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玉》 楔子 大明嘉靖三十六年(1537),江苏太仓。 “客官,你看这块玉,是用上好的昆仑玉雕琢而成,成色透亮,水头极好。”天工坊的伙计大力推荐一块青绿色的玉牌。 “嗯,果然不错。”那位客人连连点头,“天工坊的玉器果然名不虚传哪!就这块了。” “谢谢客官。”伙计让人引着那位客人去账房结账。 这时候一个身穿青布衣的男子手里抱着一个布包,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走了进来,“这位大哥,请问金老爷在吗?” “你是谁?找我们老板干什么?”伙计见这人穿着普通,看上去就知道是个掏不出银子的主儿。 “我叫陆宗南,只要您通报一声,金老爷就知道了。”陆宗南笑吟吟地说道。 伙计上下打量一下他,说道:“那你等着吧。”说着就往里头去了。 陆宗南身边的男孩儿似乎对作坊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不断地东张西望。看到一个玉工正在为一件玉器打磨,他不禁跑了过去。男孩儿蹲在玉工一边仔细地看着他娴熟的手法,竟然出了神。玉工起初没有在意,后来看看这男孩儿久坐不去便问道:“喂,你是谁家的孩子?” “子刚,别乱跑。”陆宗南唤道。 这孩子便是陆宗南的独生子陆子刚,他回到父亲身边说道:“爹,他们打磨的手法怎么跟您的不一样?” “别乱说话。”陆宗南知道行里的规矩,不能随意质疑行家的手法。 “哎呀,宗南。你来啦。”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那位体态略胖的金老爷笑盈盈地走了出来,他过来就拉住了陆宗南的手,笑道:“来,我们里面说话。”他看看陆子刚,道:“来人,带这位陆少爷去吃点心。”伙计过来拉着陆子刚就走了。 金老爷和陆宗南进了屋,金老爷关上房门悄声说道:“怎么样?完成了?” “完成了。”陆宗南把手里的布包往桌上一放,道:“请金老爷过目。” 打开布包,一件清灵传神的玉雕呈现在眼前。“唉呀,果然是巧夺天工啊!”金老板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一件荷叶琥珀杯,青翠的绿色被琢成荷叶形状,就连那叶子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宗南,你这一双手真是神来之手啊!” “金老爷过奖了,希望金老爷能以此为我引荐。”陆宗南恭敬地说道。 金老爷看看他,马上收敛了笑容。“宗南啊,你也知道朝廷的玉作坊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我答应帮你引荐,但并不代表你能顺利进入宫廷造办处。要知道天下奇才可不止你一个呢。” “这个宗南知道。”陆宗南说道:“宗南一介布衣,空有琢玉之能,但无人举荐也是枉然。今日幸得金老爷慧眼,宗南若是落选也是技不如人。”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金老爷把荷叶琥珀杯小心地放好,然后拿出一锭银子道:“我知道你经济也不好,这块玉料是上等货,你一定花了不少钱。这锭银子你就拿着。” “不!这怎么好意思?”陆宗南连连摇手不肯接受。 “拿着吧。你我乃是知音,何必计较这个?”金老爷硬是把银子塞给了陆宗南。 陆宗南拿着银子作揖道:“宗南在此谢过金老爷。” “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金老爷唤人来将陆宗南送走了。 走在路上,陆宗南心里有些紧张,他从小跟随父亲学习治玉,自认为手艺不错。只是他并非师从名师,所以一直找不到肯请他的作坊。他如今倾尽全力雕琢的这只荷叶琥珀杯,希望能给他开启一道光明之门,只要能借此进入宫廷的玉作坊,那今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儿子子刚也不会时不时地辍学在家了。 回到家里,陆宗南开始做活。虽然他寄望于那件玉雕,但饭还是要吃的。那些并不富裕的村民买不起大作坊的玉器,但红白事又需要玉器的时候就会来找陆宗南。这回他做的就是一只玉蝉,这是在落葬时用来放在死者口中的祭器。邻村蔡家的老人快不行了,所以子孙们就向陆宗南定了这只玉蝉。虽然用的不是什么名贵的玉料,但陆宗南还是认认真真地精雕细琢。 陆子刚在一旁看着父亲的雕琢手法,突然说道:“爹,我会做了。” “这才几天你就会啦?”陆宗南笑着说道:“那你去把心里想的图画出来我看看。” “嗯!”陆子刚忙趴在书案上画了起来,玉蝉的做法比较简单很快子刚就画好了。“爹,你看看,像不像?” 陆宗南拿过来一看微微点头道:“有那么点儿意思。不过只是形似,并不传神。” 陆子刚挠挠头问道:“蝉也有神吗?” “世间万物都有其神韵,只是你没有好好地去观察。”陆宗南把画还给子刚道:“你还不能动手琢玉,这样会浪费玉料的。”子刚耷拉着脑袋,紧皱着眉头,父亲一番话他有点儿听不懂。陆宗南笑道:“这样吧,你有空就爬上树好好看看蝉,然后再来画。” “噢!我这就去!”子刚扔下手里的画就跑了出去。 看着儿子和自己一样如此醉心于治玉,陆宗南又喜又悲。子刚对琢玉有天赋,这是陆宗南欣喜之处,但是一旦选择了这一行就会面临自己现在的问题。妻子临终前虽然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陆宗南知道妻子不希望子刚走自己的路。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回:夏氏姊妹 陆子刚四处寻找蝉的影子,但是只听到“吱吱吱”的叫声却找不到一只蝉。走了好久他才发现一棵大树上躲着好几只蝉,只是那棵大树是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面,子刚看到紧挨着院墙外也有一棵差不多高的树,若是能爬在这棵树上就能看得真切。他搓了搓手准备上树,可是一下子又停了下来,他犹豫着:若是爬上树岂不是会看到人家的内院?这是不礼之举。 树上的蝉“吱吱吱”的叫个不停,就像在挠着子刚的心,痒痒的很难受。“不管了!大不了看到什么回去马上忘掉!”子刚求蝉心切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树。骑在粗壮的树梢上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面那棵树上的金蝉。“爹说的没错,果然要仔细地看才行。”子刚看到活生生的金蝉才知道自己画的蝉有多呆板。 这是一间官宦人家的大宅院,主人便是当朝首辅夏言,不过这里并不是夏言的府邸而是他夫人的娘家苏宅。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正在花园里荡秋千,高高扬起的秋千把小姑娘逗得“咯咯咯”直笑。 “二小姐,慢点儿,慢点儿。”一旁的奶娘嘱咐道:“别摔着。” “没事!”小女孩儿冲着推她的男孩儿喊道:“表哥,再高点儿!再高点儿!” “好嘞!”男孩儿加大了力气。 这时候一个老妇人从屋里出来,看到这情形大惊失色,“快停下!快停下!” 男孩儿一看到老妇人忙停了下来,秋千渐渐地也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祖母。”男孩儿走过去给老妇人请安。 “世光,你这样会把表妹摔下来的。”老妇人埋怨道。 “外祖母,不怪表哥。”女孩儿跳下秋千走过来道:“是我让表哥大力点的。” “元葵,你总是不听外祖母的话。万一摔下来怎么办?”老妇人摸着女孩儿的渗着汗水的额头说道:“你看看你,哪儿像千金小姐?” 这位老妇人便是首辅夏言的岳母,苏夫人。而那个十五岁光阴的清秀女孩儿便是夏言的次女夏元葵,元葵上有一姊名唤元荞,年方十六。下有一妹名叫元蓁,芳龄十四。只是苏老夫人特别喜欢元葵,时不时地就把她从京城接来住上一段日子。这一次又是只有元葵来此,两个姐妹留在京城。 苏老夫人把元葵露在衣领外的一枚金锁片放进她的衣内,“你看看,金锁片都掉出来了。万一掉了怎么办?你们三姐妹一人一个,如果你的不见了你爹一定会责罚你。” “嘻嘻,这不是没掉吗?”元葵灿烂地一笑。 “奶娘,带小姐进去洗洗。一会儿她舅舅回来我们就开饭了。”苏老夫人吩咐道。 奶娘带着元葵便朝内院走去,苏世光快跑几步跟上他们。“我也去!” 三人经过内院的时候,苏世光突然发现墙头的树上爬着一个人,顿时指着那人大声叫嚷起来,“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爬我们家墙头?” 这一喊可把正在树梢上聚精会神地观察金蝉的子刚给吓了一跳,子刚见有人发现一时情急就像赶快下树去,可是脚下一滑朝着院子里面就栽了下来。 元葵看到有人从高处摔下立刻吓得叫起来,“哎呀!” 幸好院子里面的草坪甚厚,子刚栽下来到也没有伤着哪儿,只是擦破了点儿皮。苏世光“蹭”地就跑过去把子刚揪了起来,“小子!你想干什么?偷东西啊?”苏世光年纪比子刚大,块儿也比他魁梧,子刚被他压着手动弹不得。 “我不是偷东西,我是在看蝉!”子刚只觉得手上被苏世光捏的生疼,就连解释也带着哭声。 “看蝉?”苏世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子刚朝树上努了努嘴,说道:“你们院儿里的树上有很多蝉,我要画蝉所以就趴在那儿看。看得出神也没注意有人经过。”子刚咧着嘴说道。 “表哥,你先放开他。”元葵看到世光捏着子刚的伤处。“你捏着他手上的痛处啦。” “表妹,你还真信他啊?我看他就是个小偷!”苏世光就不肯放手,还越捏越紧。 “哎哟!哎哟!”子刚疼得直叫。 “你放开!”元葵走上前去挣开了世光的手,“他才这么点儿高,怎么翻墙偷东西啊?” 子刚捂着手上的伤连声谢道:“小姐明鉴!小姐明鉴!” 奶娘走过来看看子刚道:“小姐不予追究,你快从后门走吧。”说着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扇小门。 “等等,他擦伤了手回去一定难以交待。不如我替你上点儿药,如何?”元葵突然说道,然后拉着子刚就往自己屋去。 世光“扑哧”一声笑了,对着奶娘说道:“看来表妹把这小子当成受了伤的小狗小猫了。” 元葵认认真真地给子刚上药,拿手法还颇为娴熟。子刚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甚是可爱。“有劳小姐。”子刚感谢道。 “好啦!”元葵放下手里的药,就好像每次给受了伤的小动物擦完药一样,她还轻轻吹上一口气,那淡淡的清香随着她的那口气直扑子刚的面颊。 “多谢小姐!”子刚再次表示感谢。 元葵把药箱放好,然后问道:“对了,你看蝉做什么?就是为了画画儿吗?” “不。”子刚说道:“我是玉匠,要仔细观察蝉才能得到它的精髓,琢出来的玉雕才传神。” 元葵质疑地看看他,说道:“你是玉匠?你这才这么小,我可不信。” “真的!”子刚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不信,我把玉蝉琢好了送过来给你看。” “好!要多久?”元葵还当了真,问起确切日期来。 “嗯......”子刚不知道自己能多久雕个玉蝉出来,于是想了想说道:“十天!我十天就能做好!” 元葵笑道:“好!十天后的午时我就在后门那儿等你。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好!一言为定。”子刚应道。 元葵让奶娘将子刚送出了宅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忘记问他姓名了。子刚刚跨出门槛后,不由地自语道:“啊呀,忘记问小姐的芳名了。” 京城,首辅夏言的府邸。 年近五十的夏言看着眼前一桌子弹劾严世蕃的奏疏心里极为矛盾。这严世蕃号东楼,是皇帝宠臣严嵩的独身子,如今官拜工部右侍郎,掌管着朝廷的所有建筑工程。这些奏疏就是弹劾严世蕃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夏言自觉年事已高,也知道严嵩正当宠,如果这么贸贸然地将这些奏疏奏报上去,真的很难揣摩圣意。 “爹,您还没睡呢?”一个十六七岁的翩翩少女手里端着一盅炖品走了进来,她就是夏言的长女夏元荞。 夏言抬头看到女儿便说道:“你怎么也还没睡?” “女儿见爹爹书房还亮着灯,就知道爹爹在为公务劳碌。”元荞把炖品放在桌上,道:“夜寒露重,娘也不便外出。所以就由女儿将炖品送来。” “你真是孝顺。”夏言赞许地说道。他拿起炖品喝了几口后问道:“对了,蓁儿的咳嗽好点了没?这几日我都没有过去看过她。” “爹您放心,元蓁已经好了。”元荞说道:“已经能唱歌了呢。” “是吗?那我就放心啦。”夏言将炖品喝完后就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 “是,女儿先行告退了。”元荞退了出去。 夏言继续看他的奏疏,等他看完那一摞奏疏的时候东方已经发白,清晨了。她马不停蹄地换上朝服前去早朝,不过今日皇帝会不会临朝还是个谜,当朝皇帝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临朝听政了。 朝堂上站满了前来等候面圣的官员,但是一直等到辰时都不见皇帝出来,没过多久太监总管就出来宣布今日免朝。大臣们似乎已经习惯了,陆陆续续地回家。这时候太监总管却叫住了夏言,“夏大人,请留步。皇上有请。” “我?”夏言倒是觉得挺意外。 “没错啦,请您跟杂家来吧。”太监引着夏言就进了皇宫。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严嵩父子却看在眼里。“爹!皇上无缘无故招夏言进宫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那些弹劾我的奏疏?”严世蕃突然担忧起来。 严嵩皱了皱眉道:“走!回家商议。”父子二人回家一商量,觉得当今皇上可能会过问此事,而作为首辅的夏言肯定会受委任来调查这件事,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夏言家求情。当时严嵩尚未爬上首辅之位,对夏言还是有所忌惮。 果然皇帝过问了严世蕃的事情,因为夏言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理,所以只是在皇帝面前含糊其辞,说还要核实一下。等到夏言回到府邸,管家就跑来说严嵩父子来了。 按理说夏言应该避讳一下,最好是不予接见,但是人家已经等在家里也只好无奈见上一见了。一见到夏言进来,严世蕃就立刻跪地痛哭流涕,“大人,我知道错了。还望大人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日后我再也不会犯了。” 严世蕃这一举动还真把夏言吓了一跳,他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严嵩也跪了下来,“年兄,犬儿无知闯下弥天大祸,还望年兄粘在他年幼无知网开一面吧。”说着就磕头下去。 夏言立刻扶起严嵩,“你这又是何必呢?” “年兄,严某膝下只有这个儿子,为了他我不得不拉下这张老脸啦!”严嵩哭得伤心,这倒是把夏言的心给哭软了。 夏言虽然貌似古板但实际上心胸宽广,心存仁义。见到严氏父子真心悔过,他也就动了恻隐之心。他知道皇帝倚重严嵩,他若真的公事公办了,皇帝说不准也会念在严嵩的面子而网开一面。既然严世蕃认错悔过,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吧。于是夏言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表明了自己态度。 严嵩见到夏言心软了,立刻磕头谢恩。夏言看不得人这样儿,就赶快让家人打发他们走了。刚出了夏府,严世蕃一抹脸上的眼泪说道:“爹!夏言这老东西老是挡在我们前面可不行啊!得想法子给他挪挪地方了。” “哼!”严嵩冷笑了一声道:“快了,会有机会的。首辅这位子他做不了多久了。” 送走了严嵩父子,夏言觉得挺累的。但还念着小女儿的病,于是就去了小女儿元蓁那里。妻子苏氏和大女儿元荞也在,见到父亲来了元蓁笑吟吟地给父亲请安,“蓁儿给爹爹请安。” “声音如此清脆,看来你的咳嗽已经完全好啦。”夏言将小女儿搂在怀里,“以后可不能吃这么多虾了。”原来小女儿元蓁对虾过敏,前几日吃了虾之后就咳嗽不止。 “知道啦。”元蓁娇滴滴地靠在父亲怀里应道。 夏言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宝贝女儿。这三个女儿也是自幼学习琴棋书画,温柔恬雅。夫人苏氏笑问道:“老爷,二丫头已经去了江苏两个月了,要不要派人去把她接回来?” 夏言摆摆手道:“难得岳母大人疼惜元葵,就让她多陪陪她老人家吧。你我住在京城无暇回去,就让葵儿带我们尽尽孝道。” “对了,适才严嵩父子俩来找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苏夫人关切地问道,就连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妇孺都知道严嵩父子的臭名。 “没事。”