,但是这会儿,众人都在瞧着,万岁爷到底会不会来。 这是一个令人期待的问题,如果说万岁爷不来,那么代表着,崇嫔并不如大家想象中那么受宠。 如果万岁爷来了,那么代表着,崇嫔的重要性,比大家想象中,还要高一点。 再加上许久不见皇帝,若是能因为崇嫔的事,见上那么一面两面的,那也是极好的。 今儿众人打扮的格外好看,环肥燕瘦,清雅娇媚,各有各的特色。 苏云溪瞧着众妃嫔屏息凝神,也跟着激动起来,若是他而来,那自然是极好的。 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她抿了抿唇角,看向一旁的龙凤胎,皇帝不来,不值当什么,只要她和孩子好好的,这一切都好。 “离吉时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您好生的准备一下。”小算凑到她跟前,低声道。 苏云溪点点头,最后又隐晦的检查了一遍,这才静静的等待着吉时到达。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众人期待的眼神,渐渐变得难受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她仍旧端得住,跟没事人一样,肃容等待着。 然而其他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崇嫔不够受宠,得不到康熙的宠爱,这代表着她们也见不到万岁爷了。 一时盼着她好,一时盼着她不好。 明明只是观礼,却让她们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生。 “万岁爷驾到,太皇太后驾到,皇太后驾到~” 太监的唱和声响起,让众人登时精神一振,激动的看向殿门口。 康熙和皇太后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太皇太后,施施然的往内室走去,苏云溪看了看,不禁唇角也勾出微笑来。 大佬齐聚,给她和孩子无上荣光,就这便尽够了。 众人一时间顾不上看万岁爷了,看向一旁的老祖宗,和深入简出的皇太后娘娘。 这些人物,平日里见一个都难,谁能想到,一口气出来这么多,简直叫人惊诧极了。 众人原本心中妒忌,这一下是彻底没了想法,拢住万岁爷的心容易,你只要生的美丽些,性情再好些,万岁爷总是个念旧的人,愿意多给三分恩宠。 但是这太皇太后就不一样了,对方历经三朝,比万岁爷还难对付些,又经常面对众女,这对后宫的招数,熟悉至极。 想要在她面前做点什么,难得紧。 但是崇嫔做到了,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今儿太皇太后来了。 就连佟贵妃册封皇贵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而德妃娘娘生的小公主,那也就是个洗三礼罢了,众人去晃了一圈,便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这崇嫔就不一样了,册封礼和满月酒一起办,原想着会简单些,谁知道竟是大办,不光六宫妃嫔都在,甚至连老祖宗都来了。 这宫里头就缺了一个贵妃没来了,其余的人都到齐了。 这是什么样的排场和脸面,光是念着今日,往后对待崇嫔的时候,就要慎重的多思虑一二了。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就因为宜妃对崇嫔想下手,现下直接丢了命,你说惨不惨。 这崇嫔在众人心中的地位,那是一提再提。 衬着吉时快到的时间,太皇太后先拿出贺礼,给苏云溪的倒是平平,但是给龙凤胎的特别厉害,是康熙小时候带过的长命锁。 略微发黑的银项圈,小小的长命锁,不是实心的,甚至有那么一些寒酸,打的也不是很好看,光从物件上就能看出来,康熙小时候受的什么待遇。 就是不怎么受重视的。 然而放在他做了帝王后,这些不怎样的长命锁,便赋予一种新的认知。 苏云溪面带微笑的收下,将两个长命锁放在孩子的襁褓旁,这才福礼道:“臣妾谢老祖宗恩赏。” 不光老祖宗送了东西,就连皇太后、康熙,也直接递上了礼单子。 妥善收好之后,恰巧这也到吉时了。 “吉时到。” 在这一声唱和下,周围的奴才和礼部官员,都一一的行动起来。 这一天是繁忙的一天,是众人艳羡的一天。 原来不光是老祖宗来了,这京中的宗妇、令妇、命妇等等,都一一到齐,可以说,能够给的体面,尽数都给了。 等一日下来,她作为一个吉祥物,倒是还好,没有想象中的疲累。 而众人吃了一肚子的狗粮,深深的觉得消化不良。 原来万岁爷是会宠爱人的,他知道妃嫔想要的是什么,也能够给,但他谁不给,只给了崇嫔。 若是人人都没有,那倒是不会多想什么。 但患不寡而患不匀。 崇嫔有的东西,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要呢。 苏云溪闲闲的斜倚在软榻上,柔柔的看着婴儿床里头的龙凤胎,她在想今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恩典。 这等于是昭告世人,崇嫔盛宠无双,谁想做点什么,就要好生的掂量着。 她认真的复盘,自己最近做了什么。 常规的荷包鞋袜一直没有停过,但是以前没有什么用,现在估摸着还没有什么用。 而她最近还做的不一样的事情,就是她前些日子,对康熙说的那些话,她是在演他,但是他信了,所以说愿意给恩宠。 想了想,她在内心深处,认真的想着康熙童年时光。 在现代的时候,有一个词叫原生家庭,还有一句话叫做有些人是用一生来治愈童年的。 而康熙的童年,显然日子并不好过。 当初孝献皇后得宠,她生的孩子,被顺治成为‘朕之第一子’,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年纪小小就跟着苏麻喇一道识字,太皇太后偶尔也会教他。 他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在一个皇子身上不会发生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了许多。 他之前还说,吃不饱的时候,就去偷太监的吃食。 她那时候吃小算的饭菜,众人都心疼极了,而当时小小的他,还要去偷,谁能说不可怜呢。 苏云溪笑了笑,仔细的盘点过后,才发现,康熙也是美强惨的代表。 这么个人,年幼时被宫人养大,父亲不喜,母亲早逝,这做了皇帝,却不能亲政,被旁人把持着朝政。 就连在多尔衮、顺治时期,权倾朝野、忠心耿耿的鳌拜,也在康熙手下铩羽而归。 被他直接弄死了。 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已经不能辨别,对于众人来说,对于鳌拜的判词,也很有意思,一说是忠贞守节,一说是阴险狡诈。 许是人都是会变的。 苏云溪来来回回的盘点,认真的捋顺康熙童年至今的经历,最后发现,对方逐步成长,速度极快,就跟坐着火箭也差不多。 而这样的一个人,后世评价是‘千古一帝’。 她固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和帝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那么她想要骗过他,就必须每一句话出口,都是爱他的,每一件事做出来,都是爱他的。 有些人的眼睛,天生多情。 苏云溪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看着那桃花眼中饱含的情谊,不禁轻轻一笑。 人生漫漫,总要有点追求才成。 康熙的心,不怎么好,但是有了他的心他的情,她的日子将会顺遂许多,她的孩子,就能得到全天下最好的宠爱。 苏云溪看着镜中那野心乍现的双眸,不禁闭了闭眼,轻轻的眨了眨,看着那神色重新又变得温柔起来,不禁轻笑出声。 她卸掉钗鬟,认真的清洗着脸颊上的脂粉。 今儿是大日子,她按着品级大妆之后,瞧着反而有些陌生,这种妍丽至极的妆容,让人充满了侵略感。 苏云溪看了一眼,便将妆容洗掉了。 等换上熟悉的衣裳之后,整个人都舒服很多。 穿着常服之后,她躺在紫檀木的软榻上,喝着埕亮的茶水,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在月子里,这也不能,那也不行。 现下好不容易可以了,她突然很想吃炸鸡加啤酒,但是在这个时候,这种;小小的愿望,反而非常难以满足。 想了想,叫人上了一桌正常膳食,美滋滋的吃了一顿。 这才舒舒服服的摊着。 起身来到婴儿床前,看着两个孩子那肉嘟嘟的小脸蛋,不过月余功夫,已经长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小公主长的像康熙,小阿哥长的像她。 在她眼里看着,都是好看的一塌糊涂,无一处不精致。 这小小的孩子,脸还没她巴掌大,小小的嘴,甚至吃奶的时候,都要用手指头塞一下。 秀气的可爱。 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小手更是不知道怎么生的,一点点大,却根根分明,当物体等比缩小的时候,真是能萌到人的心坎里去。 两个小家伙还喜欢将手举在耳朵边上,跟投降一样。 苏云溪笑了笑,没忍住捏了捏这小脸,这才满足的收回手。 生个孩子如果不是用来玩,那将毫无意义。 她看的认真,连康熙来都不知道,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康熙长身玉立,就在边上,也跟着在看两个孩子。 刚出月的婴儿,眼神都是灰蒙蒙的,只追逐着晃动的人影。 那玉雪一团,叫人恨不得抱在怀里亲一亲。 两人又看了一会儿,便携手往内室走去,苏云溪笑吟吟道:“您来了。” 她一脸笑容的坐在他身侧,柔声道:“生了孩子之后,臣妾是不是……”她有些羞赧的抿嘴:“丑了些?” 这话说的,叫康熙不知道怎么接。 若是她丑,这后宫便没有好看人了。 “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他视线别有意味的在她腰肢上扫了一眼,淡淡道。 苏云溪挺了挺胸,她的腰,她自己都喜欢。 该鼓的地方鼓,那腰肢猛然收紧,在照镜子的时候,她很自恋的想,她若是男人,必然也要爱惨了的。 美人的腰,不是腰,那是夺命刀。 她对小细腰的热爱,可以追溯到很久远那种情窦初开的时期。 苏云溪只顾着想,差点忘了做出反应,这样怔了一瞬,慢慢的红了脸,在康熙看来,反而更加的真实妍丽。 “当然,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用来形容崇月也是极好的。”康熙慢条斯理道。 他知道她对这样的话有些害羞,却还是认真的说着。 苏云溪果然红了脸,她觑了他一眼,娇嗔道:“您且正经些。” 她惯来如此,自己说起情话来,一套一套的,听的人心都酥了,但当你要说的时候,便拦着,羞的跟什么似得。 、“你跟朕说想啊爱啊的时候,怎的不说正经些。”康熙拈着她葱白的手指,慢悠悠开口。 这是个好问题,苏云溪在心里吐槽,因为她要装害羞,她不能在他哄不来她的时候,教他两招。 而她说那些情话,当然是为了演他。 “臣妾说的都是真心话,发自肺腑……” 不等她说完,就被康熙给打断了:“你又怎知,朕说的不是心里话?” 这心里话一出来,苏云溪突然想到前世一个戏曲上来,她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这般高兴?”康熙问。 苏云溪点头:“能得圣上眷顾,是臣妾今生的福气,自然高兴。” 说着她就窝在他怀里,刚刚出月,也不敢挑逗他,只规规矩矩的坐着,说话也特别的灵魂爱情。 那些炽热的欲,便被掩藏起来。 如此一来,在康熙看来,反而更加真切一些。 两人闲话几句,各自捧了书来看,烛火摇曳,在两人的脸颊上映出一片暖黄的影子,乍一看,特别温柔的色泽。 苏云溪看了一会儿,就到了用膳的时候。 她经过月子的六顿,饿的极快,现下已经改成四顿,但是这夜宵还是少不了的。 康熙见她用膳,便伸手摸了摸她圆鼓鼓的肚子,笑道:“可算是有软肚子捏了。” 她身材好,小腹微微鼓起,摸起来跟凝脂一样滑溜,特别舒服。 他伸手又捏了捏,有些绵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苏云溪正在吃鸡丝面,被他摸的有些腿软,便软着声道:“您别闹。”她现在是贤者时间,他这样的行为,只会让她觉得好痒,只想把他的手给打掉。 康熙要是不闹,那就不是康熙了。 他低声道:“朕就摸摸什么都不做。” 但是苏云溪不信,这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虚的,最后不是手累就是嘴巴累,总之受伤害的是她。 她一点都不上当,稳稳的吃着自己的鸡丝面。 等到她吃完,再去洗漱的功夫,一路上康熙都紧紧的跟着她,一颗也不曾离开。 苏云溪知道,他这是馋肉了,说来也是,在后宫纵横十几载,他怕是没有旷过这么久。 想想他这女人缘,她就觉得佛。 等她洗漱完,往床榻上一歪,康熙想了想,学着她的样子歪头道:“朕也去洗洗。”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云溪知道,这一次的劳累,怕是少不了了。 果然,等他腰间围着浴巾出来,高大清隽的面旁上一脸幽深,并没有其他表情,苏云溪就想,难不成他嘘嘘的时候,也是这幅表情。 突然沙雕之后,她忍不住偷偷笑开了。 康熙摸了摸自己的腹肌,看着她愉悦的笑容,心中便也欢喜起来。 他凑近了些,离她近近的,近到能闻见身上香胰子的味道。 是一种淡淡的玫瑰香。 是她身上的味道。 苏云溪的脸,腾一下红了。 她结结巴巴的开口:“您离远些。”这么说着,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下,他身上那味道,明明用的跟她一样的香胰子,却意外的有侵略感。 康熙反而凑的更近了些。 他停在崇嫔的面前,身子稍微晃一晃,那高挺的鼻尖就能蹭到她脸上,看着她晕红的小脸,康熙不禁轻笑,双臂撑在她身周。 “乖,朕给你吃。”他慢条斯理的解着浴巾,缓缓的往下压。 苏云溪:…… 待雨歇云收,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床上,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说是不吃,怎的吃的比谁都欢。” “臣妾害怕。”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她也有隐隐的小担心,毕竟是生过孩子,那么大的头从那么小的地方出来,若是没有恢复,两人亲密接触的时候,彼此感受不到,那她以后就凉了呀。 这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了。 好在一切都挺好,等生完孩子之后,意外的会显得更加契合。 想着方才那舒爽的感觉,苏云溪抿了抿嘴,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水光潋滟。 “还想要?”康熙问,说完自己又道:“那不成,你今儿刚出月,这万一伤身体怎么办?” “再说了,往后的日子还长久着呢,不能贪一时之欢。” 这话从康熙的嘴里说出来,听着特别梦幻。 他是真这么想的,毕竟她身体刚恢复,不管做什么,都要慢慢的,很温柔,最是磨人不过。 苏云溪不说话了,她用被子蒙住脸,遮住那满脸红霞。 她这个时候,最是乖巧可爱。 康熙满足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放心,再过些时日,你想吃,便叫你吃个够。” 这么说着,苏云溪仍旧不看他,翻身朝里,打算就此睡下,却被康熙眼疾手快的拦了。 “别睡。”他赶紧将她搂到怀里,用绵长的亲吻将她唤醒,见她睁开水润的双眸,没有任何睡意,康熙这才满足。 “别总是急着睡,好歹跟朕说说话。”他道。 然而一场愉悦的运动过后,她只想闭着眼睛睡觉。 “升了嫔位,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行事端着点,稳着点,莫要再风风火火的,受不得一点气。”康熙道。 她性子不好,他是知道的。 以前的时候,想着不管她怎样,随她去就是,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给他当挡箭牌,就算是最后结局不大好,那也就罢了。 左右她是死是活,他并不大关心。 然而现在不同,他想让她活的久一点,别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被人给弄死了。 苏云溪侧眸看他,轻笑着道:“您还兜不住臣妾的底不成?” 这就是不想改性子了。 她这也是试探,若是康熙允许了,她潇洒恣意,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好,为什么非得端着温柔的笑意,像别人一样,做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康熙沉吟,按理智来说,她行事端庄些,才更加符合常理。 但是望着她眼角眉梢还带着的春情,那黑鸦鸦的头发顺下来几缕,搭在她白皙柔嫩的脸颊上。 千娇百媚,柔怜可人。 “成。”是,有他兜底,还有什么可怕的。 听他这么说,苏云溪笑的软濡,转身过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睡吧。”他道。 说话说过瘾了,康熙自己拉了拉被子,闭上眼睛就要睡。 康熙想,这一次他先闭眼,总要比崇嫔先睡着了,然而事实总是令人心碎,在他想东想西还没有睡着的时候,崇嫔的呼吸又变得绵长起来。 再次没有崇嫔睡觉快,康熙也是佛了,听着她的呼吸声,他很快也进入睡眠。 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听着一个女人的呼吸声,而觉得非常安心,睡的特别舒服。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苏云溪醒来的时候,还有些今夕不知何夕,但是刚刚动了一下,瞬间就僵在原地,那大腿根就跟劈叉过一样。 “嘶。”着实有些过分了。 她出声之后,金钏便赶紧过来伺候,一边道:“您醒了?”这么说着,一边叫后头的奴才赶紧奉上洗漱用品。 等洗漱的时候,金钏就问:“您今儿想吃什么?” 苏云溪想了想,突然很想吃胡辣汤掺豆腐脑,俗称两掺。 当她形容出来的时候,金钏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这是什么?” 金钏一脸懵的往御膳房去,等到的时候,看着白白胖胖的厨子,她一脸纠结的将嫔主儿的要求给说了。她以为这种定然很难弄,不曾想厨子一听就高兴了,拍手道:“您瞧好了,马上给您弄妥了。” 不怕主子有明确要求,就怕主子什么都不说,叫你自己上,这样的话,好了坏了,都难说。 万一你今儿上的是主子不爱吃的,那就难受了。 但是像这种有明确需求的,就特别的好解决,只要做的好吃,就有好处拿。 等到金钏回去,还一脸震惊,她撩着帘子一边问:“还真有两掺的说法?” 谁知道一道低沉的男音接着道:“什么两掺?” 苏云溪笑吟吟的回:“就是胡辣汤和豆腐脑掺在一起,就叫两掺。” 第 50 章 康熙看了一眼,不禁皱起眉头。 通透的褐色粘稠汤汁中,掺杂着白白的豆腐脑。 “你喜欢吃?”康熙随口问。 苏云溪点点头,认真给他科普:“这在前朝的时候,被称为御汤还能醒肝疏脾。” 康熙点点头,不置可否,这样的小玩意儿,他是没有喝过。 “您尝尝?”苏云溪舀起一勺,奉给他。 康熙看着她小脸白白,眼神期待,这才纡尊降贵的张口尝了一下。 豆腐脑儿的细滑微苦与糊辣汤的辛辣鲜香,在口腔中迸发,交替在一起,是一种非常复杂美妙的触感。 苏云溪喂了他一口之后,便自己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这个着实好吃,她一口气吃到饱,心中满足极了,见康熙望过来,便笑道:“如今想来,万岁爷着实辛苦,再怎么好吃的饮食,您都只能吃三口,若是多吃些,便直接被撤上十天半个月的,一直说是老祖宗的规矩,臣妾遍寻史书,也不知是哪个老祖宗。” 这话说的讽刺,康熙听完,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朕是这个规矩,朕便是以后人的老祖宗。” 他说的振振有词。 其实‘天子不与布衣同’,他这么做,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苏云溪听完,只觉得无言以对,笑道:“您说的在理。”反正她又不敢跟他一直杠。 当崇嫔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提出来,确实有些怪怪的。 一直都说是老祖宗的规矩,那这是满人老祖宗的规矩,还是汉人老祖宗的规矩,问题是满人以前,不管你披个什么皮,不可否认的是,都没有这种条件去食不过三。 而汉人是没有这个规矩的。 崇嫔这么一说,听着是有些怪怪的。 但是他不打算改。 这不过闲话一句,苏云溪转而又说起旁的来:“不若养一只小藏獒,跟小公主一道养大,当她的宠。” 这种想法,着实有些天马行空。 养一只乖乖仔倒也好说,但是这养一只小藏獒,别说小孩子了,就连大人都害怕。 “宫中养猛兽,若是不小心发狂伤人,那就有些不好了。”康熙道。 这确实是,但是不伤人又比较护主的狗,她得仔细想想。 那京巴自然是不成的,又憨又萌又乖,一拳都给打歪了,不说护主了,主还得护它。 “多养几个奴才,不比狗强多了?”康熙随口道。 在这个时候,谁会想着养狗护主,都是养奴才,这奴才可比狗好用多了。 苏云溪一想,好像还真是。 “成,臣妾知道了。”这么说着,她笑吟吟的往康熙怀里一窝,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是不是瘦了?” 康熙一脸深沉,也伸手来摸了摸,品着味儿道:“好似是瘦了。” 这生过孩子之后,小腹不如从前平坦,没有那种硬实的感觉,变的软软的,摸起来手感愈加美妙起来。 苏云溪嗔笑着打开他的手,哼笑道:“叫您瞧瞧瘦了没,不是叫您……”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但是康熙明白。 两人闲话几句,康熙便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踏出翊坤宫的时候还在想,这若是一直住在乾清宫,他就不用来来回回的跑了。 但是两个孩子都挤在乾清宫,显然是挤不下的。 他走了,苏云溪登时松了口气,想了想出月子的美好生活,她就在室内窝不住了。 收拾利索之后,便直接起身往慈宁宫去。 这一次满月酒,太皇太后给足了面子,她得还礼去,想了想,收拾了一些小礼物,便直接往慈宁宫去。 到的时候,老祖宗正立在廊下喂画眉鸟,见她请安,淡淡的叫了起,往她身后看了看,没看见孩子,便有些失落:“孩子还小啊?” 她这么说,也是知道不能带出来,但是想要看看。 苏云溪笑着上前,伺候着太皇太后喂画眉鸟,看着那鸟生的清秀,用着金打的笼子,吃着这世界上最尊贵女人喂的鸟食。 但是却失去了它的自由,你说它是幸运还是不幸。 她多盯了两眼,就听太皇太后道:“你若喜欢,尽管去花鸟房挑。” 盯着她的,她也是不给的。 苏云溪哭笑不得:“臣妾不是这样的人。” 然而太皇太后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她是不是这样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不得不说,这姑娘就是有一种魔力,能够让人将她喜欢的东西,都碰到她跟前去。 瞧见比较好的布匹缎子,包括头面宝石,都想给她留着。 苏云溪摸了摸鼻子,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心虚道:“臣妾真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代表着,确确实实的做过这样的事。 两人闲话着,一道往内室走去。 老祖宗今年七十岁,看着精神还好,但是都知道,她是一脚踏入棺材的人了,因此都捧着哄着。 先前见的时候,还没有老态,跨过七十之后,明显的就感觉背会变的佝偻。 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好像过了七十之后,她的精气神就没有了。 就走了这么几步路,她就有些喘。 苏云溪笑吟吟的哄她,很是过了一会儿,这才告退离去。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她又往寿康宫走了一趟,给皇太后和五阿哥都备了礼物,彼此间不是很熟悉,闲话几句,她就告退了。 等这还礼还完了,她才高高兴兴的窝在宫里头,感受着宫中盛夏的奇葩。 热是真的热,跟个笼子似得,一点气都不透,反而更加的闷,就算屋里=摆满了冰盆也不成,照样是热。 她想念空调和冰镇西瓜。 这时候的冰镇西瓜有些寂寞。 往水井里镇一下,确实也沁凉,但是吃过冰箱里出来的冰西瓜,自然看不上这。 但是没法子,只有这个可以吃。 苏云溪吃着冰西瓜,一边听银钏讲宫里头发生的事,什么今儿发生了这个,明儿发生了那个,宫里头的妃嫔,为着一匹布,一口吃的,也是很拼。 说来也是,资源就是要努力才能拿到,你闹了,能够得到资源,倒是好的。 用银签子扎着西瓜块吃,突然间就觉得手里的西瓜不香了,她又何尝不是在争夺资源。 只不过目前来看,她能抢来的比较多,足够她和孩子成长了而已。 后宫不是安逸的地方,在一定程度上,也适应丛林法则。 叹了口气,她收拾心情,重新吃起西瓜来,甜还是甜的,就算前途漫漫,这日子还得照常过。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她在内室穿着单薄的寝衣,正倚在软榻上闲闲的翻着书。 “看什么书?”康熙问。 苏云溪就将书展开给他看,一边道:“话本罢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寻找一下爱的感觉,而话本中是一种比较完美的爱情观了。 “朕瞧瞧。”康熙伸手接过,侧眸看向她,柔声道:“还不错。” 他夸完,就怔在原地,那话本上写的有些艳情露骨,他抿嘴多看了两眼,忍不住来觑她:“你不脸红的吗?”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脸颊,想要反问,她是不是应该脸红。 想了想,还是道:“臣妾满心满眼都是您,只有您做的才是最好的,这话本里头的男女不及您万分之一,又如何会脸红。” 她觉得自己的回答可以说是满分。 看着康熙那满意的神色,微微柔和放松的眉眼,她就知道,这是没错的。 “嗯。”骄矜的嗯了一声,康熙伸手拢了拢她松垮的衣裳,浅声道:“衣裳穿好。” 苏云溪也跟着撩了撩,看了一眼道:“先前做的衣裳,这几日瘦了些,这穿起来就有些宽松。” 何止是有些宽松,简直是太宽松了,那丝带也不肯好好的系,松松垮垮的,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来。 康熙认认真真的给她衣裳系好穿好,这才往跟前凑了凑,将她搂到怀里,一边低声道:“你现下身子弱,等你好了,再说。” 苏云溪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下彻底的红了脸。 她抿了抿嘴,娇嗔一笑,低声道:“您说什么呐。” “都这么久了,还会害羞。”康熙随口道,捏了捏她因为发红而微烫的脸颊。 苏云溪没接话,而是窝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自己的手指玩。 她抬眸看了看康熙,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过了一会儿伸出手,放在他脸颊边比了比,这才浅笑着道:“臣妾这手,竟然还挺白的?” 康熙无言以对,跟他一个大男人比黑白,哪里有比不过的道理。 “是,朕的崇月,最是白嫩不过。”他低声夸赞,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这才看向她,低声道:“洗漱过,直接睡觉吧。” 这话说的,就跟她会做点什么一样。 两人洗漱过,躺在软榻上,康熙突然感叹起来:“这日子真真的安宁,舒坦。”前世的时候,总是忙活的跟抓鸡一样,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抓鸡,但是听着就知道非常忙乱。 而这一世,不管做什么,都是手到擒来。 故而还挺得心应手,就没了上一世的忙乱,当你觉得现世安稳的时候,那心里就特别自在。 苏云溪将头埋在他怀里,遮住她那幽深的眸色,这个时候,施琅正在攻打台湾,如何算得上日子安宁,除非他笃定台湾的事,没有任何问题。 多的话,她没有敢说。 只是不禁暗自思量,到底是他觉得,台湾的事,没有任何问题,还是说这是他笃定的事。 “万岁爷英明神武,这日子自然安宁。” 她随口拍了马屁,这才浅笑着闭上眼睛睡觉。夏日太热,两人搂在一处,没一会儿就觉得要出汗,苏云溪偷偷的往外挣了挣,瞬间就被康熙发现。 “乖,别动。”他迷迷糊糊的有些想睡过去,含混一句,眼都没睁。 她身上那玫瑰香味淡淡悠悠的,闻着特别舒服。 半夜的时候,就觉得身上有些黏糊,她醒来摸了摸,就见两人相贴的地方尽数被汗湿了。 她偷偷往外头挪了挪,脱离他的怀抱,然而还未等她挪出一点距离,那结实的胳膊一伸,又将她重新搂了个回去。 这就是挪了个寂寞。 太困了,她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他的肌肤炽热,紧紧的挨着她,像是一个火炉一样,在冬天提供着热源,在夏天的时候,就是燥热了。 等到第二日睡醒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些黏哒哒的难受。 苏云溪想了想,起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这才低声道:“备水沐浴。” 等洗漱过,身上清爽了,这才觉得痛快。 用了点早膳,她就溜溜达达的出去了,衬着天色尚早,不怎么热,赶紧出去溜达一圈。 正说着,就见金钏屏气凝神,一脸紧张的开口:“德妃娘娘的小公主,没了。” 这话一说,苏云溪第一反应甚至没明白过来,什么叫小公主没了,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没了就是夭折的意思。 那小公主现下不过三四个月,还没有抱出来见过风,她甚至都不记得长什么样,这就没了。 快的像是梦一样。 “可有说原因?”苏云溪问。 如果不是病亡之类,那么宫中又将会是一片腥风血雨。 金钏摇摇头:“并无。” 她这里都得到消息,康熙那头得到消息只会更快,他震怒非常,一把将茶盏扫落在地,冷声道:“查,给朕彻查。” 他直接出手了,这其余人手中的动作都收了收。 包括苏云溪,要是刚好碰上,按就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甚至变得麻烦起来。 她紧皱眉头,德妃娘娘这么大的势力范围,都保不住孩子,那么她能保住吗?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所有的苗头都指向她。 “崇嫔,你有什么话说?”皇贵妃冷声道。 苏云溪想了想,一脸认真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她道。 这话说的特别苍白无力,她抬了抬下颌,看向一旁地上跪着的小宫女,随口问道:“你说是本宫吩咐的,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怎么跟你联系的。” 她这话一问,皇贵妃眉头拧了拧,这些在供词上都有。 皇贵妃看向高台上的帝王,有他在,说不得这情况也会有变化。 跪着的宫女瞧着不过二十左右,生的秀气可爱,圆圆的小脸,眼神瑟缩,被她一逼问,那眼眶里边含了泪,看着可怜巴巴的。 听到她这么说,小宫女就低声道:“打从您没有生的时候,就开始接触了。” 说着她眸色水润的抬眸,小脸上满是害怕,紧紧的抓着手帕,只偷偷的用眼神觑她,半晌才接着说道:“您承诺过,若是事成,您就让奴婢给万岁爷侍寝。” 这话一出,皇贵妃的眼神就松了松。 高坐在上头的康熙,垂眸看着底下跪着的小宫女,不禁有些倒胃口。 合着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就是个什么都往床上拉的玩意儿,甚至还不论香臭。 看向崇嫔,果然见对方皱了皱眉,康熙也跟着皱了皱眉,难不成在她心里,自己也是如此。 就听崇嫔语气淡淡,带着些许的疑惑:“你这样的,万岁爷都能看上,你让本宫的脸面往哪搁?” 这话没毛病,但是听着怪怪的。 康熙怎么看,都觉得心里不得劲,他皱着眉头,冷声道:“崇嫔你说什么胡话呢?” 苏云溪听完,看向底下的小宫女,觉得对方说的是胡话。 然而小宫女一听,忍不住道:“娘娘玉体金贵,一万个奴婢也比不得,只是您当时除了说能推奴婢侍寝之外,还说允许奴婢生个孩子,只要生下小阿哥,奴婢的下半辈子,就有依靠了。” 苏云溪刚想骂痴心妄想,看着她认真的眼神,不禁沉默了。 是个人都有梦想,要不然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反正有德妃这个榜样在,宫女心里有点想法,也是应当的,毕竟这后妃里头,也不是人人都是美人的。 看似严丝合缝,实则听着还是有点怪怪的。 “就这么张大饼,就把你忽悠住了?”苏云溪闲闲道。 她看着手中的证词,说的一板一眼,但是她问的时候,就是不肯随着证词问,而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有时候两个话题之间,还没有任何联系。 她这样问着问着,就连一连悲愤的德妃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这小宫女不蠢,什么说是条理清晰,之前精奇嬷嬷审问加众人审问,这说辞从未出过漏洞。 看似也很合理的承诺了很多,除了这些虚的,还有黄金百两这种很实在的。 最起码在此之前,大家是都信了的。 但是随着崇嫔的问话,将小宫女思维打乱之后,对方再来回答,就显得漏洞百出。 苏云溪摊了摊手,只差明说就这就这了。 康熙看着她这嘚瑟的小样子,就想打击一下,他低低开口:“朕倒觉得,这小宫人……” 他说话说一半,众位妃嫔都看过来,神色陡然一紧。 苏云溪漫不经心的甩了甩帕子,一点都不担心,她对康熙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对方不可能这么蠢,看不出来这小宫人有问题。 小宫女倒是眼前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脸楚楚可怜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只要万岁爷认同,那么事情是真是假不重要。 “所以说,你认定了这小公主之早夭,是你所为?”苏云溪突然出声。 小宫人有些茫然,她不是早就承认了吗? “那你怎么会觉得,在说出这些之后,幕后之人,能够给你承诺的一切。”苏云溪淡淡道。 说到底,这些话都没有毛病。 但这一切建立在,她弄死小公主之后,还能活着,然而主子没了,这身边伺候的奴才都跟着殉葬,是惯例。 她是怎么被人绕进去的,换句话说,她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攀咬她下水,至于是不是有其他发展,那是不一定的事。 苏云溪想了想,视线在众位妃嫔之间转。 对于众人来说,一个小公主罢了,不值当如此兴师动众,若是想要把她拉下马,那弄她的孩子,远远要比弄完德妃的孩子,再来拉她要简单的多。 这样的话,只能说,幕后之人只想着弄德妃,至于能不能把她弄下来,一点都不重要。 只要把水搅浑了,这一切便行得通了。 她的视线又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向德妃身边一脸茫然的胤祚,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胤祚好似也是早夭。 康熙看着她的神色,不禁也跟着望过去。 看到胤祚的时候,他心中不禁一叹,这个孩子,他前世也是喜欢极了,可惜福薄了些。 眸色深了深,康熙在看着这满宫妃嫔,神色就有些不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计算。 “拖下去,好生审问。” 说罢就带着崇嫔扬长而去,众人看着他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都知道,在万岁爷心里,压根不觉得崇嫔会做出这样的事。 在他心里,这些犯事的人,只会是她们。 皇贵妃看向一旁坐着的德妃,对方穿着素淡的月白色旗装,脸上不施粉黛,瞧着干干净净的。 她神色哀戚,双眸微肿。 一瞧就知道极为悲伤,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万岁爷带着崇嫔离去,她也是没有什么反应,故而在她心中,定然也认定了不是崇嫔所为。 皇贵妃捏了捏眉心,小公主生下来的时候,倒是极为健康,只是养着养着,就变得体弱起来。 一会儿生病一会儿生病的,光是太医就叫了好几次。 这样整日里用药,谁能想到,走的竟这般快。 而苏云溪被康熙带走之后,就有些不悦,拧着细细的眉尖,冷声道:“做什么对孩子下手,这么多大人,都不够忙活了不成?” 什么样的行为,她都能接受。 唯独这个不成。 幼崽那么弱,你伸伸手,她就没了。 康熙也跟着沉默,宫里头的孩子,远远比外头要脆弱的多,纵然你严防死守也没用。 大家下手的时候,总是喜欢从弱点开始。 “你护好自己。”康熙道。 苏云溪点点头,有了孩子之后,她的危机感便直线飙升,想要好生的把孩子养大,并不比揣在肚子里容易。瞧瞧以德妃的能耐,都不能行。 两人施施然的一道走,进了翊坤宫之后,康熙跟着她一道走了进去,随口问:“你觉得是谁?” 苏云溪有些莫名的看了他一眼:“臣妾哪里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 她都要能查出来的事,康熙定然也能查出来的。 摸了摸她的脸,康熙含笑道:“你个憨憨。” 确实憨,这满宫里头,怕是只有她最为纯稚,整日里就愁着吃喝,万事不管。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算是什么事,明明犯事的是别人,反而她被说憨憨。 “嗯,您最爱的憨憨。”她道。 康熙不置可否,没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苏云溪发现,跟康熙谈情说爱,格外的刺激,毕竟对于他来说,他的感情经历特别丰富,她的心里就充满了不确定性。 越是这样,越是刺激。 也让她更加想要赢个输赢。 两人随口说了几句,康熙便回乾清宫去了,毕竟刚刚失去一个女儿,他也没什么心情说别的。 等她走了之后,苏云溪就皱着眉,斜倚在软榻上,看着外头的天色发呆。 到底在怎样的情况下,会让一个人,能够轻而易举的对孩子下手,这得多狠的心。 但现在事实已经发生,那么更加重要的就是,她要怎么避免这回事。 她在心里将所有奴才都过了一遍,在心中滤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能够进来的,不光她筛选了一遍,康熙也筛选了一遍,如果还会出现问题,那说明是后续管理问题。 苏云溪想着今儿见到的胤祚,小小年纪,生的俊秀非常,那小脸蛋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立在德妃身侧,纵然玩具都没有,但是也没有说胡闹之类。 那小小的一团,不知道雪竹长大之后,会不会也是这个模样。 想着方才德妃那悲伤中带着茫然的眼神,纵然如此,她收拾的也极为妥帖,宫中女子不易,可见一斑。 “结果呢?”她问。 银钏跪在她面前,沉吟片刻,才认真道:“若不是奴婢替您办事,那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您。” 这句话有些耳熟。 苏云溪皱着眉头,冷声问:“可当真?” 银钏点头,确实是这样,她查出来的所有信息,都指向翊坤宫崇嫔。 这个作案手法,让她想起来宜妃的死,当初宜妃陷害她,所有的指向线索,都是易常在。 难不成这是常规作案方式不成。 苏云溪想了想,挥挥手叫她下去:“接着查。”这样的结果,拿来给她,跟闹着玩一样。 银钏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不禁失笑摇头:“想必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主。” 确实是这样,宫中势力,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的多。 每每有人出手,必然是线索各异,不会叫你直接就能查到了。 她仔细的捋了捋后宫中的妃嫔,发现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也都看着无辜,干干净净的。 就算证据摆在眼前,也不一定能够相信。 这么一想,果然觉得不能松懈了。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表现的很是佛系,躺在她身边,浅声道:“你如今……”他摸了摸她的脸,那白皙柔嫩的触感,让他神情柔和了些:“可要一直乖下去。” 要不然,朕亲手掐死你。 他心里想着这个,面上却笑吟吟的,不露分毫。 苏云溪被他看的寒毛直竖,后别的冷汗都起来了。 明明是极温柔的话,偏偏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这是一种女人的第六感。 “您对臣妾好,臣妾就乖。”她鼓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眸色水润。 做人设,就是要从头做到尾。 这个前提,也是一种洗脑,让康熙知道,不是什么都无条件的。 这种矛盾的说法,才能让人心中有些许忐忑感。 康熙柔柔一笑,捏了捏她的脸,没说什么,果然是个傻姑娘,哪里有跟帝王讲条件的。 讲了也白讲。 只是心里到底将她说的话记下了。 苏云溪知道小公主刚没,他定然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便直接锦被一盖,低声道:“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她想着康熙定然难受极了,然而康熙没有,小公主的事,他上辈子确实难受,但这辈子,经历过一次,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个,心中倒是平平。 前世发生过的事,这辈子才去经历,很难再现当时心境。 康熙认真想,前世的时候,当他知道小公主没有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约莫是三天没吃饭吧。 当时他是真的宠爱德妃,对他来说,这么个温柔小意的妃嫔,生下来的孩子,足够他爱屋及乌多看几次,产生些许的感情。 故而在她早夭的时候,心里的那股子难受劲,别提了。 只是这辈子连德妃都没感情了,她生下的孩子,很难让他产生感情。 康熙再去看这些以前的时候,不禁有些雾里看花的感觉。 他抿了抿嘴,知道崇嫔是什么意思,便点点头表示应允,和她一道睡下。 苏云溪枕在他胳膊上,慢悠悠的哼着歌:“他说的话有没有兑现,他现在又站在谁的面前~”许是前世某音里面听来的洗脑歌,她觉得放在康熙身上,特别的准。 但是她唱的含糊不清,并不敢叫他听见。 康熙睡的迷迷糊糊,还听见她在哼歌,就问:“唱的什么?” 苏云溪便闭嘴不言,往他怀里一窝,装睡。 两人相拥而眠,肌肤相贴,就算是汗津津的,也不曾放开彼此,身下的湘妃竹席暖热了,就抱着滚一滚,滚到没有睡的那边。 这样一夜翻滚来翻滚去的,苏云溪就有些不耐烦了,直接道:“分开睡吧。” 爱过了,没爱了。 康熙睡的迷糊,听见这话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搂的更紧。 然后苏云溪就做了一夜的梦,什么被猴子抱着,什么被八爪鱼抱着,一夜都睡的难受。 等她清醒过来之后,见康熙还在搂着她,不禁有些生无可恋。 用力的挣了挣,就见康熙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眸,呆呆的看了她一眼,紧接着眼神才清明起来:“崇月啊。” 他哑着嗓低唤了一声,这才清醒过来。 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见她醒了就有些诧异:“醒这么早。” 苏云溪没有接话,她沉浸在康熙清晨那刚醒来的性感嗓音中无法自拔。 说起来惭愧,穿越这么久以来,她鲜少有比康熙醒得早,他这种说话声音,她更是没有听过。 一时间吸溜着口水逗他:“来,说一声,心肝儿早安。”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对她这个过分的要求,表示强烈谴责。 “心肝儿早安。” 他说了一声。 苏云溪捂着胸口,觉得有些接受不能,简直苏的她心肝儿颤。 在康熙脸颊地上亲了一口,她道:“再来一声,再来一声。” “宝贝早安。”康熙从善如流,直接道。 苏云溪一大早上就被喂了这么多糖,登时有些甜到了,晚间睡觉的那些不舒坦,尽数都消散,忍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亲,眯着眼睛道:“好爱您哟。” 叭叭亲两口,想了想,又亲几口。 “用口水给朕洗脸不成。”康熙随口道,人也清醒过来,只是那嗓音依旧带着微哑,性感的一塌糊涂。 苏云溪星星眼的望着他,哄着他道:“多说几句话。” 康熙斜睨她一眼,不肯开口了,这崇嫔就没个正经的时候。 他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这才起身。 “唔,朕上朝去了。”他说了一句,刚起身,就听见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登时脚步一转,往隔间走去。 两个小小的襁褓并排放在一起,小小的脑袋,粉嘟嘟的嘴巴,这会儿正咧着哭,那小手在空中一抓一抓的,显然是不高兴。 襁褓被踢的来回起伏,看着劲特别大。 康熙伸手摸了摸雪宝,笑道:“这小公主生的俊俏。”最重要的是像他,却又是他的精修版。 “小阿哥也好看。”苏云溪随口应了一句,看着两个玉雪一团的小婴儿,忍不住笑的高兴。 自己的孩子,总是怎么看都好玩。 好像是感觉到她来了,小公主握了握小手,轻轻的啊了一声,有些混沌的眼神到处巡弋,显然是在找人呢。 “嗨呀,乖乖哟。”她伸出自己的手,刚一放上,小公主就握住了她的手,抓着就往嘴里塞。 苏云溪想了想,侧眸看向康熙,笑道:“您瞧着,臣妾给您表演个厉害的。” 她先是将小公主的襁褓解开,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裳来,紧接着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让小公主握着,然后慢慢的把手往上提,康熙就震惊的发现,小公主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上升。 那小小的手,肉嘟嘟藕节似得小胳膊,明明看着没什么力,却仍旧一点点被提起来,抓握的稳稳的。 跟只小猴子吊在树上一样,眼神乖巧的望着这个世界。 “胡闹。”他小声斥责,赶紧把孩子从她手上摘下来,一边低声道:“快放下,莫伤着了。” 苏云溪顺势将雪宝放下,一边挑眉道:“厉害吧,雪竹也会,您要不要看?” “不要不要。”康熙一叠声的道。 “生孩子要不是为了玩,那将毫无意义。”苏云溪嘟囔,看着康熙那危险的眼神,她声音减小。 第 51 章 康熙踏着晨曦走了。 苏云溪待他走后,眸色深沉了些许,瞧见雪宝,就想起来德妃的小公主,这宫里头都是什么人,竟对如此稚子下手。 她看向一旁的银钏,低声问:“还不曾查出来?” 银钏点头,对方棋高一着,在她查出点什么的时候,都会泯灭的一干二净,所有的线索指向,都是翊坤宫崇嫔。 就连自个儿出手都是如此,更别提旁人了。 苏云溪这才知道,原来这宫里头的证据,做不得证据。 真真假假,像极了一场梦。 “您瞧着,会不会是哪位做的?”银钏目光看向承乾宫的方向,然而承乾宫隔壁是永和宫。 苏云溪也跟着看过去,想着万不会如此丧心病狂,竟对亲女下手。 而她身边的皇贵妃倒是有可能,毕竟离的近,这一举一动都看着,而皇贵妃和德妃之间的恩怨情仇,那是说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但是总结起来便是,德妃原是皇贵妃推出来的小宫人,不曾想一路飞升,直接从伺候人的便成了被人伺候的。 后来德妃生了四阿哥胤禛,月子里头就直接抱走了。 两人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但是这出事之后,想的头一个就是对方。 苏云溪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小公主体弱,活不下来了,故而德妃故意弄出点事来,就算是拉着人给小公主陪葬也成。 毕竟这宫里头少一个人,就好一些。 说起这个,苏云溪便想起来,这年底的时候,就要开始统计花名册,准备来年三月的选秀。 又是选秀年,那又是一批新人进宫。 老人倒还好些,这新人的话,相对来说比较莽,容易弄出一些你以为正常人不会做的事情。 苏云溪叹了口气,明年三月,两个崽都还不足一岁,最是艰难不过。 坐在那想了一会儿,左右不得其法,宫里头发生的事,像是有迷障一样,其中弯弯绕绕颇多。 “易常在求见。”金钏立在门口禀报。 苏云溪沉默了一瞬,当初宜妃对她下手,所有的信号都指向易常在,她自个儿也没有否认,来那个人之间那点情谊,便这么断了。 “传。”她低声道。 金钏也跟着沉默,不高兴的嘟囔:“这么一个人……”哪里值得见呢。 然而主子发话,她还是出门去请,见了易常在,脸上的那表情难免有些收不住。 “娘娘传您进去。”她敷衍的行了个福礼。 易常在瞧着她的动作,不禁脸上一僵,却仍旧笑吟吟的往前走。 等进了内殿,她先是想坐在高堂上一脸冷漠的崇嫔请安,这才扑通一声跪下,低声道:“嫔妾有罪,万死难辞其咎。” “你何罪之有?”苏云溪冷漠道。 “嫔妾知道所有事,却不曾为您报信。”易常在俯首。 苏云溪垂眸看她,原本丰润的一个人,如今瘦的干巴,脸颊凹陷,双眸无神,光是面相,就能看出五分愁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前的话,不必再提。”她说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易常在从怀里头掏出两个精致的小荷包,低声道:“嫔妾为小阿哥、小公主做的祈福荷包,您瞧着若是过眼,便收着吧。” 苏云溪不置可否,只叫金钏请她出去。 等她走了,看着那精致的荷包,她不禁沉默了,当初刚刚穿越的时候,她确实是想和她做朋友的,谁能想到,造化弄人。 “收起来吧。”苏云溪道。 想了想她方才的神色,她拧了拧细细的眉头,低声道:“烧了吧。” 打从瘾君子手里拿来的荷包,她着实有些不敢留下,谁知道里头藏着什么,若是寻常人倒还好说些,只是这瘾君子非常人,自然不能以常人论。 什么泯灭人性道德沦丧的事都做的出来。 金钏收着就拿小厨房去了,苏云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 宫中多蜉蝣。 她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一句话。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苏云溪坐在窗前发呆,他也跟着看了一眼,见没什么稀罕的,便开口问:“瞧什么呐?” 苏云溪一脸深沉的开口:“不是有句诗说,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她侧眸望过来,眸色中是盈盈水意:“臣妾觉得此诗甚好。” 刚开始的时候,康熙对她的话,有些接受不了。 但是当听多了之后生出几分抵抗来,不再听着就觉得心潮起伏。 苏云溪觑着他的神色,瞬间也明白,这人已经免疫了,不禁轻轻一笑,柔声道:“臣妾也是这般想的。” 加了一把火之后,康熙的眉眼便松动了些许。 “咳。”他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侧眸望过来,轻声道:“你素日无事多注意些培养宫人,免得到时候无人可用。” 这宫里头派系众多,以几妃为首,互相交错便有不少。 苏云溪点点头:“知道了。” 经过上次的事,康熙生怕她再吃亏,便将道理掰碎了讲给她,教了这些许时日,心里仍是担忧,时不时就要提点一二。 想着德妃的小公主,康熙便沉默下来,这小东西,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都非常单薄。 只是小小一团的符号,顶多知道有这么个人早夭,再多便没有了。 他想起来昨儿皇贵妃问,说是德妃沉浸哀痛,问他去不去瞧。他当时回了不瞧,皇贵妃那呆滞的眼神,他不禁叹了口气。 对于她们来说,他是突然变心了,对这后宫漠不关心,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这些都是上辈子的旧人了。 他着实没有办法再去跟她们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那些伤悲,都随风而逝。 他知道会发生什么,知道她们的命运,便再也不想关注了。 想到皇贵妃,就难免想到老四,这可真是个人物,任谁都想不到,自诩‘天下第一闲人’的他出头了。 想到他上辈子伏案而死,康熙不禁沉默。 苏云溪觑着他的神色,以为他在想政事,便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金钏正在铺床,见她过来低低的问:“今晚上,叫水吗?” 这话问的,就差直接说,今晚做不做了。 “不叫。”她道。 这小公主刚没,她觉得康熙会没有心情。 这些日子,她就一直可乖了,免得他说她不知机,什么时候都要想些乱七八糟的。 果然等康熙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去洗漱过,便安安稳稳的躺下,将她往怀里一搂,便直接闭上眼睛。 夏天总是炎热的,苏云溪在抱孩子哄孩子中,渐渐的就发现秋叶黄了。 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快的让人来不及。 雪宝已经会翻身了,雪竹还跟个小虫子一样,只会在床上一拱一拱的,苏云溪瞧着好玩,竟然将两人放远些,看着他们为了再次凑一起,而努力的往对方跟前爬。 那肉嘟嘟的小手小脚特别可爱,挥舞着像是打招呼。 两人还会聊天,你哦一声,我哦一声的,旁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唯独自己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苏云溪就捧着书坐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玩,偶尔会觉得有些孤寂。 她觉得像是生活在孤岛上,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好像没有别人了。 就算是看见两个孩子,也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总觉得,这孩子总会长大,但是她经历的那些,他们不会再经历,不管说什么,两人总是没有共同语言的。 这种感觉有点恐怖了。 明明有炽热的秋后日光照在身上,她却觉得孤单的紧,心里慌的没边。 她迟钝的看向一旁的金钏,对方笑意盈盈,正坐在描金的软榻上打络子,各色丝线在手中翻飞。 苏云溪拧了拧眉尖,低声道:“去寻御医来。” 她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大对,这种深渊中的阴凉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金钏唬了一跳,赶紧起身,来到娘娘跟前走了一道,先是伸出手摸了摸额温,发现没有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问:“寻哪方面的御医?” 每个人擅长的方向不同,她不确定是叫儿科的还是妇科。 苏云溪抬眸:“精神科。” 说了一句,见金钏有些茫然,这才又道:“心中郁结,寻这方面的能手。” 金钏看向她的神色,便更加茫然起来。 怎么就心中郁结了,娘娘这些日子,瞧着都挺好的,这么一说,那就叫人格外的不明白。 苏云溪挥挥手,示意她赶紧去办,并没有多解释。 这要去寻御医,就要往乾清宫去,小算拿着拿哦拍,便直接起身去了,到的时候,恰巧在门口碰到了魏珠,他正在洒扫,见他来了,就道: “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小算跟他见了礼,低声道:“娘娘心里不舒服,叫传御医。” 这话说的蹊跷,谁不知道这宫里头,只有崇嫔过的舒心,这会儿说心里不舒服,还到了传御医的地步。 他一点都不敢耽搁,不光去寻了御医,还跟梁大总管说了一声。 不管怎么说,总要往上禀报一声,要不然出任何问题,都会有他的错。 梁九功得到消息之后,一点都不敢耽搁,直接进殿跟康熙禀报,康熙一听,说她心中郁结,也不像啊,难不成谁欺负她了,不说明说,故而来告状呢。 他带着御医一道过去了。 想着若他猜测没错,直接给她做主了,比什么御医都强。 不曾想,等他到的时候,崇嫔瞧着他,眼神有些意外,康熙就知道,这是猜错了。 但是这猜错了,比猜准了还恐怖。 苏云溪先是请安,这才低声道:“就是觉得心中郁郁,难受的紧,叫御医过来瞧瞧。” 但是瞧见康熙这般急吼吼的跑过来,鼻尖上沁出细汗来,甚至就连衣衫也有些散乱,她觉得,自己那些难受,尽数都消失殆尽。 “也就那会儿有些难受,这会儿瞧着您,便觉得好多了。”苏云溪低声道。 听她这么说,康熙心里又松了口气,不是真的病了就成。 御医原也以为,崇嫔不过是撒娇罢了,但是当仔细的把脉之后,不禁皱着眉头,换罢左手换右手,那眉毛皱的都没停过。 康熙原本神色缓过来了,等看到御医这样之后,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苏云溪倒是在意料之中,并没有什么表情。 她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并不一定是她突然的感觉,而说不定是一种历史积压,想想也是,打从康熙走开始,所有的一切,都要她直面。 而孕期的时候,原本就容易抑郁,这在宫里头这种环境,又在激素的影响下,一不小心抑郁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苏云溪垂眸看向御医,浅声道:“可诊出什么来?” 御医猜度着她的神色,有些拿不准,这到底是让说还是不让说,但他犹豫这一瞬,康熙眯了眯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说。”他抬了抬下颌。 御医登时收回视线,认真道:“其实娘娘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就是妇人产后郁结于心罢了,吃几剂疏肝健脾的药,便什么都好了。” “就这么简单?”康熙皱眉问。 御医点点头,在他手里,只要不是要命的病,都简单的紧。 苏云溪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浅声道:“那便写方子吧。”想想苦药汁子的味,她又有些犹豫的问:“不吃药成吗?” 在御医面前说不吃药,就跟闹着玩似得。 御医一脸谦卑,说出口的话,却格外的斩钉截铁:“不成。” 苏云溪还想再开口,就听康熙道:“良药苦口,可不能再说了,心里头不得劲,就好生的吃点药,朕有空了,多来陪陪你。” 他一说出口,御医便下笔如有神,刷刷刷的写起单子来。 看着那长长一串的方子,苏云溪鼓着脸颊嘟囔:“早知道不说了,任她难过去,说不得过几日就好了呢。” 然而御医不光听不得不爱吃药的话,也不爱听抗一抗就过去的话。 “您好生的按着方子吃,奴才已经将酸苦的药换了味平的,这有不舒坦的地方就及时抓药,不要忍,忍多了就成大病了。” “小病号治,大病难医啊。” 御医年岁大了,说起话来,难免有些絮叨。 苏云溪虚心听着,没说话,一旁的康熙倒是觉得听着不舒坦,冷声道:“朕的崇嫔……” 他刚开个头,她就猜到他什么意思,拽了拽他袖子,没叫他接着说下去。 心中却觉得暖暖的,在她觉得孤寂难受的时候,康熙站在她面前,为她说话,这种感觉就特别好。 在御医退下的时候,苏云溪便踮起脚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臣妾好喜欢你。” 人活着,总是要有梦想的,她现在觉得,把康熙扒拉到自己怀里,好似也不错。 深宫漫漫,这时光总要有人陪她一起度过才是。 康熙抿了抿嘴,她许久不曾有这么主动的亲过他,一时不禁有些激动。 俯身在她脸颊上也跟着亲了一口,低声问:“怎的了?” 苏云溪顺势往他怀里一窝,原本想要再接着表白一番,想了想,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窝在他怀里,静静的抱着。 温暖的怀抱,对方身上那清冽的气息,都好似能将人包围。 苏云溪的双臂箍的紧了些,突然就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的惹人了,就连她一个有宠的人,都觉得深夜难熬。 那些只能拥抱自己,和那些阴谋诡计的人,又该如何。 康熙只当她今儿心情不好,所以格外粘人了些,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这种全然的依赖,也让他心中那一处空缺跟着填补了起来。 她是个活泼灵动的性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说。 然而今儿最适合说话的一日,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康熙就知道,她是真的难受了。 …… 翊坤宫里头飘来药汁子的味,这宫里头的高位妃嫔,手上都有渠道,当知道她是郁结于心的时候,不禁感叹。 “这是好日子过多了,所以有些难受不成?” “亦或者是,故意博宠呢?” “谁敢在她面前多说上一句半句的,谁见了不是笑眯眯的哄着她。” “就这都郁结于心,那本宫这数着蜡烛到天明,岂不是早已郁结死了。” “还有龙凤胎呢,两个孩子在手,哪里值得郁结?”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林林总总汇集起来,就是个不信,觉得她这是闹呢,不定存着什么坏心思。 先前德妃娘娘那小公主的事,最后不了了之,众人都在她身上盖了章。 都觉得是被万岁爷给按下来了,说来也是稀奇,德妃竟然能够咽下这口气,着实教人想不到。 德妃当然咽不下这口气,这是她的小公主,她十月怀胎,小心翼翼生下来的孩子。 崇嫔好好的,尚且要寻御医,说什么郁结于心。 那谁又知道她的丧女之痛,再恨再痛,都要笑着面对众人,不能露出丝毫差池来。 因为不管是怀孕,还是产女,万岁爷都不曾来过,她不知道这里面出了什么差错,只知道,她不像崇嫔,有任性的权利。 崇嫔说自己郁结于心,万岁爷急的跟什么似得,直接就冲了过去。 她若是说自己郁结于心,万岁爷怕是要斥责她矫情。 这就是区别。 德妃临窗而立,看着永和宫外头的景色,想着这些时日宫中的纷纷猜测,刚开始的时候,时间久了,好像就连她也信了,这事儿是崇嫔做的。 她侧眸看向一旁伺候的人,低声道:“六阿哥呢?” 一旁伺候的宫人赶紧道:“小主子正在玩九连环呢。” 德妃点点头,低声道:“盯紧点。” 自打小公主出事之后,这宫中的孩子,便看的特别紧。 不管是她,就连苏云溪也不遑多让,派人盯着两个孩子,一眼都不曾错过。 她喝着苦药汁子,再别开脸看看一旁肉嘟嘟的小公主下饭,要不然实在没有勇气把这酸苦冲鼻的东西往肚子里灌。 “真是闲的。”她道。 这喝着药的时候,她就格外后悔,那日真的是闲疯了,这才觉得内心孤寂。 但是当日那种孤寂的心情,着实记忆犹新。 她就连浑身都是凉的,觉得自己是那地里黄的小白菜,全世界就剩她一个人。 晚间康熙来的回首,她还在喝苦药汁子,看着她皱巴成一团的脸,康熙笑着问:“还觉得难受吗?” 苏云溪鼓了鼓脸,赶紧往嘴里塞了一颗小甜梅,缓了缓口中那苦味,这才一脸认真的开口:“不难受了。” 她觉得,不吃药自己都很好。 康熙抿嘴轻笑:“莫要讳疾忌医。” 然而刚刚说完别人,隔日的功夫,就轮到他了。 许是太久没有生过病,一场秋雨的功夫,他就中招了,大清早起来就阿嚏不断,下了朝脸色就潮红起来,眼瞧着是发热了。 梁九功忙前忙后吓的跟孙子似得,要去请御医,但是康熙想想那药汁子的味,光是闻闻都够了,不禁有些抗拒,低声道:“不许。” 听到消息的苏云溪过来侍疾,就听康熙说,不许叫御医。 不禁笑吟吟道:“您前儿还教训嫔妾,说什么不能讳疾忌医,怎的轮到自个儿,便不肯了?” 康熙横了她一眼,偏偏生病的人,眼神软绵绵的,再无往常威风。 他白皙的脸颊烧的红红的,猛地一瞧,像是害羞之后的羞红。 再加上眼眸水润有光泽,太像被宠爱过的样子。 大逆不道的想法,在心里过了一道又一道。 苏云溪面上却仍旧淡淡的,只垂眸看向他,软语温声的劝:“您呀,几剂药下去就好的事,可不能往后拖。” 她说着,直接对梁九功道:“去传御医来。” 康熙看着她雷厉风行的吩咐,不禁不高兴了,冷声道:“你如今长进了,竟然敢越过朕……”话还未说完,就是一阵咳嗽。 苏云溪瞧着他这样子,咳的着实有些难受,便直接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喂过来。 “泡茶呀,没滋没味的。”康熙嘟囔。 苏云溪不理他,灌完了温开水,又叫奴才打温水来,一点点的给他擦拭降温。 她照看的妥帖精致,康熙原还有些抵触,渐渐的便不说话了。 只闭着眼睛养神。 御医来的时候,他都快睡过去了,见了御医,也是一脸不以为意,随口说了些症状,便挥挥手,叫他下去写方子。 御医把脉过,发现确实没有旁的问题,便不再多说什么,恭谨的退下了。 天子龙体有恙,那可是天大的事。 一时间太皇太后都拄着拐杖过来了,打从入秋起,她的身子也有些不大好,总是使不上力气。 立在屏风外头,正要往里进,却被苏云溪拦了,她软声道:“万岁爷不打紧,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这烧退了,人睡一会儿就成了。” “知道您惦记,您远远的瞧一眼,莫过了病气。” 这俗话说的好,康熙正值壮年,一场两场风寒,对他来说不过尔尔,但是对于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来说,这一场风寒,可就是要命的事了。 老祖宗自己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年纪大了,就更加惦记孩子了。 她看着屏风后头的康熙,躺在那睡的安稳。 便低声道:“成,哀家先回去,你好生的伺候着,若是万岁爷不爱吃药,就哄着他说,有巧克力吃。” 听见巧克力三个字,苏云溪觉得有些梦幻。 见她神色微怔,太皇太后解释道:“番邦来的小玩意儿,苦不苦甜不甜的,偏他喜欢。” 苏云溪乖巧点头,一口应下。 然而等皇贵妃过来的时候,她就有些不好拦了,但是她也不说叫人进来,反正康熙睡着,谁也不敢擅自出命令,一个皇贵妃罢了,还不值当把睡着的康熙叫起来。 方才老祖宗来,倒是该叫,只不过被她劝回去了。 皇贵妃候在外头,苏云溪出来跟她请安问礼,过后才又道:“老祖宗方才叮嘱臣妾好生照看着,您坐着喝会儿茶。” 说着她就往里间去了。 倒不是她不想陪皇贵妃,只是两人坐在一处,着实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贵妃瞧着她那骨肉匀亭,纤秾有度的身条,眸色深了深。 这经过滋养的花朵就是不一样,旁人都要开败了,偏她娇艳欲滴,跟春日指头的海棠花似得。 那身条也是极好的,瞧见就令人艳羡不已。 她犹记得,在崇嫔刚入宫的时候,大家都如临大敌,后来接触一段时日,知道她是个胸大无脑的,便都不计较起来。 可谁曾想到,就这么个人,慢悠悠的,将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就像此刻,她只能坐在偏殿和奴才相对喝茶,而对方却在内室伺候万岁爷,就这么星点区别,也是叫人心塞至极。 苏云溪一进去,就见康熙有些迷茫的起身,看到她后,冲着她招招手,示意她赶紧来伺候他洗漱。 睡了这许久,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政务呢,有这个空,不如多批折子。 “方才皇贵妃来探病,这会儿正在偏殿候着呢。”梁九功上前禀报。 康熙挥挥手,满不在意道:“叫她回去。” 梁九功带着康熙的话,恭谨跟皇贵妃说完之后,就等着听吩咐,果然就听皇贵妃娘娘问:“可曾说旁的?” 他垂眸躬身,低声回:“不曾。” 确实不曾,若有多的,奴才是要一口气说完,不得隐瞒。 只是皇贵妃娘娘觉得还有话,或者说,不甘心只听到了这么多,这才又多问了一句。 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心,特别的恭谨。 皇贵妃瞧了他一眼,冲着乾清宫正殿的方向行了福礼,这才转身离去。 没话说就没话说吧。 当初她二人,许是也有如胶似漆的时候吧。 皇贵妃此刻,就特别想知道,万岁爷和崇嫔在一起的时候,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是不是也像两人相处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的,问话过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却不知,私下里和崇嫔相处的康熙,脾气好极了。 就像此刻,他不愿意喝药,苏云溪便接过药碗,一脸微笑道:“是臣妾一口一口的喂您喝,还是您一口气喝掉?” 这威胁也是没谁了,简直太过恐怖。 一口气闷了尚且很苦,更别提一口一口的喝,更是会一直苦。 康熙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崇嫔,冷声道:“等朕好了,看怎么收拾你。” 苏云溪见他一口闷了,纵然竭力的想要平复表情,却仍旧露出几分狰狞来,不禁在心里轻笑,让你逼我喝药,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 但她还是眼疾手快的往康熙嘴里塞了一个圆圆的小团子。 康熙条件反射的看向梁九功,就见对方一脸忍笑的别开脸。 …… “放肆!”他红着脸斥责,声音软软的。 巧克力浓郁的香甜气息在口腔中迸发,那丝滑的口感令康熙眯了眯眼,心中愉悦起来。 苏云溪笑着问:“好吃吗?” 康熙不置可否,吃完却又问她要了一颗,吃过后,便不肯再吃,严格遵守食不过三的规矩。 “你如何得知,朕吃这个?” 巧克力这东西,在这个时候,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更别提知道他会吃这个了。 “老祖宗方才来了,交代臣妾,若是您耍赖不肯吃药,就用巧克力哄着您吃。”苏云溪颇为遗憾的说:“您竟然没有耍赖。” 她还想瞧瞧,康熙若是赖着不肯吃药,是个什么样子呢。 康熙:…… “放肆。”他已经说够了。 苏云溪轻轻一笑,将剩下的那一颗,塞进自己嘴里,感受那久违的味道。 她不怎么喜欢吃巧克力,但是当在古代吃到她以为只会在现代的食物,就会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喜欢吃的话,叫海船多带些回来。”康熙道。 前年开了海禁,如今海上贸易特别的火爆,纵然比较危险,却还是有很多人要出海。 “海船?”苏云溪喃喃道。 她倒是不知道有这个,只是想想也对,康熙二十年开海禁,如今快两年过去,想必已经发展的很是成熟。 “福建水师若是能扮作商船,倒是有点意思。” 苏云溪笑吟吟道。 康熙原先没转过圈来,听她一说,眸色登时幽深起来,翻身起来就要去找朝臣商议,又被苏云溪给按下了:“这点子事,还是等您彻底好了再说。” 这正生着病,也着急忙慌的,不给自己一点时间。 康熙几次三番的被她拦下,已经没脾气了,躺在床上,蔫哒哒的威胁她:“等朕好了,必然叫你好看。” 苏云溪回嘴:“臣妾现下就挺好看的。” 她说着还起身去,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又折身回来,摸着自己的脸,美滋滋的问:“是不是又张开了些?” 以她微薄的经验来说,她觉得原主这张脸,简直就是绝了,无一处不精致。 康熙抬眸斜睨了她一眼,颇有些无言以对。 “你好看不好看,朕不知道,但是这脸皮子,定然是厚极的。” 这话说的不好听。 苏云溪不愿意听。 她用手掌蒙着脸,嘤嘤嘤的装哭:“当初哄着人家,说人家是小甜甜,这天下再没有比小甜甜更美丽的人了。” “如今把人哄到手,又说什么脸皮厚不好看了。” “嘤嘤嘤。” 她一番唱念做打,看的康熙目瞪口呆,半晌才低声道:“你不去唱戏可惜了。” 见他眉眼柔和,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苏云溪便也跟着放松起来,坐在他身边,柔声道:“若不是为了哄您开心,谁能这般彩衣娱……”剩下的那个字,夫字还未出来,她便咽下去了。 康熙毫无所觉:“彩衣娱亲?”他侧眸轻笑 :“倒也不必。” 说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低低的笑开了:“这般亲亲,倒是可。” 两人正说笑着,就见梁九功眉目凝重的走了进来,低声道:“先前您一直叫盯着那小宫女,如今才算是有动静。” 苏云溪一时间没听懂,就见康熙一脸冷漠的抬了抬下颌,示意他接着说。 再往下听,她才算是明白了。 小公主的事,一直都是悬案,这一两个月过去了,小公主都入土为安了,然而案子还未结。 都说是为了护着她,所以把这事不了了之。 但是苏云溪知道不是。 这压根不是她做的,自然算不上什么为护着她。 然而连那小宫人都没有处理,就当小公主是正常病亡的,如此一来,叫谁心里不嘀咕。 就连她都有些觉得,这是不是康熙查出点什么来,但是和德妃两相比较,还是谋害人比较重要一点,故而一直按着不发作。 心里也是好生骂了一通大猪蹄子的。 如今听梁九功说,好像是有那么点事。 “小宫人一直在慎刑司关着,在此之前,都不曾有人动作,但是近日里,许是见她还活着,便忍不住下手了。” 这活人会说话,死人可不会。 谁都知道慎刑司的厉害,若是时日久了,必然会找出点什么来。 有万岁爷掺和的事儿,向来都不是小事。 这要是把小宫人弄死了,一了百了,什么都查不出来了,这才叫干干净净。 也就是俗称的扫尾。 但这宫里头,康熙有了防备,但凡你谁动一动,自然能够查出来。 “接着盯,莫要打草惊蛇。” 康熙脸上的冷漠更甚,他康熙的孩子,就算是个小公主,那也不许任何人碰一根手指头。 但凡要了他孩子的命,他便要她一家子的命来填。 第 52 章 月色下沉,黑日弥天。 康熙精致的下颌线在烛火摇曳的影光下,显得有几分暗沉可怖。 他向来喜欢用温润如玉来装点自己,不论谁瞧了,都要说上几句温和之类的话,是个仁君。 在前世的时候,他确实以仁君来标榜自己。 然而再经一世,这些好似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如何行事能够再次达到目的,他已经熟烂于心。 苏云溪觑着他的神色,心里思忖,估摸着他的想法,这人真的能屈能伸,竟然如此的能忍,硬生生忍到对方动作开始。 康熙神色就波动了一瞬,紧接着又回到那副温和无双的神色上。 听到这个消息,到底没了玩闹的心思。 苏云溪也一直在关注,宫里头有这么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在,着实令人惊悚不已。 以对方的水平,若是对她下手,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办法去检测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她难免谨小慎微了些。 两个孩子,整日里就抱着在翊坤宫晃悠一圈,再远的,就没怎么去过。 不过今儿天好,苏云溪想了想,便抱着两个崽崽往慈宁宫去。 这人老了,瞧见小崽崽应该比瞧见大人高兴。 特别是这种乖乖的,还不会哭闹那种。 果然一到慈宁宫,说是将孩子也抱来了,太皇太后头一次迎了出来,看着后头的两个襁褓,笑的欢欣。 “哎哟,快让哀家瞧瞧。” 她一叠声的说着,直直的路过苏云溪,直接往两个小崽崽那去了。 秋日的白天,还不怎么寒凉,两个小家伙穿着长衫,在嬷嬷的怀里登手登脚的,没一刻安生。 生下来的时候,小公主长的好些,又高又壮,小阿哥长的不如小公主健壮,瞧着跟只大鞋似得,现下养了这许久,两人瞧着倒是差不多了。 都生的白白胖胖,五官精致,玉雪可爱。 瞧着人的时候,那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跟水晶葡萄似得,乌溜溜的转,可爱极了。 见她晃悠着手,便一脸好奇的望过来,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来。 孩子粉嫩而没有牙齿的牙床,好像这个世界上,最柔软的存在。 太皇太后瞧的欢心,便一边逗弄着,一边吩咐道:“去把哀家的私库打开,那里头浑圆的玉珠子有一斛,拿来给两个孩子当弹珠玩。” 这玉珠子要是能让小主子玩,还不能太小,若是小了,不小心吞下去,那就是祸事了。 拿来当弹珠玩,也不能太大了,免得尺寸太大,小孩子的手小,握不住。 既然能进她的私库,说明都是料子极好,做工也极规整的,才能拿来给她存着。 苏云溪一听,便笑吟吟道:“往后说不得要整日带这两个小家伙来了,今儿一斛玉珠子,明儿一斛珍珠子,要不了多久,这就成了发财子了。” 她一串的子,说的促狭,太皇太后觑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跟孩子吃上醋了,哀家疼你的小玩意儿还少了么?” 苏云溪便笑着不说话,老祖宗明知道她不是吃醋的意思,说是来了就给东西,下次还来不来了的事,然而故意往这上头说,就是告诉她,该来还要来,别作茧。 两个孩子还不会说话,只会咿呀咿呀的挥舞着小手。 苏云溪拔掉头上的玉簪子,用上头的流苏逗弄孩子玩,这么大的小家伙,视力还没有发育好,但是对于晃动的小物件,就会特别的感兴趣。 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手,努力的想要触碰高高的流苏。 太皇太后特意看了一眼,见那玉簪子整体圆润,就知道这做额娘的,心里有数,毕竟若是尖锐物件,不小心失手扎着孩子,就不好了。 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做得宠能生孩子的妃嫔,谁手里还没点簪花步摇什么的,这东西不是薄薄的金叶子,就是尖锐的簪子,拿来逗弄孩子,猝不及防之下,伤了孩子也是有的。 看着她就连指甲都剪的圆润,可见是真的爱孩子。 宫里头爱孩子比爱权利多的,她满打满算,也就见了崇嫔这一个。 许是她这份难得的赤子之心,才叫皇帝流连了些。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若是崇嫔有法子,能勾着皇帝日日去她那倒也是本事,只是万岁爷如今轻易不入后宫,倒叫人心里堵得慌。 不怕他滥情,不怕他多情,也不怕无情。 就怕没感觉。 这皇帝不爱美人了,只一心案牍劳形,时日久了,那颗心就容易被压垮。 康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就算他喜爱崇嫔,但是也没有说为她守身如玉的意思,后宫里头那么多妃嫔,他纵然想想就觉得倒胃口,但若是要寻新人的话,也就是一句话的功夫。 想来想去,最后想起来崇嫔的四字形容:‘贤者时间’,他觉得还挺贴切的。 又玩了一会儿,苏云溪便抱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苏麻喇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犹豫了一瞬,才说道:“要加派人手保护么?” 太皇太后略微有些浑浊的目光,在触及外头阳光的时候,像是被刺到了一样,微微阖眸,眯着眼看外头的菊花。 那娇嫩的菊花,在指头迎风而立。 “加派吧。” 到底是鲜嫩的花,开在阳光底下的时候,瞧着娇艳欲滴,若是来一场暴雨,怕是要落英缤纷。 皇帝不爱入后宫,这留下来的孩子,可不是金贵极了。 况且这崇嫔瞧着,着实不像个心机深沉的。 “有意思。”就连她都觉得,不像个有心计的,这后宫里头,怕都是这么认为。 然而抛开一切观点,只去看内里的话,如今她霸占皇帝一年有余,甚至还有长盛不衰的势头在。 万岁爷没见的多喜欢她,但是也一直没有冷了她。 这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就连她都被哄着要保护她,作为男人的康熙,估摸着恨不得把心肝都挖出来给她吃了。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这后宫里头浪起云涌,偏偏之前万岁爷嫌她手长,不知道砍了她多少臂膀。 如今年老了,也没力气折腾了。 瞧着这宫里头的妃嫔,就像是回到了皇太极时期,大家不都这样吗? 而回宫后的苏云溪,就有些震惊的发现,这个小崽子尝到甜头了,怎么也不肯进殿了,身上跟装了雷达一样。 明明是闭着眼睛,但是奶母抱着他们刚跨进门槛,嗷一嗓子就嚎开了。 你要是抱着她跨出门槛,他们就跟小天使一样,闭着眼睛安安静静不吭声。 苏云溪好奇的看着,原想着治治这毛病,最后只能无奈败北。 婴儿稚嫩的啼哭声,哼哼唧唧的跟小可怜似得,一般人还真扛不住,她也扛不住。 瞧着外头日头还成,便叫奶母抱着在院里头玩。 正说笑着,就见那拉贵人、易常在、瑞常在、灵常在听见声音,都走了出来。 说实在的,那拉贵人这心里头,有些微妙,去年的时候,她还属于宜妃麾下,对着当时还是富察贵人的崇嫔冷言冷语的嘲讽。 这今年崇嫔就成了她的顶头主位,掌控她的生,掌控她的死。 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看着崇嫔那张娇艳如花、清丽逼人的小脸,那拉贵人笑的清浅,柔声道:“嫔妾给崇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她一开口,剩下的三个常在,也跟着行礼问安。 几人互相行了福礼请安,见过礼后,这才立定闲聊了几句。 “这便是小公主、小阿哥了,姐姐着实好运气,一生就是龙凤胎,天大的祥瑞。”那拉贵人闲闲的拍着马屁。 这伎俩是她在宜妃处惯用的,向来有用。 而对于苏云溪来说,她听了不咸不淡的,连眉头都没抬,显然不喜欢这样的话。 那拉贵人话锋一转,开始夸起来:“瞧这粉嫩嫩的无邪模样,着实玉雪可爱,聪明伶俐。” 这话一出来,苏云溪才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笑来,浅笑着道:“那拉贵人谬赞了。” 把握到方向之后,那拉贵人心里就有数了,一会儿一句天真可爱,一会儿一句聪明乖巧,哄的苏云溪笑眯眯的,瞧着很高兴的样子,她这才缓缓开口:“今年瞧着,冷的格外早。” 确实冷的早,这早间的时候,甚至还有一层薄霜。 但这个时候,说这个是为什么。 “到了冬日的时候,就格外的费炭。”说着那拉贵人便皱起眉头,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纠结道:“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这宫里头的炭例,向来是有定数的。 不同的位份,用的炭不一样,每年的斤数也不一样。 位份越高,这就越够用,是约定俗成的事。 但是高位妃嫔,会把自己用不完的炭匀出来,拿来收买人心,也是现成的例子。 就像去岁冬日,大雪一下好几天,最后还是宜妃匀了炭出来,这才叫大家过冬能够暖和些。 主要这主殿里头,修的有地龙烟道,这都是内务府负责的,故而那些炭才省了下来。 如今崇嫔搬了进去,这宜妃的旧例,会不会遵循就不知道了。 再一个是,崇嫔现在做贵人的时候,住的那个小间,后来也拉了烟道过去,但是最后就少了一间房,就是那拉贵人的房间。 这样一来,合着翊坤宫就她跟没人疼的小可怜一样。 她不敢开口说,叫万岁爷给她也铺烟道,但是这炭,她着实惦记,事先说好了,也省的到近跟前了,显得她火急火燎的。 苏云溪垂眸,看了她一眼,原先还没听懂是什么意思,这下算是彻底的明白过来。 合着惦记她的炭呢。 她的炭,她自个儿都还没见到呢。 但她现在做了一宫主位,当初宜妃做的那些,她也得做。 谁都分了,唯独把她给拉下了,这是宜妃做出来的。但是她不能,得一碗水端平了,做一个愉快的端水大师。 “你搬到本宫先前住的地方,把侧间留出来,不就成了。”苏云溪随口道。 那拉贵人住在庆云斋,这地方是最边上,但是有两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最里头,还挺自在。 看着她一口气梗在喉头,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本宫原先住的那小两间,后来被万岁爷彻底的收拾过,最是妥帖不过,你不想搬,本宫还不乐意呢。” “乐意,乐意至极。”那拉贵人赶紧一口应下。 庆云斋虽好,也在最里头,但是冬日着实是个大问题,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要紧着其他的来说。 妃嫔移宫是大事,这内里商量好了,还要去给皇贵妃禀报一声。 原先想着,遣了奴才去,后来想想,不够尊重,若是说寻她麻烦,光这一条,就尽够了。 “面要做足了。”康熙殷殷切切的话,还在耳旁。 她鼓了鼓脸颊,便往承乾宫走去。 到的时候,皇贵妃正立在窗前,眸色幽深的不知看些什么。 苏云溪立在殿门口,先叫金钏去叫门,按着礼数走了,这才在皇贵妃娘娘的示意下,一步一步的踏入承乾宫。 这是她第一次来。 承乾宫光这宫殿名字,就可见一斑。 承乾,顺应天意也。 紧邻着坤宁宫,也足以见其重要性,再一个是,这宫里头住的,都是贵主儿。 苏云溪瞧了一眼,先是行了礼,这才候在一旁听宣。 皇贵妃仍旧站着,不发一眼,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觉得她气色有些不大好,人黄黄的,瞧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犹记得刚见到的时候,她并不是这种状态。 想着历史上,她英年早逝,只是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所为何事?”对方不冷不热的开口。 苏云溪躬身敛神,认真道:“去岁的时候,万岁爷将几间屋子铺了烟道,其中有两间空着,想着叫那拉贵人搬进去,也好过个好东,特来请您的意。” 这话说的恭谨,皇贵妃的面色缓了缓。 她纵然不得盛宠,但作为皇贵妃,那也是尊贵人物,若崇嫔不知天高地厚,要冒犯她,说不得就得试试是皇家尊严比较重要,还是这宠妃意愿比较重要。 看着崇嫔跟小媳妇儿似得乖巧,她抿了抿嘴,也无意与她为难,随口道:“搬就搬了,到时候若人手不够,再去敬事房要几个杂役。” 苏云溪笑着点头:“娘娘慈悲。” 两人之间,没什么话说,皇贵妃瞧见她,心里就不大痛快,这么个宠妃一出来,她现在才品出味来,万岁爷是真的喜欢她。 这宫里头的账簿和彤史,有时候会从她手里过,这小件来往就不说了,光是大件,就让人触目惊心。 不管是御赐之物,还是慈宁宫流出来的好东西,大多数都进了翊坤宫崇嫔的兜里。 她原本就富有,这下更是宫里头最有钱的人了。 特别她又是个只进不出的,皇贵妃也是头一次见人在宫里只进不出。 虽然说她是宠妃,一般情况下,比较小的需求,没有人会驳她的意,都会照着做了。 也没什么她花钱的地方,但是她比较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大需求的话,她基本没有。 这衣裳头面,除了每季的成例,就这万岁爷格外赏的,她一日一套也穿不完,偶尔不够穿了,她也没反应,去年的旧衣裳也拿出来穿,一点都不挑。 然后头面的话,她就更不需要了。 那好东西流水一样进。 再就是胭脂水粉了,这是宫里头的出钱项,然而对于崇嫔来说,不疼不痒的,就是买瓶子花油,都是她心血来潮了。 她那日细细盘算,这崇嫔当真跟貔貅一样,华服美衣,金银珠宝,就没她放在心上的东西。 然而越是如此,这好东西越是跟不要钱一样,往她兜里蹦。 她看着都眼馋的紧,可惜得不到。 看着崇嫔那张小脸,皇贵妃笑了笑,慢悠悠道:“这些时日,已经开始整理选秀的花名册了,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还是决定卖个好,实实在在的告诉她这个消息。 若是知道的早,跟哪家宗室有默契,提前约好,也省的到时候束手无策。 再加上,家里头要是有不安分的姑娘,也能趁机给按下了。 苏云溪有些意外,躬身行礼谢了恩,这才转身退下,一边往外走,她一边在心里捋原主家里头的关系。 作为最小的女儿,她家里头是没有别人了,但这个时候,不光自己家里的女儿,就连一个宗族的女儿,也统称为一家姐妹。 她细细的过滤一遍,发现堂表还有几位妹妹,年岁不大不小的,正好十三。 这有些旁支了,她不确定还算不算到她头上。 再一个,就算是亲姐妹,这后宫里头也不是没有,最重要的是,看你能不能按下了。 然而对于她来说,应当能按下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等到回了翊坤宫,她就把银钏提进来,细细的问一道。 银钏对此如数家珍,细细的跟她说了。 这旁支里头,堂爷爷家倒是有三个姑娘适龄,稍微大些那个十五,是二房出的,据说生的花容月貌,端慧娴淑。 大房家嫡出格格今年十四,生的端艳些,平日里倒是活泼可爱。 而三房家的六格格也是十四,娇憨一片,瞧着还未张开,是个小姑娘模样。 今年都报上来要选秀,根据人品相貌,都是能入选的人。 就算不入宫,也可能会赐给宗亲之类的做福晋、格格之类。 苏云溪有些拿不准康熙的想法,也拿不准这三个姑娘,到底生的怎么样,想着等到选秀的时候,看一眼也是好的。 但是有她这个宠妃在,她觉得富察家的姑娘,应当还是有些许的野心。 毕竟好日子谁都知道过着舒坦,但这也不过猜测而已。 宫里头已经有了,理论上来说,是不会再推家里头姑娘进来,除非这个不能生,或者是已经没了。 家族要保存势力,自然不会顾及太多。 想了一遭后发现,都是些杞人忧天的,她便不再多想,转而想起旁的来。 “这几日,抹一点小米粥给雪宝、雪竹尝尝,看他们有兴趣没?” 说起来也差不多到添加辅食的时候了,不拘是米汤还是蛋黄,都是极好的。 金钏点点头,高兴的下去了,一边道:“看奴婢给两位小主子大显身手。” 她有差事做,就是极开心的。 苏云溪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禁笑了,含笑摇头。 正吃着晚膳,就见康熙过来了,瞧见她在看书,便笑着移过来问:“看的什么书?” 苏云溪把封皮露出来给他看,是《梦溪笔谈》,这个有些艰深了,不大能读的懂,但是她认真的再看。 “怎的想起来看这个?”康熙随口说。 也不是突然想起来,她一直都想让自己有竞争力一点,其他的不会,可不是要寻找灵感。 承认自己是个小废物,其实挺艰难的,并没有想象中容易。 “就是看看。”她道。 康熙不置可否,看向她明媚的双眸,笑着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苏云溪疑惑的看过来,他怎么突然间心情这么好。 康熙笑而不语,这台湾归降,再一次经历,还是觉得心情舒畅,故而来问她,想要什么。 “若您真心想给,便赏赐给小公主一个府邸。”她随口道。 这话说的轻巧,背后代表着的意思,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清朝公主的可悲之处,大抵也是如此,就算你是公主,也逃不过抚蒙二字。 若是抚蒙,那真真是生死难料,在宫里头养尊处优的公主,突然变成了笼中雀,就是难受,也能难受死你。 再加上公主确实很少有活过三十的,更是叫人触目惊心。 她说这个,明着是要府邸,暗着就是说不想叫小公主抚蒙了,这话说的隐晦并且离谱,这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意思。 若是康熙愿意,直接说愿意就成。 若是他不愿意,装听不懂,直接赏个皇庄,就好了。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事,康熙浅声道:“朕知道了,多大点事,不就是府邸皇庄么?朕允了。” 他大手一挥,特别豪情万丈。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表情,苏云溪往他怀里窝了窝,打了个哈欠,这才漫不经心问:“施琅进台湾了?” 她说说简单,但是政务应当没人敢跟她说才是。 “你怎的知道?”康熙眯了眯眼睛,看向怀中的美人,一脸冷厉。 苏云溪便笑:“哪里是知道的,不过是猜的,万岁爷定然是手到擒来的,看着您意气风发,这心里头也有数了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的聪慧和敏锐,着实叫他心惊。 还不等他想出点什么来,就听崇嫔又淡淡道:“以万岁爷的英明神武,臣妾想着,定然没有问题的。” “那若是有问题呢?”康熙大手揉捏着她耳垂,随口问。 苏云溪抬眸看向他,眼神纯稚认真:“臣妾没想过这个可能。” 历史已经发生过的事,对于她来说,确实没有想过第二种可能。 看着她的眼神,听她这句话,康熙便沉默了,不曾想,她竟然真的是这么想的。 “嗯。”轻轻应了声,康熙眉眼柔和的看着她,轻声道:“光为着小公主请恩,怎的不想想自己。” 苏云溪不知道自己还缺什么,总觉得什么都有了。 在她看来,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了,纵然有点水深火热,朝不保夕,但就算现代社畜,不也这种生活吗? 她已经习惯了。 这么一想的时候,心里反而好受许多,整个人都开朗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被迫佛系,因为我拿这个环境没办法,所以只能是如此了。 康熙又忍不住揉了揉她耳珠子,方才的兴奋不见,变得一脸深沉,苏云溪瞧了一眼,由着他装,便垂眸打了个哈欠。 唔,有些困了。 她一困就有个毛病,容易变得眼泪汪汪。 “您知道什么哭法最惹人怜惜吗?”苏云溪突然道。 康熙不明所以的望过来,侧眸看向她,一脸认真的等待着她科普。 “就是这样。”她先眨了一下眼,那眼里就蓄了些许泪意,在侧着用眼尾望过来,声音中稍微添着点小抽泣,微微的哽咽那种,让声音更加软绵委屈些。 “玄烨哥哥总是这般,不经臣妾同意,便非得给珍宝,什么八宝玲珑簪,什么点翠镶宝钿,真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再就是,还不许臣妾不要,非得说什么,这东西最衬臣妾的花容月貌,要把臣妾娇养起来,嗨呀,人家隔山能打牛啦,偏他觉得,臣妾柔软不能自理。” 说的时候,这泪珠子要含在眼眶里,还得注意度,不能让眼白染上红血丝。 等说完的时候,那行泪,一眨,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一颗一颗往下滚。 “如此一来,才最为惹人怜惜。”苏云溪用锦帕擦拭着方才滚下的清泪,一边笑吟吟道。 她将演技明打明的摆在他眼前,看着康熙呆愣在原地,想着不至于就这点水平吧。 难不成吓到他了。 这么脆皮。 然而康熙板着脸,一言不发,那眼眸幽深似黑潭,漆黑如墨,乌云压城的感觉。 苏云溪扯了扯手帕,不是吧,就这就这,就完事了。 然而康熙把她往怀里一搂,一脸紧张道:“往后不许你哭。” 看着她呆呆的眼神,康熙想着方才看见她哭那窒息的感觉,还有就是她怪里怪气说话,两种感觉掺杂在一起,简直要了他的命。 见崇嫔尚要辩解,那嫣红的唇瓣一张,就被他眼疾手快的给捂住了:“朕说了,不许你哭。” 她哭一哭,他真的有些心疼的感觉。 这是非常新奇的,不知道多少年了,都没有这种感觉,再加上,他总觉得自己年长些,她正是娇气不懂事的年纪,就是要多让着她。 至于其他的情感,就比较少了。 但现在,他切实的感觉到,看见她掉眼泪的时候,那种心疼。 苏云溪被他摁到怀里,那力度大到,她真的懵了起来,不是就闹了一场,她也琢磨出味来了,这是闹到他心坎里去了。 所以他口味这么重,喜欢这种怪里怪气的说话。 还是真看不得她哭。 她不相信后者,若是看不得她哭,为什么在孕期的时候,让她日子这么艰难。 俗话说的好,这月子之仇不共戴天,但是在宫里头,是没什么月子仇的,这仇恨是在孕期,毕竟这个时候最为艰难,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只有天地知道,那个时候她有多无助,却必须立起来。 眸色深了深,但是她面上的神色,却显得愈加柔软起来。 苏云溪笑吟吟的窝在他怀里,软乎乎的撒娇:“您不欺负臣妾,臣妾就不撒娇。” 这话说的,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是一国之君,何曾欺负过她。 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康熙笑骂:“得寸进尺。” 苏云溪嘻嘻一笑,没有说什么,紧接着往他怀里又窝了窝,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困,睡。” 听到这两个字,康熙就觉得一股无名火窜出来。 对于他来说,这两个字简直就跟咒语一样,但凡出现,崇嫔就直接处于失联状态。 她是必然要睡的。 果然说完之后,她就打着哈欠洗漱去了,完全不顾皇帝还在,舒舒坦坦的窝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莹白小脸,双眸迷瞪的看着他:“睡呀。”她太困了,七魂六魄基本上都进入梦乡了,只留下一线清醒。 康熙瞧了她一眼,勾唇一笑,慢条斯理的脱着衣衫,她若是想睡,偏不让她睡。 洗漱过后回来,她已经睡沉了。 康熙的手,落在她细细的兜衣带子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到底没舍得下手。 带着不甘心睡下,梦里头全是那些求而不得。 一会儿做梦崇嫔被人掳去了,一会儿做梦崇嫔高高在上的看着他,说着什么他不配。 他堂堂国君,何止配得上,简直是高配绝配。 然而梦里那种求而不得,着实教人难受的紧。 等睡醒了,他眉头仍旧紧紧的皱着,看着崇嫔瓷白的小脸,他迫切的想要感知她。 昨夜那舍不得解的兜衣带子,被他暴力撕断,看着崇嫔懵懂的眼神,对着那嫣红的娇嫩唇瓣便吻了下去。 苏云溪还未睡醒,感受到康熙熟悉的气息,便迎合起来。 当感受到的时候,不禁有些懵,大清早的玩这么嗨,让她眼角都啜着泪珠子。 “乖,你别哭,朕给你吃。” 他这么说着,动作愈加狂放起来。 苏云溪被他弄的不知今夕何夕,只咬着指尖,从唇齿间溢出星点娇音。 …… 待雨歇云收,她感受着那余味,还是有些懵,这大早上的,她对冷冰冰的侧边被窝比较熟,对于他这么发狠的动作,倒是头一次。 康熙伸出大掌,摩挲着她眼角那点被泪泅湿的痕迹,半晌才一言不发的起身,收拾收拾就上朝去了。 莫名其妙被弄一番,一句话不说就走。 真真的大猪蹄子。 苏云溪骂了一句,也跟着起身,刚刚起来,两条腿就是一抖,跟面条似得,没有一点力。 “作死哦,昨儿给太皇太后才说要传召,这样子怎么去。” 她嘴里嘟囔着,见着实有些站不起来,就叫金钏进来伺候。 看着床榻上一片狼藉,金钏熟视无睹,直接麻利的收拾过,又搀扶着嫔主儿躺软榻上去,这才转身出去叫水。 这大清早的叫水,难免叫她红了脸。 动了一下,就忍不住轻嘶出声,大清早的被迫劈叉,禽兽。 洗漱过,又抹了花油按摩过,苏云溪穿完衣裳,揽镜自照的时候,就发现脖子上细小的红梅,不禁有些无言以对。 她要去见老祖宗,定然不能顶着痕迹去,要不然她成什么人了。 “拿脂粉来。”苏云溪道。 盖住痕迹的最好方法,是创造新的痕迹出来。 让金钏给她用粉盖了盖,再在那红梅上头画花钿妆,这样的话,有脂粉和珠贝的掩饰,想必是看不太出来了。 等一切收拾过,再照镜子的时候,苏云溪在忍不住放心下来。 然而等到了慈宁宫,面对老祖宗那了然于心的表情,她就知道,这一切掩饰,尽数都白做了。 “到底年轻,你若是不会,哀家叫人来教你几招,这男人的心啊,好拢。”她道。 哪有人教这个的,她还做不做人了。 看着崇嫔小脸红透,跟煮熟的虾子似得,不禁笑的更欢:“哀家什么都没说呢,你这就受不住了,瞧着倒不似大方的姑奶奶,有汉女那味道了。” 汉家女子柔软羞涩,可不就是如此。 说罢之后,太皇太后好像把自己给点醒了,这崇嫔可不就是满人的身份,汉人的性子。 苏云溪心里却是一跳,她红着脸,求饶道:“刚做了错事,正羞着,您偏要笑,还不许臣妾害羞了。” 看着她细软脖颈间贴着的花钿,太皇太后便笑着打趣:“这法子好。”她说完,神色就有些怔忡,年轻的时候,她也是用这法子遮过的。 如今瞧着崇嫔这样,她浑浊的目光中,就含了些许的打趣。 等再看过来的时候,又变得如常。 “听说这些日子,万岁爷再给雪宝找府邸?”这要建公主府是大事,康熙这头露出点信儿,她这头就知道了。 苏云溪知道硬茬子来了,她笑的乖巧端庄,嘴里说着客气话:“承蒙万岁爷抬爱,是有这么一说。” 她一时有些猜不准老祖宗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这大清的公主,必须接受抚蒙才是。 第 53 章 心里存了事,但她面上却仍旧滴水不漏,一脸镇静。 老祖宗穿着酱色的直筒袍,头上也简简单单的,只戴着镶珠抹额,瞧着她的时候,一脸慈祥,猛然间还叫人恍然以为,只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太。 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后辈。 然而苏云溪面上没有反应,心里却砰砰砰的跳,若是老祖宗非得叫小公主抚蒙,以她的年岁,定然是活不到小公主长大的。 如此以来,老祖宗遗愿,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实现。 在这以孝治国的大清中,就算皇帝,也不能驳斥这种事。 她里面的小衣,迅速被冷汗打湿,但是面上仍旧笑盈盈的,一脸濡慕的望着太皇太后,此刻,她拿出了自己最深切的养气功夫。 面部表情管理做到了极致。 老祖宗就像是蛰伏的冬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将你完全吞吃入腹。 太皇太后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道:“其实……”她看向苏云溪那张笑起来百花羞的小脸,也跟着露出一抹难以琢磨的笑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想着望你宫里头,填几个小宫人。” 苏云溪听完这话,不是为着小公主,而是要填小宫人,这个填字就用的极好,她品了品,为老祖宗的宫斗经验值而折服。 “老祖宗有名,臣妾自然没有二话。” 她知道,今天的事,小公主只是个引子,老祖宗真正要说的话是,你今儿若是不许,明儿小公主的去路,便别怪哀家无情了。 端的是皇家人物,在后宫政权里头侵淫了几十年。 一张口,便叫人无所适从了。 应下要填宫人之后,到底心有不甘,但是在老祖宗跟前,还不能说什么。 告退离去,走到初秋的宫道上,被冷风打头一吹,她心里便愈加冷静,像是一团火在烧。 还是地位低了,所以老祖宗不用惦记她的心情,就算往她宫里头填人,说出来也是恩典。 这翊坤宫的人得宠,叫肉都烂在自己锅里。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 掐了掐手心,苏云溪抬了抬眼,她就不信,还有谁比她更美丽,比她更有趣。 和这个时代隔着三百多年的时光,是她最大的劣势,也是她最大的优势。 老祖宗说到办到,没几日的功夫,便直接填进来两个小宫人,瞧着十六七岁,一脸柔顺。 一个鹅蛋脸柳叶眉,琼鼻凝脂,整个人圆嘟嘟的,细腰丰臀,瞧着有些胖了,但都胖在该胖的地方。 另外一个就极瘦,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但却有弱柳扶风之感,眉眼鼻子都是小的,极会给那张脸腾地方。 “叫什么?”苏云溪看向胖的那个,随口问。 “奴婢名唤锦秋,拜见崇嫔娘娘。”她生的娇憨活泼,说起话来,也带着笑意。 苏云溪不置可否,视线又看向另外一个瘦的,她不过抬了抬下颌,就听那宫女道:“奴婢名唤怜秋,拜见崇嫔娘娘。” 她说着话,便有气不足之感,恨不得说一句,喘上那么一会儿。 但是这种娇媚入骨的声音,再加上微微的喘息,太过引人遐思了,而她显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说话的时候,便克制的隐忍着。 如此一来,倒是更引人注目了。 苏云溪敲了敲手,就知道老祖宗不可能打无准备的仗,送一些烂玩意儿过来。 这是两个不同风格的尤物,环肥燕瘦,任君挑选。 但是这两个人,她不能说直接叫人去洒扫,那是打老祖宗的脸,等人家知道了,头一个饶不了她。 也不能放在跟前伺候着,这崇嫔跟前的大宫女,不是谁都能塞人的。 苏云溪慢悠悠的取着护甲,随口道:“便归拢花木吧。” 说起来这也是个轻巧差事,等闲的时候,去御花园挑选鲜花,捧了来给她,以供她插花玩。 再就是这正殿里头养着的花木,都要经了她的手,仔细的养护着。 莳花弄草乃是雅事。 安排好去处之后,苏云溪便撩开手,看着两个养的千娇玉贵的人,手里捧着花,干净又漂亮。 她这头刚安置好,那头康熙就得到了消息。 毕竟这养着龙凤胎,容不得他不上心。 她被逼接受这些,说不得正醋着,康熙就想来瞧瞧,到了翊坤宫门前,他也不许人禀报,只轻手轻脚的往里头走。 门口候着的小宫人正要打帘子,就被康熙拦了。 他正要抬脚往里走,就听内室响起声音来。 “您把那两个小蹄子放在门口,又是莳花弄草这样的雅事,若是万岁爷看上了,这……” 康熙听到金钏的声音,就在想,这宫女胆子挺大,敢在背后议论朕。 他看着面前打帘宫人惨白的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想着听崇嫔怎么回答,就听对方软濡的声音响起,明明跟他说话的时候一个腔调,但无端的就透出几分稚气来。 “本宫相信万岁爷。” 这宫里头,竟然有妃嫔敢相信,他不会去宠幸别人。 何止是稚气,简直就是傻到家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提醒屋里头的人,他来了。 康熙等着崇嫔迎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人,他脸上差点挂不住,而打帘子的宫人这会儿跪着,趴在地上,自然不敢起身给他打帘子的。 康熙见内室没有动静,便撩开帘子,自己走了进去。 刚自己打帘子时,尚有些生气,毕竟这恃宠而骄的事,康熙最为厌恶。 然而一进去,就忍不住怔在原地。 先前玩闹的时候,崇嫔给他掩饰过,要怎么哭,才更加的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然而这会儿,她却不是这么哭的。 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一样,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哭的没声没息,跟尊佛似得。 美自然也是极美的,但是太真了,没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 要发作的话,登时堵在口里,康熙叹了一口气,将她往怀里一揽,这才低声问:“怎的了?” 他不问还说,这一问,方才还只是默默哭泣的崇嫔,登时往他肩上一靠,呜呜咽咽的就哭开了。 知道她想放声大哭,偏偏不敢在他面前哭,故而只是含在口里,闷在心里。 比她那日演出来的难听多了,却更令他心碎。 “乖,别哭。”他伸出大掌一摸她的脸,登时都被泅湿了。 她装的他都受不了,这真哭简直叫人疯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诱哄道:“乖,你别哭,朕都允了。” 苏云溪就瓮声瓮气的问:“您允什么了?” “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 然后接着哭。 康熙被她哭的没法子,听见那哭声,心里就堵得慌。 “不喜欢不接就是,万事有朕给你兜底,何苦接了人,又哭成这样,没得折腾自己。” 苏云溪哭到一半停了,所有的委屈都凝滞在脸上。 “还可以不接啊?” 她是真没想过这个可能,这俗话说的好,被偏爱的才能有恃无恐,但是入宫以来,她真的没有享受过被偏爱的滋味。 亦或者是,前世被宠的太过了,故而康熙给的,算不得什么宠。 她何曾这般温柔小意的哄着一个人,都是旁人哄着她,念着她。 “嗯。”康熙用帕子给她擦眼泪,看着她眼都哭红了,不禁笑道:“果真是水做的,一抹全是水。” 这话他以前在床榻上也说过。 苏云溪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接着哭,只捂着脸,但是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憋的太久了,明明不想哭了,但就是收不住。 “怎的比……那时候还爱哭。”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轻笑着道:“朕给你解决了。” “将那两个,送去到……”他摩挲着虎口,冷笑道:“送去永和宫德妃处,就说是老祖宗的恩赏。” 这话一出,梁九功登时屏息凝神,低低的应了是。 苏云溪被他惊的忘了哭,这把宫女往永和宫送,不是打德妃的脸吗?又是这样的邀宠用途,这简直就不是失宠了,这是要惩戒。 这后宫里头谁不要脸,要是没脸没皮上来的,就越是要脸。 在永和宫德妃跟前,不要提宫女上位。 在钟粹宫良贵人跟前,不要提辛者库贱籍。 这都是打人不打脸的事,但今天,康熙把那两个宫女送到德妃处,就是明晃晃的昭告全宫,德妃惹了万岁爷厌弃,这是惩戒打脸呢。 她一时又忘了哭,一脸呆滞的望着他。 康熙含笑捏了捏她的脸,扯了扯唇角,笑着道:“哭这么久,鼻子可还透气?” 别一会儿要他给擦鼻涕吧。 第 54 章 苏云溪吸了吸鼻子,果然不透气了。 她登时不敢再哭,若真是当着康熙的面流鼻涕,往后她的形象,怕是要蹋。 收了哭声,但心里那股子委屈劲,尚未下去。 只用一双被泪水洗过的通红双眸望着他,半晌才低低用哑嗓问:“为何要这般行事。”她原不用问的,但就是想听听他怎么说。 一个昔日里捧在手心里的宠妃,突然间不闻不问,就连生女、丧女都不曾去看过。 和他一直以来那‘仁义’的名声不符合。 康熙沉吟,眸色幽深的摩挲着扳指,没有说话。 对德妃这个人,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情也有些许的复杂,对于崇嫔来说,德妃是个刚刚被他无情抛弃的宠妃。 但是对于他来说,德妃是上辈子的事,疼也疼过,宠也宠过,生了几个孩子,也养的挺好。 到晚年的时候,也一直贤惠端淑,轻易没有落人口实的事。 然而老四和老十四这两个,一个文一个武,到了晚年的时候,把他当傻子舞。 当时觉得挑了个好的继承人,但是如今跳出来看,当着他的面,不知道做了多少戏。 他想要的那些,他统统都做不到。 如今重来一次,他人是没踏入过永和宫,但是直接派遣了儿科圣手专为小公主诊治,日日请平安脉也就罢了,就算病了,那也是拿私库来填,什么珍稀药材,但凡开口,无有不允。 脉案也是时时都看的,连隆禧这个兄弟他都救,自己的公主,哪里能彻底撩开手。 只可惜,只可惜。 他眸色愈加冷厉,半晌才薄唇一掀,说出来的话,格外的无情:“她也就配这个。” 什么配不配的,这话刻薄了。 苏云溪心里千回百转,登时明白过来,估摸着小公主的事,这次又不了了之,那是因为作案的人,不能说出来。 为了皇族光鲜,小公主只能病逝了。 “哎。”她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方才憋回去的泪意,又涌了出来:“您知道臣妾最怕什么么?” 康熙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这突然又掉眼泪,不禁有些头疼,顺着她的话问:“是什么?” 苏云溪抿唇低笑,那带泪的笑容,无端的透出几分可怜来。 “新鲜感啊。” “臣妾好害怕,会是下一个,无端被放弃的那个宠妃。”她说着自己用手背抹着泪,一边道:“臣妾又犯傻了。” 说罢不等他反应过来,便直接起身,叫金钏打水进来洗脸。 等洗漱过,这才坐到他跟前。 “这……”康熙被她一连串的反应弄的有些呆。 苏云溪笑了笑:“有花堪折直须折,既然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是这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要抓住每一个瞬间。” “越是知道时日无多,越是要开心才是。” 康熙无言以对。 她自己把自己哄好了,自己把戏给唱足了,把他该说的话,也都给说了。 一时间,真不知道该骂她真的蠢,还是该夸她通透,想的明白,索性人就是这么矛盾,他能明白她的心情。 感念她一番心意,康熙难得承诺:“朕以前说的都是真的。” 苏云溪轻轻的嗯了一声,说的话,还是他方才在门口听到的:“臣妾信您。” 两人交流一下,康熙自感又了解崇嫔些,便笑吟吟的调侃:“如今年岁大了些,反倒愈加娇气爱哭了。” 看着她羞红了双颊,犹如朝花带露一般,不禁用手指头在那脸颊上刮了刮,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用调侃的眼神看着她。 苏云溪捏了捏自己的脸,调整了神色,只要她不觉得哭尴尬,康熙就奈何不得她。 到底哭着有些累,她鼓了鼓脸颊,懒洋洋的斜倚在软榻上,抱着一旁那青色的半旧软枕,一边软乎乎的撒娇:“您可别笑了。” 一直绷着脸,也不显难受。 康熙抿了抿嘴,别开脸偷偷笑。 …… 不光康熙拿崇嫔没辙,苏云溪也拿皇帝没辙。 两个互相奈何不得对方的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放过自己,转而说起旁的来:“您怎的过来了?” 说起这个,难免又要提起崇月的伤心事了,康熙执起她的手,摩挲了片刻,这才低声叮嘱,叫她往后碰见这样的事,只管往他身上推,就说他不喜这一套,便什么都没了。 就算老祖宗坚持,就说做不得主,只管跪着哭。 不光男人看不得女人哭,这做老人的,听见小辈哭,那也是头疼的紧。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您教着臣妾耍赖?” “耍赖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康熙随口道。 很多事,是你耍赖撒泼都解决不了的,因为对方根本不吃你这一套。 苏云溪点头,表示受教了,这哭了一通有些饿,索性叫金钏上点心茶水来,她近来馋肉,这点心吃的不是肉馅就是肉脯。 康熙瞧着她小嘴一裹一裹的,食物就下肚,不禁感叹,瞧着没多大点肚子,偏生吃的这般多。 但是这种能吃,让他有一种真切感。 因为后妃吧,他见太多数米粒了,一颗一颗的数,一顿饭下来,还没有你一筷头米多。 瞧着就叫人觉得扫兴,然而他从未表露出来,并且在妃嫔心里,许是在他面前吃的少,才能显得娇弱些。 苏云溪吃饱喝足,这才漱口洗手,用雪白的细棉布擦了擦手,坐在康熙身旁,轻笑着道:“您今儿不忙吗?” 这是赶客了。 康熙听出来了,侧眸望向她:“有事?” “无事,就担心您忙。”她道。 这自然不是真话,她是想去看孩子了,有康熙跟着,要远远的看,不能自己抱,着实不尽兴。 “去瞧瞧孩子。”康熙主动开口。 他这般体贴,苏云溪不禁抿嘴轻笑,牵着他的手,一道往侧间走去。 两个孩子正醒着,玩着自己的手脚,咿呀呀的自娱自乐。 苏云溪瞧着就觉得喜爱,自己的崽,大概哪哪都是好的,她瞧不出星点的错处。 康熙亦是,这对龙凤胎,是前世不存在的龙凤胎,代表着他能够逆天改命。 是他心中的代表□□件,纵然后来这种心思淡了,但知道龙凤胎这个吉兆之后,这种心思又重新燃了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就心满意足的负手而去。 苏云溪瞧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便直接抱起雪宝,蹭着她白嫩嫩的小脸蛋,稀罕的跟什么似得。 大人的皮肤再好,和婴儿比起来,也多有不如。 那种丝绸一样的滑润触感,着实教人爱不释手。 她抱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去处理自己的事,作为一宫主位后,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撩开手,什么都不管,而是要像个老妈子一样,这翊坤宫发生的每一件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经过她的手。 只有这样,翊坤宫发生的事,她才能最早知道。 她一点点的扎着翊坤宫的篱笆,到底刚接手,这翊坤宫简直就像个能漏鱼的超大筛子。 当她进来之后,这里头还有很多宜妃的人,鉴于两人的恩怨,她要把所有的血都给换一遍,万一这其中有个忠仆,把宜妃的死算在她头上,然后想着谋害她,要是得手了,她接受不了这种结局。 故而她把翊坤宫来回的筛,筛的都惊动康熙了。 “你忙什么呢?”他问。 苏云溪就细细解释,一点都没打算瞒着康熙,毕竟这事让他知道了,还更方便些。 “值当你忙成这样?”康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直接道:“把翊坤宫这一批,尽数都放出去,重新换了人进来。” “太简单粗暴了吧?”苏云溪怔住。 当初教了她一肚子阴谋诡计,结果他自己一力降十会。 “这是常例,你若是选择他们留,露出点意思来,多得是人要攀附,这投名状可不得先拿出来。” “你若是选择他们去,露出一丝意思来,他们自己就寻去处了。” 这宫里头,能够活下来的都是人精。 毕竟犯了错,就是要命的事。 苏云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原想着能留就留,故而一次次的筛,您这样,倒是正好,都是自个儿的人,用着也顺手。” 之前就有个嬷嬷,直接说什么,宜妃的例,先主儿的例。 说来说去的,就是推诿要好处。 觉得她是个年幼的宠妃,估摸着脸皮子薄,但是这刚开始定下来的章程,回头再改就难了。 这嬷嬷拿着宫里头的俸禄,还想再拿她一份好处,吃相未免太难看。 你若是伺候的好,自然有赏赐,你若是伺候的不好,还想要赏赐,就是欺主。 在这宫里头,不管主子还是奴才,都跟架在蒸笼上是一样的,下面是火烤,上面是水蒸气,左右你没逃的地儿。 苏云溪看着翊坤宫在短时间内,伺候的那些人,尽数被换了一拨。 这招是真的狠,管你是谁的钉子,直接换成自己人。 有康熙筛过还不算,她又开始一遍遍的筛,康熙就瞧着她折腾,从生疏到颇有技巧,她没用多少时间,不禁让人感叹,果然是个聪慧的。 把这一茬带过之后,她好几日都不曾去慈宁宫了。 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老祖宗给她宫里塞女人,最后又被康熙拿去打德妃的脸,知道内情的尚且不论。 若是不知内情,那么事件的发生,就变得有意思了。 众多妃嫔都在心里想,这崇嫔果然是个有手段的,先前哄着老祖宗疼她,这赏了宫女瞧不顺眼,便跟万岁爷吹枕头风,直接祸水东引,还顺便打了德妃的脸。 这样的情况下,众人焉能不知道她的地位。 苏云溪面无表情的听完传言,冷冷的扯起唇角,那是德妃,在宫里头得宠多少年了,她现在往上撞,也不过是蜉蝣撼树,听着就觉得好玩。 得罪了德妃,对于她现在来说,就是个有弊无利的事。 想到这个,她不禁豁然开朗。 当初康熙抬起一个宠妃,来面对六宫,那么现在,用她的名声来得罪德妃,彻底断绝两人联手可能。 兄弟流批啊。 真真的口蜜腹剑。 苏云溪想明白之后,很多事也变得豁然开朗。 康熙那盛宠之下,到底含着多少政治考量,这后宫平衡之术。 帝王心术。 她从未有此刻这般认真清晰的感受到,这到底有多么恐怖。 随手一指,简单操作。 就这样将她近来如日中天的气势给戳破了,哥哥流批,她又忍不住来夸。 打从这天起,她最后一丝天真褪去,真正的接受这是一个每句话都要认真思量的地方。 这不是现代,大家凑到一起,若是看谁不顺眼,顶多也就拌几句嘴,不行了打一架的时代了。 苏云溪收起那些什么情情爱爱的心,她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不像以前,只有一个人,毫无顾虑。 她也才算是明白,什么叫前朝后宫一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明白之后,她行事就更为豁达了,苏云溪认真思量过,在康熙眼皮子底下,她闹鬼定然是闹不过对方的。 她甚至觉得,吸引康熙的,就是她原来残留的那一丝真。 苏云溪慢悠悠的品着茶,当时开水直接倒的人,如今也能清晰的知道,各种茶汤的冲泡温度和诀窍了。 秋天渐深,枝头的树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片片凋落在地上。 洒扫宫人没日没夜的扫,务必不叫地上有一片落叶,省的污了贵人的眼。 这天也是越发冷了,好似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冬。 她原先跟德妃略有缓和的关系,也因为康熙的一发入魂,直接降入冰点,苏云溪也明白了,康熙就是让她六亲不认,在后宫里头孤立无援。 而康熙,就是那根她溺水前必须抓住的浮木。 禽兽啊。 苏云溪面无表情的感叹,半晌才笑吟吟的抬眸,侧着脸看向一旁正在品茶的康熙,柔声道:“臣妾就说长进了,您瞧着如何?” 康熙认真品了品,香醇回甘的滋味,让他点头称赞。 “先前你……”说着不禁含笑摇头。 他已经不大记得,她当初到底是什么模样,总之又皮又坏,惯会撒娇耍赖。 苏云溪直接往前凑了凑,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大言不惭道:“先前臣妾比现在还甜?”说着她咂摸咂摸嘴,鼓着脸颊望过来:“不能吧?” 这副眉眼灵动的模样,直接让康熙忘了方才在想什么,回亲回来,这才轻笑着道:“现在甜。” 看着她媚眼如丝,微微斜过来的眼神润水含情,像极了春日朝露,清澈的倒映出你的身影。 “唔。” “真甜。” 康熙笑吟吟的凑过来,索性一口气吃了个够。 他现在不大重欲,更喜欢这种唇舌交缠耳鬓厮磨的感觉,好像有一种,漫漫孤寂一生中,你是她唯一的感觉。 肌肤和肌肤挨着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了。 苏云溪也有些战栗,穿越过来一年多了,她已经生了孩子,又独宠这许久,是刚穿越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 猛烈的撞击,让她神魂破碎,那眼神更是缠绵如斯。 …… 康熙克制的吻落在她细嫩的脖颈间,那修长的脖颈白皙如玉,细皮嫩肉的,好像轻轻一掐,就此折翼。 他叼着一点子皮肉,慢悠悠的磨,瞧她因着疼,眼角沁出细泪来。 最怕她清醒的时候哭,但是在床上的时候,总嫌她哭的不够多,使尽法子,也要叫她难耐的哭出来。 “情哥哥好哥哥~”她嘴里呢喃。 漫长的磨合,他知道她所有的弱点反应,她亦能轻而易举的辖制他。 等两人闹过,苏云溪的脸颊已经红的不像话,脸颊上染着酡红,这般水润润的双眸望过来,娇媚入骨。 康熙登时有些受不住,鼻尖沁出细汗来,他擦着汗起身,别开脸不去看她。 就听身旁有窸窸窣窣擦洗穿衣的声音,倒更叫人想要回眸去看,那雪白柔嫩的娇躯,被红梅覆盖,纵然是出自自己,也叫人忍不住想要观赏。 生完孩子后,她好像身段更好了。 修长的双腿笔直,那纤巧的足跟玉雕一样,打从他眼前拂过,你刚想深究一下,却被茜红的寝衣遮住了。 康熙伸手流连的握了一把那脚踝,这才起身,走到里间去,由着梁九功伺候梳洗穿衣。 等收拾干净后,这才躺在被窝里,两人搂在一出,絮絮的说着话,什么今儿吃用了什么,明儿想做什么。 一般都是康熙听着,苏云溪来说,刚开始的时候,她总是睡的很快,颇有些拔掉无情的渣男味,然而她小细胳膊没别过康熙这个大腿,到底把毛病给改过来了。 康熙什么事都不能跟崇嫔说,但是他喜欢崇嫔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他。 恨不得连更衣几次,是大是小都问问。 被苏云溪给拦了,她什么都可以交代,唯独这个不成。 她是有偶像包袱的,到时候史书记载,帝问崇嫔更衣之事,她还做不做人了。 说了一会儿,苏云溪就有些困,她打着哈欠,眼瞧着又要睡去,被康熙捏着脸颊晃:“朕不困,不许睡。” 苏云溪:…… 狗胆挺大。 但这话她不敢骂出来,因为她狗胆不大。 “困呀。”硬的来不了,她就来软的,直接往他怀里一滚,哼哼唧唧的撒娇:“想睡觉觉,好不好嘛。” 这是哄龙凤胎哄出来的毛病,学会说叠字了。 天知道当康熙头一次听见她软着嗓说:“臣妾想喝水水。”作为一国帝王,史书评价‘千古一帝’的康熙,直接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现下听多了,仍旧有些扛不住,将她往怀里埋了埋,这才低声道:“睡吧。” 自己选的人,能怎么样。 当然是宠着了。 其实他就等着崇嫔撒娇了,看完她撒娇,今晚才算是最后一哆嗦完事了。 苏云溪也知道他这个毛病,却装作不知道。 两人相依相偎,直接睡了过去。 苏云溪一连十来日不曾去过慈宁宫,知道再捱下去有些不好看了,便直接抱着小阿哥往慈宁宫请安去,等到的时候,太皇太后跟没事人一样,照常跟她打招呼。 接着就来逗弄孩子,一点都看不出来,直接拿小公主的事威胁她,让她妥协收下两个女人。 苏云溪也当不知道,最后发展不光打了德妃的脸,也打了老祖宗的脸,对方不追求,就是极好的。 两人笑吟吟的,都没说什么,直到临走前,老祖宗才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你一个人照看龙凤胎辛苦了。” 这宫里妃嫔多,多得是人能够帮你分忧。 苏云溪呼吸一滞,她自问接触太皇太后,其实并没有其他的心思,抱着她宠就宠,不宠就客气着,但是老祖宗,面上疼爱她,实则一刀一刀的捅。 偏偏她上了贼船,便下不来了。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她借了老祖宗的势,就要还她的债,罢了罢了,就这样也挺好。 “臣妾知晓了。”她也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真把人当软柿子踩着玩算什么事。 康熙只要还愿意宠着她,老祖宗就只能不咸不淡的威胁她,要不然对着宠妃下手,她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好不容易修复些许的祖孙关系,怕是又要因为涉足后宫,而降至冰点。 她怕个锤锤,该怕的是老祖宗。 这人老了,就是可怜,尤其是深宅中的女人。 不管是深宫还是深宅,都是一个道理,这家主愿意给你脸面,你才是威武的老祖宗。 家主若是防备你,你纵然做点什么,也会束手束脚。 但苏云溪仍旧不敢妄动,毕竟和这祖孙俩比,她就是个泥人,任人揉圆搓扁。 城池失火,殃及池鱼。 鼓了鼓脸颊,她笑的甜美:“都说这孩子啊,是女人的命根子,再就是这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臣妾以前都不懂,如今养了,才总算是明白。” 她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感触颇深啊。” 你若是敢动我的崽,我非叫你知道什么叫痛彻心扉。 她这样软乎乎的顶过来,也是头一次在太皇太后面前露出自己的爪子,纵然不疼不痒的,但太皇太后混沌的眼神中,仍旧闪过一丝不悦。 一个嫔罢了,也敢在她面前舞枪弄棒,真打量她是个慈爱的老夫人不成。 “所以更觉得老祖宗您不容易,愈加感念您的恩德,臣妾当真是三生三世也还不完。”苏云溪语气仍旧软绵绵的,接了这么一句话。 老祖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口气把话说完,很难吗? 第 55 章 面对太皇太后的迷醉行为,苏云溪小小的玩了一把,看着她表情不虞,轻笑了笑,老虎不发威,真把人当病猫。 她一直哄着她,没有任何驳斥行为,也是不想横生枝节。 毕竟这不计较一时得失,就能获取到安稳,谁不想呢。 但是老祖宗这些时日的作为,也有些超出她的底线了,换句话说,她不愿意惯着呢。 软软的怼了一句,也是叫她知道。 寻常的事,让了也就让了。 但是孩子不行,稍微染指,她必然暴怒,这些她是星点都不会忍。 太皇太后被她怼了,瞧着没什么反应,只撩了撩眼皮,淡淡的看着她。 苏云溪跨出慈宁宫的大门,她想了想,还是跟康熙打了一声招呼,说句不好听的,这后宫中做主的还是他。 毕竟这牵涉到孩子的事,想必也不会轻易的受人胁迫。 康熙听罢,捏了捏她的脸,就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你放心,孩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这话难得,康熙作为帝王,说话做事,就算对着宠妃,也是个说话飘渺不定的。 在帝王身上寻求安全感,必然是不能的,他要说的事,他不在你身边的时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统统都不能说。 因为涉及国家政务,就算他敢说,你也不敢问。 当对一个人的行踪无法掌握,他在做什么,他会做什么,你都没有办法去掌控,在这种情况下,说什么安全感,跟闹着玩一样。 苏云溪就处于这种状态,不管康熙给她说了多少肯定的话,她第一反应,都是不信的。 但她面上仍旧是笑吟吟的,特别甜的应下了。 康熙不疑有他,将她往怀里揽了揽,浅声道:“旁的倒也罢了,孩子的事,你多上心。” 说着又觉得,她看似稳善不争,但该是有她的好处,也没见什么少了。 可见是个内秀的。 跟她说的时候,语气淡薄,但是他踏出翊坤宫大门的时候,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老祖宗这是在警告崇嫔,还是在警告他。 前世的时候,他到底比现在软和些,而如今该给的情分,前世都给过了,这辈子大开大合,相对来说要直白许多。 想必是让老祖宗不满,这才找到崇嫔头上。 太皇太后明白,崇嫔不是拿去给她撒气的,是两人之间沟通的桥梁,是他示弱的台阶。 偶尔拿她撒气可以,长者赐不敢辞,但是拿孩子撒气不行。 康熙抿了抿嘴,大踏步离去了。 而留下的苏云溪不禁拧了拧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对,这老祖宗对她的态度,着实有异,太过摇摆不定了,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宠着她,后来的态度不提也罢。 但是康熙今儿听了,这维护的态度太过笃定了,他在谋划着什么不成。 她眸色深了深,坐在西洋镜前,揽镜自照,看着镜中女子的神色,仔细的观察着眉眼。 对镜轻笑,只要脸还在就成。 苏云溪一直觉得康熙很有违和感,从不曾发现过端倪,却不曾想,机会来的这般快。 晚间用膳的时候,他好似心情很好,多吃用了两杯酒,难免神采飞扬的高谈阔论。 说着说着,他说了一句沙俄必退,这倒不算什么,只是后来又说了一句,不烧然后偷他粮草什么的,这句话说的声音比较低,她含含混混的听清楚了。 心里还在想,康熙果然是个大才,就连喝含糊了,也一心想着政务。 谁知道过几天,就听朝堂上传来消息,说是清军大捷,清军原本打算焚烧雅萨克城的粮草根据地,后来决定偷粮。 而这期间的时间,是不够传达军令的,八百里加急都不够。 除非一种情况,那就是有视频电话,然而怎么可能呢,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手机叫你联系。 再就是他未卜先知,或者提前知道这事发生过。 就像她知道,下一任皇帝会是四阿哥胤禛一样。 她心里一直存疑,只不过没有证实,只行事的时候,愈发小心,嬉笑怒骂仍是原来,但心眼多留了几个。 康熙吃多了酒,被她瞧见的,也就这么一次,甚至只是有些上头罢了,他的克制力,超乎想象。 苏云溪看着他白皙的脸颊上,一片酡红,不禁伸手戳了戳,微微的烫。 康熙双眸亮晶晶的,显然是有些亢奋。 他这幅状态,苏云溪便起了坏心,哄着他道:“快,叫声姐姐听听。” 看着他难得水润的双眸,苏云溪又凑近了些,浅声道:“快叫声姐姐。” 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她得抓紧时间。 但显然康熙不懂萧亚轩的快乐,他拧了拧剑眉,伸出大掌,毫不留情的将她扒拉开,冷声道:“别闹。” 就算喝多了也这么凶,一点都不乖萌。 苏云溪戳了戳他脸颊,笑吟吟道:“叫一声嘛。”平日里都是他哄着她叫情哥哥,这便宜总得叫她占回来才是。 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康熙声音清浅的叫了一声。 如风过耳,转瞬即逝。 苏云溪捂着砰砰跳的小心肝,纵然康熙年岁大了,但是他这样的人,叫一声姐姐也值了。 高高兴兴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就见康熙用手拄着头,修长的食指搭在酡红的脸颊上,明明冷着脸,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绵软:“头疼。” 我头疼。 他在撒娇。 苏云溪强行认定之后,就哄他道:“臣妾给您揉揉。” 他喝多了,她也有些大胆,那手不往太阳穴上揉,偏偏往他微烫的脸颊上揉。 好一番揉搓,只把那清隽的脸颊弄出各种形状来。 “福闹。” 他口齿不清。 苏云溪轻笑出声,在他脸颊上亲了两口,当做奖励,这才又好生的伺候他洗漱,费力的将他搬到床上去。 谁知道这人一到了床榻上,就搂着她腻歪,康熙是不怎么清醒,但康小熙却精神极了。 …… 一晌贪欢。 吃醉酒的他,着实有些孟浪了。 第二日,苏云溪尚未清醒,就被一掌糊在脸上,狠狠的揉搓醒了。 “唔。”她轻哼一声,迷蒙的睁开双眸,就见康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神危险。 苏云溪想了想昨天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跟鱼一样,被翻来覆去的煎,见他这个表情,一点都不慌,一脸迷糊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笑吟吟道:“早上好。” 只要她脸皮够厚,康熙就拿她没法子。 果然如此,康熙一肚子邪火,被她香甜的一个吻给憋回去了。 “起身吧。”外面天色还未亮,又是这么冷的天,他说叫起,她就只能起。 只是那玉一样的臂膀打从锦被中伸出来,就被康熙良心发现,又捞了回去:“行了,你睡吧。” 那点点樱粉在雪地绽放,瞧着暧昧至极,他心生不忍,便直接叫她又睡下。 竟然心软了。 康熙一边洗漱,一边漫不经心的想。 昨夜的事,他都记得,崇嫔胆大包天,竟然敢哄着他叫姐姐,着实该打。 但是看着她娇媚无双的眼神,到底有些舍不得。 等他走后,苏云溪没有赖床,而是认真的爬了起来,起身往御花园去,之前德妃给她传来密信,说是御花园一会。 苏云溪想了想,原是想拒绝的,但翊坤宫现在很多康熙的眼线,故而许多消息都不能偷。 秋日寒凉,她想了想,又套了一件披风。 毕竟穿的厚实些,免得小风一吹,人就病了。 等到了御花园的时候,德妃早已经到了,正在小桥上喂鱼食,看着底下蜂拥争抢的鱼儿,她眸色深了深,后宫中的女人,跟这金鱼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罢了。 苏云溪上前见礼:“好巧,竟在此处碰到了德妃娘娘。” 两人虚虚的行了个礼,这才立在一处,说着小话。 “不知德妃所谓何事。”她开门见山的问。 德妃清减了很多,到底失了孩子,和先前比起来,气质都沉寂许多,她眸色清浅的望过来,低声道:“先前的事,连累你了。” 这话一出,苏云溪就知道说的是小公主的事。 “不妨事,倒是你,罢了。”她不再提。 瞧着她体贴的样子,德妃眸色深了深,从怀里掏出一尊白玉观音来,低声道:“这是……先前给她打的一件小玩具,你那可有?” 她放出来一下,直接就有收回去了。 这种小观音像,不过指肚粗些,小孩子抓握在手里,联系抓握能力,确实挺好的。 这玉料瞧着也极好。 苏云溪认真想了想,这个小观音,她也是有的,只不过从来不曾拿给龙凤胎玩。 “怎的了?”她随口问。 德妃眉目间像是凝聚了化不开的仇恨,她低声道:“就是玩多了这玩意儿,才致使……她没了,本宫心中恼恨,将所有的东西,挨个的捋了一遍,才在最下面,翻到了细孔。” 就是细孔罢了,不仔细看,甚至不大看的出来。 也难为匠人有这手艺了。 “小公主最后的症状是什么?”苏云溪问。 既然跟她说这个,想必是要细说的。 德妃听到小公主的称呼,不禁呼吸一滞,她揉了揉眉心,看过来的眼神承载了无数的悲痛:“高烧不退。” 怎么也退不下去,她试了自己所知的所有法子,都不成。 那么小的一个人,胃就那么一丁点大,药都灌不进去。 打从生病起,小公主就喝不下奶,她看着她小小软软的一团,被奶母抱在怀里,纵然奶在口边,也不曾张过嘴。 刚开始的时候多乖,吃起奶来,跟小猪仔一样,吭吭哧哧的,还说她行事不够秀气,长大了好好教导才成。 谁成想,她压根没有活到注意吃相这一天。 “跟你说了,也不过是同病相怜,小儿才脆弱了,念在姻亲的份上,你那若是也有这玩意儿,便扔了吧。” 德妃说吧,丢下最后几粒鱼食,用锦帕擦了擦手,和苏云溪一脸冷漠的擦肩而过。 她二人知道说了什么,旁人瞧了,还当是拌嘴,毕竟分开的时候,彼此的面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苏云溪走在羊肠小道上,听着这秋日寂寂,又晃了一会儿,这才回身往翊坤宫去。 等到了的时候,她叫金钏翻出这礼单子,找那个小佛是谁送来了。 但是奇了,记得有这么个好东西,但是翻遍单子,却不见记载。 若是没有鬼,那她白在宫里头沉浮这么久了。 苏云溪想了想,叫人去库房瞅瞅,东西还在不在。东西自然是在的,就摆在架子上,因品相不错,又是随时能玩的小玩意儿,摆的还挺靠前。 在她会用到的那一栏里。 苏云溪想了想,扶了扶额头,不动声色道:“本宫头晕,叫个御医来。” 她生病的次数着实不多,金钏一听,心里就是一慌,但是瞧着她的神色,不像有哪里不舒坦的样子,又思忖着要寻这玩意儿,心里也有点数了。 赶紧去寻了相熟的御医过来,被梁九功撞见了,就说把平安脉,这才告辞离去。 苏云溪叫了御医来瞧这小玉观音,指着尾部的细孔道:“瞧这有什么用?” 御医谨慎,用帕子包了,这才认真的观察着,但孔实在太细弱了,便道:“容奴才拿回去瞧。” 苏云溪点头,挥挥手示意他拿走了。 这种能惹出祸事的东西,她也不愿意往翊坤宫放,谁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出问题。 到时候再去后悔,就晚了。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跟苏云溪道:“你叫御医拿去的,是痘神娘娘,打哪来的?” 苏云溪见他也知道了,方才明白是被当刀使了,往他怀里一窝,懒洋洋道:“德妃今儿早上告诉臣妾的,神神秘秘的,听说是这个,臣妾便叫御医来看。” 有没有问题,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 她一口气将所有阴面的东西都翻在阳光下,康熙呼吸滞了一下,转过身来看她。 不禁轻笑出声,确实是这样。 你若是按捺住,这些阴面的东西,便在黑暗中肆意滋生,你若是直接翻到阳面,倒是让人猝不及防。 黑暗的东西,自然都是见不得光。 “那东西要人往里头填东西,别的不说,之前那次将所有宫人都给换了一道,竟是歪打正着了。”康熙道。 要不然,这会儿抱在襁褓的哭,宫里头除了德妃,要多一个崇嫔了。 苏云溪也有些意想不到,她蹙了蹙眉尖,抚着下巴道:“那这小公主,是因为这个没的吗?” 这伤疤不是她要揭的,是德妃上赶着送上门来。 康熙抿嘴,时日已久,当时的事情,已经不可考了,但是看着她纯稚的眼神,他担心在这后宫里头,他一眼没看住,就被生吞活剥了。 因此认真道:“不是。” 哦,德妃驴她。 虽然没怎么信,但是当真的知道后,她还是有些不高兴,这宫里真是没点真情在了。 苏云溪又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轻声道:“德妃此举何意?” 其实她猜到了,就是想借她的手,引出点事来。 恰巧和她不谋而和罢了,这孩子小,养在深宫不抱出去也不是回事,但是贼人不除,谁敢往外走。 今儿有玉观音,明儿就有金打的棒槌。 左右都是要命玩意儿,大人还好些,有一定的辨别能力,等到孩子长的一岁多,会长腿跑了,会自己捡东西吃了,到了口欲期的时候,要一个孩子的命,比现在还简单。 宫里头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时时刻刻的掌控着后宫动向。 苏云溪抿了抿嘴,鼓着脸颊不高兴道:“戕害皇嗣,她们可真敢。”然而事实上是,这宫里头没了的孩子,比外头寻常人家多多了。 一般人都对孩子下不去手,但是她们不是,越是孩子,越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立时拔了才好。 但是龙凤胎年岁小,前头的几个都半大小子了。 故而承受的攻击并不强,再说她崇嫔看似挤进高位妃嫔的圈子,实则有所保留,就她实力最差,偏偏万岁爷一直宠着护着,叫人下不了手罢了。 想到这个,她就不禁想,如果她是这样,那么德妃呢,她的小公主,甚至没有祥瑞之名,年岁又这么小,为什么会直接被人给弄死了。 “德妃……”她抿了抿嘴,到底没敢把人往那么坏上头猜。 但是看着她犹豫不决的眼神,康熙瞬间就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用意外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看来他的教导还是有用的。 苏云溪被他那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登时气不打一出来。 喜欢那些机灵会玩的,你倒是找她们去。 她在心里嘟囔,没敢说出口,若康熙真去了,她再求着人家回来,那也太难了。 苏云溪顿顿顿的灌了几口茶,这才皱眉道:“您就说这事怎么办吧。” 她懒得跟他磨嘴皮子,他这样的人,最是恨人不过了。 康熙见她恼了,便不再逗弄,转而认真道:“这事教给朕来。” 听他这么说,苏云溪就知道,这事儿八成要不了了之了。 有时候,宫妃犯了什么错,只要他愿意摁下,那大家都会选择性失忆。 苏云溪没有揭穿他,而是抱着甘蔗丁来吃,切的规整,还摆出花型,她最近闲来无聊,便爱上了啃甘蔗嗑瓜子这样的小活动。 康熙见她吃的香甜,便凑过来,笑吟吟的也要吃。 “你去岁说,朕像甘蔗一样甜,朕如今倒觉得,你最像甘蔗,超甜。”他赞不绝口。 但苏云溪不是很想听,她当初说康熙像甘蔗,是骂他渣男呢。 看着很甜,实际上都是渣。 但这会儿被夸回来,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渣女就渣女吧,她跟康熙没什么两样,就想着吃干抹净不擦嘴。 想借他的势,只肯哄着他,旁的一点都不肯付出。 “是啊,超甜。”她鼓了鼓脸颊,笑眯眯的转移话题:“宠妃选我我超甜。” “那让朕尝尝,到底甜不甜。”康熙凑了过来,在她脸颊上殷红的唇瓣上亲了一口,这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甜。” 这么说了一声之后,他又亲了一口。 美人香吻,总是叫人缠绵,怎么也亲不够。 苏云溪浅笑一声,也跟着亲了回去,两人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都笑嘻嘻的,跟玩似得。 金钏在一边瞧着,没一会儿就红了眼眶。 儿时的时候,她也是见过父母恩爱的,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关系便不大好了,再也没有这么耳鬓厮磨的玩闹过。 但是她瞧着更加诧异的是,不曾想万岁爷竟然会陪着主子玩这种比较幼稚的小游戏。 倒是从来不曾听说过了。 苏云溪倒没觉得有什么,亲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了,便又回去吃甘蔗,只留下康熙怀念她口中的清甜味道,追着过来也要吃。 两人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喂。 玩了一会儿,两人才罢手,叫奴才搬了太师椅出来,躺在廊下晒太阳。 现下正值黄昏,夕阳拉的长长的,浅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像是给她渡了一层金光。 她向来生的漂亮,清艳逼人,这会儿渡了层柔光,便愈加的端淑了。 恍然间不记得她以前嚣张跋扈用下巴看人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康熙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的瞧了瞧,半晌才道:“好看极了。” 苏云溪给他一个,我知道我好看,不用你说的懒散眼神。 跟猫似得,引着你来逗弄她。 康熙上手又捏了捏她脸颊,将她秀美的曲线,用食指和拇指圈出一个肉圆子来。 自己瞧着,又忍不住笑。 自打看了崇嫔玩两个孩子,他就见了师傅似得,学会了该怎么去玩她的脸。 苏云溪惆怅的叹了口气,偏偏脸颊上的肉被挤着,说出的话便含糊极了,这叹气也带了三分含糊。 倒像是撒娇。 康熙松开手,看四周无人,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低低诱哄:“你乖乖的,朕晚间还给你吃。” 苏云溪瞧着这个至今仍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懒洋洋一笑:“今儿怕是不成。” 她鲜少有拒绝的时候,这话一出,康熙登时明白过来,侧眸过来问:“怎的了?” “小日子呗。” “是了。” 这下轮到康熙惆怅了,方才亲出火来,她竟不负责灭火。 见他目光流连遗憾,苏云溪随口道:“您竟想浴血奋战不成?” “咳。”这浴血奋战四字用的好,生动形象,叫人不用多想,瞬间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堪称良策。 但是这话说的,怎么跟他是什么饥色的人一样。 康熙不服气,也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才道:“朕的一片好心,竟被当成……”驴肝肺了。 这么想想,岂不是骂自己是驴。 他一噎,索性说不过她,但是他长腿了。 “朕去忙了。”他说一声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奴才,呼啦啦一群人,直接离开。 “恭送万岁爷。”苏云溪在后头行了福礼,想着方才康熙那不在意的眼神,不禁猜测,到底是谁,能够在后宫中搅风搅雨,就连康熙也没查出来。 这个人,想必有意思极了。 想想宫中势力,其实纵横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没有人明着出手,就是保着面上和气。 只要私底下出手了,只要不被抓住把柄,那就不算出手。 就像她和德妃,若是她明面上朝德妃出手,那么乌雅夫人又该如何自处? 再加上,宫里头的人,是真的要脸面,名声看的比什么都重。 端慧娴淑四个字,就像是一个紧箍咒,牢牢的锁在贵女头上,你一个人出问题不打紧,整个家族的姑娘都因你受牵连。 一个小公主的事,就这般弯弯绕绕,可能想到,这朝政定然要复杂极了。 派系党争。 这九龙夺嫡的时候,互相倾轧,到底有多么炫目。 希望她能活到那个时候,看看这九龙夺嫡,到底有多么精彩。 苏云溪笑了笑,垂眸看向一旁的银钏,轻声问:“查出来了吗?” 银钏摇头:“不曾,这小东西,好似一直在库房里一样,真要说什么时候有的,还真不一定。” 人人都见过,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个玩意儿,但是更深一层的,却没什么印象了。 按道理来说,这东西应当没多久的功夫,毕竟以德妃的家底,很久以前的小玩意儿,定然不会拿出来。 更别提以她的家底,这样的玉观音,可以说,一抓一大把。 她不爱给孩子玩这种小东西,担心一不小心吞下了,到时候不好弄,又不像现代,有各种的急救设施。 还是小算仔细想了想,不确定道:“是不是小贵人送的?” 很多东西会上明面的册子,这是明礼,但是有时候还会送暗礼,就不在礼单子上,会另外造册,估摸着是忘了。 他素来记性好,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 “小贵人?”她有些茫然。 说完才想起来,小贵人在宫里头已经病故了,现下纯亲王府倒是多了个纯侧妃。 瞧瞧这请封的封号,纯。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喜爱似得。 “纯亲王如何了?”她随口问了一句。 这个小算知道,他一五一十道:“纯亲王先前有些不大好,后来救回来了,就有些移了性情,原先倒是个勤学爱武的,如今只喜欢揽着……”小算摸了摸鼻子,面无表情的接着说道:“各色格格。” 真的是各色格格,原以为救回来之后是个好的,不曾沉溺在声色犬马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康熙劝过几次,劝不动的情况下,也懒得理他了。 纯亲王说的振振有词:“臣弟都是亲王了,不好好的做闲云野鹤,间或红袖添香,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看着看着他,眸色幽深,一言不发,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苏云溪听完有些怔:“所以说,当初他搂着小贵人说是真爱,只是因为比较博爱。” 小贵人是真爱,小格格也是真爱。 她懂了,这是走的纨绔路线啊。 谁能想到那个清俊的青年,这般的四六不着调。 “她送的?”苏云溪在脑海中搜刮着相关信息,半晌都看不到,不禁放弃了。 她收到的礼品实在是太多了,很多压根没掌眼,直接送到库房里头去了。 “顺着这条线查。”她冲着银钏抬了抬下颌,眸色幽深,这个小贵人,她的接触不多,只记得说她年岁小,十岁就入宫,养在宫里头好几年,跟在宫里头长大的一样。 但是一个十岁的姑娘,能够在后宫里头活下来,何尝不是一种本事。 她若是能谋划些什么,倒也不奇怪了。 银钏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小贵人手里能握住的权柄确实很小,但她是皇后之妹,有对方留下来的余泽,都是些根深蒂固的老人了,故而若是想做些什么,倒也不比一般的高位妃嫔差,这么一盘算,还真是步步惊心。 她若真的没本事,怎么能在一个又一个格格进府的情况下,牢牢的占据侧妃之位。 还是带封号的侧妃。 妹子流批。 她在心里夸了一句,又把视线转回后宫,不管小贵人多么厉害,她已经进不来了。现下要操心的是,宫里头是谁做的。 银钏顺着线去查,但是很散,毕竟正主都不在后宫里头了,这扫尾是真的干净又清楚。 苏云溪想了想,便将这事放在脑门后了,毕竟现在最急的是德妃,她都没什么动静,她又何必着急,再就是康熙,也稳如泰山。 她总觉得,康熙知道些什么,但是他懒得管。 他养孩子,素来喜欢用熬鹰的法子来,物竞天择,能活下来,才是你的本事。 能够抢到你手里的,才是你的本事。 苏云溪洗净双手,来到龙凤胎跟前,看着她们肉嘟嘟的小脸颊露出甜甜的笑容,跟小天使一样柔软香甜,不禁也跟着勾起唇角。 若论治愈系笑容,没有人能比得过婴幼儿。 但若说熊,也不差什么。 就比如现在,她刚刚把现在抱起来,就被尿了一手。 踏踏实实的一手。 刚擦干净的手,白擦了。 就连今儿刚换上的凤尾裙也被泅湿了,瞧这样子,怕是不能穿了。 “小坏蛋。”她哭笑不得的把雪宝递给一旁的奶母,便转身出去洗漱了。 正解着衣裳,就听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谁。”她冷喝一声。 “嗯?”康熙不明所以的发出声音。 苏云溪登时松了口气,她刚才心里千回百转,别提想了多少阴谋诡计了。 “臣妾才换衣。”说了一句之后,她照常的脱掉小衣,立在那,由着金钏服侍着她重新把衣裳穿上。 听她这么说,康熙在屏风外头止步,低声道:“要朕帮忙吗?” 苏云溪想了想,也跟着低声回:“要。” 两人凑在一处,这穿衣裳就艰难了。 金钏不敢多看,赶紧起身往外走,帮着把门给掩好了,立在门口守着。 梁九功有些意外,想要往里面看是什么情况,被金钏眼疾手快的拦了:“主子俩,俩……” 说不出来,脸先红了。 梁九功登时会意,这是闹起来了。 万岁爷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只是这两年来,格外的禁欲,不曾逾矩。 今儿乍一听见,还有些新鲜,冲着魏珠使了个眼色,示意把周围都给守好了,不许人进来扫了万岁爷的兴。 他们守得严实,等到两人胡闹完,也不曾有人来。 叫水洗漱过后,苏云溪看着一地的狼藉,散乱的钗鬟和衣裳,再就是浓浓的味道,叫人一闻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这会儿腿软手抖,拿着兜衣在身上比划着,怎么也穿不上。 康熙就看着她猛然收细的腰身,兜衣带子松松垮垮的系着,显然是不成的,便上前一步,拿住那细带,就要帮她。 苏云溪咬了咬唇瓣,头一次拒绝:“这怕是有些不好。” 康熙知道她想岔了,低低一笑,没有说话,只认真的系带子。 这个活,他也会,甚至学会了系漂亮的蝴蝶结。 帮着她一件一件的把衣裳穿好,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一边道:“把里面收拾收拾。”这是冲着外头的梁九功说的,他一听就听明白了。 到底脸皮不如康熙厚,出门一看周围候着这么多奴才,这脸上便火辣辣的烧。 康熙又把她扯回去了。 她脸红成这样,又带着春情余味,这浑身上下,都是扯不尽的春色,着实娇媚撩人,叫他恨不得再拖回寝室去。 然而不能这样,他等会儿还有事要忙。 放纵一下也就罢了,若真是放纵的狠了,怕是有些不妥。 苏云溪红着脸,跟小媳妇儿一样,乖巧的跟在他身后,让坐也乖乖的坐下。 反正不在奴才跟前晃就成。 气氛正暧昧,一个年长的嬷嬷冲了进来,一脸惊慌:“老祖宗晕了,现下刚叫了御医过去,苏麻喇说,来跟您也说一声。” 这嬷嬷穿着灰色的鼠皮褂子,头发原抿的一丝不苟,这估摸着跑的久了,不复先前的端方。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意思在。 太皇太后就是慈宁宫的天,这下子,天突然黑暗起来,对于她们来说,纵然是白天,那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康熙霍然起身,看了一旁的崇嫔一眼,牵着她的手,快大踏步往慈宁宫冲。 若是能在床前侍疾,对于崇嫔来说,就是好的。 两人到的时候,慈宁宫有些忙乱,但整体还是有条不紊的,正准备接驾和迎接太医,苏麻喇一脸阴沉的立在门口,见了康熙来,勉强笑了笑。 第 56 章 “老祖宗怎么样了?”康熙问。 苏麻喇便躬身回:“这会儿还昏着,等御医来。” 到了慈宁宫门前,苏云溪就松开了康熙的手,这会儿跟在后头往里走,就见老祖宗跟前跪了一地的奴才,而她本人穿着一身蓝色的直筒旗装,闭着眼睛躺在榻上。 原先她不管怎么样,气势总是很足的,现今不成了。 荼蘼的躺在软榻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抽走了一般,那种抽了骨头的老态,瞬间就出来了。 康熙看着老祖宗躺在榻上,难免想到自己的晚年。 他重生以来,尽力的让自己融入到年轻时的心态,但是他知道,这种老,是他挥之不去的心魔。 只要想一想,就跟针扎一样的疼。 康熙坐在软榻边上,看着太皇太后呼吸微弱,他低声道:“老祖宗还是早些醒来吧。” 御医来的很快,康熙就立在边上,看着三医会诊,其实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大家心里也都有数。 “年迈体虚,感染了风寒,就有些撑不住。” 康熙亲手摸了一把脉,确实是这样,他也是略懂岐黄之术的,温声道:“开药方子吧。” 他心里有数,这一次老祖宗定然无事。 说完看向一旁的崇嫔,交代道:“你仔细着侍疾,就备个御医随时传唤,吃睡都在御药房,随时去叫便是。” 他交代的清楚妥帖,一旁的苏麻喇就没有说话。 左右等会儿皇贵妃定然是要来的,毕竟作为后宫的副主子,哪里能置身事外。 再加上有她盯着,想必无碍。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您放心吧,还有苏麻喇伴着。” 话是这么说,康熙还是等方子出来,又看着奴才去抓药,这才回去处理政务。 苏麻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了一瞬。 以前的万岁爷,都是会留下侍疾的,她看向一旁的崇嫔,原以为是万岁爷带着她来玩,不曾想,是真的叫她来侍疾。 听着外头那传唤声,她不禁低下头来。 “皇贵妃娘娘到。”太监低声的传唱声响起,这是慈宁宫的地界,老祖宗病了,这宫中的主子们来了,也得压低声音压低嗓,把自己高高的头颅低下。 皇贵妃进来之后,瞧见崇嫔之后有些惊诧。 “臣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苏云溪抿着嘴,一脸严肃的上前请安。 理论上来说,嫔妃相见,是要微笑以对的,但是侍疾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能笑出来,要不然一旁伺候着的苏麻喇估摸着要炸。 而一旁的皇贵妃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绷着脸点点头,行礼过后,便直接道:“老祖宗如何了?” 苏麻喇便上前一步,细细的将今儿发生的事交代了一遍。 “成,本宫知道了。” 皇贵妃应了一声之后,便直接起身,来到老祖宗跟前看了看,这侍疾说是侍疾,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只瞧着奴才们伺候罢了。 说到底,就是要个宫里头的主子坐镇,免得奴才欺主。 苏云溪头一次做这样的事,难免业务有些不熟练,坐在一旁,有些无所事事。 但是皇贵妃显然很熟练,端庄的坐在那,手里还捧着书。 见她有些无聊,便冲着她招招手,两人一并走到廊下去,其实对于崇嫔,她是很好奇的,想要认真的跟他聊聊。 苏云溪上前走,认真的打量着皇贵妃。 对方约莫和康熙差不多的年岁,生的成熟,一张满月脸,五官精致小巧,身上穿着月白的常服,素雅极了。 这会儿望过来的眼神也柔和可亲,显然是一种递出橄榄枝的状态。 苏云溪便也敛了神色过来,笑吟吟的跟她聊起来,在宫里头,大家都是孤独的,那是一种,你直接跟奴才交流,但是奴才们想的都和你不一样。 俗话说的好,三观不同,怎么做朋友,和奴才们就是如此。 然而其他妃嫔的话,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你想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旁人反而把你当傻子看。 而跟帝王谈心,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一个没谈好,把自己谈冷宫里头事小,若是把自己谈到头掉,那就要命了。 苏云溪抿了抿嘴,和皇贵妃仔仔细细的聊过。 当你真正深切去了解一个人,而不是道听途说的时候,她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么大的差别。 皇贵妃能够坐上皇贵妃位置,靠的不仅仅是康熙的宠爱,更多的是,她这个人,本身就很有趣。 世家贵女的规格教养出来的女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两人侍疾几天,反倒生出几分情分来。 等到太皇太后好了,她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跟着好了。 对于苏云溪来说,倒是个意外收获。等康熙来瞧她的时候,就听崇嫔变了。 她以前喜欢说,万岁爷您说了,万岁爷您说的,现在变成了,皇贵妃说,皇贵妃以前说。 “怎的,朕说的话,都不好使,就皇贵妃说话好使?”他问。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笑吟吟道:“怎么不好使?天子开口,那不叫说话,那叫一言九鼎。” 她笑眯眯的拍着马屁,见康熙望过来,便窝在他怀里,不住口的夸赞:“娘娘是个好的。” 不管对她怎么样,但是这人确实挺好,再加上她是拉拢她,更是释放一万分的善意。 在这种情况下,定然是觉得她极好的。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吟吟道:“你别后悔。” 被后宫妃嫔忽悠,有时候是要卖命的。 拿你当枪使,玩的溜溜的,你却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太多了,简直就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苏云溪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但是她觉得太孤独了,想要跟被人亲近一点。 就算知道如糖似蜜的外壳下,包裹着毒,她也想舔一舔那外壳。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这宫里头的人,不管主子奴才都是独孤的,他一眼就能看透,时日久了,就连性子都扭曲了。 “你喜欢,就跟她一道玩,只仔细着。”他道。 苏云溪点头,康熙不好明说自己的妃嫔不好,就这样隐晦的提醒。 两人说了一会儿,又凑到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如今边关稍有摩擦,整体还是极好的。” “都是万岁爷英明,处理事情极快,叫人叹为观止。” 苏云溪笑着夸了一句,往他怀里窝了窝,感受到他那炽热的体温,不禁轻笑出声:“您瞧瞧,臣妾多幸运,拥有这样好的您。” 康熙瞧着她笑靥如花,便轻笑着道:“是朕幸运,碰上了你。”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特别的好玩,在特定的时间遇见一个人,便认定了。 康熙有时候会想,他当初刚刚重生,连连做梦的时候,若是碰见的不是崇嫔,还会不会这般安眠,还能不能这般接受。 不得而知。 崇嫔像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星星,能够在他猜忌偏执的时候,给他星点温暖。 这段时日,他认真的捋了捋晚年的政事措施,仔细的复盘过后,才能成就更好的自己。 她还小,她青春有活力。 真正的闪闪发光,人生几十年,他遇见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得她一个。 他总是说,多给她一点宠爱的时间,现在想想,不是给她时间,而是给自己时间。 康熙抿嘴轻笑,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你经历的人越多,便越知道,碰见一个喜欢的不容易。 有的人,就是让人想要紧紧的抓在手里,就算损害自身利益,也舍不得松手。 苏云溪却一个劲儿的惦记别的:“您瞧瞧这个桂花糕,先前刚晒的桂花干,做出来的糕点香喷喷的。” 她拈起一块,在康熙跟前晃了晃,并没有给他吃的意思,但是康熙直接张开口,啊呜一口吃掉了。 看着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康熙轻轻一笑,又拈起一块吃了。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这太甜了。” 康熙慢条斯理道:“能从你嘴里夺食,就是甜的朕也喜欢。” 两人闹着闹着,又搂到一处去了,窝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味,一脸满足的开口。 “之前的时候,臣妾写信给您说,想要亲亲您抱抱您,听您的声音。” “如今如愿以偿,真真从心里欢喜的冒泡。” 她这样说,康熙也跟着笑了,柔声道:“朕也是极喜欢的。” 康熙说罢就垂眸去看她,就见她星眸璀璨,如同万千烟花在眸色中绽放,叫人一时不敢直视。 她向来又软又娇,窝在怀里,就跟没骨头似得一团,马上就要化了。 他是真的喜欢。 康熙捏住她的脸,用柔软的唇去触碰,一边小心翼翼的啜吻着。 苏云溪被他脸上的胡茬蹭的有些痒,便笑着躲,一边道:“别闹。” “就要闹。”康熙笑着直接用胡茬蹭她。 他今天早上没有刮胡子,那胡茬子就有些高。 “别呀。”苏云溪被他蹭的没法子,不光来蹭她的脸,还要来蹭她脖颈,那种感觉,着实有些销魂。 两人闹着闹着,又闹出火来,康熙直接将书桌上所有东西都拂在地上,将苏云溪抱了上去,稳稳的放着之后,才开始解衣衫。 苏云溪:…… 说好的谈谈心。 结果又成了见见心。 等到雨歇云收的时候,康熙这才起身,将衣裳往她身上一扔,低声道:“穿上。” 当初没做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到手了之后就不珍惜。 她鼓了鼓脸颊,软乎乎的撒娇:“万岁爷帮忙嘛。” 苏云溪被他弄的,这会儿一点力气都没有,懒洋洋的伸着胳膊。 康熙瞧了她一眼,不禁轻笑出声:“行了,朕给你穿。” 他现在的技术也出来了,苏云溪抬抬胳膊,他就知道要干嘛,她抬抬腿,他就知道拿亵裤。 苏云溪被他伺候的很舒坦,又倒了水来给她,这才挥着手帕道:“您去忙吧。” 康熙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大掌摩挲着她的脸颊,轻笑着道:“真想把你揣兜里。” 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 苏云溪眸色微沉,若是他真的这般喜欢她,那么在短暂的愉悦之后,必然会快速的降调阈值,反而不如一直都淡淡的。 她希望自己像是大米饭,一直都淡淡的,但你一顿不吃,就感觉没吃饭一样。 并不想轰轰烈烈的,一口气将所有的热情都给吃掉。 她就就想着,能不能和他淡两天。 眸色幽深了一瞬,她想了想,发现过几日就是小日子了,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康熙竟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饥色,让人诧异。 原以为,他每天最想做的事,就是和她这样那样。 但认识了这也快两年了,发现并不是,他不光不饥色,甚至还很能忍,并不会说像一夜不见肉味,心里就难受。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反倒觉得自己更饥色一点。 收拾过后,她叫金钏进来收拾,又给她理了理衣衫,半晌才笑道:“走,出去玩玩。” 等她到御花园的时候,对着发黄的银杏,憋了半天想要憋首诗出来,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 “……” “秋天来了呀,银杏黄了呀。” “本宫在这站,不知说啥呀。” 她昂起头,一脸忧伤的看着纷纷而落的银杏叶,低头捡了一个落叶,往怀里一揣,笑眯眯道:“虽然不会写诗,但是我会制作干树叶啊。” 记得小学的时候,谁还没有往树里夹书页制作标本。 施施然拿着银杏叶回去,随手翻开往书里一夹,想了想,又在上头写上小字:“至情哥哥。” 将书放下之后,不禁笑了,看着这书,想着等康熙发现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谁知道刚说他,就听金钏禀报声响起:“回万岁爷的话,方才娘娘去御花园走了一趟,还作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云溪给捂了嘴,小算心中也是一惊。 果然就见康熙一脸好奇的望过来,笑着问:“作了什么?” 她被捂着嘴,登时不敢说话,一脸无辜的看向嫔主儿。 “诗。”苏云溪一脸深沉,见康熙期待的望过来,便轻声道:“您要听吗?” 她将自己的诗作说了一遍。 康熙面无表情的拍拍手:“崇嫔娘娘高见,着实厉害。这诗作天上地下,竟无人能比。” 苏云溪听她夸,一口气噎在喉头,竟说不出话来。 “万岁爷好眼光。”她也面无表情的拍拍手。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笑了:“就随口说来。” 康熙也是不怎么喜欢作诗的,和他的孙子乾隆皇帝比,堪称不作诗了。 “倒是挺有童趣。”康熙笑吟吟的拿起桌上放着的玉佩,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轻笑着离去。 苏云溪恭送他离去之后,侧眸看向一旁的金钏。 “你觉得听得懂吗?”她问。 金钏可怜巴巴的点头:“奴婢觉得有意思极了。” 就是她能听懂,才想着在万岁爷面前,给主子整个脸,不曾想,拍马屁拍错地了,差点害了嫔主儿。 她扑通往地上一跪,认真的请求宽恕。 苏云溪斜睨了她一眼,慢悠悠道:“知道错了吗?” 金钏俯身点头。 “罚俸半个月。”苏云溪道,她是大宫女,贸然说这个,叫她惹祸上身,幸而康熙不计较这个,若是觉得她粗鄙,连诗作都不会,就是失宠也可能。 看着她赶紧点头,一脸的惊魂动魄,不禁也擦了把汗,她方才也有些吓到了。 她那纯粹是胡诌的。 苏云溪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热茶来喝,就见奶母抱着两只小崽崽过来了,一脸笑意道:“今儿小阿哥会翻身了,瞧着就厉害,您瞧瞧。” 这是来献宝来了。 小公主会翻身的早,但是小阿哥一直都比较懒,最喜欢的运动是躺着不动,想要让他翻身,那叫一个难。 苏云溪笑吟吟的接过来,看着雪竹肉嘟嘟的小脸蛋,她伸手戳了戳,这才柔声道:“会翻身了啊?来让额娘瞧瞧。” 说着就放在地毯上,由着他翻。 小阿哥刚刚会一项运动,便激动的跟什么似得,一挨着就忍不住想要学给她看,刚往地毯上一放,他就攥着小拳头,鼓着劲要给她表演一下。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加油哦。” 说着看向一旁的奶母,挥挥手,示意在外头伺候,这才抱着孩子,慢悠悠的晃着。 他现在长大认人了,对于这个香香的额娘很是喜欢,伸着小手就来摸。 但是他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抚摸就变成了拍打。 “啪。”响亮的一声,惊的周围奴才跪了一地。 苏云溪也有些窒息,她长这么大,还没挨过耳光,不曾想,竟被他给夺走了。 一旁的雪宝听到了,吓了一跳,看看额娘,又看看弟弟,小嘴一撅,鼓着脸颊就开始哭。 她生的强壮,哭起来更是惊天动地。 苏云溪被她吵的脑仁疼,但是又心疼,婴儿哭的时候,纵然声音大,那也是委委屈屈的,哎呀哎呀的哭。 赶紧将两小只都搂到怀里,才算是安生下来。 苏云溪侧眸望过来,在雪宝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软声道:“小乖乖不哭,小乖乖最棒哦。” 这样亲昵的动作之后,雪宝睁着水溜溜的大眼睛,望过来。 也学着额娘的模样,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 苏云溪登时别惊喜砸中了,高高兴兴的在她脸上回亲一口。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特别亲密,一旁的雪竹看了看,有些不高兴了,瘪着小嘴,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也跟着嗷的一声哭了。 “乖,么啾。”苏云溪回眸,赶紧在他脸颊上也亲了一口。 将两个小家伙哄好之后,她生生在冷天出了一身汗,这才知道带孩子的艰难。 把他们递给娘母抱去,苏云溪洗漱换衣之后,正躺在躺椅上,翘着腿养神,就听金钏禀报:“易常在来访。” 苏云溪皱眉,先前说过了,不见她,怎的今儿还是来了。 “请她回吧。”她道。 谁知道易常在在外头朗声道:“嫔妾最后一次了,有要事禀报。” 苏云溪沉默了一瞬,这才传唤她进来。 只一眼,就暗暗吸了口气。 易常在以前生的丰润,现下却截然不同,整个人瘦骨嶙峋,荼蘼不挣。 她将手中的珠串往桌子上一撂,冷声道:“说吧。” 易常在沉默的躬身行礼,半晌才缓声道:“当初那些事,不是嫔妾做的,但是嫔妾必须认下。” 又将她毁成这个样子,也是始料未及的。 苏云溪沉默点头:“本宫知道。”她做没做,其实不大重要。 但是她一点信儿都没透,那就是问题了。 宫里头守望相助,也不是说非得做点什么,有时候就是这样,你提前透气,叫人心里有准备,这就够了。 然而易常在没有,两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薄脆关系,就这么断掉了。 易常在吸了口气,惨笑着开口:“是嫔妾对不住你。” 崇嫔没什么说的,拿了她一点孝敬,便把她揽到羽翼下护着,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要分她。 苏云溪随意的点点头,闭着眼睛,端起桌上的茶盏,做出送客的姿态来。 金钏便笑吟吟的上前,浅笑着道:“常在小主儿随奴婢来。” 易常在最后看了一眼崇嫔,一步三回头,却还是慢慢的走了出去。 她想了想,又从腰间解下荷包递给金钏,这才一步步的远去,金钏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解,她攥着荷包,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里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打开一看,果然如此。 “易常在最后又递给奴才一个空荷包。”金钏有些疑惑不解,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云溪面色大变,她急声道:“小算,带几个奴才,去把易常在追回来。” 易常在吃多了福寿,现下有些扛不住了,今儿瞧着是难得清醒。 小算不明所以,却还是赶紧起身,带着几个奴才往御花园赶。 然而一出宫门,就见不到人了,小算皱了皱眉,便拉着洒扫太监问:“易常在往哪里去了。” 小太监正在扫落叶,闻言怔了怔,一时没转过弯来,他呆呆道:“那位小主儿是易常在?” 合着他不认识。 小算登时急了,比划着道:“跟你差不多高,但是很瘦,一点肉都没有那种瘦。”鹳骨高高凸起,脸颊只有薄薄的一层皮。 小太监一听,登时明白了,躬身回道:“往北去了。” 北边就是御花园,小算皱了皱眉,这是赏景去了?毕竟秋景也是一色,喜欢的人不少。 但是主子吩咐了,要去寻易常在。 第 57 章 小算去御花园走了一圈,没有寻到人。 身边的小太监不高兴道:“寻她做什么,没得碍主子眼。”跟在崇嫔身边的老人,谁不知道当初在乾清宫的时候,主子身上发生的危机。 后来寻到易常在头上去了。 小算皱眉冷斥:“闭嘴,主子还管不着你了。” 话是这么说,小太监撇了撇嘴,便接着寻找起易常在了,不管怎么说,这主子要做的事,奴才确实管不着。 两人在御花园中来回奔跑,半晌才叹了口气,回了翊坤宫,这御花园来来回回跑两遍了,着实找不到。 苏云溪见到小算独自回来,便挑眉问:“人呢?” 小算摇头:“找不到了。” “多叫几个奴才,再去寻一遍。”苏云溪看着桌上摆着的空荷包,吸了口气,低声道。 小算拧了拧眉头,没说什么,他猛然间道:“奴才先去易常在屋里瞧瞧。” 他说完,见主子不置可否,便直接去了,走到门前的时候,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就低声问:“崇嫔娘娘传召易常在,出来回话。” …… 他连喊三声,都不曾有人出现,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事情有些棘手了。 他转身正要走,突然瞧见易常在的宫人从外头走进来,就随口问:“你家小主呢?” 宫女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立在原地,恭谨回道:“小主儿方才去见过崇嫔娘娘之后,回来就将自己关在屋里,说是要静一会儿。” 小算抿嘴,这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发展。 他有些不想管了,小算知道主子的猜测,觉得易常在是走投无路,不想活了。 但宫中妃嫔、宫女等,都禁止自戕,等闲是砍头的罪过,谁敢闹这个。 但若是毫无希望呢。 他叹了口气,冲宫女说:“蹑手蹑脚的进去瞧瞧,若是一切还好倒也罢了。” 小算这话说的有些怪,小宫女唬了一跳,赶紧打开门进去了,然后一推门,门被栓上了。 这又是哪里的道理。 今儿易常在太反常了,小算板着脸,先是告了声罪:“易常在,得罪了。” 说着就去边上开窗,他想过要破门而入,但还是留了个心眼,若是对方就在门后,他这一脚踢下去,若是踹着人了,就有些不大好了。 现下的窗户纸,都是用窗纱糊的,只要用力些,就能捅烂,他手下用力,直接捅了过去,便将糊着的窗纱给弄破了。 往里一看,就见易常在泪滢滢的坐着那,蜷缩成一团,整个人面部表情非常扭曲。 小算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这是出事了。 他这会儿心里埋怨起来,有些不高兴在心里想,您若是想要自戕,往正殿走一趟做什么,这下子一百张嘴都撇不清了。 在这宫里头,有些事不需要证据,光是流言,就能让一个人活不下去了。 若是真的不想活,就别叫人知道,夜里悄没声的没了,第二日自有人来收敛,何苦连累旁人。 小算不再犹豫,直接踹门,看着易常在痛苦窒息的模样,只觉得麻烦。 若不是往正殿跑了一趟,他真的懒得管,这宫里头,隔三差五的就会死人,死也就死了,但是不能跟正殿扯上任何关系。 这宫里头捕风捉影的事儿太多了,不管怎么说,这牵扯到正殿,他这会儿就必须救回来,至于以后,就不必管了。 苏云溪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听到之后,便起身过来了。 一见易常在的模样,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她这样子,分明就是异物卡喉。 “将易常在扶起来。”她快速的吩咐一声,便直接进了内室,在奴才的协助下,立在易常在的背后,用两条胳膊环抱着她。 她这可真瘦。 苏云溪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在她肚脐上方和胸腔下面一点的部位,以拳施力挤压着。 她连连用力好几次,也不见易常在有反应,周围人都有些着急。 若是易常在没了,她屋里伺候的奴才,都要跟着陪葬。 更别提她这还往正殿走了一遭,连累的人,就更广了。 苏云溪知道耽搁不得,在这个时代,若是窒息而亡,可没有心脏急救设备,到时候人一死,她就真得要吃挂落。 又用力捣弄了几下,终于见她把喉间异物吐出。 苏云溪松了口气,周围的奴才扑通一声跪在地方,旁处伺候的倒还好,易常在宫里的,真是砰砰砰的磕头,这不光救了易常在,也救了她们所有人的性命。 异物出来之后,她顺着视线望过去,就见一块比拇指大点的金块。 这玩意儿也敢往下吞,不得不说,易常在也是个英雄,就是没用对地方。 她骄矜的抬了抬下颌,看向一旁的奴才,冷声道:“将易常在绑在太师椅上,好生的瞧着她,不许她再有任何自戕的行动。” 说完之后,看着奴才们用软布条将她绑起,她这才皱了皱眉,一脸沉重的往承乾宫走,这不光是自戕的问题,背后还代表着许多,好生的,怎么会自戕。 自然是发生了许多她所不知道的事。 苏云溪搭着小算的胳膊,施施然的立在殿门口,刚交奴才进去传召,就见皇贵妃迎了出来,在慈宁宫侍疾的日子,还真让两人生出几分情谊来。 “怎的来了不提前说一声,快进去。”皇贵妃笑吟吟的说道,她生的端庄,行走间头上步摇缀的珠子都不曾摇晃一下。 “要来看你,必然会早些的,只是这易常在出了点事,故而匆匆而来。” 苏云溪叹了口气,将易常在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了,这才低声说着,易常在此次不好,翊坤宫怕是住不得了。 这倒不是说让皇贵妃下命令迁宫,而是说会告诉万岁爷一声,这到时候可能会下命令。 提前通个气,叫他心里也有数。 皇贵妃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是小事,纵然她不说,她也会赶紧把人迁出来,毕竟翊坤宫养着两个小主子,哪里能放这么个不稳定的因素在。 想了想,直接下令道:“将易常在移至……揽翠阁,那地方清幽,利于养病。” 清幽就是偏僻的意思,她这样的情况,住在哪宫都不合适。 苏云溪感激的笑了笑,牵着她的手道:“倒难为你,竟要替翊坤宫收拾这样的烂摊子。” 皇贵妃含笑摇头,示意没什么,不管在哪一宫,这样的事,都是归她管。 只是这么糟心的,许多年不曾有了。 易常在也是个厉害人物,溜溜达达的,竟然活了这么久。 这事交给皇贵妃之后,苏云溪便一身轻,回到翊坤宫之后,瞧见易常在被拉走了,她眼神呆滞,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 总感觉,虽然人救回来了,但是心神有损。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事到如今,她仁至义尽,当初的那点好感,做的那些事,她都加倍的还了回去,这样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只是心里有些不大舒坦,堵得慌。 她蔫哒哒的躺上软榻,午膳都没用,金钏将她喊起来,她也是勉强扒拉了一口,就说没胃口,叫撤下去,难受的要死。 宫廷残酷,可见一斑。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还窝在软榻上,呆呆的看着外面。 “怎么了?”坐在边上,他低声询问。 其实今儿发生的事,立马就出现在他的案头,但是和国之大事比起来,后宫这点事,着实不值得忧心。 什么易常在,他之前压根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也就如今宠着崇嫔,才听说过什么易常在,之前是星点记忆都没有。 康熙想了想,摸了摸她滑腻的小脸,见有些凉冰冰的,便道:“行了,一日没用膳,这脸都凉了,快起来,朕陪你吃用点。” 苏云溪蔫的要命,她趴在他肩膀上,小小声的开始抽泣。 “臣妾害怕。” “怕什么。” “怕有朝一日,落得她下场。” 易常在是自己寻死吗?她觉得不是,真正想死的人,从来都是没声没息的都没了。 就算她吃多了福寿,如今神智不大清楚,但是她自救了。 就是这样,她才觉得难受。 一个人得多无助,才能跟仇人求助,这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明摆着将自己的命,往人家口里送。 她这遭人算计,如今连个幕后主使都没查出来,你说惨不惨。 康熙沉默,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拍着她后背安抚,一边低声道:“你有朕护着,总归不一样。” 但他总有不护着她的一天。 苏云溪最为忧虑的,与其说是什么重蹈覆辙易常在,不如说,康熙没有给她一点安全感。 “嗯。”轻轻应了一声,她擦干眼泪,用被泪洗过的眼睛,看向康熙,软乎乎的撒娇:“臣妾要吃甜甜的糕点,最大块的那种。” “好。”康熙温柔的笑。 牵着她的手往下走,见金钏捧着水盆过来,便笑着道:“朕帮你洗漱。” 接过银钏递来的湿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手擦脸,又换了一条擦过,这才又执起她的手,往膳厅走去。 两人坐下之后,奴才们也鱼贯而入,将膳厅的大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自然也有崇嫔要求的超大份桂花糕。 康熙喂着她吃了一口,便收回手,浅笑着道:“可不许了,毕竟这东西占肚子,别正经东西吃不下了。” 她午膳没吃,这晚膳也没吃几口。 “不行,堵得慌,等臣妾缓缓,明儿再吃。”苏云溪叹了口气。 经常说自己心硬的人,许是心最软了。 康熙又觉得她蠢了,对一个易常在,就如此的心软,若是他做点什么,她不得难受死。 想想年前的时候,去盛京谒陵,她一个人在乾清宫里头,触景生情,得有多难受。 “乖。”他又哄着喝了几口汤,这才浅声道:“多大点事,这宫里头的人,向来都是如此,来来回回一批又一批,有些人跟你好一阵,转脸人就没了。” 光说妃嫔多么不容易,他做皇帝的又有多容易。 你简单的一句话,人家就能解读出一万层的意思来,崇嫔能够得宠这么久,何尝不是因为她胆子大。 你跟她玩情趣,她就陪着你玩。 甚至能够主动撩着你玩,而不是说,你掐掐她的脸,她就一脸惊恐的跪下,说臣妾罪该万死。 多少风月心思,也都在里头泯灭了。 苏云溪瞧着他眼神,觑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啊,都不容易,那到底是谁的错? 她没错,康熙没错,这皇宫只是个住所,更加没错了。 摇头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想着今儿还未去见孩子,婴幼儿对于气息最为敏感,不禁抹了一把脸,揉了揉,对着镜子做出各种表情来,见表情活泛起来,这才往侧间去。 等到了的时候,两小只正在软榻上躺着玩,见她过来,先是笑了笑,仔细一看,嗷一声就哭了。 “知道你们敏感,不曾想敏感成这样。”苏云溪有些无语。 看向一旁怔在原地的康熙,她抿了抿嘴,低声道:“走吧。” 既然看不了,那索性不看了,就是惹孩子哭一场,让人有些心虚。 这么想着,她笑了笑,柔声道:“罢了,为旁人不值当。” 康熙摸了摸她的头,能这么想就对了,但是也为她的一腔柔软而感怀,他自个儿的心又冷又硬,便喜欢那种软绵绵的,一掐恨不得能出水的那种心。 苏云溪收拾好心情,浅笑着往外走。 两人索性去御花园溜达了一圈,权当散散心了。 康熙垂眸,就能看到崇月羽睫轻眨,那长长的羽睫就像是小扇子一样,恨不得扫到人的心里去。 而她方才哭过,眼角还有一丝晕红。 这般居高临下的看,叫人忍不住想要更加的欺负她,让她露出更多的活色生香来。 这般妩媚的脸颊上,便是要有春色才更好看。 这么说着,康熙没忍住,伸出大拇指,在那嫣红的唇瓣上,用力的揉了揉。 像是揉在海棠花瓣上一样,恨不得揉出淡淡的花香,和浓郁的花汁来。 苏云溪被他揉的有些疼,眼角就沁出几分细泪来,侧眸看向他,软声道:“别。” 她越是这样软乎乎的,越是叫康熙生出一种感觉,想要把她欺负哭,让那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克制的滚了滚喉结,侧眸看向她,低低的笑:“乖,听话。” 在她软濡的眼神中,他放下手,转而揽住她腰身,往身后的花丛中走。 看到一块巨石的时候,他直接坐在上头,直接把她箍在怀里,对着那红艳艳的唇瓣亲了上去。 方才揉她的时候,那唇瓣上的口脂,被蹭的唇周到处都是。 这会儿他就能闻到那清淡的香味。 苏云溪被他亲的有些回不过身,只能闻到周围那清冽的菊花香气。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样的情况下,她不禁低低一笑,往上抬了抬下颌,主动的迎接他的吻。 他身上那龙涎香,和清冽的菊花香味混在一起,简直让人目眩。 康熙也有些神迷。 她让人着迷。 两人亲了一会儿,苏云溪这才羞赧道:“这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如此怕是有些不妥。” 然而对于康熙来说,什么妥不妥的,他老人家高兴就好。 苏云溪看了他一眼,小脸还是有些红红,就听康熙低低道:“怕什么,奴才们早就净街了,可以说,别说人了,就连动物都不曾进来。” 他话说的笃定。 苏云溪冲他抬了抬下颌,示意他往后看。 一个男子长身玉立,一脸风流的立着。 康熙霍然起身,就听那男子请安道:“隆禧给皇帝哥哥请安,您万福金安。”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甚至有些轻佻。 康熙皱了皱眉,审视的看向纯亲王,这个弟弟,他之前是盼着他好的,但是他治好病症之后,行事越发的荒唐,就连他也有所耳闻起风流韵事。 但这男人,难免贪财好色,倒也还成。 在他面前还这么纨绔形象,就有些想要挨打的样子了。 看他板着张脸,隆禧笑嘻嘻开口:“打扰三哥亲近美人,是弟弟的罪过。” 苏云溪听罢,福礼立在一旁,安静如鸡,就当自己是这脚下的一束菊花,做一个乖巧的背景板。 然而康熙脸一垮:“放肆!” 他是真没有见过这么放肆的人了。 隆禧这才收了神色,正色道:“臣弟此来是有要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透明的物体来。 康熙一瞧,不禁惊喜道:“玻璃?” 就算是他晚年的时候,也没什么玻璃方子,都要花大价钱从国外购买。 “何处得来?”他第一反应是,隆禧这小子鼓捣出来的。 不曾想当对方肯定点头的时候,不禁也跟着笑了:“你竟会这个?” 隆禧颇为自得的点头,他意气风发道:“往后大清也不缺玻璃了,要多少,臣弟都能给您弄来。” 苏云溪这才知道,他这么有底气的缘故,就是因为这个。 毕竟能造出玻璃来,确实不一般,这往后的银子,会流水一样往纯亲王府去。 说起这个来,她不禁眸色一深,这玻璃方子她都不知道,一个重病初愈的亲王,又是何处得知。 纯亲王隆禧,之前是她都要偷偷看的小哥哥,芝兰玉树,风流雅致。 如今这个也风流,但是是风月中的风流。但不是人品风流,惹人喜爱。 她觑着康熙的神色,对方号无异常,跟看不到似得,只一脸认真的跟纯亲王交涉。 等事情谈完了,就听纯亲王道:“臣弟那纯侧妃,诊出有孕来了,臣弟来报个喜。” 他是真高兴,这纯侧妃,对他有那不一样的意义。 “恭喜。”康熙笑道。 说着从荷包中掏出一个玉如意来,递给他,笑道:“赏你了。” 如意如意,自然是叫他如意。 纯亲王接到明示,笑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 说着两人相携离去,商谈政事去了,苏云溪瞧着他们的背影,搭着小算的胳膊,施施然的回了翊坤宫。 等她走到翊坤宫门口的时候,略微一盘点,有些意外的发现,翊坤宫里头,没几个主子了。 除了她和几个孩子,再就是那拉贵人、瑞常在、灵常在,初次之外,再无旁人了。 如此倒也挺好,宫里头人少,这翊坤宫也能平静些。 刚坐定了一会儿,就见有奴才搬着几张大玻璃走了过来,笑道:“万岁爷新得的玻璃,按着窗子尺寸裁了拿来,说是衬着天亮,给您装上。” 这感情好,这有玻璃窗,屋里也明亮些。 “成。”苏云溪随口应下。 这时候装玻璃的技艺非常简单,就是在窗棂上钉钉子,然后把玻璃卡进去。 等收拾好,也不过是一会儿功夫,金钏一边打扫着地上的绢布,一边道:“确实不错,瞧瞧这个点了,屋里头亮堂堂的。” 苏云溪笑了笑,看着那干净的玻璃,不禁也跟着笑了:“确实亮堂堂的,瞧着就舒坦。” 这玻璃是后世常用的物件,但在这个时候,也就乾清宫和慈宁宫有,旁的地方,是一处也没有。 “太皇太后传召。”门口传来小宫女的声音,清脆悦耳。 苏云溪笑着应了一声,揽镜自照,看了看镜中女子的穿着,发现还挺得体的,便笑吟吟的往慈宁宫去。 到的时候,老祖宗正在门口立着,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意思,她就会意,立在她后侧扶着,然后一道施施然往慈宁宫小花园去。 走在路上,一路闲聊着,说这说那的,就听老祖宗随口问道:“隆禧说他那有玻璃方子?” 玻璃这东西,老祖宗看重了。 蒙古地区苦寒,最是辛苦不过,若是能有个稳当营生,这玻璃自然是不错的。 给个一成的利,也是极好的。 她知道当时崇嫔在,就传召她过来问问,将事情打听清楚了,才好跟皇帝开口。 苏云溪一听,就有些窒息,她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跟老祖宗讲,毕竟她没有这个权限。 “具体的臣妾也不知,只知道献上了玻璃。”她认真道。 对啊,玻璃方子啥的,你想要问康熙去啊,这事她着实做不了主。 老祖宗微微一笑,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就已经明白其中意味,她拍了拍崇嫔那柔嫩的手背,感受到老人和年轻的不同,呼吸滞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哀家也不过闲问一句,咱们女人家,不管这些事的。” 苏云溪笑吟吟的点头,这宫里头,不光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女人也不遑多让。 左右都是不能信的。 第 58 章 “是,万岁爷行事,臣妾从来都是不看不听不想的。”苏云溪先是表了态,这才笑吟吟的望过来,所以说,她这什么事都不知道。 不管什么事,都别来问她。 她就是池中一白莲,好清新好不做作。 太皇太后听出她言中之意,意味深长道:“你会来寻哀家的。” 苏云溪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狮子年迈,爪牙掉光,她愿意敬着,但别想弹压她,这谁都不配。 两人又闲聊几句,在她走后,太皇太后立在秋千架旁,看着这秋千发呆,年轻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荡秋千,她胆子大,总是能荡的高高的。 好像人荡高之后,就能呼吸到更多新鲜空气一样。 然而她老了,这样的荡秋千,是再也不能想的危险事,然而像崇嫔那个年纪,完全就可以。 她能够肆无忌惮的坐秋千,打马奔驰,做一些随心所欲的危险事。 可她却仍旧要为科尔沁,这个生养她的地方谋划。 她快要死了,她自己能感觉到,临死前,怎么也要给科尔沁找个差事。 “盯紧些,莫被拉下了。”太皇太后说道。 她嗅到了一股不同的味道,时兴的物件,糊窗的绢纱,要想又薄又透还能隔虫子,还要经得起风吹日晒,这贵主儿们用起来,并不比玻璃价钱低。 但是玻璃这玩意儿,谁家没个几十间房子。 苏麻喇低声应下,便立在一旁伺候,她想了想,还是认真问:“崇嫔如今越发进益了,有万岁爷宠着,底气也足。” 换句话说,她觉的崇嫔翅膀硬了。 太皇太后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后宫中就是这样,谁能离万岁爷近些,就像是吸了龙气一样,变的强硬许多。 圣宠就是底气,盛宠就能在宫里头横着走。 不说当初的海兰珠,后来的董鄂氏,就连前朝的时候,那得宠的万贵妃,不也横行后宫吗? 这崇嫔还是个聪慧的,从来不扎堆不挑事,旁人欺负她了,她就眼泪汪汪的找万岁爷告状去。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的时候,不是没有妃嫔这么做过,但万岁爷的意思是,他护的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宫中适者生存。 但论到崇嫔的时候,这个论点像是被他吃了一样。 别说适者生存了,谁朝崇嫔伸伸手,他就恨不得剁了人家的爪子,护的严严实实。 就连她,轻易也要给足面子让上三分。 …… 苏云溪不知道这已经是老祖宗恩慈的结果,还想着不愧是老祖宗,这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对方也不遑多让。 她方才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完了,她知道的信息也不过,就知道一个玻璃罢了。 这玩意儿,老祖宗定然是知道的。 等回到翊坤宫之后,正巧瞧见康熙过来了,他立在窗前,看着那透明的玻璃沉吟。 “这平板玻璃……”他立在那,有了制作玻璃的工艺,这往后的其他玻璃物件,也都能做了。 只是隆禧如何得知这个,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想着对方那性格大变的样子,他眸色幽深,仔仔细细的盘问过幼时经历,有说的是真的,有说的是假的,对方都嘻嘻哈哈的打哈哈躲过去了。 他觉得有异,便派人密切关注着。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看不出点什么来。 看向一旁的崇嫔,他沉吟道:“你觉得这玻璃,还能用到哪里?” 这话问的,叫人不知道怎么回,毕竟康熙多疑,没见过的东西,她也不敢说,但是一些小女儿家的梦幻理想,她觉得可以来一波了。 “这玻璃能做成粉玺的颜色吗?做个杯子,用来喝水想必极好看。” “若是能做成首饰,想必也好看。” 苏云溪想着,还真是有了想法,乐滋滋道:“再做成盆景做成树什么的,不都极好看。” 她说的,都是跟她切身相关。 康熙听罢,不禁摇头失笑:“光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苏云溪皱了皱鼻子,横了他一眼,要是惦记着他的一亩三分地,他给吗? 定然是不给的,那说些有用没用的。 康熙伸出手,摸了摸那玻璃,想了想,叫人拿来一小块,对着阳光,仔细的观察,他后期见过的玻璃多了去,但是这品相,有一说一,已经是顶尖了。 一个一出手,就是当今顶尖的技艺,隆禧这小子,有点东西。 苏云溪也跟着他看,实在没想明白,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只能说,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拥有玻璃的人还真不多。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玻璃的价值,认同的人并没有那么多。 为什么康熙一看一小块,瞬间明白是什么东西,并且对纯亲王的那种不虞感都泯灭了,直接笑了出来。 两人立在窗前,对着玻璃发呆。 康熙看了一会儿,畅想了一会儿未来,这才起身来到正殿,坐在书桌前,拿着纸笔写写画画。 苏云溪便不去打扰他,自己在另一旁,拿着绢布堆花玩。 她最近迷上了这玩意儿,总觉得手作可有意思了。 各色绢布都放着,紧着她玩,又有高手在一旁教,和她的绣工比起来,简直突风猛进的增长。 她弄完了,就各处赏。 赏完别人还要戴,她的手艺不错,堆出来的绢花挺像那么回事,众人也都愿意戴,一时间宫里头流行风向,就是看谁头上戴着崇嫔堆得绢花。 这我有,你没有,这看彼此的笑容,就比较意味深长了。 这谁受得了。 故而有门路的都求过来,怎么也要戴一枝不可。 苏云溪想了想,原想着不做了,但是金钏就劝:“这患不寡而患不匀,若是因为这个,闹出事来,就不大好了。” 说来也是,在宫中,这私人制作的物件,若是流传出去,被有心人拿着做局,你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如此一来,满宫谁都有,自然算不上什么了。 谁都可以说有问题,但是谁都不可以说,这事儿跟崇嫔有关系。 所以她索性再多做些,就连一些高位妃嫔、低位妃嫔,全部都给了,当广撒网了。 只要我的网够大,总能捞到几个漏网之鱼。 抱着这种心态,她就奋起直追,一心做绢花。 康熙回神,抬眸一看,就见她在堆绢花,认真看了看,他恍然大悟:“都是你堆的?” 他最近老是看到这奇形怪状,什么想法都有,什么缀珠的,带云母亮片的,左右没有规整的绢花。 “是。”苏云溪点点头,一脸骄矜道:“好看不?” 康熙想说不好看,但是不敢说。 而且妃嫔们戴的高兴,可见都是极喜欢的。 “阴差阳错。”康熙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说出来的话,却格外的好听:“不错不错,标新立异,朕从未见过有人手如此之巧,竟叫朕看呆了。” 苏云溪骄矜一笑:“谬赞了。” 何止是谬赞,简直就是贴切至极。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她面上却一片谦虚,只差说哪里哪里了。 康熙一瞧就知道了,笑吟吟的看向她,捏了捏那肉嘟嘟的脸颊,在一旁给她递活儿。 有人帮忙之后,这手速就格外快,这脑洞也开的更大了。 “您会缝吗?”苏云溪随口问。 想想又自己拿起针,让康熙给她们缝头花,这谁买得起,她也不会往外送了。 但是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面,想了想,将面前的绢布往他跟前推了推,一脸认真道:“万岁爷帮臣妾弄一个?” 康熙看了她头上一眼,戴着珠翠,成色都挺不错。 但是她想要绢花,便给她做一个吧,这么想着,他便开始下手。 然而想象是很美好的,现实却有点残酷,他方才还说崇嫔做的都是奇形怪状的,但是这会儿自己手里出来的,就更加奇形怪状了。 “这……”康熙有些无奈,看向手中的绢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苏云溪却很喜欢,直接绑在钗头上,便斜斜的别在鬓边,侧眸望过来,轻笑道:“好看吗?” 她生的精致,这绢花纵然粗糙,但用料极好。 这般两厢映衬之下,倒衬的康熙手艺不错。 苏云溪揽镜自照,不住口的夸:“您这厉害了,头一次做,便能出这样的成绩,臣妾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看着她这自怜的样子,康熙不禁也跟着笑了,柔声道:“你喜欢就好。” 等她弄完绢花,已经是两三天过去了,这才大大小小够后宫的主子们分。 她戴着康熙做的绢花,然后去送她自己做的。 先去了皇贵妃宫里,两人比较熟,浑说几句,将绢花放下,便要去第二家,便是储秀宫贵妃。 她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清逸的药香味,淡淡的不太浓烈,却很明显跟后宫众人分割开来,一看就不一样。 “劳烦通报一声,崇嫔求见。” 她话音一落,就见一个圆脸的小宫女,见了她来,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端着的箩筐,笑吟吟道:“您稍等片刻,容奴婢去通报。” 她一进一出的功夫,出来道:“贵妃娘娘,叫您进去呢。” 苏云溪进去之后,也觉得有些不同,贵妃这样收拾的很是不一般,清幽典雅,很有韵味。 而一旁软榻上坐着的贵妃,眉眼唇色都是淡淡的,看起来就知道气色不好的样子。 这样的一个人,穿着素净的月白旗装,简直瞧着没什么威胁力。 但她蜗居一旁,任是什么大风大浪,都不曾沾她分毫,这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苏云溪走到近前,恭谨的请安:“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贵妃瞧着她,一脸慈和的起身,牵着她的手,在一旁的炕上坐下,又顺手给她递了个丁香紫的抱枕,这才浅声道:“难为你跑一趟,叫本宫瞧瞧。” 她挑了一个素雅的,倒是跟她身上的衣裳很趁。 又闲聊几句,就见贵妃笑吟吟道:“瞧见你,就想起来本宫小时候,又皮又乖的。” “那时候才几岁,八岁?”贵妃摇头失笑,轻声道:“左右年岁小,一腔天真,瞧见那地上有一只小蜜蜂。” 贵妃的神情陷入回忆,半晌才轻声道:“本宫就想着,嗨呀,飞不动了,约莫是受伤飞不动了。” 她盯着自己的手,笑的温柔:“原想着捧它在手心放飞的,谁曾想,直接被蛰了一下。” 贵妃低声说着,她那时候,哭的很惨,毕竟一片好心,最后被蜜蜂蛰了,叫谁谁不难受。 那么小的姑娘,平日里就连蹭破点油皮的机会都没有。 她闲闲的说完,便转而说起别的来。 苏云溪笑眯眯的听着,当自己听不到,一边道:“臣妾还要去旁的地方送,就不打扰您了。” 等出了储秀宫的门,她脸上的笑容仍旧在,心里却千转百回。 想着蜜蜂,放飞,蛰手等词。 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这不是说的蜜蜂,这是说的易常在啊。 