夏言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于是显得若无其事地说道:“只是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对了,今晚爹陪你们放花灯好不好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回:灭门之灾 陆子刚与那位尚不知姓名的小姐有十日之约,所以他一回家就开始紧锣密鼓开始了他治玉的工作。但是一个大问题困扰着他,他的父亲陆宗南琢玉向来都是因材施玉,浪费的玉料极少,所以他想找一块父亲弃之不用的玉料来做玉蝉都找不到。寻了大半天他还是空着两手,没法子他只能从自己的小罐儿里找了一块寿山石出来。 严格来说,寿山石并不属于玉石的范畴,它石质较软、纹路形状更加适合用来制作印章。这块寿山石也是当时子刚央求着父亲留下来准备给自己做印章用的,现在为了证明给那位小姐看自己没有说谎,他只能动用这块寿山石了。 子刚不能光明正大地开始琢玉,因为他怕父亲说他学艺未精就动手制作会浪费材料。所以他只能趁着父亲出去的时候偷偷做工,好在他天资聪颖,加上从学拿筷子起就学会了拿刻刀,他的功底还是极不错的。大约到了七八日的时候,一个玉蝉已经做好了,只留下最后一道打磨的工序。子刚掐指一算,时间刚刚好。寿山石做出来的玉蝉当然没有翠玉做的水灵透亮,但是寿山石特有的色泽倒是和金蝉的颜色颇为相近,子刚把打磨好的玉蝉捧在手心里仔细地端倪,觉得自己的做工还不错。 到了十日之限,子刚午时如期来到苏宅的后门。等了没多久门就开了,只见一只穿着粉色绣花鞋的小脚从门里面跨了出来。子刚抬头一看,那位小姐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你倒是守时,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夏元葵看了看子刚笑道。 “我要证明我没有说谎。”子刚从怀里拿出那个刚做好的玉蝉,道:“你看,这是我做的。” 夏元葵伸手将玉蝉拿过来,然后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这是玉吗?怎么不像?” “我找不到玉料,只好拿我的寿山石顶上。”子刚指着那些刀刻的纹路说道:“你看,这些刻痕一看就知道是新刻的。” 夏元葵可不懂什么新刻旧刻,只是觉得这只用寿山石雕成的玉蝉不应该出自这个十五岁少年的手。元葵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子刚,不过当看到他满手伤痕的时候她才有些相信了。因为子刚有时候要悄悄地晚上起来琢玉,夜晚光线不好所以难免弄伤了手。“看来是你自己做的。”元葵低头看着子刚的手。 子刚忙把手摆在身后,“这回你相信我了吧?” “信啦!”元葵又把玉蝉放在阳光下照了一下,越看越喜欢。“喂!这个就卖给我吧。” 子刚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这块普通的寿山石虽然没有玉料那么值钱,但至少也能顶几两银子。 “我问你买还不成吗?”元葵紧紧地把玉蝉握在手心里,“多少钱,你说!” 元葵娇嗔的可爱模样让子刚心软了下来,子刚心道:这石头跟着我也无非是摆在罐子里,若是跟了这位小姐,倒也是这石头的造化了。于是子刚道:“如果小姐实在喜欢的话,那就送给你吧。” 元葵一看子刚就知道他家境不是很好,这石头很好看一定也值钱,“不行!钱是一定要的。”元葵执意要给子刚钱。 子刚虽然家里穷,但他还是有着自己的原则。他知道自己争不过这位伶牙俐齿的小姐,于是说道:“我不要钱,不过小姐若是能将您的芳名告诉我,就兹当抵了这石头啦。” “咦?天下还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元葵知道子刚是拐着弯儿地拒绝接受银两,她点头道:“好啊!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听漏了,听漏了可就吃了亏啦。”元葵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姓夏,名叫元葵。一元初始的‘元’,葵花的‘葵’。” “夏元葵?”子刚默默地念道:“这名字真好听。” “好听什么?”元葵噘着嘴说道:“人家总是以为这是男孩子的名字,还会把‘葵’字想成‘奎’字。”元葵捏着子刚的手在他手心里比划着。“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我爹就以为我是儿子,所以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后来一看是女孩儿,就把‘奎’字给改了。”元葵突然看着子刚,问道:“你叫什么?” “我姓陆,名叫子刚。子丑寅卯的‘子’,刚毅果敢的‘刚’。”子刚一直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说起来也颇有自信。 “表妹!表妹!”这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苏世光的喊声。 元葵回头看了看说道:“我要走了,你还会做什么好玩儿的玉雕吗?” “我还会......”子刚还在想自己会做什么,可是元葵似乎等不及了。 “回头你再给我做个玉兔吧。我属兔儿。嗯......再过十日我还在这儿等!”元葵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玉兔儿?”子刚心里默默地念叨着,一路想着这事儿回到家。 回到家,子刚看到一个与父亲相识的叔叔,他跟父亲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可是父亲的脸色却凝重起来,陆宗南心事重重地在房里踱着步子,看样子事情挺严重。子刚不敢多问,他心里面还想着元葵小姐交待的那只玉兔儿呢,“爹,我能拿块玉料吗?”子刚拿着一块巴掌大的玉料问道。 “嗯!拿吧。”陆宗南连头都没抬一下。这时候他心里面正担忧着另外一件事,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儿子要干什么。 曾铣,兵部侍郎兼总督三边军务,他给嘉靖皇帝上了一份奏疏,这可拉开了夏言和严嵩之间的一场恶战。 曾铣在得到皇帝重用之后,突然提出一个建议,就是要收复河套。河套地区当时落在了蒙古人手中,嘉靖皇帝看那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也就听之任之,可是蒙古人却通过这个地区进行对明朝边缘城市的抢劫,这种奏折屡屡不断地向中央报上来,曾铣也就有了这念头。 嘉靖皇帝接到奏疏后立刻召见了曾铣,还组织内阁开朝会商议此事。夏言接到皇帝的传召便往内庭赶去,路上正好遇上同去的严嵩。 “年兄,您也是奉诏入宫?”严嵩笑问道。 夏言不敢耽误时间,一边走一边答道:“是啊。皇上急召。” 严嵩跟着夏言的步伐说道:“听说是为了曾铣的奏疏,他提议要对蒙古用兵,收复河套。” “早就该这么做了。”夏言对此早就深恶痛绝,恨不能马上收复河套。只是以前蒙古人抢劫的事情发生地不是很平凡,嘉靖帝无动于衷。这回皇帝终于有了反应,夏言当然是不能错过这个劝谏的好机会。 “这么看来年兄是赞同曾铣的意见啦?”严嵩试探着问道。 夏言反倒是看了严嵩一眼,“怎么?严大人反对吗?” “不!当然不是!”严嵩笑道:“蒙古人向来张狂,是应该好好地教训教训他们。只不过严某想同年兄事先通通气,以便在御前联合劝谏。” “那就最好了。”夏言知道皇帝宠信严嵩,他若是站在自己一边可能真的对自己有利。 到了内庭的西苑,皇帝召见了群臣。夏言自然是宏篇大论地阐述收复河套多么多么重要,而严嵩也不时地符合几句。两位当朝一品都表明了立场,其他的臣工自然一一响应。在听过大家的建议之后,嘉靖皇帝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问道:“若是准奏,欲用兵几何?粮饷几何?” 曾铣信心慢慢地说道:“陛下若是准奏,臣将率领八万人马直捣黄龙,将鞑子一举歼灭!至于粮饷......臣暂不能定数,一切要看这番战役如何。” “嗯......”皇帝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没过了多久就宣布退朝。 善于察言观色的严嵩一看皇帝这番反应就知道皇帝心里面开始打退堂鼓了,要知道这位嘉靖皇帝是个不爱惹事的人,他只想烧烧香、念念经,祈求长生罢了。至于这劳民伤财的战役,他是避之则快。正所谓百密一疏,宦海沉浮多年的夏言这一次竟然没有猜透皇帝的心意,他心里面想的就是尽快收复河套,整治一下猖獗的蒙古人。在之后的几日里,夏言连同曾铣还有几名大臣连番上奏请战。 过了没多久,皇帝下了一道诏令,上写道:今逐套贼,师果有名乎?兵食果有余,成功何必乎?一铣何足言?如生民荼毒乎?意思就是说收复失地固然是好事,但有着很多的问题,士兵粮草都不充足,也不能保证胜利,还会滋扰到百姓。总之就是不同意开战。 看到皇帝这道诏令后,夏言还不死心,他还以为皇帝是一时胆怯,所以他继续上奏要求开战。嘉靖皇帝见了心里不免生了厌烦之意。严嵩见夏言不依不饶便和儿子严世蕃商议,决定趁这个时候上奏弹劾夏言。 这一日,皇帝又召群臣来商议。夏言还是极力劝谏,皇帝一如既往地不置可否,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严嵩开口了。“启禀陛下,臣以为河套之战万不可为!” 嘉靖皇帝一听,心中暗暗叫喜。终于有人和朕站在一条战线上了,他忙说道:“严爱卿,你继续说!” 严嵩就把自己的话给说了,无非是什么国力虚弱需要休养生息,兵力薄弱还不是用兵之时,河套本就是边远之地不会威胁到中原的安宁。这些话正合嘉靖皇帝的心意,听得连连点头。但是这番话可把夏言给气的七窍生烟,严嵩先前明明说会支持自己,他不说话不劝谏也就算了,这回还帮着皇帝跟自己唱起了反调。夏言在朝堂上对着严嵩直瞪眼。 盛怒之下的夏言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严嵩骂道:“你既然反对,当时为何不说?现在才说出这番话,还归咎于我,你是何居心?” 皇帝早就厌烦了夏言,他是正德朝的老臣,平日里跟自己作对不说还总是干涉自己的生活。在朝堂之上夏言竟敢如此喧哗,皇帝立刻喝住了他,“夏言!你强君胁众!” “强君胁众”,可是一个很大的罪名,夏言立刻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此之后弹劾夏言的奏疏犹如雪片一样,夏言的官位也一降再降。渐渐在皇帝那里失去信任的夏言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他有着君子的气节,死并不可怕。但自己的妻女甚为无辜,所以夏言开始为自己的妻女安排后路。 这一夜,夏言将家中所有的财产都变卖成银票,然后把妻子叫来。妻子苏氏也看出了丈夫的心意,除了听从之外这位出嫁从夫的女子也别无他法。 夏言把所有的银票交给妻子道:“我明日就会遣散所有仆众,你带着元荞和元蓁速速离开京城,去江苏你兄弟家。然后带着元葵一起离开,不论去哪里都好,都不要说是我夏言的家人。”夏言用力握了握妻子的手,说道:“这些银两够你们母女四人维持生计的了。我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们,你们也不要怪我。”说着就落下泪来。 苏氏握着丈夫的手哽咽道:“老爷,我不走!你我乃是结发夫妻,妾身决不会抛下老爷。” “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三个女儿,她们还小,需要你的照顾。”夏言叹了口气道:“我不想连累你们。你听我的话,明日一早就走,不要告诉她们为什么。就说是送她们去外祖母家小住几日。”几番相劝之下妻子苏氏终于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夏言就亲自送他们母女三人上路,最小的元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真的以为是去外祖母家小住。而十六岁的元荞已经能暗暗地感觉到一点,只不过她还不到父亲的决定,只以为父亲是要把她们送走避避风头。送别了妻女后,夏言辞退了所有仆众,偌大一个府邸只剩下他一个人。 正当夏言穿好朝服准备再次上朝劝谏的时候,突然看到大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夫人苏氏,“你......你怎么回来啦?”夏言看着妻子困惑地问道。 “老爷,您身边没有人伺候,我不放心。我回来陪着你。”苏氏含泪说道;“女儿们我已经交付给管家成伯,他会送女儿到江苏去的。” “你......”夏言一跺脚,叹道:“唉~~你走的是不归路呀!” 这个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喊道:“上谕到!夏言接旨——”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回:大难临头 两辆马车飞快地奔跑在通往江苏的官道上,赶车的正是夏言的管家龙成。龙成伺候了夏家两代人,所以夏言以及夫人苏氏很放心地把女儿交给他。龙成知道老爷夫人的姓命难保,他现在除了保护三位小姐离开别无他想,三位小姐是老爷夫人的命根子,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快马疾驰,坐在车里的元荞、元蓁姐妹被颠得很不舒服。元蓁靠在姐姐身上睡去了,元荞轻声问一旁的龙成婶,“龙成婶,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呀?” 龙成婶是龙成的妻子,几位小姐从小都是她照顾着长大的。龙成婶不想告诉小姐真相,于是安慰道:“你们外祖母很久没有见到你们了,看来会留你们多住些日子呢。” 元荞觉得龙成婶的表情僵硬,觉得他们瞒着什么天大的事情不告诉自己。“龙成婶,我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没有!没有!”龙成婶忙说道:“大小姐,您不要乱猜了。” 这时候元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很不好。“姐姐,什么时候能到啊?我好难受呀。” 元荞摸了摸元蓁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快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龙成婶朝外头看了看说道:“我们已经进了江苏的地界了,三小姐,再过一会儿就到了。” 此时离他们离开京城已经六天了。 元荞一行人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太仓,他们的突然来访让苏老夫人颇为意外。因为若是以前外孙女儿们来,女儿女婿一定会提前让人捎信来。但是意外归意外,看到两个外孙女儿苏老夫人还是很高兴。 元葵看到姐姐、妹妹来了,更加兴奋不已。“姐姐,想死我了!”元葵搂着元荞撒娇地说道。然后又拉着元蓁的手说道:“小妹,你想不想我呀?” “嗯!”元蓁笑道:“我一直想着二姐陪我踢毽子呢。” “这回你们来了,二姐天天都陪你踢毽子。”元葵说道。 一下子又来了两个表姐妹,苏世光也高兴地跑进跑出地忙络着。苏老夫人安排了后院的住处给两个孩子,还准备了酒宴为他们接风。安排好了一切后,苏老夫人把龙成夫妇叫到书斋,一进门就问道:“怎么回事?突然把两个孩子送过来,还是你们亲自护送!一定是出事了,是吗?” 龙成跪在地上哽咽道:“老夫人,我们家老爷他......”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老夫人,这是我家夫人让我捎给老夫人的信。” 苏老夫人展开信......“怎么会这样?”苏老夫人老泪纵横道:“难道就没有一线生机了吗?” 龙成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若是还有生机,老爷和夫人就不会把小姐托付给我了。” 傍晚,苏宅的主人苏纲急匆匆地回来,他便是夏氏三姐妹的舅父。苏纲一进来就拉着妻子往内室走,“出大事儿啦!” “什么大事儿?”苏夫人看着丈夫问道:“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 “快让人收拾行李,我们离开这里!”苏纲焦急万分,赶忙收拾起自己的行装。 “为什么要走?到底出了什么事?”苏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苏纲叹道:“姐夫出事儿啦!他得罪了皇上,皇上盛怒之下就赐了三尺白绫,让姐夫自裁了。我姐姐想不开也跟着去了,就是七八日之前的事儿。” “啊?”苏夫人一脸震惊,“那......那我们为什么要搬走?” “你不知道,姐夫是得罪了严嵩父子。现在严嵩当上了首辅,他可不会放过我们的。”苏纲越说越紧张,“我们和夏家是姻亲,他一定不会饶了我。