你说话就说话,这么弯弯绕绕的,万一听不到,你是表白给瞎子看。 闹呢。 贵妃在点她,若是一时心软,最后落得个被蜜蜂蛰手的下场,就不大好了。 将剩下的绢花都送了一边,她回到翊坤宫之后,就觉得累瘫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特别的累。 每个人都要勾着笑脸说好话,借此机会,看看有没有挽回的希望。 毕竟后宫全是敌人,这太惨了。 也趁机好生的私下聊聊,才能更好的了解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她着实有些费神费力。 把东西六宫走一遍,这样以来,天色渐晚,她躺在软榻上,一动都不想动。 “嫔主儿,您该起来用晚膳了。”金钏端着银盆进来,伺候着洗漱过,这才轻声道:“您随奴婢来。” 吃用过之后,她又爬起来,将自己方才得到的信息,重新记录下来。 不能被被人看懂,也不能让自己忘了,她想想,记起那本银杏叶子了,便想着使用代称,密码文字。 这样捋了一遍,又仔细看过,这才将纸给烧了。 这样以来,对于后宫的认知,便清晰了些许。 六宫对于她来说,见的有些不多,因此不怎么熟悉,有时候查个什么东西,她心里没数,有些判断就下不了。 银钏在想今儿见到的贵妃,等四小无人了,才跟苏云溪商议:“您觉得,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钮祜禄贵妃,孝昭皇后之妹,入宫后,身体不佳,一直在储秀宫修养,不曾侍寝,也不曾往人前来。 苏云溪想着今儿见到的一双眼睛,不禁摇头失笑:“她是个聪慧的。” 何止是聪慧,简直就是心机深沉。 她对这个还是比较敏感的,看着贵妃的眼神,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但是对方和她年岁还大些,为什么一直不肯侍寝。 她这病说起来体弱,但真说是什么病,也没谁说的上来。 就说她身体不大好,具体怎么不好,就是个弱。 但真的是体弱难以进宫,也不可能叫她入宫,坐上贵妃位。 所以她入宫的时候,是好好的,但后来突然报病,一直称病不出。就在储秀宫静养,其实经不起细想,倒觉得挺奇怪的。 然而大家都没觉得什么问题,大概她的述求,和大家是相反的。 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自然是这样比较好。 孝昭皇后的妹妹,如今宫中的贵妃娘娘,再就是孝诚皇后的妹妹小贵人,现在出了后宫进了纯亲王府,做了纯亲王妃,再就是皇贵妃这尊大佛,都是宫里头封后的热门人选。 她们三个,都盯着后位。 如今小贵人出宫了,这剩下的贵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两个神仙打架,一时间竟然让人不知道怎么押宝了。 苏云溪想着今儿贵妃娘娘的态度,不禁摇头失笑,这是听说她和皇贵妃走的近了,便想要来拉拉关系。 然而真的不必,毕竟她是个慢热的人,柔软的机会,也就那么一会儿,易常在是个例子,可惜了,路没走下去。 想到易常在,就不禁想到蜜蜂那个形容来。 看着柔软无害,蛰你一下也不打紧,但是这疼是真的疼,难受也是真的难受。 苏云溪眯着眼,仔仔细细的盘点一遍,见没有纰漏,这才放心些许,她今儿见了贵妃,便一直在心里想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她穿的是一本小说,但是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女主是谁。 看到贵妃之后,才想起来,女主就是她。 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对于剧情,她一知半解。 作为女主,前期蛰伏,没有金手指,走的路子是倒霉路,就是那种,你走路走着走着,就会平地摔。 她就是这样,故而从来不曾往人前来。 毕竟旁人行礼甩手帕的时候,都好好的,但是轮到她身上的时候,就有些不大好了,那帕子会跟刀子一样,不论是手指戳到耳朵这样的,就连手帕也能伤到她。 说到底,她最大的病症,不是身体有病,而是这种倒霉体质。 但是这种体质,在偶然一次中,康熙临幸了她,这才破了迷障,然后女主为之前的蛰伏后悔不已,早知道的话,早早的把康熙推了,早点破掉这种体质,不比蛰伏强。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些剧情,苏云溪都不知道,她盘点过后,只能叫奴才多注意着贵妃,别的也没法子。 盘点之后妃嫔之后,又开始盘点阿哥公主。 大阿哥胤褆为惠妃那拉氏所出,太子胤礽排行第二,而荣妃马佳氏所出为三阿哥胤祉。 养在皇贵妃佟氏跟前的是四阿哥胤禛,生母的是德妃乌雅氏,跟前养着六阿哥胤祚。 而五阿哥乃是先前没了的宜妃郭络罗氏所出,现下养在皇太后的寿康宫。 七阿哥胤祐,那拉贵人所出,天生右足有疾,轻易不往人前带。 而八阿哥胤禩,乃良贵人卫氏所出,这会儿养在惠妃跟前。 最后的小阿哥,就是苏云溪所出的雪竹了,现下还是个不会走路的小豆丁,不管在那,都是要人抱着的。 这是九个阿哥。 她又仔细想了想几个公主,已经没了的就不说了,养在宫里头的恭亲王家的格格也不说了。 剩下的最大的是养在荣妃膝下的皇三女,再就是兆佳贵人所出的皇五女,原先养在宜妃跟前的皇六女,再就是苏云溪所出的皇八女。 宫里头子嗣不多不少的,没什么稀罕,也没什么少的。 最大的胤褆已经十二了,这今年不知道会不会赐婚。 这么想着,苏云溪毛悚骨然的发现一个事,那就是,如果说,胤褆弄出个小崽子来,那么她就要做祖母了。 太恐怖了。 她才十九,还不到双十年华,怎么就要做祖母了。 嘤。 面无表情的嘤了一声,苏云溪看向自己的孩子,好么,宫中最小,就跟闹着玩一样,还不会走路。 若是能利索的翻身,就够老母亲欢欣鼓舞了。 苏云溪笑了笑,宫中两大势力,一是康熙表妹皇贵妃,一是女主贵妃钮祜禄氏,这两家凑到一起,倒是有意思的紧。 都在竞争下一任皇后,然而她最受宠,如今已经看出来拉拢的趋势。 银钏将所有的资料都摆在她跟前,低声问:“那么,主子决定跟谁?” 这必须有偏向的,不能说直接中立,不可能放她中立,要么摁死她,要么三足鼎立。 她有康熙的宠爱,不可能说让她一家独大,另外两家消耗的。 苏云溪一听就觉得脑壳疼,这女主和板上钉钉的孝懿皇后,她能选谁,选了个寂寞。 “谁都不选,装聋作哑,就当没这回事。”她道。 是做不了中立,但是她能装憨。 只要她不往里面掺和,凭借着康熙对她的宠爱,谁也不敢说什么。 再说了,能挺直腰板,谁愿意投入她人麾下。 到时候借她的孩子用一用,弄点小计谋出来,你说给还是不给,这岂不是在剜她的心。 更别提还有个资源共享的问题,能够比她资源多的,这宫里头,还真没几个,而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两人,手里的钱财,不见得比她多。 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是疯了才会去投靠其中一人。 “那如果逼迫您呢。”银钏问。 苏云溪轻轻一笑:“谁敢对本宫出手,就砍了她臂膀,投到另外一人麾下,合手弄死她。” 这就是三方牵制的好处,不说别的,康熙捧着她出来,不就是搅浑宫中的一池春水吗? 她是个靶子,是个挡箭牌。 她无比明晰自己的地位,做起事来,就更和康熙的心了。 第 59 章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便笑吟吟道:“最近瞧着你,总是意气风发的,还挺高兴?” 她现在跟龙入云,鲲鹏入海一样,各种兴风作浪。 他时时刻刻都能听到暗桩的禀报,崇嫔今儿跟谁谁谁会面了,明儿是跟谁谁谁相谈甚欢。 合着他这东西六宫,都快不够她折腾的了。 “是,原先跟六宫姐妹处的不好,如今挨个修复关系去了。” 不管内里是什么,最起码把面上给做好了。 她也是见贵妃和皇贵妃拥趸者许多,才突然悟出来的道理。 “那你可知,是沾了谁的光?”康熙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笑吟吟的问她。 那自然是他这个虎皮大旗了。 苏云溪掂起脚尖,直接在他脸颊上叭叭亲了两口,美滋滋道:“臣妾晓得呢。” 她表现的这么乖巧,康熙原想着借题发挥一下,也没有路子。 “一次不够。”他道。 然而苏云溪懒得搭理他,坐在妆奁前,对着镜子摆弄头上的发饰。 康熙想跟她说说话,便又凑过来,柔声道:“喜欢这一套头面啊?” 苏云溪想了想,她喜欢吗?大概也是喜欢的。 点头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她轻声道:“万岁爷要再送臣妾一套不成?” 康熙眸色幽深的捏着她精巧的下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若是想叫朕送你,把朕哄高兴了,多少都成。” 他声音压的低,呼吸声喷在耳畔,带来微微的麻痒。 苏云溪抖了抖通红的耳根,被他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所笼罩,登时就没有那么气足,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万岁爷,原来您的心肝儿想要东西,还得哄您啊。” 她把心肝儿咬的又轻又急,像极了在他耳边喘息着,说心肝儿的模样。 瞬间酥了心。 康熙发现,对她真的没有抵抗力。 她蹙一下眉,你就担心她难过,她唇角翘一翘,你也想跟着笑,就连她微微的噘嘴,你都想亲上去。 这种感觉有些危险。 但是该死的迷人。 他光是想着,要不要离开,就有些舍不得。 康熙觉得很享受。 凑到她细嫩的脖颈间,用唇瓣叼着她脖颈间细肉慢慢磨蹭,看着她微微吃疼的轻嘶一声,不禁有些上瘾。 苏云溪疼,现在也不像以前,一点都不敢触怒他,纵然面上嬉笑怒骂,但是心中仍旧是小心翼翼。 但是现在不同,她柔荑直接糊在他脸上,浅声道:“疼。” 将那张俊脸推远了些,她起身揽镜自照,就见脖颈间一块皮通红。 “怎么见人呐?”她道。 康熙将她往怀里一揽,垂眸笑道:“见朕便是。” 见旁人无用。 两人又玩了一会儿,玩着玩着,便有些耐不住,直接玩到床上去了。 苏云溪侧眸看向他,见他脖颈间沁满水珠,带着淋漓的水意,顺着胸膛和腹肌流下。 她吞了吞口水,这二十七八的老男人,还挺香的。 康熙见她望过来,慢条斯理的擦着汗水,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等他望过来,便又跟故作矜持的转过身去。 大家相处这许久,谁不懂谁。 康熙上前一步,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汗滴的肚腹间,意味深长道:“喜欢?” 他这般又撩又苏,苏云溪倏地红了脸,结结巴巴着,羽睫轻眨,含羞带怯的觑了他一眼,便转过身,一脸无辜的垂眸,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汗渍。 光是瞧着,就想起来他方才满身大汗的样子。 满身大汗,满身大汉。 知男而上,迎男而上。 她思绪一放飞,就有些收不住了。 方才就晕红的双颊,这会儿更是如烟如醉,带上几分酡红,就连眸色也变得水光潋滟。 康熙擦干净之后,回眸看了一眼,不禁滚了滚喉结,她着实有些活色生香,媚色撩人了。 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康熙慢慢的压了上去,伸出一只手指,勾掉了她好不容易穿上的兜衣带子。 “乖,不穿。”他低低的诱哄着,放下了才挂好的床帐。 …… 待雨歇云收,苏云溪有些累,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看着他起身洗漱,在康熙走过来的时候,想要用脚勾起被子,将自己盖住,谁知道,动一动的功夫,就忍不住轻嘶一声。 这禽兽,差点掰折了她两条腿。 “冷吗?”康熙问。 他自是火力壮,又刚运动过,一点都不冷,光着膀子在室内乱走。 苏云溪这会儿汗意下去,冷劲儿便上来了。 康熙先是用帕子给她擦一遍,这才认真的掖好被子,轻声道:“睡吧。”看着她睁着朦胧睡眼,听到他说话,登时闭上眼睛,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 不禁轻笑一声。 这么久不曾把她的习惯改过来,如今瞧着,倒觉得她这样很好。 等到第二日一大早,苏云溪一醒来,浑身还是有些酸痛,躺着等金钏拿花油过来给她按摩,就听银钏道:“前些日子,皇贵妃娘娘有异动。” 这太久没有封后,着急了。 皇贵妃有异动,还是能够理解的,她垂眸低声问:“嗯?” 银钏便细细的回了,其实皇贵妃的异动,也不叫异动,只不过刚好有暗桩,被碰上罢了。 皇贵妃向外传递消息,暗示宫中无后,不利朝纲,故而叫朝臣请求封后。 这个时候的佟家,已经有佟半朝的称呼了,但凡能够使力,她封后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果然没几天的功夫,康熙一上朝,就听御史说起封后这事来,从夏商周说到前朝,总而言之,国不可一日无后。 这种后位空悬的状态,不利于国家发展。 康熙想,自己要不是经历过,知道这是没影的事,怕不是就要信了。 “诸位有什么想法,上折子的时候,尽可以提一嘴。”他道。 这个招数,他以前用过,只不过是用在选储君上,对于派系辩别,还是很有用的。 他挥挥手,大踏步离开了,留下索尼、索额图、佟国纲三人,光是眼神都噼里啪啦一串火花带闪电了。 后位至关重要,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而前朝的事,头一次在后宫传的沸沸扬扬。 大家都知道这要商议封后的事,当苏云溪听说,是要朝臣举荐的时候,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恍然间发现。 这是什么举荐,这分明就是钓鱼。 这个手段,她见过。 倒不是《罗织经》这种天下无谋的密卷,而是从老年康熙身上看到过。 原来在他年少时,已经有这种手段了。 哥哥流批。 她在心里夸了一句,想想还是给家里递了消息,跟他们说,别掺和这事,自己谨遵圣意就成。 富察家一家子人精,听到这话,瞬间就明白了。 苏云溪也没怎么担心,她的几个哥哥,这马齐马武李荣保马斯喀,但凡拎出来一个,都是响当当的,遮掩过的人家,后世三代都不成问题。 她压根一点都不担心。 这突然间传信回去,也是想着,能够跟家族多一点联系也是好的。 通过皇贵妃这次的事,她发现,家族还是很有用的,一群人做后盾,怎么也比单打独斗要强得多。 等这事处理完,康熙拿着折子,一一的看上面的选举,瞧了一会儿,才摸着下巴道:“统计出来,支持崇嫔的有几个?” 康熙在想,这崇嫔不知道会差皇贵妃、贵妃多少票数。 然而就见梁九功翻了又翻,嘀嘀咕咕的又去翻奏折。 “怎的了?”康熙问。 “许是奴才们统计错了,这数目不对啊。”梁九功回。 康熙皱起眉头,难不成太多,将两人都给压下去了,才让这奴才,觉得有些不大对。 他接过一看,好家伙,还真是有些不大对。 “三票?”他皱起眉头,以崇嫔那如日中天的宠爱度,不说比其余二人多太多,但是分庭抗礼的能力还是有的。 谁知道,竟然区区三票。 跟闹着玩似得。 还是对方两个阵营投的,可见只不过是□□罢了。 梁九功快快的翻了一遍奏折,最后无奈发现,确实只有三票。 “马齐马武的折子呢,呈上来朕看看。” 这两个他用着还挺喜欢。 “您瞧。”梁九功捧着打开,就见上面简简单单的写着请安折子,多的话是一句没有。 而关于封后的事,对方只简单些,谨遵万岁爷旨意,您之所选,臣之所向。 这忠君的话,他是说尽了。 忠君的事,他是一件都不做。 康熙看着这作态,总觉得有些熟悉,恍然间才发现,好么,这不就是崇嫔一直以来的态度吗? 爱他的话,怎么说都说不完。 爱他的事,那是一件都不做。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冷笑:“果然是一个坑里出来的。” 想了想,用朱笔在边上写着‘必须选’,就不给逃避的机会。 等到后宫,瞧见崇嫔正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慢悠悠的捧着书来看,他心里的气,就不大一出来。 “还挺自在?”他随口道。 苏云溪侧眸望见是他,便赶紧过来请安,对他嘴里那些刺话,就当没有听到。 “万岁爷来了。”她起身给他解披风,现在天冷了,出门都要穿着披风。 收拾妥当之后,直接往屋里带,康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头上乱闹闹的一片,不禁问:“以前惯常素雅,如今怎的热闹起来了?” 康熙没说,其实苏云溪都没发现。 她微微一甩头,那步摇流苏便颤了颤。 伸手虚虚的摸了一下,苏云溪这才笑道:“今儿爱这个,明儿爱那个的,您又不是不懂。” 这是刺他呢。 康熙低低一笑:“朕只爱你一个,自然不懂。” 说着便转移话题,说起进来封后的事来:“你竟一点想法也没有?” 听他说这个,苏云溪心中一紧,正色望着他,一脸认真的摇头。见对方执拗的望着她,显然是想要一个答案,便不再胡闹,而是看着他,一本正经道:“做个宠妃不好吗?” 她这话,简直闻所未闻。 康熙很感兴趣,侧眸望过来:“细说说。” 苏云溪便轻笑道:“您想想,这做皇后,是要什么样,那是要贤惠端庄,统领后宫。” “然而做宠妃的话,臣妾只需要腻着您就成了。” “您说说,能够腻着您,不比……”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然而在私下里来说,听在心里,直接就将人给暖化了。 “有人的时候,这点子小心思,可是要收起来。” 这么说着,苏云溪直接用细细的手指勾住他腰带,笑吟吟道:“臣妾知道,只是对您的一片心意,总是要对着您说的。” “再就是,臣妾知道自个儿资历不够。” 这话都被她说尽了。 “你就一点都不想?”康熙问。 他眸色幽深,侧眸看向她,那深沉的眸色,像是大海一样,恨不得直接将她给淹没。 苏云溪想了想,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脸上的笑容,尽数都收起来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圈就有些红。 “能够光明正大的立在您身旁,谁愿意做宠妃呢?” 她没有像之前演出来的那样,用楚楚可怜来表达这一切,而是强忍着泪水,一直没有让它掉下来。 甚至为了不让他发现,努力的用垂眸来掩藏这种水意。 康熙听完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看向一旁浑身都沉寂下来的崇嫔,神色也跟着绷起来了。 看向一旁的崇嫔,康熙认真思考,她做皇后的可能性。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以她的家世和宠爱度是可以的,但是以她的资历,又显得单薄了些。 毕竟以皇贵妃的资历,若是不能让他服了,那么对方会直接反扑的。 他又想了想贵妃,作为孝昭皇后的妹妹,自然是不一样的。 苏云溪不等他想出来点什么,就笑着道:“现下还早。” 在她的记忆中,康熙最后的一个皇后,应当是在皇贵妃濒临死亡的时候,才下了封后的圣旨。 然后一天的功夫,新后就没了。 故而康熙落的一个称号,那就是‘克妻’,旁人没有明说,只隐隐的有传言。 苏云溪回神,现下离皇贵妃病重尚有几年,看着康熙的样子,也没有真心想册封皇后,先前几个皇后,也没见他有这样的动作。 也就身在局中,皇贵妃和贵妃一时有些看不开罢了。 在原著中,或者在历史中,好像是没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目前的话,两人有些卡对眼了。 苏云溪想了想,觉得衬着这个风波,若是能更进一步,别人封后,她封个妃啥的,倒也挺好的。 康熙朝前期,对于位份的事,特别的抠门,这是庶妃遍地走,高位没一个。 现下倒是好多了,在三藩结束之后,直接封了一批高位。 而她还是个区区嫔位,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在她盘算怎么捞个嫔位的时候,康熙还在想别的,盘算了一会儿,发现这后位还是不用着急。 康熙冷眼看着朝中沉浮,接了所有奏折之后,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隐忍不发。 对于现今朝堂有一个新的认知之后,众人正在等结果,却发现,这事没信儿了。 然而已经提出来的事,哪里能轻易的放下。 康熙不置可否,只说如今百废待兴、边疆不稳,朝中缺钱,所以不大适合进行封后。 说的多了,便是什么,朝堂不稳,不便封后,不吉利。 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往不吉利上撞。 等苏云溪接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意外,对于皇帝来说,自然吉兆最重要,然而他现下不在乎了。 这真是一个矛盾的信息。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看着他轮廓分明的清隽脸颊,苏云溪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欢喜的亲了一口,这才浅声道:“万岁爷来了,可曾吃用过。” “不曾。”他一说,她就明白了,赶紧往他这递筷子,一边道:“您凑合着吃点。” 她如今位份高,但向来节俭,惯常都是四菜一汤,今儿也是如此。 自然讲究不得什么老祖宗的规矩了,康熙跟着吃了一顿,笑道:“你这小厨房做的倒好吃。” 苏云溪看着他笑吟吟的脸颊,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想起来贵妃娘娘说的小蜜蜂了,她才恍然间发现,许久不曾听到易常在的消息了。 她回眸问了一句,就见康熙神色有异。 “你不必为她求情。”他道。 苏云溪侧眸,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道:“怎的了?” 康熙微言微怔:“你不知道?” 瞧着她的神色,确实像不知道的样子,康熙撂下筷子,接过茶水漱口,这才低声道:“她吃用多了福寿,整个人都疯了,将她留着,也不过是想钓鱼。” “也算是最后一点价值。” 碰上福寿之后,整个人就废了,能够钓出来福寿一根线,倒比什么都强。 这东西以人相传,隐秘的紧。 轻易想要寻到线索,是非常难的,康熙一直想要钓出来,但是对方跟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轻易不会上钩。 “那她……”苏云溪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人还在吗?” 康熙摇头,人还剩半口气,但是被他叫御医用好药吊着,怎么也要瞧着她们在交易一次,才能把幕后的人给抓住。 能损一条线,就损一条线。 苏云溪沉默:“能留个体面的没法吗?” 到底是好了一场,瞧着她如今不被当人,有些可怜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这人的性子就是软,他笑了笑,柔声道:“可以。”一点小要求罢了,还是可以给的,就算死的不体面,也能收拾的体面了,左右不让她掉面子。 “谢主隆恩。”她道。 苏云溪浅浅的叹了一口气,来到窗前,看着外头的芭蕉树发呆,这树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在看,甚至还跟易常在一道立在树前赏过。 不曾想,芭蕉树依旧在,但是这易常在,却快要没了。 “想什么呢?”康熙问。 苏云溪侧眸望过来,低声道:“什么都没有想,就觉得人生无常。” “你呀,心软。”康熙道。 她确实心软,跟易常在多大点面子情,瞧她惦记的。 “朕对你这般好,也没见你念念不忘。”甚至有些记打不记吃,光记着他不好,记不得他的好。 “臣妾整个人都是您的,自然没有其他想法。”苏云溪随口道。 这话说的也对,康熙一听就高兴了。 捏着她的脸,强硬的将她的脸掰过来,不许她在想易常在。 “你的脑海中,只能有朕。” 你的身边,也只能有朕。 苏云溪:…… 哥哥你演霸道总裁呢。 她别开脸,不再看他,半晌才道:“臣妾知道。” 这是个什么回答,康熙不满意,又把她脸颊别过来,想要她注意力在他身上。 然而苏云溪心烦意乱,被他这么一弄,心里的委屈便哗哗的往外冒,说到底,她跟易常在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会儿康熙宠着,便千好百好的,等到康熙不宠她了,如果她遭遇点什么,估摸着康熙也会冷冷的说,这是她应该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脸色难免有些不大好。 看着她这样,康熙的脸色也跟着黑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苏云溪抬眸看他,半晌才低下头,也不敢真的顶撞他,只低声道:“臣妾不一直这样吗?” 她下颌被捏住,康熙很生气,便用力了些,想要抬起她下颌,让她直视他。 苏云溪甩了甩头,将下颌从他手中躲出来,一言不发的坐在窗前,不说话了。 康熙这样的态度,更加印证了一个道理,原来她和易常在,真的没什么不同。 然而在对方眼里,这就是忤逆了,康熙许久不曾见过有人在他面前甩脸子,不禁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冷声道:“放肆!” 他话音落了,在原地怔了一会儿,还不见崇嫔来道歉,不禁黑着脸甩袖而去。 苏云溪就立在窗前,看着他怒气冲冲,大踏步的离去。 她知道这会儿应该冲出去,扑通一声跪在康熙跟前,祈求他的原谅,但是她心里难受,着实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看着他离去,她闭了闭眼,到底没有说话。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想要一点温柔,但是康熙给的温柔,太过虚,太过假。 你想要什么,他就不会说什么,直接给你了。 你张张口,他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提前给你办妥当了。 看似温柔妥帖,实则是虚浮的,和太皇太后没什么两样,就是宠着个阿猫阿狗,心情好了就捋捋毛,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脚踢开。 宠。 呵。 第 60 章 两人吵架了。 三天不曾说过话,谁也不曾来寻过谁。 苏云溪心里头那点子小火苗,登时就熄灭了,自嘲的笑了笑,也为自己先前的小心思,觉得有些可笑。 康熙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帝王,他没做一件事的背后,都有自己的深意在。 可能自己也是和他心意的,但是相处时间久了之后,容貌反而会成为她的劣势。 一张再怎么千娇百媚的脸颊,你看了两年多之后,也会觉得不过尔尔。 在这种情况下,后宫三年大选秀,再次到来。 现下花名册基本上都已经定了,就等着来年开春的时候,进行选秀了。 所以说,她没有任何矫情的机会了。 “娘娘,您吃用一点吧。”金钏捧着膳食上前,苦心劝慰。 苏云溪笑了笑,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呈上来。 一见主子要吃东西,金钏登时高兴了,笑着劝:“您三日不曾好生的吃东西,现下可多吃些。” 这三日,娘娘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茶饭都不香甜,她担心的跟什么似得。 但是话也不敢说,当日娘娘和万岁爷到底闹了什么矛盾,她也不得而知,就担心一句话没有说对,凭白惹出伤怀。 现下瞧着娘娘振作起来,不禁高兴了。 苏云溪笑了笑,认真的开始用膳,吃完之后,又叫奴才打水来,用香汤沐浴,整个人收拾妥当。 看着镜中女子那苍白的脸颊,她微微一笑,认真的上妆。 既然得不到,那便想点别的。 她终究还是跟这后宫中的任意一个女人一样,最后眼睛里头能看到的,只有孩子和权利。 因为其他的东西,你再怎么惦记,也得不到。 她看着妆奁上的脂粉,阻挡金钏要给她上妆的手。 “您气色不大好,奴婢给您拾掇一下。” 苏云溪含笑摇头,她不光不把气色收拾好,甚至还化了个稍微有些憔悴颓唐的妆容。 瞧着镜中袅袅依依的病美人,她不禁微微一笑。 微微的抬起下颌,用迷蒙的眼神看了一眼镜子,见表情很到位,她这才搭着小算的胳膊,施施然的往乾清宫去了。 金钏赶紧上前交涉,说麻烦通传一声。 康熙和崇嫔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因此一说,小太监赶紧往里走。 当康熙接到信息的时候,就听说崇嫔来了,他猛然一下起身,条件反射的整理衣冠,在小太监恭候的时候,瞬间冷静下来,随口道:“传。” 苏云溪踏进殿门,就见康熙坐在御案前,手执朱笔,一脸认真的在批折子。 她浅笑盈盈,柔声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 康熙抬头一看,不禁微怔。 清减了。 原本就细韧的腰身,这下子像是细杨柳一般,颇有些弱不胜衣的味道在。 她向来肌肤白里透红,唇瓣嫣红。 却不曾想今儿有些颓唐,面色微白,唇色浅淡。 只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心疼极了。 “崇月。”康熙轻声唤,心里突然有些触动,看着她微微带着茫然的眼神,不禁上前一步,牵着她的手,来到软榻上坐下,这才轻声道:“可是后悔了?” 苏云溪不说话,用指甲抠着他的指甲。 “乖,下次别闹了。”康熙道。只要她乖乖的,他就可以给她更多一点。 苏云溪点头,不被偏爱的人,是不敢闹的。 这么一闹,什么都没有。 康熙洞察人心,又有后宫经验,她纵然有无数手段,碰上生杀夺于大权,这只能偃旗息鼓,走出一条小心翼翼的路子来。 “想您了。”她开口了。 声如蚊呐。 康熙没听清楚,便凑近了些,用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苏云溪鼓着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又轻轻开口:“臣妾想您啦。” 康熙被她哄开心了,那点子芥蒂,便消散无踪,一边轻声道:“嗯。” 两人依偎在一起,先前的那点子冷淡,就瞬间消散如烟。 “朕前儿新得了一匹天蚕丝,不须染色,便是天然的绿色,手感又柔软的紧,光泽也好,朕便想着留着给你。”康熙道。 说着就叫梁九功拿过来。 这天蚕丝,全大清三年不过这一匹,堪堪够裁一身衣裳,他那日原想着赏给她,结果两人闹了起来,这事便搁置起来了。 今儿她来了,康熙就重新赏给她了。 苏云溪原本不当一回事,等把天蚕丝拿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好了,她瞧了瞧,不禁赞道:“这布匹柔滑,着实好。” 其实对于她来说,各色好东西都见多了,也就是叹了一下,便转手交给一旁的金钏,叫她带回去。 又坐了一会儿,她这才起身道:“耽搁您许久,臣妾先回了。” 到底是点有些不对,她也没有纠缠的意思,直接便起身行礼,告退走了。 康熙笑了笑,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收回视线,认真的看向奏折,一直以来板着的脸,和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打开了。 梁九功看着他这个样子,不禁低下头,将自己带笑的脸埋起来。 苏云溪回去之后,让人把天蚕丝拿去库房存着,这样的好料子,夏天做成衣裳穿才好。 这冬日里头,衣服厚重,体现不出天蚕丝的轻薄来。 金钏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认真道:“万岁爷心里有您,给着脸一万分的体面呢。”这两人和好了,正殿里头的奴才都高兴。 大家喜气洋洋的,想着这些日子的阴霾过去,就比什么都强。 苏云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转而盘点起来过年要送的礼,这眼瞧着就到年根上了,提前都备着,到时候不慌不忙的,倒是正好。 她头一次代表翊坤宫做这个,以前的时候,都是宜妃做的。 等收拾过后,又仔细的查了一遍,见没有纰漏,这才放心下来。 “明儿就是腊八了,多熬些粥,好赏下去。”苏云溪随口道。 这说起来都是福气,但是这宫里头的粥,就算密封的再好,快马拿出去,也差不多凉透了,又是冬日这个天,那更是出锅凉。 金钏笑眯眯的应下,她的心情是真好。 这万岁爷和娘娘之间的关系好,奴才们就心安,毕竟一身荣辱皆系在他身上,有没有好日子过,全看娘娘能不能拢住万岁爷的心。 如今瞧来,娘娘果然极厉害。 不管闹成什么样,略微哄一哄,人就回头了。 这后宫里头,多少宫妃跟万岁爷一句不合,就是一辈子不见天颜,都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哄着。 哪里有跟娘娘这般放肆的,敢给皇帝甩脸子,她吓的心脏都要停跳了。 如今瞧着和好,她就放心了。 苏云溪找准目标之后,心情也很愉悦,她抱着雪宝,懒洋洋的坐在廊下晒太阳。 雪宝现下快半岁了,人也张开了些,她生的白,又是婴儿,小脸嫩的跟水豆腐似得,那乌溜溜的大眼睛映衬着蓝天白云,就连根根分明的羽睫,也能在眸色中倒影出来。 实在是太好看了。 苏云溪用手背轻轻的触碰她脸颊,那种柔软的触感,恨不得将人心都给化开。 这人世间污浊逼人,令人不得呼吸。 而天真无邪的婴幼儿,就是唯一的救赎。 苏云溪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半晌才抿嘴轻笑,为了她自己,再就是为了孩子,她必须得往上爬了。 康熙的宠爱,全凭他心情,吃过两次亏,不能再吃第三次了。 她认真想了想,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最后在认真复盘归纳之后,她知道了。 一个相貌清隽没有什么问题的男人,并且非常有人格魅力,这个人还是一国之君。 然后愿意宠着你,事事依着你,鲜少有说不是的时候。 日日的耳鬓厮磨,鸳鸯交颈,若是在心里留不下一点涟漪,定然也不可能。 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说爱他,想他,说多了,有时候自己都信了。 再者,你自己都不信的事,如何能哄骗一国之君康熙。 故而她有时想偏了,也是情有可原。 有时候情绪不对的时候,难免发挥失常,但是这样的错误,以后不能再犯了。 她思忖着今儿康熙的态度,心里也明白了些。 雪宝咿咿呀呀的看着她,小手手摸着额娘的脸,非常好奇的探索,然而一旁的雪竹就不依了,也伸着手,想要来摸她。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看对眼了,又离得近,在苏云溪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啃了对方一口。 两个半岁的孩子,啃在一起,力道没个轻重,刚刚还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这会儿嗷的一声就哭了。 两人哭成一团,瘪着嘴,委屈的嚎啕大哭。 苏云溪笑的没法子,这人类幼崽也太可爱了,笨拙的跟什么似得。 然而见她笑了,两人摸了摸磕的地方,呆呆的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看着他们这表情,苏云溪赶紧一左一右亲了一口,哄道:“乖乖不哭哦,下次小心就是了。” 她一哄,原本止住哭的两小只,嗷的一声又哭了。 苏云溪:…… 这就是康熙面对她的时候,那种无奈的感觉吗?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康熙也有点惨。 “看,天上有一只小鸟哦。”她指着天上,一脸认真道。然而时值冬日,天上除了蓝天白云,什么偶读没有。 但是两小只很好忽悠,这么一打岔,登时忘了哭,又挥舞着小手高兴起来。 “这都半岁了,怎的还不长牙?”她侧眸问向一旁的奶母。 奶母吃的好,又刚生完孩子,为了奶水充足,便不能管身段,因此肉呼呼的,看着有几分富态。 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的。 “回娘娘的话,这也是不一定的事,有些孩子长牙比较早,约莫半岁就能出,但是有些孩子,到七八个月,才能发牙呢,说不准的事。” 苏云溪点头,两小只养的好,肉嘟嘟的,跟福娃娃一样。 这长牙想必也是没有问题的,她瞧着两小只灵动的模样,就觉得心中欢喜。 “您瞧瞧这账簿,若是可以,奴才便直接奉到承乾宫皇贵妃娘娘处。”翊坤宫管事太监捧着账簿上前道。 苏云溪将孩子递给奶母,这才接过账簿,随意的翻了翻,她随口问道:“所有开销都记在这上头?” 管事的点头。 包括采买之类,都在这上头。 他们采买,是从内务府去买,故而账都是明账,说起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这是年底交账簿,厚厚的一沓,随便翻翻都是密密麻麻的字眼,她正想合上,突然灵机一动,想到易常在的事来,不禁挥挥手道:“先放着吧,本宫瞧瞧。” 管事心中一紧,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躬身退下了。 这账簿,明眼瞧着没事,但是不能细究,也是他管账几十年,才能从中看出猫腻来。 但他没法子,这是前管事留下来的,他也做不了什么。 苏云溪叫人把账簿摆在书桌上,这才认真的翻阅,她现在翻的是,春天那一段时间的。 打从康熙去盛京谒陵,这账簿就肉眼可见的简单了些许。 但是其中,易常在的账中,还是有些微不对。 她一个妃嫔,吃的多了也没什么说的,喜欢用花油也没什么说的,但是总量所花费的银子,都赶上她了。 要知道她如今是嫔位,膝下又养着两个孩子,份例可是比对方高多了。 有时候她吃用的比较多,并不是因为自己能吃这么多,而是要赏下去,做人情呢。 她一条一条的核对,账面做的干净又漂亮,但是以易常在的份例和资产,显然支撑不了她这么吃。 苏云溪将账簿扣下,想了想,叫人将她那一份,送到康熙处,他在查福寿的事,想必是有用的。 这剩下的账簿不全,自然是不能往承乾宫送了。 剩下的事,她就没管了,福寿打从前朝都有,只不过没有流行开来,而前朝更加流行的是炼丹长生,具体的派别很多,她只有粗略了解。 反正知道,这炼丹术士,都是基础的化学师。 这么想着她不禁心中一动,若是如此的话,倒是可以将人召集起来,炼丹不炼丹的倒是另说,研究一下关于化学相关,倒是极好的。 想了想,她召来银钏,耳语几句:“找几个炼丹术士来……” 然而银钏一听,扑通一声就跪在她跟前,一脸认真的劝:“丹丸这样的事,前朝皇帝都不得行,您这……” 她有一肚子话说,但是临到嘴上的时候,就有些不好说。 平日的伶俐不见,她语无伦次的劝,看见她认真的眼神之后,更加难受了,一叠声的说不成,要规劝她。 苏云溪捏了捏她的脸,看着她惊恐眼神,认真道:“不是自己吃的,弄点别的东西。” 不得不说,丹道能够忽悠住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那些化学反应,她觉得很有意思。 “谋……”她眼神愈加惊恐,压低声音道:“出现在宫里头,那是株连九族的罪过。” 苏云溪点头,表示知道。 “放心吧,不炼丹。” 说是不炼丹,却叫人找炼丹术士,这简直就跟闹着玩一样。 银钏一脸纠结的下去了,主子吩咐,她也不能说真的不从,规劝不住,只能从源头上解决,找一些真正有本事的人来。 而苏云溪这边一有动作,康熙立马接到消息。 毕竟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暗卫自然好生的观察点,不管好坏,都是要上报的。 康熙晚间过来的时候,就在问:“你叫银钏寻什么人?” 苏云溪正在吃桂花糕,闻言登时一怔,她歪了歪头,一脸认真道:“您连这都知道。” 见他点头,这才接着解释了。 让银钏寻人的时候,她就想过康熙会知道,但是不曾想过,竟然能够知道的这么快。 毕竟她前脚吩咐完,后脚就来问了。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奇,为什么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想必这其中定然有窍门,无关鬼神。”她说着,举手拜了拜。 康熙眸色幽深的看了她一眼,笑着问:“真没有其他想法?” 苏云溪点头,她抬起精致的下颌,玉白的小脸上满是认真,烛火将她的脸颊映出几分暖色来,瞧着有几分乖巧。 “臣妾都知道,这丹药吃了是要命的,臣妾感兴趣的是术士取信人的时候,那前奏。” 这么一说,康熙瞬间明白了。 但他重生一回,对神鬼格外敬畏,又担心招惹来神鬼之后,便会出现什么问题,故而从未不曾提过。 “就像钦天监?” 说是测算日子,其实还有许多旁的活计,都是有明文规范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明白许多。 “成,朕给你寻。”康熙道。 但是皇帝一动作,和她可不一样了,天下术士熙熙攘攘的往京城来,只是露出个信儿罢了,就这,京城中便尽是术士。 苏云溪叹为观止,在筛选的过程中,就让人找那些花里胡哨,恨不得直接就能当神仙,坐地飞升的那种。 只会炼丹的就不要,光要那种术士看来华而不实,只会弄些花招的,对丹道不通那种人。 如此一来,倒是筛选出来不少。 “万岁爷,您瞧瞧,臣妾真没这个意思。”苏云溪在康熙来的时候,便笑吟吟道。 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将披风解下,交给一旁的梁九功,这才低声道:“嗯。” 说着就大马金刀的坐在炕上,先是接过热茶喝了一口驱寒气,这才缓了口气。 “您尝尝这个。”苏云溪递了一块蜜桔过去,认真说道。 这蜜桔很甜,她方才刚剥好,恰巧康熙来了,就拿在手里没有动。 在喂的时候,不禁想起先前看的哪吒来,那里头的苏妲己,最喜欢喂纣王吃葡萄。 一说是喂旁的不大好,一说是狐狸最爱吃葡萄,所以才将自己的心爱之物,喂给心爱之人吃。 当初看的时候,只顾着看哪吒,现在想想,这感情线,倒是感人的紧。 毕竟是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就会骚动。 康熙随口叼来吃,笑着道:“果然甜,经有你的手之后,便更甜了。” 雪白的玉指,夹着微黄的橘子瓣。 这幅美景,在康熙看来,可比吃橘子要甜多了。他垂眸轻轻一笑,柔声道:“还不来喂朕?” “您吃。”苏云溪将整块蜜桔都放在他手心,紧接着又拿起一个蜜桔来剥,她还没吃呢,尽着他来了。 康熙被她噎了一下,有些无奈,笑吟吟道:“喜欢吃这个,明儿朕叫奴才们再给你送。” “谢主隆恩。”苏云溪随口说了一句,便净手去了。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帕子,过来认真的给康熙擦手,一边道:“您这几日忙不忙?” 他是皇帝,但是文治武功,一日不曾落下,这虎口上还有茧子,手上也有很多茧子,看着不像是皇帝的手。 “倒还成。”其实有些忙的,台湾收复,这后续的问题还是很多的。 但已经忙过一次了,再经历第二次,他心里有数,这做出来有章法,倒也不算什么。 苏云溪笑着点点头,起身来到他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捏着肩,一边道:“臣妾想额娘了。” “那便传唤。”康熙随口道。 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他牵着苏云溪的手,引着她坐进他怀里,闻着那幽甜的玫瑰香味,笑吟吟道:“怎么谢朕?” 人在他怀里搂着,那宽厚的大掌,就箍在她细韧的腰肢上。 明明奖励唾手可得,偏偏叫她自己来。 许是在宫里头待久了,她也变得保守起来,他这般一调戏,登时有些扛不住,小脸红红道:“您想要怎么谢?” 康熙看着桌子上的橘子,一脸认真道:“脐橙如何?” 苏云溪没听明白。 她看看橘子,又看看康熙,嘴里含含糊糊的念了一遍脐橙,想明白是什么之后,不禁红了脸。 “您!”这人没救了。 “你就说,成或不成。”康熙凑近了些,呼吸喷在她耳根,一脸暧昧的笑问。 苏云溪垂眸,掩下眼角眉梢的春色,别开脸,拒绝回答。 “你不说,朕便当你答应了。” 说着一把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腿上,一边喊奴才备香汤,俩主子要沐浴。 这个时间点,又是冬日,一说奴才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将什么都备齐了。 苏云溪瞧着康熙幽深的眸色,忍不住小脸红红:“好冷的呀。”她软甜的撒娇,确实有些冷,人再出点汗,就算有地龙也扛不住。 “那再加盆炭?”康熙大手一挥,非常大方的说道。 反正该有的不能逃。 第 61 章 过了腊八就是年。 过年的时候,都想着安安稳稳的,都想着吉祥吉利好兆头。 然而易常在没了。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像是寻常一样,用完晚膳之后,便洗漱过睡下了,然而却不曾想过,这一睡,便再也醒不来了。 当半夜的时候,发现她没有要水,伺候的小宫人还在说,今天晚上格外的安生,不曾想,第二日一大早,清早起床的时候,一直不见叫人,她便上前去看,这才发现人没了。 然而一个获罪的小常在,并没有什么人关心。 奴才们正打算一张草席裹了,扔掉了事,但想想易常在跟崇嫔娘娘之间有关联,故而还是上报了。 苏云溪拨了二百两银子过去,叫他们好生的收敛葬了。 至于她自己,原是不想去吊孝的,想想这相识一场,到底不一样。 知道崇嫔要来,内务府的奴才不敢怠慢,好生的摆了法场等,按照常规送葬路子走。 等一切收拾妥当,雪才停了。 苏云溪看着廊下的冰棱,有些发呆的望着,郁雪初晴,浅金色的阳光将冰棱照的晶莹剔透,有几分水晶的美感。 她发了会儿呆,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他向来眉目平和,今儿却气愤极了。 “怎的了?”她随口问。 康熙以手握拳,在桌子上狠狠的砸了一下,这才硬声道:“一群蠹虫。” 说起这个,苏云溪便闭嘴不言,这种可能是骂朝廷命官的话,她就过耳听一遍,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也不可能跟着吐槽。 康熙骂了两句,自己情绪缓过来了,便捧着热茶一口一口的喝,足足灌了两碗,这才轻声道:“吓着你了?” 看着她摇了摇头,捧着茶水坐在他身边,一脸乖巧。 那粉嫩嫩的脸颊在粉釉的映衬下,愈加精致白皙,康熙伸出手,用拇指在她脸上捏了捏,轻声道:“瘦了?” 她有孕之后,身材丰腴了些许,现下生完比较久了,又清减了回来。 苏云溪也跟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倒是没有觉得,对于她来说,一点点的胖瘦,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好看么?”她问。 康熙侧眸望过来,就见她五官精致,挺翘的鼻尖也好看,但是他不想夸她。 便又别开脸,不说话。 谁知道崇嫔看了他一眼之后,叹了口气,一脸失落的摸着脸道:“尚不到双十年华,竟红颜未老恩先断,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她怪模怪样的感叹,惹的康熙不住发笑。 方才心里窝的火,彻底的消散不见。 康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皮。”她皮的可人心。 苏云溪鼓着脸颊,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哎。” 她又叹了口气。 见她这样,康熙彻底没有话说,而是将她往怀里一揽,挠着她腰间软肉,轻笑着道:“还闹不闹?” 两人对彼此的弱点都熟悉极了,他一下手,就是老司机了,直接让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好求饶道:“不闹了,不闹了,您饶了我吧。” 他宽厚的大掌搭在她细韧的腰肢上,摩挲着摩挲着,这就变味了。 “大白天的。”苏云溪脸上表情一变。 可不能叫他再白日做胡闹事了,毕竟对于她来说,如今坐在嫔位上,已经是一宫之主,若是用德行来评判她,倒也是可以的。 故而康熙可以胡闹,但是她不可以。 见她瞬间正经,康熙原没打算做什么,为了逗她,这也做出要做点什么的样子。 他缓缓凑近了些,看着她的脸颊道:“那若是朕……”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不介意大白天呢?” 苏云溪当真了,康熙是真的不在乎大白天。 “您若是晚上,您说的,臣妾都应您如何?”她赶紧抛出鱼饵。 康熙慢条斯理的撸了撸袖子,看了她一眼,认真道:“朕不要以后,只要现在。”他确实是个这样的人,对于他来说,画大饼这样的招数,不好使。 看着崇嫔着急,蹙着细细的眉尖,一脸认真的考虑,到底要怎么跟他一道,不禁笑了。 “你这筹码,要翻倍才成。” 看着康熙信誓旦旦,她有些纠结,其实加倍不是不可以。 “三倍。”她举起三根手指头。 康熙明明套路了她,却没有丝毫开心,总觉得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种感觉。 连着三晚,他终于知道这种不祥的预感是什么了。 原来崇嫔也很会玩,原来她也成长了。 原来连着三夜,他是撑不住的。 原来鹿肉鹿血这些,他也是很需要的。 梁九功看着康熙一脸沉重的吃着这些,就连韭菜都上了菜单子,不由得心惊,暗暗在想,莫不是龙体不适。 “叫御医来。”当听到这话的时候,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简直要吓坏了。 康熙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御医来了,梁九功想要听听到底是何问题,却被康熙无情的推了出去。 一场密谋,最后康熙心满意足,而三位御医,一脸晴天霹雳,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梁九功也心疼自己,对于他来说,这万岁爷有事不告诉他,简直就是要失宠的前兆,万不能如此。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问。 看着三位御医虚浮的脚步,他不禁抓耳挠腮,死活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御医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朝一日,会被万岁爷找着,看肾经一事,想着最近万岁爷都不怎么往后宫去,其他妃嫔都独守空房,后宫中无孕信传出。 又召唤来诊脉,他们觉得,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但是不能说,毕竟是杀头的罪过。 康熙坐在御案前,心中得意,方才御医说了,他肾水充足,比在座的各位都康健。 这么想了一道,瞬间又觉得不对。 在座的各位。 在座。 除了梁九功几个太监,那就是宫女了,自然算不得什么。 剩下的人,就是三位御医了,然而能做上御医的人,那年岁都小不了,就算五十能进来,都要夸赞一声年轻有为。 康熙:…… 就挺突然的。 他沉静了片刻,想着这三日除了累些,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又觉得自己是功臣,大剌剌的往翊坤宫去。 到的时候,崇嫔正在喝山楂水,她不爱这个,喝的时候,一脸纠结。 那小脸上的表情,特别的苦恼。 看见她不高兴,不知道怎么的,康熙就觉得自己受的那些磋磨,好像不算什么了。 “怎的了?”他问。 苏云溪随口回:“今儿御医把脉,说臣妾有些积食,叫多喝些山楂水,消食积滞,最好不过。” 旁人当甜水喝,她当药来喝。 康熙拿起手帕,替她擦了擦唇角的水渍,这才挨着她坐了,闻着她身上沁人的香味,不禁笑了:“怎的换味了?” 说起这个,苏云溪就不高兴。 “先前用的那一款香,说是断货了,往后再制不出来了。” 康熙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估摸着是制香的大家没了,传承断了,故而东西也跟着没了。 “您说说看,这敝帚自珍有什么用?” 传承这个东西,是真的难,就因为满腹经纶而敝帚自珍,或者是一身的技艺,却没有传承下来,不知道丢失了多少。 她想想就气,这款香,她用了快两年,真的很喜欢。 清幽的玫瑰味,是非常难调出来的。 康熙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直接开口问了,听她解释一番,这才明白过来。 意思就是,不管什么技艺,都立书传承,不论贵贱。 “您瞧瞧,今儿是玫瑰香没了,这是个小事,但是眼瞧着大事在眼前,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不是,什么大事?” “您那福建水师弄的风生水起,但是您想想前朝的时候,大明的战船……” 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康熙薄唇紧抿,看着她不说话,认真的思考她提议的可行性。 然而仔细的想想之后,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心态不禁有些裂了,他重生回来这么久,竟然被一叶障目,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这么说着,康熙又阴沉着脸,负手从翊坤宫出去了。 金钏又吓的跟什么似得,怎么她就出去端茶的功夫,两人又吵起来,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这伺候过妃嫔的宫女,什么都抱怨过,唯独这个没有。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不着急。” 她是真的不急,一点都不着急。 毕竟康熙心态裂了,是因为忽视了大事,毕竟台湾打的艰难,施琅废了不小的劲儿,这才弄下来。 如今缓过神来,想起来这一茬了,可不是心里难受。 等到他走之后,苏云溪喝了山楂水,还是没有什么胃口,瞧见这些吃食,一点动的意思都没有。 金钏想了想,不禁眼前一亮:“您莫不是又……” 她不敢明白的说出来,只视线往她肚子上晃,宫里头的女人,对这个都非常的敏感。 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先前怀孕的感觉,认真道:“不可能。” 不管是胸部胀痛,还是腹部隐隐的坠痛,任何异常她都感觉不到。 唯一有的就是吃不下饭,御医也把过脉了,说是积食。 “别胡说,你比御医还厉害了。”苏云溪横了她一眼,懒洋洋道。 说实话,她并不想再怀孕了,一是怀孕期间事情太多了,非常容易一尸两命,或者说是被人一窝打尽,这种感觉,挺恐怖的。 因此听到金钏说有孕的事,不会觉得欣喜,而是觉得不悦。 再一个,她如今儿女双全,还有什么可图的。 这几个阿哥都已经长成了,你后头再生的,就没用,过几年的话,这些阿哥都能生孩子了,儿辈和孙辈差不多大的情况下,谁也熬不过康熙。 他实在是太能活了。 光是想一想这个,她就觉得没意思。 就算最后当上皇帝了,也是在年迈的时候,像是雍正一样,案牍劳形宵衣旰食十三年,把自己累死在案牍前,喷血而死,那也太惨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看向一旁还没学会爬的小豆丁,又觉得自己闲得慌。 将这个话题抛到脑后,转而又关注起别的来。 苏云溪想着先前康熙来的时候,跟她说的关于福寿的事,这东西很难禁,从前朝就秘密流传的东西,跟白莲教一样,都是隐秘发展。 你抓住一点线索,连根拔起,也不过是一条藤上七个瓜。 这条藤没了,这线索就尽数断了。 他越查越气,再气也得查,可以说呕血三升,也不为过。 苏云溪认真的找了白莲教的资料来看,这白莲教是人传人,教义非常简单,并且荒唐,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非常有用。 什么你若是虔诚,自然一切都好。 你若是不虔诚,那就别怪没有好结果。 好的事情,那就是教主的恩典,若是坏的事情,那就是你自己没做好。 这些明摆着欺负人的条例,却也是一个筛选智商的过程,好忽悠的都拉下了,不好忽悠的都给剔除了。 苏云溪有些无语,那么福寿的传播渠道,定然是不一样的。 因为这智商低的人,容易露馅。 而能够用的上福寿的人,还得有钱才成,能牵扯到宫里头,必然也要有权才成。 所以说,能够做的人,并不是很多。 她心中一动,若是拿这个做筏子,在康熙这么重视,而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利用信息差,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一个人,若是这样的话,着实是个好法子。 将六宫挨个盘点一番,她又盘点一下自己手里的人手。 左一个康熙的人,右一个康熙的人。 就很没意思。 还没犯事呢,说不定就被康熙知道了。 除了洗洗睡,就不用想别的,苏云溪鼓了鼓脸颊,懒洋洋的往榻上一歪,闭着眼睛养神。 她在认真的思考,这福寿的事,到底该怎么解决,她知道这东西危害大,康熙也知道,甚至认真的去解决了,故而不用她再多说什么。 大清一直在禁福寿,但是效果不是很好,最后还反扑了一波。 她要做的就是跟康熙拱火,尽量在没有扩散开来的时候,直接将这玩意儿给掐灭了。 但是这东西,是非常难的,毕竟后世的时候,依旧难。 等她一觉睡醒,就见康熙捧着书,坐在身边,悠闲的看着书。 “近来心更切,为思君。”见她醒来,康熙悠悠说了一句。 苏云溪抬眸一看,就见康熙面带笑容,说出了这句话,她原先还没放在心上,等猛然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禁心里一跳。 她先前捡了一个银杏叶,还在上头写字了来着。 所以她当初到底写的什么,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认真想了半天,她还没有印象,不禁有些忐忑,偏偏康熙这个人又坏,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刚刚睡醒就经历这个,苏云溪不禁有些不高兴了。 “您有什么话说?”她道。 康熙就用雾沉沉的眼神看着她,一言不发。 当一个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就会特别有压迫力,而康熙作为帝王,更是其中之最。 不过片刻功夫,苏云溪就有些扛不住了。 她鼓着脸颊起身,直接来到他跟前,跨坐在他腿上,伸手将书籍扒拉掉,这才趴着他胸口,呵气如兰:“万岁爷,到底是什么话,您告诉臣妾,好不好嘛?” 康熙登时怔在原地,最近崇嫔生完孩子之后,自觉是一宫主位,又被他教过,便端庄许多。 许久不曾这般胡闹了,他登时就有些受不住。 “乖,别闹。” 伸手将书桌上的书籍都扫至一旁,康熙掐着她的腰,将她抱在书桌上放好,这才俯身亲了上去。 苏云溪白嫩的手指挡住他,不给亲。 想亲就亲,她不要面子的。 康熙低低一笑,男人在床上的时候,亦或者说,想把你往床上带的时候,那节操就彻底没了。 “嗯?”他用鼻子蹭着她的手,含含混混的反问。 话也不肯说明白了,就这么含在喉头。 苏云溪被他弄的眼角一红,沁出些许的水意来。 “您。”她短促的说了一句,紧接着便被撷住唇瓣,直接消声了。 …… 待雨歇云收,天色已是黄昏,这大白天的胡闹这回事,终究是没有逃过去。 看着他餍足的神情,苏云溪踢了踢脚,软声道:“饿了。” 方才睡醒,就到了用点心的时候,她还未用,就被康熙拖着好一番侍弄,故而愈发饿了。 康熙这个时候,特别好说话,闻言朗声朝外面道:“摆膳。” 这传膳的命令一下,翊坤宫的奴才登时动起来。 苏云溪起身,想要去勾床角的兜衣,但她腿软,一时险些没立起来,软声撒娇:“万岁爷帮臣妾一把。” 她方才叫过,这会儿嗓还有些哑。 康熙从善如流,不光替她把水绿色的兜衣捡起,甚至还细心的替她系上带子,伺候的非常妥帖。 看着她收紧的细韧腰身,康熙喉头微动,想着已经传膳,只得作罢。 赶紧将中衣给她穿好,遮住那一身的痕迹之后,心态这才平稳很多。 苏云溪这会儿也基本缓过来了,柔声道:“成吧。” 两人携手往外走,她现在的脸皮子更厚了,顶着奴才的眼神,也能谈笑自如。 用过膳后,天色已经黑了。 康熙瞧了一眼,见耽误的功夫有些大,故而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柔声道:“朕先去了,你好生歇着。” “恭送皇上。”苏云溪起身送他,刚一动作,小腿便是一软,赶紧撑着桌子立好。 康熙看见她这模样,高兴道:“不必多礼,安稳坐着便是。” 这俗话说的好,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如今他这个牛不累,这被耕的地却累了,焉能不叫人高兴。 说明他厉害,他很棒。 康熙心满意足的离去。 苏云溪也很高兴,能够吃饱肉,自然是一件开心事。 “撤了吧。”让奴才把膳食给撤了后,她便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夜色发呆。 康熙每次来,并不怎么说政事,但偶尔也会泄露出这么一星半点。 方才在膳桌上,就说了来年选秀的事。 说是多留几个,这要给宗亲选人了,当基数大的时候,那出优质的情况就会大。 苏云溪想了想,若是明年春日,出了一个小美人,将她比下去了,又该如何是好。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这只听新欢笑,哪闻老人哭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再就是,如此一来,后宫的格局就会再次改变。 唏嘘了几句之后,她环视翊坤宫,只要这宫里头不进新人,就会好很多。 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 是不是这新人入宫之时,就是她失宠之日,借此来盘算的话,好像也至关重要。 这么一想,她不禁危机感重重。 不管明年会发生什么,她得把最坏的结果给预想出来,并且想出结果来。 她不是一个稳妥的人,甚至有些赌性,凡事只有过五成,她就愿意试一试,若是过了八成,对她来说,就是稳了。 但是未雨绸缪的事,那是一点都不能少。 “把选秀的花名册,给本宫弄给一份来。”苏云溪传来银钏,轻声道。 见她躬身应下,她这才起身,施施然的往外走。 立在廊下,感受到外面那扑面的寒风,她心中那点子唏嘘,登时消散了。 要命,也太冷了。 方才在室内,闷的人昏昏欲睡,这冷风一吹,登时清醒起来。 冬日的夜,格外的冰凉,刺骨的寒风吹在额上,将整个人都冻起来一样的刺骨寒。 昂首看向夜空中,那璀璨的星空,在眼前闪烁,她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平安在宫中呆了两年。 不说根深叶茂,那也是一棵轻易无法撼动的大树了。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她会长长久久的。 “娘娘,近日来宫里头气氛紧张,私下里都传开了,说是宫里头出了什么事,奴才不时的消失不见。” “东一个西一个的,也没什么章法。” “您瞧瞧名单。” 苏云溪接过银钏递过来的花名册,六宫皆有涉及,在短短的一天内,迅速的抓进慎刑司。 她仔细的看了看,确实没有什么章法,一等、二等、三等的宫女太监都有,有些还身居要位。 她看着手中的花名册,若有所思,如果她猜测的没错,此次应当是康熙行动了。 但这么隐秘的事,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她非常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 62 章 从陆陆续续人不见,到清宫大换血,在年前悄无声息的做完了。 就连翊坤宫中,也跟着消失了不少人。 苏云溪不光没拦着,甚至帮康熙开始清人,其实包衣旗发展到这个时候,已经有成世家的苗头,德妃的起来,就是苗头之一。 然而现下众人都尚未发现,还只当她们是奴才。 这样肃清了一遍,宫里头的风气登时一清,毕竟老人多了,就会有很多潜规则,现下已经有许多约定俗成的事,让人束手束脚。 如此一来,倒是山青水阔,还挺好的。 苏云溪捧着书,坐在廊下,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边闲闲的看着书。 她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温声道:“您不去处理政务吗?” 康熙闭目养神,神情惬意,见她问了,便觑他一眼,这才浅声回答。 “休息一下。” 这听着也太神奇了,竟然还有康熙疲累的那一日。 苏云溪起身,笑吟吟道:“臣妾给您捏捏肩?” 话是这么说,她人却纹丝不动的,正说笑着,就听金钏道:“前些日子新拨过来的几个宫女到了,说是等会儿就到,您瞧着要不要叫进来。” 毕竟万岁爷在这,又是一早就定下的事。 她不能自作主张。 苏云溪将书规整的放好,柔声道:“叫进来吧。” 话音刚落的功夫,已经听见人声了,她一抬眸,就见从垂花门处,熙熙攘攘的走过来几个小宫女,瞧着也不过十五左右,最是鲜嫩的年纪。 穿着一身翠绿色的冬衣,明明是非常不衬人的颜色,但是青春年少,就算披着麻袋也是极好看的。 苏云溪瞧着,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来。 宫中日子腐朽干枯,能够来几个有活力的姑娘,也是极好的。 “来,都自己说说。” 她温声道。 为首的小宫女,胆大不怕人,闻言便伶俐道:“奴婢名唤青稚,今年十五,先前在尚书阁里头侍弄笔墨,待了三年,如今被派到翊坤宫您这里来,奴婢不胜欢喜。” 苏云溪笑吟吟的打量她,是个机灵姑娘,人也有几分文气。 “奴婢名唤青樱,年十五,先前也在尚书阁里头……” “奴婢名唤青怜……” “哪个怜?” “怜爱的怜。”青怜垂眸屈膝,认真的行礼道。 她有些害怕,刚一开口说话,眼眸中便雾蒙蒙的沁出水意来。 苏云溪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转而又看向下头,这一批都是青字辈,这越是优质,便排的越前。 等全部都介绍过之后,示意金钏带着她们下去安排,就见青怜一脸迷蒙的望过来,在苏云溪眼神接触的时候,瞬间又跟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收了回去。 这鬼迷日眼像没睡醒的娇媚模样,看的她蹙了蹙眉尖,不应当啊,这敢往翊坤宫送这种人,那不是明摆着得罪她,梁九功怎么办事的。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康熙一眼,对方连眼睛都没有睁,显然对几个宫女一点都不感兴趣。 装相。 苏云溪在心里骂了一句,重新捡起书来读。 等到晚间的时候,安排伺候的人,又把她安排到门口打帘子,这是个好活儿,又清闲,又在主子跟前晃悠。 可以说钱多事少离主子近,还容易升职加薪。 她蹙了蹙眉尖,就问金钏是怎么回事。 金钏随口回:“那宫女生的白净,人又伶俐,又娇娇弱弱的,奴婢便想着,叫她守门打帘子。” 苏云溪点头示意她传召青怜过来瞧瞧,这个人有点危险,她得先看看。 对方原就是在门口打帘子,不过招呼一声,立马就过来了。 青怜掀开帘子,规规矩矩的跪在殿中,一脸平静的请安:“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这不挺好的,苏云溪心中一动,为何下午的时候,她偏偏是那种情态。 一瞧就知道不大正常。 她不说话,就端着盖碗,慢慢的撇着上头的浮沫子。 过了一会儿,青怜才叩首,低声道:“娘娘救救奴婢,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苏云溪没接话,她瞧着手里的粉釉茶盏,半晌才回过神,缓缓的问她怎么了。 “实不相瞒,奴婢家父参领海宽,现年十五了,跟青稚一道,原是在尚书阁……” 她打小就生的貌美,人又机灵,被选入宫之后,很快就进了尚书阁,这是个好地方,高位主子跟前的宫女,都是打从这来的。 说她福运薄,刚入宫一年,她父亲就升上参领,若说她有福运,偏偏又是这个时间点,已经进宫做了奴才。 在这尚书阁里头,她处的倒也挺好,一个貌美的机灵小宫女,有人针对有人巴结,她家里头起来了,倒也不怕什么。 但问题就在于,她家里头还成,人也貌美。 成也萧何败萧何。 故而有人想将她献给帝王,然而这样的事,成则成,不成则死。 她对万岁爷没什么想法,偏偏又被塞入翊坤宫,想着在崇嫔跟前得宠,她必死无疑。 便在下午的时候,故意露出几分破绽来,想叫崇嫔直接给她赶回去,那谁也不能说什么。 谁知道对方没有顺着她的法子来,叫她有些恐慌。 宫中女子,想要获得一线生机,何其艰难。 她家中还有等她的青梅竹马,着实不想攀高枝,她也攀不上。 苏云溪听她说了这么多,登时明白了,有人花了大力气,将这宫女送到她宫里来,就是打量着,万岁爷时时都来,总有看厌她的那一天,到时候就可以把这姑娘推出来了。 万一得了万岁爷青眼,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幕后是谁?”苏云溪问。 听她说这么多,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谁知道青怜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 “奴婢不知。” 她确实不知道,对方联络她,都是用的暗线,并不是明目张胆,直接拿着名帖来的。 但是这种暗线,也何尝不是一种风格呢。 她想了想,能够拥有暗线的人,惠妃、荣妃有可能,都是宫里头的老人了,身边又有阿哥养着,可以说权势根深蒂固。 然而德妃更加有可能,毕竟她是包衣旗出身,跟宫女们太容易攀亲带故了,在这种情况下,特别容易形成一张关系网。 而贵妃和皇贵妃,更是有天然的优势。 甚至在别人眼里头,她应当也是有这个可能。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垂眸看向她:“那你说出来?” 青怜又跪地叩头:“奴婢绝无此心,如今分到翊坤宫来,您是主子,奴婢是仆,厚着脸皮求求您。” 万一答应了,她后半辈子,就有靠了。 宫女年满二十五方可出宫,她如今不过十五,还有十年的时光,这太过漫长了。 眼下崇嫔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苏云溪侧眸望着她,柔声道:“下去吧。” 她是生的极好,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肌肤又白又嫩,之前是故意摆出一脸睡不醒的娇媚模样,这会儿收了媚态,倒显出几分伶俐温柔来,无怪乎金钏将她放在门口打帘子。 这种柔柔一笑,就能把你笑化的人,确实适合打帘子。 青怜不敢置信的望向高堂,她今天下午,可以说是孤独一掷,毕竟这样的事,若是崇嫔直接将她退了倒也好说。 若是闷在自己宫里,那真是生杀夺于,都在对方手里。 当没有把她退回的时候,她这心里就是一咯噔,觉得自己此番,还未开始,就已经没了。 然而在忐忑的一个下午之后,竟然平安了。 甚至在对方再次叫过来试探的时候,她竟然又安然过关了。 等她出去了,金钏有些不解的问:“青怜怎么了” 苏云溪含笑摇头,没说什么,她看了银钏一眼,示意她去查,看事情是真是假。 青怜说的话,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她退回一个青怜,就还会有别的香怜花怜,这是退不完的,还不如她直接接招了。 在门口打帘子,倒是歪打正着了,除了守着门厅,什么都做不了。 也没什么阴司,毕竟这里里外外的人,都瞧着她呢。 苏云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倦,她想了想,今儿天正好,不如往御花园去玩。 这宫里头实在是太过枯燥无聊,简直将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整日里见的就是这么几个人,大家的心门还都是封闭的。 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孤独。 这般想着,她不禁轻轻一笑,不就是孤独吗?就要享受孤独。 搭着小算的手,她施施然的往御花园走,刚到的时候,就见一群妃嫔正在聊天,一时间莺声燕语,特别热闹,见了她来,便一叠声的开始打招呼。 苏云溪往前走了走,看着人挺齐全的,就先是给上位者请安,又给下位者回礼,很是一番忙碌,这才坐定了。 “都玩什么呐?”她随口笑道。 一到冬日,大家都捂白了。 苏云溪打眼望过去,不禁笑了:“先前下了一场雨雪,几日不见姐妹们,竟然又精致许多,可见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也可以说在容貌上。” 她这么一夸,方才有些紧绷的气氛,登时就热闹起来。 “那也比不得崇嫔娘娘天生丽质。”惠妃笑吟吟道,走近了些,看着她白嫩的脸颊道:“这怕不是跟凝脂豆腐一般,今儿抓到你,可得好生说说怎么保养的。” 她一叠声的说了这么多,笑容温婉。 苏云溪瞬间明白她是什么样子,果然宫里头的女人,都是有野心的,这干掉妃子我就是后的心态,个个都有。 她其实也有,但是跟其他人比起来,弱势太过明显。 “您方才头一句夸的什么?”她笑问。 惠妃不过随口一说,这会儿哪里记得,还是一边的小妃嫔笑道:“天生丽质。” 这四个字,实在是太过扎心了,好像是怎么努力,都跨越不过去的障碍一样。 苏云溪笑着往她跟前凑了凑,这才认真道:“这是实话。” 她这话说的不够谦虚,有些厚脸皮了。 有人觉得她皮,很是实诚,有人觉得她不要脸,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毕竟时下还是讲究中庸和谦虚,她这样的路子,属于有点野的那一种。 众人一时间都朝着她望过去。 就见—— 细碎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像是跟她镶了一圈温婉的金边。 而她肌肤莹润,五官精致,恍然间直让人觉得美貌不可忽视,只从内心中憋出一句话来,清丽逼人。 着实太过美丽,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气质。 清丽中掺杂着妩媚动人,光是她们瞧着,就忍不住心里一软。 这就是被滋养着的如花女人不成,而不像她们,皇帝对于她们来说,是一个久远的梦。 现下也不图着自己上位了,只想着等到来年开春选秀的时候,能够拉拔一两个地位庶妃,若是生下孩子,便能抱来养,也算是个法子。 时下认养恩,胜过生恩。 只要是你养大的,那就是你的孩子,就算孝顺,那头一个也是你,谁也越不过你。 苏云溪被她们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有人敢呛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总而言之,还是很多人敢搞她。 然而现在不是,当她站的足够高之后,别人说出来,能叫她入耳的,便只有各色的好听话。 她笑吟吟的应酬,并没有其他不耐烦的样子。 毕竟如今宫里头独宠的人是她,旁人和她比起来,真的是一点牌面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她态度好一点,就会收获许多善意。 “明年就是选秀了。”一个小妃嫔突然说道。 一说起来这个,众人高昂的气氛登时一滞,就连苏云溪都有些担心,更别提无宠的大家了。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让人揪心。 新人入宫,不光代表着要有新的变化,还代表着后宫的重新洗牌。 这些都代表着危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众人默契的转移了话题,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姐妹们都是宫里头的老人了,经历的也多,哪里是小姑娘能比的。” 若是放在其他事上,这年岁大,自然是优势,但是放在争宠上头,年岁越大,越不占理。 女人哪里有不怕年龄的,就连苏云溪都有些怵。 然而在众人面前,她必须笑吟吟的,好像没这回事一样。 惠妃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你若是有空了,不妨来钟粹宫坐坐。” 眼瞧着天不早了,互相都多说了几句,这才分散着离开了。 苏云溪和皇贵妃一前一后的走着,就听她道:“你自己有想法,本宫也不勉强你,只一条,看在咱俩多日的情分上……” 剩下的话,皇贵妃没有说,但是她相信,崇嫔定然是能听懂的。 苏云溪点头,往前跨了一步,主动牵住她的手,柔声道:“您放心,臣妾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 她确实知道,但是这明说出来,就是一个仪式感。 “许久不曾牵玉人纤手了。”皇贵妃感叹道,确实很久了,久的像是一个梦。 苏云溪沉默,她时时都有康熙的手牵,尚且觉得有肌肤饥渴症一般,更别提皇贵妃了,她位份很高,又是个端庄持礼的,像是她这样主动牵别人手,那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臣妾的一片心意,您感觉到就好。”她说着甜言蜜语。 皇贵妃微微一笑,她的纤手柔若无骨,捏在手里又软又柔,手感好极了。 不禁执起来,轻轻的摩挲着。 皇贵妃穿着花盆底,要比崇嫔高上些许。 康熙一抬眸,就见这么一副让自己气血上涌的一幕,他清了清嗓子,一脸冷漠的望过来。 苏云溪没有反应过来,牵着皇贵妃的手,一道跟他请安。 在这种暴击下,康熙的面色愈加阴沉。 皇贵妃和缓缓下拜,承受着对方那黑云压城一样的压迫力。 好在行礼过后,两人那牵着的手就放开了。 苏云溪转而过去牵康熙的手,一边道:“您不忙了,怎么过来了?”这会儿正是处理政务的时候。 她说了一句之后,便噤声立在一旁。 现下到底不是在翊坤宫,皇贵妃还在边上立着呢,她这样的动作,虽然是下意识的,但是也太过扎心了。 苏云溪放开了握着康熙的手。 谁知道对方又不忿的握回来。 皇贵妃瞧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垂下眼眸,温声道:“臣妾告退。”说着跟苏云溪眼神示意,这才转身离去。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比较难受。 她是皇贵妃,又是康熙表妹,生的也不差,先前也是有宠的,刚开始失宠过的时候,她就坐在窗前,看着那窗外明月,从高高悬挂到落下。 听着沙漏滴到明,看着红烛燃尽。 这样的日子,是无尽的孤独,那是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单感。 承乾宫有无数人,亦如孤独二字,有猫有狗有虫有瓜,有孩童有大人,可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不知道怎么扛过来的,回想这两年,简直跟做梦一样。 好在她现在清醒了,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后位。 她眸色深沉,为着这个目标,不管是谁,敢挡她者,杀无赦。 别无选择。 这是她的孤注一掷。 苏云溪看着她离开的孤高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康熙也跟着望过来,眸色幽深。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施施然的往翊坤宫去,康熙一边走,一边发问:“来翊坤宫寻你,竟然扑了个空,想不到这崇嫔娘娘,竟然比朕都忙碌了。” 听他说话不好听,苏云溪顾着脸颊,在披风的掩盖下,胆大包天的去拧他腰间软肉。 “您说什么呐。” “嘶。”康熙轻嘶一声,赶紧把她的手往下扯,一边道:“放肆。” 偏偏他被拧的有些疼,这句放肆,说的又轻又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苏云溪也知道自己放肆了,见好就好,伸手又去给他揉,一边诱哄道:“您好生的哄着臣妾,臣妾怎敢?” 康熙听着,觉得这话不对。 他不哄着她,她就敢拧他。 若是哄着她,岂不是要爬到他头上去了。 “呵。”他冷笑一声,别开脸不去看她,半晌见她不说话,这才轻声道:“朕以后哄着你。” 听他这么说,苏云溪有些诧异,康熙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他有自己的原则,在原则范围内,任由你蹦跶。 但是越界的话,他是万万容不下的。 “但是,不许牵旁人的手。”康熙黑着脸道。 这话一出,苏云溪噗嗤一声笑了,瞧着他,柔声道:“您这是……吃醋了?” 她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本正经的嗅着,这才道:“嗨呀,好酸哦。” 这副怪模怪样的调皮样,让康熙不禁无语,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冷笑道:“将朕惹恼了,转脸就寻旁人去,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他什么都知道。 不过寻常的一句话,苏云溪这才知道,原来她以为康熙没有意识到的问题,对方早就意识到了。 他知道对于这后宫女子来说,若是去寻旁人,是一件哭都哭不出来的事。 但这个大猪蹄子,最爱做的,就是此事。 苏云溪叹了口气,捧着自己的脸感叹:“可怜臣妾天生丽质难自弃,竟不得万岁爷赏脸,臣妾要这脸有何用,不若撕了去。” 她说的又娇又软,眼神幽怨。 甚至做戏做全套,就连眼角也跟着微微透出几分红晕来,淋漓的水意沁出来。 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在,这样活色生香,娇媚可人,登时叫康熙滚了滚喉结。 “乖,别闹。” 现下还大晌午的,做点什么也不方便。 闹到最后,总是他一身火,她却无事一身轻。 苏云溪斜斜的望过来,眼神依旧哀怨娇媚,甚至带出几分媚眼如丝来。 看着她这模样,康熙磨了磨后槽牙,直接用大掌盖在她脸上,不去看她的眼神表情,那心情登时就平静下来。 “不要拱火。”他低声道。 这人现下越发的胆大放肆了,什么都敢做。 仗着他宠,便各种肆无忌惮。 苏云溪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在康熙毫无防备中,轻轻的舔了一下他手心。 那湿润的触感,让康熙闪电般的收回手,一脸不敢置信的望过来。 “你!你怎敢?!” 苏云溪轻轻一笑,咬着自己葱白的玉指,柔声道:“臣妾如何不敢,毕竟这新妹妹都要入宫了,若是不奋斗着点,怕是要被人给比下去了。” 说着她更过分的往前踏了一步,伸出手指去勾他腰间镶满珠宝的玉带。 第 63 章 有美一人兮,活色生香。 康熙被她勾的受不住,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高桌上,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松了松盘扣,意犹未尽的盯着她,软声道:“等朕晚间过来,有你好看。” 这会儿玩这个,晚间定要她哭。 苏云溪见他认真了,赶紧收回手,一脸正经道:“臣妾什么都没有做。” 见她逃避,康熙勾起唇角笑了笑,便没有再看她,只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冠,施施然的大踏步离去。 “这个问题,不必担忧。” 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回眸轻声道。 这话说完,见崇嫔微怔,他朗笑一声,消失在屏风后头。 苏云溪捻了捻手指,眸色幽深,无怪乎说枕头风好吹呢,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她就软软的撒个娇,他能给的东西,便尽数给了。 他临走前说的这话,入耳一听就知道是什么,这是在回馈她先前说的问题。 这临近年根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都是大晴天。 然而今年不同以往,有些太过冷了,第二日一大早,打开窗户就见外头是鹅毛大雪。 一脚踩下去,地上的积雪把脚踝都给埋了。 苏云溪看着好玩,索性叫来一群小太监,叫他们打雪仗玩。 这人换的有点多,彼此之间,并不是那么的熟悉,平日里都客客气气的,相处不是很好的样子。 然而这打雪仗这回事,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收着,你一个小雪团我一个小雪团,特别的温柔。 但是当吃亏之后,就开始下暗手了,悄悄的把雪团子往别人的脖子里塞。 一个吃亏,两个吃亏。 这场面就混乱起来,慢慢跟雪没什么关系,而注重点,就在于打和仗。 苏云溪看着他们彻底的放开,小算原本不想去,被她推了推,也跟着去玩,这么一个大佬,在翊坤宫说一不二的,和小太监们打雪仗之后,大家都在兴头上,那股子惧怕消失,而变得随性起来。 就连他也得着好。 他年岁大些,又眼疾手快,但是也比不得小孩子们。 没一会儿功夫,不小心跌了一跤,苏云溪登时有些愣怔,她赶紧起身,还未出声,就见一群小子们,直接将他围了起来,很快的就被雪给埋了起来。 她轻轻一笑,又坐了回去。 这孩子们玩的开心,她瞧着也高兴。 “下去熬点姜汤,等会儿直接叫他们灌下去,省的受寒了。”苏云溪吩咐。 这玩就开开心心的玩,善后措施也是要做好了。 金钏笑眯眯的应下,看着外头小太监们玩的高兴,她们也开心。 就连几个小妃嫔,也跟着走出殿门,先是来跟苏云溪请安,这才立着看奴才们玩耍。 像是打雪仗这样的事,幼时都是玩过的,只是如今身份地位不同,明明应当愈加得意的时候,偏偏就连个打雪仗,也是奢侈。 苏云溪也想玩,但是没动,除了几个高位妃嫔凑一块,没人真的敢往她身上扔雪团子。 毕竟若是想计较,就连这样的罪行,也可以说是不敬。 她伸出手指,攥了一把雪。 那玉白的指尖,登时被冻的通红。 金钏回眸就望见这一幕,瞬间吓了一跳,赶紧道:“奴婢的好祖宗哎,这个可不能随便玩的。” “仔细冻伤了手。” 奴才们能玩,那是他们皮糙肉厚的,不妨事。 但是主子细皮嫩肉,一个不小心就会冻伤,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苏云溪笑了笑,将手中的雪抖下,回眸软声道:“本宫知道。” 这么玩了一上午,她是真的起了兴,又裹上厚厚的披风,说要去御花园玩。 然而刚出了翊坤宫,就见刮起大风来,好像是突然间,就跟天黑了似得,黑风陡暗。 夹道里头的风,尤其猛烈。 她猛地被吹一根跟头,吃了一嘴雪,扶着小算的胳膊,就赶紧往回走。 人定胜天,但是这自然界的威力,还是搞不定的。 等她回去之后,直接往软榻上一歪,舒舒坦坦的抱着热茶喝,就见小算换了一套衣裳,赶紧来到门口伺候。 “方才听金钏说,您吹着风了,奴才叫厨下也熬了些红糖姜茶来,您仔细着喝两口驱寒。” 小算一边往里走,一边道。 他现在是上上下下一手抓,不管什么,都在他心里头搁着。 苏云溪含笑点头,柔声道:“成。” 她自个儿生病了不打紧,若是给两个孩子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毕竟大人如何都好,只是孩子娇弱,经不起这些。 连着下了三日的雪,险些将翊坤宫的门都给围起来,下到这种程度,基本上就是天灾了。 太监日夜不停的铲雪,也没能将宫里头清扫干净,这宫外就更别提了。 康熙忙的脚打转,晚间来的时候,也是眉头紧锁,一直在考虑到底怎么处理雪灾的问题。 他是有处理经验的,但想要比以前处理的好,他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 苏云溪听着他说,半晌才蹙眉道:“无人清雪?” 这个时候,没有机械运转,全靠人力的话,确实比较艰难。 她视线转向一旁的青怜,想着她父亲是参领,又联合现代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勾了勾康熙的手指,她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臣妾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叫八旗去弄呀。”她道。 这话说的含糊,但康熙瞬间明白,他拧了拧眉头,八旗事关重大,怎么能扫雪呢。 可这活,除了八旗,谁也接不下。 “朕知道了。”他随口应了一句,然而这话在脑海中扎根,便怎么也扔不掉了。 灾情不等人,康熙又坐了一会儿,彻底的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她跟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便直接走了。 苏云溪瞧着他匆匆来又匆匆去,瞟了一眼,不感兴趣的又收回视线。 现下上书房已经停了,她许久不曾去过。 她出师了,其他人还没有。 想了想有点无聊,有几日没去过慈宁宫,便想着去慰问一下。 等她到的时候,太皇太后正歪在软榻上看书,见她来了,这才将书放下,懒洋洋道:“时下天不好,你可莫要乱走,省的感染风寒。” 毕竟这天冷的时候,容易生病,又不容易好。 该仔细些。 苏云溪含笑坐在她边上,柔声道:“老祖宗慈悲,臣妾无碍。” 说着接过奉上的热茶,接在手里暖着,也不喝,一边打量着周围陈设,半晌才缓缓问:“您怎的把金器银器都给撤了。” 这室内暖和的紧,但是空荡荡的,都是些简单玩意儿。 猛然一瞧,不像是这天下最尊贵女人住的房子,倒有些佛寺的味道在。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这人老了,什么金器银器,也就那么回事了,还不如返璞归真,瞧着自在些。 过了七十之后,她这心里就明白了。 人活一辈子,她哭过笑过,赢过输过,多少痛不欲生,如今竟也记不起详情了。 可见事缓则圆,不管什么样的事,只要过的时间久,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她侧眸看向一旁的崇嫔,若是早些年出现她跟前,想必跟孝献皇后一样,已经被她给弄没了。 只是如今年岁大了,倒明白很多事。 在年岁正好的时候,做一些事,反倒比压抑着要好的很多。 人生的一些感悟,总是要等没有任何决策权的时候,才会去知道。 苏云溪捧着茶水,转而说起旁的来,跟她说孩子现在会要抱抱了之类,等天晴了就抱过来给她看。 等说了许多,就听太皇太后冷不丁开口:“你对封后怎么看?” 这事,完全没有妃嫔插嘴的余地。 苏云溪闻言微怔,有些意外:“万岁爷选谁,便是谁。”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当皇后有什么用,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就算当不得皇后,还有圣母皇太后呢。 能安生活着,比什么都强,以康熙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她是一点都不敢赌。 听她这么说,太皇太后抿了抿嘴,轻声道:“你倒是豁达。” 她确实豁达,能够说出这句话,已经跟旁人不一样了。 她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什么。 苏云溪瞧她露出疲态,便知机的告退,等一出慈宁宫的门,到了翊坤宫的地界上,金钏这才压低声音问:“老祖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她含笑摇头,就算太皇太后有想法,最后还是得看康熙的。 老祖宗是真的老了,对康熙决策的影响力太过低下。 康熙这人,也有意思的紧,说出来以孝治国,老祖宗说出来的话,无有不允的,整日里晨昏定省,比寻常人家的儿孙还孝顺些。 但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一些小事,但凡涉及到政事,他就跟聋了瞎了一样,完全看不到慈宁宫的需求。 老祖宗在看下一任皇后,不是说要把持皇后之位做点什么,而是想跟科尔沁拉一个盟友。 打从顺治帝起,这后宫里头的蒙妃就少,到了康熙这里,也不过一个慧妃罢了,还是早早就没了之后,追封出来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年迈,这原先给她面子的,如今也不大给了。 所以说,太皇太后看似尊贵无双,但是在这后宫里头,已经跟没有爪牙的老虎一样,一点都不值得严防死守。 但是她历经三朝,心机人脉都是极深的,又不得不防。 苏云溪一直交好忍着的意思,便在这里,不求老祖宗对她多好,别幕后捅刀,就比什么都强。 等回到翊坤宫之后,就见青稚立在门口,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一叠声道:“反了天了。” 她鲜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苏云溪看了一眼,觉得惊奇,笑着望过来,用眼神示意她说。 “刚刚奴婢去打水,被一个小宫女给撅回来了,说什么先来后到的,奴婢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如此吧。” 毕竟娘娘整日里耳提面命,要翊坤宫的奴才出去后,不许嚣张。 谁能想到呢,对方竟然嚣张起来了。 “谁的人?” “皇贵妃。” …… 苏云溪蹙了蹙眉尖,说到底,她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还成,理论上来说,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谁曾想,竟闹起来了。 “后来说了什么?” “说您不过是个嫔,哪里能在皇贵妃娘娘跟前嚣张。” 这句话说的其实也没问题,苏云溪侧眸看向青稚,示意她接着说。 “奴婢就回,一是没有嚣张,二则主子们是主子们,这做奴婢的就要知道分寸。” 这话简直捅了马蜂窝了,对方直接就说她以下犯上。 苏云溪听完,不置可否。 这不过是个小事,甚至都传不进皇贵妃的耳朵去。 但有了这一茬,她若是不找补,往后她的脸面往那搁,若是要强一些,必然要找过去的。 然而对于她来说,面子是值钱,但她和皇贵妃之间有约定,便以约定为先,因此笑着捏了捏青稚的脸,柔声道:“你受委屈了,不过做的很好。” 说着从腕子上褪下一个银镯子,直接套在她手上,笑着道:“赏你的,拿去玩,快别气了。” 将她哄好之后,苏云溪回了内室,当坐在那喝茶的时候,她在思考这一回的事, 看似是奴才之间的摩擦,但是宫里头就算是奴才,那也都是人精子,面上笑嘻嘻的,背地里捅你一刀。 这般明打明的说出来气人,着实不常见。 但这招数好使,宫里头的人,最要的就是脸面。 你打了我的脸,我不会说去主动找你,让你给个解释的机会。 只会偷偷的在打回去,一来二去的,这梁子就结下来了。 苏云溪想到这一茬,她在认真思索,到底是谁看她和皇贵妃好而不顺眼,特意来捣乱。 “去查查那小宫女,背后有没有人。”她侧眸看向一旁侍立的银钏,这话一出,对方瞬间明白,主子是不信皇贵妃手下的人,是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毕竟谁宫里头,还没几个旁人的暗桩了。 接着名头做一些不好的事,她也做过。 苏云溪吩咐完之后,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的青稚,对方这会儿又高兴起来,圆圆的眼睛笑的眯起来,满是喜相。 她宫里头宫女很多,而她最喜欢的就是青稚,旁人竟然一早的找上她,可见是有人透信儿。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是这翊坤宫里头的主子,还是这翊坤宫里头的奴才。 只要做了这事,就必须打从她这翊坤宫滚出去。 第 64 章 结果很快就摆在案头,说是那宫女,一身清白,就明明白白是皇贵妃的人。 苏云溪抬眸看了一眼银钏,她的眉头皱在一起,显然也对这样的结果不大满意。 但这个时候,很多私密事,光靠查是很难的,这样的结果,也有些无可厚非。 没有摄像头,偶尔错身而过的时候,说上那么几句话,你往哪里查去。 “成,本宫知道了。”苏云溪随口应了一下,示意她下去。 这一击不成,对方不会放弃,定然还会再出手的。 然而隔日的功夫,皇贵妃直接亲临翊坤宫,牵着她的手,认真解释道:“承乾宫的奴才都是交代过,说不许和翊坤宫起冲突的,你我二人之间的情谊……” 说着她有些急,事情都做下了,这不管怎么解释,都有些苍白无力。 苏云溪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必解释。” 听她这么说,皇贵妃面色有一瞬间的晦暗,却又听对方接着说道:“臣妾信你。” 臣妾信你。 短短四个字,却让皇贵妃心里一暖。 这宫里头待久了,有一种溺水的冰冷感,然而崇嫔的一句话,对她来说,就像是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渡过来的一口仙气。 多可笑啊,她仅有的温暖,来自一个情敌。 说起来应该是你死我活的关系。 苏云溪不知道自己对于皇贵妃来说意味着什么,只笑吟吟的按一般朋友的处理方式去解决。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也要做的不一样。什么叫朋友,那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和例外,这称得上朋友。 说到底,她也没有那么纯粹。 然而对于皇贵妃来说,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说辞,心中感动不必多提。 握着崇嫔的手,有万千话语,却都梗在喉头,一直说不出来。 皇贵妃有一肚子的好听话说,然而面对崇嫔,却又觉得,那些话,都不够真诚,配不上她。 苏云溪捧上茶水点心,哄着她道:“您不必多想什么,就算是你宫里头的人,也无妨,底下人吵嘴,也影响不了你我二人的感情。” 这话说的热乎又妥帖,像极了数九天的地龙。 皇贵妃轻轻点头,一直悬着心,这才放下了,她看向崇嫔,好像在这么一瞬间,明白康熙为什么独独的宠着她。 和这宫里头的诸位妃嫔相比,她显得有些单纯天真了。 然而就是这份纯稚,这份赤子之心,让她格外的珍惜,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 两人正执着手,互诉衷肠,就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特别冷厉。 不祥的预感打从心底升腾而起。 苏云溪回眸,就见康熙立在门口,一脸冰凉的望着两人,皇贵妃赶紧收回手,请安过后,便告退离去,一点犹豫都没有。 她在这会影响崇嫔发挥,她懂。 “万岁爷。”苏云溪上前去,伸手要去牵康熙,结果就见对方躲开了,甚至冲着梁九功招手,示意对方拿湿帕子来,仔仔细细的给她擦了一遍手。 好家伙,这是得多嫌弃。 这到底是在嫌弃谁。 “以后不许牵别人。”这是他的。 天知道看见她牵着别人,一脸的温柔小意,他就想把她捞过来,困囿在怀抱中,疯狂的打她屁屁。 苏云溪无言以对,赶紧认错:“臣妾知道错了。”以后还敢,并且不打算整改。 皇帝真是小心眼至极,不让后宫中出现男人也就罢了,竟然摸摸女人都不许。 女人手牵手多正常的事,前世的时候,她不光牵手,还喜欢搂腰。 那细韧的腰肢搂在臂弯里,比什么都有意思。 康熙揽着她,坐在软榻上,半晌才道:“你先前提的意见,朕照着做了,发现成果还不错,便赏你一回,你喜欢什么?” 又问她喜欢什么。 她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爱,然而这东西,她敢问天要,都不敢问康熙要。 “您若有心,晋个位分吧,左右旁的臣妾也不缺。” “问也白问。” 她打着哈欠,随口说道。 后宫不得干政,她说的时候,也是含含糊糊的。 能有什么奖励,一根簪子,一斛珍珠,她根本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么随口一说,也是调笑的意思,叫他拿不出来的东西,为了补偿一二,定然会哄着她。 谁知康熙慢条斯理的点了点自己的脸,侧着精致的下颌望过来,连并着身上那清冽的龙涎香一道汹涌而来。 见她眯着眼睛,康熙便压低声音道:“不若你亲亲朕,将朕哄高兴了,说不得……” 康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下来的话,便没有说了。 “真的?”一说这个,苏云溪就来劲了。 她鼓起脸颊,叭叭叭的在康熙脸上亲了几道,软声道:“够了么?” 自然是不够的,康熙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脸,示意这边也要。 苏云溪从善如流,鼓着嫣红的唇瓣,直接印了上去。 康熙有意逗她,亲完左边亲右边,但是该做出的承诺,却一直不肯出口。 “亲累了。”往他怀里一窝,苏云溪不肯动了,这人就是拿个胡萝卜逗驴呢,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逗。 她懒洋洋的窝着,卷着他的辫子玩,偶尔还将上头的发坠揪起来玩。 “不挣扎一下?”康熙托着她的臀,往上抱了抱,轻笑着问。 也太容易放弃了。 苏云溪想了想,决定给他科普一下后世的一个说法。 “您知道吗?”她一脸深沉。 见康熙望过来,她才叹了口气,满是怅惘的开口:“伸手要来的糖,不甜啊。” “此话怎么讲?”康熙登时感兴趣了。 “您想想,这原本是您的一片心意,臣妾能够得到,自然满是感恩。” “然而如今竟要臣妾苦苦哀求。” “送给臣妾的和臣妾求来的,心意不同,这糖费心费力得来,如何甜的起来?” 这番歪理一说,康熙差点就点头了。 “所以,朕给你点什么东西,还得上赶着。”康熙都给气笑了,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道:“你就尽躺着,什么都不做,朕把天下捧来给你玩?” 这自然是不可能,苏云溪嘿嘿一笑,柔声道:“臣妾不要天下,只要您。” 她鲜少这般吃吃的笑,便露出几分娇憨来,康熙摸着她的脸颊,反驳她的歪理:“左右糖就在朕手里,你若想要,便过来取。” “什么甜不甜的,糖还没到你手里呢。” 这人果真巧言善辩,苏云溪磨了磨后槽牙,她为什么要讲理,她决定撒娇痴缠。 双臂往他脖颈上一环,凑近了他,呵气如兰:“万岁爷,这糖,您给还是不给。” 康熙垂眸,望着她。 都说灯下看美人,便愈加的惹人喜爱,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她生的柔媚,骨相极好,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是纤秾有度,骨肉匀亭。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康熙笑吟吟的夸了她一句,“古人诚不欺我。” 这么说着,他又凑近了些,近的能看清楚脸上细腻的绒毛。 炽热的呼吸就在她脸上,他压低了声音,缓缓道:“真的不再求朕一下?” 苏云溪看了他一眼,咬着自己的唇瓣,认真的打量着他的神色,猜度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别她求了半晌,康熙来一句逗你的。 那不是闹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您是不是哄臣妾的,臣妾也要说,对您的这一片心意,是多少奖励都不换的。” 苏云溪依赖的靠在他肩上,温柔说着。 “万岁爷,臣妾心悦您啊。” 第 65 章 她这幅拳拳盛意、披露腹心的模样,叫康熙一肚子的话,都尽数堵在喉头。 这样的话,他不是没有听过。 然而打从崇嫔口中说出来,康熙就一万个愿意相信。 甚至有疑惑的地方,他也愿意自发的给圆过去,康熙喉头动了动,柔声道:“好。” 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苏云溪说完,就有些昏昏欲睡,闻言登时一个机灵,精神了。 她一咕噜爬起来,看着康熙道:“当真?” “君子一诺。”康熙微笑道。 苏云溪兴奋的扑在他身上,叭叭叭的在他脸颊上亲吻着,一边道:“你怎么这么招人爱呢。” 看着她笑的花枝乱颤,眸色中像是盛满了星星。 “开心吗?”康熙问。 苏云溪连连点头,对他给予万分的肯定,趴在他身上,又亲了一口,这才一脸愉悦道:“好喜欢您。” 帝王的宠爱用什么来体现,不是赏赐就是位份。 这个不给,那就是不爱。 她窝在康熙的怀里,笑的愉悦,掰着指头盘算:“如此一来,臣妾以后大多数都是行平礼啦。” 就算是碰见亲王什么的,也不用避讳,而是可以随意的说几句话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美滋滋。 能够不弯腰,谁愿意躬身,左右她是不愿的。 康熙瞧着她喜悦的样子,点着她的鼻子道:“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苏云溪用鼻子蹭着他,将自己的心满意足都给表达出来。 “知足者常乐,晋位不晋位的不打紧,但是晋位是您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臣妾光是想想您要给晋位,就觉得心里美的冒泡,您在意臣妾呢。” 她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康熙听的翘起了唇角,他看向一旁的崇嫔,突然心中一动。 他好像可以爱她些许。 康熙眸色幽深,他是个不懂爱的人,经历的太多太多,对于人心,也尽数看透了。 对于情情爱爱这些说法,他也不信。 但是为了崇嫔,他愿意试一试。 定下这样的信念之后,他再去看崇嫔的角度就不同了。 苏云溪却一无所知,康熙心态很稳,就算有变化,那也不一定因为感情。 她也不想再去探索康熙的感情变化了,这简直就是一种强求状态。 设身处地的思考一下,如果她有个后宫,那么她能够保证自己只喜欢一个吗? 守着一个人,将其他的环肥燕瘦,尽数都抛在脑后,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换句话说,现在她面前摆着满汉全席,想吃鸡就吃鸡,想吃鸭就吃鸭,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能吃一辈子鸡吗? 在没有选择的时候,有鸡可吃,好像还不错。 但是在她可以随心所欲选择的时候,只让吃鸡,好像有些惨无人道了。 这种形容是不怎么对的,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大环境就讲究营养均衡,让你不要只吃肉,还要吃蔬果杂粮。 如此一来,倒显得这光吃一样有些傻了。 苏云溪眯着眼睛笑,这吃一样是有些傻,但是多吃几日,也没人会说什么不是。 她现在作为一个想被多吃几口的人,着实有些艰难了。 “册封礼的话,放在明年春日,到时候春衫漂亮。”康熙若有所思。 最重要的是,这册封礼的话,形制繁琐,马上就要过年了,已经吗,没有时间去策划大型的册封礼,还不若往后面推一推,春日衣裳漂亮,天色又好,最是合适不过。 “都听您的。”苏云溪笑吟吟道。 她现在觉出康熙的好了,他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她直接飞升。 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呢。 往康熙怀里窝了窝,苏云溪笑眯眯道:“您今儿别走了,臣妾给您露一手。” 康熙好奇的望过来,浅笑着问:“什么?” 苏云溪说完也有些懵,鼓了鼓脸颊,有些不确定的想:“给您做顿膳食?” 她的手艺,说实话,并不怎么拿得出手。 但是作为讨好的套路,有时候并不一定非得好吃,而是礼轻情意重。 “成。”康熙一口应下。 今儿不忙,这等待一会儿,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苏云溪想了想,直接起身,笑吟吟道:“那您先在这,臣妾去小厨房给您做。” 康熙也跟着她一道起身,来到小厨房。 两个主子来了,小厨房的人登时诚惶诚恐的让出位置来,一边道:“厨房杂乱,免的污了主子的脚。” 这小厨房里头,自然是干净的。 这么说,是相对主子而言。 苏云溪笑了笑,冲着她们摆摆手,示意留下个烧火丫头,当她掂起刀的时候,康熙唬了一跳:“你且仔细些,莫伤着手了。” “嗯。”轻轻应了一声之后,她发现高估自己了。 她有些不会用力,这刀切在小葱上,一刀下去跟闹着玩一样,根本没切断。 康熙瞧着她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这就是给朕露一手呢?” 简直露了个寂寞,他甚至有些担心等会儿会吃到什么了。 苏云溪心里有些慌,但面上稳得住,甚至一脸冷静道:“别慌,臣妾可以。” 看着康熙狐疑的眼神,她努力的找着感觉,大口已经夸下了,这要怎么将事情给办下来,才是最后的问题。 她的刀工惨不忍睹,炒菜的技术,也不遑多让。 康熙就瞧着她一路手忙脚乱的,弄出来了一道看上去非常漂亮的清炒时蔬。 “看着还不错。”他夸赞。 苏云溪一听,便骄矜一笑:“您尝尝就知道了,味道挺不错的。” 康熙不信,她说是露一手,但是她这着实生疏的紧。 她在这里忙活,这御膳基本上也备齐了,一道摆在膳桌上,光看成品,除了刀工差些,旁的倒也挑不出什么错。 康熙瞧了瞧,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夹起了一筷头。 “唔。” 苏云溪神色陡然一紧,屏息凝神的望着他,生怕说出一句不好来。 康熙慢条斯理的品尝着,半晌才浅笑着道:“还挺好吃的。” 他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苏云溪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放下了,她前世的时候会,这只不过太多年没有做过,故而手艺生疏了。 看着康熙又连连吃了两口,这才叫奴才撤下,她不禁骄矜一笑,柔声道:“臣妾没有说错吧。” 她说会,就是会。 康熙一脸认真的夸赞:“是,崇妃真棒。” 先前说的时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是当他真切的叫出崇妃的时候,苏云溪觉得自己灵魂都跟着莫名战栗。 她笑吟吟的望过来,浅笑着道:“谢主隆恩。” 周围的奴才知机的跪下,也跟着谢恩。 这事就算板上钉钉了,私下里说的话,尚有更改的机会,但是在人前,那可就乜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康熙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只要你好好的,朕总会把最好的捧到你面前。” 他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对崇妃的喜爱。 苏云溪品了品自己的封号,崇妃,宠妃,当初是嫔的时候还好,这一到妃位,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 宠妃。 虽然说是无意为止,但也有些明目张胆的味道。 “你今儿做的膳食,朕很喜欢。”康熙一脸温柔道,临走前还夸了一句。 苏云溪笑的眼睛亮晶晶,像是眼里有星星一样。 然而等到康熙走了之后,她叫人把她炒的菜又端过来,仔细的品尝一下,不由得难受起来。 “呕。”就挺过分的。 这是什么味,难为他按着祖宗规矩吃了三口。 又咸又哭,完全对不起那么好的卖相。 苏云溪叫奴才们收走,心中却泛起了淡淡的感动。 而回去的康熙,直接灌了好几盏茶,这才把嘴里的味给冲掉,梁九功不明所以,一脸惊慌的问:“万岁爷,您这是?” 康熙含笑摇头,没有说话。 梁九功也是人精,瞬间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禁感叹,这崇嫔果然不简单,能够让万岁爷哄着她,而让自己不舒坦。 对于万岁爷来说,崇嫔果然是不一样的存在。 然而当事人崇嫔表示,她在认真的捋一捋,康熙到底对她是什么感觉。 这是现实社会,不是童话世界,那么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一个帝王,能够独宠她两年,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康熙对她的感情,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么一想,她又担心是自恋,得出错误的推理来,这不利于她以后的行事准则。 她摇着手中的团扇,微阖着眼眸,看向一旁的银钏,低声问:“先前叫你查的,可有眉目了” 皇贵妃奴才那事,看似复杂的紧,其实用排除法,倒也好做。 她把目光转向了贵妃,对方隐居,轻易不到人前来,又是个病弱的身子,若是发生点什么,都不会往她身上想。 就连银钏也一脸认真道:“奴婢原先觉得不可能是她,后来查多了,才觉得心惊。” 若真是一片空白,那么查着会特别容易。 但是遇上贵妃的事,那就跟沼泽地一样,看似一片平静,实则内里的情况很多。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仔细的盯着,倒也无事。” 对方手里没有孩子,和皇贵妃比起来,自然没有那么显眼。 说过这一茬过后,就听门外传来隐隐的抽泣声,苏云溪蹙了蹙眉尖,银钏赶紧出去看,就见那拉贵人脸上挂着泪,一脸悲愤的走了进来。 “原不敢惊动您,只是这下头闹的越来越不像话了。”她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的,但是口齿清晰,瞬间将事情给交代明白了。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日日都是如此,也不算小事。 她身前原先伺候的宫女,之前清算的时候,被清了出去,这是新拨过来的。 像是苏云溪,清算基本没有波及到她,她的生活仍旧平静。 但是那拉贵人无宠,平日里无人关注,只能逆来顺受,分到谁就是谁。 这宫人也不是个个都良善,她分到这个,显然是比较凶厉,奴大欺主的这一种。 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视而不见,后来就发展成了顶嘴几句,再到现在,就敢挤兑着她,用她的东西了。 听到这个,苏云溪皱了皱眉头。 “把那宫女压过来。” 金钏带着两个嬷嬷过去了,将那宫女押过来一看,不禁眉头皱的更紧了。 有些人,面相就带着几分凶恶。 但下头跪着的宫女,瞧着细眉细眼,很是温柔精致,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 “奴婢给崇嫔娘娘、那拉贵人请安,您二位万安。” 礼数上也没有出错。 苏云溪瞧了她一眼,突然心中一动,这话说的,格外的楚楚可怜,和那拉贵人说出来的话,截然不同。 “哪家的姑娘?” “奴婢魏家的。” 一问一答之下,妥帖又知礼,和那个会斜着眼骂人的形象,没有一点共同。 苏云溪不懂怎么审问人,她抬了抬下颌,随口道:“叫你来,所谓何事,知道吗?” 那宫女低声道:“奴婢不知。” 看着她这个回答,苏云溪好像有点明白,她内心里是个什么人了。 想了想,她侧眸看向一旁的小算,轻声道:“将所有奴才都召集起来,留下值班的,其余都在庭中候着。” 她说完,就坐着喝茶。 底下跪着的宫女脸色一变,这是要当众处理了。 苏云溪眼角余光觑着她,慢悠悠的斟茶,等到奴才们都聚集好了,这才迈步往外走。 打从宫中大换血之后,翊坤宫也换了一批人,但是她没有召集起来训话,这还是头一次。 庭中的奴才见她来了,赶紧跪下请安,声音一落,瞬间就安静下来。 作为宠妃,无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小算殷勤的搬来座椅,茶水点心等,都拾掇妥当了,才立在一旁伺候。 苏云溪扫视着底下的众人,半晌才轻声道:“打从你们入了翊坤宫的门,就是翊坤宫的人了。” 这话一出,就跟要奖励似得,登时有人露出些笑容来。 “这些日子,本宫一直瞧着,都兢兢业业精心伺候,着实值得赞扬。” 她说着,朝金钏示意,在场的众人,按着各自的等级来,人人都有赏赐。 唯独跪在她跟前的这个宫女没有。 众人从收赏钱的喜悦中脱离开来,目光望向跪着的宫女,这人大家都认识,毕竟来来回回的见。 但都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毕竟这宫女素来和善温婉,性子不骄不躁的。 苏云溪抬了抬下颌,浅笑着道:“这做的好,便有赏。这做的不好,便有罚。” “两面三刀的狗奴才,欺到主子脸上来,谁给你的胆子?”说着她冷冷一笑,直接叫嬷嬷压着她往慎刑司去。 慎刑司是什么地方,只要你进去了,不脱几层皮,是出不来的。 犯错的奴才,最怕的就是慎刑司。 苏云溪摆摆手,示意众人散了,都去忙自己的。 她处置的雷厉风行,又叫那拉贵人选了一个带回去,这才道:“怎么不早说?” 那拉贵人叹了口气,她无宠,又是宜妃手下的人。 这一朝天子一朝臣,放在后宫也适用。 当初没少欺负还是个贵人的富察氏,谁能想到,平起平坐的两人,直接颠了个儿,叫她为难起来。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一直压着,想着若是那宫女能弹压住,也比说出来丢人强。 谁不要脸面了。 “你呀,别顾虑太多,有时候旁人欺的就是你一句不敢说。”只要你压着不被人知道,反而愈加隐秘,让人更想欺负你了。 但是她也知道那拉贵人的顾虑,因此笑了笑,轻声道:“本宫都知道,你往后有什么事,尽管寻本宫来便是。” “不必想些有的没的。” 听她叮嘱的殷切,那拉贵人眼里头突然沁出泪来。 自打入宫之后,她就没见过这么热心妥帖的人,不管是真是假,完全将她心里头那些冰凉给暖化了。 就算是飞蛾扑火呢,这些热乎气,她也想攥在手里。 她咬了咬唇瓣,哽咽着道:“原先是嫔妾对不起您,承蒙您不介意,但……” 她话还没说完,苏云溪便用指尖抵在她唇上,侧眸望过来,浅笑着道:“往事如风,随他去吧。” 若是真要计较那么多,这后宫的妃嫔,什么事都不用做。 光在这翻旧账就成了。 “崇嫔娘娘。”那拉贵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半晌才惨然一笑:“娘娘胸怀坦荡广阔,倒显得嫔妾小人了。” 她这样的表现,苏云溪执扇的手顿了顿,侧眸望过来,柔声道:“怎的了?” 那拉贵人就着她的手起身,半晌才缓缓道:“嫔妾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着她白着脸道:“其实将这宫人的事捅出来,也是为着娘娘。” 这话说的有意思,挨欺负的人是她,反而说是为她。 苏云溪稳稳的坐着,侧眸望过来,笑道:“你尽管说。” 那拉贵人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听门外一个清朗的男音响起:“你也跟朕说说,朕也好奇的紧。” 他门外听了几句,担心崇嫔被骗,便赶紧进来了。 苏云溪一见他,眼神就亮了亮,侧眸望过来,浅声道:“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安。” 那拉贵人脸彻底白了,她唇瓣蠕动,半晌才低声道:“嫔妾给……”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康熙挥了挥手,示意她闭嘴。 这才扶着崇嫔一道坐在太师椅上,等坐定了,才侧眸望过来:“说吧。” 那拉贵人吸了口气,当着崇嫔的面,她有许多话说,但是当着康熙的面,她这很多话就不好说了。 然而事情已经开口,并且被万岁爷瞧见了,那就必须说清楚。 “嫔妾原想着,直接遣返便是,毕竟这样欺主的奴才,着实留不下。”那拉贵人捏着手中的锦帕,有些紧张。 她不敢看高高坐着的康熙,只盯着眼前的一块地砖,快速的说着。 后来发现,这宫女着实会装,在她面前,和在众人面前,截然不同。若只是这个,只能说明她是个两面三刀的人,也不值当什么。 但她无宠,在漫漫长夜的中,学会寂寂无声的熬着夜。 故而才听到这宫女说什么不想死的话,她只听到了一小段,并不是很确认对方会做什么。 大概是以死来往崇嫔身上扣盆子,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这个主子,定然也在算计之列,甚至会祭天。 这宫里头,拿低位妃嫔祭天实在太多了。 不记名的低位妃嫔,死上一个两个的,谁也不知道。 只好生的发丧就成。 她估摸着自己也是其中的一环。 这么想着,她瞧准机会,便直接来到正殿,跟崇嫔说起这事来。 也是有借刀杀人的味道在,但是她想过了,若是对方选择不管,她就直接把宫女遣返,重新选一个回来。 但对方不光管了,甚至没有给她留后顾之忧。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想投桃报李,好生的计较一二。 这才想着,将事情和盘托出,谁曾想,万岁爷竟然来了,还在外头听到了。 苏云溪听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宫女,要被弄死?” 宫里头人命贱,可也没贱到这种地步。 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把宫女、后妃给直接弄死了,那听着都觉得有些可怕了。 康熙也跟着皱起眉头,这宫里头的人员流动,只要不是特大型的他都没过问过,不曾想,还有人这般丧心病狂。 今儿能在后宫里头弄死一个宫女,明儿会不会想着对后妃、帝王下手。 “人已经在慎刑司,您直接审问了,就知道了。” 那拉贵人道。 康熙挥挥手,示意梁九功去处理,这才拧着眉头道:“为何在最开始的时候不说?” 这就是诘问了。 那拉贵人俯身低头,跪在地上不说话。 苏云溪瞧了她一眼,捏了捏康熙的手,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光凭一张嘴说出来的事,到底不好说出口。” 说是小事,也不是小事了。 毕竟翊坤宫里头要是死人,一个宫女一个贵人,足够把她板上钉钉的妃位给撸下来。 除非康熙不顾任何人的想法,非得给她封妃。 但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等到了更多地位的时候,就是一个攻歼的借口。 “你可知是谁做的?”苏云溪随口问。 那拉贵人犹豫了一瞬,低声道:“臣妾不知。”就算知道,当着康熙的面,她也不敢说。 这种没影的事,谁敢往外说。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突然有些兴奋,她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一脸激动道:“是不是您宠臣妾,招别人眼了?” 第 66 章 康熙无言以对,用大手糊在她脸上看,轻声道:“闹。” 这是什么好事,若是被人盯住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毕竟她带着两个孩子,跟个活靶子没有什么区别。 “这事交给朕。”他起身甩着手中的珠串走了。 那拉贵人跪在原地,见他走了,才在宫人的搀扶下起身,她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原来宫中阴司,也可以不必理会,而是交给万岁爷处理。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这样的事儿呢。 这么想着,她不禁叹了口气,略显沧桑的离去了,明明早已经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为什么当再次看到的时候,却仍旧觉得心里酸涩难言。 苏云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了一瞬。 她也没想到康熙这么利索的接受,一点磕绊都没有。 好像,康熙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凉薄。 苏云溪唇角勾出一抹微笑,面色平稳很多,她前些日子情绪有些不大对,纵然吃了许多药,但是那种抑郁的情绪,好像在此刻才散去。 “才进上来的松子糖,您要尝尝吗?”金钏捧着糖点过来。 时下这糖的花样不少,但仅供达官贵人食用,偏偏对于苏云溪来说,这都是她以前吃剩下的东西,故而并不怎么心动。 并且一点都不馋糖。 但是今天,她突然想要尝一尝,这糖是不是和她记忆中,一样的甜。 “拿来吧。”她拿起一颗来吃,半晌才轻声道:“甜。” 两人笑闹了几句,就见奶母抱着两个孩子过来,笑道:“您瞧瞧,小公主约莫是要长牙了,门牙的牙龈红了。” 苏云溪笑吟吟的掰开雪宝的嘴看了看,果然牙龈红了,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瞪着自己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脸不高兴。 “怎的啦?”她笑着问。 捏了捏她圆嘟嘟的小手,人类幼崽实在太可爱了。 就算是自己的,苏云溪也被萌的无法自拔。 好一番揉搓,逗的雪宝笑的露出粉嫩的牙床,这才放过她,又抄过一旁的雪竹,开开心心的揉着。 正说笑着,就见外头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 “万岁爷交代了,说是明儿下圣旨,叫您提前准备着。”小太监说了一句之后,便笑着告退了。 苏云溪素来性子平稳,闻言也不禁笑开了花,对于她来说,这康熙下了口谕,和真正的下了圣旨,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这圣旨一下,就是板上钉钉。 能够升上妃位,叫谁瞧着不高兴啊。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金钏带头跪下,一片喜气洋洋的请安。 苏云溪笑了笑,手指竖在唇前,比了个嘘,这才轻笑着道:“不要张扬。” 金钏抿嘴笑,一脸的我懂我懂。 走到这一步,大家都高兴的紧,一时间赶紧备着明儿要用的东西,这沐浴更衣放在晚间就成,而香案贡品等物,就要一早的备好。 这样忙忙碌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的功夫,苏云溪睡的迷迷糊糊就被挖起来,一脸懵的望着床周的众人。 金钏笑的见牙不见眼,凑的近近的,笑着道:“娘娘快起身,吉时要到了。” 这接圣旨是个大事,是要大妆的,流程极其繁琐,要提前准备,留够时间才成。 苏云溪懵懵的看了一眼窗外,乌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时辰了?”她问。 “卯时一刻。”金钏笑眯眯的答。 苏云溪一脸无奈,这个点确实不早了,这么想着,确实有些迫切。 她闭着眼睛起身,由着奴才们伺候,半晌才轻笑着道:“甜蜜的负担。” 可不是甜蜜的负担,若是叫她不再如此,也是极难的。 金钏心里也高兴,她现在是妃位跟前的大宫女了,说出来那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她从一个谁都能骂两句的人,直接成了随便能骂别人两句的人。 这其中的转变,简直叫人喜不自胜。 她一脸喜悦,任是谁都能看出她满心满眼的愉悦,倒衬得她身边正主格外淡然。 苏云溪不是不高兴,而是她知道,这升上妃位之后,就是个开始。 平日里到底收拾的素雅了些,这大妆之后,就显得格外有气势,烈焰红唇,眉眼高挑,那骨子里头那种张扬风流,就这么尽数展现在人前。 气场全开。 苏云溪挥了挥手,眉眼高挑,她突然喜欢上里面这个身影了。 看着飞扬的眼线,她笑了笑,柔声道:“走吧。” 礼部侍郎持节,由崇嫔晋升为崇妃,听着他念圣旨走繁琐的流程,苏云溪下跪拜天地的时候,格外虔诚。 等到礼成,她这才算正经做了妃子。 翊坤宫的妃嫔奴才,全都跪地,俯身膜拜,高呼:“给崇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苏云溪淡漠挥手:“起。” 礼部侍郎礼成之后,正要走,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看着她道:“恭喜崇妃了。” 苏云溪先是笑吟吟的行礼请安,等所有人都安排妥当之后,两人这才一道往内室走,她乐呵呵的往他身上一扑,笑道:“您……” 她抬起亮晶晶的双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满是欢喜。 “方才还说等会儿去给您谢恩呢,您自个儿来了,倒是省的跑一趟了。” 她巧笑倩兮,康熙一直认真的盯着她的神色。 “你如此打扮,好看极了。”他夸赞出声。 崇妃素来貌美,但不曾想,这般眉眼凌厉的模样,张扬风流,好看到骨子里去。 明明不够温婉端艳,却能够直击心脏。 让她的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一样,叫你别不开脸。 康熙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愉悦极了,对于他来说,这样心脏跳动心潮起伏的感觉,着实许久不曾有过了。 “你好生的休息一会儿,朕先忙去了。”康熙道。 苏云溪含笑目送他离去,登时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她方才一直稳着,这会儿才察觉出喜悦来。 圣旨已下,六宫皆晓。 一时间妃嫔带着奴才,熙熙攘攘的往这里来。 从太皇太后,到下面的小庶妃,有名有姓的,到说不上来是谁的,尽数都涌进翊坤宫贺喜问安,奉上贺仪。 苏云溪收礼收到手软,赔笑笑到脸僵。 这才知道什么叫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真真的热闹极了。 犹记得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叫个惨,就是隔壁的小常在,都想刺她两句。 毕竟她树敌颇多,在宫里头,对她出言,那叫政治正确。 现下她站的位置足够高之后,听到的都是溢美之词,叫人心情舒爽。 等好不容易把人都给送走之后,已是下午,翊坤宫终于安静下来,没有白日的熙熙攘攘。 苏云溪笑了笑,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听着那拉贵人说话。 还说的是前几日的事。 “那宫女,确实没了。” 那宫女确实没了,就在慎刑司,可见对方的手伸的有多长,只不过,被万岁爷给压下来了,一点风声都没起。 皇帝说那是病死的,那宫女,就只能是病死的。 那拉贵人红着眼眶,双手捧上一个令牌,她低声道:“这是从那宫女的床撑上抠出来的。” 苏云溪垂眸去看,这令牌并没有什么特殊,不过是木牌子罢了,上头刻着一个‘棋’字。 她蹙了蹙细细的眉尖,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木牌子,就听那拉贵人道:“嫔妾怀疑,这是他们组织的令牌。” 那拉贵人垂眸,压低了头。 其实她没有对崇嫔说全,当时她确实听到了对方的话,对方也确实要以身饲道,然而更重要的一点,她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那宫女死后,她也会被弄死。 只有这样的连环案,才会被上头重视,有主有奴,这舆论就压不下去。 崇妃的升迁路,必然是要断了的。 然而被她捅了出来,如今就有些不大好说了,但是那宫女依旧被弄死了,在万岁爷插手的时候。 可见幕后人胆大包天。 苏云溪仍旧摩挲着手中的木牌子,看到这个,她就想起来一个东西,那就是白莲教。 对方的底层弟子,说的就是琴棋书画。 然而宫里头怎么会有,并且这般的忠心耿耿,连命都可以给。 看向台下的那拉贵人,就听对方道:“嫔妾捡到这东西,心中惊慌不已,尤其害怕对方会杀人灭口。” 这个世界上,不会说话的,只有死人。 苏云溪淡淡的应了一声,柔声道:“你近些日子,出门的时候,尽量结伴,三五成群的,这一个人好杀,两个人好埋,但是多了,对方也没辙。” 毕竟是在宫里头,这人多眼杂的,真的想杀谁就杀谁的话,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康熙头一个不答应。 然而在清算过一次之后,宫里头竟然还能让对方迅速的连成一片。 苏云溪蹙了蹙眉尖,在人前的人,显然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那么一直避世不出的女主,就显得格外有嫌疑。 轻易她不愿意动女主,毕竟这女主光环,一般的小炮灰扛不住,上去就是个死。 管你一万个计谋,一千个好运,逢上女主那都是空的。 “自己多注意些吧。”苏云溪再次强调。 她目前靠着康熙,日子倒也还成,但也担心,若是女主出手,这康熙抗不得扛得住。 这头一思索,那一头的话,就有人宣布说,贵妃身子大好了,这敬事房已经开始上贵妃的绿头牌了。 作为贵妃,尚未侍寝,说出来也着实令人诧异。 苏云溪不确定康熙会不会直接给她面子,当晚就临幸她,她决定不给这样的机会。 贵妃娘娘这宣布时间来的也巧妙,在她封妃的时候,就来个掰头,看谁能够干过谁。 苏云溪想了想,赶紧准备花笺,又叫奴才直接备着小点心,决定一道送至乾清宫。 她这里有准备,贵妃也没有空着手。 当两份小礼物送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是有些诧异的,他看了看,将崇妃的礼物手下,将贵妃的礼物赏了下去,并没有说晚间要去谁那。 梁九功不敢问。 敬事房的奴才也不敢问。 而后宫的诸位妃嫔,感受到其中的风起云涌,登时高兴起来,看着两人白头,恨不得直接下注赌一把了。 “定然是贵妃娘娘,娘娘身份高贵,又是头一次侍寝,哪里是个妃子能比的。” “是呀,贵妃娘娘端艳无双……” “奴婢倒觉得是崇妃,到底她正受宠,又是好日子,万岁爷哪里会驳斥她的面子。” “此话也甚是有理。” “可贵妃娘娘家世好,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呢。” “崇妃的家世也不差。” …… 宫里头议论纷纷,就连苏云溪也有些忐忑起来,若是今晚出了岔子,她往后的脸面,可真是没地方搁了。 但是宫人们说的也是,贵妃娘娘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该给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承乾宫。 “皇贵妃娘娘,您觉得会是谁?” 荣妃满脸笑容的问。 她今儿在皇贵妃这做客,就听到这消息了。 皇贵妃慢条斯理的抿着茶盏,努了努嘴,低声道:“那你怎么看?” 说着荣妃就把那一套又说了一遍,两人之间五五开,着实有些不好猜。 皇贵妃听罢,低低的笑了。 一个贵妃的脸,总不至于比她这个皇贵妃还大。 她这个皇贵妃,可曾有宠。 不曾。 那么一个贵妃有宠,这打的何止是崇妃的脸面,还有她皇贵妃的脸面,好个一箭双雕。 尚未出世,便有这么深的谋划,贵妃娘娘,别来无恙啊。 她勾唇笑了笑,没说话。 荣妃作为四妃之末,如今仍旧是最末,她为康熙生下第一个孩子,向来觉得自己是不同的。 然而现下仍旧稳得住,因为她的小阿哥,快要长大了。 “臣妾瞧着,倒觉得是贵妃娘娘。”她低声道。 毕竟一直是崇妃侍寝,已然瞧不见希望,但是贵妃若能成功上位,代表着,这后宫又盘活了。 “且走着瞧吧。”皇贵妃端茶送客,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荣妃呼吸一滞,不敢多说什么,躬身告退离去。 类似的情形,在各宫上演,大家都猜测纷纷,今天晚上,到底会是谁侍寝。 苏云溪刚开始的时候,被奴才们的态度所感染,也有些紧张,等到下午的时候,就淡然起来。 卸了脸上的妆容,换上家常衣裳,懒洋洋的坐在廊下晒太阳。 这个时候,没有钙片,想要补钙的话,这晒太阳是个很好的选择,她不光自己来,还带着两小只一起。 “唔,母妃抱抱哦。”她这么说着,忍不住笑了。 捏了捏雪宝的小手,忍不住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又摸了摸。 那小手凉的跟鸡爪子一样,太过可怕了。 “怎的这般凉?”这小家伙的手,都是藏在袖筒里,理论上来说,没有汗湿的粘粘的就不错了。 奶母一听,也跟着一惊,赶紧过来摸。 确实凉的紧。 “叫御医吧。”奶母跪在地上,她心中有猜测,但是不敢说。 苏云溪摸了摸小朋友的头,见一点都不烫,精神也挺好的,想着晒太阳的时候,手这么凉,想必是有问题的,还是得叫御医来瞧瞧才成。 “去传。”她吩咐。 然而这头叫了御医,那头康熙就收到消息,不禁摇头失笑。 瞧把她紧张的,竟然都学会使招数了,不错不错。 但是这招数使错了,毕竟叫了御医的话,确实能够使他怜惜,但是这沾染了病气,就会没有侍寝机会。 这个她应当是没有经验,招数使的有些笨,但是瞧着就更可爱了。 谁知道随口问了一句,说是传的谁,一听是万御医,他不禁霍然起身。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万御医是儿科圣手,和一般人不同。 他想了想,直接往翊坤宫冲。 到的时候,就见奶母抱着雪宝,而一旁的御医正龇牙咧嘴的把脉。 仔细一瞧,原来是雪宝没见过长胡子,有些好奇的伸手去抓,然而小孩子,这手里头的力道不稳,有时候会揪的有些疼。 御医就有些收不住表情了。 但是康熙不知道,他一进来,就瞧见御医是这个表情。 不怕御医嬉皮笑脸,就怕御医一脸严肃,或者是这样龇牙咧嘴的,就显得有些可怕了。 “怎的了?”他一脸严肃的走近前来。 御医见了他来,但是胡子被抓着,只能别别扭扭的请安。 “小公主长牙了,故而有些发热,不打紧。”这么说着,御医小心翼翼的从雪宝手里抢回自己的胡子,这才立直身子。 苏云溪松了口气,方才说是有事的时候,可把她吓了个够呛。 这会儿放松下来,将雪宝交给奶母抱下去,这药也没开,说是先瞧着,若是升温了,再叫御医过来开方子。 这么小的孩子,很多药也吃不得。 康熙挥挥手,示意梁九功送御医回去,这才侧眸看向一旁的崇妃,笑吟吟道:“是朕高看你了。” 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着实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她一脸疑惑,康熙笑眯眯的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朕原以为,你接着生病的事,来寻求怜惜呢。” 他这话一出,苏云溪便一脸卧槽还可以这样的表情。 她没做截人这样的事,完全就没这么想过。 看着康熙一脸你比朕想象中还蠢的表情,不禁有些气恼,横了他一眼,顾着脸颊道:“您这是什么反应?” 康熙垂眸,低低的笑。 他凑近了些,将她揽到怀里,这才轻声道:“什么反应?心悦于你的反应。” 这么说着,苏云溪心中更觉诧异,原来他也会这个。 还当古人情绪内敛,不爱说这个呢。 正想着,她就听康熙又说道:“你这样的人,竟叫人不知该如何爱你了才是。” …… 翊坤宫里头的御医来了又去,众人跟康熙想的一样,都觉得是崇妃拿御医的事当筏子,博取万岁爷怜惜呢。 然而都等着看笑话,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如此截人争宠,最后被万岁爷给骂了一顿。 看好戏的众人,失望了。 因为万岁爷根本没等到晚上,当时就往翊坤宫去了。 这是说翊坤宫崇妃的存在,比她们想象中更重要一些。 好在没一会儿的功夫,万岁爷又出来了。 大家不仅幸灾乐祸起来,只要崇妃过的不好,大家就高兴了。 而储秀宫贵妃也在关注着翊坤宫的情况,见康熙走了,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只要万岁爷不一直留在翊坤宫就好,她就有办法,在晚间的时候,让万岁爷直接来储秀宫。 她这是第一次出场,定然要与众不同,目的就是告诉众人,她出来了。 让大家都警醒着点。 幸好万岁爷走了,要不然这么打脸的事,她往后还怎么在崇妃跟前做人。 然而崇妃已经有过动作,反而让她局限起来。 …… 苏云溪倒没想那么多,她这会儿正紧张的观察着雪宝,生怕她以小心,就烧高了。 古代医疗条件跟闹着玩一样,这生病能不能扛过去,有时候全靠命。 就算只有一点点可能,她也不想赌。 好在情况还不错,没一会儿功夫,手就不凉了,身上热热的,温度也不高。 用温水擦了脖颈,叫奴才密切观察着,这才算过去了。 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才恍然发现,已经到这个点了,她和贵妃之间的掰头,正式开始。 她这里倒是寻常,毕竟侍寝接驾惯了的,一个个都没什么反应。 但是储秀宫正殿灯火通明,贵妃正在沐浴更衣,泡在玫瑰味的香汤中,认真的洗漱。 这是她头一次有机会侍寝,务必要收拾的伶俐妥帖。 贵妃心里还是有些慌的,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就算平日里运筹帷幄,然而在儿女□□上,她仍旧有些空白。 “娘娘,您放心好了。” 一旁的嬷嬷笑着劝。 贵妃娘娘肤如凝脂,身段极好,这跟熟透的水蜜桃似得,又是黄花大闺女,怎么不比那生过孩子的崇妃好。 男人都爱新鲜,这万岁爷啊,是其中之最。 纵然这两年改了些,那不也因为后宫没新人的缘故吗? 如今贵妃娘娘是现成的新人,焉有放着花不摘的道理,看着贵妃脸颊嫣红,她不再劝,这羞赧又何尝不是一种风情。 和轻门熟路比起来,羞答答的欲拒还迎,也是很有味道的。 嬷嬷细心的给她绞面,一边低声的传授一些秘籍,更深切的,她就没说。 处子有处子的好,教的太仔细了,反而失去那股子娇羞味道。 第 67 章 夜色降临。 当那黑色一点点的将白天吞噬,整个后宫都沸腾起来。 作为贵妃和崇妃之间的首次掰头,必然是万众瞩目的,不得不说,所有人都盯着。 苏云溪原本也是满心期待的,但是当雪宝发热之后,这男人就有些不大重要了。 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孩子,而不是男人。 “可还好?”她问。 金钏听着问,赶紧去侧间看,来去匆匆一看,才笑着道:“小主子没事了。” 这一说没事,苏云溪登时放松下来,也有空关注一直不曾关注的狗男人了。 “万岁爷呢?”她随口问。 这个问题一问,奴才们顿时明白,这是担心劲儿上来了。 苏云溪想了想,正要起身往外走,就听一阵纷踏的脚步声响起,刚转过屏风,就见康熙带着奴才们,一路风风火火的往里闯。 “臣妾恭迎万岁爷。” 一见着他,苏云溪就开始笑,他愿意来,就是给脸面,只要贵妃不破了她的独宠,那便什么都好。 “起。”康熙随意的往软榻上一坐,侧眸望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 苏云溪知道他这是要奖励,但是钢铁直男不会撒娇。 她抿了抿嘴,想了想,将自己抿的整整齐齐的发丝挑下来一缕,放在腮边,笑吟吟的凑上去:“万岁爷。” 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浅笑着道:“臣妾嘴冷。” 康熙一听,这是故意勾引他呢,然而这家伙没有经验,直接来了句嘴冷。 他把自己的唇瓣贴上去,一动不动。 苏云溪撅了撅嘴,垂眸用那缕发丝挠着他脸颊,一边道:“这样不成。” “臣妾教你。” 她嘴里说着要教,手里的动作也没停,直接握住他手腕,将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腰上,这才深入的亲了亲。 康熙沉寂片刻,便有些忍不住了。 …… 两人之间非常契合,当在一起时间久了,对彼此的了解比自己还深。 在这种情况下,康熙想要挑起她的观感,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薄纱透凝脂,幽幽体含香。 康熙沉溺在她香滑的肉体上无法自拔,半晌才被苏云溪软着手脚推开:“别,还未洗漱。” 她之前一直担心孩子的问题,这会儿刚缓过神来,他就来了。 什么准备都没有。 康熙用口鼻蹭着她脖颈,半晌才缓缓的应了一声:“成。” 在苏云溪要起来的时候,又接了一句,说是要一起洗,见她怔住,不禁低低的笑开了。 就喜欢逗得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 …… 她的拒绝没有用,康熙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侧殿去,一边道:“乖,听朕的。” 在吩咐的时候,香汤早已经备好了。 轻手轻脚的将她放进浴桶,康熙立在边上,一层一层的剥掉她。 他眉眼低垂,神色温柔。 苏云溪有些害羞,便往浴桶里头一缩,这才低声道:“万岁爷,使不得。” 若是闹大了,被旁人知道了,她往后还做不做人。 康熙垂眸,眸色幽深。 他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今儿朕来你这,你是得奖励朕的。” 康熙说话,带着几分毋庸置疑的味道。 苏云溪抿了抿嘴,接下来的话还未出口,便又被康熙用吻给堵了回去。 “乖。” …… 见她果然乖下来,康熙这才慢条斯理的给她洗漱着,这样的事,他也是头一次做。 没一会儿鼻尖就沁出细汗来。 说是要洗漱,便乖巧的给她沐浴,然而手下的肌肤又滑又腻,混合着香汤的暧昧雾气,直直的往里心里扑。 一场下来,也不知道折腾的自己,还是折腾的她。 到底忍耐不住,这澡便只能洗一半了。 …… 待雨歇云收,这侧殿也被弄的不成样子,苏云溪瞧的老脸一红,叫奴才进来换水沐浴之后,便缩在被窝里不肯出来。 “害羞了?”康熙捏着她精致的手把玩,见她羞红的连指尖都透出一点粉,这才轻笑着放开她,意味深长道:“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云溪被他说的羞赧,直接伸出纤白的玉手捂在他唇上,叫他不要再多说。 康熙低低一笑,从善如流的闭嘴。 正想睡觉,就听崇妃开口了:“今儿……” 康熙以为她要说侍寝的事,便闭着眼睛拍了拍她,没有解释。 原就是谁都行,别人行,这崇妃自然也是行的,他目前还没有换人的打算。 苏云溪叹了口气,侧眸看向他,认真道:“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臣妾如今才知道,原来这有了孩子,寻常的一个发热,也能紧张成这样。” “若是臣妾这么一点起热,臣妾定然理都懒得理。” “但是放在孩子身上,臣妾这心就揪起来一样,难受的厉害。” 她今天下午,甚至想过,只要两个孩子好好的,她愿意永远无宠。 也就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对康熙抱有些许的幻想。 毕竟他生的不错,人又温柔体贴,身居高位却并不盛气凌人,愿意跟你有商有量的。 在穿越之后,他又是第一个接触的人,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她还以为,自己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 然而等到今天,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的那些小悸动,在被他掐死之后,就真的死了。 女人都是感性的,但是她多了一点理性。 当理性和感性相冲突的时候,她的潜意识就选择了理性。 她想要有个爱的人,这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 苏云溪侧眸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康熙,可惜了,若是当初他的选择是今天的选择的话,她想必仍旧心怀爱意。 就算只是一个小火苗,那也是爱意。 她闭上眼睛睡去,康熙却有些睡不着,他在想她方才要睡觉的时候,那个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亮晶晶的,似是有无限的希望和憧憬。 但是他知道,那背后是一片荒芜。 这种眼神,让他的心里有些慌,没来由的慌乱,总觉得有什么离他远去,并且是他以后知道了必然会后悔的事。 康熙一时间有些睡不着,想自己的政策,想着想着,就是最后灯光下崇妃的那个眼神。 她是唯一一个,能够让他维持两年兴趣的女人。 不管是冷是热,他的身边,都只有她一个。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在这个女人这里受挫,拂袖而去的时候,总是会寻另外一个女人。 从来不会让自己落空,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 将怀里香软的怀抱又搂紧了些,康熙闭上双眸,心里空的那一块好像被填满了。 以前的时候,不懂守着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的。 现在才明白,他不是守着一个女人,而是守着他的女人。 这是两个概念。 他不光想搂着一年两年,甚至想要多搂几年,想要长长久久的。 这个念头一出来,他心里那种不确定感,登时消逝不见,变得踏实起来。 康熙抿嘴笑了笑,搂的长久么,倒是个好主意。 他闭上眼睛也跟着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苏云溪睁开眼睛,就瞧见康熙正含笑望着她,呆了呆,条件反射的去看沙漏。 在一起的时候久了,也能掐住对方起床的点了。 “怎的没去上朝。”她迷迷糊糊的问。 康熙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瞧你一眼,就起。” 他鲜少见她起床,今儿见她这娇憨可爱的模样,登时觉得心满意足,甚至还好心情的用帕子擦拭着她的眼角,低笑着道:“朕走了。” 苏云溪石化在原地,这是个什么人啊,给她擦个眼屎,这就走了。 她不要面子的吗? 这么想着,她不禁鼓了鼓脸颊,满是不高兴。 康熙临走前,在她鼓起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负手而去。 当他走之后,这战争才真正开始。 苏云溪舒了口气,利索的起床洗漱,一边问道:“储秀宫……” 她问了一句,银钏登时明了,她往前一步,低声道:“那边气坏了。” 可不是气坏了,到手的鸭子,飞了。 时下都在盯着宫里看呢,她这算是什么事,等她好不容易病愈,有了侍寝机会之后,结果出了这么一个程咬金。 她往后的脸面往哪里搁。 储秀宫。 贵妃一夜没睡,这会儿熬的双眼通红,直到看着天边的一抹鱼肚白,这才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没有等来万岁爷。 她看着床榻上撒着的花生红枣,不禁觉得脸有些疼。 她是有自己的私心,悄悄的弄了一些逾矩的东西来。 比如说这花生红枣,比如说她身上火红的旗装。 她想要给康熙一个不一样的夜晚,不曾想,竟直接折戟沉沙。 贵妃仍旧记得昨儿下午的时候,听说翊坤宫叫了御医,万岁爷就巴巴的赶过去,好在没一会儿就出去了。 她这才想着,原来崇妃逢上她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然而等到晚间的时候,万岁爷又去了,她就想,万岁爷这人,最是看重子嗣,翊坤宫又是龙凤胎,自然跟旁人不同。 他会出来的。 等到天色深沉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已经凉透了。 然而对于她来说,这也不算什么事,只要万岁爷最后来她这看一眼,她的面子都没有丢。 毕竟万岁爷已经两年没有入后宫了。 这么点小脸面,她以为万岁爷会给,但是万岁爷没有给。 贵妃红着眼,看着镜中狼狈的自己,突然就有些茫然。 她是穿越的,提前走了许多谋略,让自己的后台稳若泰山,可谁又能想到,却死在了侍寝这点小事上。 谁能想到呢。 她看着镜中那张端艳的脸庞,确实不如崇妃有味道,对方她见了,就觉得是个娇媚撩人的女人。 和她这种端庄艳丽的截然不同,当知道的时候,她是有些喜悦的,毕竟不同风格的人,在万岁爷这里才有出路。 贵妃烧红了一双眼睛,看向翊坤宫的方向,恨不得咬碎了后槽牙。 而苏云溪这会儿正收拾妥当,施施然的往慈宁宫去,今儿该去慈宁宫请安了。 到的时候,皇贵妃和贵妃还没有到,只有她一个人。 而太皇太后刚刚起身,小老太太盘腿坐在软榻上,看着她不住声道:“听说昨儿寻了御医,现下孩子可好?” 苏云溪听她惦记,便赶紧道:“回老祖宗的话,是雪宝长牙了,有些发热,晚间的时候,就已经好了。” 她约莫是身子壮,故而发热的快,这下去的也快。 太皇太后一听就松了口气,侧眸望过来,开始翻旧账了。 “昨儿万岁爷去你那了。”见她点头,老祖宗便随口道:“也该懂事些。” 这就是叫她劝着雨露均沾的意思了。 “是,都听老祖宗的。”苏云溪积极认错。 看她这样,老祖宗便叹气,提点几句:“哀家知道你的心意,这女人啊,总是想着能跟自己男人长长久久的,但他是帝王,心里头想的,就和你不一样,若是你撒娇痴缠,固然能够达到目的。” “但是这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什么时候你就惹了他。” 太皇太后气息有些不足,说着说着还喘了口气。 “原不该哀家来说,只是拿你当小辈,才认真的劝你几句。” “一时荣光不算什么,要长久的荣光才对。” 就像她这样,当初的时候,和海兰珠比起来,那什么都不是。 但是笑到最后的人是她,甚至如今七十了,仍旧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而海兰珠,早已消失在人海,现在是黄土一捧了。 苏云溪知道她的意思,抿了抿嘴,叹气道:“臣妾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至于勾引什么的,她是一点没有。 总不能把那些小情趣当成勾引吧,她在大清,可比在现代的时候收敛多了。 太皇太后一听,不禁皱了皱眉,她一直以为,崇妃约莫在房里比较会玩,不然怎么能勾着万岁爷一直放不下她。 这男人和女人,不就那么回事。 看着崇妃纯稚的眼神,太皇太后第一次沉默了。 还没等说出点什么,就见皇贵妃和贵妃一前一后来请安。 身后还跟着惠妃、德妃、荣妃等,几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互相见礼过后,这才落座。 苏云溪看向贵妃,她脸上涂着脂粉胭脂,倒是看不出气色来,只是这眼里头尽是红血丝,看着就叫人心疼极了。 但这样的后果,是她所造成的。 两人之间那薄弱的一点点友谊,大概瞬间就没了。 就算如此,苏云溪也稳稳的坐着,毕竟贵妃总要习惯的。 她还防着若是打嘴仗的话,她到底应该收敛一点,还是直接将人怼回去,谁知道贵妃除了面色憔悴双眸通红,多余的反应一点都没有。 这是个高手啊。 好生能忍,这么能忍的情况下,实在叫人心生防备。 毕竟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发作出来的,若是没有明着发作,那必然是要暗着发作。 这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苏云溪笑吟吟的和众人挥手告别,这才和皇贵妃手牵手一并回自己殿里。 走到路上的时候,就听皇贵妃道:“本宫和贵妃打了不少交道,从未占过上风,并且还会名声受损。” 这是非常难的事情,宫里头就那么几个招数,但是贵妃就是能出其不意。 能让她优势转劣势。 她若真的蠢,也坐不上皇贵妃这个位置。 但是在贵妃手里讨不到好,那就说明,对方是真的厉害。 皇贵妃说的是肺腑之言,见她淡淡应下,好像不怎么上心的样子,赶紧强调:“你得把翊坤宫的篱笆,再扎严实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殷殷切切的叮嘱,苏云溪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臣妾都晓得。” 皇贵妃轻轻嗯了一声,她也就是闲操心而已,这富察氏,手段也不弱,要不然怎能将万岁爷给把持的死死的。 这么想着,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千叮咛万嘱咐的,见崇妃神色也认真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苏云溪被她念叨的脸上笑容不断,这种被关心的感觉,着实许久不曾有过了。 不管皇贵妃以前如何,未来如何,但是这一刻,定然是真正的为她着想。 就算是为了将她拉过来,而不往贵妃那边去,那也尽够了。 “贵妃……”苏云溪听她这么说,突然想起来之前那些悬而未决的事,当时她的地位不高,高位妃嫔之间的事,估摸着也不会跟她说。 所以现在知道了一点,和以前想象中就截然不同。 之前那些追踪一半失去线索的人,是否是贵妃所为。 她说了一半,就被皇贵妃捏了捏手,抬眸一看,贵妃就立在她前头,眸色幽深的望着她。 其实妃位和贵妃,差了只有半阶。 说到底都同为妃位,只是贵妃这个妃,高于其他寻常有封号的妃子罢了。 并不像皇贵妃,单独为一个阶层。 苏云溪笑吟吟的上前行了平礼请安,看着贵妃梗住的表情,她侧眸一笑。 贵妃是真的气,险些稳不住神色。 还是想着不能露怯,这才勾出笑容来:“先前本宫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从不曾往人前来,倒是叫姐妹们生疏了,明儿想着办个茶会,还望崇妃妹妹赏脸。” 她应该先给皇贵妃说的。 苏云溪漫不经心的想,到底是露了些许出来。 说来也是,这有一个好的开端,这比较惨烈的开端,是不一样的。 “贵妃姐姐发话了,那必然是要去的。”苏云溪笑吟吟的回。 而贵妃转身面对皇贵妃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僵了僵,毕竟这应当头一个跟皇贵妃说的,不曾想先给崇妃说了,就算先前给皇贵妃娘娘递过帖子,此举也是不妥。 也是她气晕了。 短暂的交涉之后,贵妃担心自己气恼之下,再次出错,便赶紧转身离去。 看着她走了,皇贵妃一脸严肃道:“她气急了,觉得丢面子,你就更要小心。” 毕竟宫里头的面子,太值钱了。 有时候为了面子,会把命给拼进去的。 苏云溪也严肃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两人这又说了几句才分开。 等回宫之后,她懒洋洋的坐在软榻上,手里拈着点心来吃,半晌才缓缓道:“银钏,好生的查查贵妃。” 这正着查,倒着查,她就不信,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人过留声,雁过留痕。 银钏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和贵妃想象中一样,宫里头看笑话的居多,一部分妃嫔觉得,她上位把崇妃干掉正好。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并不愿意看到贵妃得宠。 一个有宠的贵妃,又是钮祜禄家的人,对于后宫的威胁性,实在是太大了,比想象中还要大的多。 贵妃不管走到哪里,都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大对。 到处都是嘲笑她的人,偏偏她还不能发作,若是多说点什么,必然要说她恼羞成怒什么的。 要端着贵妃的架子,还要稳住名声,在这之下谋划,实在是太难了。 她生生憋出一身硬伤,差点将自己刚治好的毛病,又给憋回来了。 贵妃难受的跟什么似得,眸色幽深的看向一旁的嬷嬷,厉声道:“本宫要她死。” 她手里头握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人脉,还有孝昭皇后留下的多年经营。 作为一个入宫直接封妃,又是宫里头的老人,她的底牌,丰厚到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 贵妃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只要她想做的事,鲜少有做不到的。 “富察氏。”她冷冷一笑,以前的计谋对她没用,她也没多想什么,毕竟富察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小贵人,心里藏不住二两事。 故而她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谁能想到,她竟然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竟然对她也成了巨大的威胁。 她明明生过孩子了,但是那身段却仍旧玲珑有致,该鼓的地方鼓,该收的地方收。 贵妃想,许是那衣袍下头,脱了不能看呢。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万岁爷都不来看她,反而去幸了这么一个玩意儿。 贵妃一口血梗在喉头,怎么也想不开,到了晚间,就昏昏沉沉的发起热来。 她叫了御医。 想着昨儿翊坤宫一叫御医,没多久功夫,万岁爷就出现了。 她心中不禁起了些许期盼来,若是万岁爷能够像昨儿一样,她丢掉的面子,便尽数都寻了回来。 贵妃侧眸望向一旁的屏风,目光殷切。 这地位她要,这帝王无上的宠爱,她也想要。 缓缓的握起拳头,若是得不到,那就将拦路石给踢走,就好了。 第 68 章 储秀宫来传御医,恰巧没有当值的。 按照规矩,这宫妃只能传召太医,故而太医院直接派了太医过去。 没有特别诏令,谁也不敢逾矩给宫妃派御医过来。 贵妃娘娘敢特诏,他们却不敢听。 等到太医到储秀宫的时候,原本就有些昏沉的贵妃,这下子更是眸色幽深,一个崇妃,时时刻刻都能传召御医,而她大清贵妃,竟只是个空壳子不成。 咬着牙叫太医给诊断完,贵妃喝着苦药的时候,差点磨碎了后槽牙。 而在翊坤宫的苏云溪,正在捧着胡萝卜雕花。 这是她新得到的小玩具儿,想要学一下雕刻什么的,然而其他的费手,她那细皮嫩肉的,刻刀顶上去就是个红印子。 这疼的根本下不去刀。 苏云溪连玩了三天,这才勉强能够运刀,对于她来说,这确实挺好玩的。 就连康熙来,也能瞧见她拿着白嫩水润的萝卜,努力奋斗的模样。 “这般好玩不成?”康熙纳罕道。 苏云溪点头,将手里头的小东西递给他,高兴道:“可爱吗?” 有时候萝卜和玉,在猛然一看的时候,着实有些分不清。 “这是?”康熙想要夸几句,但是怕一秃噜嘴,给说错种类了,故而先问清楚明白。 “小狗呀。”她回。 摆弄着手中的小物件,她双眸亮晶晶的望过来,浅笑着道:“好看吗?” 康熙瞧着这一坨,一脸认真的夸赞:“崇妃心灵手巧,果然好看极了。” 虽然他没有看明白刻的是什么,但是她说是狗,就是狗吧。 可能是他没有见过的品种。 “嘿嘿嘿。”苏云溪傻傻的笑了几声,看见康熙在身旁,赶紧收了笑,重新笑的温婉端庄。 康熙含笑捏捏她脸颊,温声道:“你若是喜欢,拿料子去制造局,什么样的出不来,等你学会出来,好几年过去了,图什么。” 苏云溪侧眸去望他,半晌都没有说话。 这个眼神,让康熙不禁探究起来,阳光透过窗格,落在她身上脸上,好像给她镶了一层金边,又好像,让她浑身都带着几分朦胧的雾气。 就见她鸦羽似得羽睫眨了眨,无端的,让康熙觉得,她脆弱至极。 “有些事,不讲究结果的。” 有些事,不讲究结果的,就像是我和你。 看得见的未来,不能赌的未来。 苏云溪淡漠一笑,在康熙想要深究的时候,脸上迸发出璀璨的笑意,将方才那疏离感,登时给吹散了。 “因为,臣妾就玩玩。” “那你仔细着,莫伤了手。”康熙不再多说,摸了摸她的头,便坐在一旁。 他仍旧在想她方才的笑容。 那是一个很有味道的笑容,明明只是一闪而过,却像是扎在了他的心底,他拼命的回想,却又淡淡忘却。 只留下梦一场的错觉。 康熙抬眸,看向一旁的崇妃,她眉眼低垂,神色沉静,瞧着像是宫里头的寻常宫妃。 然而他仍旧在想方才。 她成长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亦或者是说,在他不经意间,在他没有上心的时候,伤了她的心,叫她成长了。 这个想法一出来,康熙就觉得心口密密匝匝的疼。 陌生的感觉,比方才她的笑容还要陌生些。 康熙垂眸,遮下自己茫然的神色,他这一生,没有爱过谁。 秀女入宫待选,要考虑的是身体是否康健,家世是否值得,有一千个条件,一万个条件,却没有一条是,万岁爷喜欢。 独上意。 他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条条框框的条件。 康熙从未觉得有不对,并且觉得,这些条件满足了,他约莫就是喜欢的吧。 但是奉上崇妃之后,他一直以为,他对她不一样,是因为她是他清醒后的第一个女人,好像是他怔怔的女人一样。 而其他的,都是以前的他的女人。 话说来有些拗口,但确实是他心中所想。 他一直没有动过临幸旁人的念头,只含混的过下去,甚至有时候还拿宫里头都是老人来糊弄自己。 然而此刻,看着她淡漠的笑容,他才恍然发现。 原来,她是她。 她只是她。 有些事,是禁不起串联,是禁不起细想的。 光是想想他先前爱而不自知,闹的她跟他如今生分,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明明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以为……还以为…… 康熙垂眸惨然一笑,再抬首的时候,神色又变得自如起来。 他慢悠悠的转着手上扳指,似是随口道:“明年五月南巡,你随朕一道,现下跟你说,是叫你先布局好。” “下江南?”苏云溪登时眼前一亮。 谁知道这话一出,康熙的神色登时狠厉起来:“你怎知是下江南?” 苏云溪听他这么说,也吓了一跳,世人都知道,康熙六次南巡,和他的孙子乾隆,对下江南情有独钟。 但在此时,康熙不过一句南巡罢了。 是她大意了。 “因为臣妾想去呀~”她软乎乎的撒娇,往他怀里一窝,开始畅想未来:“臣妾原先就听说过,江南美人多。” 这江南烟雨小巷,一个妙龄少女,撑着油纸伞,缓缓的打从桥的那头,踱步到这头来。 多么漂亮的场景。 她细细的说了一通,接着抬眸,满是期待的望着她:“是江南吗?” 康熙点头,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若是喜欢,等到了江南,叫她们演给你看。” 如此说来,倒是挺好的。 苏云溪见糊弄过去,心中又给自己紧了紧弦。 这一次的错误,也是她太过想当然了,像极了先前看抗战片的时候,剧中那脱口而出的八年抗战。 希望等到攻打噶尔丹的时候,她不会说出什么三打噶尔丹的话。 康熙眉眼柔和了些,全当她小女儿心性。 但一说要出去,苏云溪难免想起来她的两个崽崽,到来年五月的时候,勉强不到一岁,完全不能抱出去。 这样的话,将孩子留到宫里,她着实有些害怕。 她这头不过咬了咬唇瓣,那头康熙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轻声道:“到时候放到老祖宗宫里养着,不妨事。” 若是这么说,确实不妨事,毕竟老祖宗宫里头,应当是这宫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但是对于女人来说,只要孩子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就是危险的。 她想了想,侧眸看向康熙,柔声道:“不能带着吗?” 纵然舟车劳顿,但是有帝王在的地方,都是最舒服的,也是最安全的。 比放手要好很多。 康熙闻言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 苏云溪点点头,想着还有三四个月,就能出宫溜达,不禁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她在宫里头闷了两年了,这是什么概念,她对宫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空前的熟悉。 哪里栽了什么树,哪里铺了几块砖,她都快转悠明白了。 等康熙走后,她高兴的在殿内转了几圈,又想到还有几个月呢,登时没什么兴奋劲了。 继续拿着萝卜来雕刻,锻炼自己的心性。 就见金钏手里捧着一束腊梅进来,笑道:“才从御花园摘回来的,约莫是最后一树了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天气好的厉害。 苏云溪含笑叫她把花束摆在花瓶里,放下手中的萝卜,转而来到树下站定,笑道:“果然屋里头有点花,就显得有生机多了。” 人气至关重要,这有点动植物,也挺好的。 金钏爱笑,闻言笑眯眯道:“可不是,这整个屋子,好像都亮堂起来了。” 两人笑着说了几句,苏云溪就转过去看龙凤胎,这两个孩子,素来省心,身体也不错,鲜少有让她操心的时候。 这么想着,她含笑抱起雪宝哄了哄,见雪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便也抱了起来。 坐在太师椅上,左腿摆个孩子,右腿摆个孩子,好悬抱不住。 两小只跟装了弹簧一样,不停的弹弹弹。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乖呀,别闹。”说完又忍不住笑,康熙对她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毕竟这口头禅都给学过来了。 两小只要是能听她的,那也不可能的事。 抱着玩闹了一会儿,两小只就有些坐不住了,指着毯子要去爬。 苏云溪信了,将两小只放下来之后,却发现这两个小家伙,爬的时候,哪里都爬,唯独不爱毯子。 并且看到一切东西,都想放嘴里尝尝。 …… 虽然时时都能看到,但是两个圆嘟嘟的肉团子,这么皮,纵然是亲生的,也好像打他们一顿。 这也太皮了。 又玩了一会儿,苏云溪这才施施然的回了内室。 刚回去,就见银钏神色慌张,一脸震惊道:“那拉贵人没了。”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苏云溪眉头紧皱:“怎么没的?”这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说出来也没人信啊。 银钏就赶紧跟她讲详细了。 说到底,跟上次那回事,还是联动的。 那宫女没了,在她的住处,查出来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说什么主位不慈之类的话,逼得她活不下去。 然而主位这个词,就用的非常巧妙。 对于她来说,那拉贵人可以是主位,而翊坤宫主位崇妃,也可以说是主位。 这倒没什么,一个宫女没了,又是在慎刑司那地界,谁也按不到崇妃头上去。 但是这那拉贵人就不一样,宫里头谁不知道,这那拉贵人早些年就和崇妃不合,如今她升位,哪里还有那拉贵人的好日子过。 话是这么说,但是这宫里头,有仇有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光凭这个,定不了什么罪。 然而从那拉贵人的住处,依旧能搜出来一些主位不慈的话来。 左右都是说主位不好,有一些打马侮辱行为。 这可不是小事,一时间就连皇贵妃都给惊动了。 宫里头出了这样的丑事,谁都不敢瞒着康熙,不过片刻功夫,就连康熙都来了。 那拉贵人是突然去的,这检查的时候,更是发现,身上有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青紫交加,看着可怜极了。 苏云溪没见到现场,也没到那拉贵人最后一面。 当她知道后,还未走过去,康熙和皇贵妃就已经来了。 “无事。”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道。 旁的不说,他还是信崇妃不是这样的人,宫里头弄死一个人很简单,但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很难。 这一下,倒是真的叫他怒了。 将刀明明白白的指向崇妃,在他盛宠的时候,这不光是打崇妃的脸,这也是在打他的脸。 康熙叹了口气,这幕后之人,想要拿他当猴耍呢。 苏云溪原不觉得有什么事,她自己没有做过,还能硬生生的扣在她头上不成。 谁知道康熙这句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不是不委屈的。 她带着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满是信任的看向康熙,觉得他能够为自己做主。 而一旁的皇贵妃看着,忍不住垂下眼眸。 这样的信任,她也想要。 然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羡慕万岁爷拥有崇妃,还是该羡慕崇妃拥有万岁爷。 这可真是一个难解的题。 然而更难解的是眼前这一道死无对证。 “这事儿,朕接手了,皇贵妃你不必再管,只是宫里头,再肃清一道,竟然还有人行这魑魅魍魉这一道。” 宫里头平静许多,当他不往后宫去的时候,没了想头,自然没了闹事的缘由。 再加上他不去,这底气难免不足,行事的时候,旁人愿不愿意给方便,也是个问题。 故而宫中如此风平浪静,是他最喜欢的状态。 这种状态,他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康熙这么说着,看着崇妃白皙的小脸,在冬日暖阳之下,像是单薄的要融化一样,不禁心疼起来。 “外头风大,先回去吧。”康熙指着梁九功将崇妃送回去,这才处理那拉贵人的事。 寻常宫人也就罢了,就连那拉贵人也要弄死,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这案子,没有那么好查。 查到关键信息的时候,康熙跟苏云溪一样,失去了线索。 悬而未决,所有的事,都指向了崇妃,就是谁来了,这也只能说是崇妃做的。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面色仍旧有些不虞。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先前臣妾在乾清宫的时候,也受了不少谋算,那时候我们查的,所有都指向文贵人,亦或者是宜妃娘娘。” 现今两个人都没了,那么幕后主使,只能是旁人。 而能做到这些的,必然是根深叶茂的大树。 这宫里头的大树,可没几棵,只不过不知是谁罢了。 苏云溪从善如流的回去了,却把银钏给留下,她人可以走,不在现场,但是她的眼线需要留在这里。 康熙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她回了正殿之后,听着外头的熙熙攘攘,突然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事后再怎么查,又如何,这人没了就是没了。 古代的治安,实在太让人不放心。 她叹了口气,暗地里给那拉贵人上了一炷香,这么一个人,前些日子,还跟她有说有笑的,这突然就没了,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云溪想了想,这临近过年,马上要喜庆的日子,那拉贵人这事,估摸着死了也白死。 宫墙之下,哪有什么阴谋诡计,必然是其乐融融。 果然没过几日,就说那拉贵人是病没的,直接按着嫔位下葬了。 至于现场出现的那些,也直接被泯灭掉了,像是没这回事一样,宫里头也无人敢说。 康熙亲口制定的死法,除非有人想和她一起死,要不然不会说出来的。 眼瞧着就到了年下,宫里就跟着焕然一新,苏云溪就瞧着那树下被绑上绸子挽的花,又张灯结彩的。 恍然间,又是新年到来。 临近过年的时候,大家穿着上,也变得喜庆起来,红色绢花,赤金头面,突然就走俏起来。 一时间姹紫嫣红的,和先前那沉闷的模样不同。 苏云溪也不能免俗,直接换上一套织金百花裙,热热闹闹的。 “原说过年的时候,就好生的赏你们,如今想想,到的时候再赏,还要伺候着主子,有钱也没地方花,不若先赏了你,也好快活几日。” 她这么说着,便示意金钏拿荷包来赏。 翊坤宫不管主子奴才,人人都有份。 手里头得了钱,先前那拉贵人没了的凄凉气,登时就消散了。 苏云溪叹了口气,她也不想的,哀思固然重要,但是这大过年的,若是翊坤宫里头还一副晦气模样,怕是有些不大好。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翊坤宫的动静,旁人都瞧着,她这头一赏,外头登时都疯了,一时间都说她做得好。 崇妃大气,崇妃豪迈,崇妃有钱。 就连康熙都听说了,他过来后,直接道:“大气的崇妃,朕吃不起饭了。” 一个帝王说自己吃不起饭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说出口的。 苏云溪刚好在吃点心,闻言叼着半块桂花糕过来,示意他一起吃。 她伸出银筷,让他看见筷子上夹的桂花糕。 然而康熙跟瞎了一样,看不见。 他笑着俯身,直接叼走她嘴里那块,好生的吃掉之后,还一脸意犹未尽道:“好吃。” 确实好吃的紧。 香甜软濡,还带着她身上那股子香味。 苏云溪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瓣,嘴里头空空的,让她觉得有些寂寞。 抿抿嘴,看一眼自己的筷子。 她颇为无言以对:“臣妾这嘴里的好吃?” 谁知道她一说,康熙反而露出一个还能这样的表情,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试试?” 苏云溪不想试。 她啊呜啊呜的将最后一块点心吃掉,这才侧眸望过来,笑吟吟道:“没了。” 想试也没有机会。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递给她一盏清茶,这吃完点心,必然是又甜又腻的,清茶这样贴心,完全拒绝不了。 苏云溪从善如流的喝了一口,就见康熙笑眯眯的凑了过来。 直接吻住了她的嘴。 苏云溪:年轻人不讲武德。 确实过分了,她板着脸道:“进口清茶,好喝吗” 康熙闻言微怔,进口清茶,这么一说,倒也贴切的紧。 “好喝。”他点点头,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唇瓣。 论不要脸,她是干不过他的。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您今儿不忙了?”她决定转移话题。 康熙点头,明儿就要封印了,该忙的都忙完了,剩下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他侧眸来看,又忍不住捏了捏她滑腻的脸颊,轻声道:“整日里养你,也不见你胖上些许,整日里都是这般清减。” 她骨架很小,人又瘦,瞧着娇娇弱弱的。 和一旁的德妃比,少了几分圆润富态,跟他亏待了她似得。 苏云溪伸出自己的手爪子,她不觉得自己瘦,甚至和现代那些标准比,应当是个不胖不瘦正好的。 但时下讲究富态,她这比起来,确实有些瘦了。 “生成什么样,便什么样,臣妾吃不胖,也就随它去了。”她随口道。 她这身材,她喜欢着呢。 想象不了自己再胖一点,或者再瘦一点是什么样。 想着康熙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拧着眉尖回眸,低声问:“您喜欢胖的?” 这要真是如此,她确实应该吃胖一点。 但是不应该啊,历史记载,康熙最喜欢的是汉女,袅袅依依,和胖断然不会有关系。 康熙想了想,也不确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便侧眸笑道:“只要是你,朕都喜欢。” 听见他说这话,苏云溪惊讶的侧眸望过来,压低声音,离的近近的,这才低声问:“万岁爷,您实话跟臣妾说,这话,您跟几个姐妹说过?” 什么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这话老渣男了。 康熙闻言有些懵,一脸茫然的看她,随口道:“就你一个。” 苏云溪冲他竖起来大拇指,这话更加渣男了。 想想他一个人,要哄满宫妃嫔,也挺辛苦的,不禁晃了晃自己的大拇指,一脸惊叹道:“哥哥厉害。” 康熙眯着眼睛看她,半晌才缓缓问:“哥哥……哪里厉害?” 苏云溪刚想说哄女人厉害,看见他危险的眼神,赶紧收回自己的大拇指,不再作死,绞尽脑汁的想,到底应该怎么夸。 两人并肩坐在软榻上,手和手不过是星点距离。 她眼前一亮,压低了声音凑过来,柔声道:“哥哥,哪里都厉害。” “比如说?” “我富察云溪的男人,那必然是盖世英雄,你说厉害不厉害?” “呵。” “万岁爷,真的,臣妾夸您呢。” 第 69 章 看着康熙老神在在的坐着,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康熙。 “您和我。” “鱼水一家亲哦。” 康熙瞥了她一眼,有些懒得搭理,对于他来说,这么点浅显的马屁,着实懒得往心上放。 也难为崇妃想了这半晌,竟只想出这几句拙劣的话来。 苏云溪看着他的表情,轻轻一笑,凑过来柔声道:“万岁爷,臣妾不开心。” 说起这个,康熙这才侧眸过来望她,轻笑着问:“怎的了?” 还能怎么了,简直就是不用说的事。 康熙摸了摸她的脸,敷衍道:“乖。”她方才的话语中有试探,如此一来,他反倒是心中安稳。 心中在意,方才试探。 想着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轻声叮嘱:“如今宫中局势不明,你素日里多注意些。” 苏云溪点点头,跟着应了一声。 对于他来说,话能够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容易了。 “您明儿封印,有什么安排吗?”她问。 康熙想了想,脸色暗下来,一脸抑郁道:“安排,约莫是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不得安生。” 这过年高兴的只有孩子,大人的话,只有忙不完的事。 他明天要接受群臣朝拜,又要准备群臣设宴,再就是祭祀等等,忙过这一轮,就又要开印了。 基本上就是过年比平日里还忙,问题是,他早已经历过一遭,再碰上的时候,这样的排场,已经不怎么喜欢了。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窝着,带着崇妃一道,闲闲的享受一下静怡时光。 想了想,康熙侧眸道:“南巡之事,尚且早着,不若明儿朕带你一道出宫玩去。” 设宴群臣这样的事,他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左右就说是战事连连,国库不丰,一切都从简,还不如他出去溜达溜达。 一说起这个,苏云溪就精神了,她猛地扑到康熙身上,笑着道:“成啊,臣妾都听您的。” 说着她连忙起身,来到康熙跟前坐定,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康熙看着她这小眼神,便直接一锤定音:“你先备着,明儿朕来找你。” 然而一说是明儿,晚间苏云溪觉都睡不好,在床上跟摊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就是不肯睡。 被她弄的有些无语,康熙按住她的身子,不许她动,强硬道:“快睡吧你,万不许再动了。” 她若是老实了,那她就不是她了。 苏云溪舔了舔唇瓣,往他怀里拱,一边道:“索性睡不着,不若做点有意思的事。” 这大半夜的,又是在床上,能够做的有意思的事,也不是很多。 康熙瞬间会意,他也有些睡不着,索性起身,直接将她揽到怀里,探手去勾她身后的兜衣带子,一边道:“那便别睡了。” 左右明儿是玩,做什么都得宜。 苏云溪轻轻嗯一声,顺从的靠在他怀里,由着他解兜衣带子。 两人胡闹了一夜,又叫了两次水,直到凌晨才在困倦中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功夫,康熙就按着往前的点醒来,看着崇妃仍旧酣睡,轻笑了笑,观察着晨光中,她绝色的容颜。 她生的精致妩媚,年岁渐长,青涩褪去之后,五官眼神都变得成熟起来。 更加让她添了几分风情。 是一个让人越接触就越喜欢的人。 看着她鼓着她肉嘟嘟的脸颊,微微嘟着唇,像索吻似得。 康熙笑了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着她的触感,感受到那柔滑细腻的肌肤,不禁又勾起唇角。 苏云溪感觉到被摸了,但她太困了,完全不想睁开眼。 再加上这寒冬腊月的,着实有些冷。 实在是太冷了,冷的人只想沉溺在睡梦中,完全不想醒来。 “唔。”迷迷糊糊的蹭蹭枕头,她又陷入睡梦中。 康熙见她这样,就没有再惊动她,而是蹑手蹑脚的起身,先把今儿要处理的事,都给处理好再说。 等一切收拾停当,可以出去玩了,这才见苏云溪慢悠悠的起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派惬意。 康熙望过来,浅笑着道:“起了,朕带你出去吃。” “下馆子么?”苏云溪眼前一亮,方才的迷蒙登时消失,变得精神起来。 看着他点头,她罕见的没有懒床,而是乖巧起身,利索的穿上昨儿就备好的衣裳。 到底是出宫,白龙鱼服去玩,她就穿了寻常的男性旗装,戴上瓜皮小帽之后,一瞧还挺像那么回事。 “好一个清隽的小书生。”康熙垂眸夸赞。 苏云溪在他面前摇着折扇,一本正经道:“小生苏崇月拜见陛下。” 她不伦不类的行礼,看的康熙哈哈大笑,指着她的折扇道:“冬日带折扇,传说中的附庸风雅不成。” 这话说的苏云溪一噎,她娇嗔的横了康熙一眼,这才将折扇撂下,有些苦恼道:“对哦,那怎么办呢。” 她突然眼前一亮,小碎步上前,扯着康熙的腰带撒娇:“万岁爷,臣妾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康熙双眸微阖,当看不到她。 “万岁爷,只是一个小小的大胆想法。” “说。” “万岁爷,您觉得,臣妾佩剑如何,花剑就行。” 康熙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无语道:“成吧,给你带上。” 苏云溪亲热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软乎乎的撒着娇,反正几句好听话就能达到目的,她又何苦吝啬。 花剑就看着好看,并不是珍贵兵器,镶珠镶宝的,看着好看罢了。 看着她腰间别着宝剑,别说还真像个俊俏的小公子。 “别是出宫后,引起掷果盈车了。”这说的是潘安。 苏云溪一听,笑道:“掷果盈车倒还好,若是看杀就惨了。”这说的是看杀卫玠。 康熙听罢,也忍不住笑。 两人偷偷的往乾清宫去,还挺刺激的,要瞒着其他人。 穿过乾清门之后,就是那个大石雕,看的时候挺壮观的,但是当你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时候,很久没有运动过的苏云溪,就有些扛不住了。 没一会儿鼻尖就沁出细汗来,她包裹的严实,说起话来,也有些瓮声瓮气的。 “好累啊,穿的厚实了。” 因为要出门,担心受凉,她直接裹的里三层外三层,跟那东北铁岭的大狗熊也不差什么了。 这一抬腿一弯腿的,都能感受到衣裳的阻力。 康熙倒还好些,但是走这一会儿,也觉得有些热,叫梁九功把狐裘解下,这才觉得轻松许多。 等穿过大石雕,就是保和殿,马车就停在那等着,原打算从神武门偷偷溜走的,但是御花园里头,奴才可比前朝的多。 故而从前头走。 坐上马车那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用锦帕擦了擦汗,这才安稳的坐着。 看向一旁康熙红红的脸颊,不由得笑了:“您这般,倒也算的上活色生香。” 在调戏康熙的路上,她觉得自己不能输。 这么想着,她不禁浅笑着道:“您瞧瞧,靥升轻红,堪比三月桃花,隐有生香之意。” 康熙听完,没忍住按了按眉心。 转过脸,直接捏着她两腮的肉,冷笑道:“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苏云溪见他有些恼,赶紧上前顺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嘿嘿笑道:“爱你哟。” “傻。”哪有宫妃发出嘿嘿的笑声。 苏云溪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他还没听过猪叫或者鹅叫呢,她目前已经是端庄持重,特别温柔的状态了。 马车碌碌前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特别的好听。 苏云溪坐在车窗边,没忍住打开窗帘,探头望出去,她穿越之后,再没有见过外头的一草一木。 不知道是否是想象中的温柔迷人,这近乡情怯,她反而有些不敢撩开帘子了。 出了东华门,就是东城了。这个地点,还没有什么人气。 而到了钟鼓楼附近,这地儿慢慢的热闹起来,有行人穿梭起来。 苏云溪瞧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穿着旗装,露出被剃过的那埕光瓦亮的脑门,一脸笑容的打马而过。 她有些艳羡,在原主的记忆中,显然也是有这样的时候。 三五个好姐妹,打马游街,并不会关在一方小院中,再也出不得门。 苏云溪瞧了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 其实穿越到后宫里头,直接人生拉成满级,就算地位不够高,但最起码能让她跪下的,也就那么几个了。 只要能活下来,就比大多数人要幸运的多。 但有时候想想,就算穿越成平民百姓,看似见人就跪,可能让平民百姓跪的人,轻易出现不到对方的面前。 如此一想,得与失之间,好像真的算不清楚。 她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遇见他,是福报还是劫数,尚未可知。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转身撩开帘子,吩咐道:“前头有卖糖葫芦的,给崇妃买一串来。” 梁九功应了一声,赶紧上前头去买。 这一到冬日,大家小巷都是卖糖葫芦的,苏云溪看着街市,有些眼馋,可怜巴巴的望过来,浅声道:“可以下去吗?” 康熙瞧着她俊俏的小脸,有些犹豫。 她生的太过出色,就算是做男子打扮,但是这股俊秀的骨骼,却是骗不了人的。 “朕陪你一道。”康熙笑道。 左右已经带出来了,也不能真的说将人拘在马车上。 “那是西洋人吗?”苏云溪瞧见一个穿着西式衣裳的人,笑着问。 康熙探头看了一眼,随口道:“这是佛郎机人。” 大清街头,这外国人还挺多的。 苏云溪点点头,搭着他的胳膊下了马车,来到街市前,她刚拿起一个鼻烟壶来看,就见远处走来一行队伍。 瞧着像是婚礼送嫁妆的,或者是送聘礼的,大红的箱子,上头贴着红纸,写着喜字。 她多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 这辈子,约莫是没有机会举办婚礼了。 一个妾室罢了,不配。 她转瞬收回视线,看着街上的风土人情,觉得甚是好玩,卖蜡的、卖糖葫芦儿的、卖雨衣的,甚至连官帽上的领花都有人卖。 她一路看一路买,嘴里还吃着糖葫芦,高高兴兴道:“今儿出来玩,着实热闹。” 确实热闹的紧,临到过年的时候,各处都要置办年礼,也都放了假,便好生的出来游玩,没谁会把自己关在屋里。 再加上这一块,非富即贵的。 寻常谁也不敢惹事,瞧着倒是其乐融融。 “那是什么?”苏云溪看着面前的绳子,一脸疑惑的问。 康熙也不知道,他揪着胡茬想了一会儿,正要摇头,就听旁边响起一道黄鹂出谷似的娇声:“那是灯草,当灯芯用的。” “公子竟不知么?” 小姑娘瞧着年岁不大,只有十四五的样子,人却胆大的紧。 她绞着手帕上前,笑吟吟道:“公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一一说来给您听。” 苏云溪好奇,但是她不能说话,这一开口,就暴露了。 侧眸看向一旁的康熙,还未说话,小姑娘就不乐意了。 “这位大哥,公子已经长大了,倒不必管这么严实。”她以为是被大哥管着,不敢跟街上的小姑娘搭讪。 康熙凭白被说了一通,倒也不恼,只面色平平的看着。 这小姑娘眼神不好,街上这么多男人,她万里挑一,找了个女人。 瞧着就让人想笑。 苏云溪倒是没笑,她没开口说话,小姑娘就有些失望,但是一点都不气馁,一一为她介绍着。 等一圈逛下来,小姑娘才有些失落道:“我一见你,便心生欢喜,只不知公子何意。” “你若是为男子,我倒可以与你结为兄弟。”苏云溪压低声音开口。 她这钢铁直男的回答,生生的气哭了小姑娘。 对方眼圈里含了一泡泪,决定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直言说了:“我心悦于你,想知道你是哪家儿郎,好叫父母上门提亲。” 苏云溪噎了一下,原来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大胆的人。 这么一遭下来,周围人听了个全乎,登时起哄起来:“快说呀,哎呀公子你快说呀。” 有那来晚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问左右人。 “害,小姑娘瞧上这公子了,上前要名帖呢,许是过几日就能喝喜酒了。” “若是成了,可别忘了把我们也请上,蹭蹭喜气。” …… 周围人起哄,让小姑娘烧红了脸,却仍旧强装镇定的立在原地,顶着红彤彤的脸蛋,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苏云溪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感情债。 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但凡她是个男人,又未婚,怎么也要给这小姑娘一个交代,但可惜的是,她是女人。 “我已有家室,甚得我心。” 她淡淡开口。 然而小姑娘一听,直接就哭了。 能在钟鼓楼附近晃悠的姑娘,这家世根本差不了,可以找一个家世没那么好的公子,但万万做不得妾室。 小姑娘走了一段,又停下脚步,眼泪汪汪的回眸:“那……下辈子。” “休想。”康熙冷声道。 小姑娘哭声一噎,差点忘了怎么哭,她条件反射的看向自己的心上人,见对方没有反对,登时捂着脸,哭的更大声了。 看着她走远的身影,众人嘘了几声,便也要走。 这好戏已经散场,再围观下去就没意思了。 然而这前后脚的功夫,就又有小姑娘眉目盈盈的上前,轻声细语的凑到苏云溪跟前,有的脚崴了,有的东西丢了。 反正都要跟苏云溪说上几句话。 康熙脸色阴沉下来。 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自己的行情不好而生气,还是该为自己媳妇儿被那么多人惦记而生气。 苏云溪见他不高兴,便赶紧跟他凑近,一点眼神都不往外飘。 之前还开玩笑说什么看杀卫玠,掷果盈车,没想到也差不了什么,这康熙初期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害羞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福至心灵,知道是为什么了。 自古以来,这美男子小白脸,都在女孩的审美点上,这么一想,倒是有些明白了。 康熙斜睨着看她,冷笑道:“朕竟不知,你如此受欢迎。” 苏云溪将食指竖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不能暴露身份。” 瞧他气的,连朕都出来了。 “乖,别吃醋,我的身心都是您的。” 她笑嘻嘻的哄他,嘴里说着好听话,这视线却在小摊上流连,没一点正经的。 康熙瞧了一眼,没说话,又不是男人,他其实也还好。 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眼瞎了不成,竟然敢跟他抢人。 然而有些事,是不能想的。 他前头刚说没有男人,这后脚就有书生打扮的上前结交:“在下亮,瞧了您许久,见你光风霁月,甚是斯文有礼,便想着来结交一二。” 对待女色,不温不火,仍旧能寻常心对待。 更兼之风度翩翩,见之忘俗。 康熙一口气梗在喉头,冲着梁九功示意,叫他将人弄远点,他看着心烦。 然而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康熙窝了一肚子的火。 苏云溪赶紧顺毛捋:“他们都瞎,分不出男女。” “就怕里头有一个分出来了。”康熙气冲冲道,他索性直接牵着她的手,不高兴道:“你是朕的女人。” 苏云溪点头,握住他的手,也跟着重复了一遍:“对,我是你的女人。” 但是你不是我的男人。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两人手牵手肩并肩的走着,渐渐的周围人的眼神,比方才还放肆。 那个被拦住的书生,大声道:“人间挚爱在,何苦想许多,在下明白,不影响结交的。” 康熙刚刚顺过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梗在喉头。 苏云溪一直板着脸,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抿嘴轻笑。 这个世界,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严苛死板不同,要相对来说,开放一点。 康熙虎着脸,拉着她往前走,一边道:“走吧,用膳去。” 两人来到前头的酒楼坐定,这才叫人上早点,这处酒楼很高,立在三楼的时候,能清晰的看到很远。 苏云溪凭栏而立,抬眸望着天边的朝霞,怔怔出神。 而一旁的康熙也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她看着朝霞,他看着她。 各为风景。 不出来的时候不知道,崇月比他想象中还要受欢迎一点,这是特殊的人格魅力。 康熙想着方才的前仆后继,确实有些气恼,但隐隐的还有些自豪,这么受欢迎的一个人,是他的人。 “咕噜噜。” 腹鸣声响起。 康熙原在出神,瞬间被这声音拉回现实,他轻笑了笑,牵着她的手,来到包厢,刚到门口,就听到惊喜的声音响起。 “哟,又碰见了。”那书生喜不自胜的凑过来,笑着道:“相逢就是有缘,不若一道用餐?” 这股子执着劲儿,若是用在科举上,想必已榜上提名。 康熙正冷着脸要赶他走,就听那书生又道:“江宁李生……” 听见江宁二字,康熙挥着的手顿在原地,示意他上前来,又把崇妃搁在自己身后,也才放心的攀谈起来。 几句话就问出来,他来自江宁,是那处的解元,进京赶考呢。 他胆大心细,发现这两兄弟不一般,便想着上前结交,打听一点消息,故而才屡屡上前。 再说这多个朋友多条路,谁嫌自己朋友多呢。 然而康熙嫌,他也就对解元生了惜才之心,问清楚之后,就不想沾惹了。 当话题逐渐深入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书生不错,多聊几句之后,反而不让他走了。 直接叫一道用餐,这样的殊荣,许多人都没有,书生却不以为意,小眼神直直的往身后的俊秀小兄弟身上飘。 “您可曾参加科举,小生不才,倒有几分经验,瞧着您年岁不大,若是不介意……” 说起旁的时候,康熙那叫一个风度翩翩,但是当李生说起这个的时候,他就满脸不虞,一点面子都不给:“介意。” 李生接下来的话,都梗在喉头,有些出不来了。 他弱弱问:“李生一片心意,不知公子为何如此防备?” 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惨烈了。 苏云溪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康熙不让她出头,她就不能再吭声。 就听康熙道:“这是爷的……” “妹妹?”李生眼前一亮,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康熙冷着脸将话说完:“拙荆。” 李生一脸惋惜:“这是您的夫人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几个字,被他强行吞下,唇瓣蠕动之下,才憋出来一句:“郎才女貌。” 第 70 章 苏云溪险些没有憋住笑,她看向康熙,就见对方唇角微翘,显然也心情愉悦。 她看着康熙,就想起来先前看的一个段子,不禁笑了笑,垂眸没有说话。 “唔。”康熙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骄矜道:“李生眼光不错。” 话是这么说,他看向李生的眼神,也跟着柔和了些许。 李生也憋着笑,一脸认真的点头:“是。”说起来竟英年早婚了,如何不叫人扼腕叹息。 两人又聊了几句,用过一顿饭之后,康熙已经将李生了解的七七八八,前世的时候,没见过这么一号人,但这人不错,倒是可以着重培养。 等过了一会儿,康熙便直接道:“爷二人要忙,你先去吧。” 李生也不是这么没有眼色的人,知道是对方的夫人之后,顿时不再接触,而是直接起身。 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这多好的人啊,竟然是旁人的夫人,瞧着年龄差这么远。 一朵鲜花,别在了牛粪了。 李生一脸感叹的离开了,苏云溪瞧着他离去的背影,也不敢多说什么,而是直接端着茶盏,开始说旁的:“今儿出来玩,还挺好玩的。” 然而这话,又捅了康熙的肺管子。 他冷哼一声,不虞道:“若不是出门一趟,朕竟不知,你如此受欢迎。” 康熙眼睁睁瞧着,她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立着,这小姑娘小伙子都跟疯了一样往她这来。 有这么个劲头,做什么不成。 “都是万岁爷……”衬托的好。 苏云溪学着李生的样子,将话头咽下,转而说起旁的来:“您威势重重,高不可攀。” 康熙冷哼一声,这招数用一次的时候有用,第二次的时候,就不管用了。 两人用完膳,又歇息了一会儿,这才施施然的往外走去。 这一次出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漫不经心的在外头溜达,看看民生,看看环境。 经历一波小可爱之后,苏云溪觉得,自己是东北铁岭上,最靓的那只狗熊。 她看了一会儿街边的小摊,就有些兴致缺缺,毕竟自古以来,都没有什么区别。 等进了银楼的时候,她眼前一亮,着实有些兴奋。 不管怎么说,这能够买东西的时候,哪个女人能够不心动,然而等进去逛了一圈之后,她才发现,她高兴早了。 这宫里头的工艺,都是一等一的好。 民间手艺相对比而言,相对来说,就没有那么精致了。 她看了一圈,表情淡淡。 掌柜的见多了女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见此极力推荐,都说这个好那个好的,推了一会儿,见她面色平平,就开始认真打量。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登时吓一跳。 瞧着不过平平,但是那上头绣的暗色云纹,瞧着都特别的不一般。 掌柜的暗自猜度,这夫人的身份,想必比身上的衣衫还要尊贵。 故而不拿下头的常品来,而是拿出镇店的珍品,一边隆重介绍,却仍旧见那夫人眉眼平平,一点反应都没有。 康熙也不大看的上眼,他皱了皱眉,随意的指了一个玉镯子,叫掌柜的包了,就牵着崇妃的手一道往外走。 掌柜的一看,他指的是最好的,心里便有数了。 这两位,是识货的。 苏云溪瞧着那通透的水色,跟她宫里头御赐的比不得,但放在外头,想必也是好东西了。 她随手套在手腕上,侧眸望过来,笑道:“这还是您头一次给臣妾买东西呢。” 确实是第一次,往常的,他顶多吩咐一声,就有宫人赶紧奉上。 甚至连样子都没有见过。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诧异:“你喜欢这个?” 苏云溪想了想,她也不是很喜欢,只不过第一次比较特别罢了:“礼轻情意重,又是头一次。” 见他明白的点点头,她就当这一茬已经过去了。 谁知道康熙觉得她喜欢,见着什么,只要她多看两眼,便尽数买了回来。 “臣妾只不过随便看看。”她道。 要是再不拦,这马车就要装不下了。 康熙含笑牵着她的手,在众人在冤大头的目光中,轻笑着道:“朕乐意。” 瞧着她勾起唇角,露出惬意的微笑,花这么一点银子,根本算不得什么。 苏云溪便不再劝,这点钱,她也没看在眼里,难得出来一趟,这多买点东西,也当时散散心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这两手空空,回宫的时候,单又多了一辆马车来拉。 她原本想着,给宫里头的姐妹也带点礼物,被康熙给拦了,他直接说的明白,这出宫之旅,只能瞒着,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 猜到归猜到,但是直接说出来,就有些不大好了。 