我已经辞了官,现在赶快收拾行囊离开江苏,找个小镇安顿下来,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相公,我看我们是逃不了干系的了。”苏夫人说道:“今天上午,你姐姐命人把她的两个女儿送了过来。看情形似乎是要让我收留她们。” “什么?”苏纲听了直跺脚,“这可要了我的命啦!如果让严嵩知道我们收留姐夫的孩子,一定不会放过我们。不行!我找人送走她们。”说着就往外走。 “相公!”苏夫人拉住他道:“可是婆婆已经答应收留她们了。你这么去怎么跟婆婆说呀?婆婆只有你姐姐一个女儿,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苏纲皱皱眉道:“那只有瞒着娘了。这事儿交给我,你先吩咐下去,所有人赶快收拾行李,尽快离开这里。”苏纲说完就跑出去跟母亲汇报这件事。 苏老夫人听了儿子苏纲的回复,满面哀愁地说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姐姐把元荞和元蓁送了来。你姐夫的管家龙成把整件事都告诉我了。”苏老夫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苏纲忙劝道:“娘,现在哭也没有用了。姐夫为了气节而牺牲,虽然可惜但日后也必将为后世所传颂。不过现在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我已经把官位给辞了,希望严嵩看到我如此胆小怕事儿不会加以追究。” “我们要离开这里?”苏老夫人看着苏纲问道。 “对!我们收拾行李找一个小镇安顿下来,孩儿能做点生意,维持家业还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全家平安。”苏纲恳切地说道。 苏老夫人微微点头道:“功名利禄都是身外物,最重要的就是家宅平安。好,就这么办。我让人把元荞三姐妹带来,我们一起走!” “娘!这个您放心,我会安排。”苏纲搀扶着母亲说道:“我会先带她们姐妹三人走。严嵩耳目众多,越早送走越好!你们在家尽快收拾,儿子会派人来接你们,到时候我们再会合。” 苏老夫人一听也觉得有理,便道:“好。你赶快送她们姐妹走,你姐姐只有这三个闺女,你千万千万要保住她们,知道吗?” “知道了,娘。”苏纲忙叫上几个人备了快马。 夏家三姐妹收拾了行囊,这回就算是最小的元蓁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龙成嘱咐道:“小姐,今后你们不能说自己是夏家的人。以后也不能提起老爷和夫人的名字,知道吗?” “为什么!”元蓁忙问道。 元荞搂着元蓁,看着龙成道:“龙成叔,是不是我爹......” “别问这么多,这些事今后你们自然会知道。”龙成现在无暇去向三姐妹解释什么,他和妻子匆匆收拾了东西就拉着姐妹三人走。 “等等!我忘了样东西。”元葵突然转过身往回跑。 “二小姐,别拿了。赶快走吧!”龙成婶追了过来。只见元葵从自己的小抽屉里拿了一只玉蝉,紧紧地攥在手里。“小姐,快走吧。”龙成婶拽着元葵就走。 很快,苏纲准备了三辆马车。三姐妹坐了一辆车,自己和几个仆人坐了一辆车,龙成和龙成婶又坐了一辆车。龙成的车走在最前面,其次是苏纲的车,再次就是三姐妹的车。一切准备妥当,三骑马车就向着江南方向飞驰而去。 马车从江苏太仓出发,飞奔了一昼夜。龙成夫妇先前就日夜兼程地赶路已经疲惫不堪,所以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等到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挑开帘子朝外看去只觉得这些景物甚为熟悉。“哎呀!不好!这不是回京的路吗?”龙成立刻朝后头张望,笔直的官道上只有他们一辆马车,原本跟随在后的两辆马车都不见了踪影。“糟了,小姐呢?”龙成忙拽着赶车的车夫急声问道:“你把我们送去哪里?我们家小姐呢?” 车夫坚持不肯停车,边上的一个护院拔出刀来逼龙成夫妇回到车内,“别那么多话!小心我一刀解决了你!” “你们想干什么?把我们小姐送去哪里啦?”龙成质问道。 “你们家小姐只会连累我家老爷,我家老爷会送她们去好地方。”护院说道。 “什么!苏纲他还是不是人!那三个是他的亲外甥女呀!”龙成不敢相信做出这种事情的竟然是几位小姐的亲舅舅,他一个外人都能尽心尽力地保护小姐,可是苏纲却不顾骨肉亲情、不顾亡姐的临终嘱咐,为了自保宁愿牺牲三个无辜的孩子。 护院一听龙成辱骂自己的主人,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道:“你省口气吧!一会儿到了严府自会给你说话的机会!” “什么?严府?”龙成破口大骂:“苏纲!你不得好死!老爷和夫人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饶了你!” 护院嫌他们吵,于是用刀柄在他们后脊梁上重重两下,夫妇二人便晕厥了过去。 苏纲带着三个女孩儿一路往南,可是偏偏在第二日的时候遇到了庞泼大雨,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颇为艰难。车夫回头问苏纲道:“老爷,山路实在难走。不如停一停等雨停了再走。” “不行!不行!”苏纲连连摇手,“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一定要快!”这时候就听到后面的马车“嘭”的一声,然后就是三个孩子“哎哟”的叫声。苏纲冒雨跳下车,只见后面的马车已经完全倾倒,车里的东西掉了一地,人也纷纷甩出了马车。“怎么回事?”苏纲踩着泥泞的道路往回走。 后面的车夫爬起来说道:“路太颠了,车轱辘脱轴啦!” 元荞和元葵挣扎着爬起来,倾盆大雨浇在姐妹俩的头上,顿时都湿透了。“元蓁!元蓁!”元荞叫了几声却听不见元蓁的回话。 “小妹!小妹!”元葵拨开从车里掉出来的凌乱物品,“小妹,你在哪里啊?” 苏纲跑过来问道:“怎么啦?元蓁呢?” “舅舅,蓁儿不见了。”元荞拉着苏纲的手不知所措。 车夫走过来看看路边陡峭的山崖,“哎呀!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元葵一听就哭了,“舅舅!你快救救蓁儿呀!舅舅......” 这个时候苏纲哪里还有心思救人?这大雨再加上望不到底的山崖,弱小的元蓁肯定已经没命了。苏纲拉着元葵的手说道:“算啦!算啦!这么陡的山,蓁儿摔下去也没命,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赶快走吧!” “舅舅!你说的是什么话?”元荞不敢相信这是她亲舅舅说出来的话,她怔怔地看着苏纲,此时她才发现不见了龙成夫妇的身影。“龙成叔和龙成婶呢?”小小年纪的元荞怒视着她的舅父。 苏纲倒是被她看的有些心虚,“别问这么多了,快走吧。”他走过来拽着元荞就走。 “你放开我!”元荞挣开苏纲的手,“你不救元蓁,我们自己救!元葵!过来!” “哦!”元葵忙跑到她身后,突然间姐妹二人觉得站在眼前的不是她们的舅舅而是魔鬼。 苏纲不会去理会姐妹二人,命手下的人强行将她们俩绑上车。“你们不要怨恨舅舅,怪就怪你们父亲得罪了权贵,弄得自己和你们娘性命不保。你们留在我家只会连累我,你们就当是孝顺外祖母,听舅舅的话!”苏纲一味地为自己辩解,似乎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出于无奈。 元荞和元葵的嘴巴已经被堵了起来,她们听到自己父母遇害的消息痛心疾首。可是嘴巴被堵着,就是想哭也哭不出声来。元葵把头埋在姐姐的肩窝里,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马车日夜兼程赶到了杭州,到了那里苏纲就把姐妹二人送到了一个村庄。那里有个男人已经等候着,“怎么才来?你的人前天过来说昨天到的。” “路上碰到了大雨,耽误了。”苏纲命人把姐妹二人抱下车。“就是她们。” “咦?不是说三个吗?怎么少了一个?”男人问道。 “还有一个在路上掉下山崖死了。”苏纲摆摆手道:“大不了少算你点钱。你赶快给钱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回:祸不单行 第四回:祸不单行 “老爷,把小姐送走就行了,这钱......”苏纲的随行仆人都觉得他这么做太过不妥。 “你们懂什么?哪儿有卖人不收钱的?如果我不收钱定会招人怀疑!”苏纲解释道:“难道我苏某人还缺这几个钱花?”说完就举鞭扬长而去。 那人将昏迷的姐妹二人带到屋里,路上苏纲怕她们吵闹就给她们吃了些药,没多久元荞就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隔着门说话。 “大哥,才两个,怎么够数?”男人甲说道。 “不要紧,加上隔壁屋的那些个,也够了。”男人乙似乎不在意男人甲的担忧。“春嬷嬷也未必能要这么多人,兴许还能留下几个。” 男人甲一听便问道:“留几个?留着做什么?难道还要我们养着?” “哈哈,我知道西城有家妓院也急要人,我们到时候就瞒着春嬷嬷把人送去,还能捞上一票。”男人乙“嘻嘻”笑道。 男人甲也笑了起来,“大哥好本事啊!” 元荞听得清清楚楚,立刻意识到自己和妹妹被卖给了拐子,而且这两个拐子还是专替妓院搜罗女子的。元荞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她和妹妹虽然家遭不幸,但她们毕竟都是首辅的女儿,不能沦落到那种地方。她的手被反绑着,于是用身体推搡着妹妹元葵。几次下来,元葵也醒了过来。“姐姐......” “嘘——”元荞忙示意她不要大声说话,“元葵,外面有两个坏人。”元荞不想将她听到的话告诉元葵,怕会吓着她。“你不要做声,快转过身去,我帮你解开绳子。”元葵立刻转过身去,元荞就用牙齿去解绳子。麻绳系得紧紧地,终于将绳子松动了一些,可是元荞已经满嘴的鲜血。元葵挣脱了绳索,立刻转身帮姐姐解绳子。 两个拐子看姐妹俩这么久都不作声,怕她们的舅舅用药过重,就拿着水来想泼醒她们。刚一进门就看到元荞的绳子被解开了,“你们想逃跑?”一个拐子立刻冲了进来把姐妹俩一把拽住,“大哥!快来!她们想逃跑!” 他这一喊,另一个拐子也跑了进来。面对两个大男人,弱小的姐妹俩怎么能是对手?立刻被他们一人一个按住。“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个号称大哥的男人说道:“把她们送到隔壁去关在一起!明天春嬷嬷就来了,你今晚就是不睡也要给我看着她们!一个都不许少了喽!” “你们放开我!”元荞大喊道:“你们两个拐子!我报官抓你们!” “哈哈,你报官?”那个大哥笑道:“你小小年纪倒也知道报官!可惜啊!我们杭州向来都是烟花之地,就算是当地的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用力一拽元荞的手腕,元荞疼得叫了起来,“知道痛了吧?你再不老实,我就拧断你的胳膊!到时候别说去妓院,就是扔到街上给行乞的人也没人要!” “姐姐!”元葵看到元荞眼睛里噙着泪,也不知道她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心寒。她们被送到了隔壁一间稍大一点的屋子,一进门她们就愣住了。里面关着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十来个女孩儿,“姐姐,我怕。”元葵朝元荞身后躲,此刻她真希望坠下山崖的人就是自己! 子刚答应了元葵给她做一个玉兔儿,他比较幸运地在父亲有些心事的时候得到允许取了一块玉料。子刚的手艺还没有达到像父亲那般巧夺天工,所以只能简简单单地做了一个伏地的小兔儿。到了十日之限,子刚兴冲冲地朝那所大宅院跑去,可是到了那里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宅院里面都会有声音,可是今天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他在后门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便轻轻地推了推后门,没想到后门竟然开着。 子刚探头进去一看,就看到后院一片狼藉,花园的草坪上散落着被撕毁的书籍、毁损的家具还有残碎的瓷器,这里就好像是被人洗劫了一样。子刚走进后院,每一间房都敞开着,里面的摆设和后花园一样,凌乱不堪。“这是怎么了?”子刚困惑地自问,短短十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刚立刻转身朝内院去,他曾经去过元葵的房间,他一路小跑到了元葵的屋子。“元葵小姐!元葵小姐!”连叫了几声都不见人,他心里面的那一点点希望破灭了。子刚又到处找寻,但是看不到一个人的身影。最后他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家,心里面还嘀咕着:她们被抢劫了吗?可是也不曾看到血迹,而且这么大的事情官府不可能不知道!那么就是搬走了?怎么会走得这么急呢?他看看自己手里的玉兔儿,便叹了口气自语道:“这只玉兔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元葵小姐,或者以后都没有机会给她了。” 子刚回到家,看到父亲从外头回来。父亲的表情怎么也和自己的差不多呢?子刚知道这几日父亲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多问。这时候父亲的一个朋友,就是那日子刚看到的那位叔叔匆匆跑来,“宗南!宗南!有消息了!我听说朝廷玉作坊选上了我们江苏的一件玉器,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你的那一件。”那位叔叔说道。 “叫什么名字?”陆宗南追问道。 “荷叶琥珀杯。” “哈!是我的!是我的!”陆宗南把子刚抱了起来,“儿子!爹爹的玉雕入选啦!我终于能进朝廷的玉作坊啦!” 那位叔叔笑道:“真的是你的吗?那就太好了,刚才我看到朝廷报喜的队伍朝天工坊去了,一定是去报喜的。你赶快去吧。” “好!好!”陆宗南把子刚放下来后就向天工坊跑去,子刚也跟随着父亲一路跑。 老远就能听到喜乐,还能听到鞭炮声。看来报喜的队伍已经到了天工坊,陆宗南看到门口围着很多人,他硬是挤了进去。门口的小厮一把把他拦住,“喂!不许进去!里面是朝廷派来的大员!” “他们是来给我报喜的,那件荷叶琥珀杯是我做的。”陆宗南忙解释道。 小厮一听就笑了,“哈哈,我看你这人是疯了吧?夺得魁首的那件荷叶琥珀杯是我家少爷的杰作,与你何干?” 陆宗南一听顿时愣住了,“不!那件玉器是我做的,怎么会变成你家少爷的呢?”他突然看到金老爷经过,便大声喊道:“金老爷,金老爷。我是陆宗南呀!” 金老爷转过头一看,便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咦?宗南,这么好来给我道喜啊?” “金老爷,这次夺魁的是不是我那件荷叶琥珀杯?”陆宗南焦急地问道。 金老爷缓缓地点头道:“是啊,正是荷叶琥珀杯。不过那件玉雕是我儿子绍鹏所作。” “你胡说!荷叶琥珀杯明明是我做的,你骗我!”陆宗南神情激动地说道。 金家的人立刻将他拦在一边,不让他靠近金老爷。金老爷“哼哼”笑道:“你这个玉痴,看来是疯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我不与你计较。来人,送他走!” 就在陆宗南和家丁们纠缠的时候,就看到朝廷大员捧着一件晶莹剔透的玉器走到金家少爷金绍鹏面前,刚要宣读工部的旨意,就听到有人从人群里大喊一声,“那是我的荷叶琥珀杯!不是金绍鹏的!”那喊声正是陆宗南。 朝廷大员朝人群里看了一眼,看到陆宗南被人拦着,于是问道:“金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那人是谁?” 金老爷忙解释道:“大人,那人是我们这儿的疯子。不用理会他。” “疯子?他口口声声说这件玉器是他所为呀。”朝廷大员便走了过去,他上下打量一下陆宗南问道:“这件玉器是你所做?” “没错,大人!”陆宗南说道:“这件荷叶琥珀杯是我所做,是金家父子骗我!” “既然这样,你有没有证据呢?”朝廷大员背着手问道。 “证据?证据?”陆宗南一时愣住了,“我......我亲手做的,这就是证据!” “哈哈,陆宗南。我看你真的是疯了!”金老爷命人将玉器拿过来,然后翻过来让大伙儿看玉器的底部,“大家看,这里明明刻着我们天工坊的印鉴,怎么会是陆宗南的呢?” “这是你后来加刻上去的!”陆宗南一看就知道了金老爷的阴谋,他将天工坊的印鉴添加在自己的作品上,这样就成了天工坊的物件。 金老爷脸一沉,指着陆宗南骂道:“如果这东西真的是你的,你凭什么让我把我们家印鉴刻上去?就算是我巧取豪夺,你为什么早不说?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才说?我说你才是骗子,想将我儿的心血占为己有!” “你......你......”陆宗南哑口无言,气得脸色煞白。 朝廷大员不耐烦起来,“真是麻烦!既然你拿不出证据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我们办完事儿还要回京去呢。”说完就转身继续宣旨。 金家的家丁架着陆宗南离开了天工坊百米外,然后将他推倒在路边。