苏云溪点头,心里有些遗憾,她还想给太皇太后、皇贵妃等带点小礼物呢。 反正都是康熙掏钱,她一点都不带心疼的。 等两人回宫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偏偏这天色已晚。 “今儿臣妾很高兴。”苏云溪双眸晶灿,直直的望过来。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没说什么,直接回了乾清宫。 白日逃掉的事务,这晚间都要一一还回来。 苏云溪回去就洗洗睡了,难得在外头玩这么久,她有些困倦,只是睡梦中,也是坐在马车上到处晃悠。 外面的世界,和宫里头比起来,实在是太过璀璨迷人。 她出去一趟,这心也跟着留在了外面。 接下来的几天,人都快忙成重影了,要跟各宫的联络感情,这公主阿哥要赏,低位妃嫔要赏,这翊坤宫的奴才,要给恩典。 这人情来往,让头一次经历一宫主位的苏云溪,忙成了陀螺。 好在没几日的功夫,就直接忙过了。 等安静坐下来的时候,看向穿着一身大红袍子,打扮的跟年画娃娃似得龙凤胎,不禁捂嘴轻笑。 这大人忙,小孩子倒是高兴的紧。 两人收获不小,这两小只头一次过年,又是龙凤胎,上头的赏赐非常丰厚,而下头的人,也不敢怠慢,一时间光是两小只,这私库就颇丰。 苏云溪想了想,就在城郊买了一块田。 现在买地特别难,又是城郊这样的好地方,时下圈地严重,若不是她后台强硬,一般人还真抢不过。 这地,她备着给公主的。 她还打着不叫公主抚蒙的心思,不管怎么说,这提前备下,总是没错的。 在古代,只要有地,那就是一切的希望和根本。 旁的铺子之类,都不如田地好使。 她就打算生这两个孩子,不打算再开怀了。 自然要好生谋划,不叫孩子吃一点亏,雪竹能不能更上一层楼,她不知道,但是雪宝是女人,时下公主的日子不好过,她得提前做打算。 清朝的公主,是真的。 能抗到嫁人有封号,已经算是厉害的,若是能扛过二十五,那就榜上有名。 若是能够活过三十岁,都算是凤毛麟角。 在这种情况下,她焉能不揪心。 时下确实寿命不长,但是这些阿哥,一个个不说七老八十,那五六十岁是不成问题。 唯独公主可怜,想多活几年,都难的紧。 苏云溪叹了口气,也总算是明白,什么叫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她这里盘算来盘算去的,却不知道乾清宫中,康熙正在发脾气。 过年的时候,讲究个吉利,什么阴司事,都给停了,但是先前那拉贵人没了,是有疑点的。 这些都在暂停着,等到年后又来查的时候,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简直凭空消失。 你说可怕不可怕,这宫里头,有一个人的势力,能跟康熙抗衡,在他眼皮子底下弄鬼。 康熙气的跟什么似得,简直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打从清醒之后,他就没跌过这么大的跟头,一时间脸色铁青,直接叫严查。 若是好查,先前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他气势汹汹的往翊坤宫去,一脸不高兴道:“后妃在朕面前,个个良善乖觉,背地里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苏云溪听的有些懵,随口问道:“怎的了?” 康熙就将这最近发生的事,给仔细讲了。 “害,您想想,这福寿能进宫,又能悄无声息的流传,靠的是口耳,这种要命的事,谁会往外说。” “您一说严打,估摸着宫里干净的跟明镜似得,就是那耗子洞,估摸着也干干净净。” 她随口说着,毕竟她人手能力都不如康熙,对方查不出来的事,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然而康熙听完,却不尽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起来。 “你是个有福的。”康熙夸了一句,像来时一样,匆匆离去了。 等他走之后,银钏见四下里无人,便凑过来低声道:“奴婢好似查出来一点眉目了。” 也是灯下黑的缘故,什么都查了,唯独漏了一样。 “宫市。”她道。 听到这话,苏云溪也跟着一怔,若是宫市的话,倒是好说了。 毕竟这宫市日日都有,专供宫女太监逛的小街市,只要身家清白,就能挑着货箱进来卖货。 若是处心积虑的话,直接将神武门守备军给贿赂了,弄这么点不起眼的小玩意儿进来,那不是轻而易举。 宫内外流通的渠道比较少,一是采买,二是太监,三是内务府。 这是常规的流通方案,故而一直抓的比较严,而宫市相对来说,就轻松些许。 “照这方向,仔细的查一查。”苏云溪随口道。 那拉贵人没了,康熙很生气,她也生气,毕竟这能在翊坤宫动手,就说明对方能够对她动手。 又何尝得知,这是一种警告她的方式。 她也得查仔细了,要是沉疴不除,早晚有一天会后悔的。 然而银钏能查到的,康熙也很快摸了=过来。 两个大佬盯着查,神武门和宫市一时间压力重重,偏偏没有接到指令,也不敢乱动。 便只能按捺下来,精心等待。 “查到了。”银钏一脸凝重。 见主子望过来,便认真将自己查到的说了出来。 她查到之前,也没有想到,对象竟然这么出其不意,不过是个小货郎罢了,满打满算,今年不过十一岁,打小会走路的时候,就跟着他父亲一道进宫,在宫市里头卖东西。 如今十年过去,他人长大了,父亲没了,就剩他一个。 他人很机灵,生的又俊俏,又是打小都在宫里头晃悠,能在宫里头待的久的宫人,都认识他。 加上他人小,物美价廉,故而生意还挺好。 然而他就是福寿的携带者。 跟宫里头的宫人都能混熟,这守备军神武门的守卫,那更是熟悉的一塌糊涂。 甚至在外头,还能一起泡个澡什么的。 苏云溪皱了皱眉,就听银钏问:“现下怎么办?” 她也有些愁,这应当怎么办,难不成,跟康熙说,然而将自己的能力暴露在他面前,真的安全吗? 后来想想,康熙对她熟悉的,怕是比自己还熟悉,不禁有些索然无味。 直接挥挥手道:“直接透露给万岁爷知道,不必跳出来。” 这就是暗暗的透信儿,叫人知道信儿,又知道是谁说的,但是不明说的意思。 然而这头还未透信儿,那头的小货郎就被抓了。 “万岁爷厉害啊。”她夸赞。 这敏锐度可以的,她是盯着去查的,而康熙是不知道的,盲查,但是也能这么快就找到了。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他锁着眉,一脸不高兴。 苏云溪还在想,这人都已经抓到了,还有什么不高兴的,然而她不敢说,毕竟在明面上,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可爱。 “今儿的事,全指着你敏锐,说吧,有什么想要的,朕赏你。” 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挑着精致的下颌,一脸不虞的开口。 这表情,不像是赏人,倒像是寻仇。 可见他真的不高兴。 苏云溪想了想,完全没想到要什么奖励,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缺。 旁的不说,康熙在有一条上,做的特别好,那就是让她精神世界不管怎么匮乏,这物质条件,那叫个应有尽有,一点都不缺。 “唔。”她蹙着细细的眉尖想了许久,突然才福至心灵,想到前些日子,听到荣妃隐隐的嘲笑。 当时荣妃的神情,有些悲悯有些怜惜,还带着三分的高傲。 那是一种非常混杂的表情,她甚至从里头看出了自伤。 可说的事,却是她的孩子,纵然福瑞如龙凤胎,却也没有名字,至今只有小名混叫着。 苏云溪在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品明白这个一闪而过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过了几日,蓦然回首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为什么荣妃的表情会那么复杂。 因为她的龙凤胎,除了名字,拥有了所有。 而荣妃的胤祉,除了名字,一无所有。 宫里头的女人孩子,不管站在什么位置上,总是可怜可悲的。 一时间叫人分不清这怜悯的表情,是对她还是对自己了。 “不若给雪竹和雪宝起个名字?”她道。 这话说的有些突然,康熙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认真思考道:“成,朕叫礼部呈上来。” 所有起名,都要经过礼部的手。 苏云溪听完笑了笑,柔声道:“那辛苦万岁爷了。” 但这着实算不上什么奖赏。 康熙侧眸望了她一眼,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骂:“傻的要命。” 趁这机会,多给自己捞点好处,什么宫权之类的不成么,再不济,要个皇庄什么的也成。 谁知道她就要个起名,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倒更显得她心思纯稚。 “谁说的,臣妾要雪宝的名字,就是逾矩了。” 公主只有在嫁人的时候,才会赐予封号,而在她有小名的时候,还要大名,那就是提前要封号的意思。 她将自己的小心思,明确的表露出来。 康熙温柔一笑,轻声道:“这样的小事,朕总是会满足你的。” 她对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一无所知。 苏云溪一听,倒是有些意外,她柔笑着依偎进康熙的怀里,双臂攀着他脖颈,笑的很是依恋。 康熙一瞧她这表情,登时有些扛不住,直接将人搂到怀里,低声道:“你知道你每每露出这表情,朕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吗?” 这话说的突然,苏云溪歪着头望他,等他接着往下说。 “弄哭你。”康熙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他原本声音清朗,在压低的时候,低沉中带着磁性,特别的苏。 “您。”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双颊泛起红晕,羞赧的垂眸,不肯去看他。 这晚间开车,容易翻车。 “朕如何?”康熙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侧眸望过来,柔声道:“万岁爷棒极了。”毕竟旁的话,她也不敢说。 看着他满意的眼神,苏云溪不禁轻笑出声,这人做了皇帝,还是得顺毛捋。 冬日寒凉,两人凑到一处,紧紧挨着的地方,散发着热度。 纵然室内有地龙,并不怎么冷,但是人和人挨在一起,是不同的感觉。 苏云溪挺贪恋这种温度,幼年的经历,让她无法接受独自孤独终老,她需要人体的温度,来温暖她。 若是妖精,她估摸是要勾引书生那一种。 就算她是人,她也要勾引康熙,让他只能在她怀里。 “万岁爷,什么时候去江南啊。”她掰着手指头问。 五月份的话,现下过年是二月,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了,这还不是转眼就过去了。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道:“快了,到时候再通知你。” 这不到头上,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叫他提前这么久来说,哪里能说的明白。 提前半个月下通知,都差不多了。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往他怀里蹭了蹭,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然而康熙会错意了,直接朗声叫梁九功备水,一边垂眸,低声道:“知道你着急,但是昨儿未洗漱,还是先沐浴过再说。” 说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特别的情深义重。 苏云溪怔了一瞬,她刚才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又把手伸进他衣衫里,不是占便宜,只是为了暖手罢了。 但是在脑子里只有黄色废料的康熙看来,这样的行为,无意是邀宠。 …… 就挺突然的。 “好。”然而她也是有些意动的。 过年的时候忙乱,整日里累的跟什么似得,两人这已经旷了许久,着实馋肉了。 做不了你心上人,就做你身上人。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在心里想到。自己想完,又忍不住笑,这汉语果然博大精深,一语双关什么的,太好玩了。 “笑什么呐,跟偷吃油的老鼠一样。” 康熙正在解外衫,回眸就见她笑。 苏云溪上前温柔的替他脱衣,但是对自己方才笑什么,绝口不提。 见他狐疑的望着她,她面不改色,一脸认真的解着盘扣。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盘扣解着实在是太难了,为了紧,那都是最恰当的尺寸。 她这手指甲长,做起家务来,难免有些不方便。 “唔,您自己来。”她放弃了。 珍珠盘扣太难解了。 康熙低低一笑,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柔声道:“你呀,这点耐心还不如朕。”最起码他伺候她的时候,未曾不耐烦过。 苏云溪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回亲,一边笑眯眯道:“因为您是个好男人呀。” 夸康熙是好男人,她竟然没有脸红。 看来她也练出来了。 苏云溪在心里夸了一句自己,抬眸就见康熙满眼柔情的望着她,显然是信了。 不光信了,他还挺感动。 一脸感慨的望着她,柔声道:“你的心意,朕知道。” 他这么说着,温柔的将她两颊上的发丝别在耳后,盯着她的眼睛,认真承诺:“只要你好好的,朕不会负你。” 任何有前提的誓言,都是放屁。 苏云溪在心里说了一句,面上却感动的近乎落泪,也跟着承诺:“前些日子,臣妾跟您一道赏雪。” “那雪啊,落在臣妾的头上,也落在您的头上。” “此生同淋雪,便当是共白头了一回。” 这话说的浪漫又多情,康熙愈加柔情万分,差点化成了绕指柔。 “嗯。”轻轻的嗯了一声,康熙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侧眸望过来,半晌才垂眸,仔细的用毯子裹了,抱着她来到浴桶前,轻手轻脚的将她放进浴桶,一边轻声道:“朕给你洗。” 苏云溪知道,今儿这地面,怕是要水漫金山了。 “万岁爷。”她咬了咬嫣红的唇瓣,抬眸望他,最后又强调了一次:“臣妾心悦于您。” 第 71 章 有些话,说的多了,连她自己都信了。 苏云溪眸色清浅,含情脉脉,她望着康熙的眼神,充满了情谊。 往常的时候,康熙瞧见她的眼神,总是会蒙上她的眼睛,不肯去看,他当不起她这满腔情谊,也承不起这满腔热忱。 可他如今,只显不够。 他来自后世,胸中无热血,冰凉又腐朽,然而她是那么的美好,像是最婉转的美梦,能开出极妍丽的花朵来。 康熙知道,自己极力的抗拒过这种感觉。 成就帝王几十载,他这一生浮沉,早已失了得失心。 有她也好,没她也罢。 可这会儿,他想紧紧的将她抓在手里,和她肌肤相贴耳鬓厮磨,身心合一。 望着那脉脉盈盈的双眸,康熙咬着牙根,明明想要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偏偏邪气四溢。 说到底,他不是哪里的好人。 那暗沉沉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她,苏云溪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宫里头浮沉两年,她也早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姑娘。 脸红和眼泪,早已经成了皮肤,成了武器。 “万岁爷。”苏云溪抿了抿嘴,缓缓的勾起一个百媚千娇的笑容来,她侧眸望过来,眸色在烛火下,带着盈盈的深意。 “你且怜惜些。” 男欢女爱,自古都是阴阳调和的正理,她也有自己的需求在,并不会因为这事而拒绝康熙。 而康熙就喜欢她这股子媚而不俗的坦荡劲,羞赧和扭手扭脚,是两码事。 两人鱼水之欢,喘息和泪意交织,情话绵绵的模样,一时间,倒叫人分不清,是假意还是真心。 苏云溪攀着他脖颈,抬眸望过来,媚眼如丝。 康熙哪里顶得住这个,她不过看一眼,恨不得当即缴械投降。 苏云溪在缓和的时候,伸出皙白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凸起的喉结,男人突出的喉结,精致又暧昧。 她轻轻的覆上去,康熙便忍不住滚了滚喉结。 康熙强忍着不适,咽喉部门,相当于龙之逆鳞,但是在崇妃面前,他也想试着去接受一二。 他微微昂起头,将喉结彻底的暴露开来。 当脖颈拉伸之下,那喉结便愈加清晰明显,苏云溪眸色深了深,一口咬了上去。 她轻轻的叼着,用唇齿去磨那软骨,却并不怎么用力。 康熙被她折腾的难受,到底夺过主动权,一个用力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 待雨歇云收,这侧殿,果然水漫金山。 青石板湿的一塌糊涂,等两人出来,这浴桶里头,只剩了不到半桶水。 苏云溪抖着笔直的大腿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前头,由着宫人伺候着擦洗干净。 等窝进被窝里头的时候,才算是舒了口气。 康熙收拾妥当,也跟着躺下,满是温情的将她搂到怀里,眼角眉梢还带着方才的餍足余韵。 “水里头,别有一番滋味。”他道。 苏云溪方才被冷气一激,当即就打了个冷战,不禁有些打颤,听康熙这么说,鼓了鼓脸颊道:“臣妾倒觉得要发热了。” 康熙就搂着她笑,柔声道:“哪里这般娇弱。” 然许久不曾生病的人,就是这般娇弱,到半夜的时候,她就昏昏沉沉的发起热来。 手脚冰凉的不成样子,一脸迷蒙的躺在他怀里,意识都有些不大清醒了。 “冷,好冷。” 康熙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看着她哆嗦着,像只无助的小鸟一样,不停的往他怀里钻,不禁脸色大变,朗声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小算一听,撒腿就往外跑,顾不得没穿鞋子,跑的后头的小太监都跟不上。 而康熙也慌张起来,先是起身将她寝衣穿整齐,这才又将人搂到怀里,还叫奴才又盖了一床被子。 然而这种冷,是中枢神经的问题,靠这些根本没用。 苏云溪烧的昏昏沉沉,只会缩在一团喊冷。 康熙眸色阴沉,今儿虽然胡闹了些,但他有分寸,只闹了一次,桶里头的水都是热的。 就算出来的时候,受了点凉,但室内烧着地龙,寻常的时候,连夹袄都不用穿。 故而一下子着凉,就能病成这样,显然是有些不大正常的。 外头噼里啪啦的下起雨来,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御医来,康熙面色大变,又派人过去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崇妃也不喊冷了,这人彻底的迷糊过去。 御医仍旧没来。 倒是小算浑身湿透,满身脏污,一脸绝望的望过来:“值夜的御医,被慈宁宫叫走了。” 这都算是什么事,若是寻常宫妃,他倒是能去闯一闯,但是慈宁宫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冒犯。 但是万岁爷能。 “三个御医,尽数都叫去了?”康熙阴沉着脸问。 “回万岁爷的话,原还有太医值班,但四阿哥身子有些不舒坦,也叫过去了。” 小算一脸绝望,这皇阿哥和皇妃之间,向来都是不用选择的。 苏云溪听不见声,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她无力开口:“眼睛看不见了。” 她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了。 康熙方才还想把人紧紧的抓住,转瞬时间,这人就成这样躺着了。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又觉得恐慌。 烧成这样,烧成这样,若得不到及时救助,怕是有些不大好了。 然而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对方脸上身上,渐渐的起了大片的红痕。 这症状,不用御医来,他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康熙一脸震惊,这东西,断然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后宫,定是有人搞鬼,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御医给弄来。 “魏珠,去慈宁宫请一位御医过来。” “梁九功,去太医院请御医来。” 两路人马,各自去一趟,怎么也不能扑了空回来,崇妃这里,经不起一点耽搁。 康熙知道些药理,略同岐黄之术。 方才崇妃喊冷,他便暖着她,免得她冻的难受,这会儿整个人烧起来,小脸都通红。 他又叫人拿酒来,在各处擦拭降温。 又叫人拧了帕子放在额上,药还未来,这人工降温要先安排上。 他处理的有条不紊,然而谁都不知道,他的手都是抖的。 人好好的在跟前,他能有一万个计较,但是烧成这样,万一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这个时候,因为发烧,太容易救不回来了。 他惊慌又害怕,却又无计可施。 好在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人还稳得住,像是一座山一样,伫立在崇妃跟前,在外人看来,跟没事人一样。 还能轻声细语的安慰:“莫怕,朕在。” 第 72 章 魏珠来到慈宁宫,然而慌乱的奴才让他明白,这一次,慈宁宫怕是也有些不大好。 “怎么回事?”他问。 见是乾清宫的人,小太监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揪起眉心,愁道:“老祖宗晚间用膳不大合胃口,这上吐下泻的止不住。” 这人老了,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呢。 魏珠候在门外,能够闻到那酸臭的味道,他抿了抿嘴,就算如此,也得传一个御医去翊坤宫。 “回苏麻喇的话,崇妃娘娘起高热,万岁爷叮嘱了,说是分一个御医过去。” 然而康熙没来,这魏珠的话,就有些不大好用。 苏麻喇冷着一张脸,咄咄逼人道:“若是老祖宗出星点差错,你担当的起?” 魏珠担当不起。 他一个小奴才,不管碰上老祖宗还是崇妃,都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不是我不通融,老祖宗这里危机重重,着实走不开,你去寻太医吧。”苏麻喇低声道。 魏珠双唇蠕动,半晌才盯着苏麻喇的眼神,回了一句,说是万岁爷的叮嘱。 苏麻喇充耳不闻。 两人僵持下来,魏珠心里着急,这宠妃烧成那样,若是他办不成差事,到时候吃了挂落,那可是掉脑袋的事。 若崇妃最后治好了倒也还好,若是不好,他这条命,也别要了。 而一旁的梁九功,直接打马去太医院请了几位御医过来,到的时候,也半个时辰过去了。 看着几人一身的雨水,康熙叫人升起炭盆,先换洗过,这才叫御医赶紧来诊治。 刚开始的时候,老御医还想着,这崇妃就是不一般,能够让万岁爷破例,大半夜的就这般开了宫门。 然而当他手触及脉搏的时候,不禁一怔。 高热啊。 实属他见过的最厉害了。 说句不好听的,这样的热度,若是降不下来,以后不傻也残,怪不得万岁爷紧张成这样。 苏云溪烧的人事不省,晚间还巧笑嫣然的人,这会儿小脸通红的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御医仔细的把脉,又看了看外面的症状,一脸遗憾道:“见喜了。” 见喜了,和有喜了,不过一字之差,却是要命的存在。 自古天花要人命,为了讨个吉利,都说是见喜了。 康熙一听,脸色就苍白起来,他能够坐上帝位,很难说不是因为年幼时生过天花。 这东西一出世,便是十室九空的噩兆。 然而她这起的突然,整日里都在宫里头,自然解除不到病毒,可见有人使坏。 想想今儿的事,太医和御医,竟无一人当值。 若不是他在,直接叫人去太医院,这般耽搁下来,明儿一早,直接无力回天。 其心可诛。 康熙冷着脸,垂眸看向脸上起了红疹的崇妃,这天花更可怕的地方在于,反是得了,那水泡总是会留下点痕迹。 对于宫妃来说,容颜被毁,后半辈子就毁了。 何其阴毒的心思,一出手,就是要人命。 康熙冷着脸,他到底经历过,快速的吩咐之后,直接将翊坤宫给封了。 苏云溪烧了三天,他就陪了三天。 等到对方清醒过来的时候,康熙才松了一口气,刚开始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难受,这会儿见她醒过来,目光虽然有些茫然,但瞧着还算清明,心头的大石,才算是真正落地。 “水。”苏云溪蠕动着唇角,轻声道。 她喉间干渴的厉害,而想要动一动,却发现双手被束,完全动弹不得。 等喝过水之后,她这才完全清明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康熙,哑着声道:“怎么回事?” 见她醒了,康熙心中五味陈杂。 摸了摸她额头,见已经不烧了,这才轻声道:“你见喜了。” 苏云溪见这阵仗,已经猜出来一点,听他说完,心中反而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她抿了抿嘴,又问:“为何?” 为何两个字,说的有些玄妙。 康熙知道崇妃聪慧,但是短短时间内,就能推断出来,想必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慧一些。 他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轻声道:“朕会给你个公道的。” 苏云溪笑了笑,这公道怎么给,她先前就猜出来是谁了,宫里头能做到这份上的,只有贵妃一人。 “是贵妃吗?”她随口问。 康熙一听,猛然垂眸看向她,涩声道:“你都知道?” 苏云溪轻轻点头。 听着她声音细弱,就连呼吸也淡淡的,完全没有先前的劲头,不禁心疼极了。 他的女人,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就连衣裳也是他给穿的,身子也是他给擦的,却被另外一个女人给害成这样。 康熙知道宫里头的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刀子割在自己肉上的时候,才发觉这么疼。 “你放心。”他道。 苏云溪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她没说话,见康熙眼神心疼,半晌才道:“您看好孩子。” 能够在她身上下狠毒玩意儿,这孩子,她定然也不会轻饶的。 好在天花这样的事,是要封翊坤宫的,进不来也出不去,倒是正好。 “是,朕都知道。” 康熙低声道。 想到贵妃,他眸色一利,这宫里头怕是留不得她了。 然而经此一时,他这才想起来,这宫里头的事,原本就有很多跟原先不同,比如说崇妃,比如说一直病着的贵妃。 先前的时候,贵妃入宫就侍寝了,过两年还会剩下皇阿哥。 然而现下,一直都抱病在身,从不曾出现在人前。 这般蛰伏,将自己的爪牙遍布后宫,就连乾清宫,估摸着她也有触角。 他这头刚说了要贵妃的命,等到晚间的时候,就有异常传出。 储秀宫,走水了。 苏云溪起不来,但是也能闻到呛人的烟熏味。 康熙立在院子里,望着北边储秀宫的方向,那方向浓烟滚滚,像是一场示威。 “去救火。”他喉头发紧。 这宫殿群都是木质结构,若是真的烧起来,怕是连翊坤宫都要受牵连。 他深吸了一口气,罕见的发怒了。 贵妃娘娘好样的,钮祜禄家,端的会养姑娘。 宫中尖叫声一片,加侍卫救水的声音,将皇宫当成了闹市一般。 康熙面无表情的看着,半晌才挥挥手,示意梁九功去看看。 这大火,烧到了黎明。 储秀宫整个被烧毁了,甚至边上的宫殿也有侵染。 好在里头的主子奴才,固然狼狈,却都逃了出来。 只除了一人,连年病弱的贵妃娘娘,怎么也出不来。 康熙听到消息之后,面无表情的问:“可确认是贵妃?”见下头的奴才应下,他又问了一句:“用什么确认的?” “头上戴着的钿子,和身旁的玉佩。” 这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康熙冷笑两声,不禁气笑了:“狗东西。” 这大半夜的,莫说钿子玉佩了,就是耳珰也拆了个干净。 “怕是携款潜逃的奴才,贵妃娘娘,仍健在。”康熙冷声道,这贵妃想要死遁,他偏偏叫她活着,在宫里头活的好好的,看外头的贵妃,如何行事。 “全宫戒严。”他吩咐一声之后,这才坐在太师椅上,怔怔出神。 重来一次之后,原以为是开天辟地的开始,然而等事态发展之后,他的心态终于也稳了下来,世间万物,一环扣一环。 他这一环已经变了,其他的定然会变,他不能用老眼光,来看新事物了。 看向一旁又昏睡过去的崇妃,他目光柔和,只要她能好好的,其他人,好像没有他想象中重要。 崇妃也远比他想象中重要的多。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来一句话,那就是老房子着火。 他如今,可不就是老房子着火么。 储秀宫烧了,贵妃没了,然而皇帝说贵妃还在,不肯以贵妃礼下葬。 皇贵妃觉得自己嘴里苦。 那日崇妃高热,值夜的两个太医都被她叫到承乾宫了,后来想想,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然而翊坤宫直接封了,她就算想道歉,也找不到门路。 更让她五心复杂的是,万岁爷直接在里头陪着。 而太皇太后先前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的,至今还未好利索,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跟着快掉了。 皇贵妃在琢磨这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都是经不起细想的,宫里头的老祖宗倒下了,而皇太后向来不管事,万岁爷和崇妃被关在了翊坤宫。 贵妃烧没了,她又处理这些事,团团转。 所以宫里头几个有权有势的,尽数都被困住了。 她原先以为,这大火是贵妃的自导自演,若不是呢,后宫里头,到底谁能谋划这么大的事,竟下这么大的一盘棋。 惠妃、德妃、荣妃,到底是这三人中的何人。 再往下,她就没有想过了。 能够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低位妃嫔是办不到的。 皇贵妃脑海中一闪而过,是不是崇妃的自导自演,回来想想觉得不可能。 拿自己见喜开玩笑,这会没命的。 后来又想,是不是贵妃搞的鬼,可一把大火,她直接被烧死了,储秀宫谁都出来了,唯独她没有。 人都没了,就算谋划那么多,也没有用了。 皇贵妃愁的头都快挠秃了。 半晌才叹了口气,看向侍立的嬷嬷,低声问:“你怎么看?” 这宫里头的水,也太过浑浊了。 嬷嬷也有些懵,她能想到的,皇贵妃也能想到。 “咱查不出来。”嬷嬷一脸沉静道:“这样的能量,可见在宫里沉浸多年,以老奴的短见,倒觉得是那位。” 她指了指储秀宫的方向。 如今那里一片焦黑,寸草不生,还等着修葺。 可贵妃突然没了,而万岁爷又压着不发丧,可见内里必然是有缘故在的。 皇贵妃沉默了,她叹了口气,这事还得慢慢查。 “崇妃现下如何了?”她问。 嬷嬷就回,说是人已经醒了,但是这天花,不是那么好治的。 在短时间内,真的说不好是个什么结局。 翊坤宫。 几日功夫,苏云溪吃不下喝不下,眼瞧着清减了许多。 她极为在意样貌,如今也顾不得了,整日在康熙面前,不是顶着那张布满红疹的脸颊,就是伺候着更衣,端的没有星点面子。 以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现在就是个烂泥味的小可怜。 好在康熙不嫌弃,整日里伺候着她,面不改色。 原先苏云溪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康熙对她到底是什么感觉,如今她知道了,这必须是真爱。 换位思考一下,若躺着的是康熙,她怕不是做不到这些。 嫌脏又嫌臭,还特别丑。 然而康熙一点都没嫌。 苏云溪感动的两眼汪汪,深深觉得自己嚣张跋扈的机会到了。 她一会儿觉得水热了,一会儿觉得水凉了,左右挑剔的紧,被她这样耍脾气,康熙也不恼,只稳稳当当的坐着,由着她闹。 看着她鼓着脸颊,一脸不高兴,康熙眸色深了深,上前一步,坐在她跟前,捏着她脸颊道:“小东西惯会蹬鼻子上脸。” 苏云溪听完这话,脸上的笑容就退了点,她叹了口气,一脸落寞道:“您在翊坤宫里头陪着臣妾,倒叫臣妾生出妄念来,觉得这宫里头,只你我二人,不知有多快活。” “纵然死了,有此一遭,也尽够了。”她说着,眼角就沁出细泪来。 康熙看着她白着脸,泪滢滢的望过来,明明是最狼狈憔悴的时候,那眉眼间蕴含的情谊,却比往日更甚。 “什么妄念不妄念,你想要的,朕总是会满足你。”他道。 这话他说了很多次,但崇妃从未信过。 原先说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哄她,如今再想来,他愿意出言哄一个妃嫔,何尝不是因为将对方放在心上的缘故。 哄和真心之间的界限,着实不好分。 她这次遭罪,倒叫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康熙垂眸,执起她的手,轻柔的在上头亲了一口,没说话。 他这般柔情蜜意,把苏云溪一肚子的话,都给憋了回去,毕竟现在脸上身上,都是大水泡,这颜值跌到底了。 她担心偷鸡不成蚀把米,别恶心到康熙,岂不是要凉。 别开脸,抽回手,她缩成一团,深深觉得穿越大神对她恶意满满。 “怎的了?”康熙温声道,知道她难受,便轻声劝:“知道你长泡不好受,但千万忍住了,别抓,要不然到时候留疤了,你又要哭鼻子。” 苏云溪听着,反倒沉默了下来。 他实在太过反常了,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是真爱,这会儿倒想着,是不是康熙暗地里有什么谋划,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容忍。 第 73 章 她是后妃,靠脸吃饭的。 若真是脸上留疤,那可真是一件残忍的事。 苏云溪不吭声,道理她都懂,但是这天花的水泡,是真的麻痒到心里去了。 不光想抠破,甚至想把那一块肉都给挖了。 但她生生的给忍住了,以色事人者,这张脸,便得保护好了。 “难受。”她委屈巴巴的撒娇。 康熙瞧着心疼,握住她的手,小心避开她手上的水泡,低声道:“贵妃已经没了,拿她的命来偿还你,倒也……” 苏云溪皱眉,低声道:“臣妾觉得,那不是贵妃。” 毕竟一坨烧焦的尸体,就连身高体重都无法辨别,这就说是贵妃,也太过牵强了些。 她觉得,贵妃辛辛苦苦做到贵妃位,定然不会轻易放弃。 一如她不能放弃如今的妃位一样,这是她的底气。 康熙沉默,眸色深了深,他先前光想着贵妃没了,要怎么跟钮祜禄家交代,好好的姑娘进宫,结果落得个死无全尸,实在太过悲惨。 却不曾想,若那人不是贵妃,又当如何。 两人这头刚刚说过,隔日的功夫,就从咸福宫闲置的库房里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贵妃。 贵妃没死,那人不是。 康熙一听,勃然大怒,这是什么意思,先假死之后,惹得他心生怜惜,再此出现,就能减免许多惩罚。 好一招苦肉计,拿自己的命来拼,拿他的宫室来拼。 然而在现今情况下,他确实不能多加苛责,毕竟刚刚经历了生死大事,这会儿到谁嘴里,不说她可怜至极。 康熙冷眼瞧着,这人惯会玩弄人心,但她独独忘了一件事。 纵然得了阖宫的人心,得不到他康熙的心,也是枉然。 有些事不一定讲究证据,他觉得是,那就是。 如此闹了一通,倒让他确认,这贵妃定然是有问题的。 但为什么在要查到她的时候,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宫室给烧了,这是一种驳论,一不小心,就要命,甚至说,会更加引起怀疑。 除非有一件事,那就是她宫里不能查出来的东西,和烧宫这样的事比起来,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必然是一件有礼的事。 “仔细盯着贵妃。”康熙冷然道。 他倒是要看看,贵妃到底能闹出多大的幺蛾子。 苏云溪听完,满是沉默,只默默的喝着自己的热水,她将多喝热水贯彻到底,只要无事,就抱着热水来喝。 康熙瞧着她一个劲灌水,不由得无语,这喝了水,必然是有后遗症的,比如说更衣次数,就要多了些。 “你也不嫌麻烦。” “不嫌。” 新时代的青年,就是拿多喝热水当宗旨的,如果说多喝热水还不够,那就多喝泡了枸杞的热水。 反正这养生不能停,要从年少开始。 更别提她这有天花,那更是要多喝热水,提高自己的抵抗力。 “多起来溜达溜达,不然臣妾觉得,要长褥疮了。”她道。 生病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事,她起来一趟,简直跟要了老命似得,那腿脚都使不上一点力。 但是越躺越无力,躺的久了,甚至有抑郁倾向,难免会胡思乱想。 就是得起来活动一下,让身体和心神知道,自己还活着。 她叹了口气,鼓着脸颊道:“熬过这一遭,臣妾什么都不管了。” 死亡从未如此近过,她以前那些坚持和计较,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康熙捧着她的脸,一点没计较的亲了亲,柔声道:“等你好了,朕纵着你。” 他跟哄孩子似得,一到生病的时候,就可以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而家长也都会一一应下。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见她一日日的大好,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康熙这才放心的去处理政务。 然而这次行事,也叫后宫诸人知道,原来后宫女人对于万岁爷来说,也是会在意的,而不是随便可以死。 原来当妃嫔生病的时候,万岁爷也会像照看太皇太后一样,紧张的跟什么似得,一点苦都不肯叫她吃。 原来有这么多偏爱和例外。 院里她们都不是。 经此一遭,后宫元气大伤,就连皇贵妃在想到翊坤宫的时候,原先那点子想法,便都尽数消失殆尽。 康熙如常上朝,苏云溪在后宫慢慢的养身子,而在这个时候,选秀如期进行。 原先想着,选秀的时候,叫崇妃也跟着瞧瞧,然而她现在还病歪歪的,路都走不好。 只得由皇贵妃、贵妃、惠荣德三妃主持,经过天花一事,大家在选秀的时候,格外宽容,只要差不多,都叫入宫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气馁,这一届秀女,都不大行,最起码和崇妃比起来,有些太过不行。 谁知道等轮到汉军旗的时候,大家不仅眼前一亮,这一届秀女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 硬是挑出来好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好。 皇贵妃抿了抿嘴,瞧着底下鲜嫩的秀女,耐不住心中惆怅,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这新人一入宫,也不知道崇妃会如何。 然而她仍旧没有出言阻拦,姐妹情固然重要,但是她地位稳固,也是相当重要。 一个有宠有子的妃嫔,又生的国色天香,实在太过威胁,瞧万岁爷乾纲独断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吃回头草的。 故而她这样年迈的妃嫔,想必是没有机会再次得宠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 皇贵妃面无表情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真是人间惨剧,她竟突然失宠,手里头只抓着一个四阿哥胤禛,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的妃嫔,就显得至关重要。 看着面前的额娘,佟贵妃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你如今无宠,叫家里姐妹入宫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小九年岁不大,人又伶俐的紧,最重要的是,她最为喜欢你,故而定然能够跟你一条心。” “这旁的妃嫔,哪里比得上自家姐妹。” “等她诞下皇嗣,抱到你这里来,跟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面前的中年妇人言笑晏晏,一脸温柔的劝着她,身上穿着缠枝莲缂丝的旗装,端的是尊贵无双。 她和佟家,互相扶持,形成互助之势。 然而如今自己眼瞧着式微,对方就想送她姐妹入宫。 小九那丫头,她零星的也有记忆,现下不过十五,她入宫那会儿,还是个总角丫头。 这人呀,长大的真快。 快的让她们这些老人,简直猝不及防。 “不成。”皇贵妃垂眸,她看向愣怔的额娘,缓声道:“如今宫中复杂,新人入宫,还不够填坑的。” 这样的话,并不能劝阻佟家。 “这不是额娘的意思,这是佟家的意思,小九这一次,必须得入宫帮衬你。” 听完这话头,皇贵妃没说话,只端起茶水送客。 等自己额娘走后,皇贵妃不禁怔在原地,半晌才闭着眼睛叹了口气。 而一旁的苏云溪,仍旧勤勤恳恳的在养身体。 富察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精,半点没来搅合她,倒也安心。 其他人都跟皇贵妃一样,送不完的家中长辈,只要家里有点可能的,便都想再送个贵女进来。 跟皇家恩亲不断,光靠爷们在前朝,也是不成的,必须后宫有个人。 佟家就是现成的例子。 出了一个孝章康皇后,佟家直接占了半个朝堂,素来有‘佟半朝’之称。 当今天子正当壮年,家里头的姑娘送入宫,并不辱没了,甚至这世间儿郎,哪一个能比得过他。 故而家中适龄女子,都心甘情愿的往宫里头送。 苏云溪手里捧着花名册,这是这次选入宫的秀女,第一轮是大概的筛选,这入宫之后,还有殿选,是有万岁爷在的。 这个时候,上记名的威力就出来了。 妃嫔选进来的秀女,和万岁爷亲自点头选进来的宫女,不可同日而语。 大家都期待着,听银钏说,这一批秀女,也端的厉害,都是万里挑一的主。 “随他去了。”苏云溪随口道。 她现在病还没养利索,在翊坤宫中溜达两圈,都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着实没空管旁的。 再加上她还操心两个孩子,生怕沾染上天花病毒,能不怕吗? 这皇宫里头,永远少不了鲜嫩的小姑娘,今年进不来好看的,三年后能进。 左右康熙的眼睛长在自己脸上,看着旁人美貌,谁也不能给他捂上。 再加上康熙马上要下江南,这江南美人多,跟满人是不同风情,他能不能管住自己还两说呢。 她这么一想,就觉得康熙这人果然不负大猪蹄子的名号,给不了人星点的安全感。 就算他暂时没这个心,也架不住旁人勾引啊。 害,想着就挺没意思的。 她安安稳稳的养着身子,没过几日的功夫,就听说贵妃被降位了。 这事来的突然,先前也没透什么风声,银钏跟眼盲耳聋一般,没得到星点消息,只处置下来了,才一脸懵的望过来。 不光苏云溪懵,这后宫诸人都懵。 “就算这天花之疾,乃是贵妃所为,也远远达不到降位的标准。”她皱着眉头道。 毕竟她还好好的活着,按这种程度的罪名,顶多是斥责一番,罚俸禁闭之类的责罚多些。 直接降位成答应,可以说是一撸到底,只给了钮祜禄家最后的体面罢了。 然而这体面,没过几日,就彻底的没了。 储秀宫里头的人,换了一轮,包括钮祜禄答应,直接一锅端了,甚至就连钮祜禄家也有降罪。 这钮祜禄家煊赫的一大家子,在突然间就崩塌了。 众人有些懵,求情者无数。 甚至有人求到崇妃这里来,说是叫她宽容一二,不说直接赦免,最起码好生查查,到底是什么问题。 康熙全都压下来了,秘而不发,等着事态发酵,静静的等候时机。 在事态最为严重的时候,他直接发落了一批人,这御史差点血溅当场,要骂他昏聩无道了。 康熙这才冷着脸,将所有调查到的事情,尽数都给抖落出来。 戕害后妃,戕害子嗣,勾连白莲教。 桩桩件件,证据齐全,有完整的证据链,在三司会审之下,更是抖落出来更多。 欺男霸女,卖官鬻爵。 权贵会做的事,钮祜禄家,尽数都做了一遍。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这些都好说,然而当你真的犯到康熙手里,他来揪你小辫子的时候,那是一揪一个准,简直不需要什么技巧。 苏云溪皱眉听着,钮祜禄家的事,事关重大,不管前朝后宫,尽数都传遍了。 康熙向来以‘仁’为政,但如今着实选不上仁,甚至有些严苛。 但想想,白莲教的问题,好像康熙这个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往常的时候,都是汉人,大家都想着‘文字狱’的事,对反清复明非常敏感,逢上了,便是只可错杀,不可错过。 宫中的贵妃娘娘,竟然是白莲教的香主。 这话说出来,谁都不信。 然而事实却是如此,更加恐怖的是,她借着白莲教的人脉和教义,再加上自己能够带来的影响力,这些年蛰伏后宫,做的事太多了。 一桩桩一件件,在她孕期,那么多明枪暗箭,宜妃做了不少功夫,这贵妃也没闲着。 可谁都没查到她头上去,还是做事过分了,惹怒了康熙,这才被一锅断了。 后宫风气一时间清澈极了,苏云溪看着大家老老实实的,一点幺蛾子都没有,不禁感叹,果然这严打之下才有清风。 只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崇妃双眸亮晶晶的,满是好奇的望着他。 “说说,您是如何大发神威,知道这么多的?” 康熙骄矜一笑,看了她一眼,这才将事情给说了。 说到底,就是个灯下黑的问题,他原本就想着,后宫妃嫔小打小闹的,不值当什么。 毕竟这宫中浮沉,适者生存。 护着崇妃,已经是他情深义重,其他人,他着实懒得管。 故而一直不曾放在心上,等这次过后,他才知道严重,当他认真去查的时候,才发觉问题。 这德妃起势靠的是宫女,这贵妃起势靠的是太监。 那些贫困家庭的孩子,先是入了白莲教,再去势入宫,好一个缜密的流程,你就算清算三代,那也是清白人家。 这小漏洞卡的死死的。 若不是康熙对后宫的掌控力比较强,又特别骚操作的只宠着她一人,那么现在后宫乱成什么样,还真是不好说。 然而贵妃还是没死成,她有自己的杀手锏。 “什么杀手锏啊?”苏云溪一脸懵的问。 就听康熙道:“过些日子,你就晓得了。” 暗地里的贵妃没死,明面上的贵妃死了。这宫里头,成了皇贵妃和崇妃、惠荣德等三足鼎立。 过了些日子,苏云溪还是不知道贵妃有什么杀手锏。 宫里头轰轰烈烈的开始殿选,一时间,都顾不上贵妃这一头。 最后定了入宫的竟有二十人之多,可谓空前绝后。 不过位份都给的低,不过是常在、答应之流,只赫舍里家和佟家进来的姑娘,直接封了贵人。 苏云溪在认真养病中,眼瞧着还有一两个月的功夫,就要下江南了,若是她养不好,那就出不了宫了,下一次,还不定在什么时候。 “听说几个妃嫔,个个都是绝色,环肥燕瘦,叫人见之忘俗。”金钏愁的跟什么似得。 这新人入宫,就是老人最大的危机。 若是万岁爷直接被新人勾走了魂,这老人可真没地方哭去了。 娘娘病了这许久不能侍寝,对于她们来说,这心里着实慌,万岁爷就没有忍着的道理,但他不忍着,娘娘万一失宠了,好日子就没了。 宫中无宠的人,日子着实难熬。 苏云溪吃着没滋没味的膳食,不住的长吁短叹,晚间康熙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撒娇:“万岁爷,您瞧瞧臣妾都吃的什么呐。” 她鼓着脸颊,不高兴的告状。 “不咸不淡的,嘴里一点味都没有。” 其实不是饭菜的原因,而是她大病初愈,唇舌不大灵敏,尝不出味来。 “那朕叫御医给你加点黄连刺激一下?”他随口调侃道。 这简直是魔鬼。 苏云溪一噎,背过身来,不愿意搭理他了,这算是什么人啊,竟然说弄点黄连,那玩意儿沾嘴腻牙的苦,你就算灌两斤水下去都没用。 “嘤。” 她用帕子捂着脸装哭,想了想又觉得没意思,长吁短叹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臣妾等不及了。” 什么都不能做,避讳程度比怀孕更甚。 “乖。”康熙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毕竟是要命的大病,也胜在她年轻,才能熬过去,要不然就要凉了。 苏云溪不说话,她想了想,认真问:“贵妃到底会什么呀,您越是不说,越是叫人惦记。” 康熙摇了摇头,没说话。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原以为自己重生一次,已经是天降恩赐,不曾想,还有从未来过来的。 想想她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康熙就忍不住气血上涌,然而他按捺住了,定要让贵妃将所有一切都给吐出来才成。 当知道纯亲王隆禧,也有穿越者嫌疑的时候,康熙不禁面色大变。 确实,隆禧突然移了性情,从光风霁月的君子,到如今放浪形骸,差别着实大。 而且还突然会烧玻璃,这是功在千秋的事。 康熙眸色幽深,知道这一切之后,他就跟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行迹都没漏。 看他这样,贵妃才算是真的胆寒了。 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帝王,在听说这种穿越之事后,仍旧无动于衷,面色平常的跟她交流。 没有奉为神女,没有贬为鬼孽。 待她平平,若不是叫奴才盯着她写出以后社会发展,她还真当对方无动于衷。 贵妃捏着笔,一天只肯写一点,再多就不肯了。 她想留着自己的命,慢慢写。 康熙不置可否,任着她作,总有一天她会受不住的。 在四月这个春风拂柳的季节,苏云溪终于大好了,当听御医说,可以出去逛逛的时候,她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拉都拉不住,直接换了衣裳,就往御花园冲。 她需要新鲜空气,她需要新鲜的场景。 左右不是翊坤宫就好,这一草一木,她看不出家的温柔,只能看出无尽的厌烦来。 等她到御花园的时候,就见里头三五成群的,正在放风筝。 见了她出来,一时都有些愣怔。 瞧着衣裳样式,像是高位嫔妃,然而却从未见过。 宫里头的奴才也换了一批,不光这后宫妃嫔看着苏云溪面生,就连她看着众人,也是一脸懵。 大家面面相觑,似是连春风都停滞了一瞬。 为首的佟贵人上前,笑着屈膝,柔声道:“嫔妾乃承乾宫佟贵人,不知姐姐是哪一位?” 其实说着,心里就有数了。 她猜测着,有这样的丰貌气派,大抵是那位病重的崇妃无疑了。 “回佟贵人话,娘娘是翊坤宫崇妃。”金钏上前一步,笑眯眯的介绍。 这话一出,众人登时脸色各异,却都赶紧上前来,紧张的行礼问安。 苏云溪没有为难众人的意思,只笑道:“不必多礼,原是你们先来,倒是本宫惊扰了你们。” 她话说的温柔又妥帖,没有一点仗势欺人的味道。 这和众人想象中那骄横跋扈的名头不符,但一时间都不敢说什么,只乖巧的凑过来,在她跟前卖着好。 苏云溪瞧着她们,忍不住出神。 十五六的小姑娘,鲜嫩的跟一朵花似得,还是那种刚刚打开花苞的小花朵。 这一批确实成色好,个个都有特色,像是佟贵人,便是脊背傲挺,端方妍丽,可以说颇有贵女风范。 而后头错一步的是赫舍里贵人,她相对来说,温婉些许,笑起来温温柔柔的,说起话来,也不疾不徐,瞧着就很慈和。 而身后的那些姑娘,以汉军旗居多,生的俊秀精致,随便一个出来,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如今尽数都凑到一起,就连御花园,也瞧着鲜亮几分。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大病初愈,气色有些不大好,又是长了泡这种会留疤的东西。 跟面前溜光水滑的小妃嫔一比,她登时成了老腊肉,这心情就挺复杂的,先前的时候,还不觉得,等自己真正经历了,方才知道,皇贵妃说起选秀来,为何唇角的笑容,如此苦涩。 而对于众人来说,万万没想到,艳绝后宫的崇妃娘娘,并不如想象中的貌美精致。 五官倒是不错,只那气色极差,肌肤也不细腻,隐有斑点坑洼,说句好丑,也不为过。 这样的容色,压根连第一轮都过不了。 “娘娘国色天香,岂是我等凡夫俗子可比。”小常在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今年才十五,最为得意的就是一身皮子,细腻柔白,跟会发光似得。 这会儿茶里茶气的说来,见众人目光各异,不由得骄矜一笑。 一个马上要失宠的老女人罢了,何以畏惧。 为首的佟贵人瞪了她一眼,想要描补,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容易越描越黑了。 谁知道崇妃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甚至凑近了些,用同样有斑点和坑洼的手,摸了摸小常在的脸颊,柔声笑道:“年岁小的姑娘,又嫩又香,本宫一顿能吃三个。” 佟贵人见她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这般恐怖,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第 74 章 佟贵人不过是绷不住罢了,这其他小妃嫔,表情惊恐的望着她。 看着众人的表情,她不禁笑起来了。 “乖,听话点哦。”她笑眯眯的开口,明明是非常温柔的表情,却让在场的诸位都冷汗直冒。 苏云溪慢条斯理的弹了弹护甲,看向小脸煞白的常在,轻轻一笑,正要再逗弄她,就见一个小妃嫔一脸惊慌的挡在她面前,跟护食的小母鸡一样。 “您就算贵为崇妃,嫔妾等人自然一万个比不上,但您也不能如此行事。”她道。 “您不能吃妃嫔。”她战战兢兢的开口。 小妃嫔显然很少跟上位者说话,明明怕的快要厥过去,却仍旧坚强的立在小常在跟前。 好一个为友出头的品格。 苏云溪舔了舔嫣红的唇瓣,侧眸望过来,浅声道:“会护着好友的灵魂,可真香啊。”她一脸享受的闻了一下,凑到小妃嫔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比那小常在还香。” 她此番作为,周围人登时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她真的吃人,这般又媚又娇,甚至带着几分病态,是她们所没有见过的。 也是康熙没有见过的,她身上的这股劲,真的让人心折。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 他一出现,周围害怕的妃嫔,表情登时变了,一个个梨花带雨,含泪欲泣,要多楚楚可怜就有多楚楚可怜。 苏云溪瞧着好笑,不禁笑出声来。 看着她笑,小妃嫔们更想哭了,瑟瑟发抖的往彼此身边挤了挤。 “做什么呢?”康熙问。 苏云溪还未说话,一旁的佟贵人眼里噙着泪开口了:“崇妃娘娘与嫔妾们说玩笑呢。” 这话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她这都要哭了,明摆着告诉别人,其中另有隐情。 康熙跟没看见一样,侧眸看向一旁稳稳站立的苏云溪,见她没穿披风,就将自己身上的解下,给她披上,一边道:“你身子弱,春日风寒,仔细着凉。” 春日风寒。 佟贵人品这句话的意思,那硬挤出来的泪珠子,登时没有了,要掉不掉的,倒是真有几分可怜见的。 苏云溪由着他系带子,一边笑道:“不打紧,御医都说了,身子已经好多了。” 她侧眸笑了笑,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更加显眼。 佟贵人瞧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可看着万岁爷毫不在意的样子,她有些懵,不是说帝王都爱美人吗?崇妃的五官虽然不错,但是这肌肤也太差了。 在场的妃嫔都是听着崇妃的艳名长大的,见了真人之后,难免失望。 毕竟美人无瑕的肌肤,也至关重要,就这一条,崇妃就失去做美人的资格。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周围小妃嫔那掩饰不住的眼神,他心中不予,毕竟对于他来说,崇妃是他手心里的宝,这样的眼神,不用问,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崇妃定然也是能看懂的。 “走,朕带你去瞧瞧桃花。”康熙不再多说什么,牵着她的手,便直接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苏云溪侧眸看向一旁的小妃嫔们,含笑摆了摆手,这才跟着康熙的脚步,一道走了。 她不知道,当她离开之后。留下的小妃嫔,那炸裂的三观。 万岁爷竟然这么会宠人,瞧瞧对崇妃那柔情蜜意的样子,简直让人艳羡极了。 想想自己若是也能得到万岁爷恩宠,在众人面前,一脸温柔的叮嘱说是春日风寒,再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 这简直不光满足了虚荣心,简直也让她生出一种荣宠天下的感觉。 在场的小妃嫔互相对视一眼,关于方才吃妃嫔的话题也不敢讨论了。 只静默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的艳羡就快要将人给淹没。 这样的尊荣宠爱,谁不想要呢。 走出一段,估摸着小妃嫔听不到说话的时候,康熙这才轻声道:“不跟她们计较,不值当。” 苏云溪含笑道:“没计较。”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怅然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这种伤了肌肤的事,还真不是秘方就能解决的问题,也不像在后世,有各种美容手段。 “无妨。”康熙瞥了她一眼,浑不在意道。 若是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是这幅样子,他定然是接受不了的,然而现今已过了这许久,他早已看习惯了。 和她的皮囊比起来,自然是她的灵魂比较美味了。 康熙垂眸低声道:“你若是将朕哄好一点,朕便不介意。” 苏云溪槽多无口,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现下疤痕刚长好,瞧着就恐怖了,养一养,应当能好很多。 在这个时候,她就有些眼馋旁人有灵泉空间什么的,要不然脸上这点小问题,简直手到擒来。 啧,穿越大神不做人。 让她历经千险。 但康熙说的这话,也太不像话了。 她故作虚弱的咳了咳,轻声道:“哎,臣妾头有点晕。”她气色确实不好,康熙一听就有些心疼,赶紧过来搀扶着她,低声问:“好些了?” 苏云溪这才笑吟吟道:“好些了。” 她这样温柔的说话,康熙方才的促狭尽数给忘了,转而也跟着温柔起来,小声的问:“走着累不累?” 苏云溪仔细的感受了一下,确实挺累的,轻点了点头。 毕竟是天花,一不小心就要命的事,哪里能这么容易好,她感受一下虚弱的身体,反而笑道 :“原先觉得人活一世,不知道有什么趣味,如今倒是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这么一说,倒显出几分沧桑的无奈来。 和以往那个没心没肺的她不一样。 康熙也跟着沉默了一瞬,这一次她在鬼门关晃了一遭,人成熟了许多。 捏了捏她的脸,康熙笑道:“小小年纪,什么活的死的。” 牵着她的手又走了一会儿,听着她气喘起来,不由分说的往回走。 “你猜那些妹妹还在不在。”苏云溪笑道。 “在。”康熙随口道。 只要有他的地方,哪怕下着冰雹呢,也必然是有人殷殷切切的等着。 等他们有走回去的时候,苏云溪就知道,他为什么这般笃定了。 和已经了解康熙的老人相比,新人的行动,要更加的大胆和创新。 几人没有离去,反而变成了一场才艺大会,大家各司其职,唱曲的唱曲,跳舞的跳舞,绘画的绘画,可以说十八般武器都给用上了。 苏云溪立在那看了一会儿,突然有些舍不得走了。 这小姑娘们,凑在一起,朝气满满,青春活泼的跳舞,简直叫人走不动道。 康熙瞅着她全神贯注的样儿,登时有些不高兴了,冷笑道:“好看不?” 苏云溪认真点头,她袖手而立,不停点评:“您瞧瞧佟贵人,不愧是皇贵妃的妹妹,这一手绘画行云流水,颇有写意风。” 这在场的妃嫔,载歌载舞,个个都是才艺双绝。 她目光望向一旁的康熙,他腰间悬挂着她先前绣的荷包,现下已半旧,仍能看出来那拙劣的手法。 唱歌她不会,跳舞她不行。 就靠着一张脸,横行天下,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康熙的要求挺低的。 康熙瞧她看的认真,没忍住,直接将她的脸别过来,冷笑着问:“就这般好看?” 见她点头,康熙气的一噎。 “朕给你跳一个?”康熙问。苏云溪想了想,就算他敢跳,她也不敢看。 一个从来没有学过的人,去跳舞,那不是闹着玩的。 再说康熙敢给她跳,明儿就能被御史的折子给淹没了。 这么一想,她艰难的将目光从几个小妃嫔身上拔下来,一脸唏嘘道:“看看都不成了。” 自然是不成了,她的目光太过专注,康熙觉得,比看他的时候,更专注些。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走吧。” 两人施施然的往前走,等小妃嫔看见两人的时候,他们停都没停,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佟贵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光沉了沉,看向一旁忐忑的小常在,低声道:“不打紧。” 当场有什么表示的梦,她也做过。 但崇妃盛宠两年有余,想要打破她的战绩,相当艰难,这一次原本也没想着能够拉下崇妃,而是要在万岁爷的心里,留下些许的印象。 若是万岁爷有旁的想法,能够想起来她们其中一人,就尽够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就在想,怎么从崇妃口中抢走万岁爷这块肥肉,后来想想,阖宫妃嫔都铩羽而归,她这个小妃嫔,定然也算不得什么。 那么她们唯一胜利的机会,就是团结起来,用一群新人,来战胜一个崇妃。 她觉得还是很有机会的,毕竟鲜嫩的跟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干不过一个年级渐长,又满脸都是疤痕。 这样的一个女人,若是一群鲜嫩的小妃嫔干不掉,那她就麻溜的跪下俯首称臣。 现在的首要任务,不是说要某个人得宠,而是打破崇妃独宠的局面。 她打一入宫,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苏云溪回了翊坤宫之后,便赶紧歪在软榻上,捧着热茶来吃,一边道:“好累。” 但是累的高兴,她之前见喜,得了天花,面上没什么动静,心里其实害怕以后再也无法站立了。 她的性命倒是还好,只她没了,她的孩子落在别人手里,那就也生死难料了。 有了孩子之后,有了牵挂,真的舍不得死。 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幼崽,她就是那天不能倒的天空。 不是每一个皇子,都会像太子一样,能够得到康熙的眷顾和恩宠。 想起来太子,她眸色深了深,对于太子的了解,一点都不少,当初在上书房的时候,那也是一个班的同学。 她日日瞧着,对方聪慧又伶俐,智商很高。 甚至情商也极高,只不过被身边人捧的有些过了,对待老师也是君臣的态度。 后世的时候,对于让老师跪着讲课,对他的毁誉也挺严重的。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拿点心来。” 她得吃好喝好,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样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不为旁人,也要为自己。 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动力十足。 在她养身体期间,这是一点都没闲着,她吃瓜都快吃饱了。 这一批妃嫔,有了她这个共同敌人,空前绝后的团结。 日日载歌载舞,将青春美少女的魅力都给展现出来,甚至并不邀宠,只默默的展示着自己。 苏云溪吃瓜都吃饱了,每天都有新节目看,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这一批小妃嫔不错。”她夸赞道。 然而等到南巡的消息一出来,这种短暂的平衡,登时被打破了。 谁都想跟着南下,明知道南下的路上,路途遥远,不光有看风景的机会,还有侍寝的机会,傻子才会放过。 佟贵人和赫舍里贵人两个,也弹压不住小妃嫔了。 没有人统领的情况下,就有些乌烟瘴气了,今儿这个闹肚子,明儿那个发热的,甚至还有平地摔的。 左右闹出不少笑话来,让前些日子的姐妹情深,瞧着也像是个笑话。 皇贵妃坐在翊坤宫正殿的太师椅上,也在询问这个问题。 “你消息最灵通,少不得来问问你,这南巡的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皇贵妃道。 苏云溪看着她,对方没有拐弯抹角,她也就直说了。 “头一次南巡,估摸着是有政事,万岁爷心里有数,旁人都是置喙不得。”她浅声道,一边慢悠悠的品着茶,一边侧眸望过来,低声道:“左右万岁爷不喜这些幺蛾子。” 皇贵妃抿了抿嘴,知道这是在说最近闹的有些凶了。 她叹了口气,也有些无奈:“谁说不是呢,只弹压的狠了,一个个都哭起来,瞧着怪可怜的。” 皇贵妃也有自己的计较,这打头是佟贵人,是她本家。 她就是让她吃吃苦,知道厉害了,这才能完全收敛,要不然还当皇宫跟家里一样,能够随便过家家呢。 “您心里有数就成。”苏云溪随口道。 这宫里头的一举一动都是有深意的,她也知道,不让这群妃嫔厮杀几个回合,左右得见点血,这才能安生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开始的时候,都是选择放任不管。 聪明的才能留下来。 苏云溪手中端着粉釉的盖碗,侧眸望过来,半晌才在皇贵妃忐忑的眼神中问:“您给妹妹透个气,是想自个儿去,还是想让四阿哥去。” 这是两个概念。 若是自个儿想去,那么这宫权就要交出去,要承担的风险还是比较大。 若是想叫四阿哥去,这就好运作了,雪竹雪宝二人都要带,其余的都带上,好像也无所谓。 皇贵妃惆怅一笑:“本宫自打出生以后,就没有出过京城,这辈子估摸着也没有机会了。” 和自由比起来,宫权自然要重要的多。 南巡最起码要几个月,到时候她回来,这中间会发生太多事情了。 她有些扛不住。 苏云溪表示理解,看了她一眼之后,才浅声道:“臣妾知道你的心,只是人生短短几十年,这说过去就过去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皇贵妃在病重的时候,被康熙封为皇后,然后成为历史上的一日皇后。 后来再没有封后过。 她的寿命,哪里是几十年,兢兢业业那许久,最后黄土一捧,有什么意思。 皇贵妃被她看的脊背一凉,想了想,低声道:“那如果本宫想跟着的话……” 她抿了抿嘴,想到了先前额娘来,在她明确表示,不愿意的时候,仍旧送了小九起来。 还不如松快些。 苏云溪挠了挠头,轻笑着道:“晚间臣妾跟万岁爷提一提,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成不成的,也无法控制。” 皇贵妃点头,其实只要她说要去,康熙不会拒绝的。 毕竟这样的事,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但是崇妃愿意主动的开这个口,她就愿意感激,笑了笑,柔声道:“倒麻烦你了。” 这感情怎么来的,就是我麻烦你,你麻烦我的,情谊就出来了。 “宫里头这一摊子,你不管了?”苏云溪笑着调侃。 皇贵妃颇有大妇风范,纵然有拈酸吃醋的时候,但这大面上顾的特别好,对于男人来说,就是一个省心贤惠的大妇。 但是她自个儿,定然过的苦。 人都有自己的欲望,当你泯灭自己的欲望,去满足别人欲望的时候。 才会有一些称赞,比如说你温柔贤惠等等,都是对个人的剥削。 苏云溪是做不到的,谁要是从她面前争宠,她估摸着会一巴掌将人抽南极去。 两人说着,就见惠妃、荣妃、德妃一道过来了。 经过这么久之后,大家都默认了,宫里头若是有求人的事,就要来寻崇妃。 毕竟论脸面,在座的各位加起来,也不如她一人厉害。 苏云溪笑了笑,赶紧叫金钏伺候着上茶上点心,众人寒暄过一道之后,才听三人说明来意。 和皇贵妃目的一样,都是在问南巡的事。 这光说了一句南巡,旁的一概不知,难免要打听消息。 苏云溪笑着道:“妹妹知道的,也不比姐姐们多,只是若有想法,直接跟妹妹说了,有空的时候,会跟万岁爷交代一声的。” 惠妃抿了抿嘴,先是夸了她一句,接着道:“就是来问问姐妹们的意见。” 如果大家都留,那就都留,如果都去,那她也要去。 不管怎么说,这母妃都去了,这皇阿哥定然是要跟上的,多跟万岁爷培养感情,定然没错。 而荣妃也是这么想的,纵然胤祉体弱,但他也不小了,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若不然,下次出宫,那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这么一想,她视线不禁看向一旁的德妃。 宫中五巨头,尽数都在翊坤宫,众人都翘首以盼,等着出个结果。 谁知道这等啊等,从上午等到了下午,这才见宾主尽欢的散场了,所以结果到底是什么,无人得知。 等人都散了之后,这翊坤宫就安静下来。 金钏纠结了一瞬,才轻声道:“几位娘娘都跟着,这……” 苏云溪摆摆手,没说话,她定然是要都跟着的,毕竟世人有传闻,说是崇妃独宠后宫,但都没有见过。 满人里头掌权的,尚且年迈,打从后金那会儿长大的都有,在这种情况下,大家的包容心,可比汉人大一点。 若是叫汉人知道,她独宠后宫,那吐沫星子,定然要把她淹死。 她不能冒这样的险,只要后妃尽数跟上,到时候呼啦啦的排场,都是一等一的尊贵人,谁敢说对方无宠。 这也是其余四人敢来寻她的底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对于彼此的小算盘,知道的一清二楚。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他穿着鸦青色的旗装,上头绣着团龙云纹,板正又挺直。 “万岁爷今儿俊逸非凡。”她夸了一句。 康熙理了理马蹄袖,侧眸望过来,淡淡道:“直说吧,有什么事求朕。” 苏云溪一噎,不肯说,直接往他怀里窝,一边强调,自己是真觉得他帅。 然而一个经常不这样说话的人,突然变了口风,那定然是有求于他。 康熙对此深信不疑。 他将披风递给身后的梁九功,这才浅声道:“行吧,你直说。” 能够满足的,定然不会绝她的面子。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她坐在妆奁前,慢悠悠的卸钗鬟,一边道:“臣妾有什么可求您的,您向来都是要满足臣妾的。”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实则问题最大了。 康熙上前帮她卸钗鬟,看着她大妆过后,脸上的痕迹看着不大明显,便笑道:“你整日里担心脸,这上妆也不怎么看的出来。” 这话说的亏心,古代的脂粉,完全盖不住瑕疵。 她看着自己花花的脸,也挺佛系的,跟命比起来,脸上有东西,简直无所谓。 “是不是淡了些?”她洗过脸后,慢慢的涂抹着脂膏,是御医调配的,专门用来祛疤,她觉得可能没用,但还是认真用着。 能够有一张白皙的面皮子,谁愿意顶着花脸。 “是。”康熙凑近了看,也觉得好像淡了些。用篦子给她通着头,一边道:“左右朕也不介意,无妨。” 是什么样,也就什么样了。 苏云溪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西洋镜中的自己发呆。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求朕。”康熙手下轻柔,嘴里却没有饶她。 他盼着是有事,又盼着是真觉得他光风霁月,今儿瞧着入她的眼。 第 75 章 “您倒是信臣妾一回。”苏云溪笑吟吟道。 她侧眸望过来,眸色盈盈,像是有湖光水色,潋滟生波。 康熙挨着她坐下,到底选择了相信。 两人挨在一处说话,半晌苏云溪才笑道:“今儿几个姐姐过来,您可知道?” 康熙点头,这他肯定是知道的,后宫有风吹草动,都会禀报给他知道。 “想着问问您的意思,这几位姐姐,您是怎么安排的。” “你想怎么安排?”康熙问。 这话一出,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直起身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笑眯眯问:“不若一道带着?” “成。”康熙没有多说什么,一口应下。 到底心里有些惆怅,原来她真的有求于他,才会夸他。 他侧眸望过来,轻声道:“你心底怎么想?” 苏云溪见他眼神认真,这心底怎么想,显然意味深长,但她随意的撩了一下头发,轻声道:“自然想跟几个姐姐一道玩耍了。” 他是去南巡,政事无数。 又不是牵着她的手,游山玩水,她自然也是需要人陪的。 康熙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才垂眸,拈着自己的指尖道:“嗯。” 他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终于明白,什么叫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种抓心挠肺的难受,甚至还有一种无力感。 她人就在你面前,对你笑靥如花,巧笑倩兮婉转悠扬,然而你却摸不到她的灵魂,咫尺天涯。 你鼓鼓脸颊,就能亲到她的脸。 却感觉不到她的心。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看见崇妃,就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烧。 那火烧的特别旺,烧的他难受至极。 却不知道怎么宣泄出来。 让他直接跟她说,想要她的心,这般矫情的话,他说不出来。 帝王尊严,让他说不出这么低声下气的话。 康熙抿了抿嘴,看向一旁毫无所觉的崇妃,她人就在他面前,早晚有一天,她的身心都将属于他。 他眸色幽深,带着些许的狠厉伤痛。 在他眼神的盯视下,苏云溪从尾椎骨生出一抹惊悚来,像极了被肉食动物紧盯的感觉。 “万岁爷,您饿不饿?”她问。 康熙摇头,就听崇妃娇嗔道:“臣妾饿了。” 他要是饿了,就去用膳,盯着她瞧做什么。 “想吃什么?” “不知道。” “锅子?” “凉粉。” 康熙侧眸看了她一眼,春日乍暖还寒,吃凉粉定然是不成的。 “香饮子如何?”他问。 苏云溪眼前一亮,笑着点头,香饮子确实不错。她吸了吸口水,迫不及待的点餐:“还要加玫瑰卤、花生碎、葡萄干、龟苓膏、酥糖……” 想想就觉得好香,她催促的看向一旁伺候着的金钏。 “快去。”她道。 金钏有点犹豫,半晌才规劝道:“晚间喝茶水,睡不着怎么办?” 康熙眼风扫了她一眼,她登时不敢说话,战战兢兢的下去准备。 “你若睡不下,朕陪你玩。”他道。 苏云溪点头,拿出围棋跟他玩,这个技能,是她从脑海伸出扒拉出来的,技术不咋滴,瘾还大,说的就是原主。 听她这么说,康熙还有些震惊,他缓了缓才问:“水平怎么样?” 这样他好决定,到底是让着她十个子,还是五个子。 “好着呢。”苏云溪大言不惭,见他望过来,便浅笑着道:“跟您比,绰绰有余。” 康熙一听就乐了,笑问:“那你让朕十个子。” “区区十子,谈何挂齿。”她道,说着又歪头道:“您让臣妾二十个子,臣妾也赢不了。” 她这话一说,康熙登时笑起来,合着就是个新手。 他心里登时有数了,笑眯眯的冲梁九功道:“拿朕的白玉棋盘来。” 这么说着,一边笑道:“赢了朕,这玩意儿就赏你了。” 白玉棋盘,也算是珍品,以前不知道她会玩这个,所以没拿过来,现在知道了,就给她玩好了。 苏云溪歪头想了想,柔声道:“那您便从头到尾让着臣妾。” 要不然她赢不了,当看见白玉棋盘的时候,她的获胜念头,空前绝后的高涨。 “这样吧,第一把,您不能走对棋。”苏云溪道。看着康熙有些懵,她就认真道:“就是您只能走错误的步数。” 康熙无言以对。 摆开棋盘之后,他从来没下过这么艰难的棋,不光自己不能下对,还得喂招,让她赢。 果然只要人活的够久,就什么情况都能遇见。 苏云溪倒是喜笑颜开,一脸心花怒放道:“臣妾赢了。” 看着康熙不忍直视的眼神,她侧眸望过来,低声问:“怎的了?” “最后一步,你走错了。”所以他又赢了。 苏云溪面不改色的将康熙的棋子扒拉开,按着棋谱,给自己摆个胜利,这才骄矜的望过来:“臣妾赢了。” “嗯,崇月真棒。”康熙违心的夸赞。 两人玩了一会儿,康熙便直接回了乾清宫,既然决定要走,也提前就有很多安排,反而比平日里更忙了。 苏云溪抱着自己的白玉棋,和小算下的昏天暗地。 两人都是新手,倒也玩了个旗鼓相当。 但是交流之后,她才发现,这小算面上看着不显,其实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 苏云溪眸色幽深,小算确实是个人才,放到现代社会,若是能接受教育,必然是万里挑一的栋梁。 人聪明,学东西又快,性子又踏实。 可惜如今只能在宫中当太监,甚至不像前朝,这宦官也风光的紧。 现在的太监,就真的只是太监罢了。 等天气放暖之后,出宫南巡的名单也出来了。 几个高位妃嫔和阿哥、公主,能叫上名的,都跟着一道出宫了。 大家都闷在宫里,刚一出来,都兴奋的跟什么似得。 包括苏云溪在内,她都高兴,不肯闷在马车里,非得穿上骑装,自个儿骑马。 偏偏瞧着又生疏的紧,让奴才牵着马溜达也不肯,康熙看的心惊胆战,便直接上前来,低声道:“你上来,朕带你跑两圈。” 苏云溪眼前一亮,她也有些不敢跑,毕竟都是记忆中原主跑马,她自己是毫无经验的。 万一摔了,皮肉伤倒也罢了,若是伤筋动骨,那就不妙了。 “臣妾谢过万岁爷。”她说完,就被康熙手下一个用力,直接给拽了上来。 坐在康熙怀里,苏云溪回眸望他,有些不确定的问:“您行吗?” 男人不能问行不行,康熙作为帝王,也受不住这个问题。 他直接打马开始狂奔。 打从到古代后,就没有经历过高速行进,这突然间打马奔驰,当发髻上的流苏,被风吹的纠缠在一起,环佩叮当,她突然就知道什么叫风的自由。 “跑快点。”她窝在康熙怀里,一脸兴奋的大喊。 康熙觑了她一眼,跟随她的指令,直接快速的策马,他马是神驹,一时间将众人都甩在身后。 尘土飞扬,百花盛开。 眼前的一切,都从眼前一闪而过。 苏云溪兴奋的要不得,直接大声喊:“再快点。”她激动的嗓子都快要劈叉。 康熙却慢慢的缓下来,低声道:“你这身子大病初愈,经不得这么狂烈,还是缓一些。” 看着他控制马匹,渐渐的慢了下来, 苏云溪就觉得,挺突然的。 “玩一玩嘛,反正太阳正好。”她道。刚才那种飞驰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她有些舍不得。 “乖,溜达溜达就成。”康熙不为所动。 他是真的担心,万一吹风受凉了怎么办,故而不曾理会她撒娇痴缠。 然而苏云溪要是轻易能放弃,那就不是她了。 她快速的环视一圈周围,见无人注意,便折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威胁道:“您若是不带臣妾打马飞奔,臣妾就当众亲你了啊。” 这个威胁,着实新奇。 康熙头一次听,他慢条斯理的甩了甩鞭子,低头凑过来,温声道:“你倒是亲啊。” 别光嘴上功夫,实际上,什么都不做。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干不过他,论脸皮厚,她定然是比不得。 “嘤嘤嘤,人家想跑嘛。”她又扫视一眼周围,见没有人关注,便偷偷的撒娇。 她很久不曾耍赖,康熙看着好玩,便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 苏云溪想了想,偷偷的捏住他腰间软肉,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您不答应,臣妾就拧您了。” “成,前头那路口,瞧见了没,只能到那了。”康熙指着前头道。 然而那么一点距离,还不够马跑起来的。 苏云溪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妥协了,便不再多说什么,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康熙想了想,用披风将她围在怀里,这才重新打马。 两人玩了个痛快,身后跟着的侍卫都快疯了,他们的马和皇帝的马,自然比不得。 苏云溪激动的小脸红扑扑,搂着康熙一个劲的说好话。 “万岁爷真好,万岁爷真棒,万岁爷臣妾好爱您。”她小嘴叭叭的开始说,但是目光却溜溜达达的在侍卫里头巡弋。 “瞧什么呢?” 康熙看的心里不得劲,就低声问她。 苏云溪听他问,也知道他是吃醋了,就一本正经道:“臣妾想着,世人皆不及您万分之一,如今细细打量,果然如此。” “这侍卫有万余,竟寻不到有你半分优秀的人。” 她一脸笃定。 康熙原本有些生气,闻言没忍住翘了翘唇角,崇妃夸他最好呢。 然而苏云溪两三年不曾见过外男,看见母猪都觉得清秀,更别提这皇家侍卫,都是各大家族里头的青年一代领头者。 你说优秀不优秀。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男。 现在都在她面前,她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看,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是好惨一女的。 康熙高兴了一会儿,见她还在看,便又不高兴了。 “看什么呐。”他语气凉凉。 苏云溪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个人,非得长个嘴。她一脸深沉的开口:“臣妾在想,这雪宝,往后怎么嫁?” 雪宝才一岁,这面前的人,都多大了,哪里能配。 康熙无言以对,然而听崇月这么一说,他看面前的侍卫们,就更加的不顺眼了。 就这些狗东西,也想觑他的女儿,做梦吧。 “不行。”康熙板着脸,不高兴道:“不提这个,他们不配。” 他是打心里觉得不配。 苏云溪瞧着他这样子,就为未来的女婿点蜡,明明平日也没见怎么样,偏偏说起话来,就这么女儿奴。 “总要嫁人的。”她淡淡道。 说起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康熙那张清隽的脸,登时拉的老长。 “不说这个。”他道。 想想就觉得心梗的慌,女人嫁人后艰难,这皇帝的女儿,也不例外。 就算贵为公主,嫁人两三年后没了的,多的厉害。 在这种情况下,他着实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作为皇帝,什么问题都没有逃避过,唯独想想,整日里见的肉团子,甚至尿他一手,他都没有生气,却要为另外一个男人,受尽苦楚。 谁都不配。 康熙板着脸,看着侍卫的眼神,跟刀子似得。 弄的众人都紧了紧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让帝王如此不悦。 苏云溪倒是自在,拍拍屁股跟没事人似得,小眼神不时的往人群中飘,对于她来说,也不是说想跟侍卫发生点什么。 就是欠。 平日里见不到,这突然见了,就觉得欢欣的紧。 人到底是群居动物,这在宫里头,整日里见的就是那几个熟悉的妃嫔,她都看厌了。 青春活泼的小帅哥也有,这成熟稳重的青年也有。 都跟康熙有不一样的风情,若不是一穿越过来就是皇妃,她定然要嫁个……这么一想,又觉得没意思。 时下只要有点资本的男人,都免不了要纳妾,还不是得跟别的女人去分享。 还不一定有康熙这种阅尽千帆,觉得一人不错的心。 偶尔去吃个花酒什么的,睡个妓子什么的,你还不能说,要不然就是不贤惠。 想想就觉得窒息的紧。 面前的侍卫们,登时就不香了。 这么想着,她便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康熙,说实在的,康熙也不差,他相貌清隽,肌肤白皙,带着养尊处优的雍容。 行事性格,身材长相,都没有什么说的。 唯独有一条不好,那就是身边的女人太多,让人非常有危机感。 但是这大清的男人,就算是温饱之家,也想纳个妾什么的,说到底,是这个时代的错。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不高兴道:“臭男人。” 康熙:???? 他一脸懵的望过来,方才还哥哥好哥哥棒最爱哥哥了,这会儿就臭男人。 这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云溪想了想,这才低声道:“古人诚不欺我。” 康熙:??? “你说什么呢?”他问。 苏云溪不能说是自己想到的,只能往别的上头扯。 “方才跟您说雪宝的婚事,臣妾就细想了一下,这驸马固然不能纳妾,但是可以有房里人,甚至还有试婚格格。” 这说的是,每个公主出嫁前,都会派两个小宫女到驸马家,先睡上一睡,看看有没有功能障碍,并一些恶劣的习性。 就算没有侍妾,什么伺候的丫鬟之类,都可以睡。 这说起来,还是身边女人不断,不过没有名分罢了。 “都贵为公主了,凭什么跟旁人分男人。”她不高兴的开口。 凭什么跟旁人分男人。 康熙品着她说话的字眼,慢悠悠的套她话:“你觉得,男人只能为一人独享?” 苏云溪毫不犹豫的点头,她侧眸望过来,轻声道:“人性都是自私的,臣妾爱着您,便想着您时时刻刻跟臣妾在一起。” “这个问题上,男女都一样。” “您若是能接受臣妾跟您一道的时候,也睡旁人,臣妾便能接受,您跟臣妾一道的时候,睡旁人。” 这话大逆不道。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 他张口想要斥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胡闹。”康熙不疼不痒的骂了一句,崇妃说的话,道理他都懂,然而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苏云溪瘪了瘪嘴,话题又扯了回来。 “咱的女儿,都已经是公主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凭什么还要受这个委屈。” 说起这个,不得不说唐朝的公主,纵然风评被害,但是自由又大胆,多好。 “仿唐?”康熙皱了皱眉。 苏云溪没往深了说,笑了笑,这才随口道:“到时候再说吧,您开放豁达,英明神武,说不得到时候社会风气不同呢。” 说起雪宝来,她突然有一点点危机感了。 以前总是想不好,自己能做什么,现在她知道了,给雪宝一个轻松自由的社会,就是她最大的责任。 以前总觉得,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 她跟康熙说这个,也有试探他想法的意思。若是康熙听完跟听天书一样,她自然不会往下说。 但是康熙听完,不以为意,她就知道,康熙对这个,并没有多少想法,只不过是懒得去改变罢了。 苏云溪笑着侧眸望向他,柔声道:“臣妾饿了。” 话题转变的太快,康熙险些没跟上。 他听完有些无语,却还是冲梁九功招了招手,示意他拿东西过来。 “乖,少吃点。”他道。 现在走到半道上,这更衣不大方便,少吃些少喝些,省的到时候尴尬。 苏云溪知道这个道理,她吃了几口牛肉干,便不再多吃,闹了一上午,有些累了,便冲着康熙挥挥手,往皇贵妃的轿辇上去。 “姐姐忙着呐。”她笑眯眯的打招呼。 蹭上车之后,不禁舒了口气:“还是您的轿辇舒坦。” 毕竟皇贵妃位同副后,这福礼待遇,都是妃位所不能比的,就连这轿辇,规格也是不同。 “多歇歇。”皇贵妃道。 她方才又是打马又是玩闹的,瞧着就辛苦的紧。 说着就叫宫女赶紧上茶上点心,一边将手中劈了一半的绣线放下。 苏云溪凑上来瞧,见颜色鲜嫩的紧,便笑着问:“做什么呢?” 皇贵妃向来端庄持重,用的色也比较稳重,都是一些比较老气一点的颜色,或者就是明黄了。 “给你做个荷包。”皇贵妃随口道:“先前随手画了一个金鱼,瞧着好看,便想着给你做个荷包戴。” 这话一出,苏云溪登时没有什么话说了。 她是皇贵妃,副后,给她绣个荷包,比万金还要情谊重。 偏偏她嘴上,什么都没有说。 一切都闷在嘴里,不曾吐露出来半分。 “那便谢谢姐姐了。”苏云溪笑眯眯的挨近了些,和她一起劈绣线,这是个技术活,她做的少,那指甲就有些不听话。 “怎的劈这么细。”线越细就越费功夫。 “嗯。”皇贵妃应了一声,没说旁的,一边道:“你大病初愈,可不能再放肆吹风了,万一着凉了,亏空身子怎么办。” 宫里头的女人,实在太容易没了。 应该说,宫里头的人,太容易没了,不光是后妃,包括皇子公主宫人,都是如此。 因此见了病气,都如临大敌。 苏云溪笑了笑,柔声道:“好着呢,这才敢放肆一回。” 两人闲闲的说着话,看着她温柔的侧颜,苏云溪有些出神,宫里头的女人,都斗的跟乌鸡眼似得,要说真看对方很不顺眼,那也是没有的。 不过是要抢同一块蛋糕吃,不得不斗罢了。 她不知道皇贵妃到底是怎么放下心中的成见,愿意来给她绣荷包,但是这份情谊,她记在心里了。 “别光说妹妹了,姐姐合该好生注意身体才是。” 崇妃这话一出,皇贵妃忍不住怔在原地。 她最近身子确实有些不大好,但从未跟旁人说过,也不知崇妃是从何处得知。 “这……” “人生短短几十年,为这个为那个的,都不如为自己。” “就算名留青史又如何,若英年早逝,人都没了,管那身后名做什么。” 她点到为止,不敢多说什么。 说到底,两人都是皇妃,是存在竞争关系的,说的多了,若是觉得是为了后位敲边鼓,就不值当了。 “如此么?”皇贵妃若有所思。 她近些日子来,总觉得力有不逮,胸口闷痛。想来也是,她一心为着家族,熬心费神,一刻都不敢松懈。 可家里头,还是送了小九进来。 说是姐妹帮衬,说到底,还不是拿姐妹来分她的男人,不曾考虑过半分她的心情。 姐妹情深,一心为她。 说出来跟个笑话似得,也不知道怎么说得出口。 第 76 章 但这话,不应该由崇妃说出来。 在她不该说的时候,仍旧说了出来,就显得格外的珍贵。 可见崇妃一心想着她,显得这份情谊,愈加珍重起来。 原先的时候,皇贵妃心里有万千谋算,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卸了这股子心气。 苏云溪侧眸望向她,柔声道:“妹妹这话,听着有些不大对,但是许多事,都要徐徐图之。”她品了口热茶,又接着说道:“您进来妆容愈加厚重了,可是为了遮气色。” 毕竟这个时候的脂粉不大自然,你稍微改变一点,就瞧的很明显。 皇贵妃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垂眸低声道:“原来这把明显么?” 那为何那日额娘,就星点不曾看出异常。 “是啊,明显的紧。”苏云溪随口道。 在马车里头窝了一会儿,她又有些待不住了,回眸明媚一笑,柔声道:“您好生歇着,臣妾先出去玩。” 皇贵妃端庄一笑,目送她下了马车。 外头的宫女这才又回了马车伺候,一边问道:“崇妃娘娘跟您说什么呐。” 她隐隐约约听见些许,好像有些不大对的样子。 皇贵妃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主子们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奴才拿捏,就算是佟家的奴才也不成。 小宫女呼吸一滞,被这凌厉的视线吓的不敢说话,半晌才喏喏道:“奴婢逾矩了。” 皇贵妃没说话,她撩开帘子,看向外头的崇妃。 对方正骑在马上,由奴才牵着马,溜溜达达的往前走。 苏云溪之前策马奔腾,倒是挺好玩的,就是她轻易没怎么运动过,这硬件支撑不了软件,故而有心无力。 像极了年迈的渣男,面对青春年少的女子。 遗憾的叹着气,这才退而求其次,只这样坐在高头大马上。 但是她穿着火红的旗装,脊背挺直,眉眼高抬,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在一众奴才中,却显得愈加显眼了。 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多么适合将她从马上拉下来,看着她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康熙远远的看着,半晌才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将自己的想法压下。 他这次南巡,任务重大,一为河工,二为汉人。 黄河之事,多年忧患,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他心头大患,只以前的时候,最后一次南巡,已经将水患治出来几成,如今又要重新来过。 而汉人也是。 历史总是由人的血泪组成,这大清入关的时候,做了什么事,他心中一清二楚。 如今过去才多少年,老一辈的人,都还活着。 并且记忆颇深,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消除这种隔阂。 他又看了一眼崇妃,这才别开脸,专心的忙自己。 这日日行进,前几日的时候,苏云溪兴奋的跟大马猴似得,整日里在外头闲逛,不是骑马就是驾车,左右要看看外头的风景,呼吸一下外头的空气。 几日下来,她就厌了。 蔫哒哒的窝在皇贵妃马车上,鼓着脸颊道:“怎的还没到?” “这下了马车还有水路,千里迢迢的,慢的紧。”皇贵妃慢条斯理的安抚她。 这出门若是容易,大家都天南地北的跑了,又怎么会窝在出生地,鲜少有出门的机会。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是早上在海南喝椰子汁,晚上到大连吃海鲜。 到了古代,岂不是一个惨字了得。 早上在京城吃豆汁儿,晚上在京郊吃豆汁儿。 反正任你怎么跑,还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转悠,想要跑远的,那没个十天半个月,都不能跨过府城。 苏云溪这么一想,出来的机会难得,她不能这么咸鱼的呆着,便下去磨康熙,非得要带着几个侍卫和孩子,去市集上玩。 “大部队走的慢,臣妾去玩一遭,快马跟上,您放心了。”她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十个侍卫,臣妾定然好好的带回来。” 然而康熙听完,丝毫不为所动。 毕竟这宠妃和龙凤胎,不管是哪一个拎出来,都是至关重要的。 别说出事了,就是掉个头发丝,也够他伤心难过的。 “不许再提。”康熙板着脸道。 若是说起这个,就没意思了不是,苏云溪鼓了鼓脸颊,突然眼前一亮:“要不,您一起?” “您想想,这跟着大部队,谁都知道皇帝在这,您若是直接轻车简从自己走,时不时的和大部队汇聚一下,倒也挺好的。” “您这是要见识一下风土人情,但是皇帝的车架到了,各地都做了面子功夫,你这是什么都瞧不见的。” “您好生想想,这要看民生,自然要融入到民众里头去。” “这轻飘飘的打马扫街,那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她说的振振有词,梁九功在边上听着,只觉得是四个大字‘妖言惑上’。 然而康熙听罢,有些意动。 “明儿再说。”他道。 这话一出,苏云溪就知道,这是答应了,不禁一拍手,高兴道:“臣妾等您的好消息。” 出行在外,什么都不方便,到傍晚时分,安寨扎营,御厨在空地上热火朝天的炒菜,苏云溪想了想,也挽着袖子凑了上去。 叫人支了小锅,非得自个儿下面条吃。 她这么接地气,是众人所没有想到的,然而康熙看惯了,甚至还会打下手。 两人一个剥小葱,一个剥酸,配合的还挺默契。 众人一瞧,心里也大胆些,过来帮忙烧火,一边絮絮的说着话。 苏云溪就在笑着问那侍卫,多大了,家里可有妻室,还问了家里头开支几何,京中物价几何,哪一家酒楼的饭菜好吃。 哪里的小曲好听。 她问的细碎,侍卫兴奋的脸通红,一一答了。 康熙在一旁瞧着两人聊的热火朝天,突然有些不得劲,但是他理不清这种思绪,就放任一旁没管。 见他淡然,苏云溪便更加胆大了。 甚至还问出了经典问题:“若是你妻子,和你母亲同时落水,你只能救一个,你先救谁。” 这个在现代很奇葩,很让人无语的选择题,在这个时候,答案却非常简单。 “自然是选母亲。”那侍卫随口道。 苏云溪笑了笑,没说话,转而又问:“那若是你妻子和你母亲闹矛盾,吵的不可开交,你又如何?” “做儿媳的哪里能跟母亲吵,也太过不孝,休妻便是。” 那侍卫有些不解,却仍旧耐心回答。 “那你跟你妻子感情很好,舍不得休妻,你又如何?” “打啊骂啊叫她改了便是。” 听他回答完,这面条也下好了,苏云溪起身,叫奴才来盛饭,牵着康熙的手,施施然的回了自己帐篷。 当时没说什么,但是进了帐篷没旁人的时候,她这才侧眸望向康熙,柔声道:“今儿臣妾问了那侍卫那么多,您有什么想法。” 她先前问的那些细碎,都是为最后的问题铺垫。 叫侍卫放下心防,当成一次普通的谈话。 康熙蹙了蹙眉尖:“他说的,不都是天经地义?”他也有些不解。 不知道问这个,到底有什么意思。 “天经地义?”听见这个回答,苏云溪没忍住笑了,她冷笑道:“话是这么说,但您想想,这话里头,简直血淋淋的。” 压根就没有把女人当人看,就是货物,也珍惜些许,但是他们没有。 就算在后世的时候,也有许多平权运动,但是在这个时候,女人是没有发言权的。 侍卫的话,周围人都没觉得不对,什么连女人,也没觉得不对。 和康熙一样,都觉得是天经地义的。 “万岁爷,先前的时候,由雪宝开头,臣妾就想到了女人身上。”她目光寂寂,叹了口气:“想了半晌,竟觉得越活越回去了。” “您是明君,向来以民为本。” “怎的突然的这女人就不算人,不在民的范围内了。” 康熙听完,噗嗤一声笑出来,捏着她的脸颊道:“妇人之仁。” 这是笑话她净想些有的没的,但是苏云溪不服气,她先前就决定,要给雪宝一个自在的空间,当然要从这个时候开始。 更别提如今还有一个严重的事,那就是裹小脚。 清廷禁的厉害,但没什么用,该偷偷的裹,还是会偷偷的裹。 然后慢慢的还向上层社会进展,到了最后,这有鞋穿的小姐,裹着小脚走不得路。这没鞋穿的丫鬟,却是一双天足。 纵然雪宝免了这一遭,但是雪宝会生孩子,雪竹会生孩子。 他们的后代,总是逃不开的。 可康熙一脸懒得提,你莫名其妙的样子。 苏云溪吸了吸鼻子,先是专心吃面,等吃完了,才轻声道:“您想想,这后宅妇人,都说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但为什么呢,还不是不让学。” “这当母亲的不好,这养出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就像您学识出众,养出来的太子,就是其他皇阿哥比不上的。” 当然这也不能比。 康熙板着脸冷斥她一声:“胡言乱语。” 然而神情却若有所思起来,前世的时候,他奉行愚民教育,觉得省心,但是这辈子,他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崇妃的肌肤,白的近乎透明,在昏黄的烛火下,染上一层薄薄的暖光,偏偏她刚吃完面条,有些热,脸颊便泛起了红晕。 四周幽暗,连天地都失了颜色。 她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影,清晰的一塌糊涂。 可和旁边的一灯如豆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她的眼眸中,能映出他,也能映出世间万物。 这么想着,康熙便忍不住深深一呼吸。 他有些不知所措,对于政务,对于人心,他都能运筹帷幄,唯独对崇妃,他有些束手无策。 “朕会考虑的。”康熙道。 苏云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追究到底,毕竟这样的事,突然说出来,对于古人来说,冲击力定然很大,她有事没事,多敲敲边鼓,等时机成熟才一发治人。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周围一片的漆黑,苏云溪就被叫了起来。 这么反人类的做法,只有康熙敢。 他穿着平民衣裳,也递给苏云溪一套男装,示意她换上,压低声音道:“走,朕带你出去玩。” 苏云溪眼前一亮,登时高兴起来,这起床气瞬间消散,牵着康熙的手,快乐的起身。 这穿男装,也不用化妆,她用清水洗了一把脸,将耳饰也给取了,这才一道往外走去。 几人屏息凝神,跟做贼似得,偷偷出了营地。 “刺激。”她高兴极了。 康熙抿了抿嘴,看着她这么兴奋的样子,突然有些担忧,试图约法三章:“你要听话,不能乱跑。” “嗯呢。”她满口应下,一点磕绊都没有。 然而越是应的快,越显得漫不经心。 几人骑着马,溜溜达达的往前面的镇上去。 “走,臣妾带您玩。”她道,说完又觉得不对:“人前定然不能这么称呼,臣妾叫您老爷?” 康熙不置可否,叫老爷也成,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侍卫太监,看来是不能叫情哥哥了。 人少的时候,这走的就特别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一个小镇。 天刚蒙蒙亮,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这街道上,就已经是奔走的行人,和袅袅炊烟了。 看着生活气息十足,和他们仪仗路过时,那种肃然不同,现下瞧着格外的有烟火气。 苏云溪瞧了瞧,忍不住笑道:“这才是生活的气息嘛。” 康熙也跟着点头,见一个年迈的老太太背着一捆柴,颤颤巍巍的走着,就上前问:“老太,你这柴怎么卖的。” 老太太伸出一个巴掌。 “五两银子?”康熙皱了皱眉,这一捆柴就这般值钱不成。 老太太呆呆地啊了一声,又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分开。 “五贯?”康熙又问。 老太太一副我听不清的样子,苏云溪想了想,问梁九功要了五个铜板,放在手心,示意老太太看,对方登时喜笑颜开。 “还以为要抢,作孽哦。”老太太把柴往地上一扔,拿着铜板撒腿就跑。 