“你快走吧。别再过来了,小心对你不客气!”说完就扬长而去。 “爹!”子刚从人群里跑了出来,刚才人群拥挤他根本赶不上。他看到父亲嘴唇发白,顿时吓了一跳,“爹!你怎么了?” 这时候那位叔叔也赶了过来,“宗南,宗南!” 陆宗南紧紧握着那位叔叔的手,瞪大眼睛用尽全力说道:“那——是——我——的——”然后就晕厥过去。 “爹——”子刚吓得哭了起来。 那位叔叔摸了摸陆宗南的鼻息,忙道:“他只是晕了过去,赶快带他去看大夫!”说着就背起陆宗南朝最近的医馆去了。 当陆宗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家里了,他第一句话就是“那是我的!” “爹!”子刚看到父亲醒了这才松了口气,“爹,你怎么样呀?” “宗南,你好好休息。”那位叔叔叹道:“不要再想那件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子刚还小,你不能垮。”原来陆宗南因为气急而导致血气上冲,引起了中风。幸好不是很严重,但将来他的行动可能会受到影响。这些这位朋友不敢跟陆宗南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安心养病。 再转过来看杭州这边。元荞、元葵和那些女孩儿被关在屋里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话,还是那个男人的声音。“这位大爷,我这里都是最好的女孩儿,您是想要漂亮的呢?还是机灵的呢?”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来找个女孩儿做丫头,服侍我家夫人。不要漂亮的,也不要机灵的,只要老实的。” “是!是!”拐子忙应道:“我这就带几个出来让您老看看。”他走进屋子,随意挑了三四个女孩儿出去。 元荞一时听不见什么声音,过了许久才听到那人低沉声音说道:“还有没有?” “有!有!”拐子把刚才带出去的几个女孩儿送了回来,然后再进来挑了几个。这回可挑上了元荞和元葵姐妹俩。 到了外屋,元荞就看到对面坐着一个山羊胡子的男人,他衣着干净看上去像是个管家。元荞心道:与其沦落风尘还不如买身为奴,至少能保住名节!不过他只选一个女孩儿,自己和元葵却是两人。这时候那个男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又走到身边的元葵面前,很快就又看另一个女孩儿。元荞趁人不注意,用力拧了元葵的胳膊。 “哎哟!”元葵疼得叫了起来。 那个男人闻声便回头看着元葵,元荞用力太猛把元葵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本来就长得清秀,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再加上眼泪汪汪的样子,一看就招人怜爱。那男人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摸了摸胡子道:“好,就要这个。” 元荞心中暗喜:元葵终能幸免于沦落风尘,就算我死了也能面对故去的父亲和母亲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五回:各有天命 第五回:各有天命 拐子一听忙把元葵拉了过来,“大爷好眼光,这个价钱也不贵,就......五十两吧。” 山羊胡子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五十两纹银,“这是钱,你让她洗洗脸然后找件干净衣服让她换上,这么邋遢怎么见夫人?” “是!是!我马上带她去。”拐子拉着元葵就往另外一间屋子走。 元葵这几日受惊不小,这回又莫名其妙地被选来选去还说要带去见什么夫人,她顿时哭起来,死命地拉着元荞的手不肯放。“姐姐!我怕,我不走!姐姐,救我!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她哭得声泪俱下,元荞心痛不已。 “别闹别扭!”拐子看有人在才没有动手,否则早就一巴掌下来了。他用力拉着元葵的手说道:“你再不听话我可要打你啦!” 元荞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忽然看到山羊胡子皱起了眉,还直摇头。她真的怕山羊胡子反悔另选他人,于是元荞一狠心用力挣开元葵的手说道:“别拉着我,我照顾不了你!你走吧。”元荞说得心都痛了。 元葵一听顿时楞了,姐姐怎么会说这种话?“姐姐,爹娘没了,蓁儿也没了,你不要丢下我,我们姐妹要在一起呀!”元葵哭得好伤心。 “我们家沦落至此,我已经无力照顾你。你既有好的归宿,就走吧。”元荞紧紧抱着元葵在她耳边悄声道:“今后若是有缘,姐姐一定会去找你。你一定要记住姐姐的样子呀!” “姐姐,我不走!呜呜呜......”元葵在元荞怀中大哭不止。 山羊胡子催促道:“喂!我没那么多时间,如果这个不行就再换一个。” 元荞一听便把元葵往外一推,道:“走!赶快走!” 元荞这一推把元葵推向了拐子,拐子趁机将元葵拉进了屋子,给她换上了一件干净衣裳。元葵似乎心灰意冷,任由人摆布。拐子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在了一边,突然元葵扑向自己的旧衣服似乎在找什么。拐子过来拽着她的胳膊道:“别耽误事儿了,快走!” 元葵死命地甩着手不让拐子拉自己走,一只手就在衣服里翻找。终于找到了她的小荷包,她把小荷包紧紧地放在胸口,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她的宝贝。拐子拉着元葵出来,这个时候元荞已经被送回了小黑屋。元葵看不到姐姐,只能死死地盯着那间屋子的大门。 山羊胡子打量了一下干干净净的元葵,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跟我走吧。”然后就伸手过来拉着元葵的手往外走。 拐子低头哈腰的说道:“大爷,您慢走。” 元葵突然回头冲着那扇大门喊道:“姐姐,我等你来找我!” 屋子里的元荞听到元葵的这声喊,顿时泪如雨下。她刚才是骗妹妹将来会去找她,可是自己却连明天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将来怎么去找她?妹妹是带着希望才愿意离开,但愿将来妹妹长大后不会因为自己骗了她而怨恨自己。元荞不敢哭出声,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红红的嘴唇上都渗出了斑斑血迹。 元葵的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山羊胡子看看她便说道:“别这幅苦哈哈的样子,进了唐家是你的福分。将来你好好地伺候主子,唐家的主子待下人是最好的了。” 元葵根本不听山羊胡子的话,她心里面唯一惦念着的就是元荞,她不知道姐姐将来会去那里,长大后姐姐是不是真的能找到自己。 马车一路走,很快到了杭州最热闹的地界儿。马车停在一所大宅院的后门,光看后门就知道这户人家的富贵。山羊胡子带着元葵朝里走,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女人拦住了,“炳叔,叫你去买个丫头回来怎么这么久啊?” “秀英嫂,这挑人儿也要时间呀。”炳叔把元葵拉了过来,说道:“您看,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很漂亮?看上去也老实。” 秀英嫂看看元葵,“人倒是挺清秀,可这眼睛怎么这么红肿?” “哎呀,小姑娘认生嘛!”炳叔笑呵呵地对秀英嫂说道:“秀英嫂,这银子......” “你急什么?唐家还会少了你?多少钱?”秀英瞥了炳叔一眼问道。 “不贵!才一百两。”炳叔笑着回答道。 元葵不由地看了炳叔一眼,明明他花了五十两怎么说成是一百两?只听秀英嫂满不在乎地说道:“真的不贵。只要夫人喜欢就算是五百两也不算贵。来人,领炳叔去去账房支银子。” “谢谢秀英嫂!”炳叔笑道:“将来若是还有这种好事儿可别忘了找我炳叔啊。”原来这个炳叔也不是这户唐姓人家的人,他也是受雇去找人的。他领了银子后便离开了唐家。 秀英嫂带着元葵进了宅院,这所宅院里的景致有着典型的江南风格,小桥流水甚为雅致。元葵也是出身大家,看到这些表现得很是平常。秀英嫂带着她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这个院落里种的都是翠竹,月牙形的洞门上写着“映翠”。秀英嫂转过头看着元葵说道:“你别老是苦着脸,一会儿见了夫人和少爷,脸上带着点儿笑,知道吗?”说完就带元葵朝里面走。 进了堂屋元葵一看就知道这里是书斋,屋里摆放着很多书。朝里看去,一个衣着清雅的中年女子正坐在书案边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儿写字。中年女子抬头看看秀英嫂道:“秀英,什么事?” “夫人,这是新来的丫头,是买来顶替六儿的。请夫人过目。”秀英嫂把元葵往前一推。“快给夫人和少爷请安。” 元葵看看中年女子,她倒是挺和善的。那位小少爷也是长得白净俊秀,“夫人、少爷万安。”元葵行了个万福的礼。 中年女子见了便笑道:“嗯,倒也懂得礼数。不错,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元葵想到临出门时龙成叔和龙成嫂再三嘱咐,不能说自己姓夏,也不能说自己就是夏言的后人。可是一时间元葵想不出什么名字来回答,便愣在那里。 那位小少爷便笑道:“咦?你没有名字的吗?” “雉珩,你好好儿写字儿。”夫人笑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进了唐家也要改个名字。你就叫......”夫人便开始给元葵想起名字来。 这时一个貌似管家的人从外头跑来,“夫人,夫人。大少爷从新疆命人快马送来的大枣。” “姚管家,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小少爷忙问道。 “二少爷,大少爷说还需要一段日子呢。”姚管家把新鲜的大枣儿放在桌上说道:“大少爷说这大枣儿吃了后能补血气,特地叫人快马送回来的呢。” 夫人看着这盘大枣面露欣慰的笑容,“鹤琮这孩子真是孝顺。对了!”夫人突然看着元葵说道;“你就叫果儿吧。我看着你就像看着这盘果子一样觉得清新可人。将来你就跟着我吧。” 秀英嫂立刻推了推元葵,说道:“还不快谢夫人赐名!” “多谢夫人赐名。”元葵俯身行礼道。 “秀英,你带她下去吧。立个卖身的字据,然后教教她府里的规矩。”夫人吩咐道。 秀英嫂带着元葵去领衣物又带她去了住处。后来元葵才渐渐知道,这个唐府是做玉料生意的,还开有很大的玉作坊。那位夫人便是唐家的夫人唐周氏,丈夫唐家老爷前年去世。膝下有两子,长子唐鹤琮,才十七岁就肩挑起了整个唐家的生意,经常跟随着一班老行家去昆仑山、新疆那边购买玉料,现在已经是整个唐家的顶梁柱;次子唐雉珩,这年十五岁,喜欢研究玉器,特别对琢玉有兴趣,他现在做出的几件玉器已经备受行家好评。 元葵不由地想起了乡间的那个琢玉男孩儿陆子刚,已经过了十日之限很久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完成了那个玉兔儿呢? 再看江苏这边。陆宗南病了,看病需要钱,维持生活也需要钱。很快那些积蓄就花光了,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陆宗南的病还没有好,而且他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导致心情郁结,脾气越来越差。子刚为了生计便托那位叔叔为自己找了一份在米粮铺打杂的工作,白天就在米铺做事,回家照顾好父亲后就继续练习琢玉。 本来陆宗南的脾气都很好,经历过这件事后他就变了个人一样,每天还要喝酒来麻痹自己。他的手因为中风已经有了轻微的颤抖,再加上喝酒就越来越厉害,根本拿不了刻刀。他在教导子刚的时候,看到子刚错了也无法亲自示范,只能让子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只要子刚做错一点就又打又骂。 子刚没有怨恨过父亲,他知道父亲受了委屈。对于父亲的打骂他从不还手,他只怪自己为什么这么笨,总是达不到父亲的要求,于是他更加努力地练习琢玉,他心中暗暗地感觉到父亲将来可能没有机会再拿起刻刀琢玉了,陆家琢玉的功夫就落在了他的肩头。在这些突发事前带来的压力下,子刚也开始渐渐淡忘了那座大宅,那大宅里的小姐,还有那只已经被他放进瓦罐里的玉兔儿。 这一日,子刚从米铺回来。快要到家的时候就看到路边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儿。女孩儿瘦瘦的,好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子刚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特地放慢了脚步,小女孩儿抬头看着他手里刚买的烧饼,那眼神中的渴望叫人不忍。子刚停了下来,蹲下身子问道:“你饿了是不是?”女孩儿没有回答,只是点头。子刚拿出一个烧饼给她,“给,吃吧。”女孩儿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子刚。子刚微笑道:“不要怕,快吃吧。别饿着了。” 女孩儿伸出手接过烧饼,轻声说了句“谢谢。”这一声“谢谢”清脆无比,很是动听。再看这个女孩儿虽然肚子很饿,但吃起来却是慢条斯理,跟那些街上的小乞丐的狼吞虎咽比起来显得与众不同。子刚去一旁的溪边舀了一壶水来,“给,喝点水。别噎着。”女孩儿又是轻声说了声“谢谢”。等女孩儿吃完烧饼后,子刚才起身离去。 第二日,子刚又经过这里,又看到这个女孩儿坐在那里。子刚走过去问道:“吃过东西吗?饿不饿?”子刚不知怎么地觉得这个女孩儿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女孩儿还是不说话只是点头,子刚又把买来的馒头分给她吃。“我每天回家都会经过这里,你如果饿了就在这里等我。虽然我不能让你吃饱,但至少也不会让你饿肚子。”子刚说道。女孩儿看着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此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子刚都能在回家的时候遇到这个女孩儿,他总是把自己的晚饭分给她一半,这样就过了大半个月。有一天子刚回去的时候没有见到女孩儿,他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子刚怕父亲等自己回家就先回家了。正当他担心那个女孩儿的去向时,回到家一看这个女孩儿竟然在自己家里面。“咦?你怎么在这里?”子刚脱口而出。 “怎么?你们认识?”陆宗南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她。”子刚回答道。 “噢。”陆宗南说道:“刚才我喝了酒手抖得厉害,就连走路都无法走。我想喝水但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后来还摔倒了。幸亏有这个女孩儿把我扶起来,她瘦瘦小小的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呢。”陆宗南清醒的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 子刚走过来笑道:“谢谢你啊。”子刚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对父亲说道:“爹,我现在白天在外当学徒。可是心里面却老是记挂着你,不如我们就把她留下来吧。也好在白天照顾爹,给爹您解解闷儿。” “收养她?”陆宗南皱了皱眉道:“我们自己的生计也......” “不要紧的!我把我的饭分她一半就行了。”子刚求道:“爹,您就当是让我求个安心吧。” 陆宗南也知道子刚的难处,也想为他分担。可是自己不争气使不上力,既然这个女孩儿和自家有缘,那就收留她也无妨。于是他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呀?” 女孩儿眨眨眼睛想了想,然后蹲下身子用小石头在地上写了两个字“袁贞”。这个女孩儿就是那日坠下山崖的夏元蓁,她也记着龙成嫂的嘱咐,不敢说自己的真名。从此之后,这个袁贞就以陆宗南徒弟的身份留在了陆家,成了陆子刚的师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六回:兄妹、主仆 第六回:兄妹、主仆 当日夏元蓁不慎坠下山崖,幸好落在一块突出的山岩上,山岩上长满了野草元蓁只是擦伤了手脚,并无大碍。她在山岩上躺了一天一夜,声音都喊哑了、眼泪也哭干了。后来她把心一横,反正都是一死,那就赌一把。她拉着树藤往山上爬,不知道掉下来多少次。终于,老天爷可怜她让她自己爬了上来。可是那个时候早就不见了两个姐姐的身影。元蓁又饿又累,无处可去的她只好往回走,希望能赶在外祖母离开之前回到苏宅。