明明头发花白,方才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这转瞬就精神起来。 康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言以对。 挥挥手,示意侍卫将柴火送给一旁的小店。 小店乐呵呵的收了,一边笑着道:“这老太今年六十了,耳朵有些背,经常在街上卖柴,寻常这么多,只要两文就能买,看她年迈,带着孙子不容易,这才给五文的。” 康熙点点头,索性坐在店家的小摊上,叫他上几碗馄饨,一边慢悠悠的问着。 “你们倒是心善,她家里头什么情况,怎的一个老太养孩子。” 这么大年纪,合该颐养天年才是。 “害,别提了,这是个命苦的人。”店主说起来就觉得唏嘘:“她这辈子,就养一个儿子,这儿子呀,也是个孝顺的。” “老来得子,原就宠着,后来长大了,品行也是极好的,还考上秀才,生的也俊秀,可以说一表人才。” “后来娶了个美娇娘,眼瞧着日子一天好过一天,谁知道呢,这婆媳同时病了。” 这个问题,康熙总觉得似曾相识。 “家里头的银钱,供着他读书尚且紧巴巴的,这拿药费钱,一时半会的,也凑不上。” “统共就够一个人的药资,这秀才就选了老娘。” 一个人得救了,那个人就没了。 暖和和的美娇娘,咳死在了冬日的夜里,留下一个襁褓中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苏云溪听完沉默,这样的故事,放在现在,是一个孝子的故事。 也是一个贫穷的故事,但凡家里头有钱,也不至于只治一个人。 “可是这妻子的娘家有钱,那秀才顾着自己的傲骨,不肯去拿钱。” “后来呀,这秀才葬了妻,不等外家找上门来,便一夜白了头,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听着跟话本一样,谁能想到,活生生的发生了呢。” 店主惋惜的紧,这老太被救回来了,可儿媳没了,儿子也没了,人就有些想不开,要不是还有襁褓中的孙子养,估摸着也活不久。 “这不是话本。”苏云溪叹了口气,若是话本,自然有一万种写法,而不是这种现实到冷漠的话。 康熙皱了皱眉,想着方才的老太,不禁叹一声造化弄人。 伉俪情深,竟也过不到白头到老。 “一夜白头,也算是白头一场。”康熙突然感叹道。 苏云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么感性的话,着实不像康熙能说出来的。 “这人命也太脆弱了,短短几十年,尚得珍惜才是。”她随口道。 人活着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的,当你忙碌的时候,那真是一眨眼就过。 仔细算算,她竟然穿越两年出头了,明明现代的事,都还在眼前一样。 “是啊。”康熙侧眸望向自个儿的宠妃,仔细的回想,前世的时候,她寿数如何。 却不得其法。 “走吧。”将最后一口馄饨咽下,康熙这才起身,这听了一肚子的故事,又听见烟火气十足的平民交涉,不禁觉得新鲜的紧。 “大爷,买花吗?” “大爷,您瞧瞧这姑娘,油光水滑的,养的极好。” …… 听见这话,苏云溪敏锐抬眸,看向一旁,就见几个小姑娘,双眼无神的蜷缩着,任由众人打量探看。 “老屠户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人登时兴奋起来。 “这次又挑谁?”“那个又玩死了?” 男人们哄堂大笑,猥琐下流的声音不绝于耳,康熙皱了皱眉,正要走,却听老屠户说起话来,声如洪钟,却没个人样。 “这些打从京城来的小玩意儿,也太不禁玩了。” 这些属于贱奴,连寻常奴藉都不算。 死了就报病亡,一点事都没有。 苏云溪瞧着膀大腰圆的屠户,他往那一站,胳膊比地上小美人的腰还粗,哪里经得住他玩。 那些被挑选的小姑娘,却没什么反应。 “就那个吧,瞧着就青嫩。”老屠户随手一指,扔了二两银子过去。 “这个不成,打从那出来的,二十两。” “这么贵?”老屠户有些意动,又有些嫌贵。 苏云溪听不明白这暗语,便问身边人:“那出来的,是哪里出来的。” 已经说了是京城出来的,这还不可言说,那估摸是个尊贵地方。 “宫里头。”旁边的人,小小声的回,不敢叫旁人听见了。 苏云溪瞳孔微缩,宫里头的人,怎么可能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这宫里头伺候的宫女,说句不好听的,有些父亲的官职,比主位妃嫔的父亲官职还高,就算是比较低的,那也是旗人。 手里头捏着田地和爵位,能进宫的都是包衣旗上三旗,这皇城根下的人,就要活着,就有钱拿。 康熙显然也听见了,他冲梁九功示意,叫他买下来。 “这姑娘好看,爷要了。”梁九功手里捏着钱袋子,大摇大摆的掷在摊位上,这才指了指那被老屠户选中的小奴女。 没人抢的时候,这小奴女显得无可紧要。 有人抢的时候,这小奴女就显得格外紧要。 老屠户不高兴了,冷声道:“这是老子先看上的。” 就算梁九功只是个太监,这在宫里头,能跟他吐沫星子乱飞说话的人,除了个别几个,还真没有旁人。 他代表着皇帝的脸面。 老屠户这形态一出,周围跟着的侍卫,刷的就拔出腰间佩刀。 老屠户瑟缩了一下,不再说话。 几人带着那小奴女,先行离开,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得看着些才是。 到客栈要了几间房,叫金钏看着那小奴女洗漱过,这才押过来问话。 毕竟是小奴女,这许久不曾洗澡,身上又脏又臭,几人都有些受不了,这清洗过,才没有掩鼻。 “奴婢青釉拜见几位贵人。”宫里头出来的人,可能不认识康熙,却都认识崇妃,她原先有些不确定,现下听了金钏的名,又见梁九功是个太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安安稳稳的跪着,不发一言。 “你怎么被卖到此地的?”苏云溪问。 “回崇妃娘娘话,奴婢……”她苦涩一笑,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奴婢是文贵人跟前的大宫女。” 文贵人这三个字出来的时候,苏云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文贵人早已经没了,这跟前的大宫女却被千里迢迢的卖了,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你仔细说了,本宫为你做主。”她随口道。 青釉苦涩的笑了笑,她双眸殷切,半晌才缓缓道:“文贵人和奴婢,原先都是恨毒了您,盼着您死的。” 第 77 章 一叶障目。 当你心中满怀仇恨,再去看人的时候,难免会有失偏颇。 再加上文贵人迫切的想要出头,如果不能侍寝得宠,那么主位妃嫔便不能得罪。 在这种情况下,她是需要主动为主位妃嫔排忧解难的。 故而当时得宠的富察贵人,就成了大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后快。 然而当被打入冷宫之后,在这日日夜夜里,终于明白了许多事,有些人,就算你除掉她,自个儿也不一定上位。 人越是在低位,越是能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然而宫里头,这些事都是要命的。 后来文贵人没了,草草下葬,再后来,风头过去了,就连她也被卖出来了。 “奴婢被卖出来一年有余,辗转几户人家,由于在京城里头,了解到奴婢是宫人之后,为了不沾惹是非,再偷偷的发卖了。” 这样倒了几次手,若不是恰巧碰上,她这辈子,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若不是进宫了,她也是官家小姐,谁知道一朝轮为小奴女。 “你被何人所卖?”苏云溪随口问。 青釉小脸苍白,唇瓣蠕动,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久不在宫中,不知宫中现下情景如何。 有些人,你要是攀咬上,没个结果的情况下,会反噬自身的。 康熙敲了敲手中折扇,冷声道:“你尽管说。” 青釉瑟缩了一下,满是惧怕的开口:“奴婢是被贵妃娘娘卖的。” 这话一出,面前的众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她不禁有些懵,侧眸望过来,低声道:“奴婢手里有她的信儿,被她卖了也不敢说,但平日里装憨,娘娘许是没察觉,随手就提脚卖了。” 她更加不敢说了。 这手中握着的证据,若是寻常也就罢了,折腾出来,就要命了。 这么一想,她不禁叹了口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苏云溪摸了摸下巴:“什么信儿?” “什么香主。”她道。 青釉只知皮毛,并不知深切的内在。 然而香主这两个字,却格外的敏感,康熙听罢,面上不动声色,握着折扇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可还有旁的?”苏云溪又问。 青釉摇摇头,她老老实实的伸出手,在地上画出香主牌的样子。 看完之后,康熙皱皱眉头,示意一个侍卫带着她走,先关押起来,贵妃和香主之间若有什么联系,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人不可掉以轻心。 苏云溪叹了口气,侧眸望过来,柔声道:“这青釉……” 古代的女人,都是苦命人,半点不由己。 康熙眸色幽深,他看了一眼被押走的青釉,没有说话,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她说的话。 香主。 贵妃是香主,还是贵妃和香主有联系。 他浑身都散发着冰凉的气息,重来一次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和他想象中格外不同。 这么想着,就听崇妃道:“大厦将倾,倒也无妨。” 康熙点点头,不管她是什么牛鬼神蛇,在他这里,也必须乖乖的俯首称臣。 两人坐着缓了一会儿,又往远处去,不得不说,这一路上,着实有些精彩,什么都能瞧见。 “您瞧瞧这三七,多好啊。”路边一个妇人捧着一把三七道。 她对面的汉子一脸不虞:“你这算什么成色,给你三钱,不能更多了。” 苏云溪打眼一瞧,还想着挺不错,这价钱应当诚恳。 谁知道那妇人闻言脸色一变,低声道:“这么大一筐,三钱……”连出汗钱都不够。 “你不卖也得卖。”那汉子满脸阴翳,拳头已经握起来了。 但妇人一点都没有妥协,她鼓着勇气试图讲理,然而一个想要占便宜的人,又怎么会看不穿她的虚张声势。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汉子冷笑。 苏云溪瞧了瞧,刚要上前英雄救美,就突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那夫人的鞋和汉子的鞋,布料颜色都一样。 虽然大差不差的青色,但也没巧合到纹理都差不多。 她摇着折扇,冲着梁九功招招手,示意他拿瓜子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戏。 两人演了一会儿,旁边的人不上钩,就有些想走。 “别走啊,接着演。”她嗑着瓜子道。 那汉人眯了眯眼,握着拳头上来:“少管闲事。”说着他直接扔给妇人三钱碎银,夺过筐子就要走,留下来的妇人,嚎啕大哭。 苏云溪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哭,声音很大,哭的非常响亮,但光打雷不下雨。 架势扎的极好,就是眼泪珠子半颗没有。 “哭大声点。”她将手中的壳交给一旁的金钏,侧眸和康熙咬耳朵:“您说她会哭到什么时候。” 康熙想了想,摇头道:“不知。” 这样的事,她是不知道的。 苏云溪瞧着她这一幕,突然间想起来,其实头一次去贵妃宫里头的时候,她也是吃了下马威的。 她吃红豆,但是对外的时候,总是说自己不爱吃红豆糕。 可那日贵妃的桌上,摆着的都是红豆糕,红豆饼之类,贵妃笑眯眯的看着她,叫她吃。 当时还是个小贵人,对于贵妃的命令,无有不从。 等她要走的时候,就听贵妃道:“原来你能吃红豆。” 苏云溪当时低着头没说话,毕竟形势比人强,她不是个爱逞强的人。 这会儿经历了青釉之后,难免又想起贵妃来。 看着面前这妇人哭闹,她突然就明白了,有些人,就算是装也装不像的。 这常被欺负的人,眉宇间总是愁苦居多,再就是会有瑟缩感。 但这妇人都没有。 她笑眯眯的问:“怎的不哭了,快哭呀?” 一行人穿的好,又是京城口音,想要讹一把也是正常的。 然而妇人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跪地哭道:“求贵人怜惜,小妇人就指着那三七吃饭呢,被人抢占了去,可如何过活。” 她信她的鬼,这两人一唱一和的。 然而此时周围围了许多人,那妇人瞧了她一眼之后,突然眼前一亮,抓着她的手,跪在地上就哭:“我知道你在我家受了委屈,不能穿金戴银的,想要跟着贵人一道走了,我也理解,可是小宝儿还在家里头等你。” “他如今不过一岁,话都说不明白,都会念叨着娘回的。” “你快跟我回家去吧,我会叫我儿好生赚钱养你的。” 这是发现她女扮男装了。 苏云溪被她粗粝的手掌一掐,细细的手腕子登时红了一大片,她不高兴了,板着脸看向妇人。 接触到她冷厉的目光,那沉沉的极具压迫感,那妇人瞬间明白,这估摸着,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妾室。 看她这行径,也没个正头娘子的端庄样。 在妇人想对策,怎么把这美人弄走赚一笔的时候,瞬间就天旋地转,被人掀翻在地上。 踩着头按在地上,妇人瞪大了双眼。 明明瞧着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贵人,怎的突然间就变成练家子了。 苏云溪揉着自己的手腕,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敢跟坏人凑的太近。 周围的人一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按着妇人的说辞,显然是家里头的儿媳妇嫌贫爱富,直接跟有钱人跑了。 连自己小儿子都不要了,这样的女人,就应该打一顿关起来,好生的教导过,才能不惹是生非。 谁成想,还不得骂声出口。 这妇人就被打倒了,看对方那样子,跟看蛆虫似得。 “啧。”苏云溪磨了磨后槽牙,原以为是骗财的,谁知道连色也图。 康熙更是大怒,他的女人,在他面前,被人给欺负了。 “就地打死不论。”康熙冷着脸道。 苏云溪目光隐晦的横了他一眼,侧眸看向一旁的妇人,对方能屈能伸,这会儿倒真心实意的哭了。 看着可怜极了。 “罢了,将她押下去,问问县令,到底是怎么治理的。”苏云溪不高兴了。 康熙点点头,到底没有当众打杀了。 示意一旁的侍卫压着人去,这才牵着苏云溪的手,直接往前走去。 这小镇就没什么可玩的了,原本就小,一会儿时间,碰上这么多的事,已是难得。 周围人有一肚子话想说,然而听见说什么问问县令之后,大家都噤若寒蝉。 明显是属于惹不起的那一拨。 两人出了小镇,这外头渐渐的荒凉起来,年前的时候,雪下的好,这麦子瞧着还不错,一眼望去,尽是金黄的麦浪。 一连玩了三日,她就觉得有些无聊了,老老实实的回归大部队,窝在皇贵妃的车架上,懒洋洋的一动不动。 “你这脸颊,是不是好多了?”皇贵妃问。 苏云溪伸手摸了摸,满不在乎道:“不知道,没看。” 她是没看,这脸毁成这样,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是让她整日里捧着脸,以泪洗面,那也是办不到的。 想想头一次出宫的时候,在钟鼓楼附近,这多少人过来搭讪,但是这几日出来玩的时候,没有类似情况发生,可见并没有变好。 皇贵妃瞧着惋惜,但没有多说什么。 “出去玩的时候,且小心些,注意安全。”皇贵妃将手中的荷包递给她,一边说道。 苏云溪接过就系在了腰间,侧眸望过来,低声问:“您怎么知道,这出去了?” 皇贵妃笑了笑,没说话,这瞒得过旁人,瞒不过她。 毕竟什么都要经她的手,光是看看账簿,再联系一下,白日里完全见不到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云溪嘿嘿一笑,柔声道:“您想出去玩吗?” 她自然是想的,然而跟崇妃一道出去玩,势必要夹在万岁爷中间,这样的话,难免会闹出龌龊来。 女子最爱拈酸吃醋,别到时候玩没玩好,却惹的一身腥,就有些不大好了。 这么想着,她含笑摇头:“不喜欢,东奔西走抛头露面的,说出来不大好听。” 然而她眼里的期盼,是压不住的。 苏云溪微微一下,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咱俩一起,叫万岁爷跟在后头保护。” 要不然,康熙跟皇贵妃搭话的话,她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而康熙光跟她黏在一起,皇贵妃在一旁看着,也够扎心的。 “要不臣妾去问问万岁爷,能不能直接跟您一道出去玩。”苏云溪说完,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当着康熙的面还好,若是背着他在外头玩,他瞧不见的地方,确实有些不好做。 苏云溪皱了皱眉,叹气道:“人生艰难。” 确实有些艰难。 皇贵妃一听,也跟着沉默,含笑摇了摇头,大胆的执起她的手,柔声道:“能够出来透透气,不坐在那四方天地里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若不是崇妃,她此次,定然不会出来的。 也无法体验,这大好山河的秀丽壮美。 苏云溪点点头,在这个时候,说什么自由,简直跟做梦一样。 “到前头的市里才好玩,这乡下地方,也容易污了你的眼。”皇贵妃是标准的贵女,目下无尘。 这乡下小地方,对于她来说,除了偏僻落后,并没有吸引人的地方。 皇贵妃点点头,不抱什么期望。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崇妃敢在她面前提,就有解决的方式。 也不知道她跟万岁爷怎么说的,到的时候,连带她一道,捎着出去玩了。 “这……”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身上的男装,有些不自在。 站在人群中,是一种非常惊奇的体验,和在宫中的感觉完全不同,旁人瞧着你身上的衣裳,知道你是贵人,故而离的远远的,一直不肯凑近。 甚至遇见几人的时候,自动分流。 苏云溪倒是兴致勃勃,一到春日,就爱吃些冬日没有的东西,比如各色水果等。 “您尝尝这个,最新鲜的樱桃,刚出来的,打从鲁地来的。”她笑眯眯的捧着樱桃过来了。 樱桃在这里,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但是在宫里头,寻常不得宠的妃嫔,想要吃这个,是难上加难,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想着,她拈起来一颗吃,果肉丰厚,带着樱桃特有的清甜味,好吃极了。 “您再尝尝这个。”苏云溪笑眯眯的给她塞了一个雪球,柔声道:“这是山楂裹了糖霜,又酸又甜,可好吃了。” 她吃的兴起,又高兴的回眸投喂。 皇贵妃跟着她一道胡闹的时候,心中还有些忐忑,这在万岁爷面前这么放肆,怕是有些不大好。 但是皇上瞧见跟没瞧见是一样,完全没有在意。 甚至还会叮嘱:“吃多了甜的,容易口干,记得喝水。” 一会儿又叫人送湿帕子来,明明隔了一段距离,却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照顾的清楚明白。 原来万岁爷和心爱的女人,一道走路是这样子的。 和平日里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截然不同。 甚至就连跟寻常的妃嫔一道,也不同。 她这才完全明白,底下人报上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万岁爷也是会体贴人的。 皇贵妃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便笑吟吟的,也跟着放开了些许。 “您尝尝这米酒,味甜又野蛮,不知道后劲咋样,您就尝一口。”苏云溪又得了新东西,一脸高兴的菓来分享。 刚开始的时候,皇贵妃确实有些局促,但是当这过后,她渐渐的轻松了许多。 苏云溪笑了笑,带着她一道玩,甚至还进了成衣铺子和银楼去瞧了瞧。 看着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她给皇贵妃又买了几个小玩意儿,柔声道:“您玩个稀罕就是了,这东西做工不大好。” 话是这么说,皇贵妃手里握着小鱼佩,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咳。”康熙在后头清嗓子。 他跟在后头看了半晌,这崇妃买了一圈又一圈,唯独没给他买。 “怎么了,您若是累了,便去寻个茶楼,好生的坐坐。”苏云溪随口道,眼神都没往这里飘一眼。 皇贵妃看懂了,但当着康熙的面,她也不好意思提醒。 见万岁爷离远了些,赶紧道:“万岁爷想叫你也给他买呢。” 苏云溪心里知道,但是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她就是故意不给他买的,闻言笑道:“得亏您提醒,要不然我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一边说着,一边随手挑了一块玉佩,一脸郑重的捧在康熙跟前,笑着道:“您瞧瞧这双鱼佩,一分为二,您一半,我一半,合在一起,就是百年好合呢。” 她随口胡诌。 其实就是一平常的子母双鱼佩,硬生生被她掰扯成鸳鸯双鱼佩了。 康熙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高兴的紧。 “嗯。” 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他就转过视线,不让苏云溪看他的脸,生怕瞧见他脸上的笑容。 苏云溪这才回到皇贵妃身边,到底玩了许久,有些累了,就拉着她一道,往茶楼里去,听着小曲,喝着茶,还挺惬意的。 “你是不知道,那妇人拉着我的手,非说我是她儿媳,这可是砍头的罪过。” 想当皇上的娘,当场打死,真的便宜她了。 然而苏云溪想要看看她幕后的人,因此叫人压着往县令那去,想着能查出点东西来,这会儿又说起来,她就想起来这一茬,回眸问:“那妇人如何了?” 他们经过之后,就走了,这后续问题,也没有关注。 “派一侍卫去瞧瞧。”康熙道。 既然崇妃关注,想要知道后续,那就让她知道好了。 苏云溪随意的点点头,又把这一茬给忘了,又玩了半晌,觉得疲乏了,这就往大部队走去。 然而过了两日,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却有些惊。 那妇人被关了两日,就毫发无伤的放出来,还在那条街上卖她的田七。 “嗯?”她皱眉问是怎么回事。 梁九功低着头回:“那妇人有背景。”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小人物罢了,但是对县令来说,那可是大人物。 是从钮祜禄家出来的奴婢。 这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钮祜禄氏作为大姓,自然余威不小。 就算是已经被抄了,但具体罪名还未下来,都按捺着,等待最终结果。 那小县城天高皇帝远的,消息不同,尚未知道呢。 “万岁爷已经交代了,说是要重查。” 梁九功交代完之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他忙着呢,来说一声,已经是崇妃地位特殊了。 苏云溪随意的点点头,柔声道:“辛苦你跑一趟。” 说完就忍不住皱起眉,又跟贵妃相关。 她想起来青釉,又想起来这妇人,怎的恰巧,就在那一个地方,碰见了两个贵妃相关的人,要么是有人做局,要么是贵妃的大本营。 要不然那有这么凑巧的,竟凑巧成这样了。 苏云溪皱起眉头,手指磕了磕桌子,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偷偷的再查一查贵妃了,觉得定然是会有新发现的。 然而现在远远的离开京城,倒是力有不逮。 缓缓图之吧,左右人已经没了。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两人搂在一处,苏云溪就感叹:“出门在外,实在太不方便了。” 每日沐浴更衣,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臣妾是不是更丑了?”她问。 原本脸上就会有东西,还整日里风吹日晒的,定然是糙的厉害。 苏云溪叹了口气,一脸惆怅道:“莫不是臣妾不好看了,所以爱就消失了?” 这些日子,小康熙安静的紧。 康熙无言以对,捏了捏她的脸颊,叹气道:“看来你是不累。” 他每日里,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忙乱的脚后跟都不沾地,到她这嘴里,还爱消失了。 “爱不会消失的。”康熙随口道。 就见崇妃叹了口气,一脸落寞道:“臣妾知道呀。” 这说的挺像话的。 康熙脑海中刚闪过这,就听崇妃又接着说道:“爱是不会消失,但是爱会转移,您是不是在外头久了,爱上别人了。” 听她这么说,康熙闭上眼睛,懒得搭理她的无理取闹,说出来跟闹着玩似得,估摸着自己都不信。 “吃什么飞醋?”他随口说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慢悠悠道:“朕整日里守着你,漫说什么美人了,就连女人都没见过。”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在她记忆中的色批头子老康熙,竟然比她还要矜持守礼,看见女人跟没看见一样。 甚至她有时候还把持不住的想要摸一摸,亲近一二的。 “倒是你,瞧见美人儿就双眸放光,至于么?”康熙不满道,刚开始的时候,以为她是做戏,但眼睛里头的光,是骗不了人的。 她就是很喜欢美人儿。 第 78 章 “你且安生些,这周围都是侍卫,可比不得宫里头。”康熙低声道。 在宫里的时候,那都是伺候的奴才,在康熙眼里,听这些都是无妨的事。 但侍卫就不同了,不能叫听见不雅的声音和动静。 “臣妾也没想怎么的。”苏云溪道。 两人絮絮的说着小话,到底搂在一处睡下了。 路途遥远又漫长,刚才的兴奋褪去,她就开始怀念宫里头的安稳日子,和皇贵妃并肩坐着,一边道:“您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难。” 她一脸惆怅:“我想吃水晶肘子了,再不济爆炒腰花也成。” “羊肉锅子也不嫌燥。” “再不济,芹菜百合也可以。” 她吸溜吸溜口水,深深的怀念御厨了。 皇贵妃瞧着她这个样子,不禁笑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这般爱吃。”崇妃那身材,就连怀孕,都保养的极好。 这生完孩子出了月,就完美如初。 宫里头谁不艳羡,不曾想她竟然是个爱吃的。 “您知道什么样的人不爱叭叭么?”苏云溪侧眸看向皇贵妃,仍是那副惆怅样子:“因为我以前有的吃,所以不吭声。” 现在没吃的了,自然惦记着。 皇贵妃含笑摇头,是这么说的,她抬眸看了一眼崇妃,这些日子,整日里在外头跑,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最起码她原先蜡白的小脸,现下红扑扑的,纵然脸上有些痕迹,但也不打紧。 “你想吃,我就给你弄来。”皇贵妃在心里想,怎么也不能亏待了她。 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只含笑看着崇妃懒洋洋的窝在那,这在马车上头,也不能看话本,实在有些无聊,加上晃晃悠悠的,她就睡过去了。 在一阵香气中醒来,苏云溪还有些懵,她舔了舔唇瓣,嘟囔道:“我怎么闻到羊肉锅子的味道了。” 这么说着,她到底没抵住香味的诱惑,直接起身,一下马车,就见膳食都已经摆好了,她点名过的,都有。 苏云溪怔在原地。 皇贵妃能够做到这一步,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对于她来说,完全没有想到,随口一提,竟然能做到。 坐在膳桌前,皇贵妃陪着她一道用膳,一边道:“也是你福运好,恰巧就有了。”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恰巧。 不过是有人给你安排了。 苏云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而侧眸望过来,柔声道:“我知道您的心意。” 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她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开吃。 她吃的痛快,皇贵妃瞧的高兴,也跟着多吃了些。 然而等到晚间的时候,皇贵妃就有些不大好,她身子不好,吃这有些过于油腻了,一时间克化不了,当晚就病了。 苏云溪去瞧的时候,她还笑着道:“到底身子有些不大好。” 话是这么说,然而对于她来说,确实难受的紧。 “行了。”苏云溪坐在她边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生病了就好生养着。”这身子着实弱,吃点东西就不成了,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该喝药了。”她道。 看着那黑黢黢的苦药汁子,皇贵妃面色有些不大好,侧眸望过来,可怜巴巴道:“等放凉了再喝。” 然而这中药,总是凉了之后会更苦。 “喝吧,我喂你。”话是这么说,苏云溪却没拿勺子,直接掂着碗来喂,见皇贵妃神色间还有犹豫,便解释道:“一口气喝完,也就苦这么一道,一勺一勺的喂,更苦。” 正话反话都被她说完了,皇贵妃无言以对,乖巧的一饮而尽。 面上的表情,便愈加苦楚了。 “乖,吃个蜜饯。”苏云溪赶紧拿这个哄她。 皇贵妃笑了笑,果然乖巧吃下,其实在宫里头待久的女人,哪里会怕喝苦药汁子,毕竟这日子过的可比这黑药汁子苦多了。 又喂过药,替她掖了掖被子,苏云溪这才走了。 等回了自己的帐篷,苏云溪侧眸望向一旁正在看书的康熙,低声道:“皇贵妃的脉案,您可曾看过?” 她的脉案,她没有资格看。 但又着实担忧,毕竟在历史上,她就是一个早逝的女人。 看着苏云溪担忧的眼神,康熙想了想,低声道:“等会儿朕去看。” 他说过的话,都会实现的。 苏云溪笑着点点头,柔声道:“谢万岁爷。” 康熙目光平平的看着她,后宫里头的女人,他见太多了,两面三刀的有,当面笑嘻嘻,背后捅一刀的,更是应有尽有。 但万万没有见过,会有这么的女人。 她会担心别人,到他这里提醒,看对方的脉案,生怕出一个差错。 “对自己好一些吧。”康熙道。 苏云溪侧眸望过来,柔声道:“有您就尽够了。”皇贵妃对她好,她就也要对皇贵妃好。 康熙一听她这又来灌迷魂汤,不禁笑了,转过身懒得搭理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时至今日,他要是看不明白,那他就白活这几十年了。 打从江南晃悠了一圈,再次回到宫里的时候,苏云溪只觉得宫里头非常自由,她再也不想出门溜达了。 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再好的风景,在奔波几个月的疲惫下,也显得平平。 坐在翊坤宫正殿的太师椅上,这才舒舒坦坦的长出了一口气。 这么想着,苏云溪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有些梗人,她决定睡一觉再说。 这一觉,就睡了第二天下午。 她一醒来,就见银钏守在她床前,见了她赶紧道:“奴婢查到贵妃住的地方了,就在那延春阁里头,那地方偏僻,可叫人好找。” 最重要的是,已经出了六宫,势力范围的辐射,难免小了点。 故而过了许久,她才查出来。 明明已经按贵妃的礼节葬下了,人却被养在延春阁里头,说起来也着实奇怪的紧。 苏云溪眸色幽深,低声道:“仔细盯着,但什么都不要做。” 她感觉,这贵妃应当也是一步大旗,比她想象中蛰伏的还要深。 这么想着,她侧眸望过来,柔声道:“这些日子,你一个人守着正殿,辛苦了。” 银钏听罢,心中慰贴。 这翊坤宫是众人瞩目之地,想要守住自然艰难,她原没有想着能有个什么结果,但是主子夸赞,就是令人愉悦。 “为娘娘办事,是分内之事。” 她客气谦虚了一句,就见崇妃娘娘直接从腕子上撸下来一个玉镯子,一边往她手上套,一边道:“这有功就要赏。” 这么说着,她不禁微微一笑。 银钏踏实又能干,嘴上什么都不说,却细心的紧,不管你有什么交代,都能一一的办到。 刚说了一会儿,就见金钏一脸惊慌的走了进来,低声道:“皇贵妃娘娘昨儿身上就有些不大痛快,今儿病倒了。” 其实不痛快很久了,只不过没有看罢了。 毕竟是有难言之瘾,又是在路途上发生的,她一直忍着。 苏云溪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金钏回答,就见康熙黑着脸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脸不虞的坐下,见崇妃一脸疑惑不解,这才低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她要面子,非得忍着。” 这回来之后,心气一泄,自然有些撑不住了。 这病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确实挺要命的,是妇科病,怪不得她不肯说出来。 苏云溪看着康熙,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臣妾想去瞧瞧。” 康熙抬脚就要跟她一起走,她想了想安抚道:“您在这等等,臣妾去瞧瞧再说。” 听他那意思,必然是难以启齿,有男人在,定然不好说。 说罢她就急匆匆的过去了。 到翊坤宫的时候,就见皇贵妃一脸苍白的躺在榻上,先前的精气神彻底没了,猛然一看,竟有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苏云溪板着脸,一脸严肃的问。 皇贵妃瞧见她那眼神,登时有些心虚,语气便愈加的弱了起来:“以为自己能好。” 苏云溪听这话,就血气上涌:“您以为能好,您倒是好一个瞧瞧,您实话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她眼睛里都快要喷火了,皇贵妃不敢多说什么,赶紧道:“就是下漏不止。” 这算是个厉害毛病了,难治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难以启齿,每每都拖到最严重的时候,才会去寻医生,就算有千般能耐,也难救一只脚踏入棺材的鬼。 “你呀你。”苏云溪恨铁不成钢,她先前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一声,说怎么也要注意身体。 什么话都给说了,该说不该说的都吐露出来。 不曾想,断在面子上。 “人的身体,不过如此,没什么可隐瞒的。” 苏云溪冷着脸,直接牵住她的手,在自己身上寸寸巡弋,一边问:“不知臣妾和您,有何不同。” 这天下女人都一样,在御医眼里,不过是病症罢了。 也就古人自己给自己套了个枷锁,竟然扯不开了,就连命也不如这重要,焉能叫人不惋惜。 皇贵妃脸颊红透,羞赧的想要拽回自己的手,顶着满脸红晕,哑着嗓低声道:“你做什么呢。” 她屏息凝神,嗓子紧绷。 苏云溪冷声道:“不做什么,就是告诉您,这天下女人,都生的一个模样,没必要紧紧的捂着,这贞操固然重要,和命比起来,着实算不得半分。” “大不了,指定一个御医诊治,事后了结他。” “左右旁的命,都比不得你。” 这些话,简直不能入第二人的耳。 皇贵妃慌着去捂她的嘴,一边道:“满嘴胡吣。” 第 79 章 苏云溪面色不变,她看向一旁的皇贵妃,在她惊慌的眼神中,低声道:“哪里是满嘴吣,不过是爱之深情之切罢了。” 女人下漏不止,在现代的时候,不过是个病症罢了。 在古代,这属于脏病。 简直难以启齿。 可在苏云溪这个现代来的人看,为这个死,简直莫名其妙。 她板着脸道:“有外伤就有内伤,这不过是内伤罢了,和脾肺没什么不同,您好生的看医问诊,可不能再耽搁了。” 在历史上,皇贵妃就英年早逝,皇后位置就坐了区区半天,多亏。 皇贵妃满脸红晕,被她说的尽数褪去,半晌才闭着眼睛道:“你若是这般想,我便依着你。” 那股劲卸了,便也罢了。 苏云溪看着她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这时代的悲剧,着实有些难搞。 “乖,真的没事。”她压低了声音,温柔的劝慰她。 皇贵妃吸了吸鼻子,看着崇妃坚定的眼神,突然就想撒个娇,她软着嗓道:“成,都听你的。” 苏云溪这才满意,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起身离去。 走到屏风处的时候,回眸望向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不许你费心劳神。” 这意思是不叫她处理宫务了。 一边的嬷嬷,等崇妃走后,这才低声道:“崇妃娘娘这般说,这权利要么下放给四妃,要么下放给内务府,左右都少不了崇妃的好。” 皇贵妃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崇妃若是想要她手里的宫权,只需要向皇上透信儿就成了,压根不必她知道。 宫里头的人,不知道崇妃到底有多受宠。 她在外头的时候,看过皇帝给她擦脸,看过皇帝给她提鞋,看过皇帝低声下气的求她别生气,软语温声的哄着她。 皇贵妃惆怅一笑,她连皇上的好脸都没见过,更别提是这般温柔体贴到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这宫里头的东西,只有崇妃想不想要,她不需要这样拐弯抹角的。 “行了,拿着对牌去乾清宫,就说本宫要好生养病,这宫权啊,就交出来。”皇贵妃低声道。 话是这么说,她神色间还有些不舍。 毕竟宫权交出去容易,收回来难,一旁的宫人看着皇贵妃的眼神,都跟看傻子似得。 然而这般修养着,没过几日的功夫,皇贵妃仍旧病重了。 听见这消息,苏云溪皱了皱眉,皇贵妃这什么都放下了,怎么还会病重。 她往承乾宫去,到里面之后就见门窗紧闭,一股中药味萦绕,室内瞧着昏昏沉沉,看着就难受的紧。 “打开一个窗户透透气。”说着又叫人搬了屏风过去挡住,流通空气可以,这若是再吹着病人就不好了。 她照看的妥帖,来到床前一看,皇贵妃正挣扎着要起身,就被她按下了。 “别折腾了。” 不过动一动,她额头就沁出汗珠来。 苏云溪瞧着心疼,拿了帕子来给她擦拭,看着她浑身无力,面色苍白,那嫣红的樱桃小口,这会儿也没一点血色。 “病的这般重,先前还要强撑着。”她叹了口气,问一旁伺候的宫人,关于病情的情况。 听完之后,她拧着眉尖有些不解。 “好生养着,遵医嘱。”她说了一句,牵着皇贵妃手,左右看了看,仍旧没看出什么问题来,说来也是,她这水平,看不看得出来,都没什么紧要。 皇贵妃低低的应下,她现在连吵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幸好你交宫权的快,要不然有宫务劳烦,怕是更加不妙。” 苏云溪嘟囔一句,便捧着书陪着她,若真时时刻刻都陪着她说话,皇贵妃定然撑不住的。 她还是不闹这个幺蛾子了。 没过一会儿功夫,就见小算匆匆过来,有些为难的看着她。 皇贵妃多精明的人,就睁开眼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直接挥挥手,低声道:“有事就去忙吧。” 她一时间心里有些酸,却不知道应该酸谁。 是酸着万岁爷有崇妃陪,还是酸着崇妃时时刻刻有万岁爷惦念着。 “把床帐放下。”皇贵妃道。 在小小的空间里头,还是相当有安全感的,这样的话,倒也挺好的。 而苏云溪回去后,就见康熙负手立在廊下,看着两小只颠颠的学走路,明明还蹒跚,却想着快速飞奔,一步三摇的,有些可怜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她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康熙回眸,意味不明的望了她一眼,低声道:“朕将宫权交给你,如何?” 苏云溪摇头,她要是真把宫权接过来,皇贵妃必然寝食难安,这是在要她的命。 康熙说了一句,勾起唇笑了笑,这才低声道:“怎的对皇贵妃这般上心。” “谁对臣妾好,臣妾就跟谁好。”苏云溪随口回。 合着这意思,谁对她好,她就跟谁走呗,康熙不悦的将自己想法问出,就听崇妃振振有词的说着,什么对她不好,她为什么要跟着走。 “那若是朕对你不好呢?”康熙眯着眼睛问。 看着他危险的眼神,苏云溪抬眸,看着天上大朵大朵的白云,这才低声道:“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康熙想听真话,但是他觉得什么真话假话,好像都有些不大重要了。 只有真话不好听的时候,才会去分什么真话假话。 她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有说,却又把话给说尽了。 康熙心里跟火烧似得,却拿她没办法,只抹了把脸,当自己方才的话,没有说过。 “你整日去承乾宫,你倒是一片好心,也不怕旁人误会了。”他道。 看着她对皇贵妃好,他这心里就有些不得劲,难受的紧。 崇妃的目光,只能看向他,只能对他好,旁的一概不成。 苏云溪上前牵着雪宝的手,示意她跟着走,看她跟个醉虾一样扑腾着小短手,不禁笑了笑,这才侧眸望过来,看着康熙的神色,淡淡道:“以皇上之见,嫔妃间该如何相处才应当?” “自然是和……”自然是和睦了。 康熙说着,自己就忍不住停下了,是啊,后妃和睦了,他瞧着愈加不得劲了。 后妃就是仇敌,故而才一直强调,要亲如姐妹,都是一家人。 可大家都明白,这有他这个帝王在,争的同一件东西,有利益之争的时候,就很难独善其身。 可崇妃和皇贵妃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这些日子,崇妃的全部心神都在承乾宫。 这乾清宫竟然要退一射之地了。 简直岂有此理。 康熙板着脸想,岂有此理,该罚。 然而看着崇妃的眼神,他突然又说不出来要罚的话了,只正色望过来,低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为自己挽尊一把,康熙这才牵着雪竹的手,教他走路。 没一会儿功夫,就觉得腰酸,将小东西往扶手上一放,便不管了。 “会走就走,不会就罢了,你这般牵着她,腰不疼吗?”康熙道。 苏云溪点头,自然是疼的,但自己的孩子,哭着也得哄着。 再说,有些疼,是高兴的。 又陪了一会儿,她这才将雪宝交给一旁的奶母,和康熙并肩立着,浅笑道:“今儿不忙了?” 现在康熙呈现一种越来越闲的趋势,有事没事,就爱来她这里。 “不忙。”康熙道。 他最近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大加改革,自古以来,这变法成功的概率不多,现在是有两条路走,一条路自然是上辈子走过的老路,这样的话,一切都是可控的。 但是另外一条路,就显得不是很可控了。那就是比较开放的路线,放开愚民政策。 “你说,要是人人识字,会怎样?”康熙笑着问。 自己问完又觉得好笑,她一个后妃,哪里懂这个,想必也是白问了。 “怎样?”苏云溪听完,不禁笑了。 “盛唐再现。”她道。 种花家的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个拥有上下五千年文明的国度,你要是放开了给他发展,绝对会交给你一张完美的答卷。 康熙听完,眯着眼睛望过来,低声问:“怎么说?” “臣妾知道您的顾虑,现下汉人初定,一切都还不好说,然而我朝建立已几十年,说句实话,现下汉人已无力回天,最重要的是善后。” “您若是开放明君,这汉人被异族统治,也不是头一次了。” “而在您庇佑恩德下长大的孩子,再怎么鼓吹他去反您,也是不可能的。” “而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若是大家都识字,国人的发展,必然厉害的紧。” “臣妾对西洋略有了解,那些拿来的洋玩意儿,不仅仅代表着是不同国度的新鲜物件,还代表着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我朝发展停滞不前,而对方正在飞速发展。” 苏云溪历史课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这会儿真叫她说,很多都是不敢说的。 但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说说也无妨。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牛顿就是这个时代的。 “这放开愚民政策,势在必行。”她一锤定音。 叭叭的说这么多,康熙却沉吟不语,就一脸沉默的望着她,苏云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心虚道:“可是臣妾说的有什么不妥。” 想了想,自己又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您要做千古明君的人,这教育跟上来了,往后许多事,便不需要您操心了。” 大清闭关锁国,让大清沦为弱者,谁都能来啃一口,那段屈辱的历史,让人不愿意回想。 现在有机会改变,她不禁高兴起来。 看着她眸色中闪着晶亮的光芒,康熙沉吟片刻,这才低声道:“道理朕都是懂的,只是未来不可控。” “万岁爷,能在一人之下便可控的天下,实在如同危卵一般,触之即碎啊。” 苏云溪担心他又重新放弃这思想,毕竟在历史上,康熙相对来说,是一个热爱西学,比较开放的皇帝。 然而让人想不通的是,历史上,他喜欢西学,也认真的去学了,但是没有要求旁人去学。 “不管是汉学还是西学,有用的都学起来。” 苏云溪这么说着,突然又有些愁:“说到底,还是人口的问题,是时候该休养生息了。” 大清战事连连,不光八旗子弟受损严重,这汉人在战争的交迫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多地方,十室九空,一片荒凉。 康熙谋划了一通,心里就有谱了,当下也不跟苏云溪闲扯了,只步履匆匆的离去,直接召集众臣,商议结果。 苏云溪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这事还有的扯皮。 毕竟是变法,这么重要的事,若是能轻易定下,也不可能说大清走上闭关锁国的路子。 后世有人评价说,这清廷治国,压根就没打算深入想,就是吸血式治国,等这一口吃痛快了,便随时准备退回盛京。 谁知这一吃,不光天下没了,大清也没了。 各种说法的都有,苏云溪含笑摇了摇头,时下生活不易,她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皇贵妃娘娘说……”来人小脸微红,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半晌才红着脸开口:“想吃您亲手炖的清汤。” 这宫里头说是亲手炖,不过是交代一声,中间多看两眼,就当是自己忙活了。 苏云溪笑了笑,低声道:“成,本宫知道了。” 既然她要喝清汤,想着她在病中,甜的腻的都不成,确实要清淡些。 “炖个雪梨百合汤,不放冰糖蜂蜜,光是雪梨的甜味就成了。”苏云溪交代过,想了想,摘掉自己手上的护甲,打算亲自动手。 她算了算人头,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妃、两个孩子等,再加上她,这么多,一人一个雪梨,也就差不多是一碗了。 这样削了一个梨下去,她就觉得有些累,索性灵机一动,直接将雪梨挖了个中空,撒一把百合进去,这样瞧着,还挺好看的。 再将雪梨摆进炖盅,上锅蒸熟,这在秋燥的时候吃这个,肯定好吃的紧。 等做好后,叫奴才挨个送过去,苏云溪提着皇贵妃那一份,亲自过去,皇贵妃一见她来,就是眼前一亮。 这生病的人,格外脆弱,瞧见她之后,不免泪盈于睫,可怜巴巴道:“你是不知道,我多盼着你。” 苏云溪一见就心疼,以前的皇贵妃,那是脊背挺直,眉眼高抬,不说不可一世,那也是高不可攀。 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躺在床上,白着小脸,可怜巴巴的跟她撒娇。 “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她笑眯眯的将食盒递给她,里面并排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炖盅。 皇贵妃靠在软枕上,随意的选了一个,便自己捧着吃。 她现下病的严重,就这么动一动,便下漏不止,但她面上仍旧笑吟吟的,丝毫不漏。 原先的时候,她什么都要憋在心里,行事讲究的是大妇风范,贵女典型,现下人一只脚踏入棺材,突然就想明白了。 衬着还能说出话,衬着感情还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若有一天,唢呐一吹白布一盖,她就再也见不到崇妃了。 像这样和她一道吃甜甜的雪梨百合羹,便再也不可能了,抓住最后的机会,她是得好生的补偿自己一番。 “我整日里唤你来,万岁爷不会不高兴吧?” “实在是病中寂寞,时时惦念着你,一刻也舍不得分离。” 吃着汤,皇贵妃弱声弱气的开口。 苏云溪大大咧咧的摇头,不在乎道:“万岁爷忙着呢。” 光是变法一事,就够他不用剃头了——头都秃了,还有什么可剃的。 “那就好,想必万岁爷也不是这般小气的人。”皇贵妃虚弱道。 康熙在外间听着,越听越不是味,什么叫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什么叫他不会生气吧。 这前后的话一联系,怎么那么怪异呢。 方才接到翊坤宫送来的炖盅,他很是高兴,当即就要跟奴才一道去翊坤宫用,刚抬脚,就见小算那狗奴才直接跪在地上,一脸心虚的说崇妃往承乾宫来了。 故而他直接往这边来,果然她在这里。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对话,是他始料未及。 听到他清嗓子的声音,皇贵妃眸色深了深,见崇妃起身请安,眼神和注意力,登时往皇上那里去,登时有些不高兴了。 她已经不奢望什么爱情和地位了,连最后的一点友情,也不肯给她么。 而康熙见崇妃眸色亮晶晶的,不禁在心里暗骂,这傻东西,被旁人拢了心还不知道。 “说什么呢,这般热闹。”康熙似笑非笑的看向一旁的皇贵妃。 要说了解,他认识皇贵妃这前前后后,对她早已了解的透彻。 她为什么会态度转变,他不知道,但是这内里一看,就知道是有事。 “女人间的事,不好告诉你。”苏云溪随口回。 “哟,还有小秘密了。”他全都听见了,也不必她说。 苏云溪点点头,见他身后的奴才提着食盒,不禁有些心虚,赶紧辩解道:“臣妾想着您最为忙碌,故而不曾亲自去送,还请见谅。” 看着康熙慢悠悠的喝着汤,没说话,她也就没说话了。 室内一时寂静起来,对于康熙来说,皇贵妃在他这,早已经画上了句号,是一个过去的人。 在未来的某年里,会突然病死。 但是对于皇贵妃来说,面前的这个男人,理论上来说,是她的一半男人。 可惜宫里头,和皇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就算她占着半个名分,就算他就在她面前,但是他不愿意搭理她,她就是无计可施。 而一旁的崇妃,正一脸满足的用着梨汤。 这宫里头,原先以为,就她不长久,谁知道就属她好命。 原先的时候,有皇帝宠着,狐假虎威的,谁也不敢碰她,想着等她落魄了,再来踩一脚。 包括她在内,也是算计过崇妃的,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被万岁爷牢牢的护在羽翼下,不曾让她沾染一点风雨。 而如今,就连她,也非常想保护她。 “你好生歇着,朕和崇妃便不打扰了。”康熙说完,直接牵着崇月的手,走了出来。 只要皇贵妃在,崇妃就一直盯着对方,他看着就不高兴。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应当看着朕才是。”康熙为自己鸣不平。 苏云溪蹙起细细的眉尖,看了他一眼,这才不高兴道:“您说什么呐。” “在人前的时候,不能太过亲密了。”她慢条斯理的学着康熙的模样说出这句话,又伸手比了比:“一尺距离,您自个儿定的规矩。” 康熙被她怼的不高兴。 作为皇帝,他的需求,鲜少会被人这样直白的顶回来,登时就不悦道:“放肆。” 见他真的生气了,苏云溪见好就收,就坡下驴,直接道:“万岁爷宽宏,爱你哟。” 以前的时候,康熙听见,直觉得她心直口快,将爱意都挂在嘴上,是最爱他的表现。 现下听的多了,直接回过味来。 她这就是糊弄大师,不光糊弄人,她还糊弄人心。 想着方才对皇贵妃的温柔贤淑,何曾在他身上有过,这么一想,不禁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梨汤,你原先备着给谁做的?”他板着脸问。 其实这话问出来,他就知道答案,毕竟对方提着往承乾宫去了,就没往乾清宫去。 苏云溪沉默不语,毕竟当时是承乾宫去交代的,她特意做的,这事根本瞒不住,她也没打算去瞒。 看着康熙负手而立,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康熙做了这么多年帝王,如今又□□,掌权的他,龙威日盛。 这么充满盯着,充满了压迫感。 苏云溪抿了抿嘴,回望着他。 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康熙无端的觉得有几分绝望,他年迈重生,原以为行将枯木,对女色并不上心,挑了这么一个姑娘,也是看她胆大,能抗事。 谁知道,直接上了心。 如今讽刺的是,那些原先他习为为常而看不透的,如今都一一展现面前。 太过讽刺。 知道了怎么爱人,爱人是什么样,所以才清醒的知道,崇妃不爱他,那些甜言蜜语,不过是甜言蜜语罢了。 她在哄着他,她清醒的一塌糊涂。 泥足深陷,陷入情爱迷局中的人,只有他康熙,没有旁人。 这么想着,他不禁有口难言,想要说的话,都堵在胸口,横冲直撞,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崇月。”你好狠的人。 康熙合上双眸,不让自己的失态泄露出来,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第 80 章 空气中,一阵难言的静默。 苏云溪仍旧眸色清浅,像是一汪清澈的泉水一样,一眼就能望到底。 然而康熙却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难受。 “你……”他唇瓣蠕动,想要问的话,梗在喉头,却怎么也出不来。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致使他受此惩罚。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可一想到崇月会被另外一个男人起了表字,又软乎乎的对着旁人撒娇,他这更是恨红了眼睛。 光是想一想,就有些受不住。 他转身离开没说话,苏云溪瞧着他的背影也没有说话,但是眸色却深沉了许多。 先前的万岁爷,从不曾在意过这些,他如今在意了,背后所代表的信号,也挺有意思的。 苏云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瞬又有些愁。 毕竟帝王的情义固然重要有加,但是这样的情况,说明帝王的情绪不像以前那么稳定。 在这种情况下,她心中反而有些纠结。 就好好的不成么,竟然动了心。如果说理智的康熙非常好糊弄的话,一个不怎么理智的康熙,那难度最起码翻倍了。 就挺突然的。 谁知道晚间的时候,康熙又溜溜达达的自己过来了,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面无表情,耳根却悄悄红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道:“也不是专门为你。” “就是想问问你,前庭有烟花,看吗?” 苏云溪看着他这小学鸡的追求方式,不禁有些无言以对,想了想烟花,倒是挺感兴趣的。 “看。”她一锤定音,想了想,侧眸望着他,轻声道:“把孩子也给带上?” 康熙赶紧摇头,他就是想二人世界一把,若是将孩子们都带上,就要带一大批奴才,这岂不是搅和了他的大计。 “不成。”他一口回绝。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品出味来,闻言不禁意味深长的一笑。 “成。”她应下。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现下已是初秋,夜里风凉,康熙握住她的手,见有微微的凉,便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低声道:“走近些,莫着凉了。” 他回身看向一旁的梁九功,低声叮嘱回去拿披风。 两人施施然的往前走去,这放烟花的地方,设立在了保和殿外,这地方空旷安全。 盛世烟火。 两人开始往近前去,就见烟花开始绽放,不得不说,这火树银花,在这个时候,是不一样的风景。 妙曼的花朵在空中绽放,菊花、牡丹等是常见纹样,那些流苏从天而降,像是流星雨一样,近的触手可及。 苏云溪昂起头人,看着这漫天纷扰的烟花。 “今儿是什么大日子吗?” 她问。 在巨大的爆破声中,她的问话被淹没,康熙只能看到她嫣红的唇瓣启和,却听不见她说的什么,不禁有些着急,侧眸望过来,低声问:“说的什么?” 苏云溪低低一笑,环视周围,见无人注意,便直接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凑在他耳边,大声道:“古人有言,若是对着烟花发誓,两人便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假的,这世界上,哪里有发誓这样的事。 然而康熙听罢,心中动容。 烟花炸开的样子,印在她眸光中,似是璀璨星汉一般惹人。 “朕,爱新觉罗·玄烨对着烟花起誓……”康熙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云溪捂住了嘴,她低低一笑,凑过来柔声道:“臣妾知道您的心意便是,不必多说。” 若是认真起誓,有朝一日他后悔了,必然是要找她这个罪魁祸首的。 这么想着,还不如他少说点,少做点,以后也少清算一点。 暧昧上头也就那么几天,等风头过了,说不得他还觉得自己现下的作为太蠢。 康熙一肚子情谊要表,衬着有烟花这么好的时候,想要说给她听,却被崇妃直接给按回来了。 他那种抓心挠肺的难受劲儿,登时又出现了。 康熙眼里几欲喷火,对上她冷静的眼神,却都熄灭了。 “你有没有爱过朕。”他在心里问。 这话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他作为帝王,有自己的尊严和坚持,不容他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康熙搂着她的腰,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低低嘟囔一句,不说话了,只搂着她的腰,望着天上盛放的烟花。 一刻钟的时间,天上的烟花终于落幕。 苏云溪看了一眼天边,不禁有些怔神,这是她穿越之后,第二次看见烟花,并且是长时间。 烟火耗费人力物力,还有一定的危险性,故而并不常放,只有重大庆典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她侧眸望向一旁的康熙,看来在他的心里,她的地位,要比自己想象中很重要的多。 不光她看到烟花了,这六宫妃嫔,尽数都能看到。 一时间都在猜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才叫康熙心情这般愉悦,直接放这么多的烟花也庆祝。 皇贵妃透过窗子,听着那烟花的砰砰声,再就是星点落幕的样子,不禁有些怔神。 能在临死前,看着一遭,倒也尽够了。 人生苦短,她有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期盼,尽数都没有实施,倒也强撑着一口气,不敢真的放下。 然而看过这烟花之后,她心里突然有些明悟,越是美好的事物,就越是脆弱。 心中那一股劲一松,她这病情,慢慢的就好起来了。 说到底,不过郁结于心,难以排解罢了。 而苏云溪和康熙,经过这一晚的烟花盛宴之后,关系并没有变得和谐自在,反而有一种难言的别扭在里头。 她知道他的期盼,但是她现在心情难起波动,那些配合,骗不了他,她也没法子了。 几天下来,康熙看着皇贵妃、崇妃二人关系愈加的好起来,那心里更是跟火烧一样。 一个人的情感,只有那么点,给了这个人,那个人就没有了。 她多跟皇贵妃接触半日,就少想他半日,这样的日子,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有些撑不住。 苏云溪却懒得管了,不得不说,这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以前不确定康熙心意的时候,她还会小心翼翼的去讨好他,高兴的不高兴的,都会自己忍下,按着立下的人设,在他面前表现。 如今知道他心意,反倒自在许多。 她这样嬉笑怒骂,反而比以前那个娇媚撩人的她,愈加的生动活泼,勾的康熙完全回不过神来。 崇妃越是如此,康熙就越是放不下。 这一日,太阳正好,不燥不凉,苏云溪和皇贵妃一道坐在廊下晒太阳,两人絮絮的说着小话。 皇贵妃冲着周围的奴才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守着,这才低声道:“你跟万岁爷怎么回事,莫被他人钻了空子。” 这几日,眼见的关系有些僵,平日里见了,眼神躲闪,再没有往日的轻松自在。 苏云溪笑了笑,见她目露担忧,这才低声道:“爱才会小心翼翼,眼神躲闪,而不爱才能大大方方啊。” 她这句话,说的又轻又巧。 轻飘的像是海棠花上头的早露,阳光一出来,就能蒸发似得。 却也凉薄的紧。 凉薄到皇贵妃听完觉得心惊,她抿了抿嘴,低声道:“你心里有数就成,这宫里头的妃嫔多,不管是谁上位,对你都是威胁。” 他是帝王,一念之差,这爱便不纯粹了。 苏云溪捏着她的手把玩,一边道:“叫你不要操心,便要想东想西,我都不怕的事,你慌什么。” 她眼角余光瞟见一抹明黄,不禁心里有数了,嘴里的话,转了圈,开始说起旁的来。 “也不怕您笑话,妹妹现下稳得住,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罢了。” “您听了也别心里不舒服。” “你们都说,臣妾对着万岁爷,嬉笑怒骂特别自在,却哪里想过,只要有万岁爷伴着,臣妾这心里就能美的冒泡,哪里还能想起来其他了。” “万岁爷呀,是臣妾的心肝。” “只不过,臣妾不好意思告诉他。” 别问,问就是害羞。 皇贵妃听完,惆怅一笑,回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爱万岁爷的心,这阖宫上下谁不知道呢。” 苏云溪听完,握住她的手,低低的叹了口气。 还未等说旁的,就见那明黄的衣角不见了,显然是人已经离去。 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苏云溪心惊肉跳,觉得挺刺激的。 见她表情松懈下来,皇贵妃也抚着自己的胸口,紧张的跟什么似得,刚开始的时候,两人聊天说话还正常,突然崇妃就开始长篇大论的说一些表白的话。 那些话,在她听来,略微有些羞赧了。 可听完之后,又不禁想,可以说出这些话,原本就是依仗。 依仗着对方信这话,依仗着这话,可以给她带来好处。 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艳羡谁了,但有一条可以确认的是,她不喜崇妃在她面前说这个。 “哎,万岁爷有许多人爱呢。” “可怜本宫做了皇贵妃,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连个爱的人都没有。” 她假假的用锦帕沾了沾眼角,可怜巴巴道。 “姐姐不知,妹妹最是爱重您么。”苏云溪笑眯眯道,这样爱不爱的玩笑话,她是张口就来。 皇贵妃也跟着笑,她听话只听自己想听的那一部分,将重字给去了。 “姐姐不知,妹妹最是爱你。” 皇贵妃抿唇一笑,看着去而复返的某人,不高兴撇了撇嘴。 “崇月,朕带你去赏菊。”康熙听完一肚子的情话,这会儿意气风发,挑衅的看向一旁行礼的皇贵妃。 苏云溪别开脸,有些不想看他,哪里有帝王这般幼稚,跟妃嫔争宠吃醋,也就罢了,竟然还引以为傲。 而一旁的皇贵妃,也有些无言以对。 若她是男子,定不会输给这么一个帝王。 “不若叫姐姐一道去。”苏云溪提议道。 “不行。” “不行。” 皇上和皇贵妃异口同声的不行,让苏云溪噗嗤一声笑出来,柔声道:“走吧,去玩。” 她温柔笑着,两人拒绝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两看相厌的对视一眼,这才起身往外走去。 到了御花园的时候,就见那群新进宫的妃嫔,正聚在一起饮酒取乐。 宫里头的酒,都不过是些度数浅的,轻易不会醉人。 但有些人的酒量,连猫都不如,不过沾惹上星点,便醉的一塌糊涂。 一个小常在便是,她心中郁结,这喝起酒来,不光不能排忧解难,甚至更加忧愁。 她家里头不显,不过是五品文职罢了,担着虚名,连进殿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小常在又是格格生的,在嫡母手里头讨生活,难免谨小慎微了些,这次入宫来,她带着任务来的,不说生下阿哥公主,但是这得宠也是紧要的。 毕竟要想让她母亲日子好过,她自个儿就得出息了。 不说旁的,叫万岁爷知道,有他父亲这么一号人,平日里升迁惦念着就成。 然而她入宫之后,就跟那针落大海一样,从不曾有星点涟漪。 家里头催着她争宠,叫她回信,她却无话可说。 这回灌了一肚子酒,人醉的跟什么似得,偏她生的娇憨,这腮边的两朵酡红,更是叫她多了几分媚态。 娇憨媚人的少女,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看见崇妃之后便忍不住吃吃的笑,她哈哈大笑道:“世人都说你得宠,为何还只是个妃呢,万岁爷连个贵妃都不肯给你。” “咦,这宫中尚无贵妃啊。” “想想德妃娘娘的升迁速度,您这是被老王八坠着腰了不成。” 这话一出,尚清醒着的众人,登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要命了,一个小妃嫔,竟然敢编排崇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简直不要命了。 苏云溪蹙着细细的眉尖,这姑娘走到这一步,真是到头了。 皇贵妃冷斥一声:“大胆!” 那小常在被斥责一通,酒还未醒,她呵呵一笑:“大胆?谁胆大,嫔妾尚未得见天颜,那崇妃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啊。” 她跌跌撞撞的凑近了些,指着崇妃道:“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她们这些新入宫的妃嫔,最紧要的就是记着崇妃的模样习惯,莫冲撞了她。 故而就算在醉酒中,小常在也能牢牢记住和认出,谁是崇妃。 佟贵人听着,顾不得旁的,赶紧上前来,跪在几人跟前,低声道:“嫔妾给万岁爷、皇贵妃娘娘、崇妃娘娘请安,这丫头喝多了酒,才满嘴胡吣,平日里也最是稳妥。” 毕竟今儿这酒会,是她撑起来的。 皇贵妃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先前的时候,看见小九,她就想起来她被放弃了,故而送这么一个姑娘进来,替她得宠,替她生子。 现下倒是觉得平平,瞧见小九,心里的意难平,再也寻不见了。 而康熙原本打算抬脚就走,再处置这异常闹剧,见崇妃兴致勃勃,这才没动。 苏云溪俯身,凑近了被压在地上跪着的小常在,还未说话,就被康熙拉起来,显然不满她凑那么近。 …… 管天管地管好多。 她在心里吐槽一句,刚才那要捉弄的心也淡了,侧眸望过来,低声道:“走吧。” 跟低位妃嫔有什么计较的,完全没有意思。 “您是要效仿前朝万贵妃吗?”小常在冷笑出声,挑着下巴道:“亦或者是马嵬坡前杨贵妃?” 这可都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苏云溪倒真的怒了,冷声道:“可惜本宫只是妃,不是贵妃。” 康熙听完也不大高兴,这话是怎么说的,合着嘲笑她盛宠,却连个贵妃都不是。 “崇妃富察氏性含淑慎,范表温庄,甚得朕心,今册封为贵妃,择吉日行册封礼。” 短短的几句话,康熙说的字字铿锵。 这掷地有声的话音一落,在场登时安静下来。 小常在的酒,终于被吓醒了,想想方才说了什么,不禁脸色大变。 她哆嗦着跪在地上,却无人关注。 众人只面向方才尚是崇妃,现下已是贵妃的富察氏,山呼恭喜。 苏云溪突如其来的晋位,她有些懵,呆呆的望着康熙,还是皇贵妃提醒道:“高兴傻了,快谢恩啊。” 她这才回过神来,低声道:“臣妾谢主隆恩。” 这升上贵妃,和原本的妃位,是天壤之别。 若是在妃位,说罢黜便罢黜了,但是在贵妃位不同,上一位贵妃,现下还享尽哀荣呢。 苏云溪这么一想,不禁笑出声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看着康熙,双眸亮晶晶的。 “都起吧,不必多礼。” 康熙牵着她的手,跨过众人,直直的走了。 而方才出言的小常在,这会儿一脸绝望,看着面色冷淡的梁大总管,低低的哀求:“求求您了,跟皇上和贵妃娘娘求个情,真不是故意的。” 佟贵人一脸冷漠的望着她,就听一旁的梁九功道:“以下犯上,褫夺位份,贬为庶人。” 见小常在一脸苍白,登时委顿在地,他又接着道:“贵妃娘娘仁慈,没要了你的命。” 要不然那些话,就地打死,也无人会说什么。 三人成虎,流言杀人。 若是今儿这话传出去,贵妃又没有晋位的话,她会被人抓住把柄,直接参到死的。 小常在明白道理,但这惩罚落在自己头上,焉能不痛。 还不等她说出什么来,就见梁大总管一转身,直接走了。 佟贵人冷笑,用尖利的指甲划着她的脸,满是冷漠道:“好好的一张俊脸,你不用来夺宠,竟用来大放厥词。” 这一批能进宫的,这容色都不俗。 小常在是其中的佼佼者,她娇憨可人,隐隐还有媚态,大家都把她当成劲敌,人又聪明的紧,在这么多的算计中,都好好的活了下来。 谁知道她能直接跑到崇妃跟前去羞辱人家。 结果崇妃变成富察贵妃,她倒好,成了庶人,这在宫里头,就是辛者库贱奴的命。 苏云溪往前走着,半晌才觉得有些不对,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兴奋道:“臣妾是贵妃了?” 皇贵妃一口气梗在心口,半晌才道:“是呀,你成贵妃了。” 两人一同看向康熙,就见他随手摘了一朵菊花,别在贵妃的鬓边,这才低声道:“嗯,朕的贵妃。” 正走着,苏云溪笑了笑:“既是喜事,那小常在,便饶了吧。” 这意思是,别往辛者库送了。 真进辛者库,就没有能囫囵出来的人。 康熙侧眸望了她一眼,知道她心性良善,便点点头,示意魏珠去办。 “你倒是大度。”他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皇贵妃听罢,紧张的跟什么似得,苏云溪却有些不痛不痒,只笑着望过来,柔声道:“您在臣妾这里,臣妾就不怕。” 他的心在这里,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的心不在这里,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皇贵妃这个时候,可看出贵妃的一些行事方式了,不得不说,这样直白大胆的说话方式,在宫里头是头一个,无外乎她能这么上位。 宫里头充满了不确定,但是富察贵妃直接把这些都给掐灭了,用一种最令人安心的姿态出现。 连她都能俘虏,更别提是作为男人的帝王。 总算他看尽天下花,但没有一朵花,像是富察贵妃这般,让你欲罢不能。 苏云溪这会儿才踏踏实实的反应过来,自己是贵妃,她笑了笑,侧眸看了康熙一眼,这一眼,饱含着万千情谊,让康熙心里一暖。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平平的过渡到皇贵妃身上。 两人手牵着手,特别高兴的欢呼一声,又击掌一道,这才开心的商量:“明儿咱也办酒,请您过来吃玩。” 皇贵妃还未应下,就被康熙一把抢过新鲜出炉的贵妃,拉着走远了。 “皇贵妃身子不适,还是多加休息,免得劳累过度,就有些不大好了。” 康熙骄矜的抬了抬下颌,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贵妃,怎么能被皇贵妃给抢去了呢。 皇贵妃依言退下,没有再跟着,她笑了笑,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生艳羡。 苏云溪倒是不高兴,她小小声的埋怨:“说好一起出来玩,您如今这样,姐姐心里不高兴怎么办?” 毕竟女人都是有嫉妒心的,康熙平日里在众人面前挺稳妥,这几日,越发的张扬了。 康熙觑了她一眼,算是回过味来了,他以为贵妃刻意跟皇贵妃亲近,来激励他争夺注意力呢,合着对方毫无所觉,还真是为对方着想。 “那你就不想着,若是朕不高兴了,又该如何?” 康熙冷笑一声,立在原地,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第 81 章 苏云溪一甩帕子,侧眸望过来,轻声道:“您会不高兴吗?” 她这就是有恃无恐。 康熙一噎,捏着她的脸道:“恃宠而骄可要不得。”然而说着自己都笑了,自己的女人,不宠的恃宠而骄,那就不叫宠。 看着她骄矜一笑,那小表情有意思极了。 越是喜爱她,再去看她的时候,就愈加的有意思。 这情人眼里出西施,无怪于此。 苏云溪瞧着他笑,柔声道:“自古以来,都有个远近亲疏的道理,这人呀,都是对陌生人客气,对熟人苛责,臣妾也不能免俗。” 她面不改色的忽悠,反正对旁人如何尚且不论,她在康熙面前不避讳,就是仗着他喜欢她。 这么说着,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康熙牵着她的手,一路施施然的往御花园深处走去。 这时值秋日,御花园中显出颓色,不负原先的热闹景象。 又不像冬日时分,一切都光秃秃的,倒可以扎些花绸来以假乱真。 “这银杏叶子也黄了。”苏云溪抬眸道。 今年过的格外快,好像刚出了年,就是南巡,回来之后,就进了秋日,感觉秋天一到,冬天马上就来了,这过年就也快了。 “是啊。”康熙抬眸看向树上的银杏叶子,半晌才低声道:“喜欢?” 不等苏云溪搭话,他又说,有一块黄玉雕成了银杏叶的模样,倒也精巧好看,叫梁九功拿来给她玩。 “谢主隆恩。”她随口谢了一句,看了半晌才一脸深沉的开口:“您说,这树叶的离去,到底是风的冷漠,还是树的不挽留?”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不过天意罢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哪里是人力可及。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见有些凉凉的,便带着她一道往回走,一边道:“你呀,少想些乱七八糟的才是。” 整日里想东想西的,没得将自己给想抑郁了。 苏云溪打着哈欠道:“回去吧,困了。”她是真有些困,这昨晚上闹的晚了,白日里又起得早,这会儿又出来活动这许久,着实疲乏的厉害。 “好。”他随口应下,便跟她一道往回走。 走着走着,他突然顿下脚步,侧眸望着她:“先前在上书房读书,你觉得成果如何?” 问起这个问题,自然是极好的。 像是高位妃嫔也就罢了,但是低位妃嫔,这也算是找到事了,有的沉迷练字,有的沉迷写诗,还有的沉迷背书。 那些低位妃嫔,一个闲下来的都没有。 相对来说,也安生了许多,这年余来,没有胡乱闹腾的,光是这个,就已经知道成果了。 康熙听完不禁摇头失笑,这算是什么意外之喜。 这么说起来的话,他倒是理解了,毕竟人闲着的时候,才有空想东想西闹一些幺蛾子。 “其实您若是觉得这低位妃嫔闲着无事,不若将漱芳斋拨出来,设立一个学堂,然后叫京中贵女进宫读书。” “挟天子以令诸侯,这说起来,不就是拿着孩子捏大人么。” 这话一出,康熙眼前一亮。 毕竟这不光满人有孩子,这汉人也有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招又妙又狗,着实好用。 “朕知道了。”康熙笑眯眯的应下,把苏云溪送回翊坤宫之后,便回了乾清宫,商量自己的大计去了。 将人弄宫里来,也没其他的意思,就是从小接触这个环境,而让人形成一种亲切感,到时候这反清复明的心,到底会淡许多。 就像他明知道自己的家应当在赫图阿拉这个祖籍,但事实上,在他内心深处,就觉得紫禁城才是自个儿的家。 大致方向他在把握着,这种小事,他自然愿意去尝试。 墨守成规,最后的结局并不大好。 想到钮祜禄氏写出来的那些历史事件,康熙原本和煦的眸色,登时变得深沉狠厉起来。 远远的望去,像是要择人而噬一般。 黑沉沉的,宛若乌云压顶。 梁九功就在他身旁,直直的面对他的气场,当即膝盖一软,差点给他跪下。 这伺候的时间久,对皇帝的气息就格外敏感。 一脸惊恐的垂下眼眸,梁九功回想着方才在阳光下缓缓坠落的银杏叶子,那金黄的色泽映着崇妃甜美的笑脸,简直好看极了。 万岁爷当时的神色,也温柔极了。 不像此时,比起夜叉来,也不差什么了。 他缩成一团,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在万岁爷无意为难他,而是去为难那些大臣。 而苏云溪回了翊坤宫之后,刚好碰见在院子里乱转的两小只,一见她,便凑到屁股后面来撒娇。 “妃妃,饿饿,糕糕。” “妃妃,饿饿,糕糕。” 两小只还有些咬字不清,只能模糊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但苏云溪瞬间意会,这是想要吃糕点了,然而这点心又甜又腻,亦或者是比较油,着实不适合这么小的孩子吃。 “没有哦。”她说了一句,便赶紧跑了,要不然这个孩子,能够把她缠疯。 小孩子耐心比她好多了,只要见不到想吃的糕点,能够一直粘着你撒娇,叫你无话可说。 苏云溪不想给他们吃,刚刚长了点牙,要是坏了怎么办。 惹不起的她,选择了躲。 她躲起来容易,剩下两小只立在原地有点懵,香喷喷的妃妃,转眼就不见人影了。 奶母在一旁看着好玩,还想着富察贵妃果然是孩子心性,对哄孩子没有一点耐心。 谁知道转瞬的功夫,就见她手里捏着一块点心过来了。 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显得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怀好意。 “来,啊。” “妃妃呀。” 两小只乐的拍着手直乐,苏云溪骄矜一笑,先是递出点心,在雪宝张大嘴巴要来吃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将另一只手中的馒头块塞了进去。 也难为她寻摸出来半牙凉馒头。 奶母看的心惊,这金尊玉贵的阿哥公主,哪里能吃凉馒头。 然而主子亲自喂的,她着实有些不敢说。 雪宝品着糕糕的味道,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但以她小小的脑袋,死活有些想不明白。 而一旁的雪竹吧唧着小嘴,馋的跟什么似得。 苏云溪如法炮制,直接往他嘴里也塞了一块馒头,雪竹品了品,也觉得有些不大对。 “糕糕,甜甜。”他鼓着脸颊,歪着头,天真又可爱。 就这样喂了他俩半牙馒头,两人也吃的香甜,临走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还想吃。 “下次在,乖。”苏云溪诱哄道。 但凡两人有个幼儿园文凭,也不至于被骗这么惨。 她含笑望着两人离去的小歪样子,就听外头通传,说是皇贵妃娘娘来访。 “快请进。”她道。 说着就笑眯眯的出去了,两人见了面,寒暄几句,苏云溪就直接将方才哄孩子的招说了。 皇贵妃惊诧的睁大眼睛,说实话,她都没有想过,还能这样操作。 若是胤禛闹着想吃不该吃的东西,她便直接严厉制止。 “你这俩孩子,现下年岁小,还乖着呢,等到了老四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那真是……” 皇贵妃皱眉摇了摇头,老四这孩子聪慧,但是跟个炮仗似得,一点就着。 或者说跟那斗鸡似得,喜怒不定。 说翻脸就翻脸,一点情面都不带留的。 她每每瞧着,就觉得忧心的紧。“现下又眯着养一只哈巴狗,宠的跟儿子似得,日日抱在怀里进进出出的。” 皇贵妃叹气。 这孩子也太难带了。 别人的孩子,就更加难带,毕竟不能苛责太过,一个不小心,旁人要说她不慈。 “明年就要进上书房了,这性子要是不改过来,可如何是好。”皇贵妃愁的跟什么似得。 见她这么愁,苏云溪有些无言以对。 历史上的四大爷,那可是个厉害人物,毕竟笑到最后,把哥哥弟弟都给干掉了。 而他年幼时得了康熙喜怒不定的评价后,成年以后,便成了铁面无私的四贝勒爷。 “孩子长大就好了。”她干巴巴的劝。 对于老四,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毕竟晚年说不得还在他手里讨生活呢。 皇贵妃叹了口气,想起来隔壁永和宫中的德妃,心口又是一堵,她鼓着脸颊,不高兴道:“旁的也就罢了,自打小公主没了之后,这是越发左性了。” 没了一个孩子,对剩下的就格外看重。 原先的时候,老四小着,人也不记事,德妃总是不闻不问,跟没这个人似得。 如今胤禛长大了,老六胤祚也长大了些,德妃这心眼子就火了。 她也不肯自己亲自上前来,只叫老六来寻老四玩,这一家亲兄弟凑在一起,哪里是能轻易隔开的。 也没有说不叫孩子在一起玩的道理,只是这样,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 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苏云溪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你呀,就得宽心些,想那许多做什么,好生的保养自己身子。” 这孩子的事,不是你养了,就是你的。 最后能坐上太后位置的,还不是人家生母,她这个养母,早已经作古。 就算有恩泽加身,又有何用。 后期倒是捧起来个隆科多,但为什么会捧着他,还不是因为隆科多占着九门提督的位置。 什么是九门提督,那是皇家禁卫的统领,专管内城九座城门,至关紧要的位置。 可以说是咽喉所在了。 手里握着九门提督,就是握着京城的眼睛。 隆科多占着这个位置,被四大爷重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后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隆科多结局不算好。 “世事变迁,动辄几十年,你管得了眼下,管不了未来,还不如多爱自己,轻松些子。” 苏云溪随口道。 皇贵妃这要是不放宽了心,还这么费心劳神,日日劳作的话,怕是要不大好。 她在历史上,就是个短命的。 皇贵妃轻轻点头,低声道:“我晓得了。”她现在是有些心灰意冷,原先的时候,总想着给家族带来荣耀,只不过家族好像并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就送了小九入宫。 大约只要宫里的高位,有一个是佟家姑娘就成了。 至于是谁,并不大紧要。 对于佟家是这样,对于帝王也是这样。 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还不若多跟贵妃胡闹来的痛快。 “是,人生短短几个秋,没什么可在意的,都是虚的。”皇贵妃抿着嘴道。 这话说的有些丧气了,苏云溪执起她的手,温柔道:“话不是这么说的。” “你要问问你自己的心,它想要什么,它最期盼什么,去满足它。” 苏云溪觉得,自己还挺有洗脑功底。 她轻笑着看向皇贵妃,这宫里头的女人,日子都不好过,她现下看似无忧无虑,实则最是可怕,一个态度不明的太皇太后,就够她谋划了。 再加上隐在暗处的贵妃,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康熙不像是儿女情长的人,突然间将一个人给握在手里,必然是有原因的。 “且看以后吧。”苏云溪闲闲道。 皇贵妃跟着点头,这有些话,就是得拿出来说说,商议过后,人就舒坦很多,要不然都闷在心里,着实难受的紧。 关于未来,她想了很多很多,着实有些不明白,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只得作罢。 两人絮絮的聊了一会儿,就听乾清宫有旨意传达,即日起,则京中贵女入宫进修,从妃嫔中择出一位为师,另讲师五名。 康熙这政策出来的也太快了,就没人拦着他。 “一位师父?”这个地位,实在太过特殊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女师父也是一样的。 若京中贵女都经一人之手,这是多大的人脉。 皇贵妃条件反射的看向富察贵妃,总觉得这是万岁爷给她铺的路。 原来宠爱和宠爱之间,也格外不同。 万岁爷以前宠爱过旁人,却从来不曾做到这一步。 有了京中贵女师父的这个人情在,未来几十年,都不必愁了,若是遇见长情知感恩的,往后百年都不必愁了。 她这么一想,不禁觉得后背起了冷汗。 原来在万岁爷心中,富察贵妃的地位,远远比想象中还要重要的多。 如此一来,这后宫,谁还能跟她一争高下。 除非不让贵妃沾惹星点权利,将所有的宫权都拢在手里,下放给其他妃嫔,形成一个互相制约的关系。 她能想到的,苏云溪也能想到。 “看来宫权,又要回到姐姐手里了。”她道。 皇贵妃点点头,她现在身子好个差不多,估摸着太皇太后很快就会交回来了。 两人所料星点不差,几日功夫,考核就出来了,这总理是富察贵妃,另外几位协理,是几个小贵人。 分别是博尔济吉特氏、佟贵人、兆佳贵人、良贵人、戴佳贵人。 这样的情况下,漱芳斋等于她一家独大。 而宫权又回到了佟贵妃的手里,她位份最高,手里又握着宫权,膝下还有皇阿哥,在宫里头也是独一份的存在。 富察贵妃做了漱芳斋读书总裁,膝下又养着亲生的龙凤胎,更得帝王宠爱,隐隐有和皇贵妃一较高下的苗头。 然而剩下的三妃便抱团在一起,她们凑一起,手里的阿哥更多,有了共同目标之后,也就更团结。 康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小小的后宫平衡,在他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苏云溪也高兴,能够手握百书,留下墨香,比什么都强。 说着她看向面前的五个贵人,浅笑着道:“说起来也是缘分,几位都是才情极高的存在,这漱芳斋刚办起来,还仰仗着各位呢。” 她说的客气,几位登时诚惶诚恐起来。 立在首位的是咸福宫嫔博尔济吉特氏,她是皇太后的族妹,康熙表妹,又是科尔沁达尔汗亲王和塔之女,地位特殊,纵然不曾显露人前,整日里深入简出,瞧见她,大家也客气的紧。 毕竟太皇太后还在呢,由不得旁人轻视一二。 就连苏云溪瞧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位咸福宫格格面色冰冷,不爱说话,瞧见人的时候,总是跟没瞧见似得。 她左手的佟贵人今年春日刚刚进宫,又是佟家的姑娘,姐姐是皇贵妃,故而腰板挺直,一点都不怵。 她生的貌美,端方妍丽,是经典的贵女长相。 兆佳贵人年岁略长,膝下养着皇五女,未及金钗之年,却生的端庄秀丽,看的出来,是个美人胚子。 这一次选了她出来,也是想着,给兆佳贵人做脸,当时候皇五女的嫁娶,也好说些。 良贵人生的貌美如花,在富察贵人之前,隐隐有后宫第一美人的称号,什么体有异香、美艳冠一宫之类,帝甚幸之。 后来生了八阿哥胤禩,又出了个富察贵妃,这才将她从云端打落。 而戴佳贵人养着皇七阿哥胤祐,他天生有足迹,将戴佳贵人提上来,也是给皇七子做脸,省的旁人小瞧了。 在心里将这几位的身份地位在心里过一遍,不禁感叹,这康熙宫里真是卧虎藏龙,厉害的紧。 苏云溪又闲话几句,便不吭声了,她是主位,就算她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能冷场了,一时间几人都互相熟悉着,说着话。 这宫里头看似就这么大,实则大着呢,最起码在座的几位,她都不怎么熟。 听了一会儿谈话,她心里也有谱了。 宫妃固然会掩盖本性,但是一个人的气质长相,再就是说话方式,基本上也确定了会是什么样。 又说了一会儿,便叫众人直接离去了。 等着众人的身影远去,金钏这才上前来,揉着她的眉心,低声道:“这一次,都是硬茬子。” 除了良贵人和戴佳贵人,这其余的,哪个不是眼高于顶的贵女。 苏云溪嗤笑一声,这宫里头讲家世,讲地位,讲恩宠,讲孩子,唯独不讲理。 她作为高位者,占尽便宜,倒也不用惧怕。 “无事。”她闭目养神,由着金钏给她揉着眉心。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见她正盘腿坐在炕上写东西,探眸一看,就见是教案,不禁笑了:“还上心了?” 苏云溪点头,还是决定跟康熙透个气:“原先的时候,想着教识字便罢了,后来想想,如此有些不成,教人总要教出点名堂来。” 光是随便教,又如何能叫她的公主未来改变。 “把公主也拢进来。”她道。 说起这个,苏云溪放下笔,直接起身认真道:“说起公主,臣妾就想着这抚蒙的事。” 抚蒙这个事,是迫不得已的事。 汉人未定,蒙古躁动,用公主外交来平定,显然是代价最少的。 就算公主过去没两年就死了,又有什么打紧,这大清江山稳固就成了。 康熙沉默不语,几个公主罢了,作为牺牲,在他心里不值一提。 “臣妾遍阅史书,瞧了大明的历史,是非功过臣妾先不说,只两条,臣妾佩服至极。” “一是一句话。” 在康熙疑惑的眼神中,她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吐出。 “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康熙眉头皱了起来,苏云溪却毫无害怕,接着说了下去。 “这第二句,便是……” “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 她说完,静静的看着康熙,其实不和亲的大明公主,并不怎么幸福,这世间女子,在这个严苛教条的时代下,活的太过艰难。 但是和亲的公主,会更加的不幸福,死的更快。 苏云溪说完,就不再多说什么,接着执笔写自己的教案,既然已经决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朕原先觉得你胸无大志,只闻玩乐吃喝,却不曾想,你心怀鸿鹄之志。” 康熙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让人无法根据表情和语调猜测出他是褒是贬。 看着他这个样子,苏云溪眨了眨眼,侧眸望过来,低声道:“论迹不论心。”不管她说了什么想了什么,她做的事,都是吃喝玩乐。 康熙目光沉沉的盯着她,贵妃的所作所为,和一般女子不同,不能以寻常女子论。 原以为她是个以色媚人的玩意儿,当接触的越来越深的时候,他陷得越来越深,也知道她的灵魂有多么绚烂和多彩。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平平的看着她,用和缓的语调问:“那你是如何想的。” 这大猪蹄子说个话,惯爱故弄玄虚,苏云溪认真的写着教案,烛火将她映照的格外温柔,但说出来的话,也是甜中带野,听起来有些刺。 “万岁爷圣明至极,自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面无表情的说着。 第 82 章 如今连哄人都不肯做利落了。 康熙瞧着她这个样子,不禁低低一笑。 看着她一笔一笔的写着教案,康熙想,能找个事做也是极好的,这样的事,总比和其他女子一样,在宫里头勾心斗角要强得多。 他转着手中的佛串,闭目养神,一边想着未来这政策到底该怎么走。 说起来开放容易,但实施起来,就特别的难。 眼下广州作为通商口岸,允了英商入内,前世也是有的,如今做来倒手到擒来。 这么想着,他难免又想到钮祜禄身上去,原先觉得,一个女子,能够做到她这种地步,着实厉害的紧。 谁知竟像他一样,带着前世记忆。 略微不同的是,对方好似打从娘胎里出生,就忘记喝孟婆汤,而不似他,半道里清醒过来。 想想钮祜禄氏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意难平。 大清的历史,是后世迫不及待想要抹去的羞辱,这对整个清廷都是一种否定。 若说外族当政,那元朝也是如此,但从未像清廷一样,被人骂什么金钱鼠尾辫子头。 康熙心里跟有一把火在烧一样,他自负仁君明君,却被后世子孙,都给坏了个干净。 他原也不信钮祜禄氏说的话,只对方说了许多未发生的事,都一一的对应了,他不得不信,却要做出一副朕万万不信的模样来。 康熙捏着手指,看向一旁的富察贵妃,对方抿着嘴,一脸认真,白皙柔嫩的小脸在烛火下,有几分庄严肃穆之像。 原本她是极柔媚的,满脸都写着婉转与小意奉承。 那样子也美极了,让人爱不释手。 但是像现在这般,却叫他心中更生出几分爱才之心来。 不拘男女,有才华的人,才更叫众人信重。 “唔,上茶。”苏云溪淡淡道。 康熙见她沉浸在其中,便自个儿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喂着她喝了,这才笑着道:“坐了这许久,起身活动活动才是。” 苏云溪写到酣畅处,自动屏蔽了周遭的声音。 正在等待的康熙,见她毫无反应,不禁摇头失笑,也捧了书来读。 等她回过神来,天色暗下来,隐有鸟虫鸣叫声,时值秋日,这鸟虫约莫也蹦跶不了两日了。 “您怎的不吭声?饿不饿?”她笑着问。 康熙原先不觉得自己饿,但这会儿被她一问,那股子饥饿感就出来了。 “饿。”他低声道。 刻意压低的声音,隐隐带出几分可怜巴巴。 苏云溪抬眸望着他,歪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低声道:“叫奴才们摆膳吧。” 两人用过膳食,牵着手,在院子里溜溜达达的玩。 “转眼间,就两年多了。”苏云溪有些怔然,日子过的真快,真真一转眼的功夫,过的跟梦一场一样。 谁能想到,她竟然有独宠的一天。 两人正闲闲的走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几声喘息,那压低的声音,显得有几分克制和娇媚。 是女子的声音。 康熙面色一变,他难免想到不好的事情上去了。 苏云溪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这在翊坤宫里头,闹出这样的事来,她作为主位妃嫔,这脸面也不好过。 朝着梁九功示意,就见他往黑暗处去了。 揪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宫女,瞧着刚入宫没多久,身上穿着灰褐色的宫女装,显然是三等洒扫宫女。 她白腻腻的脸上挂着汗珠,一脸惊恐的看着两人,半晌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唇张合,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怎么回事?”苏云溪问。 见就她一个人,神色不禁缓和了些许。 小宫女赶紧磕了个头,这才结结巴巴开口:“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一身痴肥,又管不住嘴,总是想吃点东西,吃完又觉得后悔,便偷偷的躲起来走走,想着能不能瘦一点。” 她是真的圆润,个子也不高,肉嘟嘟的比旁人丰润了些。 “求贵妃娘娘饶命,奴婢奴婢在家的时候,从来没吃过这些好东西,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还挺可怜。 苏云溪无语,她确实有些胖,这宫里头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弱质纤纤,鲜少有这般肉嘟嘟的姑娘。 小宫女不敢抬头看,吓的跟什么似得。 “你家里头怎的吃不来好的?”苏云溪问。 “回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家里穷。”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回。 她家里头确实穷,但也穷不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毕竟是上三旗包衣,拿着俸禄呢,可是家里头父亲不管事,这母亲又卧病在床。 实在是养不起了,这才把她送进宫。 她一吃宫里头的餐食,就觉得好吃的紧。 苏云溪听着她小嘴叭叭的,一会儿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底掉,不禁笑了。 笑着笑着,又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这姑娘今年十二,尚小着,虽然生的圆润,但五官精致,肌肤白皙细腻,也无怪乎能够选入宫伺候主子。 特别知道她姓章佳的时候,她就难免又多看了两眼。 难不成,这个小胖子,是未来的敬敏皇贵妃不成,若是她瘦下来,以这样的五官,倒也说的过去。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就被康熙捉着手,直接牵着往内室走去。 “看什么呐。”他不高兴道。 他这独占欲,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苏云溪无言以对,直接侧眸望着他,轻声道:“不过是个宫人罢了。” 康熙便回了一句:“有看宫人的功夫,不若多看朕两眼。” 这算是什么话,根本就是胡搅蛮缠。 苏云溪知道他小心眼又多疑,但现在脸皮也跟着厚了,不禁有些无言以对。 这人啊,又是难说的紧。 “嗯嗯,不看不看,谁人也比不得万岁爷半分。”她随口说了一句。 谁知道康熙一听,脸上就带了笑模样。 苏云溪瞧着他喜笑颜开的脸,不禁有些黑线,多大的人了,这么哄一句就高兴了。 “睡觉吧。”她道。 明明是平平的一句话,康熙却眼前一亮,双眸亮晶晶的望过来,明明都要开口了,偏偏却骄矜的松了松领子,抬着下颌道:“你求朕。” 他说的笃定。 自打看了烟花之后,万岁爷是越发的小学鸡了。 “臣妾求求您,跟臣妾睡。”她随口说了一句,打着哈欠就往被窝里钻。 秋日见凉,还是暖活的被窝比较好。 康熙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道:“昨儿才闹了一夜,今儿接着怕是有些不大好。” 他苦口婆心的劝:“这若是想长久,必得有节制才成。” 苏云溪一言难尽的望着他,伸出手来,直接将他往被窝里一拽,没好气道:“睡觉吧您。” 明明自个儿满脑子都是那些玩意儿,偏偏说是她的想法,简直叫人没地方说理去。 康熙嘿嘿一笑,也不恼,直接躺在她身侧,搂着怀中人那柔软的身子,这才闭上眼。 两人睡了这么两三年,对彼此都熟悉至极。 刚刚搂到一处躺下,便自发的找了个好位置,直接窝在一起。 苏云溪躺在他怀里,感觉有些不得劲,伸手摸了摸,这才感叹道:“尤记得,刚开始跟您一道睡的时候,臣妾是真的睡不着。” “嗯?”康熙闭着眼睛,闲闲的问:“怎么说?” “你是男子,这身上跟火炉一样,脉搏也厉害的紧。” “头一次躺您身侧,纵然没挨着,但是您这脉搏,像是能隔着被子传导过来似得。” “还总是往臣妾这边挤,好悬没掉下去。” “后来没办法,只得偷偷将您往里面挤。” …… 她絮絮的说着,半晌才道:“如今倒丝毫感觉不出了。”传说中的男女躺一起,就像左手摸右手。 古人诚不欺我。 她又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一脸唏嘘的赞叹:“谁能想到,跟摸自己手差不多呢。” 康熙刚开始听着觉得受用,脸上挂出笑来,过一会儿,就金额肚饿有些不大对劲。 什么叫就像摸自己,这话是怎么说的。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手,竟毫无感觉。 “你!”康熙板着脸凶她:“放肆。” 苏云溪不痛不痒的摸了摸他头,以示安抚,闭上眼睛就睡下了。 康熙辗转反侧,半晌也睡不着,她睡得香甜极了,一如往常,她总是好吃好喝好睡的,万事都不放在心里的模样。 如今瞧着,可不是如此,不光不将万事放在心里,也没有将他放在心里。 他很想开口问一句,她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 但是他问不出来,若是回答一句不是,亦或者是沉默片刻,就够他受不住了。 康熙自嘲一笑,几十年帝王,最后栽在了情之一字上,说来也是好玩至极。 他的未来还有几十年,这般日日纠缠,就是一块石头,也能给捂热了,这么一想,又觉得精神百倍。 第二日一大早,他刚从睡梦中醒来,就见贵妃穿戴整齐,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康熙条件反射的去看了一眼窗外,见黑黢黢的,确实没到时间,一边起身一边道:“怎的起这般早?” 苏云溪就笑:“被尿憋醒了。” 康熙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这在后宫里头,他从未听过如此粗鄙之言。 看着他一脸的点点点,苏云溪朗笑出声,伸手扶了他一把,牵着他起身,这才笑眯眯道:“好悬比您早起一日,够臣妾吹一辈子了。” 康熙沉浸在她说被尿憋醒中,无法自拔。 去上朝的时候,还一脸梦游似得。 等人都送走了,室内只剩下正殿的奴才,银钏这才上前了一步,苏云溪挥挥手,示意其余众人都在门口守着,这才看向银钏。 “时下宫里头议论纷纷。” 说起来也是大事,毕竟是封后这样的事,哪里能草率了。 原先的时候,是钮祜禄贵妃和皇贵妃两个人之间的较量,再就是几妃的话,不值一提。 而如今钮祜禄贵妃没了,新上来一个富察贵妃,这大家心里就计较开了,从龙之功值得谋划,这从凤也不遑多让。 只如今气氛有些不大明朗。 原先的时候,这崇妃有宠,又和皇贵妃交好,还想着许是退了。 只是如今看来,好像不是如此,毕竟这算是什么事。 皇上直接将崇妃抬成贵妃,虽然还未行册封礼,但时下并不怎么讲究册封礼,这圣旨下了,就是贵妃了。 后宫众人都猜测纷纷,想着这富察贵妃和皇贵妃之间,怕是要凉。 然而两人没凉,你来我往的,还挺热乎。 这众人就有些看不懂为了,一时按捺着观望,都八风不动。 惠妃和荣妃尚且能忍,德妃却有些忍不住了,她的孩子,还养在皇贵妃膝下呢,若是对方不能上位,那她这个孩子舍出去的意义何在。 她不能鼓动前朝,便鼓动后宫的宫女说东说西。 说多了,自然能够传到主子耳朵里去。 德妃也没旁的意思,就是叫如胶似漆的富察贵妃和皇贵妃两人,想起来各自的身份,别在这么黏糊糊的。 她们关系好了,这底下的妃嫔就被两人给压着,彻底起不来了。 皇贵妃很快就收到这些小道消息,她冷冷一笑,这么快就坐不住了,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她冷笑一声,这才低声道:“再听到谁满嘴胡吣,不必禀报过来,直接捉了送慎刑司去。”这样妄议主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和富察贵妃如何,尚轮不到旁人置喙半句。 但是想到翊坤宫的反应,她又有些不确定了,对方会不会和她一样的想法,不被这些流言所困扰。 她着急,就是因为,这些话都是真的,实实在在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问题。 皇贵妃心里火急火燎的,生怕富察贵妃跟她生分了,这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不禁叹了口气,侧眸望过来,一脸不虞道:“教规矩的嬷嬷,都去警醒些。” 这出来的这一批就罢了,这正在教的这一批,必然要知道,什么叫规矩,什么叫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苏云溪也听到了这些话,后位只有一个,她和皇贵妃可是有两个。 但是想想康熙的抠门劲儿,她就觉得,这很没有必要。 毕竟怎么说呢,这未来好几年都不会册封皇后,而且皇贵妃最后病重的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康熙才恩封皇后。 这怕是最后半口气了。 至于平日里跟她说的花言巧语,她自己都是其中的王者,要是还信了,那可真是终日里打雁,被雁啄了眼。 想了想,她抽出一张花笺,认真的在上头写上晏几道的一首词的第一句。 “柳下笙歌庭院。” 这是《破阵子》里头的第一句,第二句便是花间姊妹秋千。 她吹干墨痕,伸手递给金钏,叫她赶紧送去承乾宫。 苏云溪不相信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她就奉行有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喜欢她就要告诉她。 而在承乾宫忐忑不安的皇贵妃,瞧见这花笺,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人这一辈子,说起来有情谊的人,她原先以为有皇帝,是她依靠一生的男人。 后来发现是镜花水月,不光是她的男人,也是这后宫每一个女人的男人。 甚至她奉行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对对方来说,也不过尔尔。 后来她想着,世间女子,原本就没有这般幸运,能够得到一个知心爱人。 没有男人便没有吧,她手里头握着权,就比什么都强了。 后来她就想着,没了男人,她还有父母情谊,可是这一切,在送小九入宫的时候,尽数瓦解。 消失殆尽。 若真是为她着想,就没想过,姐妹共侍一夫,是多么的尴尬难堪。 将她的脸皮子,直接扔到地上踩着玩,只为佟家好过。 好在她遇上了富察贵妃,两人之间的情谊,着实叫她上心感动,富察贵妃总是明明白白的看重她珍重她,不叫她有任何胡思乱想的机会。 这般被坚定的选择着,是她一生都不曾遇见过的情谊。 焉能不叫人珍惜。 往常她听着什么,士为知己者死,都是嗤之以鼻的,如今想来,到底是她浅薄了。 看着手中的花笺,她低低一笑,若皇后是富察贵妃,她甘居第二。 再说了,有皇贵妃在,就是不封后的意思。 可惜她参透了,其他人参不透。 她呵呵一笑,看着手中的花笺,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皇贵妃这里感动的跟什么似得,心口都跟着鼓鼓胀胀的满足,但是乾清宫的气氛,却有些不大好。 “你说什么?”康熙板着脸,立在御案前。 梁九功硬着头皮开口:“方才那花笺,送往承乾宫了。” 刚才康熙去了翊坤宫,恰巧见富察贵妃一脸温柔的在写花笺,便悄悄的退了出来,一脸甜蜜的等待着花笺的到来。 可这等啊等,一个时辰过去了,却仍旧没有等来。 康熙没耐住,就叫奴才去问,谁知道说是送承乾宫去了。 他一脸冷漠,没说话,只挥了挥手,叫梁九功下去。 天知道他这会儿有多不高兴,富察贵妃以前就喜欢送花笺,隔三差五的送,这道歉送,表白送,他收了好几张。 已经默认这花笺,是他的专属待遇。 结果今儿发现,拿去哄姑娘开心,这富察贵妃真是长进了。 康熙气的跟什么似得,一脸冷漠的望着手中的朱笔,跟自己置了一会儿气,又觉得不值当。 他磨了磨后槽牙,到底将这一茬给放下了。 想想到底有些不甘心,便叫人去查,这好好的,为什么会写花笺表情谊。 梁九功见他不依不饶的,不禁有些头疼,却还是去查了。 “回万岁爷的话,这……”他低声将事情都给说了。 康熙听到德妃,不禁有些气恼,冷笑道:“她是吃饱了撑的,若是觉得养着小六太闲的话,便给旁人养,自个儿多读点书。” 这话梁九功不敢接。 这么一想,先前的时候,德妃能够将计就计,拿早夭的小公主做筏子,未来的小六,当真是为人所害么? 人一旦下了怀疑的种子,再去看人的时候,就有些不单纯了。 康熙冷着脸,倒是认真考虑起,将小六给旁人养的可能。 只是无缘无故的,有些不大好。 “德妃行事无状,包衣贱婢罢了。”他冷声道。 梁九功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骂德妃事小,往后四阿哥和六阿哥还做不做人了。 这话万万不能传出去,也不能再叫万岁爷说了。 康熙瞟了他一眼,倒也回神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高兴。 “德妃禁足三日。”小小惩戒,也好让他出出气。 他舍不得罚富察贵妃,若是把气撒在皇贵妃身上,回头贵妃还得跟他闹,不值当。 这最好的软柿子,自然是德妃了。 凭白让罚了,德妃一脸懵,看着众人嬉笑的眼神,那其中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掩不住。 原本她有圣宠,这宫女上位,旁人心里难受,但是不敢说出来。 如今虽然是德妃位,但是被万岁爷厌弃之后,大家拼的就是家世。 宫里头的妃嫔,随便拎一个出来,那也是贵女,轻易谁会和一个宫女比。 就算德妃的祖父额参曾经做过内务府总管,那又如何,如今已经作古,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明晃晃的嗤笑,让德妃面皮子一阵阵发紧,险些撑不住。 三日禁足过后,又撑了两日,便耐不住病倒了。 皇贵妃心下快慰,这德妃引起的祸根,差点叫她和贵妃离心,如今被万岁爷知道,又罚了一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然而没两日功夫,她就不高兴了。 这德妃一病不起,日日请太医诊治倒也罢了,还叫人来请四阿哥回去侍疾,说什么到底是生母,这病成这样,不好不管。 她就把胤禛叫到跟前问,要不要去侍疾。 到底是生母,她纵然心里吃醋,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胤禛这会儿,正不高兴呢,到处有人嚼舌根子,说什么他是包衣之子,惨遭厌弃。 “儿臣是皇额娘的儿子。”他跪在地上,一板一眼道。 听了他这话,皇贵妃登时怔在原地。 她从来没有阻碍过德妃和胤禛相处,往常觉得德妃做的很好,从不轻易往胤禛跟前来,两人见面了不过平平。 如今看来,这生恩虽然不算什么,但到底离得近,去瞧一眼的功夫。 说什么儿臣只是皇额娘的儿子,那她若不是皇贵妃,只是个寻常人,他还会这么说么? 皇贵妃知道小孩子,谁对他亲,他就对谁亲。 但是她不喜欢德妃,恨屋及乌,也觉得老四不好了。 第 83 章 “去吧,侍疾。”皇贵妃心情复杂,对于个孩子来说,纵然有一万个心眼子,也应付不来这么复杂的场面。 胤禛不知道自己哪里回答错了,致使皇贵母妃眼神冷淡下来。 他脾气不好,心里急躁,这一开口,又是错:“您到底怎么想的。” 皇贵妃听他这么说话,眼神倒真冷了下来,侧眸看着他,半晌才折身离去,半句话都没有留。 留下来奶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也跟着急。 等到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这才低声道:“方才皇贵妃娘娘问您,您合该回看皇贵妃意思才是。”她说着冲着正殿福了一礼。 胤禛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抿了抿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奶母瞧着他无措的样,有些心疼,却也无话可说,今儿四阿哥的话,着实说错了。 这宫里头固然讲究养母尊贵,然而四阿哥没记在皇贵妃的名下,就还是德妃娘娘的阿哥,这样的情况下,对方病了,那就得去侍疾。 而不是说出这样的话来。 胤禛脸色茫然,他唇角蠕动,脸上满是灰白。才几岁的孩子,刚刚蒙学,什么都不懂,素日里皇贵妃虽然说没有娇惯,却也护的好。 就是因为护的好,不曾想,竟护错了。 皇贵妃立在窗前仰望明月,想着她这半生过去,竟行差就错,没有一处是对的。 可悲可叹。 而在翊坤宫中的苏云溪,这会儿正提着一盏灯笼,满脸深沉的立在干枯树下,一脸深沉的目视前方。 “这个意境怎么样?”她问。 康熙立在她身后,看着这秋月朗风美人孤灯,拍了拍手,赞叹道:“好极了。” 然而富察贵妃却没有接话,他也跟着沉默起来。 他们两个主子不说话,这翊坤宫中登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才听皇贵妃声音低低的响起:“您知道吗?”她说着,带着低嘲的笑意,侧眸望过来,冷声道:“提灯望孤月,思君不见君。” 见康熙眼神怔忡,她呵呵一笑,声音平平的又说了起来:“您不过宠了臣妾一时,有时来有时不来,清风朗月冬日枯荷,臣妾却念念不忘,不知提灯望月多少回。” 她背对着他,有些看不大清楚目光,那声音从风中传来,平平淡淡的,像极了缠绵恩爱下的絮絮之言。 康熙心中一阵悸动,还不等说什么,就见富察贵妃侧眸望过来,眸光如水,含烟带雾,带着几分悲切和卑怯。 “臣妾心悦于您,日日不得解脱。” 见康熙沉默不语,她便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这将要出口的话,就带上了几分哽咽。 “您知道这种意难平和愤懑吗?”她问。 康熙目光直直的望着她,饱含心疼,半晌才低声道:“朕知道你的心意,也懂你的意难平。” 他上前一步,要把那微微颤动的娇躯搂在怀里,却见富察贵妃扭了扭身子,直接大步走开了。 估摸着太过羞赧,那脚步尚有几分踉跄。 康熙低低一笑,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一直知道,富察贵妃待他冷漠,时时自省之下,却并没有发现问题。 如今听她这般说,总算是明白了。 当初他去盛京谒陵前夕抛下她,以她的聪慧,想必是看的清楚明白,如今再来看,倒是有些意会。 孕期艰难,他光想着在乾清宫中应当出不了大事,却不曾照顾孕期妇人情绪多变。 她一个人提灯孤望,想必是难受极了。 这么想着,倒又觉得合理。 可再仔细想想之后,不禁有些难受,这算是什么,她在心悦他的时候,他不屑一顾,就算知道孕期有人害她,也秉持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如此一来,难免寒了她的心。 好在如今听她口信儿,说什么心如死灰,那不过是不知道他心意罢了。 康熙想想,她爱他这么深,深的能够压迫自己的需求,而一味的满足他,就觉得心口鼓鼓胀胀的,尽数都是感动。 他捧着烧红的脸颊,像是毛头小伙子一样,想要开口,却又语无伦次。 “朕、朕先回去处理政务了。” 他压低声音,这么说了一句之后,便赶紧的往外走去。 再不出去,他就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 苏云溪立在窗前,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那脸上冷漠有之,淡然有之,唯独没有羞涩。 演戏就是要时时刻刻的进行着。 她感受到康熙的忐忑不安。 这世界上被偏爱的人,都是能感觉到的。 她感觉道到了,才有今儿这一场戏。 放下窗子,她低声道:“困了,安歇。”这么说着,便来卸头上的钗鬟等物,看着镜中的人,一点点的变得素净起来,那双眼眸却波澜不惊。 她低笑了笑,刚开始的时候,她从现代穿越到古代,哪里能一点都不害怕。 那么点雏鸟情结,尽数都用在康熙身上,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意。 这两人之间,阴差阳错的,竟有缘无分。 若他没弃的这么干净明了,她当初许是会抓着这个男人当救命稻草,而不是拼命的自己立起来。 这么想着,又觉得福兮祸所依。 倒也不错。 这么感叹一声,她闭着眼睛睡下。 乾清宫。 康熙就算回去,坐在御案前,仍旧激动的跟什么似得。 从未知道,心心相印是如此的美妙。 他摩挲着手中的圣旨,看着上面的溢美之词,笑了笑,觉得这话,倒也应景。 贵妃娘娘。 他的贵妃。 “富察贵妃的册封礼,大办。”康熙道。 梁九功躬身应下,有些犹豫的道:“当初皇贵妃册封礼……”时下并不怎么着重册封礼,但是这前头有形制在,后头的若是逾制也是不好。 康熙犹豫一瞬,低声道:“皇贵妃与富察贵妃交好,不打紧。” 若真起了嫌隙,倒也正好。 省的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叫他找人还得排在后头。 那花笺的事,他还记在心里呢。 想了想,又觉得花笺这一茬,不好过去,康熙抿了抿嘴,心下不痛快,但想想今儿富察贵妃说的话,又觉得心中慰贴。 这七上八下的,跟打翻了调味瓶似得。 这便是情爱的滋味么,果然迷人。 等过了几日,阖宫的妃嫔都知道,这富察贵妃的册封礼,要大办。 宫里头的高位妃嫔,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已经享受惯了,闻言理都不想理,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富察贵妃的厉害之处在于,自己膝下有皇子,还拉了皇贵妃当自己的盟友。 这样如日中天,早晚有败落的一日。 人生不外乎起起落落,这在场的妃子们,哪一个不是生了孩子又得宠许久的,三五年后,且再来看。 故而一个个都淡然的不成,今儿她们被冷落,明儿她们怎么被冷落的,这富察贵妃就要怎么被冷落。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不转水转。 说来说去的,还是没有和富察贵妃抗衡的能力,原先的钮祜禄贵妃倒是有这个资本,可惜了,红颜薄命。 而刚入宫的几个小妃嫔,这就有些坐不住了。 富察贵妃册封礼,是天大的好处,但是不能从中沾点光,捞点好处,就有些不大好了。 毕竟她们的册封礼,可都还没有举行呢。 佟贵人想着,她到底是佟家的人,不能真的被撂下。 纵然皇贵妃态度冷淡,但她打小是皇贵妃见过的一家子骨肉,总要有几分不同。 故而收拾了四样礼物,提着就往承乾宫来了。 到的时候,就见四阿哥正立在廊下背千字文,稚嫩的声音一句句,但是她却不爱听。 毕竟到时候她得宠了,剩下皇阿哥,那就是佟家的血脉,哪里是这个包衣奴才坯子生下的能比。 她知道这话大逆不道,故而从未宣之于口。 见了皇贵妃,便笑眯眯的请安:“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安好。” 这是姑娘家的请案礼,不是后妃对后妃的。 皇贵妃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的叫了起,她大病初愈,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再加上又要处理公务,这瞧见旁人,就有些懒得搭理。 佟贵人却没当回事,笑眯眯道:“您瞧瞧这桂花糕,是在家里头常吃的口,您尝尝?” 见皇贵妃不置可否,没有回应,她有些尴尬,却还是认真道:“咱是一家子姐妹,也就不说外道话。” “此次富察贵妃的册封礼大办,倒是喜事一桩。” 说到这里,皇贵妃的面色缓和些许,这话说的好。 然而等佟贵人下一句出来的时候,她那点温柔,就又收了回去。 “妹妹这几位新入宫的小妃嫔,尚未行册封礼呢,不若一道办了?” 听完她这话,皇贵妃的唇角抿成一条线,方才还想夸她,转眼间就敢给主子派活儿了。 “你去寻万岁爷,就跟他说,你要大办册封礼,去吧。” 她冷冷的说了一句。 谁知道哦佟贵人眼前一亮,一脸惊喜道:“可当真?” 可真是蠢的无可救药。 皇贵妃冷漠的瞥了她一眼,揉了揉眉心,想要劝诫的话,在口里打了个转,又被她咽了回去。 何必呢,就算跟她说了,没有经历过,到底不懂。 只有自己撞了墙,知道什么叫宫中全凭万岁爷心意,她这才能安生下来。 “这几日去惠妃、荣妃、德妃宫里头转了转,大家都和蔼可亲的,比家里头的气氛还好呢。”佟贵人眯着眼睛笑,满是惬意。 皇贵妃看着她天真的样子,那些话,就更加不想说了。 这哪里是和蔼可亲,不过是懒得搭理罢了。 宫里头这新进的一批妃嫔,都是高位妃嫔手里的枪,看着温温柔柔的,可这宫里头,笑着捅刀才是正经,谁会提前告诉你。 “是啊,万岁爷也和蔼可亲呢,好说话极了,你去寻吧。” 她挥了挥手,便懒得搭理了,直接起身去了内室。 然而佟贵人没有得到她准话,鼓了鼓脸颊,有些不高兴。 却还是起身走了,想着皇贵妃说的话,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回去换了一身粉嫩的浅粉色云锦旗装来,头上别着粉嫩嫩的碧玺花钗,这才提着一盅热汤,施施然的往乾清宫去。 走在路上,遇见人了,问她做什么,她就跟旁人说,是皇贵妃姐姐跟她说的,万岁爷最是和蔼可亲,叫她去问问。 人还未走至乾清宫,该知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了。 苏云溪正立在廊下喂画眉鸟,闻言不禁笑了:“有点东西。”这小小年纪,就会用计了。 她一路笑颜如花的到了乾清宫,没想到在乾清宫门口碰了壁。 “劳烦公公通传一声。”她低声道。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客客气气的回:“回佟贵人的话,不是奴才不给传,实在是万岁爷有令,不得入内。” 宫里头的人,都知道她要来乾清宫,她今儿要是进不去,这面皮子就不用要了。 这么一想,神色不禁带上几分楚楚可怜。 她是贵女,向来都是高高的昂着头,用下巴瞧人的,如今做出这幅求人的姿态来,也有些不大像。 小太监躬身不起,并不敢接她的茬。 他没办法通传。 随着时间的过去,小太监终究有些扛不住了,腰酸的快要垮掉。 就在此时,就听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传来,佟贵人回眸一看,就见富察贵妃穿着一身粉底方胜纹的旗装,头上别着粉嫩嫩的碧玺攒花。 竟是和她打扮的如出一辙。 佟贵人面皮子一紧,她这年岁小,这样打扮倒是好看,只富察贵妃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了,竟也扮嫩。 瞧见她之后,苏云溪笑吟吟的抚了抚鬓边,施施然的走了过来,浅声道:“巧了。” “嫔妾咸福宫佟贵人给富察贵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 苏云溪随意的叫了起,就对小太监说:“劳烦通禀。” 小太监打了个千,一溜烟的跑了。 佟贵人看着这一幕,想着方才自己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小太监却不为所动,但是这富察贵妃一来,对方直接就去通传。 同为后宫妃嫔,她竟屈辱至斯。 佟贵人的眼圈,登时就红了,她抿了抿嘴,这才低声道:“皇贵妃姐姐……” 她话还未说完,苏云溪便扬长而去。 那小太监分明还未出来,她却能进去,佟贵人登时忍不住了。 要跨门槛的时候,苏云溪顿了顿,回眸望过来,见佟贵人瞬间收拾好表情,不禁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太监尚未出来,您直接进去,有些不大好吧。”佟贵人道。 苏云溪听完收回跨出来的脚,直接停在原地,看向她,柔声道:“此话有理。” 她突然和煦过来,佟贵人反而有些无措。 这短短的交锋,已经让她明白过来,宫里头,家世着实代表不了什么,这富察贵妃,比她想象中还要气盛。 “崇月,怎么不进来。” 属于皇帝的低沉男音响起,佟贵人听着崇月二字,一时间不知叫谁。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富察贵妃的名,应该叫云溪才是。 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明黄的身影渐渐走近,她赶紧跪下请安。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您万福金安。” 她声音清脆,若黄鹂出谷,加着年轻,更是很有朝气。 “皇上安。”而一旁的富察贵妃就显得简短许多。 佟贵人跪在原地,想着崇月是谁,却见那明黄的身影,停在了那双粉嫩的花盆底鞋前。 “崇月,进去吧,外头风大。” 康熙道。 说着两人就要往里走,佟贵人想了想,不敢在主子跟前出声,也不敢做出御前失仪的事,便将手中拎着的食盒往前头递了递。 康熙顿了顿脚步,佟贵人登时心里一喜。 她想,这鲜嫩的小妃嫔,哪里会比不过老人呢。 就听万岁爷嫌弃的声音响起:“东施效颦。”说完就走,她如遭雷击,登时忘了御前失仪的事,霍然抬头,就见万岁爷和富察贵妃手牵手,一道跨过门槛,尚不等她伤心完,就见万岁爷停下跨了一半的脚步,冷声道:“给朕扒了。” 若是在内室,听见扒衣服这样的话,她定然含羞带怯,娇声推拒。 然而这是在外头,今儿扒了衣裳,明儿她都能投河去死。 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到底无力滚落在地,那颜色清浅的汤羹,在眼前打了个转,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罢了,走吧。”苏云溪出声道。 这扒人衣裳的事,属于□□羞辱,还是算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手,示意这是在给她出气,怎么还拦着,苏云溪便捏了回去,他这才抬步重新走。 等入了乾清宫,康熙这才侧眸望过来,低声问:“怎的想起穿这一套?” 她素来以淡雅端庄的衣衫为主,偶尔邀宠的时候,会穿着鲜艳些,但这种嫩嫩的粉,她嫌太过小女儿,鲜少去碰。 故而一瞧见,他就直接骂了佟贵人东施效颦。 苏云溪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乐呵呵道:“万岁爷今儿帮了臣妾大忙了,爱您哟。” 她又把爱啊爱的挂在嘴上,康熙听罢,心中慰贴。 “举手之劳。” 他骄矜开口。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门外的佟贵人却腿软的说不出话来。 她跪在夹道上,万岁爷没有叫起,又骂了她东施效颦,她便不能起。 想想方才的扒掉这样的话,佟贵人小脸一片苍白。 膝盖疼的跟针扎火烧一样,渐渐的没了知觉,木木的一片,她想起来自己跪祠堂的时光,犯了错是有罚的时候,但她是家里头的小孩子,谁都让着她,这挨了罚她一点都不怕。 反正哥哥不来给她送棉垫子,这额娘就会来给她送吃食棉被。 她从未怕过。 在家里的时候,祖父宠着她,祖母宠着她,哥哥姐姐宠着她,她也是说一不二的贵女。 就连许多格格的待遇,也比不得她半分。 这一切,都在此刻分崩离析,土崩瓦解。 可这会儿,她却怕了,日头一点点升高,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她跪在这,身周是来来往往的宫人,不用旁人给眼神,她自己都把自己给羞死了。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富察贵妃出来了,手中抓着一把瓜子在嗑。 这是把乾清宫,当成后花园了。 可是想想,当初她在这里头住了年余,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倒也能想明白。 “佟贵人,起吧。”苏云溪懒懒道。 佟贵人这会儿跪的头眼昏花,膝盖没有一点力,苏云溪想了想,叫金钏上前搀扶她,佟贵人若是一直好好的,谁也懒得搭理她。 但是拿着皇贵妃做筏子,来乾清宫邀宠,那就怨不得她下棒子打她了。 看着她神色坦然悲悯,佟贵人有些不明白,转瞬间想到宫里头那些传言,说是皇贵妃和富察贵妃沆瀣一气之类。 “嫔妾有两句话想问。”她白着脸,眼瞧着就要昏过去,却还是强撑着问。 苏云溪将手中的瓜子皮递给一旁的金钏,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您此举,是为皇贵妃娘娘张目?” “嗯。” “崇月是……” “万岁爷给本宫起的表字,怎的了?” 佟贵人听罢这话,唇角苦涩一笑,她看向一旁的富察贵妃,对方眉目盈盈,精致的像是玉雕,唯独肌肤有些不大好,上头有星星点点的印子和浅浅的疤痕。 但是和她刚入宫那时候比,已经算是好上许多。 就是因为这一张皮子,她们这一批新入宫的妃嫔,如何也不能想着,万岁爷真的能一直宠着富察贵妃。 这和毁容没什么区别,就算寻常的勋贵家,这家里头的妾室毁了脸,宽容些的,不过是养着罢了。 也没有一直宠着的道理。 所以她们才会觉得,自己有希望。 但是今儿这一遭之后,她才发现,什么希望,打从入宫起,她们这一批棋子,便是废棋,万岁爷亲自给起的表字,不过跟她说了两句话,耽误了片刻功夫,万岁爷便亲自迎出来。 试问这宫里头,谁见了万岁爷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富察贵妃,竟然嗑着瓜子出来,一派悠闲。 佟贵人勾出惨笑,到底忍不住昏了过去。 苏云溪瞧着她软软倒地,想着往后应当能成熟些了,若不是念着她是皇贵妃亲妹,这一遭,她就是被摁下去,褫夺位份的命。 “送回咸福宫,宣了太医给她诊治。” 急火攻心,又跪了这许久,倒地是小姑娘,撑不住也是应当的。 “娘娘仁善。”金钏笑着道。 苏云溪微微勾唇,仁善?呵。 第 84 章 施施然回了翊坤宫,就见皇贵妃跟前伺候的嬷嬷过来,送了一柄玉如意来。 苏云溪沉吟片刻,看着这玉如意,不禁摇头失笑。 “送这来做什么?”金钏问。 她有些不解。 苏云溪没说话,一旁的小算也躬身不吭声,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却无人为她解惑。 主子不愿说,金钏也不敢多问,手里捧着帕子递上来,浅声道:“您擦擦手。” 擦手这样的活计,应当由奴婢来伺候着,但是贵主儿就爱自个儿擦,说是知道力道,擦的干净。 刚开始的时候,她诚惶诚恐,害怕的跟什么似得。 后来倒是自在了,主子自个儿高兴就成。 苏云溪擦过手,坐在一旁的小绣凳上,慢条斯理的侍弄着菊花,这是早秋的第一束菊花,她看了半晌,终究决定吃掉它。 如果种花不是用来吃,那将毫无意义。 这么想着,她鼓着脸颊笑了起来,捏了捏自己腮边的软肉,一时有些感慨,这一朝穿越,竟然成了双十年华。 这么一算,她白得了青春年少,倒是赚了。 侧眸看向一旁的金钏,还有这高床软枕、锦衣华服、珍馐美食,都是福报。 想了想,瞬间觉得心里还挺好过的。 她笑着将手中的句话摆在梃子上,一点点的清洗着,手下机械的动作着,心里却转转悠悠的想些事情。 “明儿这贵女们就要入宫了,这头一批,进的人鱼龙混杂,您仔细些。”小算道。 苏云溪点头,这满人家的姑奶奶,那在家里头,都是耍着马鞭子抽人玩的,纵然如今含蓄了些,但也差不了什么。 这么一批问题少女齐聚,明儿定然热闹了。 然而她是贵妃,有天然的地位压制,除非是不要命了,要不然没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这第二日一大早,她起来的时候,金钏手里捧着洗漱用品,一边道:“您是要装扮的寻常些,还是按着品级大妆了。” 这代表着问她是要给学生们一个下马威,还是给她们亲情。 苏云溪想了想,按着寻常穿了,毕竟在这宫里头,不需要给下马威。 等她到漱芳斋的时候,就见各家的贵女坐在骡车,溜溜达达的过来了。 排成一排,由着奴才扶进来,这第一批,挑的年岁都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说起来也是下一批要入宫的秀女。 这刚刚十三,已经见抽条想长高了。 若是生的好看些,这会儿脸也差不多要张开了,能瞧见以后的美人胚子。 苏云溪视线一一望过来,这批只收了三十人,说的时候觉得不多,就一个班级罢了,实则非常多了。 这贵女一下车,再加上伺候的宫人等,一下子就将漱芳斋的小院子给占满了。 苏云溪立在窗前,看着贵女们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下骡车排队入漱芳斋,这才放心了些许。 是懂事的就成,若是遇上那种不管不顾就要闹的,还得出手惩戒。 等人都站定,她这才从内殿走了出来。 “贵妃娘娘到。”太监的唱礼声响起后,众人不敢怠慢,赶紧齐声道:“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苏云溪随口道。 她无意为难,甚至想留下一个和蔼可亲的印象。 而底下的众人起身后,看向立在那的贵妃,一个个不禁被摄取了心神。 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之女子,坐在高堂之上,那一袭浅色的旗装,更显得整个人如烟如雾,简直片刻就要羽化成仙一般。 远远的看不清楚,更叫人觉得和蔼可亲了。 温柔的一塌糊涂。 等你细看的时候,又觉得着实清艳逼人,就连日光照在头上,都给她镀了一层金边。 一时间众人心中便信服几分,再加上来的时候,家里头都耳提面命的,说是贵妃娘娘得宠,如日中天,又素来有跋扈的名头在,仔细着伺候,就算为了不得罪贵妃,这学习也一定得抓紧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底下的小姑娘们,一个个都跟鹌鹑似得。 看着她们穿着一身青衣,是选秀时候要穿的制式衣裳,只如今不是选秀,这服装,还得改。 苏云溪看了她们一眼,这才浅声开口:“诸位以为,男人和女人的区别是什么?” 她含笑看着底下立着的众人,鼓着道:“谁能告诉本宫呢?” 离她最近的一个小姑娘,是赫舍里家的小孙女,闻言并不惧怕,大胆道:“男为女子天,女子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这是最近流行的汉家学问,她学了很多,故而高高的抬起下颌,认真的说了出来。 苏云溪不置可否,又看向她身旁的另外一个小姑娘,笑着问:“你觉得呢?” 那小姑娘被她一看,登时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开口:“回贵妃娘娘的话,额、额娘说,男人是树,女人是藤……” 苏云溪看向她,沉默了。 其实在康熙初期,这些小姑娘,还没有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最起码在她的记忆中,原主有空没空的就爱打马游街,一群小姑娘溜溜达达的就出门玩了。 至于什么树缠藤之类的话,自然也是没有听过的。 但是底下这一代,属于她的晚辈,却不曾想,已经开始这样教了。 不难想象,这一代过去,属于女人的那丁点自由,将彻底褪去,以后真的流行缠小脚,或者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想起小脚这个事,苏云溪见后排一个小姑娘一直被丫鬟搀着,便冲她点了点下颌,叫她往前来。 小姑娘裹了小脚。 走到近前的时候,苏云溪看了她的脚一眼,旁的小姑娘都是天足,十三岁左右这个年纪,这外形还没有长协调,有些人看着,就有些脚大。 但是这姑娘的脚,还没有巴掌大,小小一点。 “裹脚了?”苏云溪低声问。 小姑娘单被拎出来,有些惊慌,闻言细声细气的回:“回贵妃娘娘的话,是。” 苏云溪看着她,面色慢慢的严肃起来,在她决定要解放女性,想要奋斗点什么的时候,却偏偏出来个小脚姑娘。 看着她,就能看到无数小姑娘的血泪。 将脚骨生生的折断,必然是疼极了的。 “你为何要缠足?”她问。 小姑娘白着脸,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她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才低声道:“是家里头叫缠的。” 这个时候,其实缠足的人有,但是汉人居多,满人鲜少有动的。 毕竟很多满人老太太,还是从关外来的。 况且太皇太后不喜缠足,她还活着,这满人就不敢造次。 “神武殿的选秀殿中,现今还挂着小脚不得入内的牌子,你可知?”苏云溪淡淡问。 这属于不是秘密的秘密。 只要参加过选秀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回事。 小姑娘这么一听,头都抬不起来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往常的时候,她额娘总是说,只要有汉人的小脚,她以后就能嫁的好。 她生的不是很好看,就算这一双脚出头了。 苏云溪垂眸看她,半晌才轻飘飘道:“金钏,去给她裹的脚给拆开。” 在小姑娘煞白的脸色中,她低声道:“请个太医正骨。” 说到底,这玩意儿就是以暴力手段,将她的脚骨给弄折了,再用步裹着,一直都保持畸形,等长大了,骨头定型了,就再也变不回来了。 小姑娘被搀了下去,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哪里还会犯贵妃的忌讳。 谁知道对方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笑着将漱芳斋介绍一遍,叫她们先下去休息了。 这么活动一遭,不光小姑娘们觉得累,她也觉得有些累。 回到翊坤宫之后,想到今儿那裹小脚的少女,不禁有些叹息,时下有禁令,却还是有人铤而走险。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就将此事说了,一边道:“此事必须得禁。” “现下多缺人啊,这把女人的脚给弄折了,怎么下地干活,产出粮食。” “就算是当垆卖酒呢,这女人走不动道,又如何去搬酒卖酒。” 话里话外就这意思,女人缠足,不光光是缠足,少了多少税收,少了多少产出。 “不说一个男人就有一个女人吧,就算十个男人只有八个女人,您想想,这少了多少。” 她絮絮的给他洗脑,反正要承认一个人的价值,才能够好好的解放。 毕竟这个时候,女性发展其实面临一个很有意思的分叉口。 满人的女人,向来都是当男人使的。 但是汉家女子,那规矩就多了。 而满人为了不叫汉人说他们没规矩,便死命的往身上套规矩,好的不好的,都要往身上套。 这不好的一条,女人的性质,马上就要定性了。 苏云溪想了想,决定做一把推手。 “咱现在没人使啊。”疯狂焦虑输出中。 康熙听完,果然沉吟起来,确实人少的厉害,他也知道,未来用人的地方还多着呢,不管是沙俄、噶尔丹等,都需要人。 这么想着,他道:“禁令已经颁布了,却禁不住。” 总有人偷偷摸摸的。 苏云溪想了想,低声道:“禁令算在政绩里头去,必须放足,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现下必须给禁止了。” 在源头处不禁止,往后就更加难了。 而且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况且在后世,确实在她生活的年代,都还有人去玩什么复古缠足。 康熙沉吟片刻,就听苏云溪道:“俗话说的好,这无利不起早,说到底,也不过是男人喜欢,以后将妻女是否缠足,做为风气考察之一,没了买卖,哪里还会有杀害。” “未免太过严苛。”他道。 确实有些严苛了,不过是缠足罢了。 甚至是女人缠足,又不是男人缠足,并没有多大的事。 若真遇见有才能的人,却因为这点小事儿弃之不用,实在太过可惜。 “腐肉不剜,永远也长不好。”这缠足就是腐肉。 一个会让女人在血泪中哭泣,永远都爬不起来的腐肉。 若你是大脚,没了男人,你还有双手双脚,就算去田地里扒拉,也能扒拉出一口饭食来,不至于饿死。 但是这小脚一缠,行动力直线下降,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便只能依靠男人。 靠着别人还想要过好日子,闹呢。 几千年的血泪还不长记性,说到底,也是没有人为女人发声。 现在她回到几百年前,突然就像为自己,为孩子,做点什么。 苏云溪笑着看向一旁的康熙,浅笑着道:“旁的不论,若有朝一日,小脚发展成主流审美,到时候咱的后辈子孙,可也是要跟着折脚的。” 说完还把玉雪可爱的雪宝直接往他怀里一塞。 对待皇阿哥,康熙是一百个严厉,一般情况下,都没个好脸。 但是对公主,相对就会柔和许多,甚至对雪宝还有几分纵容。 “那可不成,行了,朕知道这事儿了,回头叫人去办。”康熙应下,他的雪宝这么乖,哪里能受星点伤害呢。 然而雪宝现在正处于探知期,那小手不是抠鼻子就是抠嘴,康熙被她抠的没法子,便将她交给奶母,看她换个人抠,这才一脸无奈道:“敢在朕脸上闹腾的,也就你一个了。” 这么个人,他甚至还不会去说他。 “可见一物降一物。”苏云溪就笑,对于两个孩子,她是一碗水端平的。 但康熙不是,他心里早有一杆秤,怎么去养,心里都是清楚明白。 见两人互动,苏云溪难免想到四阿哥身上去,他作为下一任帝王,应当是心机深沉才是。 就算历史记载,康熙曾评价皇四子胤禛‘喜怒不定’,但是她想着,那只是年岁小,不如寻常人会掩饰罢了。 但是想着最近见到的胤禛,这何止是不会掩饰,简直就是心思浅白。 他不应当是这样性子。 作为一个胜利者,他若是这般直白浅显,蠢的忘乎所以,那些输家,估摸着要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跟他干架。 这么想着,苏云溪就琢磨,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种变化。 毕竟皇贵妃的性子在那放着,轻易不会有大改变,那是什么导致了皇四子的改变。 就听康熙道:“皇太子如今,越发的威仪了,这事就交给他。” 苏云溪品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但是没说话。 想想历史中的太子,是个弄权的好手,办实事没他,弄权倒是一等一,这样的人,能够办好事吗? 但现下太子还好,身边跟着一群能臣为他分忧,这要是说什么办不成,想必也不可能。 谁知道这事直接拖下来了,太子接了活,却不肯认真用力,不管什么决定,都拿着折子跑去找康熙。 康熙不胜其扰,便道:“你自个儿将所有事都给想清楚了,再来寻朕。” 谁知道已经芝兰玉树,挺拔如修竹的皇太子,直接道:“儿臣不过想跟你多亲近亲近罢了。” 他很是诉说了一番情谊,想要跟康熙拉近距离。 康熙看了他一眼:“好生办差。”说完就走了,留下皇太子在原地,眸色黑沉,几欲噬人。 等康熙下了最后通牒之后,皇太子办事果然又漂亮又快,很快就递上了初步的章程和结果。 康熙看了看,确实不错,便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太子,在梦里的时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后来父子俩闹崩了,可前头的情谊还在,在没做梦之前,他也很是教导了几年。 只如今,除了特别的点拨之外,康熙从未像前世那样,手把手的去教他。 而苏云溪听到结果之后,这一批贵女,也跟她混熟了,她没有拿架子,午膳的时候,跟着她们一起吃用,就算讲课,那也是脱稿,从未抱着书读。 平日里讲课,那也是引经据典,信手拈来。 如此一来,倒是真真的征服了大家,毕竟作为贵女,谁在家没个西席开蒙之类,不是谁都能教的。 苏云溪没有一上来就告诉她们,女子生来就如高山大海一样,如男人一般。 而是慢慢的告诉她们,什么事情,是男人可以做的,是女人也可以做的,是那些男人告诉你不可以做,但是你其实可以做到的。 当人读书多了,明白的事理多了,自己有能力了,便会不甘心困在后院里头。 只要埋下种子,就有生根发芽的这一天。 宫内有漱芳斋教学,苏云溪便筹划着,在宫外也建个书院。 时下有条律令,‘奸出女人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若一个女人在当庭对峙的时候,能够说出一些奸情,这当庭便会当真。 因为没有那个女人会拿贞洁说事。 她想到这个之后,就想到,若是办了女子学堂,这收不收男子也是个问题。 毕竟贞节这玩意儿,有人看的比命还重。 想想还是一步步的来,先开了女子专有的再说。 然而她这边筹备,刚放出风声去,就有人开始骂她钓名沽誉,连女子都不放过。 苏云溪原本不打算回应,在康熙问她要不要继续的时候,这才低声道:“当然要继续了,说臣妾钓名沽誉也好,收揽民心也罢,左右不过一个女子学堂罢了。” 这么说着,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无端被骂,到底有些不高兴。 康熙原本想驳斥回去,但见她这么不高兴,便笑着哄她:“朕不觉得便好,何苦管旁人呢。” “此话有理。”苏云溪笑了。 她手里剥着热乎乎的番薯,吃一口香香甜甜的烤红薯,便愉悦的眯起眼睛。 “旁人说什么,臣妾懒得管,只要万岁爷不觉得就成。”她笑了笑,浑不在意。 康熙看着她唇角一点微黄的番薯粒,舔了舔唇瓣,侧眸望过来,意味深长道:“朕如此捧你,总得有点表示才成。” 苏云溪条件反射的护住番薯,低声道:“这个不成。” 还不够她吃呢。 “朕是这样的人?”他不敢置信。 谁稀罕她一口吃的。 “您连喝的都抢。”苏云溪鼓着脸颊,不高兴道,见康熙一脸不符,快快的吃了两句,这才一脸满足道:“昨儿,您还抢臣妾口中的香饮子呢。” 她不高兴极了。 康熙无言以对,那是抢香饮子吗?那只是吻她,沾惹了一点香饮子的味儿罢了。 “成。”他冷笑着望过来,懒洋洋道:“叫你抠门,有你哭的时候。” 左右她求他的时候多,他一点都不慌。 “那您只吃一点点。”苏云溪用两根手指,掐出一点点的距离,康熙瞪大了眼睛来看,就见那星点距离,小的快要忽略不计。 “好。”康熙随口应下,嘴巴却张的大大的。 要咬掉她一大块番薯,这是黄心的,被火烤的快要流油,晶亮的番薯肉,闻着香甜,看着剔透,见富察贵妃那陶醉的样子,就知道,定然好吃极了。 苏云溪见他一口下去,这小半就要没了,便眼疾手快的收回手。 “饱了吗?”她问。 康熙品着牙上刮下来的一点番薯,无力的摆摆手:“饱了。” 被她这一闹,他也想吃了。 “再去烤一个。”康熙道。 一边的奴才赶紧应下,转身出去准备了。 苏云溪吃完香甜的烤番薯,揣着手发呆,见康熙坐过来,便低声道:“其实臣妾不喜欢吃番薯。”她一本正经道。 确实不喜欢吃,在她久远的记忆中,有一阵子落魄了,她每日就是烤番薯和馒头。 她足足吃了半年,一顿都没有少。 看见这番薯,就觉得反酸水。 却不曾想过,在三百多年前的今天,瞧见烤番薯,就觉得温柔的让人想落泪。 那是她回不去的未来,和美好的记忆。 康熙想着方才她护食的样子,说什么不爱吃,那若是爱吃的话,他牙上刮走的那一点番薯,岂不是叫她心疼坏了。 “嗯。”他敷衍的应了一声。 等到他的番薯来的时候,苏云溪闻着那味儿,又凑了上来。 “臣妾喂您。”她一脸期盼的开口。 康熙瞧着她晶亮的眼神,慢条斯理的伸了伸大长腿。 “臣妾给您捶腿。”她知机的上前给他捶腿。 康熙这才大发慈悲,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苏云溪接过番薯,给他一小口,自己一大口。 等康熙觉得不对,望过来的时候,她手里捧着的番薯,又只剩下了皮。 “仔细吃了烧心。”她今儿吃太多了。 苏云溪鼓了鼓脸,揉着肚子,一脸满足道:“又香又甜,人间美味。” 这宫里头真是吃什么都有,但是烤番薯这种,若不是她听小宫女说了一嗓子,都要忘了这小玩意儿了。 第 85 章 宫里头关于封后的流言,传了些日子之后,突然就没音儿了。 苏云溪看着正慢条斯理吃烤红薯的康熙,没敢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若觉得她是故意问的,那就不好了。 “您这些日子不忙的话,咱出去转转?” 她在心里琢磨许久了,这在外头野惯了,再把人关到宫里来,就有些扛不住了。 一心想着往外跑,见康熙神色犹豫,她便笑着道:“也算是体察民情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话,只要沾惹上这个,就会显得合理许多。 康熙犹豫了一瞬,看着她期盼不已的眼神,便跟着点点头:“朕看着安排。” 他也想出去溜达一圈,看看他的政令在百姓中,是什么样的反应。 两人说着话,难免又说到朝政上去,关于这礼乐之事,大多延续旧朝,但很多都还在归纳融合中。 康熙转着手中的佛珠,低声道:“你觉得按满人走的好,还是按汉人走的好?” 以什么治国,是千百年来,每一个朝代都探索的问题。 苏云溪想着八荣八耻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觉得就挺好的,但是她不敢直接拿出来说。 “诸子百家,各有所长,至今已几千年历史,那些学说仍旧璀璨生辉。”她笑着望过来,低声道:“值得歌颂和值得倡导的,亦或者方便弄权之类,这中间的学问大了。” 这些话,也是她不方便说的。 苏云溪没说太明白,但康熙什么都懂,也不需要她什么都说出来了。 “朕知道了。”康熙道。 他转过脸,认真的看着富察贵妃,笑着道:“你如今越发有见识了。” 富察贵妃向来好学,在上书房亦或者是南书房侍讲中,她都是出挑的存在。 他听罢都觉得很有灵感,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点都不意外。 苏云溪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嘿嘿一笑道:“不及您眼光好。” 这一句话夸了两个人,康熙便笑着将她搂到怀里,箍着她细细的腰身,轻柔的抚摸着她小腹,一脸纳罕道:“怎的还未见喜信儿?” 说起来这龙凤胎都已经这么大了,他日日耕耘,播种无数,却不见生根发芽。 “约莫是不能生了。”苏云溪随口道。 她有意避孕,加上确实没怀,她也不想生了,这龙凤胎直接儿女双全,就挺好的,何苦再去忙碌着多生一个。 康熙摸着她的肚子,倒也没什么意见。 前头这几个皇阿哥,够用了。 “无妨。”他随口道。 听他这么说,苏云溪倒有些意外了,康熙有多能生,她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在不同的历史进程中,确实会有不同的结果。 再说这会儿爱着她,觉得不能生无所谓,等两人生了嫌隙,这不能生,就不行了。 然而这话放到现在听,也叫人高兴。 “嗯。”她软乎乎的应了一声,便用细细的胳膊盼着他脖颈撒娇,柔声道:“安歇吧。” 明明年岁也不小了,然而康熙还是很很能闹,一晚上要叫好几次的水。 只折腾的苏云溪张着樱桃小口,双眸水润润的望着他。 康熙这才会心满意足的睡下。 等到第一日一大早,一起床苏云溪望了眼窗外,有些迷蒙的问:“这是起雾了?”窗外一片朦胧。 金钏笑眯眯道:“是。” 今儿一起来,就跟修仙成功了似得,入目所见,尽是大雾。 苏云溪瞧着稀罕,赶紧穿了衣裳出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皱眉道:“如今只是深秋,又不是深冬,怎的还起雾了。” 这说起来,就涉及到天文学了,金钏答不上来,只弱弱道:“许是今年天冷。” 听到天冷这个说法,苏云溪就想起来,很多人猜测,明朝的灭亡,和小冰河时期也有很大的关系。 苏云溪不置可否,只是立在廊下,看着整个紫禁城,都被浓雾给掩盖住。 能见度不足十米,所有一切都笼罩着的时候,将庄严肃穆的京城,蒙上了一层缥缈如仙的面纱。 看着身上海棠红的旗装,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她不禁笑了,欢乐的转了个圈,就问一旁立着的雪宝、雪竹:“好看吗?” 两小只拍着手,满是星星眼的望过来。 反正在孩子心里,这母妃自然是最好看的。 “好看。”雪宝道。 她说话要比雪竹早,人也机灵一点,在雪竹尚且不会表达自己的时候,她已经能回话了。 金钏就一个劲儿的夸,说是她聪慧,长大定然不一般。 然而这宫里头的小主子,谁敢说半句不好。 苏云溪看着雪宝白嫩嫩的小脸蛋,没忍住捏了捏,她捏完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康熙捏她的时候,好像也这个动作,也是这个表情。 …… 这个想法突兀的显现在脑海中,她一时黑线不已。 定了要出宫,康熙便冷厉风行的准备着,这早晨大雾,白天定然会出太阳的,有了太阳照耀,定然不怎么冷。 “就今儿了。”康熙穿着民间便服,又叫奴才捧了一样的衣裳来给她换。 苏云溪没备着要出宫,闻言不禁鼓了鼓脸颊,赶紧去卸脸上的妆,早知道有这一茬,她早上何苦折腾那许久,还化了个妲己妆。 “您瞧一眼。”她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将自己的脸戳在康熙的眼前,一脸认真道:“您仔细瞧瞧。” 对于康熙来说,不管她化什么样的妆,都是那样。 但是她让仔细看,他就认认真真的仔细看。 “倒还不错。”他敷衍的夸赞。 然而被他看一眼之后,苏云溪一脸惆怅的去卸妆了,今儿这妆她喜欢极了,若是有相机,拍下来才好呢。 这么想着,不禁摇头失笑。 今儿能化,明儿也能化,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卸了钗鬟妆容,换上和康熙一样的男装之后,她这才施施然的往外走去。 女人和男人相比,骨架总是纤细窈窕些,但她生的俊秀精致,特意装扮之后,确实有几分翩翩美男子的感觉。 美人总是雌雄莫辨的。 马车碌碌而行,苏云溪撩开车帘,看着浓雾中的早晨,不禁笑起来:“能闻一闻外头的气息,就让人觉得很好了。” 康熙抽开身边的小抽屉,温着道:“有点心茶水,饿了自己拿。” 苏云溪点头,随手抓了一把肉脯来吃,她觉得好吃,便笑着来喂康熙,两人喂着喂着,那嘴便亲到一处去了。 亲了几口,等她回神过来的时候,才发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康熙之间,竟毫无羞涩之感了,刚开始的时候,就算多看她两眼,那烧灼的目光,也会让她小脸通红,然而在这个时候,亲了半晌,她只觉得亲昵,而不觉得春情。 苏云溪舔了舔唇瓣,侧眸望向康熙,对方显然也是和她差不多的想法。 “你如今技巧越发娴熟了。”见富察贵妃盯着他的嘴瞧,康熙抿了抿嘴,低声调侃:“当初朕碰一碰你,你的脸就红透了。” 亲上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回应,就呆呆的用唇瓣贴着他,当时他就想,哪里来的傻姑娘,竟叫人忍俊不禁。 现下不光知道回应,有时候还能反击一波,叫他欲罢不能。 “您这个老师傅教的好。”苏云溪抿着茶水,浅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的,这马车很快就过了钟鼓楼,到了这地界,苏云溪就不愿意在坐马车了,若是不能下沉到群众中去,听听大家的声音,这出宫一趟,就算是辜负了。 换句话说,要是不去吃点什么,那这岂不是白跑一趟。 “那糖炒栗子不错。”她赞了一句,梁九功便赶紧去买,用小篮子装了拿来。 “怎的不用纸包?”她随口问。 很多点心都用的桐油纸,她都看习惯了,这突然间用小篮子的,不禁有些好奇。 “纸太贵了。”这种小吃,统共才要十个大子,能包这么多栗子的纸,十个大子也买不来。 苏云溪一听就明白过来了,这种小篮子编制和取材都比较容易,价值比纸便宜。 也是她思维跟现在是反的,在吸纳嗲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塑料包装或者是纸质包装,要比小篮子便宜的。 “何不食肉糜。”康熙笑她。 苏云溪就看着他笑,轻哼一声,不高兴道:“是您没教好。” 反正坏的是他,这好的是她。 康熙听罢闷笑出声,见富察贵妃不高兴的望过来,便低声道:“嗯,朕的错。”他随口应下。 然而一旁的梁九功,简直震惊死了。 万岁爷何曾说过自己错,就算万岁爷错了,这也不能说,只能是下头人错了。 也就富察贵妃能够做到这一点了。 苏云溪剥了一颗栗子,登时没忍住嘶了一声,康熙捉住她的手来看,就见那细嫩的肌肤上一道红痕。 “这般娇气。”他板着脸骂了一声。 接过她手中的板栗,一个一个给她剥着,他整日里弓马娴熟,剥栗子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看着她小女人一般充满崇拜的眼神,康熙挺直胸膛,觉得自己还能再剥一筐子。 一个剥一个吃,倒也和谐。 梁九功跟在后头,几次想伸手,最后都缩了回去。 这是情趣,他不能打扰。 这么想他不禁叹了口气,若以前的时候,有人跟他说,有朝一日万岁爷会给妃嫔剥栗子吃,他定然一万个不信的。 但现在事实就在眼前,如何能叫人不信。 苏云溪吃着香甜的栗子,侧眸望着钟鼓楼大街,突然感叹道:“物是人非啊。” 这脚下的土地,三百年前和三百年后都一样。 但是这上头立着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跟韭菜似得。 “想那么多作甚?”康熙捏了捏她的脸,牵着她的手往酒楼里走,一边含笑道:“物是人非,你手里握着朕的手便成。” 整日里想些没用的。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她好不容易勾起一点情怀,被他把气息破坏的一干二净。 康熙拽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道:“朕来之前就打听过了,这家店好吃。” 这做调研,谁也没他基数大。 两人找了个临窗的包厢坐下,点单过后,苏云溪就闹着要听小曲。 好不容易穿越了,不见见魁首唱曲,简直都辱没了。 听她这么说,康熙拧紧了眉尖:“打从哪听来的污秽玩意儿,可不能来你跟前,仔细脏了你的眼。” 他目光如电的扫视着室内伺候的奴才,只看得他们两股战战,恨不得跪地求饶。 苏云溪一瞧就知道没戏了,想想一国帝妃听花魁唱曲,确实挺荒唐的,这才作罢。 “前头有戏园子开场了,您要不要去看?”外头的小二笑着道。 这是赶集的时候必备场面,有这唱戏的敲锣打鼓,这是个热闹。 苏云溪登时眼前一亮,眼巴巴的看着康熙。 “成。”他道。 这看戏倒也还成,和听花魁娘子唱曲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苏云溪登时欢呼一声,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店小二一看还了得,赶紧道:“还要一个时辰才开场,如今扎架子呢。” “哦。”慢吞吞的应了一声,她那股子兴奋劲过去,又变得端庄持重起来。 康熙看的好玩,侧眸望过来,柔声道:“行了,你若稀罕,叫教坊司的天天陪你玩。” 之前的时候,也是叫过的,只后来她生完孩子,整个人都谨慎很多,不曾再有逾矩的时候。 整日里就窝在室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乖巧伶俐的不像话。 “你如今是贵妃,身份不同,倒也不必拘着自己,在宫里头横着走都成。”康熙道,这么快给她从贵人提到贵妃,可不是为了让她委屈自己的。 自然是想让她快快活活的,每日都能随心所欲。 他作为帝王,话不由衷已经习惯了,但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是宠妃,合该是恣意的潇洒的,怒放的。 苏云溪懒洋洋道:“臣妾不想在宫里头横着走,就想在您头上蹦跶。” 康熙一听,被她气笑了。 “在朕头上蹦跶?”合着这宫里头,竟让她蹦跶的不满足了。 两人还未争论开,就听外头一道跋扈的声音响起:“姑奶奶就喜欢临窗的,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姑奶奶是谁,竟敢拦着?” “姑奶奶,您饶了小的吧?”小二苦苦哀求。 就听那女子又道:“呵,这满京城里头,能拦着姑奶奶的没几个,你仔细你的皮,任她是谁,报上名号叫她走。” 这话好大的口气,康熙冷了脸。 第 86 章 梁九功也跟着面色一变,别说万岁爷了,就是他,也许久不曾听过这样的话语。 他看了一眼万岁爷,见对方神色冰冷,淡淡的看着他,他就知道,这一次,是恼透了。 赶紧起身往外走,刚拉开门,就听对方骄横的声音响起:“不当缩头乌龟,知道出来了?” 那女子甩了甩帕子,一脸不虞,然而想要进一步开口说话,看见梁九功的那一瞬间,却煞白了脸。 店小二就见她原本张扬跋扈的姿态,瞬间蔫了,心里也明白,这一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贵客您见谅,这……”他话还未出口,就见刚才满口姑奶奶的人,这会儿跟鹌鹑似得,直接跪倒在地。 一脸狼狈的想要开口,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唇舌开张之下,看着有几分可笑。 “嫔、奴、奴……”她结巴的不成样子,该出口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苏云溪下颌微抬,一脸微笑的看着她。 “好久不见,你越发威风了。”她淡淡道。 这话一出,对方登时脸色煞白的俯身在地,一脸恳求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二位,求两位宽宏大量,宽宥则个。” 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确定。 若她是妃嫔,若万岁爷只有万岁爷,那这一切,倒也好弄些。 然而不是。 现下富察贵妃还在,她向来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不能旁人欺辱她半分。 她大放厥词这么久,听在对方的耳朵中,哪里能容下他。 看着她一脸惶恐的跪着,店小二的眼神不禁也变了,对于他来说,这算是什么,往常这姑奶奶来了,真的是打败天下无敌手,就没有能跟她身份较量的。 但现在她一脸惊恐的跪着,跟小可怜似得。 哪里还有往常那种精气神,跪在地上的样子,比他这个店小二还卑微些。 苏云溪笑眯眯的看着她,没想到出宫还能看见熟人,不禁笑开了。 康熙板着脸,不置可否。 看着众人这样,跪着的女人满口的话,登时都堵在心口出不来。 她想了想,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低声道:“奴才有罪。” 钮祜禄氏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她现在也明白过来,若是她狡辩,今儿也落不了好。 康熙手里端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品着茶,他笑着不说话,只指了指墙角一处,示意她跪在角落去。 店小二眼睁睁看着来人不敢反抗,直接跪在角落里去。 人来人往的上菜之类,对方也跪的规规矩矩,中途甚至还巴结道:“奴才伺候您用膳。” 用膳这两个字用的,店小二心里一个咯噔。 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外头脚步纷踏,不可一世的纯亲王一脸焦急的跑了过来,打开包厢的时候还一脸怒容,等看见室内人的时候,登时深深的弯下了腰。 这到底是一尊什么样的大佛,连纯亲王这样的任务,也弯下了腰。 苏云溪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皱眉。 原先那个芝兰玉树,翩翩公子,已经变成了俗不可耐的下流胚子。 旁的不说,约莫是来的急,身上还一股子脂粉味。 她皱了皱眉,纯亲王心里就是一跳,赶紧去看一旁的皇帝,见此赶紧道:“臣弟鲁莽了,还请哥哥责罚。” 因着在外头,不好说些什么话,他膝盖一软,差点跪到地上。 平日不管怎么胡闹,那都是在外面,但是胡闹到万岁爷的头上,那是嫌命长。 若今儿不惩处,人人都学着侧福晋来踢馆,这帝王和娘娘的颜面还哟啊不要了。 纯亲王心惊肉跳,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捧着玻璃方子,就当自己能飞黄腾达的小王爷了。 康熙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冲着墙角努了努嘴没说话。 纯亲王闭了闭眼,旁的不说,这姑娘和手里的玻璃方子,都烫手的紧。 当初他糊涂至极,要了这姑娘出宫,就是将自己天大的把柄交到万岁爷手里,等到明白什么叫皇权至上的时候,他做下的错事,足够他死一百次。 就算万岁爷亲弟的身份,也救不了他。 “今儿原就是要去寻您,不曾想竟是有缘,在外头碰上了。”纯亲王一撩袍子跪下,认真的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低声道:“臣弟得了这东西,就觉得和您配极了,今儿特意奉上,还望笑纳。” 苏云溪正在吃这里的观音虾,带着铁观音茶香的虾,还挺好吃的。 而康熙正在给她剥。 一时间寂静起来,纯亲王捧着的纸张微微抖起来,康熙这才侧眸望过来,一脸平淡道:“什么东西?” 什么样的好东西,他没有见过,值得他巴巴的捧着来奉上。 梁九功上前接过,捧上来给他看。 “就这?”他随口道。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纯亲王俊脸发青,他拿这个当底牌,看对方的样子,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是,就这。”他咬着后槽牙,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稳定起来。 康熙随意的瞟了一眼没说话,只挥挥手,没说要也没说不要,那张在纯亲王眼里重于千斤的玻璃方子,在对方眼里,不值一提。 皇权至上。 中央集权制。 纯亲王再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加了解这两句话的含义。 苏云溪吃掉最后一个虾肉,用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拿起纸来看,看到上头的材料,瞬间明白过来,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看了看,不置可否。 纯亲王见她也面色平平,心快要悬到了喉咙眼。 苏云溪是真的没有想到纯亲王会拿这个当底牌,他是不是傻,这种需要原材料的东西,你日常采购什么,简直就不用猜。 再加上拿来跟皇帝讨价还价,这个时候拿出来,实在是有点贱卖的意思。 万岁爷要是想收回玻璃方子,只要将主事人一换,就一了百了,哪里容得下他日日蹦跶又放肆。 她闻言不禁笑了,喝着甜汤,一边失笑摇头。 康熙挥了挥手:“你去吧。” 纯亲王一脸犹豫的看向边角跪着的侧福晋,上前又磕了个头,这才搀着她离开。 他们往外走,离得近的时候,还不敢有什么动静,等离得远了,纯亲王登时一巴掌扇了上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横眉冷对。 他是爷们,在外头张扬了些,旁人只会说真性情,就算他想占旁人的位置,那也是打着结交的名义,先叩门瞧瞧里头是谁。 这四九城里头,虽然说着做亲王贝勒的都是爷,但这爷和爷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这名不经传的隆禧,和常宁、福全等人比起来,着实不值一提。 就算没有这两位爷,来了那位翠花公主,也是一个小小侧福晋声张不开的地方。 再不济还有各位的福晋呢,怎么也轮不到她。 钮祜禄氏被他打的一个偏头,却不敢说话,只整理着散乱的发髻,喏喏道:“妾身着实不知……” 纯亲王却懒得听她辩解,得罪了帝妃他还要卑躬屈膝的去请罪。 “往后你就在府里,无事莫要出门。”他冷漠道。 这出门就惹下这么大的祸根。 他何尝不知道万岁爷知道他的方子,但康熙以仁孝治国,就做不出抢臣子功劳的事。 如今他自个儿献上去,那就是彻底失了依仗,往后对方想做什么,他无权干涉。 从他的私有,变成对方的私有。 什么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他越想越气,却又没办法。 等他俩走后,苏云溪又吃了几口米,这就吃不下了,又捡起玻璃方子,若有所思。 这世上的人,真的个个都是人精,纯亲王这般将方子直接交上来,大大方方的,反而叫人无从下手。 人家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还要下手,那岂不是禽兽。 然而能做帝王的人,和禽兽没什么区别了。 他鼓了鼓脸颊,一脸笑意道:“有了这个小玩意儿,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康熙这么说了一句,苏云溪登时明白过来,就算做这样的事比较禽兽,但是到嘴边的肉不吃,那可是禽兽不如。 “臣妾懂了。”她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着。 康熙被她逗得好玩,便笑着问:“你懂什么了?” 苏云溪侧了侧脸不说话,又歇了一会儿,便手牵手往外走,她对纯亲王没什么意见,但是对他糟蹋女人,意见非常大。 简直就是她解放妇女路上的一条拦路石。 “德行有亏、荤素不忌。”她瘪了瘪嘴,有些不高兴道。 康熙不知可否,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走吧。” 两人又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宫去。 走到神武门前的时候,她还有些舍不得,看了一眼外头,这才叫马车接着走,康熙看着好笑,就柔声道:“下次出来,朕还带你来玩。” 苏云溪点头,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昨日夜里没睡好,白日又折腾一天,着实有些累了。 这钮祜禄氏踢了铁板,她不高兴之余,又有些艳羡,她也想住在宫外,各种潇洒,而不是圈在宫里头,走过最远的路,是从乾清宫到御花园。 绕过最远的路,是从东六宫到西六宫。 等到了翊坤宫的时候,她就已经睡着了,康熙看着她小脸睡的红扑扑,不忍叫醒她,直接手下用力,将她一把抱起,轻手轻脚的放在床榻上,这才转身离去。 他想着方才抱着的时候,那种柔韧的触感,不禁轻轻一笑。 她清减极了,瘦弱的好像没有骨头,就那么在他怀里,小小的一碰。 “莫扰你主子睡觉。”他交代一声之后,又满腔柔情的去看看两小只,这才回乾清宫处理政事。 时下他做了很多改革,都是在验收成果的时候,一时间他不禁忙乱极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秋日已经过去,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刚一回神,就听见外头响起女子的嬉笑声。 敢在乾清宫门前胡闹的,满打满算那就她一个,康熙唇角带笑,走了出去。 然而一跨过乾清门,他唇角的笑意就凝滞在原地。 “胡闹。”他板着脸骂。 然而对方并不怕他,甚至又团好一个雪球,对着他比划,显然是意犹未尽。 康熙原本想躲,看着她晶亮的眼神,到底没舍得。 “啪。”一团雪直接敲在了他的脑门上,沁凉。 他这下脸是真的黑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有两小团雪砸了过来,他定睛一看,就是那无法无天的两小只。 包的跟粽子一样,站都站不稳,圆滚滚的一团,掷出圆滚滚的雪团,砸在他的腰间。 “咯咯。”雪宝笑的开心极了。 康熙一见,面色登时柔和起来,也捏了个小小的雪团,和雪宝打起雪仗来。 而苏云溪和雪竹负责在一旁敲边鼓,一个劲的朝康熙脸上砸。 三打一的结局是康熙输了,跟自己的女人孩子打,他也不想赢,弄的一身雪,还被苏云溪扑倒在雪堆里,一个劲的往他身上埋雪。 正要起身的时候,雪宝圆滚滚的滚了过来,一脸兴奋的尖叫:“啊啊啊,埋!” 她一来,康熙就舍不得起了。 又哄着他们玩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回乾清宫,跟他们洗漱过,换了一套衣裳,这才作罢。 他捧着苏云溪的手搓了搓,低声道:“手套湿透了,又冻红了,偏要去玩。” “好玩呀。”她双眸亮晶晶的,尽是璀璨笑意。 她确实玩的很尽兴,鼻尖沁出细汗来。 苏云溪笑了笑,浅声道:“不妨事,暖一暖就好。” 这样随便说着,她侧眸望过来,在康熙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两人许久不曾这般亲昵了,好像在一起久了之后,难免会失去新鲜感,看见对方的时候,温情居多一点。 但是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却再也不曾有。 康熙看着她红晕的脸颊,笑着将她搂在怀里,轻柔的亲吻着她脸颊,一边认真道:“朕心悦你。” 他眉眼柔和,再没有之前的暴躁了。 之前发现自己对富察贵妃的心意,偏偏对方每每敷衍他,他心里难受极了,跟有一团火在烧一样。 现下时日久了,那种心情倒是缓过来了,他西想了想,人都在他怀里,对他有情谊是早晚的事,倒也不必紧张。 他刚开始,到底没有经验,一时间有些急躁了。 “嗯。”苏云溪轻轻应了一声,看向一旁的康熙,要是问她现下爱不爱什么的,她也说不清楚。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这么久,未来还会在一起纠缠。 然而这么想的时候,她心里不禁一突,侧眸望过来,正在烤火的手,也顿住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以前她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说到底,在他持之以恒的作为下,还是有些松动了。 这么想着,苏云溪温婉一笑,男人就喜欢不爱他们的,只有不爱的时候,才会乖巧又懂事。 “万岁爷。”她唤了一声,轻笑着掂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才低声道:“臣妾心悦于你。” 康熙见她一双桃花眼情谊绵绵,特别的温柔多情,说出来的话,也是好听至极,不禁也跟着温柔一笑。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的人,她的口,都是爱他的,如此便尽够了。 他不应当奢求太多的。 这么想着,牵着她的手坐在一旁,还不等他说话,就见雪宝双眼亮晶晶的凑过来,立在康熙跟前,一脸认真的瞅着他。 被奴才挡了,还特意转着圈过来看。 康熙刚要亲上去,雪宝就一脸紧张的伸出小手来挡。 “不,你的。” 雪宝奶声奶气道。 她生的玉雪一样白,一双眼又像富察贵妃,黑白分明的葡萄丸子似得,这样天真无暇的望过来,惹得众人发笑不已。 康熙慢条斯理的在苏云溪脸颊上亲了一口,浅笑着道:“对,朕的。” 这话差点把雪宝气哭了,她拍着自己的小胸膛,一脸认真的重复:“妃妃,你的。” 听她这么说,苏云溪算是听明白了,她分不清你和我的区别,其实说的是我的,但她分不清就成了你的。 她听明白了,康熙也听明白了。 “嗯嗯,你的。”他道。 跟孩子抢母妃这样的事,他做不出来。 这样说了一句之后,他又要来牵富察贵妃的手,却被孩子给拦了。 “你的。”雪宝强调。 “别的,不要。”她又说。 这是苏云溪教她的,别人的东西我不要。 雪宝作为小主子,看中的东西很多,有时候奴才的东西她多看两眼,人家就要给她,这样的话,奴才们有些苦不堪言。 所以她才教了这句话,不曾想她是记住了,还学会拿来教训人了。 苏云溪有些紧张的看向康熙,担心他生气。 谁知道康熙朗笑出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你入目所见,就是你的。” 他说完之后,捏了捏雪宝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说:“但是你贵母妃,是朕的。” 说完就叫奶母抱着小家伙走,有她在,都不能亲热了,太耽误功夫。 他这样一来,苏云溪不禁黑线,哪里有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把孩子都给弄走了。 然而他作为全天下最大的人,谁也不敢忤逆。 等室内寂静下来,苏云溪对着他室内的西洋镜照,不禁笑了:“你瞧臣妾这脸,是不是彻底的好了?” 原先的时候,留些坑洼和疤痕,日日的养着,如今终于瞧着没有了。 康熙也凑过来看,无所谓道:“你有朕也不嫌弃。” 都认识那么久,他的爱也没有那么浅薄,只是一点破相就能转移的。 苏云溪摸了摸光滑的脸,叹了口气:“原先一直说不在意的,但宫里头的镜子都给封了,臣妾不敢看。” 哪里有红颜不爱俏,这脸上都花了,跟毁容没什么区别,看一次,心态崩一次,索性就不看了。 康熙也跟着摸了摸她的脸,笑道:“你如今是贵妃,就算貌若无盐……”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她笑了一声,还未说完,就被康熙用软软的唇瓣堵了嘴,他紧紧的贴上来,缓缓的研磨,像是要将她的不安给驱走似得。 “朕不是那样的人。”他低声含糊道。 富察贵妃的气息,香甜极了,带着淡淡的玫瑰香,清浅悠悠。 明明最是细弱不过,却像是能撩拨你的整副心神。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权当自己信了,康熙不爱色,这话说出来,他自个儿也敢信。 像极了不知妻美和我不爱钱。 “乖,朕给你吃。” 第 87 章 两人胡闹了一通,苏云溪浑身软乎乎的躺在床上。 她一脸餍足,眼角眉梢都带着红晕,就这样斜着眼望过来,媚眼如丝。 康熙爱怜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将人往怀里揽了揽,轻笑着道:“以前竟不知你柔媚至此。” 苏云溪轻笑,斜睨了他一眼,便闭目养神,不肯说话了。 知道她要睡了,康熙便没有说话,只将她被子掖好,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哄着她入睡。 先前的时候,做这个,他是不大会的,他是需要被哄着睡的那一个。 却不曾想,如今竟然得心应手的哄着别人。 看着富察贵妃呼吸恬静,睡得香甜,他不禁轻笑了笑,也跟着闭上双眸睡去。 两人的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一度让苏云溪觉得,未来可能都是如此了。 “明儿带你爬山。”康熙道。 苏云溪一听,登时高兴起来,一脸兴奋道:“那臣妾要去穿骑装。”她许久没穿过了,想想还挺遗憾的。 康熙见她兴奋,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这会儿高兴,明儿去爬山,她走不动的时候,定然要她好好的求求他。 苏云溪却没管他,兴奋的去准备了。 在整理妆容的时候,才恍然想起,这爬山的话,定然是要出汗的,古代的妆容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防水性,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带着妆容爬山,那就是想要花脸。 就挺绝望的。 这么一想,她登时兴致缺缺。 “不能化妆啊。”她鼓着脸颊,有些不高兴。 康熙刚开始乜有听明白,半晌才道:“无妨,你生的美丽。” 听他这么说,苏云溪登时高兴了,她摸着自己的脸颊,浅笑着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嗯。” 她眉眼灼灼盛华,带着几分骄矜自持与得意。 “嗯,天生丽质难自弃。”康熙跟着夸了一句,笑吟吟的说着。 两人说笑着,第二日很快就到,苏云溪穿着骑装,不施粉黛,倒也高高兴兴的。 天还未亮就被挖起来,她一坐上马车,就有些哈欠连天,康熙瞧着她这眼角都快要沁出水意,便低声道:“靠在朕肩上,休憩一会儿。” 苏云溪乖巧的应了一声,靠在他肩头,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马车骨碌碌的走着,她在这种惬意的摇摇晃晃中,熟睡了。 等到了房山脚下,她自己便醒了过来,有些迷蒙的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反应过来,今儿出来爬山。 “今儿山上人不多,你尽管玩就是。”康熙道。 苏云溪点点头,看着山脚一片火红,便忍不住笑了,这样的时光,着实有些难得。 阳光不燥,微风正好。 明明是秋日,倒有几分像春朝。 这么想着,她扫视一眼周围的奴才,想牵着康熙的手,却也不敢出手,只抿着嘴看他。 可怜巴巴的小眼神,让康熙有些想笑。 他大发慈悲的伸出大手,握住她的手,大踏步往前走去,他故意在开始的时候就走的很快,想着等她力竭的时候,就可以拿捏着叫她求他,他再搀着她走。 康熙想,自打她升上贵妃之后,自持身份之下,鲜少会跟他撒娇卖痴了。 以前有些不胜其扰,等真的失去的时候,又觉得怀念。 苏云溪不知道他的险恶用心,跟着他的节奏走,果然没一会儿就觉得累。 她用锦帕擦了一下鼻尖沁出的汗珠子,甩了甩帕子,坚强的接着往前走,她甚至还鼓着脸颊给自己打气:“没事的,你能行。” 康熙板着脸,看着她握着粉嫩嫩的小拳头,一脸雄心壮志的要靠自己。 他想,应当坚持不到半山腰。 等到了半山腰的时候,他想,应当坚持不了多久了。 直到爬上山峰,看着对方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却满脸笑容,欣慰道:“臣妾就知道,有志者事竟成。” 她走的太累了,出了一身汗,小脸红扑扑的。 康熙瞧着她双眸晶亮璀璨,缓缓的露出一个笑,他所期盼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他这心里,就愈加高兴了。 富察贵妃向来都是如此,叫人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但越是这样,就越是叫人惊喜。 康熙挑眉轻笑,到底没耐住,一脸平淡的开口:“就没想着求求朕,让朕给你背上来?” 苏云溪听完一呆,抱着水壶的手,登时怔在原地。 “好家伙,还能这样操作?” 她是真没想到,毕竟爬山这样的事,一个人好上,这背个人,简直就是地狱模式。 苏云溪将水壶递给一旁的侍卫,有些无言以对,半晌才道:“您怎么不早说。”见康熙面色平平,她就明白过来,这是故意等着她主动。 结果她非常有志气的自己爬上山了。 哭笑不得的瞥他一眼,苏云溪立在山头上,欣赏着秋日美景。 立在高山上,一览众山小的时候,确实会有豪迈之情。 苏云溪双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山峦高高的啊了一声,她猛地出声,吓了康熙一跳,看着她放肆的大笑声,不禁被她给气笑了。 还未发作,就见富察贵妃笑眯眯的凑过来,牵着他的手,撺掇道:“您也试试?” 康熙看了她一眼,也跟着手卷成喇叭状,大声的冲着远方‘啊’了一声。 “痛快吗?”她大笑着问。 康熙点头,不用她催,自己就上前来,对着远方大生的啊了起来。 守在下头的侍卫,听着富察贵妃放肆的声响已经非常震惊了,不曾想,还有更令人震惊的。 向来温和的康熙帝,竟然也跟着富察贵妃学坏了。 这么想着,底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的先出声,紧接着就是一大片的‘啊’声。 苏云溪终于品尝到被吓一跳的滋味,她轻抚着胸口,一脸无奈道:“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的快。” 康熙就跟着她笑,两人在山顶支了小桌子,舒舒坦坦的开始野餐。 看着几根木棍一搭,再用裁好的布一绷,就成了桌子,甚至还有小马扎,可谓装备齐全。 那木棍的底端钉的有钉子,往地上一戳,登时稳稳当当的。 自己爬上来之后,确实很累,喝了点水,这会儿闻着膳食的香味,就有些忍不住了,眼巴巴的看向康熙,就等他说开饭。 苏云溪等啊等,康熙却老神在在的坐着,一点开饭的意思都没有。 她抱着暖茶喝了几口,也不说话了。 康熙被她气了个倒仰,有能耐了,都知道端着了。 “开膳。”他到底耐不过她。 苏云溪抿嘴偷笑,她想了想,决定不能这么气康熙了,便低声道:“万岁爷您尝尝这羊肉串,还挺地道的。” 她这只是借口。 康熙慢条斯理的瞟了她一眼,半晌才闷笑道:“是极,地道。” 话是这么说,他面上的表情却不是如此。 苏云溪知机的递上羊肉串,一脸温柔的喂他吃。 看着康熙从善如流的吃掉,她不禁笑了,又喂了一串之后,便留下一句敷衍的话,紧接着吃自己的去了。 她这会儿饿的跟什么似得,着实没功夫哄康熙了。 等她混了个肚圆抬头的时候,就见康熙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温柔。 “吃饱了?”他低声问。 苏云溪被他这么温柔的话,弄的有些毛骨悚然,就小心翼翼道:“吃好了。” 难不成他觉得她太过怠慢,所以心中不虞,打算在山上把她给解决了。 这么一想,她不禁缓缓的往后退了退,认真道:“乖,您冷静些。” 康熙瞧着她这样子,露出一丝狞笑,缓缓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朕不想冷静。” 他装出来的狰狞,到底没有气势,苏云溪捂着肚子笑,看着康熙的眼神从玩笑到惊恐,条件反射的回头,就能听见利箭破空的声音响起,离她原来越近。 她不禁眼神惊恐,从未有一刻,死亡离她如此之近。 苏云溪赶紧闪身,背对着康熙,看着利箭躲闪。 然而有一支箭,就有第二支。 她到底不会武艺,躲起来有些艰难,康熙在这个时候,一把将她拦在身后,直接抄起一旁的椅子当障碍物,挥动着去拨利箭。 而身旁的侍卫也终于反应过来,围了过来保护他们。 苏云溪看着康熙抽过一旁侍卫的剑,坚定不移的立在她身前,认真的拨着利箭,他稳稳的站着,将她护的密不透风。 他一直在说,朕心悦你。 她从未信过。 一个帝王说出来的话,总是政治考量多一些,谁知道他背后在谋划着什么,就像当初的时候,他嘴里说着什么爱不爱的,但最后却能早上还对她言笑晏晏,晚上就冷淡不已。 说到底,对方不够上心,不担心她会伤心会难过。 后来他说的那些话,她也不信。 可能说的时候,确实是喜欢的,但是说完之后,随时都会消失。 帝王的爱,太过浅薄和缥缈。 然而此刻看着他立在那,像是一座山一样稳重,坚定不移的保护着她。 苏云溪那坚若磐石一样的心,终究是裂开了一道小缝,她想,若是能双向奔赴,好像爱一场,倒也无妨。 她一直都很害怕,当短暂的热爱过后,那漫长的虚无和最后的相看两厌。 新鲜期过后,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比谁能好一点。 这么想着,她不禁轻笑出声,看向康熙的背影,充满了温柔。 然而此刻现场的动态实在太过惊心动魄,对方见放冷箭不成,一批人直接冲了出来,拿着剑和他们冲杀在一起。 而在这时,令苏云溪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一队人冲了出来,手里端着长枪,对着冲过来的刺客,就是一通扫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清发什么了什么。 康熙不是对这个不上心吗?犹记得她记忆中有一段历史是关于戴梓的,这也是个传奇人物,年少成才,却在老年时,贫困交加至死。 说起这个人,不得不说,大家都很遗憾。 因为这么个人,明明可以改变大清的历史,连珠火铳这玩意儿多好用,再加上他酷爱机械制造,别国来挑衅刁难,只要关于火器,他都能轻松搞定。 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因为南怀仁的陷害,而在东北铁岭卖字画,穷困而死,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明是个人才,却死的这么惨。 现在看到这个,她就觉得是戴梓造出来的。 现场一片混乱,她为了安抚自己,就拼命的想些乱七八糟的,让自己不至于太过害怕。 到处都是血迹残肢,苏云溪怕的一阵阵发冷,她是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一时间有些受不住,她面前落下一只康熙砍掉的手。 紧紧的捂住嘴,免得自己惊叫出声。 看着有人从人群中钻了过来,朝着康熙偷袭而来,苏云溪瞪圆了双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狠狠的刺了出去。 长剑入肉的声音响起,她心里不禁一抖,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狠狠刺了下去。 这玩意儿她不会用巧劲,但是蛮力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在此时,周围人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直接将冲进来的刺客给杀死了,人就倒在苏云溪面前。 她手中的剑还在往下滴血,她漫无目的想,那时候看过一个科普视频,说的就是,当身体被戳穿的话,如果不把利器□□,那么就不会出事。 反之则血流喷涌。 苏云溪这么想着,却禁不住的手抖。 她杀人了,好像是这样。 一脸懵的看着手中剑,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半晌才低声道:“我杀人了。” 作为红旗底下的新新人类,能够杀人真的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体验。 她有些不知所措。 康熙只把她护在身后,一点都没漏,立在哪里,和侍卫一道,战斗到了最后。 刺客源源不断,身边的侍卫一个个的倒下,又一个个的填补过来,康熙已经算是中心圈了,但是这个圈子,却越缩越小。 苏云溪原本身上干干净净的,没一会儿功夫,就沾惹上了血污,她抖了一会儿手,见情况胶着,便不敢怠慢,若是能够着的地方,见对方死的不干净,便上前去补一剑。 她刺不透胸甲之类,便直接往脖子上划拉。 不管你多厉害的人,左右这脖子是脆弱的。 刺客越来越多,身边的侍卫却越来越少,少的让人绝望,总觉得今天这情景,怕是有些不大好了。 康熙身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口,并不怎么严重,但是伤了表皮,流了许多血,看着也有些恐怖了。 苏云溪樱唇紧抿,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跟在他后头,手里紧紧的握着剑,能够帮点忙,她就帮一点。 刺客越来越多,她要帮的忙也越来越多,好在康熙神勇,一个人挡在她面前,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在。 周围的侍卫,气势汹汹,却抵不过刺客越来越多。 这是一场筹谋已久的刺杀,对方讲究的是一击必中。 苏云溪很快就挥不动剑了,她到底刚刚爬上山,已经消耗过一波体力了,又挥了这么久的剑,真的是肌肉酸痛。 身边死的到处都是刺客,她笑了笑,想着今儿不会死在这里吧。 倒是有些舍不得孩子,才那么大一点,刚刚学会叫妃妃,若是她不在了,两小只定然会很伤心吧。 这么想着,她瞬间就有了动力,手中的剑,又有了挥舞的力气。 “小心。”康熙上前格开挥向她的长剑,一脸严肃的又将她往身后扒拉,这才专心杀敌。 几人且战且退,很快就没有余地,看着刺客一拥而上,苏云溪抿着嘴,牢牢的握着手中剑。 “不要怕,有朕在。”康熙低声道。 平日这话,他也是说过的,但苏云溪从来没有信过,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他哄人的话。 但今儿,他将她护在身后,从不曾有半分迟疑。 “嗯,臣妾不怕。”苏云溪道。 山穷水尽。 此刻实在太多了,也不知道这房山中,到底藏了多少人,竟无穷无尽似得往外涌,地上躺着的,全部都是人,但还是源源不断的人涌了过来。 康熙带来的侍卫,十不存一。 伤残过重。 好在选地方的时候,有意的选了一个斜坡,倒是能挡住一点。 而身旁那些用连珠火铳的,这会儿也已经弹尽,手中握着长剑,跟他们一道拼杀。 “杀!”侍卫的嘶吼声响起。 “杀!”众人只喊杀,并不说保护皇上,苏云溪刚开始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如果说保护皇上,只会让刺客更加兴奋。 梁九功看着一旁的富察贵妃,尚比他好上三分,他不禁也从地上躺着的尸体上拔下剑,跟着握在手中。 看着富察贵妃一剑一个,明明是个弱女子,眼神中却迸发出惊人的气势来。 万岁爷在前头杀,她在后头补,一点迟疑都没有。 若不是见过她刚开始双手哆嗦着握剑的样子,他真的会当她是个惯来会用剑的高手。 这会儿用顺手了,杀人如切菜。 他一个男人,倒不如她了。 而周围的侍卫,原先以为个富察贵妃定然是个拖累,不曾想,她竟然比一般女子枪械,在这个时候,不仅没哭,甚至还能帮忙。 原先的时候还想着,万岁爷重色,就连爬山都要带着娇滴滴的贵妃,可见是喜爱至极。 在山脚下的时候,大家就在隐晦的嘀咕,这贵妃上不去,最后还不是得侍卫抬。 谁知道他们都爬的气喘吁吁,对方虽然累,但是也上去了。 这么一个千娇百媚,又有温柔耐心的女子,谁人不爱呢。 而见血的时候,众人第一反应也是,要把贵妃围起来,不叫她太过嘈杂,惹了人难受。 谁知道和他们想象中不同,竟然能够挥剑杀敌。 可见巾帼不让须眉,竟是他们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刺客一波一波的来,侍卫们便不再多想,只拿剑杀敌,一边想着,若是援兵再不来,他们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刚才还缓和些许的刺客,这会儿又开始冲锋起来。 苏云溪有些慌,她累的手臂酸痛极了,每每抬起手中剑,明明没多少重量,却让她觉得重于千斤。 若是援兵再不来,他们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对面的刺客沉默不语,只一波波的冲锋,杀过来的速度特别快,个个跟不要命了似得,自杀式袭击都有。 “杀死一个,就有一个垫背的,冲呀!” “冲!” “杀!” 冲杀声不绝于耳,苏云溪也有些杀红了眼,再不见方才的哆嗦,她只知道,和对面的刺客相比,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剑拿多了,她甚至琢磨出来一点技巧。 怎么能省力的把剑刺出,她在中心圈,能够冲进来都是厉害人物,但也有一个要素,那就是冲进来的刺客,必然是伤痕累累。 她也能捡漏杀上一两个了。 苏云溪身上穿着的骑装,这会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手上身上皆是黏腻的血污。 她额间冒汗,口渴的要命,但水壶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她连舔一下唇瓣都不敢,唇瓣并不干净。 她想,这辈子都没这么吃苦的时候,竟在此刻被碰上了,也是难得。 “崇月。”前头康熙的声音响起。 苏云溪轻轻嗯了一声,就听他接着说道:“你放心,朕会让你活下去的。” “跟您在一道,如何都成,我们都会活下来的。” 她道。 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什么爱不爱的,她和康熙生死与共。 康熙低低笑开了,没再多说什么,要是撑不到援兵来,他们可能真的要做刀下鸳鸯了。 想想之前,确实愧对富察贵妃许多,总想着一辈子还有很长,总想着她在他怀里,做什么都不晚。 却不曾想过,明天和意外,到底哪一个会先来。 康熙的手也酸痛的有些抬不起来了,他纵然日日布库,却也是常规训练,这样跟着众人挥舞着剑,剑刃入肉,也是头一次。 “我们会好好的。”康熙低声的安抚她。 众人谁都可以乱,唯独帝妃不可以,富察贵妃的表现很好,一直都稳得住,不光没有惊叫,甚至还能帮忙。 这在一定程度上,比御驾亲征还要有用。 毕竟男人能做到的事不算什么,但是一个女人都不怕,在座的诸位,谁也不敢说一句怕字,都挺直了脊梁往上冲。 “援军还不曾来?”康熙低声问。 梁九功往后看了看,并没有援军的丝毫踪迹,他有些焦躁,这援兵再不来,就真的撑不住了。 康熙心中有数,不再多问什么。 第 88 章 “狗皇帝!拿命来。” 刺客狠厉的声音响起,约莫见他们已经支撑不住,索性直接上前来,打算一口气将事情给解决了。 当冲锋开始,苏云溪倍感吃力。 而顶在她前头的康熙,肉眼可见的有些抵挡不住,挥剑的手臂显得有些沉重,不如先前灵巧。 苏云溪想说,让侍卫护着康熙先走,如此一来,剩下的侍卫,便再无生还可能。 她猜度着,没有如此行事,也是因为,康熙留下苦战,倒是士气高涨,一切还有扭转的可能。 当分出一批侍卫护着康熙先走,那么反而火力分散,最后容易被一网打尽。 看着康熙坚毅的背影,苏云溪想,他的心性,一般人难以企及。 “杀了狗皇帝!”此刻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压迫越来越近。 “嘶!” 苏云溪手臂被刺伤,没忍住痛呼出声。 康熙没有回神,手下的剑招却越发凌厉了,刺客步步紧逼,眼瞧着就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怕不怕?”康熙问。 “不怕。”苏云溪随口道。 其实是怕的,但是已经要死了,嘴巴上就要英雄一点,省的面子里子都没有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轻笑出声,看向前头的康熙,柔声道:“若时间在此刻停止,臣妾也算是跟万岁爷一辈子了。” 她说的洒脱,康熙却红了眼圈。 他到底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这多出来的几年,是偷来的人生。 可富察贵妃年岁小小,何其无辜。 贼子可恨。 “没事,我们都会活下来的。”康熙也跟着笑了一下。 笑完之后,还是得好好杀刺客,这些刺客源源不断,武艺高强,难缠至极。 面前的侍卫一层层倒下,隔着人群,就连苏云溪这个中心圈都能看到刺客的身影了。 想不到竟然死在刺客手里,好惨。 这边纵然一片愁云惨淡,却还是士气振发,没有任何人退缩。 “奴才救驾来迟,往万岁爷恕罪!”随着男人朗声大喊,众人霍然回眸,就见九门提督麻勒吉带着众人从后面抄了过来。 和康熙方的侍卫形成夹击之势,原本还势不可挡的刺客,登时成了瓮中之鳖,被牢牢的夹在中间。 如此一来,苏云溪就跟着松了口气,只要援兵来了,这些刺客,就不足为惧。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让众人苦撑的刺客,瞬间被打倒在地,连杀带补,不给活命的机会。 阳光照着大地,苏云溪看着这满地残肢血污,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等到一切平定下来的时候,她再也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腿软的实在站不住。 胳膊也跟灌了铅似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也跟着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雪白的小脸弄的跟花猫一样,想要伸手给她擦一擦,但伸出手之后就发现,自己的手同样脏污。 并没有好上分毫。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侍卫们都欢呼起来,一个个喜极而泣,紧接着就是山呼万岁的声音。 “万岁爷,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快下山才是。”麻勒吉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这一次刺客的行刺,计划详尽周密。 差一点就让康熙翻车了,若是九门提督再晚来一会儿,这真的大事落定,一切都没有回转余地了。 苏云溪点点头,但是她实在没有动弹的力气了,可怜巴巴的看向康熙,知道他也没有力气。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忍不住笑开了。 但是这会儿没工夫关注这些,等打扫完现场之后,这才互相搀扶着一道下山了。 而给苏云溪准备了轿辇,她看了一眼,挥挥手让下去了。 这是一个刷存在感的好机会,战斗的时候,那么久都坚持住了,这临到最后一哆嗦,可不能放弃了。 她脊背挺直,立在康熙身边,一脸的大义凛然:“臣妾与万岁爷生死与共。” 康熙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牢牢的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下山。 大家都疲惫,下山的队伍就格外缓慢。 等回了皇宫之后,苏云溪躺在翊坤宫的软榻上,眼睛都睁不开,但她浑身都是血腥味,还得先洗漱才成。 她被披风包的密不透风,却隐隐有血腥味传来,金钏都给吓哭了。 一边哭一边给她准备洗澡水,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就连银钏也吓的脸色苍白,小算立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等一切收拾妥当了,血衣都处理掉,苏云溪倒在床上,立马就睡了过去。 她很害怕,梦里头还是在不停的挥舞着剑。 到处都是死人,到底都要来杀死她。 睡了一觉醒来,还是难受的厉害。 这一下,高位妃嫔都知道了,万岁爷遇刺的时候,富察贵妃在边上也跟着遭了秧。 一部分妃嫔,在想着,这一下富察贵妃有和万岁爷生死交情,这往后地位就更加稳固了。 而皇贵妃却想着,她这一遭,定然是吓坏了。 当即就提着东西上门,见她还在睡,便坐在一旁看着,一脸认真。 金钏立在一旁伺候,脸皱的跟苦瓜一样,天可怜见的,这娘娘脸上刚好,胳膊又被伤了,若是留了疤,又该如何是好。 皇贵妃也愁,这富察贵妃就是个命运多舛的,跟着万岁爷不说有什么福享了,眼瞧着就要丧命在房山上。 焉能叫人不害怕。 两人殷殷切切的盯着,好不容易把人盼醒了。 “渴不渴,饿不饿?”皇贵妃一叠声的问,一边说,一边叫人将东西都给准备了。 苏云溪由着金钏给她擦拭脸颊,又斜倚在靠背上漱口刷牙,正要自己拿起筷子,那手却抖的不像话,完全拿不起来。 勉强捏了起来,手一抖,又给掉下去了。 皇贵妃看的心疼,先是端了茶水给她润口,这才端起海鲜粥来喂她,她没什么喂人的经验,刚开始的时候,有些生疏,喂了几口之后,动作便熟练些许。 “朕听说你醒了。”康熙人还没见到,声音先过来了。 等他话音一落,人才到跟前。 见苏云溪精神还行,吃东西也还成,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个女人,又杀了那么多人,他挺担心她精神崩溃,不曾想竟缓过来了,看着还不错。 “多吃点,好生的养着。”康熙温柔开口。 苏云溪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就是不肯去看他,原先的时候,觉得康熙也不过如此,但经历过昨天,想着他伟岸的身影,一直牢牢的替她守着,她就觉得有些羞赧。 皇贵妃立在中间,看着两人之间凝滞客气的气氛,她心底一酸,这才反应过来,打从今儿往后,她再也得不到皇上了。 心里也明白,这富察贵妃的心,往后也都贴在万岁爷身上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以前的时候,一直以为富察贵妃定然爱惨了皇帝,毕竟她撒娇卖痴,从来不肯给旁人丁点机会。 但凡其余妃嫔多在康熙面前走两圈,她就护犊子的紧。 恨不得直接将人叉出去打杀了,原先想着,这是富察贵妃爱万岁爷,固然善妒罢了,后来想想,对方不是因为善妒而做出这样的事,而是因为这样表现的善妒,才这么做的。 能在后宫里头混出来的女人,哪里有省油的灯。 可她将这些做成阳谋,明明白白的拿出来,反倒比小人多了几分坦荡。 知道她的小心机,可也知道她的一片赤诚。 皇贵妃惨然一笑,往后这两人间,再也不可能有她的地方了。 康熙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是看着富察贵妃这样羞赧,他不禁也有些紧张,立在那立了一会儿,想说的话换了一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脚步顿了顿,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你好生休息,缺什么,使唤小算去乾清宫拿,左右缺了谁,也缺不了你。” 苏云溪点头,就是不看他。 康熙也不强求,只又看了她一眼,脚步一转想走,想了想还是回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又摸摸她的头,这才离开了。 看着万岁爷这么难分难舍,如胶似漆,皇贵妃瘪了瘪嘴,接着喂自己的粥。 “先把肚子填饱。”她淡淡道。 苏云溪不敢说话,只乖巧的吃着粥,最后又吃了一口小包子,这才作罢。 等肠胃暖融融的时候,她这才有又活过来的感觉。 想想昨日的情景,简直跟做梦一样。 “唔。”她动了动嗓子,就觉得干涸的厉害。 索性不说话了,苏云溪闭目养神,她这会儿还浑身酸疼的难受,完全不想动。 