可当她回到苏宅时看到的一切和子刚看到的一模一样。元蓁这一年才十四岁,如此变故让她不知所措。她只能徘徊在老宅的周边,希望能看到一个熟人,告诉她外祖母去了哪里。一等就一个月,白天她就躲在树林里,饿了吃些野果果腹,渴了就喝山上的溪水。晚上她害怕树林里的黑暗,她会跑回老宅住在姐姐元葵的屋里。后来她遇上了子刚,子刚的施舍让她铭记于心。所以她每天等候在那里,一来可以吃上热热的馒头,二来还能有个人和自己说话。有时候她还会跟着子刚回家,那一日正是她在子刚家附近看到了屋里陆宗南发病,于是就进去帮忙,于是就有了这一段师徒之缘。元蓁肯留在陆家,一来是为了有个栖身之所,二来也是因为陆家离她的老宅很近,她可以在这里等候她的亲人来接她。她全然不知道她的亲舅舅对她两个姐姐所作的一切,天真的她还以为家人看到她不见了一定会来找寻。 有了贞儿在家照顾父亲,子刚白天做事都安心不少。虽然说陆宗南是以徒弟的名义将贞儿收留下来,但是陆家的手艺是传男不传女,更别说是一个女徒弟。所以陆宗南只是教了她一些简单的打磨技艺,大部分时间贞儿在陆家还是以家务为主。这个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在体会了落难的苦痛之后迅速成长起来,什么脏活累活她都不会抱怨一声,这也让陆宗南越发地喜欢这个勤恳的女孩子。 这日,子刚又因为一个琢玉的技巧没有学好受了父亲一顿打骂,还罚他跪在门口不许吃饭。陆宗南喝了酒后又开始疯癫起来,破口大骂金家父子,已经全然忘记了还在门口受罚的儿子。初秋的夜风吹得人打哆嗦,子刚没有父亲的允许不敢起来,更加没有吃饭。他正裹紧衣衫蜷作一团的时候,突然一双小手提过来一个热气腾腾的馒头。子刚抬头一看,贞儿正对着他用她弱小的身体挡住夜间的寒风。 “师兄,快吃吧。”贞儿把馒头往子刚手里塞。子刚一时还不敢接,他偷偷回头看看屋里,只见父亲已经趴在饭桌上昏昏欲睡了。贞儿见了便笑道:“你放心,师父醉了。” 子刚这才松了口气,忙伸手把馒头拿过来,张嘴就一大口。“好香啊!饿死我了。” 贞儿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子刚,“师兄,你也是师父捡来的吗?” “嗯?为什么这么问?”子刚好奇地看着她。 “如果你是师父的儿子,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凶?我爹爹在的时候可疼我了。”贞儿对陆宗南是好是坏的心情实在看不懂。 子刚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我爹是受了委屈才变成这样儿的。我不能为他分忧,只好用心学手艺。可惜我太笨了,怎么学都不会。”子刚自责地说道。 “没有!师兄做的玉雕可好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老是说不好。”在贞儿看来子刚做出来的玉器已经很好看了,事实上以子刚这个年纪他的手艺已经超越了同龄人,可是陆宗南望子成龙,恨不能把全副手艺一夜间都教给儿子,所以对子刚总是百般挑剔。 “真的?”子刚听到有人说自己的手艺好,便笑问道:“你可不要哄师兄高兴噢。” “没有!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贞儿认真地点头。 子刚看她一副认真的样子便“哈哈”大笑,“我逗你玩儿呢。” 他这一笑把屋里的陆宗南吵醒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看到子刚手里捧着半个馒头正和贞儿说笑。“你们在笑什么?” “爹!”子刚忙把馒头藏在身后,然后跪直了身子。 陆宗南此时已经酒醒了,看到儿子跪在那里也颇为心疼。再看看一旁的袁贞,低着头站在那里。“晚上凉,都进来吧。”陆宗南一旦酒醒就会恢复他的理性。 子刚松了口气,刚站起来就脚下一软。跪的时间太长,他的脚都麻痹了。幸好贞儿一把扶住他,“师兄,我扶着你走。” “贞儿,你对我真好。”子刚看着贞儿微笑道:“以后师兄一定加倍的对你好。” 贞儿虽然每天都会站在路口,等待她的家人。虽然每次都是失落地回来,但是一回到这个平平无奇的茅屋她都会感觉到一种家的温暖。 秋去冬来、冬过春至。一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年的春天,贞儿已然成为这个家的一分子。一日,子刚在家翻箱倒柜地找一本玉器图谱,无意间在贞儿的枕下看到一个用手帕包裹起来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块金锁片。子刚贪玩就把金锁片藏了起来,等到贞儿回来子刚便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有钱的主儿呢。” 子刚突然这么一说把贞儿下了一跳,她不知道子刚知道了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师兄,你说什么?” “你紧张什么?”子刚指了指她的枕头道:“你偷偷儿地藏了什么呀?” 贞儿见了忙跑去看自己的枕下,发现锁片不见了顿时紧张起来。“啊呀,我的锁片呢?去哪里了?”她转过头看着子刚,问道:“师兄,是不是你拿了?快还给我!快还给我!” 子刚笑道:“咦?你这么紧张这块金锁片啊?难道是你指腹为婚的物证?哈哈,我就不给你,让你未来的夫婿找不着你!” “师兄不要玩了,快还给我!”贞儿追着子刚索要锁片,可是子刚却怎么也不肯。贞儿争不过子刚,突然“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子刚见了愣住了,他只是想和小师妹开个玩笑,没想把她惹哭。这会儿父亲不在家,若是让父亲看到了定然饶不了自己,子刚忙哄道:“贞儿,别哭!师兄跟你闹着玩儿呢,你看!金锁片就在这儿,给你。”他从怀里拿出了金锁片。 贞儿一把拿了过来,看着金光闪闪的锁片贞儿想起了她的两个姐姐。此时此刻她们身在何处呀?她越想越伤心,那份思亲之情越发浓重起来,于是哭得就越伤心。子刚急得满头大汗,说了一车的好话都不能让贞儿止住哭声。 “贞儿,你不要哭了!哥以后再也不拿你的锁片了,你别哭了好不好?一会儿我爹回来了看到你哭一定又要罚我了。”子刚也双手捂着脸哭道:“到时候我的屁股又要遭殃了,你就看着我的屁股开花吧!呜呜呜呜~~” 贞儿看到子刚哭了便笑道:“羞羞羞!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贞儿眼角上的泪还没有干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子刚把手挪开笑道:“谁哭啦?” “你骗我!”贞儿用小拳头捶打着子刚。 “呵呵~~我不骗你!”子刚忙求饶道:“你别生气了,是哥不对。以后不会再惹你哭了。” “好!以后你再惹我哭怎么办?”贞儿噘着嘴说道。 “嗯......如果以后我再惹你哭的话......”子刚抿着嘴想了想道:“我就学小狗叫,逗你开心。好不好?” “好!好!还要扮乌龟!”贞儿笑着说道。 “你太过分了!”子刚故意嗔怒道:“不行!不扮乌龟!” “就要!就要!我就要你扮乌龟!”贞儿追着子刚不依不饶...... “果儿,快去把花园收拾干净!”秀英嫂指着一旁凌乱的花卉说道:“把花枝整修一下,大少爷最喜欢干干净净了。一会儿回来看到这么乱的枝条定要生气。” 果儿看看秀英嫂不情愿地应道:“是。”她是夫人身边得宠的丫头,才短短地半年时间就让唐夫人对她宠爱有加,常常夸她聪明机灵。果儿的得宠也招来不少人的妒嫉,就像秀英嫂一样,总是仗着自己是宅子里的管事儿的,什么小事儿都要管。像这种整理花枝的事情根本不是果儿做的。但是果儿不喜欢和别人争吵,能忍下的就忍下了。 正当果儿小心翼翼地整理花枝的时候,猛地被人捂住了眼睛。“你猜我是谁?”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种把戏果儿早就玩儿厌了,她撇了撇嘴说道:“我猜不着呀,二少爷。” 那双手放来了,身后的唐雉珩把手里的扇子朝后脖颈的衣领里一插,说道:“都不好玩!” “要玩儿你也换点新鲜的呀,老是这种把戏,想不猜着也难。”果儿看了雉珩一眼,见他把纸扇插在后脖颈上便捂着嘴笑了,“你不会使扇子就不要使,画虎不像反类犬!” “好啊!你说我像小狗!我告诉我娘去!”雉珩抓住了果儿的话柄便要挟道。 “哼!你去呀!看你以后背书的时候我还帮不帮你!”果儿一点儿都不受他的要挟。 雉珩一听忙陪着笑脸说道:“好果儿,没你在一旁提点我,我的手早就拿不了刻刀了。你不要生气哦!” “谁有空生你的气!”果儿抹去额头上的汗说道:“各个都在忙着收拾屋子,迎接大少爷回来。就你一个人无所事事!” “大哥去了昆仑山大半年,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我看一定是找到什么好玩儿的,舍不得回来!”自从果儿来到唐家就没有见过唐家的大少爷唐鹤琮,他一直在昆仑山那里看着玉矿,不过倒是经常写信回来向母亲问安,有时候唐夫人还会让果儿帮着念信呢。大少爷倒是写得一手好字,每次果儿念信的时候都会被信上那潇洒的字迹所折服。她的父亲夏言从小就教授她们姊妹琴棋书画,对于书法果儿也是颇有兴趣。正所谓字如其人,看着字迹就知道这位唐家大少爷的人品如何了。 雉珩看到果儿弯着腰整理着那一排花卉很久很久,顿时拉长了脸。“这是谁让你干的?你是我娘的丫头,怎么能做这些?是谁?告诉我,看我怎么骂他!” “你就少惹事儿吧。”果儿不理会雉珩,“不就是一些小事儿,一会儿就好了。你何苦去惹这个是非。” “你有的时候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秀英嫂她们才会欺负你。”雉珩噘着嘴说道:“我要告诉娘,你又不让。有时候我真的想......”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果儿回头看着自己,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想干吗?”果儿皱着眉说道:“难道你忘记了吗?半年前你为我骂了秀英嫂,你倒是逞了一时的英雄,可苦了我腌了半个月的咸菜,手都皱了。” “那是你拦着我不让我告诉娘的,否则我早就告诉娘了。”雉珩从后脖颈拿下了扇子替果儿扇着风,“我就不明白了,我娘这么宠你,你还怕她们干什么?” 这时候姚管家一路小跑着过来,“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大家快去前庭接迎。” “大哥回来啦?”雉珩拉着果儿的手就往前庭跑。 前庭已经挤满了人,夫人吩咐所有的人都要去迎接。果儿到了那里就忙跑过去站在夫人身边,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口落下一顶轿子,然后从轿子里走下一位青衣少年。他不慌不忙地朝着这边走来,那份儒雅和从容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越走越近,果儿也渐渐地看清了这位只见其字不见其人的唐家大少爷,唐鹤琮。 他身材颀长,剑眉星目,走路时温文尔雅,可以说是一表人才。这位唐鹤琮此时不过十八岁,但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阅历完全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少年。只见唐鹤琮走到母亲面前,撩起下摆双膝跪地,深深地拜倒在地,“孩儿鹤琮,给母亲大人请安。愿母亲大人福寿安康。” 唐夫人双眼已经湿润,她亲手将儿子扶起来,双目凝视着久违的孩儿。“我的儿,你黑了,也瘦了。” 唐鹤琮淡淡地一笑,说道:“昆仑山是仙家居所,孩儿在那儿吸养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每天都觉得神清气爽呢。啊,对了,雉珩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七回:玉之德也 “大哥!”雉珩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我在这儿呢!” 鹤琮上下打量着弟弟雉珩,笑道:“半年多不见你长高了不少呀。”他拍了拍雉珩的肩膀说道:“也结实了。辛苦你在家侍奉母亲了。” 雉珩摆摆手道:“比起大哥为家长年在外奔波,我所做的实在不足挂齿。” 唐夫人笑道:“怎么半年不见你们兄弟俩变得生分起来?”她两手分别握着两个儿子的手说道:“走,我们进屋慢慢儿聊。鹤琮啊,一定要把你在昆仑山的见闻跟娘好好儿说说。”唐夫人和两位公子进了内堂,仆人们各自忙活去了,今晚要为大少爷接风,还要犒劳一班随行的玉作坊老行家。 唐家祖上一直经营着玉石生意,到了唐鹤琮祖父那一辈已经是声名大噪,唐家从购买玉石籽料到琢玉雕刻再到店铺出售,几乎都是一手包办。可以说除了朝廷的皇家玉作坊外,民间最有名的就是唐家的“五德坊”。 提到唐家的“五德坊”就不得不说说其名字的来历。何谓“五德”?中国向来将玉比作君子,古语中就有“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的名言。孔夫子将玉的品德归纳为“仁、知、义、礼、乐、忠、信、天、地、德、道”,十一种。后人又将其总结为“仁、义、智、勇、洁”,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腮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怯,洁之方也。从唐家私人玉作坊的名称就可以看出唐家诗书传家的文化底蕴。虽然唐家富甲一方,但唐玉德还是希望两个儿子能走仕途之路,兄弟二人的名讳中“鹤”、“雉”二字就是明代文官官服胸前补子上绣的瑞兽,“鹤”象征一品文官,“雉”就是锦鸡,象征二品文官。再加上象征玉德的“琮”和“珩”,可见当初唐玉德对两个儿子的无限冀望。可惜唐玉德三年前去世,年仅十五岁的唐鹤琮挑起了家中的大梁,他跟随着作坊里的老师傅、老行家,大到远赴昆仑山选料,小到玉石雕刻,他都一一过问、一一学习。很快就在这一行里面成名,堪称玉石界的才俊。而弟弟雉珩,从小对琢玉颇感兴趣,唐玉德在世的时候还聘请名师指导,如今雉珩的玉雕作品也堪称上乘之作,谁都看得出来,将来唐家的“五德坊”就要交给他打理。虽然唐家两兄弟没有顺着父亲所希望的路途发展,但在玉石这个领域里打响了名号,一时成为佳话。 这些事情唐家人人都知道,果儿在这里半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了许多。看着大少爷温文儒雅的举止,她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是如此坚毅有担当的人。果儿侍奉在夫人的身边,她看到大少爷虽然陪着夫人说话但有时候也会看自己几眼。 母子相聚时间过得特别的快,不一会儿姚管家就过来说筵席已经准备好,唐夫人看看天色已经酉时三刻了,“啊呀,光顾着跟你说话,都忘记了时辰。你风尘仆仆的还没有洗漱呢,你快去洗洗然后换件衣服。一会儿老师傅们就到了。” “是,娘。”鹤琮站起身来说道。 “你刚回来,也没有丫头跟着。”夫人转过脸来对果儿道:“果儿,你服侍大少爷换衣服。” “是,夫人。”果儿应道,然后就跟着唐鹤琮出了门。 唐鹤琮朝自己的小院儿走去,这座小而雅致的院落平日里经常会有人细心打扫,果儿有时候也会过来帮着打扫,看里面的陈设就知道大少爷念过不少的书。正当果儿跟在鹤琮身后兀自遐想的时候,唐鹤琮突然侧过脸来问道:“你是新来的吗?” 鹤琮突然发问让果儿愣了愣,“嗯,是的。奴婢来了半年了。”果儿忙回答道。 “半年了?”鹤琮笑道:“那是我离开不久之后你就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果儿。” “果儿?”鹤琮微微点头道:“本来就叫这个名字吗?” 果儿摇摇头道:“不是,是夫人取的。还是因为大少爷您而得名的呢。” “我?”鹤琮放慢了脚步和果儿并排走着,“怎么和我有关?说来听听。” 果儿莞尔一笑,道:“奴婢刚来的那日正巧大少爷命人送来了新疆大枣儿,夫人看着枣果儿新鲜,于是就给奴婢起了‘果儿’这个名字。” “哈哈~~原来如此!”鹤琮笑着点头道:“我看得出来,我娘很喜欢你。” “那是夫人的厚爱和仁慈。”果儿低着头说道。 鹤琮点头道:“那是。我娘的脾气是最好的,待人也好。”鹤琮回头看看果儿,脸上露出了一丝随和的笑容。“对了,雉珩有没有欺负过你?他从小儿就淘气。” 提到唐雉珩,果儿便掩嘴而笑。她刚来的时候雉珩的确有时候会捉弄她,可是时间久了雉珩反而被果儿治得服服帖帖。“二少爷没有欺负过我,他人也很好呢。” 说着就到了唐鹤琮的小院儿,其实小院里总是留有人服侍,为的就是怕鹤琮突然回来没有人侍奉。热水、干净衣服都准备好了,唐鹤琮对果儿说道:“你在外头等等,我马上就好。”说完就进屋洗漱换衣。 大少爷一点儿架子的没有,果儿觉得和他说话就像和朋友一样。比起雉珩,鹤琮更显一分从容和成熟,果然和他信中的字迹一样,潇洒谦和。 这晚唐夫人特别地高兴,她在席间再三感谢老伙计对鹤琮的扶持,几巡敬酒之后唐夫人就有了几分醉意。待筵席散后,兄弟俩扶着母亲回到屋里。唐夫人酒意未散,拉着鹤琮说话。 “娘,您今晚喝多了。