皇贵妃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心疼:“你是女人,躲在后头就是,何苦跟着一道拼杀。” 她躲着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苏云溪笑了笑,低声道:“臣妾固然能躲着一时,当时那种情形,拼杀还有一条活路。” 若真的你不动我不动,全靠侍卫来,说不得最后真的是生死难料。 说着她想起当时在现场看到的连珠火铳,这玩意儿挺有用的,但是数量稀少,在当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 她又想到戴梓,这真真是个人才,这一次,可不能让他因为和南怀仁的矛盾,而被发配铁岭。 太过埋没了。 皇贵妃见她神思不属,知道她还惊着,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慢声细语道:“这一次好生的歇歇,仔细的养养,莫伤着筋骨了。” 这些贵女们,拿过最重的东西,约莫就是暖手炉了。 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大可能叫她拿了。 苏云溪含笑摇头:“不妨事。”她真没有这么脆弱娇气,这会儿没缓过来,是身体原因,不是精神原因。 无缘无故要人性命的事,她做不出来。 但这刺客,就不在此列了。 这么想着,她神色愈加冰凉起来,这刺客是真的狠啊,一点都没有考虑到,若是康熙没了,这大清江山该如何。 若是一国帝王没了,能够这么容易解决的话,这天下枭雄什么都不做,直接刺杀皇帝便是。 苏云溪叹了口气,幸好无事,要不然这基本稳固的江山,再次陷入风雨飘摇中。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战乱再起,汉人就当真休息不过来了。 这么想着,她到底没说什么,只皱着眉头想,大清这个时候,有些难搞,毕竟对于汉人来说,那些耻辱都刚刚过去,甚至都还记得。 手里握着的牌有点烂,想要毁灭反清势力,就得让汉人信服清廷。 这太难了,清廷这手里的牌,有些不大好。 她这么琢磨着,神色难免有些沉重,看的皇贵妃心里一突,紧张的问道:“可是哪里不舒坦?” 到底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一时有没察觉的病症,也难说。 苏云溪抿着嘴,摇了摇头,她低声问:“您觉得,满汉之间……” 说起这个,她有些忐忑,其实这次的事,不用想就知道是汉人做的,但是那一拨汉人就不一定了。 皇贵妃柳眉倒竖,冷笑道:“万岁爷一直想修复和汉人之间的关系,哪里能想到,如今是这般情形呢。” 他想修复关系,人家却只想要他的命。 苏云溪抿了抿嘴,低声道:“这政权和汉人之间,或许没什么关系。” 汉人政权和汉人百姓之间,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大家的所思所想都不一样。 “你这次遭了大罪,再遇见汉人,本宫必不饶他。” 皇贵妃冷声道。 苏云溪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摇了摇,低声道:“倒也不必,您能瞧见的汉人,和刺客不是一波。” 她猜想这刺客是不是白莲教的人,对方也不是说真的要国泰民安,对方求的是自己能生存。 当满汉之间的问题越来越严重的时候,就是白莲教大兴之时。 只有百姓过的苦,才愿意相信无上老母的至尊奥义。 如今教派各有百余种,只不过在清廷眼里,统称为白莲教。 现下白莲教和清廷之间属于对立状态,基本上想要对方死。 苏云溪默默的盘算,突然想起来贵妃来,她一直怀疑贵妃和白莲教之间有不得不说的故事,这会儿想想,也是说不准的事。 如果对方想要解救贵妃出来呢。 这么一想,就递信儿给康熙,说叫他看看贵妃处如何。 说起贵妃来,小算有些莫名其妙,去问万岁爷自己怎么样,这话怎么说的出口,他一点都没有想到钮祜禄贵妃身上,因为对方已经风光大葬,怎么可能还会提及。 而苏云溪一说,康熙瞬间反应过来,叫奴才去查探,果然人去楼空。 康熙震怒非常,她一个贵妃,竟要皇帝给她填命,好大的胆子,这么想着,到底难受极了,他笑了笑,低声道:“给朕找,上天入地,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失踪不成。” 钮祜禄贵妃定然不能落在白莲教的手里,她手里头握着太多清廷不能接受的东西。 光是对方说的关于未来那些事,康熙就不会允许。 天子一怒,整个京城都跟着抖一抖。 人人需要接受审查,康熙索性关闭城门,跟人口大普查一样,挨个过筛子一样筛过去。 苏云溪看着京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接连三天过去,却仍旧不见钮祜禄贵妃的影子,而康熙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当他觉得自己对朝政掌握透彻的时候,总是有人冒出来,给他沉痛一记。 “会不会还在宫里头?”她随口道。 康熙板着脸,着实有些笑不出来。 这么一个人物,要是放出去了,后患无穷。 说起这个的时候,康熙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贵妃活着?” 苏云溪挠了挠脸颊,也有些诧异的问:“不是您说的吗?” 康熙面色沉沉的盯着她,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看着她认真思索,最后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不禁冷笑出声:“崇月也叫朕惊喜的紧。” 苏云溪往他身上一歪,闭着眼睛开始装傻,她一直都知道贵妃还活着,时间久了,也忘了康熙没跟他说过了。 “会不会还在宫里头,那些不方便探查的地方。”她道。 “要能藏人,还是不怎么认识钮祜禄氏的,还得不能唐突。” 这样的地方,算起来没几个。 皇贵妃宫里头算一个,但她那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反而不容易藏。 而她这里,是在康熙的眼皮子底下,每天都要筛好几遍,闲疯了才会过来。 再就是太皇太后宫里了,她这回又病倒了,到底惊吓一场,年岁又大了,这身体就撑不住。 奴才们真的要查,也不敢放肆,匆匆扫一眼走个过场罢了。 再就是皇太后宫里头,她那也是同理,但是也都查探过了,且两位长辈的宫里头,也不怎么认识钮祜禄贵妃,毕竟她打从入宫之后,就鲜少出现在人前。 反正苏云溪不相信,作为女主,能够轻而易举的狗带。 她肯定长命百岁,看着她们浮沉,在最恰当的时机,卷土重来。 苏云溪咬了咬下唇,若有所思道:“老祖宗的小佛堂……” 康熙听完,也跟着眼前一亮,这个地方确实容易冒犯了,再加上这白莲教原本就脱自佛教的净土宗。 “去,查查看。” 康熙道。 苏云溪晃了晃自己的胳膊,软乎乎的撒娇:“万岁爷,人家胳膊疼,捏捏嘛。” 她现在学会了使唤康熙,一会儿让他揉胳膊,一会儿让他揉腿,反正可劲的蹬鼻子上脸,恨不得在康熙头上蹦跶。 康熙原想给她撅回去,但是想着她跟在他后头,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明明怕的小手发抖,却仍旧帮他补人头。 这生死一场,这种小事,倒叫人无从计较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胳膊,笑着问:“这里?”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有些不大会捏的,不是轻了就是重了。 几次下来,他学的极快,已经能够很好的替她捏了。 苏云溪被捏的很舒服,哼哼唧唧的撒娇:“想喝水。”能够指使康熙动的,她坚决不会找奴才。 “不行。”康熙板着脸。 “么啊。”苏云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双眸亮晶晶的望着他。 康熙无言以对,任劳任怨的起身给她倒水喝。 还要一点点的喂给她,你若是说叫她自己喝,她就西子捧心,说自己手疼。 “臣妾手冷。”她伸出自己玉白的小手,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康熙被她折腾的没法子,直接将人捞过来抱住,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大手禁锢住她的腰肢,冲着那带着香甜味道的唇瓣袭来。 又软又甜,带着她身上独有的幽幽玫瑰香。 苏云溪刚想睁眼睛看他,就被康熙用大掌覆在眼睛上,遮住她水润润的双眸。 现下是白天,做什么都不得宜,若是瞧了她的眼,今儿这床定然是下不了了。 康熙浅尝辄止,大手克制的停留在腰间,强忍住那解盘扣的手,半晌才狠狠的吻了一下,哑着嗓道:“到晚间再收拾你。” 她被亲的双靥晕红,眼眸水意横生。 这样涟涟似雾的望过来,简直叫人的心都酥了。 康熙没忍住,又在她唇瓣上亲了一口,这才掐着她的腰肢,狠狠的按在身下,半晌没动,他怕自己忍不住。 “乖,别动。”男人总是经不起撩拨的。 然而在富察贵妃这里,他压根不用撩拨,只看见她,听见她的声音,就能回想起那活色生香的场景。 叫人欲罢不能。 康熙狠狠的扣着她腰肢,半晌才收回手掌,看着她红艳艳的唇瓣,被他咬的微微红肿,不由得眸色幽深。 苏云溪垂眸低眼,没敢抬头看他。 乖巧的坐在软榻上,微微侧着脸,望着边上的烛火发呆,那微黄的烛光,给她染上了一层暖光。 领子外头的那一节脖颈,又细又白,弯出迷人的弧度。 “崇月。”康熙不敢再看,抽身离去。 苏云溪看着他的背影,小脸红红的起身,绞着帕子坐在床榻上,突然有些羞赧,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这事儿原是做惯的,但打从刺杀事件过后,这是头一次。 不知道怎么的,便显得格外羞人,她光是想一想,就脸上烫的厉害,往常的从容消失不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头一次有些忐忑,她胳膊上的疤,康熙不会嫌弃吧。 那晚上的时候,她是得热情如火一点,还是羞赧一点,可是光想想,她的脸就红透了。 一时间脑海中思绪纷纷,再没有往常的淡然自若。 金钏倒是一无所觉,不知道主子心里的七上八下,一脸无所谓道:“等晚间才烧水吧?左右也不慌。” 苏云溪想,她慌的。 第 89 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宫廷的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黑暗。 翊坤宫灯火通明,彩灯都亮了起来,苏云溪坐在软榻上,一想到康熙,她就忍不住小脸通红。 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小想法,等听到门吱呀一声推开,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一脸认真的坐在原地。 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先是灌了一口茶,这才认真道:“这一批是白莲教来的,已经顺藤摸瓜摸了上去,也不知道最后能铲除多少。” “嗯。”声如蚊呐的应了一声,她依旧乖乖的坐着。 康熙瞟了她一眼,觉得她今天有些异常,往她身边一坐,随口道:“今儿身上挺香的,用了什么?” 苏云溪就细声细气的回:“撒了干玫瑰花瓣,许是侵染上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一时寂静起来。 苏云溪瞧着他,抿了抿嘴,她在想,等会儿康熙若是亲过来,她是欲拒还迎,还是顺从他。 想了许多,却见康熙双眸微阖,显然是在养神。 她扭了扭手帕,坐在他身边,能清晰的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一时间更是思绪纷纷。 过了一会儿,就听康熙道:“安歇吧。” 一听这话,苏云溪的心里,便开始小鹿乱撞,没羞没臊的夜生活,就要开始了。 然而等她偷偷的扭出一个妖娆的曲线,就见康熙规规矩矩的躺在床里面,双手搭在两侧,闭上眼睛,显然就要睡过去。 表错情了。 苏云溪面无表情的收回姿势,侧眸看向康熙的睡颜,一时间有些怔忡。 他轮廓分明,气势凛冽,这会儿睡着了,反而有几分柔和,那鸦羽似得睫毛很长,并不怎么翘,却显得愈加浓黑。 清隽摄人。 苏云溪想到这个词,不禁红了脸。 她头伸到被子里,捂住那红艳艳的脸颊,有些羞赧的想,他这一遭定然是累坏了,要不然怎么能看着她而无动于衷。 苏云溪不承认自己魅力消失。 这样胡思乱想着,没一会儿功夫,她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她醒的时候,身边又凉了,鼓了鼓脸颊,她觉得有些失落,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她坐在原地,慢慢品味了一下。 金钏看着她这样,心里有些慌,赶紧上前安抚:“您别多想。” 昨儿准备了一下午,不曾想万岁爷竟然没有临幸,早上这般呆呆的,许是伤了面子。 苏云溪被她一说,心里那点小思绪也没了,揉了揉脸,想着自己的小情绪来的莫名其妙,不禁笑了。 “无事。”她低说了一声,便起床洗漱。 当天一点点的冷起来,这再用凉水洗漱的时候,就显得有些瑟缩。 “打热水来。”她道。 金钏伸手摸了下,赶紧请罪:“您恕罪,一时不察,竟上了冷水来。” 其实之前都用的冷水,但今儿好似打霜了,就格外的冷,那水摸起来就有些刺骨。 “无碍。”她看了一眼金钏,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轻轻的蹙起眉尖。 金钏能够在她跟前伺候,不仅仅是微末时的情分,更多的是,她细心有热情,不够心机之余,显得倒也还好。 但不曾想,如今这份细心,倒也被泯灭了。 等她换了水,又过来伺候,苏云溪没说什么,只过了一会儿,叫银钏去查查,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等收拾过后,她托着腮,坐在窗前,脑海中一直映着康熙的身影。 原先的时候,看他哪哪都不好。 如今有了滤镜,就觉得他很多行为都是难免的。 她捧着脸,无意识的在纸上写写画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尽是康熙二字,或者是他的小像。 她方才明明没有想他。 这是什么小学鸡谈恋爱行为,会无意识的写对方名字和画对方的小像。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捂着通红的脸,看着自己写的那些字。 挠了挠脸颊,想着将纸藏起来,还未有动作,就听外面有纷踏的声音响起,苏云溪刚想动作,就见康熙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死亡时刻。 她心里砰砰的跳,赶紧拿起一旁的纸,看似自然的压在自己写过的那张纸上。 “做什么呢?”康熙随口问道,往书桌前一坐,看着她磨好的墨水,有些好奇的在书桌上巡弋。 苏云溪被他看的心惊肉跳,想了想,直接跨坐在他腿上,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过来。 她这般主动热情,让康熙有些意外,搂着她的腰肢,掐了掐,这才轻笑着道:“做什么呢。” 康熙又问了一次,苏云溪原本想糊弄过去,见此有些结结巴巴道:“就出神。” 随口应了一声,康熙抿着她柔嫩的脸颊,将她搂到怀里,细细的嗅着她发丝的清香。 她身上的味道,非常独特。 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迷人味道,康熙有些沉迷的想,这个味道,他闻这许久,都不会觉得腻。 说起来也是,她身上的味道,明明是制香人调制出来的,但在她身上,却特别的迷人与众不同。 康熙又细细嗅闻了一下,手刚搭上书桌,就被富察贵妃牵住了手。 他是朵精明的人,她略微动一动看,他就猜测道,可能有不同。 康熙试探着,一往书桌前靠,就被她揽住了。 几次下来,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乖,老实交代。”康熙笑眯眯的看着她。 苏云溪摸了摸鼻子,她有些心虚,半晌才顾左右而言他,轻轻道:“臣妾就想您了。” 这么说着,她到底有些心虚,只搂着他的腰,软乎乎的撒娇。 康熙被她缠磨了一会儿,就忘记这事儿了,然而他的智商,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忽悠的。 “说吧,是什么。”他冷不丁的问。 握住苏云溪的手,一脸认真道:“只要不是很严重的事儿,朕都会原谅你。” 左右她素来乖巧,就没做过不该做的事情,这么说着,他神色不禁缓和了许多。 苏云溪瞧了他一眼,有些心虚的捏了捏手指,在他深邃的目光中,红着脸颊,将蒙纸拿开,露出下头那写少女心事的纸张。 康熙心里转了一圈,想了很多,但是当看见那纸的时候,不禁露出怔忡的神色。 他想过太多,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景。 ‘康熙’二字犯忌讳了。 他看了一眼,不禁笑开了,看着她笑,没有说话。 苏云溪原本就小脸红红,这下子更是红透了,垂眸不语。 这般含羞带怯,康熙不禁轻笑出声,捏了捏她微烫的小脸,顾着她的脸面,没有说话,半晌才缓缓的将她搂到怀里。 一颗心涨涨软软,满足的一塌糊涂。 他之前知道她是搪塞他,敷衍他的时候,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心里都快被那些阴暗的想法给撑满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究是等到了。 “乖。”康熙撷住她唇瓣,细细捻磨。 那温柔的动作,像是要将她的心被融化了,他身上那气息,一个劲儿的往她鼻腔钻,带着霸道凛冽,让人不容忽视。 苏云溪软了腰肢,无力的双手搭在他肩上,半晌才低声道:“这……” “唇脂没了。”方才涂的胭脂,这片刻功夫,就消失殆尽。 苏云溪耳垂都红了,一脸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原来素来嬉笑怒骂自在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是会躲躲闪闪,羞赧的无以复加。 “万、万岁爷。”她有些紧张,一开口就是如此。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为自己小学鸡的行为感到不悦。 然而这幅活色生香的样子,更是让康熙眸色幽深,他又狠狠的亲了一回,半晌才低声道:“等晚间。” 原先想着,她受了惊吓,那日又砍杀那么多人,定是疲累极了。 故而饶了她,叫她好生的歇息。 如今瞧来,他若是温柔些,也未尝不可。 她就在自己怀里,软玉温香,叫他如何能忍,他只想将她压在身下好好疼爱,并不想叫她休息了。 苏云溪被他炽热的眼神盯着看,脸颊更是红透,扭着手指垂眸没动作。 康熙瞧着她,若换成往常,她定然顺势就亲了上来,顺便再表达一下对他的喜爱之情。 如今倒只会扭手扭脚的害羞了。 意味深长的捏了捏她腰间软肉,康熙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晚间等朕。” 那呼出的热气喷在耳畔,更别提故意压低的声音,又苏又麻,好听极了。 “嗯。”她声如蚊呐的应了一声。 在康熙别有意味的朗笑声中,苏云溪脸颊红透,软乎乎道:“臣妾恭送皇上。” 她这会儿倒把礼数给做足了。 等康熙去处理政事了,她又在想,到底应该做什么,想了想,拿出花笺来,想要写句诗给他看,想了半天,自己着实没有诗才。 深秋初冬,天气寒冷。 苏云溪立在廊下,看着南飞的大雁,一群又一群,打从天空上飘过。 它们自由自在,想飞人型就飞人型,想飞大字型就飞大字型。 正出神,就听金钏道:“承乾宫来报,说是太皇太后病了,叫您一道去侍疾。” 时下老祖宗年岁大了,时不时就要病一场。 苏云溪听着她说,就忍不住叹了口气,老祖宗说起来也算是英雄迟暮,她历经三朝,是个厉害人物。 不光她要去侍疾,就连康熙也要去。 拿着一些不重要的请安折子去批,一边看着老祖宗养病,他素来是个孝顺的,这样的事,从不曾落人话柄。 等苏云溪到的时候,康熙和皇贵妃已经到了,两人最先得到消息,这自然也是最先到的。 “老祖宗怎么样了?”她问。 皇贵妃正想答,就听康熙道:“前两天有些积食,一直吃着药,不曾想还是起了热。”当身体机能不大好的时候,一点小病,都会拖累跨一个人。 而老祖宗七十有余,年岁着实大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叹了口气,上前看了一眼,就见太皇太后正睡着,而苏麻喇在一旁伺候。 苏麻喇也老了,老年斑,鸡皮鹤发,一样不少。 然而她精神好,瞧着比太皇太后还年轻些。 这么想着,她侧眸望过来,就见皇贵妃一脸怔忡的盯着墙角,便轻轻的走过去,和她并肩坐着,一边低声问:“怎的了?” 皇贵妃听见她声音,便转过头来看她。 富察贵妃向来生的好,眉眼灵动,和这宫里头的人,每一个都不相同。 她身上有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让人相处起来,觉得特别舒服。 然而就在今天,她发现,对方身上多了几分缠绵的柔情,这种变化,让她心里一紧。 有一说一,在宫里,有这样变化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如今都是黄土一捧了。 在宫里,有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对帝王有爱,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一个不小心,惹了帝王厌弃,就是要命的事。 宫里头有女人一切不能犯的毛病。 你要含笑看着万岁爷宠幸她人,不能有嫉妒的情绪,也不能说出来,要不然沾惹上君这个字,这些罪过就是大罪。 而且这后宫里头的女人一茬又一茬,你若是对帝王无碍,自然能看得下去。 爱上帝王的女人,哪里容得下旁人。 她忧心忡忡,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欲言又止,但是那些丧气话,着实不敢拿出来说个富察贵妃。 但想着其中的危机,她想,还是得说说。 这丑话说到前头,这恶人她做了,往后富察贵妃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她越是想说,康熙越是不走。 好不容易熬到他走了,正想说几句话,苏麻喇又坐了过来。 “两位主儿。”她客客气气的请安,这才挨着椅子边坐了,一边道:“有些话,奴婢想跟二位说一说。” 有什么话,要跟两个人说的。 “主子向来疼爱您二位。”她说道。 苏云溪听着这话头,心里就明白了,这前头说恩情,后头就要提要求了,果然话到最后,就是说叫两人上点心,多来陪陪她。 老人难免顾忌,这多个人陪,也是好的。 但是苏云溪听话音,瞬间知道了,这要小辈陪,把她们当亲孙女什么的,话音太容易听明白了。 苏麻喇着重看着苏云溪,低声道:“小公主生的玉雪可爱,老祖宗极是喜欢,您若是有空,带过来多玩玩。” 这是利诱了。 能够养在老祖宗膝下,那就是镀金,对于宫里头的公主来说,以后走路腰板都挺直些。 若是抚蒙,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更是会如鱼得水。 苏云溪听明白了,皇贵妃也听明白了,她眸色深了深,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苏麻喇,不禁赞叹,这姜还是老的辣。 “本宫晓得了。”她应了一声,见天色差不多了,这才牵着皇贵妃的手,一道往外走去。 等出去后,回了翊坤宫,就听皇贵妃低声道:“你是不是爱上了万岁爷?” 看着对方茫然的眼神,皇贵妃捏了捏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蠢了。 “我知道了。”她低声道。 这么想着,忍不住抿嘴笑,捏了捏苏云溪的手,低笑着道:“你心里有数就成。” 说完又开始说方才苏麻喇说的事情,她思忖片刻,皱着眉头,这事儿有些不好办。 和蒙古之间的问题有些复杂,不是说能够轻易召人回京的。 不管什么样的亲情,只要沾惹上皇权二字,一切就都变味了。 “给万岁爷说什么,至于成不成,就不是我能管的了。”苏云溪道。 想念孩子,是人之常情。 但是这皇权政治,就容不得常情了。 皇贵妃想了想,又把话咽下了,谁知道富察贵妃吸引万岁爷的地方,是不是就这种傻白甜呢。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苏云溪就直接说了。 毕竟太皇太后确实年迈多病,这信使一来一回,再做些准备,就几个月过去了。 所以一不小心,说不定太皇太后还撑不到那时候。 康熙抿嘴,只说了一声朕知道了,便没有多说别的,苏云溪便不再多说什么,又想起来康熙早间走的时候说的话,不禁小脸又红透了。 这种控制不了的感觉,着实教人气恼不已。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用手捂着通红的脸颊,低头垂眸不看他。 康熙瞧着她这羞赧的小样子,不禁轻笑出声,将她一把捞到怀里,用脸颊去蹭她微烫的脸颊,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怎的,这般老夫老妻了,竟还害羞?” 他坏心眼的往她耳朵里吹气。 苏云溪被他闹的眼中水意清浅,一脸春情的斜睨着他,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羞赧的紧,又闭上了嘴。 明明面对他的时候,也是笑骂自如。 这般小学鸡的表现,让她自己都觉得难受。 狠狠的揉了揉脸,她摸摸给自己打气,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怕什么,盘他。 然而等对上他深邃的眼神,她又觉得害羞,心里不确定起来。 康熙将她搂到怀里,再也忍不住对着她那嫣红的唇瓣吻了下去,就想尝尝她甜美的滋味。 霸道的气息和亲吻将她撷住。 苏云溪喘了口气,这才睁着水润润的双眸,还未看清他表情,就被康熙用手覆在脸上,不许她看。 被遮住视线之后,就只剩下那种观感,让人特别的忐忑,没有安全感。 嗅觉和味觉又格外灵敏起来。 “别。”她软乎乎的推拒,然而那点小动作,还没有欲拒还迎来的有力道。 康熙低低一笑,将她往怀里呆了呆,这才轻声道:“乖,别动。” 再动的话,他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手下一个用力,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来到内室,康熙慢条斯理的解着她衣裳,一边哑着嗓道:“朕给你洗漱。” 他若是亲自来洗漱,那这水必然要凉。 苏云溪有些不知所措,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搭在盘扣上,一点点的解开盘扣,那衣衫便顺着力道,掉了下去。 紧接着是豆绿色的兜衣,上头绣着浅色的海棠花。 细韧的腰肢上,挂着细细的系带,被他轻轻一拽,就掉了。 那玲珑有致的细韧腰身,便呈现在眼前。 康熙眸色幽深,人却不为所动,像是真的要给她洗漱一般,眼观鼻鼻观心,特别的坦然。 苏云溪却浑身红透,面上强自镇定,不为所动的样子,脚趾却紧紧的抠着鞋袜。 只剩下鞋袜了。 康熙叫她坐在椅子上,伸手去脱,那白皙如玉的足尖不盈一握,康熙握在手里,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晕红,双眸潋滟生水,更是慢条斯理的抱起她,放在了浴桶里。 未知才最磨人。 他做事慢条斯理,一板一眼,却极为折腾人。 恨不得叫人往他怀里钻,给个痛快话才成。 大掌流连,认认真真的给她洗漱。 要命了。 苏云溪咬着唇瓣,满脸晕红,坐在浴桶中,看着衣衫整齐的康熙,忍不住把自己往花瓣下埋了埋。 “您出去吧,臣妾自己来。”她声如蚊呐。 康熙在一旁打湿细棉布,闻言侧眸望过来,慢条斯理道:“朕有空,不妨事。” 这不是有空没空的问题。 苏云溪脸红的就要滴血,很想大喊救命,然而却无人能来救她。 外头静悄悄的,听不见丝毫声响,只有鸟雀虫鸣声,间或响起,越是这样,她越不敢发出声音。 如果她有罪,请让律法制裁她,而不是派这么一个会的人,来折磨她。 “起身。”康熙慢条斯理道。 苏云溪听话的起身,用浴巾将自己裹了,刚要上手擦拭,却被他拦了,低声道:“朕给你擦。” 操。 折腾人。 他伺候着洗漱,比自己来还要累些。 苏云溪实在有些撑不住了,软乎乎的哀求:“您让臣妾自己来吧。” “不成,朕来。”他很有耐心,将身上的水珠擦洗掉过后,又拿起一旁的寝衣,慢条斯理的给她穿好衣裳。 就他妈离谱。 苏云溪在心里跳脚着骂。 她掂着脚尖想要去亲他,又被摁了回来。 “今儿,一切都朕来。”不给她主动的机会,好叫她知道厉害。 苏云溪被闹的六神无主,由着他将寝衣扣的整整齐齐,就上方的盘扣都没有放过。 侧眸望过来,就见康熙绷着唇线,额间沁满了汗珠子,喉结滚动间,显然不如表面上平静。 他精致的下颌线,也尽是汗珠子,渐渐在下巴处混成一滴,欲坠不坠的。 看他克制成这般,苏云溪的心里就愈加慌了,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坏心眼,有的折腾。 “您、您……”她一开口,就显得格外的气弱,带着小颤音的可爱声音。 第 90 章 他果然憋着坏。 苏云溪咬着指尖,双眸无神的望着帐顶。 待余韵消退,这才低声道:“万岁爷。”她刚开口,又被康熙给堵住了嘴,他似是恨不得将她吞到肚子里,怎么也亲不够似得。 苏云溪往他怀里窝了窝,躲开他霸道的袭击。 哪里有这样的,她觉得嘴巴有些疼。 “别。”她软乎乎的撒娇,就像逃脱这种灵魂都被他吸走的感觉。 康熙低低一笑,将她往怀里揽了揽,这才又抱着一道睡去,以前的时候,他觉得,身子是他的就成,至于心是什么样的,并没有什么关紧。 然而等到此刻,他和富察贵妃心心相印,才知道双向奔赴是一种怎样愉悦的情感。 身贴身,心贴心。 康熙心中慰贴的一塌糊涂,闭着眼睛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苏云溪听着他的笑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怎的会发痴了。 这么想着,她到底什么话都没有说,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对于两人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苏云溪确实对康熙心生好感,但也跟走钢丝绳没有什么区别,这个男人,会在随时,收回他的喜爱。 但是光想想那日在刺客剑下,他护的那么严实,从头到尾,不曾挪动过半分。 也从不曾将她暴露在刺客剑下,她就收回那点子不确定的猜测,试着去相信他一点。 就算最后两人分崩离析,那最起码也有美好过。 而不是一直都端着,最后后悔的一塌糊涂,竟没有在一起过,岂不是叫人不甘心。 这么想着,她唇角带着微笑,往他怀里依赖的窝了窝,这才闭上眼睛睡去。 她的一些动作,康熙都能很好的感知。 他低笑了笑,将她往怀里揽了揽,也跟着睡去。 两人胡闹的久了,外头鸟雀的声音都散了,天地间一片寂静,好似就剩下相拥的两人。 明明都单薄的紧,对于这天地来说着实不算什么,但两人确实彼此之间,唯一的光芒。 康熙握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人生活了几十年,却从未有一个人的心离他如此之近,慰贴的让他心怀感动。 半夜的时候,苏云溪就觉得有些不大对,他一会儿一动,一会儿一动,她迷迷糊糊的醒来,看了一眼沙漏,竟还是凌晨。 就算要早起,也没有这个点的。 “好好睡觉。”她有些不耐烦了,那里有这样的人,一直动弹个不停。 谁知道她一开口说话,直接被康熙摁住又亲了一通,晚间闹的很,他稍微一撩拨,那感觉又出来了。 纯粹的欲,和带了情的欲,略微有些不同。 她品出来了,康熙这个当事人,自然也品出来了。 “乖。”他食髓知味,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哪里有这么招人疼的小东西。 往常的时候,他听那些人说什么,把命都给她,听着就觉得好笑的紧,他的命何其金贵,怎么能为着一个女人生死。 如今尝到了滋味,才知道,什么叫把命给她。 他真的想把命都给她。 支离破碎的声音从她喉间溢出,苏云溪嫣红的唇瓣微张,半晌才呆呆的反应过来,咬着被子一角,不肯再出声了。 这大半夜的,若是被值夜的奴才听见动静,明儿她的脸,还要不要了。 然而她这样哑火,康熙便知道她羞赧,轻柔的摸了摸脸,浅笑着道:“不逗你了。” “别。”她轻轻的拒绝。 康熙却霸道的箍住她的腰身,不容她有半分退缩。 …… 待雨歇云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苏云溪缩在被窝里,双眸水润润的望着他。 康熙瞧了她一眼,又有些克制不住。 为自己的颜面着想,苏云溪赶紧软绵绵的撒娇:“别呀。” 他原本就克制的辛苦,她偏偏要出声,那点子理智登时灰飞烟灭。 春情过后的小嗓子,又软又绵,带着点沙哑,好听的人把持不住。 康熙强行压下,想着昨儿闹的晚,早上又闹了这一场,未免失控,果断的起身。 看见他精壮背上的汗滴,苏云溪咬了咬指尖,偷偷挪动着酸软的身躯,把自己往被子下藏了藏,省得他又禽兽上身。 屋里一有动静,宫女便紧张的进来,伺候着主子梳洗。 苏云溪试探着想要起身,腰肢一软,又倒在了榻上,她红着脸,看着康熙一点点的穿上衣衫,又恢复斯文模样。 “咳。”她红着脸清了清嗓子,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那灼热的眼神,又让她把话给忘了。 康熙看了她一眼,上前来扶着她起身,不假她人之手,亲自给她穿衣服。 像是昨儿给她洗漱的时候,一颗颗的解掉盘扣,今儿又一颗颗的给她扣上这珍珠盘扣。 苏云溪红着脸,羽睫低垂,不肯去看他。 “乖。” 他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起身,慢条斯理的离开了。 苏云溪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红着脸下来洗漱,金钏一边伺候着她,一边有些为难道:“您这脖颈上……” 她话开个头,苏云溪就明白了,肯定都是痕迹。 昨晚上着实闹的有些离谱,这么想着,看到镜子的时候,她也惊了一下。 她原就生的白皙,这脖子上的红痕,便愈加明显了。 就算穿高领,也是遮不住的。 至于脂粉,这个时候,就没有遮瑕这么好的脂粉。 这么想着,她就有些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以往的时候,康熙也有分寸,总是会好生的避开脖颈这样的位置。 今儿这闹的,着实有些过分了。 “报病吧。”苏云溪道。 她要脸,这样的痕迹,在现代都不怎么能出去,更别提古代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羞红了双颊,因为这个报病,着实有些令人羞赧,想想若是皇贵妃来了,又该如何是好。 就又叫人补充了一句,说是她脸上起了疹子,不方便见人罢了。 这么交代一句,旁人就知道了,这是不愿意见人的意思。 果然没见人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在自己宫里头闷了好几日,脖颈上的痕迹才好了些,然而旧的去了,新的又添,就这样没羞没臊的过了半个月,苏云溪终于扛不住了。 她捂着自己的脖颈,一脸纠结的看向康熙,半晌才低声道:“不能再这样了。”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能在这,你给朕指个地。” 他视线在她身上巡弋,意味十足。 苏云溪被他看得腿一软,弱里弱气的指了指自己的腰,见对方摇头,就又指了指自己的腿。 康熙还是摇头。 总不能是胳膊吧,她不信他会这么简单的放过她。 康熙不言不语,眼神轻飘飘的望过来,苏云溪心一横,挺了挺自己鼓胀胀的胸脯,临到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这里。”她双颊红透,双眸水润,却仍旧说了出来。 不就是老色批吗,谁还没当过呢。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在她有些心虚气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才大发慈悲的放过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道:“既然你如此恳求,朕就勉为其难。” 他说完骄矜一笑,看着苏云溪气红了脸,便赶紧上前去安抚。 “乖,朕都听你的。” 苏云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跟他计较,半晌才缓过来。 都听她的。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这样骂了一句,自己又忍不住笑了,为了保住自己的脖颈,牺牲看不见的地方。 “眼下越发冷了,冬衣可曾做了?”康熙随口问。 苏云溪点头,这宫里头的东西,少了谁的,都不会少了她的。 第 91 章 “多做几套跟朕一样的,到时候带你出宫玩,下雪的时候,带你去梅园玩。”康熙道。 这么一说,苏云溪登时眼前一亮,高高兴兴的凑过来,甜兮兮道:“可以出去玩吗?” 自然是可以的。 康熙肯定的点点头,侧眸望过来,看着她双眸晶亮的样子,到底没忍住,亲了亲那嫣红的唇瓣,一脸认真的点评:“甜。” 她跟他说认真的,他偏偏要作弄人。 苏云溪鼓了鼓脸颊,气呼呼的在他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这才住手。 走到一旁停下,就听康熙轻轻嘶了一声,笑骂道:“惯的你。”都敢上手来拧他了。 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康熙笑骂一声,直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暧昧道:“晚间朕来,就听你的。” 他视线在她胸脯上晃了一圈,又收了回去。 先前的时候,他明明还挺正经的,现下是年岁大了不成,竟然有几分老不正经的味道在。 苏云溪红着脸,看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她决定当听不到,却悄悄的红了脸,晶莹剔透的耳垂,也变得跟玛瑙似得。 康熙看了几眼,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才转身离去。 要命了。 苏云溪捂着烧红的小脸,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忍不住也弯起眼眸。 金钏看了她一眼,也忍不住跟着笑,柔声道:“晚间用什么?” “随便吧。”她没什么想吃的。 正说笑着,就听外头传来龙凤胎哭闹的声音,不停的说什么要要的。 “去问问,怎么回事?”苏云溪道。 没过一会儿功夫,金钏就回来了,皱着眉头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非要抱走三公主的小哈巴狗。” 也是瞧了,翊坤宫的主子,都不爱养宠物。 故而两小只头一次见猫猫狗狗的,登时就稀罕上了,抱着怎么也不撒手。 好歹哄着说,等回来了,就给人家还回去,不曾想,回来后两小只就后悔了,这会儿正搂着小哈巴狗,怎么也不肯放手。 苏云溪出来一瞧,忍不住笑了。 雪宝抱着小哈巴狗,一走一个踉跄,那狗虽小,但是她自己穿的厚,都不怎么站得稳。 “行了,给人家送回去,再叫猫狗房的人来,抱几只乖巧的小狗子来,给他俩选。” 这么一说,奴才们登时松了一口气。 要是把小主子惹哭了,旁人不说,就光这万岁爷,就能把几人给活吃了。 等到猫狗房里的奴才,提着一篮子小奶狗过来,苏云溪仔细倒稀罕上了,先是选了一只雪白的西施犬,这狗长的秀气,光从名字都可见一斑。 看着就像是乖巧的小公主。 雪宝选来选去,选了一只黑黑的土狗,雪竹倒是情有独钟哈巴狗。 三人选定了,又挑了一个养狗的奴才,打赏了猫狗房的人,这才作罢。 宫里头都不怎么爱养这玩意儿,毕竟康熙不爱。 早些年的时候,有人呈上黄金笼,里头养着一只黄鹦鹉,端的聪明伶俐。 可康熙一瞧见,便斥骂这是玩物丧志之举,直接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就连东西也一并遣返。 如此一来,倒是无人敢再次送东西来。 但这宫里头,也跟着失了这股风气,想要养个宠物,还得先考虑一下,会不会为康熙所厌弃。 好在养狗这种,也不过寂寥时打发时间,只要不耗费人力物力去弄一些花哨的玩意儿,康熙一般都是默许了的。 但富察贵妃养的精细,每日里还要给狗洗了澡,这才会抱起来。 雪宝看在眼里,也跟着洗自己的小狗,她不肯借他人之手,什么都要自己来,然而这样的事,哪里是一个小豆丁做得来。 最后两人都弄的一身水,还要奴才们跟着收拾现场。 几次下来,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雪宝生病了。 她开始流鼻涕、咳嗽等,小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撒娇。 雪宝不想喝苦苦的中药,但是贵母妃非得让她喝,不喝的时候,就一脸和善的望着她,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敢不喝。 一口气将中药灌下去,她这才嗷的一声哭出来。 生病倒也还好,纵然难受,和这些苦药汁子比起来,着实不算什么。 苏云溪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温柔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话是这么说,雪宝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明白。 小小的脑袋瓜垂着,她很是苦恼。 雪竹在一旁幸灾乐祸,被苏云溪灌了一口苦药,登时小脸皱成苦瓜,看了一眼雪宝,也嗷的一声就哭了。 第 92 章 两人哭成一团,苏云溪就立在一旁笑。 等康熙来的时候,就见这乱糟糟的一团,不禁皱眉问:“这是怎么的?” 见他来了,苏云溪就有些心虚。 她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道:“雪宝嫌药苦,喝完就哭了。” 康熙的视线,又转向一旁的雪竹,抬了抬眼眸望她,意思很明显了。 苏云溪有些心虚,她鼓了鼓脸颊,开始找借口:“约莫是被雪宝吓到了。”左右跟她没有干系。 要不是康熙瞧见她灌的那一口,他差点就要信了。 “嗯。”他应了一声。 在孩子和崇月之间,自然是崇月重要了,这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都不值得一提。 苏云溪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叫奶母将孩子抱下去,说起小狗的事来,她叫人抱着西施犬出来,一边道:“您瞧瞧这小狗,生的俊秀非常。” 一看就不是凡狗。 然而在康熙看来,崇月的怀里,只能是他,而不是旁的任何物件。 故而横挑鼻子竖挑眼:“那耳朵黑黑的,失了几分干净。” 苏云溪刚得到的新欢,哪里容得下他挑刺,闻言登时不高兴了,鼓了鼓脸颊,侧眸望过来,一脸不高兴。 “您说什么呢。” 康熙摸了摸鼻子,看着她娇嗔的小模样,恨不得将她揉到怀里去。 原先的时候不知道,原来两情相悦,竟慰贴至此。 心里想着,这手上就忍不住揉揉捏捏的,想要跟她离得更近,这样才更好些。 苏云溪被他箍的难受,便轻微的挣动了一下,低声道:“您轻些。” 康熙这才放松了力道。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眼瞧着又是年节,苏云溪和皇贵妃一道坐在太皇太后宫里头,坐在她身边,一点点的写着福字。 这往下头赏的东西,原是皇后要做的事。 只如今宫里头没有皇后,就只能皇贵妃来了,后来皇贵妃又把她也给叫上了,毕竟这是个荣耀事。 为着这个,她很是练了一段时间的福字。 毕竟对于她来说,她的字写的有些不大好,相对来说,有些拿不出手。 就算加了贵妃滤镜,她也得好生的练练。 写的多了,都快不认识福这个字了。 苏云溪认真的写着,偶尔和太皇太后闲聊,这人老了,难免觉得寂寞,想着叫人陪。 太皇太后嘴上不说,但是她们二人在的时候,就会开怀些,康熙就叫她常来。 能够伴着老人,是个好事,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好事。 “您瞧瞧这个字如何?”苏云溪端着自己刚写的字,觉得还不错,便献宝似得,拿给太皇太后看。 “果然不错。”她夸赞,说着便笑道:“那就贴哀家的门上吧。” 这仅限商区,是一等一的好事。 苏云溪笑了笑,侧眸望过来,柔声道:“老祖宗能看上,是臣妾的荣幸。” 她说要,她便赶紧给了。 几人又说说笑笑的,这才柔声道:“马上要熬腊八粥了,该到了祈福的时候了。” 皇贵妃便双掌合十,微笑着许愿:“信女也没什么心愿,只要大家都平安喜乐,便尽够了。” 话是这么说,可平安喜乐几个字,最是难得。 人间哪有那么多平安喜乐,有的只是求不得意难平和心里难受。 她求不得和富察贵妃的友情,意难平和康熙之间的有缘无分。 心里难受的是,这些她都没有办法去改变。 她清醒的受着这些啃噬,却乜有任何法子。 苏云溪也跟着双手合十,认真道:“平安喜乐,旁的再无所求。” 两人这么说话,合在一起来看,有些天真了,太皇太后微笑着看,人呐,越是求什么,便越是缺什么。 她这一辈子,太多的遗憾,太多的期盼,最后都化成了空。 说到头来,这些现实再去回想,都让人觉得心里难受。 现下不过是年岁大了,再看这些年纪小小一脸幸福的姑娘,就觉得,若是有幸,她也想晚生个几年,不在乱世中风雨飘摇。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出神,对于她来说,这一辈子,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她想来想去,又忍不住想笑。 罢了罢了,说到底,也没什么关紧。 这辈子就要过去了,她这个行将就木的人,还求什么平安喜乐。 只是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想来就觉得有些遗憾。 看着她这个表情,苏云溪凑了过来,笑眯眯道:“老祖宗,您给臣妾们讲讲古,早先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 太皇太后笑了笑:“史书工笔,任由他人说吧。” 自己的故事跟小辈讲,着实有些讲不出。 苏云溪便凑过来撒娇,软乎乎道:“您说说嘛。”其实她是非常好奇的,毕竟孝庄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传奇色彩。 “等哀家整理整理,过几日告诉你。”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一脸慈爱道。 先前的时候,她还能管点什么,如今年岁大了,着实精力不济。 苏云溪乖巧点头,话是这么说的,并不能真的说,非得对方说出来,不过是引着她多说点话罢了,眼瞧着太皇太后如今越发的没精神了。 几人又闹了一会儿,对方就闭着眼睛,眼瞧着就要睡过去,显然是真的没有一点精力了。 “您好生歇着,臣妾和皇贵妃娘娘先一道走了。” 她打了声招呼,这才缓缓离开。 等她走了之后,太皇太后睁开眼睛,露出湛湛精光来,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几人。 不知这皇后,是从二人间谁选出。 富察贵妃前些年荒唐,做事不够周到,但是瞧着这些年,倒也还不错。 只是万岁爷,一直没有封后的意思。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就问了一句:“对于封后,你怎么看?” 康熙沉默不语。 前世的时候,他有三个皇后,最后一个是佟佳氏,如今这辈子又来了,他倒是不知道该选谁了。 想想民间有言,说他克妻之类,康熙就有些犹豫不定。 “封后之事,事关重大,且容朕再想想。”康熙随口道。 他固然宠爱富察贵妃,但是这封后和宠爱是两码事,关系到很多利益牵扯,在有很多政治考量的时候,就不能单凭个人喜好去决定了。 太皇太后一听就知道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隔日的功夫,苏云溪就知道了,万岁爷没有封后的意思。 这是从慈宁宫传出来的消息,着实教人难以置信。 金钏气的跟什么似得,苏云溪倒是老神在在,她拧了拧眉尖,低声道:“权当不知道,别露出星点痕迹来了。” 小算和银钏都稳得住,就她急的都快哭了。 这皇后和贵妃,肯定是不一样的。 能够做皇后,谁愿意去做一个贵妃。 “无事,别着急。”苏云溪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话是这么说,但心底仍旧隐隐有些期待。 金钏这句话说的对,能够做皇后,谁愿意做妃子呢。 但她也知道,皇后的位置,并不是说爱你喜欢你就能给的,其中有太多的计较和考量。 “都听万岁爷的。” 她笑吟吟道。 康熙就立在外头,听着苏云溪这么说,不禁沉默片刻,等踏步进入正殿的时候,他的神色又变得正常起来。 “行了,不必行礼。” 说完后,就往太师椅上一坐,浅笑着道:“你呀,这是在做什么?” 他拿起桌上的绣绷子,含笑问。 苏云溪就也跟着笑:“给您做一件冬衣,您瞧着臣妾这收益长成了没?” 她到现在也学不会,叫奴才做出来,随意的别几针做样子。 康熙一瞧,就知道是她自己经的手,没叫旁人帮忙,光是这份心意,就够他高兴了。 “成长了,不错。”他夸赞一句之后,摸了摸那料子,不禁皱了皱眉:“这是朕赏你那匹天蚕丝?” 苏云溪点头,不等他说话,便直接道:“您一套,臣妾一套,两个孩子各一套,穿着是个玩意儿。” 就是亲子装,一穿出去,别人就知道,这是一个家门里头走出来的。 康熙笑了:“成。” 原想着这料子给她用,用在他身上不值当,毕竟他好东西多,一件衣裳穿不了几日,便直接搁置了,用这么好的料子,着实不值当。 苏云溪斟茶来给他喝,一边道:“明年还南下不?” 这是想出去玩了。 康熙抬头觑了她一眼,温声道:“不南下,去承德。” 这个时候,承德避暑山庄还没有建立起来,只是个围场罢了,好山好水的,有空就去狩猎一番,再跟蒙古亲王来一场亲切会谈。 与其说是狩猎,不如说是政治因素更多一点。 “那也好。”一听能出去,她就高兴。 反正康熙也不是哪里的稳妥人,等到畅春园建好之后,他可能一年中间,不是在畅春园就是在外头,这皇宫倒像是被搁置了。 “那大概定在什么时候啊?”她随口问。 “到时候再说。”康熙也没想好,这也太远的事了,不过有定例,应当是差不多的。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就听康熙冷不丁的开始问她一个以前,从未问过的问题:“你想朕了吗?” 这算是什么话题,苏云溪一听,心里就砰砰跳。 脸红的一塌糊涂,想自然是想的,以前的时候,他半个月不来,她都没什么感觉。 现在的话,早上睁开眼想看见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希望能够在他怀里,那一颗心啊,恨不得系到他身上去。 “想不想,嗯?”康熙眼眸深邃,逼着她开口。 第 93 章 “想。”苏云溪红着脸,却一脸认真的回答。 爱就要大声说出来,她喜欢康熙,就是要告诉他,她喜欢他。 康熙却没有想到,闻言不禁也跟着微红着脸,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 “这。”他唇瓣蠕动,想要说的话,登时有些说不出口。 两人一片寂静,红着脸看着对方,半晌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苏云溪抿着嘴笑,偷偷的伸出手指,勾住他的大掌,半晌才低笑着道:“万岁爷。” 她刚喊了一句,康熙便也低声开口:“该叫什么?” “情哥哥?”苏云溪软着嗓喊了一声。 康熙被她喊的一酥,耳根红了红,坐在她身边,便有些说不出话来。 两人之间稍微缓和的气氛,又变得暧昧起来。 一阵寂静之后,两人都是心智成熟之人,过了一会儿,就缓和过来,等再反应过来,俱都沉稳起来。 若不是看着通红的耳根,还当两人已经镇定下来了。 “眼瞧着就是年下了,来年可有什么打算?”康熙问。 苏云溪想了想,柔声道:“也没有什么打算,就是想着,能不能开个女学。” 她想了许久,这解放只能从学问开始。 觑着康熙的神色,她慢悠悠的解释:“也不是说有旁的意思,就想着雪宝到时候能松快些,到时候她有许多人陪着,也好玩些。” 康熙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你若是想做,便放手去做。” 对于他来说,关于女学,他也考虑过许久,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毕竟女人持家,若是学了知识,难免心大。 对于他来说,男人尚且要愚民教育,这女人更是其中之最。 若是生出野望来,到时候又难管。 在这种情况下,他着实思量很多,但想要拼出一番事业,这稳字首先就要去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寻朕。”康熙道。 听他这么轻松的答应了,苏云溪反而有些犹豫,她想了想,还是咽下了。 只要贵女起来了,下头的有样学样,都会跟着学习,这一点点的来,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出效果的。 “京城适龄女子,尽可入学。”苏云溪觑着他的神色,一点点的踩线。 “好。”康熙道。 他看向康熙,对于他来说,暂且不能给她皇后之位,但是民间威望,还是可以给的。 漱芳斋原就开了女学,这和京中直接开女学是两种概念。 她在宫中做的极好,宫外想必也是极好的。 “臣妾替天下女子,谢万岁爷了。”苏云溪红着脸,一脸认真的说道。 对于古人来说,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着实英明至极,但她心中那种不确定再次出现了。 在康熙朝的时候,文字狱虽然不怎么严重,但也不少。 他是一个开放的君主,但相对于自己喜欢,和让众人一道学,那是不一样。 但既然他放话了,她也就放手去做,直接挑了一大块地,然后好生的改了府邸,在康熙点头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直接将此事敲成。 在康熙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年过去了,这学院也已经开学了。 和她说的京中女子不同,竟然是全国招生,但凡想入就能入了。 一千个名额,直接被人抢破了头,不过几日功夫,直接就满了,这世间没有傻子,但凡万岁爷露出点信儿来,底下多的是人迎合。 苏云溪看的叹为观止,但却认真定下策略,毕竟对于她来说,这样的事,功在千秋。 不说给雪宝一个良好的环境,最起码也能让自己过的舒坦点。 康熙超乎她想象的明智,做出的很多事,都很有前瞻性。 她一直以为,很多她提的观点政策会遭到他反对,不曾想,他自个儿也早早的想过了。 苏云溪侧眸望过来,抿着嘴笑。 原先只不过是日久生情,如今却被他深深的吸引,优秀的人,总是值得的。 两人关系愈发的蜜里调油起来,就算偶有争执,也是据理力争,两人辩论的时候很激烈。 但一点都不影响感情,越是这样,越是了解对方,越是离不开对方。 刚开始的时候,太皇太后还想劝慰几句,但是她身体每况愈下,便有些撑不住了。 说几句就觉得累,再加上继承人也有了,做的很出色,前头也有这么多皇子,也不见两人有什么烽火戏诸侯这样的事,她也就懒得管了。 在这种情况下,苏云溪的小日子,过的着实自在。 “你说说看,哪里有这样的?”皇贵妃不高兴道。 她拉着苏云溪的手,有些恋恋不舍,“你们都去畅春园里,留我一个守空城。” 这简直就是心都空了。 苏云溪就牵着她的手,认真道:“你管宫里做什么,直接也跟着去畅春园,好生的歇歇。”见天的为皇宫操劳,也没个什么奖励,何苦来哉。 皇贵妃抿嘴,她嘴里说着能放下权利,然而事实上,当没有宠爱的时候,她要是再不捏着权利,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苏云溪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没有狠劝,只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其实现在这个情况,她已经很满意了。太皇太后已经没了,而皇贵妃还好好的活着,没有像历史上那样,红颜薄命。 现在太子已经成人,和前世不同的是,康熙早早的给他定了太子妃瓜尔佳氏,两人感情也还成,只一直没有嫡子生出。 而雪宝已经八岁了,她打小吃的好,又养得好,生的玉雪可爱,白皙的小脸蛋圆乎乎的,带着可爱的婴儿肥。 明明是偏圆的猫眼,偏偏眉毛凌厉,显出几分气势来。 而雪竹相对来说温吞些,没她性子别扭,但也聪慧的紧,学起什么都特别快。 苏云溪笑了笑,在雪宝不敢置信的眼神中,直接解散了漱芳斋,将雪宝扔出皇宫,丢进女学里头,让她自个儿出宫学去。 八岁的年纪,在这个时候,已经能晓事了。 带出去历练历练,比关在皇宫这个温室要好一点。 她是第一批要自强的女人,没有前人的荫蔽,只能靠自己,这性子软一点点都不成。 康熙却有些愁,整日里说:“养成这样,往后招驸马可怎么办?” 自个儿有了情谊之后,就也盼着自己的孩子能有。 苏云溪却一点都不担心,只笑着道:“她尽管开她的花,自有蝴蝶蜜蜂来。” 然而这平平的一句话,却叫康熙红了眼:“那不成。” 他颇为感怀的想,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怎么能便宜臭小子。 第 94 章 康熙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光是想想,以后雪宝和一个臭小子在一起,他就觉得难受的紧。 “您自己还不是和女人在一起了。”苏云溪斜睨他一眼,随口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康熙觉得一颗老父亲心都操碎了。 这么想着,她不禁轻笑出声,这情窦初开两情相悦,是人的本能,无法抑制的。 “若是喜欢能够抑制,那又怎么会有你我。”她随口道。 康熙想着,这么一说也在理,确实是这样没错。 但是轮到自己孩子头上,那就是不成。 苏云溪就柔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想那么多做什么。” 将香香软软的富察贵妃搂到怀里,康熙没有接话,他也不过闲话一句,半晌才沉思,他有些想要给苏云溪升位,但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他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这才低声道:“朕封你为皇后如何?” 这话说的突然。 苏云溪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怔然抬眸看向康熙,呆呆的啊了一声。 “这……”她蹙了蹙眉尖,大大方方道:“谢主隆恩。” 她独宠多年,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太过水到渠成。 这会儿她惊讶的不是她被封后,而是若封后的是旁人,说不得她会惊讶一下。 不光她是这种想法,这封后的旨意下来之后,就连后宫众人也没什么反应,对于众人来说,这样的发展结果已经是意料之中了。 就连皇贵妃也没说什么,只是有些犹豫。 “这有了皇后,便不需要副后了。”她咬了咬唇瓣,一时间很难说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她唯一一点特殊的地方,也变得没有了。 但是苏云溪升为皇后,是她没有办法去阻止的事情。 “这次封后典礼,大办。”康熙道。 想了想,他看向翊坤宫的方向,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婚礼有条不紊的准备着,一切都是皇贵妃经手,她心里做到有数,看着富察贵妃一无所查的样子,不禁感叹,有些人,总是不用努力,这所有的一切,都有人亲自送上门来。 她把一切都严苛把关,争取做到最好。 想要给富察贵妃一个盛大的婚礼,不光是皇上的心愿,也是她的心愿,好像富察贵妃经历了这些,她就能与有荣焉一样。 苏云溪确实什么都不知道,这封后仪式,她是按着晋封贵妃的规格想的。 她没什么反应,太子却气坏了。 如果富察贵妃升为皇后,那么她膝下的孩子就是嫡子,而皇贵妃膝下养着的老四就是半嫡,这种情况下,他除了有名正言顺的太子储君位,并没有任何优势。 他抿着嘴,眼神狠厉,低声道:“孤容不下她。” 不管是皇贵妃还是她膝下的孩子,必须死一个。能坐上皇后之位,她膝下的孩子必死,她膝下的孩子活着,她就必死。 他心里一阵火似得,但是他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 太子很是做了许多事,将事情铺垫的很是严密,毕竟皇后也是宫里头多年的老人了,就算他布置严密,有皇上护着,他也不一定能得手。 然而他素来矜持守礼,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倒也夸赞许多。 银钏提了一嘴,苏云溪听罢,眸色深了深,并没有做什么,而是直接将所有的事情,都摆在康熙跟前,由着他自己决断。 毕竟是一国储君,就算做些什么,也是难以避免的。 苏云溪没有什么表情,只笑了笑,浅声道:“到底是孩子,您做什么,我都理解。” 毕竟储君和其他人不一样。 康熙抿了抿嘴,叹了口气,他也是有些纠结的,和太子之间的情感,是非常复杂的,毕竟对于他来说,前世恩怨,已经发生过一次,如今再来一次,他实在难以提出太多感情。 “总要有个磨刀石的。”康熙道。 苏云溪就不说话了,纵然她封后,但是一国储君的位置,还是一个未知数。 她也不想去探听关于这个的问题,光是想一想康熙还有好几十年好活,她就觉得关于储君之位,着实没意思。 “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必顾忌臣妾的面子,说到底,我也无事。”她随口说着,是真的不在乎。 康熙看着她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脸,她不计较,他也不能说真的不给她一个说法。 “太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康熙问。 这一世,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事必躬亲,对太子淡薄了许多,故而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淡然以对。 太子却不行,他一直沉浸在过去中,无法自拔。 已经失败过一次,他不能容忍失败第二次,可以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看着皇阿玛不置可否的眼神,那里面的淡漠,深深的刺痛了他。 太子吸了口气,垂眸躬身,恭敬道:“儿臣不知。” 他这样一问三不知,倒叫康熙心中嗔怪起来,他冷笑一声,看向一旁的太子,想要说他一顿,那话到底没有出口。 “你做下的事,自己可认了?”他问。 太子自然不会认,谋害嫡母,这样的罪名太过诛心了,是万万不能认下的。 康熙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 “成,朕知道了。”他随口应了一声,便叫太子下去了,对于太子,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但以前做过的决定,让他再做一次,他甚至没有犹豫的余地。 太子躬身退下,然而这一在转身,他心里就是一突。 有康熙护着,封后大典如期举行。 第 95 章 晨露未晞。 在百花盛开的春日,闻着清浅的花香,苏云溪仍在睡梦中,就被金钏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她睡的迷迷糊糊,昨夜里有些激动,打从今儿起,她就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康熙身侧,如何能不激动。 大妆过后,苏云溪被牵上了马车。 她有些懵,呆呆的看着一旁的乌雅夫人,对方一脸笑意,显然是跟大夏日里喝一杯冰饮般舒畅。 “走吧。” 被搀扶着往富察府去,苏云溪心中一动,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说出口。 向来妃嫔册封,都是有定例在。 她之前没有计较,是因为她知道,皇后册封礼和贵妃册封礼并没有太大不同,顶多就是宗妇会来,然后头上的东珠大颗一点,规制更高一点。 故而她虽然激动,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但是此刻,她一大清早就被挖出来,甚至连乌雅夫人都进宫来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她小脸微红,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按捺住内心的躁动,规规矩矩的呆着,在喜床上坐了整整一天,她屁股都坐疼了,不禁鼓了鼓脸颊,又累又饿,简直绝了。 可是在夕阳西下,黄昏近来的时候,听着外头喜乐的声音,苏云溪向来平淡的心情,登时也变得波动起来。 她心中有猜测,被这猜测给红了眼。 “新郎官来了!”七八岁调皮小子的童稚之言,让众人都笑出了声。 苏云溪真的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看到康熙骑着白马,笔直挺括的外袍外面束着红彤彤的红绸球。 这样的景象在眼前,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掉。 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意的,不曾想,她到底还是计较的。 康熙上前一步,用锦帕轻柔的替她擦干眼泪,这才横抱而起,抱进了一旁的大花轿。 喜乐再次响起,苏云溪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十里红妆的迎进宫来。 等整个礼节下来,她都有些懵,一脸恍惚的进行着。 一切寂静下来,她坐在坤宁宫的喜床上,屁股底下的花生红枣有一点点的梗人。 身边是裙摆和他袍角连在一起。 这是正经的婚礼。 苏云溪满是疲惫,却一脸红霞,羞答答的垂眸坐着。 身旁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等到喜娘祝福的声音落下,她眼前红彤彤的一片,登时变得明亮起来。 康熙手里拿着喜秤,正一脸柔和的看着她。 苏云溪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有些羞赧,还不等她说话,康熙挥了挥手,示意奴才们都下去。 室内只剩下两人,康熙松了松顶扣,这才温声道:“饿不饿?” 苏云溪一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这饿的有些不行,康熙听她说饿,赶紧叫奴才呈上膳食。 她一口一口吃的香甜,康熙便轻笑着道:“一直以来,朕都欠你一个婚礼。” 如今他给她了。 苏云溪眸色水润,侧眸望过来,浅笑着道:“一直以来,我都没跟你说过一句话。” 在康熙侧眸望过来的时候,她直接探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我心悦于你。” 这句话一出来,康熙的眸色登时亮了起来,他笑了笑,温柔的将她揽到怀里,低笑着道:“朕亦是。” 他这样的性子,其实有些不讨喜,从内到外都透露着腐朽的味道。 但是她性子温和淡然,那宁静致远的气息感染了他,叫他也跟着平和起来。 然而许是他伤了她,崇月性子凉薄,就像是捂不热的石头一样,他几次想过放弃,然而他舍不得。 尝过了爱的甜蜜滋味,那食髓知味的感觉,让他着实忘不掉。 好在,他终于抱得美人归。 看着崇月脸颊上柔柔的笑意,康熙也跟着温柔笑起来,见她吃完,又伺候着梳洗过,这才一脸意味深长的放下床帐,侧眸望过来,舔着干涩的唇瓣道:“安歇吧。” 人生得意时,洞房花烛夜。 两人折腾了一夜。 第二日起来,苏云溪还有些懵,就听周围奴才齐刷刷的跪地,异口同声的请安:“奴才请皇后娘娘安,娘娘万安。” 而康熙就立在前头,看着她睁开眼睛,便轻笑着道:“起吧,朕的梓潼。” 苏云溪眸色水润,她起身洗漱后,来到正殿,就见宗妇命妇齐刷刷的跪了一排。 康熙给了她最高规格的婚礼,用真实的动作,来告诉她,她在他心中,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崇月。”康熙牵着她的手,接受所有人的朝拜,将自己的态度,说的清楚明白。 …… 大清康熙帝,一生英明不凡,他是一个开明的君主,这一生做了很多事。 最令人感动的是,他任由皇后解放了女人的禁锢思想,让女人能够和男人一样,出门工作赚钱,只有这一点引子,女人便自己站了起来。 苏云溪很满意的看着这一切,在年迈的时候,偶尔也会自己带着宫人侍卫,在大街上随意行走。 看着男女在街上行走,再也不像之前,男人可以在外头,而女人只能窝在家里相夫教子。 而大清日益强横,以前发生过的那些事,到底再也没有发生。 一时间国泰民安,路不拾遗,人人称颂。 后来康熙年迈,他当了百年的皇帝,现下对于权力的欲望,已经彻底消散,故而将皇位交给了雪竹。 雪竹由康熙和苏云溪养大,融合了两人的思想,将大清带出一个新高度。 当闭上眼睛的时候,苏云溪想,她这晚年也算不错,儿孙满堂,自己所有盼望的一切,尽数都得到了。 侧眸看向一旁同样白发苍苍的康熙,她笑了笑,苍老的声音响起:“当初想着,同淋雪便是共白头,不曾想,你我二人,倒真的白头偕老了。” 康熙鸡皮鹤发,现在已经是个干瘦的小老头。 他闻言深有同感的点点头,侧眸望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那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 苏云溪反握回来,浅笑着点点头。 她就算老了,也是一个优雅的小老太太。 康熙光是想想,下辈子她要属于另外一个人,就觉得不能呼吸。 他老了老了,反而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非得自己一根根的攒头发,用他的头发搀着金丝红线,说是这样,下辈子就能认出彼此。 “臣妾知道一个法子,能够生生世世在一起,您要听听嘛?”苏云溪问。 康熙却眼前一亮:“你快说,朕去安排。” 看他这样,苏云溪不禁无语,别开脸不去看他,爱情使人盲目,又降脂。 但是她喜欢。 架空番外一 康熙死了。 康熙又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令人窒息的一幕。 就见面前的少女满脸狞笑,手里提着鞭子,见势就要挥出。 见他醒了,一点都不怵,对方冷笑一声,手中的鞭子毫不犹豫的挥了过来。 而随着一声放肆,对方仍旧没停,几鞭下来,他身上就变得皮开肉绽。 刺痛传来,康熙皱眉,他被绳索绑在柱子上,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等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又冷又饿,难受的一塌糊涂。 他看向抽他的女子,只看到一个背影。 对方身量较高,特别的好看。 “抽死了怎么办?”门外有女子小小声的问,当另外一个人声音响起的时候,他不禁精神一振,但是对方出口的话,让他未出来的笑,又给憋了回去。 “竟然敢对宇哥哥出言不逊,抽死都算轻的。” 那声音好听极了,带着微微的沙哑,不得不说,就算在给他抽的皮开肉绽之时,他听完仍是一阵心悸。 这是崇月的声音。 但是她对他特别冷漠,口中还说着什么宇哥哥。 等他度过这一遭,他要弄死他。 康熙暗暗发狠,还不等反应过来,就见对方又提着鞭子走了进来,她穿着火红的石榴裙,头上带着金灿灿的九凤冠,更衬的小脸雪白莹润,五官精致。 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只是对方瞧着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爱意,而是变得陌生起来。 他心里一疼,相伴几十年,早已经将她融入骨血,再瞧见这眼神,难免有些撑不住。 苏云溪蹙了蹙眉尖,侧眸望过来,感觉到星点的熟悉,便愈加的不悦,挥手就是一鞭子。 不过是个马奴罢了,如何跟她相熟。 这么想着,不禁冷笑出声,起身就走,她跟一个马奴计较什么。 “崇月。”康熙沙哑着开口。 他这身体,约莫是几日没有吃喝,就连动动嘴,都没有力气了。 那极其微弱的声音响起,苏云溪便皱了皱眉,心中不禁一悸,越是这样,她越是不高兴,又是一鞭甩过来。 康熙被她抽的险些吐血,记忆中那个娇媚似水的姑娘,在这一瞬间,刷新了他的认知。 “崇月。”他又喊了一声。 面前的姑娘小脸一白,下意识的又要挥鞭子,康熙安稳的看着他,半晌才低笑着道:“崇月。” 他知道这个名字对她有冲击,便一个劲的喊。 苏云溪皱了皱眉,她收起手中的鞭子,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马奴,说是马奴,其实是罪臣之子,家里头落魄了,被宇哥哥买来羞辱,只叫他牵马。 堂堂将军之子,身量高大,这会儿被绑缚着,却仍旧脊背挺直,一脸的正气盎然。 苏云溪最烦他这个样子,但是想着方才的崇月二字,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冷声道:“给他放开,请了大夫来。” 她吩咐过后,便皱着眉走了。 而康熙却松了口气,不过一句话罢了,能够让她做出改变,说明还是有用的。 当年的时候,她跟他戏言,说是有三生三世都在一起的办法,如今看来,倒是能用。 他神色缓和了些许,感受到疲惫的身体,又觉得难受,又冷又饿又难受,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有小丫鬟上前来,不高兴的将他松绑,又叫了大夫进来给他看诊,扔给他一瓶子金疮药,这就走了。 康熙自己收拾了一番,又翻了翻自己的几个铜板,买了几个馒头来啃,彻底收拾利索之后,这才缓了口气。 冷静的思考了一会儿,他不禁吸了口气。 他的家世并不差,能够被人绑起来打,不过是因为家里头落魄了。 一代战神一朝陨落,这家族便摧枯拉朽的没了。 康熙眸色深了深,看向皇宫的方向,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罢了。 只是作为将军之子,他如今有些难,直接落成奴才,最低等的马奴,受尽了屈辱。 皱了皱眉,他想起来崇月口中的宇哥哥,此人名叫薛宇,看似挤进屈辱给他弄成这样,实则艰难的将他保护下来。 他原打算弄死这个‘宇哥哥’的,如此一来,倒是不能了。 康熙吸了一口气,一抬眸,就看见崇月俏生生的立在那,一脸不悦的看着他,他缓了缓神色,轻声唤:“崇月。” 苏云溪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血液一阵阵的上涌,砰砰砰跳的快要飞出来。 莫名的情愫在胸腔中震荡,她有些无所适从。 “你……”她抿了抿嘴,直接便走了,那种感觉太过陌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第 97 章 等到回去之后,苏云溪就蹙着眉尖,一直不曾开怀。 晚间的时候,到底有些耐不住,踏着夕阳,直接往马奴住处去了。 等到了那地,就见马奴正躺在床上,俊脸烧的通红,见她来了,便睁开眼睛,努力的想要露出微笑,却一直不得法。 看着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苏云溪冷笑:“真丑。” 她肆无忌惮的骂了一声,一个卑贱的马奴罢了,她千金大小姐来瞧瞧,就是天大的恩宠。 康熙苦笑一声,这地位互换之后,她仍旧是那个骄纵跋扈的贵女,而他一朝沦落到不能和对方直视了。 这种地位互换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半晌才低声道:“你……” 见她眉眼一利,手中握着的鞭子蠢蠢欲动,他就觉得身上又疼起来,赶紧收住声音,轻声道:“崇月。” 苏云溪垂眸望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种感觉又来了,当听到崇月二字的时候,她就觉得心口疼,疼的厉害。 她面无表情的按了按,不顾马奴方整理好的衣衫,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 看着他吃痛的轻嘶一声,露出痛苦的表情,苏云溪登时高兴起来,她用鞭子的柄按了按他身上的伤,笑眯眯的问:“疼么?” 哪里有人打完了,再问旁人疼不疼的。 康熙疼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却无可奈何,只睁着眼睛看她,见她眼中恶趣味更加明显,便直接低低的又唤了一声。 “崇月。” 他的声音低哑暗沉,带着成熟的韵律。 苏云溪视线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徘徊,马奴身为奴才,这身材确实好,宽肩窄腰,肌肉线条紧实流畅,特别的有味道。 “姑奶奶问你疼不疼。”她冷哼。 康熙瞧着她眉眼高抬的样子,软声道:“疼。” 他这样的低声下气,她的语气也跟着缓和起来,不知道怎么的,苏云溪总是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高坐庙堂之上,运筹帷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怜巴巴的躺着,动也不能动。 但他活该。 苏云溪又用鞭子摁了摁那血痕,看着血液涌出,唇角便挂上一抹恶劣的笑容。 看着她这样,康熙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崇月。”他又低唤了一声,看着她蹙起细细的眉尖,不由得笑了:“崇月,朕想你了。” 她当初走的急,留下他一人在人世间苦熬,他就想,若是有来生,定然要好好的抱着她亲个够。 然而现在他是马奴,她是主子。 他不能冒犯。 然而他心里刚想完,就见面前的崇月一脸不虞和惊恐,人却离的越来越近,近的能闻见她身上那熟悉的玫瑰香。 “啾咪。”一个甜甜的亲吻,落在马奴的脸上。 这下子,不光大小姐的脸色大变起来,就连一旁的奴才,脸色也变了。 苏云溪亲了一口之后,便快速离开,见他这幅样子,不禁眯了眯眼,冷声道:“狗东西!”她气红了眼,一鞭子甩了上来。 康熙被她抽的回神,没忍住轻嘶了一声。 “亲我。”他疼着笑。 能够让她亲,纵然挨一鞭子,又何妨。 众人就见素来骄傲的大小姐,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在马奴的脸上,又亲了一口。 苏云溪脸色大变,自打碰见这马奴,就没有一点好事发生,简直叫人想把他杀了。 康熙见她立在原地,神色变幻不定,不敢再闹了,只闭上眼睛装晕。 苏云溪阴晴不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有些不高兴,却没有说什么,直接起身离开了。 她将自己关在屋里,仔细的审视着方才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不是按部就班的女子,素来骄纵的她,不是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 到了她这个地位,上不能尚主,下不能低嫁,便由着她胡闹。 亲了一个马奴,不当什么,但是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她自己想亲的,这马奴着实有古怪。 然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她心中那亲了之后的满足感。 像极了得到失而复得的珍宝,让她心中愉悦不已。 若不是她压抑着,怕是恨不得捧着对方的脸,狠狠的亲个够,她想亲上三天三夜,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鞭子上还沾惹着马奴的血。 苏云溪随手将鞭子扔在地上,示意丫鬟拿下去清晰,一边不由自主的捂着胸口,那里砰砰的跳个不停,浑身都在叫嚣着,抱住那马奴,亲他抱他抚慰他,和他融为一体。 “狗奴才。”她暗骂一声。 区区一马奴,是得不到大小姐青睐的。 ·· 第 98 章 见她默许。 那马奴便愈加过分起来,时不时在她跟前乱晃。 这般晃悠着,就见苏云溪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在他以为,对方对他情绪变好之后,他便愈加放肆。 她看着他作。 在他眼神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有情意,苏云溪笑了笑,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不过一个奴隶罢了,刚开始的意乱情迷过去,她就变得镇定起来,康熙对她的影响力,愈加的低微起来。 康熙也发现了,对方对他越来越有抵抗力。 刚开始的时候,不管他说什么,看着小姐一脸抗拒,却还是亲他抱他,他就觉得心里痛快。 就是身上的伤,怎么也好不起来,让人有些难受。 新鞭痕加上旧鞭痕,一道又一道的叠加在一起,让他白皙精壮的胸膛上,愈加的鞭痕交错,看着有些可怖。 苏云溪用鞭子才戳了戳他身上的伤口,看着他吃痛的缩了缩,歪头一脸天真的问:“饿不饿?” 她端庄的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听着他腹鸣阵阵,偏偏坏心眼的问。 康熙抿了抿嘴,不自觉的滚了滚喉结。 他生的高大健壮,这喉结轮廓分明,特别的好看。 苏云溪眯了眯眼眸,又想起昨儿他叫她亲他时,那喉结滚动的模样。 她不动声色的用膳,看着他眼眸中显出深色来,骄矜的抬了抬下颌,叫他立在门口守着。 “听话点。”她冷笑。 看着他立在那,明明板着脸,冒着寒气,眼眸深处,却略微有些无措。 这种反差感,让他极为的诱人。 对于苏云溪来说,像是一种蛊惑人心的梦,引诱着你去好生的尝尝那甜美的滋味。 这么想着,她不禁眸色深了深。 然而打从这一日起,就发现对方已经不怎么出现了,她也没问,来也好,不来也罢。 “宇哥哥呢?”她问。 身边的丫鬟赶紧回:“前儿去府学了,约莫后儿回来,您是有什么吩咐么?” “送几套应季的衣衫去,免得宇哥哥换不过来。” “那茶叶点心的都备好,别到时候宇哥哥使不惯。” …… 一连串的叮嘱,可见主人对他特别的上心,外头的康熙听着,心里头酸水直冒,快把自己给淹没了。 他想不到这一通忙活,回来之后就听到心上人关怀旁人,那事无巨细的模样,哪里还能看出这张扬跋扈,端的是温柔贤淑。 一口老干醋梗在心口,吐不出来,吞不下去,别提多难受了。 然而苏云溪瞧见他,只冷漠的憋了一眼,便又转过身,谆谆叮嘱。 康熙忍了又忍,才把手中托着的黑漆描金盒托了进去,一脸温柔道:“小姐,您瞧瞧这是奴给您买来的小东西。” 说是小东西,其实他颇为自得。 谁知道苏云溪随意的用手拨弄了一下,看了看,不置可否道:“就这东西?” 康熙辛苦几日赚来的银钱,换的这漆器来。 虽然抵不过前世那些珍贵玩意儿,却也是百里挑一了。 谁知道对方一点都不稀罕不说,甚至还没有丝毫反应。 他心中不虞,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心中暗暗打气,定然要拿出让她震惊的成绩来。 苏云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去外头站着。” 现下天气寒冷,冰天雪地的,她却没有星点怜惜,在外头站一会儿,整个人都僵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叫下人们在屋里头伺候。 这样在外头立着,着实有些少。 等薛宇回来后,就见马奴立在门口,肩上落的满是雪,脸冻的通红,眼瞧着就要冻伤了。 “去屋里候着。”薛宇道。 康熙抿了抿嘴,见有外男能够长驱直入进入崇月的闺房,登时不高兴了。 “只听小姐的。”他硬邦邦的回。 苏云溪听见动静,登时惊喜道:“宇哥哥回来了,快进来。” 她这么一说,康熙登时黑了脸。 薛宇却没空关注一旁的马奴了,只笑吟吟道:“是,我回来了。” 他直接掀开帘子进入内室,留下康熙立在室外,内心跟被蚂蚁啃食一样难受。 康熙不住的想,两人在内室到底会做些什么。 传出隐隐约约的声响,就让他心中愈加忐忑起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快要疯了。 好在没一会儿功夫,薛宇眉开眼笑的走了出来,而后面紧跟着崇月,她满脸笑容,情意绵绵。 康熙眼前一黑。 他的皇后,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他还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简直太虐了。 虐的康熙心肝脾胃都跟着疼。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康熙低声问一旁立着的小家丁,这二人是什么关系。 家丁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订了婚的,明年就要成亲了。” 一般情况下,纵然时下民风开放,那也没有未婚男女随意呆在一起的道理,若是订了亲,那就是正常走动了。 康熙一口血梗在心中,所以说,这是心上人已经跟旁人定亲了。 看崇月的样子,显然这对什么‘宇哥哥’要比他满意许多。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然而不等他想出什么招数,薛宇已经从他人口中听说了,这马奴又是叫小姐亲他,又是叫小姐抱他,也不知道弄了什么邪术。 薛宇是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但是被人调戏了未婚妻,还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不顾马奴高大的身材,他走到近前,挥着拳头就打,然而他打不过,对方一只手就能制止他。 气的薛宇涨红了脸,他没有叫下人动手,就是给他脸面。 没想到,竟然还敢拦。 不等他说什么,就见苏云溪立在一旁,见两人打起来,二话不说提着鞭子就上来了。 康熙心里一喜,低声有些委屈巴巴的开口:“他打我。” 谁知道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崇月一鞭子挥了过来,抽在他胳膊上,比抽在他心里都疼。 几十年朝夕相伴的人,突然间满心满眼都是旁人。 康熙觉得,这都算是什么事。 苏云溪面色冷肃的望过来,紧紧皱着眉头,看他松了手,赶紧握住薛宇的手,一叠声的问:“可还好些了?” 薛宇手不疼,他红了脸。 苏云溪瞧着他脸红了,心中倒是平静。 只是看向一旁眼神受伤的康熙,她不禁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滚下去。” 康熙呼吸一滞,看向一旁的薛宇,就见对方挥着拳头,又砸了过来。 他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不能当着她的面打,他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看着他消失在眼前,薛宇抿了抿嘴,不高兴道:“将他丢出去,我不管了。”当初念着幼时情谊,才安置在苏家的,没道理反倒叫他撬了墙角。 苏云溪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低声道:“我又不喜欢他,不怕。” 薛宇怕。 这个好友如今越发俊秀非常了,那挺拔的身姿,叫人见之忘俗。 两人坐在廊下,明明顶着大风雪,却有说不完的话。 而康熙隐在暗处,酸不拉几的看着两人互动,恨不得将薛宇赶走,自己上去代替。 苏云溪感觉到他的视线,唇角撇了撇,牵着薛宇的手,直接往内室去了。 这一动,直接炸了康熙的心。 他难受的快要死掉。 握了握拳头,康熙想,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了,原以为总有一天崇月会记起来的,但是这么久过去了,对方依旧没有记起。 他必须恢复权势,让自己有和崇月立在一起的资本。 第二日的时候,薛宇和苏云溪就商量好了,一道去房山上头赏冬梅,两人都年轻,一点都不怕折腾,收拾了装备之后,就上山去了。 康熙听到之后,登时忍不住了,也跟着要去。 毕竟他这一辈子的身体很好,可以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好,故而不肯落后。 等他到的时候,苏云溪已经支起了炉子烤火,甚至还煎茶来喝。 看着两人相对而坐,保持着社交礼仪,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想想坐在崇月对面的人,不是他,又觉得心里难受起来,一时间七上八下的别提多难受了。 苏云溪笑吟吟的冲着薛宇颔首,示意他尝尝茶水。 雪梅下煎茶,最是文雅不过,薛宇喜欢。 “棒极了。”他不住口的夸赞。 康熙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词汇量有点少,按着他来说,应当说一通不重样才是。 然而这少的词汇量,却逗的崇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再不见往日的高冷。 又是一口老干醋梗在心口。 康熙不高兴的想,这两人还未成婚呢,哪里就能在外头胡闹了。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显害臊。 然而苏云溪不光不害臊,甚至还乐呵呵的上前,一脸温柔的给薛宇整理衣衫。 康熙脑中那根理智的弦,轰的一声断了。 他大踏步走了出来,握住崇月的手,直接将她拽到自己身后,和对面面色不虞的薛宇对峙。 “她是我未婚妻。”薛宇冷声道。 “她是命定的妻。”康熙不甘示弱。 两人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眸光深处的势在必得。 一根细细的玉指伸了过来,戳了戳康熙的手,等他温柔回眸,就见苏云溪一脸笑容,将杯中茶水,尽数浇在他头上。 “一个奴才罢了,也陪做本小姐的夫?” 她冷笑。 看着她这个眼神,康熙是真的受伤了。 苏云溪却蹙起精致的眉头,不高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是说他生的好看,就能无法无天,千金大小姐,他不配。 第 99 章 康熙百口莫辩。 他低低的垂头,一言不发,突然间抬眸,稳稳当当的开口:“是,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康熙眼神坚定极了,就算面对着小姐冰冷的眼神,他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苏云溪静默不语,看着他的眼神,心中悸动,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她冷冷的斜睨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走出一段距离的时候,身边的小丫鬟才轻声道:“您的脸颊,怎的这般红。” 苏云溪瞥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渐行渐远,接着又碰上了薛宇,他长身玉立,身上穿着仓色的直裰,笔挺的立在梅花树下,那雪落在他肩头,更显得君子如玉含霜沁雾。 见她来了,薛宇便低声问:“可处理好了?” 苏云溪点头,眼眸中又显出几分小女儿的情思来,看着她这样,薛宇心里高兴,也跟着缓和了神色,两人还未说几句话,方才还远远的马奴,登时到了近前。 “咳。”他清了清嗓子,一脸若无其事的走到二人中间。 薛宇梗了一口气,噎的他心中疼,半晌才缓缓道:“朋友妻,不可欺。” 康熙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苏云溪一眼,低声道:“崇月是我的妻,既然你这么说,往后还是远离些比较好。” 他说的理直气壮。 薛宇听完,一时间分不清面前的女子,到底是谁的未婚妻了。 苏云溪也有些懵,听着他理直气壮的声音,差点以为,真的是他未婚妻了。 她正要反驳,对上康熙深邃的双眸,登时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好像对着这双眼,她就说不出反驳的话。 三人一时沉默起来,当着康熙的面,和薛宇也甜蜜不起来了。 “你放心,伯父的事儿,如今已经有眉目了。”时下天子昏庸,是个很恶劣的消息,不知有多少肱股之臣沉冤。 好消息是,这样的帝王,已经临近末年,各方都等着他薨逝后,再实施新政。 苏云溪想了想,低声问:“能够弄死他吗?” 只要把皇帝弄死,把这狗东西弄出府去,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 薛宇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成。” 等一切事定,已经年余过去,康熙在苏府已经混的风生水起,甚至就算战神将军没有沉冤得雪,他甚至靠着自身的能力,已经攒下万千家业了。 跻身京城新贵之一。 “崇月。”当初那个卑微的马奴,如今长身玉立,清贵摄人,他做了百年帝王,身上的气势非常的强。 苏云溪侧眸望着他,满不在乎道:“做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很是气恼,现下时间久了,那崇月二字就像是刻在了脑海中,总觉得已经熟悉至极。 在这种情况下,她和薛宇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渐渐的生疏起来。 苏云溪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康熙一直叫她崇月,但是她听到崇月二字的时候,心中却是满足又愉悦,特别的舒服。 漫长时间的相处之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到底好上些许,过的事件越久,便越发对他狠不下心。 刚开始的时候,那真是一言不合就挥鞭子,如今时日久了,偶尔扬扬鞭子,便已经是狠心的了。 康熙便得寸进尺,有时候搂搂抱抱的,叫的亲密。 “卿卿。” “好崇月。” “梓潼。” 梓潼二字出来的时候,苏云溪瞳孔一缩,这人说这话,端的叫人耳熟的紧,偏偏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听来的。 她抿着唇,不高兴的掐他一把,到底没说话。 现下众人已经习惯了,小姐身边,会跟着一个马奴。 他的身份变了很多,唯独是她的奴,这一条没有变。 当身边人闻起来,他振振有词:“若不是她的奴,她怕是不会理会我了。” 他能看出来,苏云溪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不过一个奴隶身份罢了,他压根不在意。 只要是她的男人,就成了。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他这个将军之子,也跟着沉冤得雪,重新获取身份,只是原有的一切,到底都没了,如今所拥有的,不过是自己新挣来的。 当接到圣旨的时候,康熙登时笑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快去聘请官媒,上门说亲。”俗话说的好,这要脸的,到底拼不过没脸没皮的。 在他天长日久的攻势下,崇月没有败,但是薛宇败了。 朋友妻不可欺,是薛宇的君子信条。 苏云溪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砸了手中的茶盏,半晌才冷笑道:“行啊,他做他的君子。” 康熙趁机上前进谗言:“莫说是君子信条,只要能够得到你,我什么都不顾的。” 说着他奉上自己所有家产,一脸认真道:“这是朕打下的江山,如今送于你了。” 和前世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但是在这个时候,也非常可观的。 苏云溪抿了抿嘴,伸手打翻了他手中托盘,康熙脸色一僵,却仍是弯下腰,一件一件的捡起契书,温声道:“乖,这些价值万金不值,写的都是你的名,若是弄脏了,还得费力去补。” “呵。”她冷笑一声,并不怎么稀罕。 知道他不稀罕,康熙静默片刻,才一脸认真道:“你知道吗?你我二人之间,是有三世情缘的。” 见苏云溪面色冰冷,不为所动,他一点点的解开自己衣衫。 那白玉一般的胸膛,肌肉结实,带着淡淡的鞭痕,特别的诱人,然而她的视线,冷凝在对方胸口上那压印上。 栩栩如生的齿痕,清晰的像是刚刚咬上去。 她眉目冰凉,侧眸望着他,冷笑道:“怎的?”叫她看齿痕做什么。 康熙不说话,默默的拿起一旁的糕点给她,低声道:“你咬一口,对比牙印。” 苏云溪闻言,蹙起了眉头,她从善如流的咬一口之后,就发现,这牙印特别眼熟,不是康熙胸膛上的又是什么。 “当年你说,只要在彼此胸膛上留下牙印,便有三世情缘。” “这是假的。”她不可否认道。 康熙点头,“我何尝不知。”他知道,却还是要试试。 苏云溪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上他的胸膛,就像是触电一样,她脑海中滑过很多场景,那是两人相处的场景,犹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展现。 她晕了过去,急的康熙一个七尺男儿红了眼圈。 她醒了过来,看着康熙的眼神,变得不敢置信。 “万岁……”这两个字一出来,康熙那通红的眼眶登时忍不住,一行热泪流了下来。 他猛地上前,紧紧将娇妻搂到怀里,低声道:“崇月,你不知道,朕有多难熬。” 旁的也就罢了,谁能想到,苏云溪竟然不记得他,在他面前,和旁的男人亲亲我我,他心中的妒忌,简直就要让他失去理智,却只能勉强压抑。 她偶尔的鞭打,倒让他觉得,只要她的眼睛里,能够映出他的身影,便是如此,也甘愿了。 “万岁爷。”苏云溪眸色复杂,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才摸着他俊秀的脸颊,垂眸轻声道:“如今地位互换,倒劳烦您伺候本宫了。” 她这话一说,康熙登时忍不住,小小康胀的发疼,他迫切的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来证明两人的亲密关系。 然而却不得法。 未有婚嫁,不得逾礼。 他紧了紧脸皮,握紧了手中的契书,又双手碰上,低声道:“崇月,嫁给我吧。” 苏云溪慢条斯理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急切的眼神,轻笑一声,斜睨过来,懒懒道:“单膝跪地,向我表达你的忠诚。” 她是逗他的,一代帝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形态。 谁知道康熙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昂起头,一脸真诚道:“嫁给我吧。” 苏云溪还未说话,就见一旁的薛宇脸色铁青,好家伙,挖墙脚一点都没避着他。 “好。”她回。 前世欠下的,这一辈子,终于都还回来了。 康熙激动的起身,将她拥在怀中,狠狠的亲了一通,这才拦着她纤细的腰肢,跟斗盛的公鸡一样,在薛宇跟前溜了两圈。 整整两圈,一步都没有少。 “朋友妻,不可欺,往后你可不能再来苏府了。”康熙道。 他这副幼稚模样,简直没眼看。 苏云溪侧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瞬间助长了康熙的气焰,他高高的昂起头,得意的往主院去了,过了她这一关,还有父母这一关要过。 从来不曾讨好过丈母娘和老丈人的康熙登时有些怂,立在原地,不确定道:“不用带什么东西吗?” “带什么都没用。”她道。 就连薛宇,在她父母这里,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更别提做过马奴的康熙了,简直是负分。 然而康熙多厉害的人,今儿不成就明儿,日日来烦两个老人,两人被他哄的开心,又见苏云溪喜欢,隔了半年,考验了心性之后,这才点头。 前脚点头,后头就开始走礼。 该有的理解,一点都没说,将婚礼办的空前盛大,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的心肝儿叫苏云溪,表字崇月。 苏云溪由着他胡闹,想想之前的时候,那些鞭打、辱骂、和在他面前跟别的男人亲亲我我,她就觉得,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然而等清醒过来之后,她鲜少能对康熙说不。 而康熙由着她上鼻子蹬脸的,简直跟没骨头似得。 “男人怎能惧内。” “这不叫惧内,这叫爱的深沉。” “跪自己妻子怎么叫跪呢,这叫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