早些休息吧。”鹤琮劝道。 唐夫人摇摇头道:“不,娘精神的呢。你再陪娘聊聊。” 鹤琮看看一旁的雉珩,示意他帮着自己劝母亲休息。雉珩忙说道:“娘,大哥奔波了一天还没有休息呢。您就让他歇着吧,您要聊天我陪您聊。” “哦!对对!”唐夫人连连点头道:“你一定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雉珩,你也回去。” “娘,那我们先走了。您快歇着吧,明天早起我就陪您去观音庙还愿。”鹤琮说道。 “好!好!”唐夫人说道:“对了,你那里的丫头我都不放心,今晚就让果儿过去服侍你吧。”说完就转过头对果儿说道:“果儿,今晚你去大少爷那里。大少爷一路奔波,你让人准备些中草药放在热水中,让大少爷泡一泡,解乏。” “是,夫人。”果儿应道。 这时候就看雉珩脸色有些变了,“娘,果儿这一天也挺累的,小心一会儿撒了水,我让我的小喜去就行了。她经常给我准备中草药浴解乏。” 唐夫人只感觉到头重重的,便说道:“也好,总之你们兄弟俩快回去歇着,明天一早都跟着我去观音庙。” 服侍母亲睡下后兄弟二人走了出来,一出门雉珩就说道:“小喜,你跟着大少爷过去,替大少爷调好解乏的中草药浴。”然后就转过头对鹤琮道:“大哥,不早了,您回去吧。” 唐鹤琮微微一笑道:“好,你也早点儿睡。明天跟大哥说说你半年来都有了哪些杰作。”说完就拍了拍雉珩的肩,最后竟然冲着雉珩身后的果儿淡淡一笑。 看着鹤琮离开后雉珩转身对果儿道:“刚才你一直跟在娘身后,没有吃什么东西。我让人给你弄些吃的来,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果儿朝雉珩瞥了一眼,说道:“我想吃龙肉!”然后就转身朝自己的小屋走去。 “啊?龙肉?”雉珩跟着她来到小屋,“怎么啦?好好儿的为什么生气?” “要你插嘴!”果儿噘着嘴说道:“夫人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多什么嘴?叫秀英嫂听见又要记在帐上。” “理她?”雉珩朝果儿的绣床上一坐说道:“现在大哥回来了,到时候我就直接跟大哥告状!也不用惊动娘。” 果儿拉着雉珩起来,“起来!说过多少次了,别坐在我的床上。” 雉珩被果儿拽了起来,“好果儿,别生气。我也是看你一晚上没吃东西,才不让你去大哥那儿的。” “是啊,我肚子饿了。想吃龙肉,你给我弄来呀。”果儿冲着雉珩“哼”了一声,然后自顾自地去叠衣服。 雉珩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立刻撩起袖子,把胳膊往果儿面前一伸说道:“喏!吃吧。” 果儿莫名其妙地看看他,说道:“你干嘛?我说要吃龙肉,谁说要吃你啦?” “咦?人家都称我和我大哥是人中之龙,你不喜欢吃我的肉不要紧,我去大哥那儿割一块肉下来给你!”说着就笑呵呵地看着果儿。 果儿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她重重地把雉珩的手臂推开,骂道:“你还不去歇着?明儿一早还要陪夫人去上香还愿呢。小心一边拜佛组一边打瞌睡。” “怎么会呢?”雉珩挠挠头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小喜去服侍大哥了,我这里就没人服侍我了。喂!你帮我铺床好不好?” “去!去!你没了小喜还有玲儿和叶儿呢。别吵我!”说着就把雉珩推出了门外,然后关上房门。 雉珩“嘿嘿”笑道:“那我走啦。你早点休息啦!”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子刚!子刚!”一个同村的邻居匆匆跑来子刚做事的米铺,“不好啦!你爹落水啦!” “啊?”子刚忙扔下手里的米筛子拔腿就跑,也不顾老板在身后大声喊叫。他跟着邻居跑到村子的小河边,就看到围着一群人。拨开人群低头一看,只见陆宗南浑身湿透地躺在地上,肚子里的水已经吐了出来,这会儿正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爹!爹!”子刚把父亲扶起来焦急地问道:“爹,你怎么样啦?你说话呀!” 围观的村民说道:“你爹喝醉了酒,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河里。幸好有人经过救了起来,你看他现在还没有醒呢,看来喝了不少酒。” 这时候贞儿也赶了过来,“哥,哥!师父怎么啦?” “你跑哪儿去啦?怎么能让我爹一个人出门喝酒呢?”子刚一时气急就冲着贞儿埋怨起来。“你知道他行动不便,还爱喝酒就应该好好看着他呀!”贞儿低着头没有说话,眼睛里含着泪水。子刚这时候已经顾不得贞儿了,“快搭把手,我把爹背回去。”贞儿帮着把陆宗南搀扶起来,子刚瘦弱的身子艰难地将父亲背在身上,“你别跟着了,快去请个大夫来。”他转过头对贞儿说道。 子刚把父亲背回家,这么一折腾可把子刚累了个半死,这时候贞儿也带着大夫来了。大夫替陆宗南珍了诊脉后说道:“现在是初春,喝水还很凉。令尊落水后呛了不少的水,可能会着凉。我开一剂驱寒的药,你要趁热让他服下。” “是!是!”子刚连声应道。看着大夫开完方子后便说道:“贞儿,你留下照顾爹,我去抓药。”然后就一路小跑去了。 等到子刚回来就看到贞儿已经替陆宗南换了身干衣服,用厚被子将他紧紧地包裹住。看到子刚拿着药回来便把药接过来说道:“师兄,我去煎药。” “等等!”子刚一把拉住贞儿,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重了些,于是说道:“刚才我的话说重了,你一定是有事才跑开的。” “刚才师傅让我去半山摘些栀子花来给你,好让你晚上看着临摹。”贞儿这才解释道。 “贞儿,哥错怪你了。”子刚内疚地说道:“你别生气噢。” 贞儿看看子刚,眼睛红红地哽咽道:“没有,我没有生你的气。”说着就拿着药去了厨房。 “贞儿,贞儿。”子刚追了过去,看到贞儿低头扇着火便冲到她面前,“汪汪汪,贞儿不生气了,小狗狗向你赔罪了,好不好?” 听到子刚学狗叫,贞儿破涕而笑。“你问都不问就怪我!”她委屈地说道。 “我这不是学狗叫赔罪了吗?别生气啦!”子刚笑道。 “还有扮乌龟呢!”贞儿看着子刚笑道,“快扮乌龟,快扮乌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八回:清贫富贵 第八回:清贫富贵 陆宗南落水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请了大夫看了很多次吃了很多药都不见起色。对此子刚是一筹莫展,本来还带有笑容的他每天都紧锁眉头,只有贞儿逗他开心的时候才能看到他难得笑容。陆宗南似乎预感到了一些什么,所以对子刚的教导越来越严。甚至有时候整晚都不让他睡觉,要他专心学习琢玉。子刚听从父亲的话用心学,可是白天还要去米铺工作,精力体力都已经支撑不住,眼看着他渐渐消瘦下去。 这一晚,陆宗南又让子刚通宵打磨一块玉石,过了子时子刚撑不住不知不觉地趴在台子上睡着了。陆宗南半夜起来看到便要上前叫醒他,突然被一双小手拉住了。 “师父,师兄已经很累了。就不要叫醒他,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贞儿也起来了,她拉着陆宗南的衣袖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陆宗南看看琢玉台上沉睡的儿子,看他瘦弱的身子也不禁心痛。他叹了口气蹲下身子轻声对贞儿说道:“贞儿,你来我们家一年都不到,可是师父和师兄待你不薄。将来若是你师兄孤单一人,你一定要替师父照顾他。记住了吗?” “师父,为什么说这种话?”贞儿看着陆宗南问道:“我也会尽心照顾师父的。” 陆宗南欣慰地摸了摸贞儿的头,点头道:“师父知道你乖,将来有你在子刚身边互相扶持,师父也放心了。很晚了,你快去睡吧。”陆宗南把贞儿送了回去,然后又回到琢玉台用力摇醒子刚,脸一沉道:“怎么又打瞌睡?你这个样子明天怎么能将玉石打磨好?” 子刚揉揉眼睛说道:“对不起,爹。我困了,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不行!明天一早就要把打磨好的玉给我。做好了才能睡觉。”陆宗南厉正言辞地说道。 子刚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打磨,到了寅时才算做好。第二天一早,子刚把打磨好的玉石给父亲看,陆宗南仔细地端详着,然后指出其不足,子刚一一记下。其实子刚这些日子来的突飞猛进陆宗南心里很清楚,可以说子刚的技艺已经能和一些名家互争高下,但陆宗南从来都不告诉子刚他的进步,反而对他越来越苛刻。一点小小的细节都要絮絮叨叨上好久,子刚没有和旁人比较过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到底如何,只知道听从父亲的教导专心治玉。 贞儿见师兄日渐憔悴,前日上山拾柴的时候抓到一只山鸡。贞儿就像过节一样高兴,兴冲冲地回到家将山鸡杀了炖了鸡汤,晚上等子刚回来一家三口便难得开了一次荤。子刚和贞儿一人一个鸡腿,陆宗南身体不好也不能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就只把鸡汤喝了。第二日子刚要帮着米铺搬货,很晚才回来。他回到家的时候陆宗南已经睡下了,贞儿一直守在油灯下等他回来,一边等还一边缝补着他们父子破了的衣衫。 看到子刚回来,贞儿便放下手里的针线说道:“哥,你回来啦?我给你弄吃的去。” 子刚累了一天疲惫不堪,肚子也咕咕叫。贞儿去热饭菜,他却趴在桌上睡着了。没过多久他在睡梦中闻到一阵香味,子刚揉揉眼睛只见面前已经放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上面还有一只油亮的肥鸡腿。“咦?今天你又抓到鸡了吗?”子刚饿得捧起碗来就大口大口地吃。 贞儿笑道:“哪儿有那么多山鸡给你抓呀?我昨天没有吃鸡腿,用荷叶包着放在井水里。才拿出来热了热,应该还没有变味道吧。” 子刚听了停下了筷子,他看着贞儿感动地说道:“贞儿,你对我真好。” “师兄每天在米铺操劳,回家还要彻夜学琢玉。你应该多吃些。”贞儿笑道:“我每天就在家里做家务,用不着吃这个。” 子刚手里拿着鸡腿说道:“来,我们分着吃。” “不!不!你吃吧。我不饿。”贞儿摆摆手道。 “你不吃,哥哥可要生气啦。”子刚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哥哥生气了,你也要学小狗叫来哄我哦。” 贞儿“咯咯咯”直笑,“我才不要做小狗呢。” “那你也吃嘛!”子刚把鸡腿伸到贞儿面前,“我也不多给你,咱俩一人一半。分着吃才香呢!不信你试试!” 贞儿知道子刚一定不会罢休,只好吃了一口。师兄妹二人你一口我一口,这只鸡腿吃得特别地香。 到了夏天,暑热难耐。陆宗南的病越发严重,时常喘不上气来。其实父亲病了这么久,他的病情子刚很清楚,他内心也预感到父亲不会陪自己太久了。时间越久他越能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对他施压,让他彻夜学习治玉。那是父亲早就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想尽快将所有的技艺传授给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子刚了解了父亲的苦心后就越发勤勉,原本晚上还会打瞌睡的他,现在就算有了睏意也会用凉水洗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子刚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让父亲去买了玉石籽料,用来给他练习。因为钱少所以买的石料也不是什么上乘之料,但是陆宗南经常说玉雕固然以上好的石料为珍,可若治玉者有着精湛的技艺就可以将有缺陷的玉料雕琢成精品,避其瑕疵扬其优质。在子刚的床底下放满了一箱他雕刻的玉雕,从一开始的简单线条到后来的繁缛修饰,验证了子刚一步步走来的艰辛。 杭州的唐家,唐夫人这些日子忙活着一件大事。这几天进出唐家的人特别多,还带来了不少画卷。唐夫人每次都笑脸相迎,还仔细地端详着每一幅画卷。 唐雉珩好奇便跑到母亲的卧房偷看,正巧果儿在里面收拾东西,看到雉珩探头探脑地就问道:“你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娘呢?”雉珩走进来左右看了看。 “夫人见客去了。”果儿将画卷整理好整齐地摆放在书案上。雉珩一听母亲不在伸手拿起一幅画卷就看,果儿见了抱怨道:“你做什么呀?我刚整理好的,又被你弄乱啦!” 雉珩看了几幅画卷便“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呀?难怪娘这几日特别精神呢!”他把画卷往书案上一扔对果儿说道:“你跟着娘肯定知道,她看中了哪一个呀?” “什么呀?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夫人每次都是自己看的。”被雉珩一说果儿也好奇起来,“是什么呀?” “嘿嘿,你自己看呀。”雉珩把几幅画卷展开来说道:“你看看上面画的都是苏杭的大家闺秀,还有名帖呢。你说这是干什么?” “这是......”果儿看到每幅画卷上都有着一个女子的画像,“夫人这是......” “我娘这是给我大哥选媳妇儿呢!”雉珩掩嘴笑道:“等大哥回来了,我一定要告诉他。”雉珩忙把画卷收拾好放在书案上,“我娘知道如果告诉大哥,他一定不肯。所以秘密进行。”雉珩抿着嘴笑道:“难道过几日等大哥一回来就看到一个新媳妇儿在房里等着他啦?哈哈,那就太有意思了!”雉珩想想就觉得好笑,可是一转脸就看到果儿脸上毫无喜色。“喂!你不觉得好笑吗?” “有什么好笑的。”果儿将画卷收拾好,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笑的?” “咦?那你也大了,十七啦!是不是也应该嫁啦?”雉珩打趣道。 果儿听了立刻瞪了他一眼,脸一沉道:“你说什么呢?我一辈子陪着夫人,不嫁!” 雉珩收起了笑容,他感觉到果儿生气了。“生气啦?我说错话,该打!”说完就轻轻打了自己一下,“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说这话,你这么好将来我一定让娘给你撮合一段好姻缘。” 雉珩越是缠绕着这个话题果儿就越不高兴,她推开雉珩道:“要你管?我的事情夫人自会作主。你操什么心?” “我怎么不操心?”雉珩反问道:“你我也算是青梅竹马噢?当然要关心啦!” “谁跟你青梅竹马?我进府一年才不到。”果儿瞥了雉珩一眼。 “我们不讲时间长短,只讲感情深浅。”雉珩坐在那里托着腮看着果儿,轻声问道:“果儿,你我是同岁,是吗?” 果儿一边打扫一边应道:“是啊。不过你老像个孩子,顶多才十三四岁。” “什么呀?我也十七啦!”说到这里雉珩便兀自“嘿嘿”笑起来。 果儿皱眉看着他,“你傻笑什么?” 雉珩连连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你慢慢儿打扫吧,我去铺子找大哥去!”说完就满心欢喜地跑了出去。 唐鹤琮正在自家的玉器铺“玉君德”里看一批新做好的玉坠,一位大客商看了很喜欢要订一批送给子侄。鹤琮陪同在这位客商身边一一介绍,最后这位客商买下了十几块玉坠。他拍着鹤琮的肩膀说道:“唐公子,你们五德坊的做工真是太精湛了,简直可以和皇家的玉作坊相比呀!” “万老爷过奖了,我们只是小作坊,怎么敢同朝廷的玉作坊相比呢?”鹤琮寒暄道。 “唐公子过谦啦。你们五德坊的玉器名满全国,我听说很多王公贵族都回来光顾呢。”万老爷付了银票后说道:“唐公子,我和你一见如故,想和你交个朋友。不如今晚我做东,在天和楼设宴,在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他们也都是做大生意的哦!” “哈哈,好啊。那我就先谢过万老爷了。”鹤琮拱手谢道。 送走了万老爷,鹤琮还没来得及转身回店铺就被人叫住了。“大哥!”雉珩跑过来笑道:“有空吗?一起喝杯茶吧。” “刚刚送走了万老爷,来吧。”鹤琮和雉珩走进店铺,“我刚买了上好的金丝银针,正好让人沏一壶来试试看。” “是大生意?”雉珩问道:“有没有看中我做的玉坠?” “有啊。”鹤琮说道:“万老爷买了十几块玉坠,我清楚地点算过其中有六块是你做的。” “真的啊?”雉珩每次看到有客人买自己做的玉雕就会格外高兴,“太好喽!过几天我再做些新的,我已经想好了纹饰。”雉珩想起了过来的目的便摆手道:“不谈这个了,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鹤琮微笑看着他问道:“通风报信?怎么啦?” “大事儿呢!”雉珩煞有其事地说道:“你知道娘最近在做什么吗?”鹤琮看着他摇摇头,“娘在忙着为你张罗亲事呢!我在娘房里看到很多画着苏杭名媛的画卷,看来这次可是大阵仗呢。” “真的吗?”鹤琮听了倒也是有些吃惊,不过立刻恢复了平静。“娘真是太心急了,我还不想这么早成家。”他拍了拍雉珩的肩笑道:“谢谢你来通风报信哦,我回去会跟娘说的。” “喂!大哥,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雉珩原以为鹤琮会不知所措。 “紧张什么?娘是明理的人,我会向她解释的。”鹤琮淡然地品着茶。 晚上,鹤琮应邀去了天和楼。万老爷介绍了一班朋友给鹤琮,他们个个都是家财万贯,一听到这位就是玉君德的少东家便都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鹤琮是青年才俊。一顿饭吃过后几位老爷兴致不减,提议去“凤仪阁”喝花酒。鹤琮本不想去,但碍于其中几宗大生意不得不跟着去了。凤仪阁是杭州有名的烟花之地,这里的姑娘不但琴棋书画样样都会,有的还能吟诗作对,很多年轻公子、书生学子都流连于此。 鹤琮曾经也来过几次,但始终不太喜欢这里的氛围。可是这里的春嬷嬷却一直记着他,一看到他就热情招呼,“这不是唐大公子吗?稀客,稀客!快里头请。”鹤琮和万老爷他们来到一间雅间,春嬷嬷笑吟吟地说道:“各位老爷、公子,我马上叫人把姑娘们请来。” 万老爷见鹤琮扭扭捏捏便笑道:“春嬷嬷,今日唐公子是我的上宾,他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你可要找个清纯可人的姑娘来作陪哦!” “放心,放心。”春嬷嬷笑道:“我刚调教了几位新姑娘,昨儿才来这儿。保证像莲花儿一样清纯可人。”说着就对身后的侍女说道:“去,把绛雪叫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九回:酒醒何处 第九回:酒醒何处 “绛雪?没听过噢。”万老爷摸着胡子笑问道:“春嬷嬷,你又调教出了新人啦?” “万老爷过奖了,绛雪昨天才来这儿,又聪明又漂亮,还会弹琵琶呢。”春嬷嬷刚说完侍女就带了那位绛雪姑娘来了。“啊呀,我们的绛雪来啦。” 鹤琮朝门口望去,就见一位粉衣女子出现在眼前,这女子粉黛娇容,恰似一朵刚出水的芙蓉,鹤琮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看到这样的女子。虽然她脸上的妆有些浓,但眉宇间还是掩盖不去她内心的清纯。鹤琮从小就跟随父亲看玉石,有时候还要赌石。他早就有了一双能看透石头的眼睛,可能因为这个原因他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绛雪的出现让在座的各位惊艳,万老爷眼前一亮,“春嬷嬷,你真是越来越厉害啦。调教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过来,过来,陪我喝杯酒。” 绛雪微微抬眼就看那位万老爷满脸油光,肥肥胖胖的。春嬷嬷低声道:“绛雪,还不快去!万老爷是我们的常客,人可好啦。”看到绛雪扭捏不前,春嬷嬷便有些生气了。“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不要怪她,她才第二天接客。”万老爷倒显得很通融。 一旁的鹤琮看出这位姑娘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万老爷,在下想让这位绛雪姑娘陪我喝上几杯,不知道万老爷可否割爱?”鹤琮竟然主动开口提出要绛雪陪酒。 “哈哈,我就说唐公子一定喜欢这种清纯的女子。”万老爷点头道:“既然唐公子喜欢,当然要给这个面子。” 春嬷嬷一看唐鹤琮竟然开口要女人,心里面高兴得不得了。“绛雪,你好福气啊!唐大公子要你作陪,还不快过去。” 绛雪又看了看鹤琮,他仪表堂堂、举止斯文,和边上那几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比起来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她从鹤琮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一点亵渎的意思,绛雪轻步走到鹤琮身边微微俯身行了个礼,道:“绛雪见过唐公子。” 鹤琮也站起来做了个揖道:“姑娘有礼了。” 在座的见此情形都“哈哈”大笑起来,“唐公子,这里是凤仪阁,你这么见外做什么?” 鹤琮不禁脸上一红,俩人并肩坐下后春嬷嬷又叫来了几位姑娘,大伙儿在一起七嘴八舌、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其中不乏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但每次有人敬到绛雪的时候,鹤琮都会帮着挡掉。 酒席散了之后,几位老爷各自搂着一位姑娘离开了。鹤琮今天真的喝多了,平时他都不太饮酒。绛雪知道鹤琮为自己挡了不少的酒,这会儿他满脸通红、头重脚轻,她扶着他的时候连走路都有些困难。春嬷嬷见了便笑着问道:“唐公子,您喝多了。要不今晚就让绛雪服侍您就寝吧。” 绛雪一听便紧张起来,她看看春嬷嬷又看看鹤琮,不知所措。就看鹤琮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绛雪,然后含含糊糊地说道:“好......好啊......” “哎呀,那太好啦!”春嬷嬷满心欢喜,“不过这是我们绛雪的初夜,这价钱......” “别说这么多了,我好睏啊,扶我进房去。”鹤琮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噢!好,好!”春嬷嬷忙叫人过来把鹤琮扶进绛雪的绣房。然后拉着绛雪笑道:“绛雪啊,你好福气呀!这位唐公子富甲一方,而且温文儒雅,多少姑娘盼都盼不到呢。” “春嬷嬷,我......”绛雪有些害怕,虽然她第一天进这里的时候已经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她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紧张。 “怎么?怕啦?难道以前教你的都忘啦?”春嬷嬷脸一沉道:“我可告诉你,唐公子是我们的贵客,不能得罪。难得他看得上你,今天你若是让他不顺心了,有你好看的!你可别忘了,你要筹钱赎东西的。不接客哪儿来的钱?” 最后一句话犹如腊月里的冰水,让绛雪顿时清醒。她最重要的东西在春嬷嬷手上,说好了要用银子去赎的。正当绛雪两难的时候,春嬷嬷就将她推进了房。 鹤琮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绛雪不敢靠近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只要鹤琮不动,她也不动。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绛雪都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好热啊!我要喝水。”鹤琮突然醒了过来。 他这一叫把绛雪吓了一跳,她朝床上看去就看到鹤琮正慢慢地爬起来,嘴里还喊着要水喝。绛雪忙到了杯茶过去,“唐公子,水。” 鹤琮拿过来就“咕咚咕咚”喝完了,然后揉揉眼睛。“咦?我怎么在这儿?”他又看看绛雪,“你怎么也在这儿?”鹤琮好像忘记了刚才说过的话。 “公子刚才喝醉了,所以将您扶进来休息。”绛雪不好意思说自己被他包了一夜,看他已经忘了便扯了个谎。 “哦。”鹤琮已经有些清醒过来,但是头还有点痛。“对了,你没事吧?那些几位老爷的酒量真是厉害!” “多谢公子为我挡了不少的酒。”绛雪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 鹤琮笑了笑说道:“我一看你就知道不胜酒力。难道眼看着他们灌你酒吗?”绛雪拿水来让鹤琮洗了把脸,鹤琮更加清醒了些。“我看姑娘眉宇间似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怎么会沦落至此?” “一言难尽。”绛雪似乎不想提起过去,她看看天色道:“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公子的酒还没完全醒,不如再睡会儿吧。” “嗯。”鹤琮的确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他又躺下睡了。 绛雪还要继续留在这屋里,不过比起刚才已经轻松了很多。看得出来这位唐公子不是色中饿鬼,可是房里就只有一张床绛雪只好拿本书坐在书桌前打发这两个时辰。 鹤琮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坐起身就看到绛雪趴在案上睡着了。他悄声走过去,就看到绛雪手边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那起来看书名《漱玉词》,这是南宋李清照的词集,鹤琮低头看看伏案的绛雪,她真的不像是普通的青楼女子。鹤琮轻轻推了推绛雪,轻声道:“绛雪姑娘,绛雪姑娘。” 绛雪缓缓醒来,一转脸就看到鹤琮站在自己身边紧张地往后一躲。“唐......唐公子。” 鹤琮见她有些紧张便笑道:“真是抱歉,昨晚让你陪了我一夜。天亮了,我也该走了。” “噢,我送公子出去。”绛雪站起身来说道。 “不用!不用!”鹤琮笑道:“耽误了姑娘一晚,你也乏了。快去睡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了。”说着就自行离去了。 看到鹤琮离开,绛雪总算舒了口气。不过回想起来这位唐公子倒也算是好人,绛雪庆幸自己能碰上这么个人,但是以后是否还能如此幸运她就不知道了。 鹤琮离开的时候正好碰上春风满面的万老爷,他可是风流快活了一夜。他一看到鹤琮便笑道:“哈哈,唐公子昨晚一定是春宵苦短啦!” “嗯?”鹤琮不太明白万老爷的意思,而且他对昨晚喝醉后所说的话也不太记得了。不过听万老爷的口气,自己好像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时候老鸨春嬷嬷也走了过来,“唐公子,昨夜绛雪服侍得可好?哎呀,这是她第一次服侍男人,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唐公子多多包涵。” 两个人都这么说,鹤琮觉得有点问题了。“春嬷嬷,昨晚我喝醉了,我是不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鹤琮这么问春嬷嬷反而大笑起来,“哈哈~~唐公子真是有趣,所有男人都是如此,没有什么该说和不该说的。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我们绛雪冰雪聪明,唐公子对她有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说着她附在鹤琮耳边轻声道:“唐公子,昨晚我说过那是绛雪的初夜,所以这价钱也贵,一共三百两。” “昨晚你跟我说过吗?”鹤琮完全不记得了。 “哎呀,唐公子,昨天您说不计较价钱的。”春嬷嬷忙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问价钱,我是说昨晚你跟我说那时绛雪姑娘的......”鹤琮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初夜”两个字。 春嬷嬷听了便笑道:“唐公子真会开玩笑,就算老婆子我不说,昨晚你也应该知道了呀。” “呃......”鹤琮已经有点猜到昨晚自己说过些什么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知道......知道......” “春嬷嬷,你过来一下。”万老爷把春嬷嬷叫了过去。 鹤琮靠在墙边兀自思量:我岂不是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虽然她身陷青楼,但现在还是冰清玉洁,昨晚与我共处一室我又说了一些胡话,现在人人都以为我和她春宵一夜了...... “唐公子,我让人替您准备早膳去。”春嬷嬷和万老爷说完话就过来对鹤琮说道。 “春嬷嬷!”鹤琮突然有了个决定,“今后绛雪就是我的上宾,我不希望她......呃......”鹤琮很难将心里面那句话表达出来。 春嬷嬷倒是挺聪明的,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行!行!老身明白公子的意思,总之除了唐公子您,我不会让别的男人碰绛雪的。”春嬷嬷笑吟吟地看着鹤琮。 鹤琮被她看的都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春嬷嬷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鹤琮虽然年纪轻轻就在商场上功成名就,但是在这风月场上却是生手。他不得不为自己的决定包上一层正当的理由,“你也知道我们经常会宴请同行还有宾客,到时候让绛雪姑娘抚琴助兴......” 鹤琮越是解释春嬷嬷就越觉得好笑,“唐公子的意思老身明白,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唐鹤琮回到家姚管家就跑来说夫人找,鹤琮忙回到自己房里换了衣服,怕母亲闻到一身的酒气。换了衣服他立刻赶去了母亲那里。 唐夫人正和小儿子雉珩一起用早膳,看到鹤琮来了便问道:“我听姚管家说你昨晚没有回来?去哪儿啦?” “孩儿昨天应万老爷的邀请去天和楼用宴,后来多喝了几杯酒就在客栈住了一夜。”鹤琮可不敢对母亲说自己夜宿妓院,虽然母亲知道他经常因为生意而去那些烟花之地,但他从来没有在那里夜宿过。 “哦,是这样啊。”唐夫人显然相信了他,“以后你可要小心,不要喝那么多酒。娘知道你在生意场上这种应酬难以避免,但酒能伤身啊。” “娘说的是,孩儿记下了。”鹤琮应道。 唐夫人吩咐道:“来人,给大少爷煮点稀粥,昨晚喝了酒吃点清淡的比较好。”鹤琮坐下来陪着母亲、弟弟一起吃早饭。吃过早饭后,鹤琮就要去作坊里看看新运过来的一批石料,可使唐夫人却叫住了他。“你等一等,娘有话跟你说。” 雉珩在一旁偷笑,“大哥,你跟娘慢~慢~聊。我去作坊里啦!”说完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这孩子。”唐夫人笑着摇摇头,然后拉着鹤琮的手走到书案边,“果儿,把画卷都打开。” “是,夫人。”果儿有些不情愿地打开一幅幅的画卷。 鹤琮已经知道母亲的意图,但他还是很听话地等待果儿把画卷全部展开,听着母亲一个个地介绍完画卷里的女子。唐夫人拉着儿子的问道:“怎么样?觉得哪家的姑娘好啊?” “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我现在还不想这些事情。”鹤琮笑着说道。 “你都十八了。正所谓成家立业,你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立业,现在十八岁,是不是也应该成个家呀?”唐夫人柔声说道。 鹤琮摇摇头道:“娘,儿子现在只想一心打理好生意。等儿子再大一些,雉珩能帮我做事了,儿子自然会成个家。给您娶个孝顺贤惠的儿媳妇回来。”鹤琮轻柔地拍着母亲的手背。 鹤琮说的也有道理,唐夫人微微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就让果儿将画卷收了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回:雁过留声 傍晚,鹤琮回到家就看到果儿正在自己屋里收拾书案上的图册。“果儿,你怎么在这儿?” “夫人让我来拿几本图册给二少爷,看到你书案上乱了就顺手收拾一下。”果儿答道。 鹤琮昨夜喝了酒所以一天下来有些疲惫,他伸了个懒腰说道:“今天好累啊!” “当然累啦,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酒。”果儿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你怎么知道?”鹤琮问道。 “你换下来的衣服一股酒气,臭死了。”果儿说道:“昨天都是些什么人啊?” 鹤琮笑了笑道:“是几位常客,这种应酬推不了。对了,我娘什么时候有了让我成家的打算啊?你每天都陪着她,一定知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果儿说道:“前几日总有几个妇人拿着画卷来,起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来二少爷好奇打开来看,我才知道的。” “呵呵,娘真是太心急了。”鹤琮换了衣服说道:“幸好她听了我的话后就没有再说什么。” 提到这件事果儿有点好奇,她悄悄地问道:“大少爷,难道刚才那些画卷里的小姐,您一个都没有看得上的吗?”果儿刚说完就看到鹤琮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忙笑道:“我只是觉得好奇,夫人精挑细选了这么久,总有好的吧?” “我告诉你,其实我根本没仔细看。”鹤琮“嘿嘿”笑道:“你可不要告诉娘噢。” “可是夫人好像真的很想你成亲呢。”果儿现在回想起夫人对这次选亲的热情就能看出她的心态。 鹤琮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不过......”鹤琮皱了皱眉,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件事,“总之到了适当的时候,我自然会成家立室。”说完就给母亲请安去了。 “适当的时候?”果儿喃喃自语,“什么时候?含含糊糊,不明白。” 鹤琮陪着母亲吃饭,突然说道:“娘,过几天我会去江苏一趟。” “去江苏?做什么?”唐夫人问道。 “关大叔上个月去世了,刘大叔年纪也大了。我们作坊里也要添几个新的师傅。”鹤琮说道:“我听说江苏有几位手工好的师傅,想去试试看能不能请得动他们。” “大哥,这种事用得着你亲自去吗?”雉珩问道:“让作坊里的管事儿去就行了。” 鹤琮笑了笑道:“你不懂,请师傅要有诚意的。特别是我们这行,有手艺就要尊重。” “你大哥说得没错,你好好儿记住。”唐夫人很赞同鹤琮的说法。“那你多带几个人去,一路上也有人照应。” “娘,您放心。我这是去江苏,不是去昆仑山。”鹤琮看着雉珩说道:“对了,雉珩。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一定很高兴。” “嗯?什么呀?”雉珩好奇地问道:“难道也带我去?” “不是。我前几天遇到了曾大人。”鹤琮说道:“就是掌管朝廷玉作坊的曾显祖,曾大人。我带他看过你做的玉器,他说你是可造之材,正好现在朝廷玉作坊也缺人,所以只要你愿意曾大人就会特批你进朝廷玉作坊。” “哎呀,这是个好机会。”唐夫人一听就高兴地说道:“朝廷玉作坊里面高手如云,雉珩你若是能进去学习,将来一定会有作为。” “我也是这么想的。”鹤琮说道:“大哥相信你的天赋,你一定能在朝廷玉作坊里闯出名号。到时候我们五德坊有你这个朝廷的玉匠,一定会更加有名。” 雉珩听了笑道:“既然对我自己对家里都有好处,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大哥,你告诉曾大人,就说我愿意去。” “太好了,我明天就去跟曾大人说。大哥会在去江苏之前办妥这件事。”鹤琮自信满满地说道。 晚上,雉珩满心欢喜地要将这个喜讯告诉果儿。他经过果儿的窗口,就看到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看着什么东西。雉珩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把头探过去一看。就看到果儿手里攥着一只玉蝉,正在那里兀自发呆呢。“还以为是什么好玩意儿,原来是个玉蝉。”雉珩失望地说道。 果儿吓了一跳,“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啊?想吓死我啊?” “逗你玩儿呢。”雉珩笑道:“我看你看得认真,还以为是好玩意儿。”他拿起那个玉蝉看了看,撇了撇嘴说道:“手工这么差啊?线条太简单了,而且还不是用适合玉蝉的白玉或者青玉,这是寿山石。是用来刻章的,谁这么笨啊?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还给我!”果儿一把把玉蝉抢了回来,“要你管这么多!”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看看嘛!”雉珩坐在一边问道:“喂,这对你很重要啊?” 果儿瞥了他一眼道:“不告诉你。你这么晚找我干什么?” “有好消息!”雉珩把自己要进宫廷玉作坊的事情告诉了果儿,“怎么样?你替不替我高兴啊?以后我就是宫廷玉匠了。” “你呀,先去了再说。”果儿说道:“说不定那里高手如云,你在五德坊就了不起,可到了那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喂,你怎么说话呀?”雉珩噘着嘴,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我当你是朋友才第一时间告诉你的,你却这么说我。” 果儿心里“咯噔”一下:我的话的确太重了,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开玩笑的,你这么聪明,连老师傅都夸你有天赋,到了那里也一定是佼佼者。”果儿忙向雉珩道歉。 没想到雉珩却咧嘴一笑,“嘿嘿,那当然。还用你说?我骗你呢!” “你怎么这么讨厌!”果儿追着雉珩,“以后看我还理不理你。” 两人嘻闹了一会儿累得坐在院子的台阶上,雉珩看着月亮说道:“不过等我去了宫里,就没那么多时间在家了,到时候就没有人跟你斗嘴了。”雉珩转过头看着果儿问道:“到时候你会不会觉得闷啊?” “不会啊,到时候我就清静了。”果儿笑着说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雉珩叹了口气说道:“在家里我是唐家的二少爷,人人都让着我。到了宫里我就是平头百姓,什么都不是。也不能耍少爷脾气了,到时候我受了委屈你可要听我抱怨噢。” 雉珩难得有一本正经的时候,从他的言语中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焦灼和不安。果儿微微点头道:“我当然会听你抱怨,否则憋在心里岂不是要生病?” 第二天,唐鹤琮就带了礼物去了曾显祖家。唐家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曾显祖巴结还来不及呢,立刻答应了送雉珩进宫廷玉作坊的事情。处理妥当这件事,鹤琮才放心地离开了杭州,前往江苏。 陆宗南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有一个月下不了床了。大夫开的药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方子,子刚知道这只是拖时间而已。父亲日渐消瘦,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日子刚一边熬着药一边想着和父亲的过去,不由地落下泪来。贞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哥,你哭了?” “没!没有!”子刚迅速抹去眼泪。“可能是烟迷了眼睛。” 贞儿心里也难过,她走到子刚面前双手握住他的手。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子刚看着贞儿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贞儿也跟着流泪。师兄妹二人相互握着手哽咽落泪,他们不敢哭得很大声,生怕病榻上的父亲听见。等到药熬好了他们立刻擦干泪水把汤药端到父亲面前。 陆宗南喝完药后叹道:“子刚啊,明天开始不要再浪费钱抓药了。爹的身子自己知道。” “爹!大夫说只要您静心休养一定会好的。”子刚不想听到父亲说这种泄气的话。 陆宗南伸手握着儿子的手,看着儿子消瘦的脸庞。“子刚,爹没用。以后可能不能在照顾你了,你答应爹一定要好好过下去,带着贞儿好好地过下去。” “爹——” “师傅——” 子刚和贞儿扑倒在病榻前痛哭流涕,陆宗南好像有了精神,竟然能坐起来了。他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父子缘、师徒缘也有终了的一天。你们不要伤心,我病了这么久,可能离开对我来说是种解脱。尘世间太多的尔虞我诈,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两个的单纯。” 子刚泣不成声,紧握着父亲的手,只觉得父亲的手凉凉的,只有手心里一点点的温度。“爹,您躺下,别坐着。”子刚扶着父亲躺下。 陆宗南继续说道:“子刚,贞儿来我们家只有一年。但我已经将她视同己出,将来你们两个要互相扶持。贞儿没有亲人,将来你就是他的哥哥。你要照顾好妹妹。” “嗯,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贞儿的。”子刚使劲儿地点头。 “子刚,你会不会怪爹这一年来对你管教太严啊?”陆宗南突然问道。 子刚连连摇头,“不!我不怪您。爹是为我好,想我早日继承您的手艺。只怪我太笨了,总是做不好。”子刚想起自己的不中用就觉得很对不起父亲的一番苦心。 陆宗南心疼地说道:“你不要这么说,其实爹一直瞒着你。虽然你的现在的技法还不纯熟,但是以你的年纪有现在的成就已是难得。将来假以时日,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陆宗南伸出手来抚摸着子刚的脸庞,“子刚,你自己就是一块上好的昆仑玉,千万不要埋没了自己的才华。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尽显你的才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陆子刚的名字。” “嗯!我知道!”子刚含泪应道:“我一定会让天下人知道,我是陆宗南的儿子。” “爹就是太容易相信人,才会弄得如斯田地。子刚,你天性单纯,千万千万不要步爹的后尘。”陆宗南嘱咐道:“记住!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以后凡是你陆子刚所制之玉,都要刻上你的印记!” “是!我记住了。”子刚把头埋在父亲怀里大声痛哭,一旁的贞儿也泪流不止。 陆宗南听到儿子的哭声心痛不已,他不忍心扔下子刚一个人在这个丑陋的世间。“好了,子刚。不要哭,你难道忘记了爹为什么给你取‘子刚’这个名字了吗?爹希望你刚毅果敢,从今天起你就要时刻记住这四个字。” 子刚伸手抹去眼泪,道:“是!我一定牢牢记住。” 陆宗南微微点头,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密,越来越弱。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时间了,“子刚......你再说一遍玉的五德给爹听。” “是!”子刚抹着泪说道:“昔者君子比德于玉焉。润泽以温,仁之方也,腮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怯,洁之方也。” “没错......没错。”陆宗南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手心的余温也在渐渐地消失。“......仁、义、智、勇、洁,只有你自己做到了这五个字......你才配治玉。不要忘记爹从小教你的这个五个字......” “爹!爹!你怎么了?”子刚看到父亲呼吸急促,立刻紧张起来。 “我去请大夫!”贞儿起身就要往外跑。 “不!不要去!”陆宗南把手伸向贞儿,“贞儿、......过来......过来。”贞儿忙跑过来伸手握着师父的手,“贞儿,你很乖很听话,有你在子刚身边师父便放心了。”说着就把子刚的手和贞儿的手放在一处,“贞儿,师父就把子刚交给你了......你们一定......一定要......互相......互相扶......持。”陆宗南用尽了最后一口气。 “爹——,爹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一回:天赐良机 第十一回:天赐良机 在父亲朋友的帮助下子刚处理完了丧事,心情悲怆的他每晚都会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玉心里却想着父亲。父亲的谆谆教导似乎还在耳边环绕。子刚答应过父亲要坚强,要照顾好妹妹贞儿,他越伤心贞儿就会陪着他伤心,所以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后子刚就不再提起父亲。 子刚已经十七岁,他铭记父亲说过的话,父亲要他走治玉这一行,但是举目无亲、初出茅庐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走进这一行。为了能进玉作坊,子刚辞了米铺的工作,但是时间一久他们的积蓄就用得差不多了,子刚又开始为生计烦恼。 贞儿知道家里的情况,虽然一日三餐都已经很成问题但她绝口不提这件事。师兄已经够烦了,她不想再让他为这种琐事烦心。这日回家,贞儿见子刚正在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 “哥,你在找什么呀?”贞儿走过去问道。 子刚从床底下爬出来,还顺手把一个大箱子也拖了出来。“我在找以前做的东西。” “好好的把这些拿出来做什么?”贞儿蹲下身子和子刚一起把箱子拉出床底。 “你也知道我们家现在的情况,我想过了虽然以前做的玉都不太好,但毕竟还是玉,如果拿去当的话肯定也值几个钱。”子刚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的玉堆在里面。子刚顺手拿起一件说道:“这是我七岁的时候做的,是最简单的玉斧。”他又拿起一件道:“这是我九岁时做的春晓玉牌。”子刚看到这些玉器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童年、少年,和父亲一起走过的岁月。 “哥,我们不卖这些。”贞儿听着子刚一一回忆着这些玉器的来历,每一件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子刚叹了口气说道:“贞儿,这些都是身外物。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我们的生计,就算我不吃饭你也要吃呀,我答应过爹要照顾你的。”子刚握着贞儿的手说道:“等哥哥赚到钱后一定把它们都赎回来,好不好?” 生活的窘困不得不走这一步,贞儿只能点头答应。“我帮你整理一下。” “好啊。”子刚伸手摸了摸贞儿的头发笑道:“真是哥的好妹妹。” 兄妹二人将玉器一件一件地擦拭,擦得亮亮的。忽然贞儿发现箱子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瓦罐,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只青玉做的玉兔。“咦?为什么这只兔子要分开放呢?” 子刚回头一看,那正是元葵小姐让自己做的玉兔。他忙接过来说道:“这个不能卖!” “为什么?”贞儿问道。 “这个......”子刚想起了那日元葵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头你再给我做个玉兔吧。我属兔儿。嗯......再过十日我还在这儿等!” 子刚叹了口气,心道:十日?我等了一年多都没有再见过她。“这个是一个朋友让我做的,还要给人家的。当然不能卖。”子刚把玉兔放在枕边道:“好了,都整理好了吗?明天一早我拿去当铺啦。” 贞儿数了数整理好的包袱,“一共四个包袱。哥,明天我跟你一块儿去。” “你这个小管家婆,是不是怕哥哥被人杀价啊?”子刚笑道。 “你那么老实,还是我跟你一起去才放心。”贞儿将沉重的四个包袱放在了桌上。 唐鹤琮从杭州到江苏已经有一个多月,可是那几个老行家却怎么也不肯松口。他一次又一次地登门造访,可都是空手而归。随行的人劝他算了不要再找,鹤琮心情烦闷便去了街市顺便逛逛玉器店,看能不能再找几个有手艺的人。 他走了几条街,看来看去江苏的玉器店的玉器大部分都是他找的几个行家做的,有些泄气的鹤琮将手中的一只玉碗放回了博古架。随从见了便道:“少爷,不如我们去当铺看看吧。” “当铺?”鹤琮转过头看着随从道:“去当铺做什么?” “有很多无名的手艺人会把自己做的玉器送去当铺,当铺收玉的标准要比玉器店低,说不定您能在哪儿找到一条潜龙呢!”随从笑道。 鹤琮想想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那就去看看吧。“好,我们去看看。”鹤琮走了几家大的当铺,看过当铺里已经成为死当的玉器,但没有几件能让他满意。眼看就到了下午,鹤琮走了一天也累了就准备回客栈,没想到自己客栈边上还有一件小当铺。反正正好经过,那就看一看。鹤琮走了进去,刚进门就看到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和当铺的朝奉讲价。 “四朝奉,您看看吧,这些青玉和白玉都不错,您再加点价吧。”男子说道。 朝奉摇摇头道:“我知道,但是你这些玉都不是名家所制,就算玉再好也没有用啊。” “你说什么呀?这些玉都是我哥用心做的,就算以前那些不好,但是这几件呢?”男子身边的少女手里拿着一块仿古玉璧和一尊犀牛樽道:“这几件都是我哥上个月才做的,手工精细,你去看看玉器店,有哪个能比我哥做得好?” 鹤琮听到他们在讲玉便走了过去,看到桌上放着一大堆玉器,顺手拿起一件来看。这件玉器手工简单一看就知道是习作,再拿起一件来这一件就比先前的那件要好一点,再拿一件又拿一件,一件比一件好。鹤琮不由地展开了笑颜,他拿起刚才少女所说的那两件玉器,那件仿古玉璧手工精湛,上面的玉钉每一颗都大小一致,没有深厚的功底是做不出来的。再看那件犀牛樽,望月的犀牛栩栩如生,樽身薄而透光,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玉料但手工堪称上乘。他看看那个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以他的年纪这些玉器会不会真的出自他的手呢? “这位小兄弟,听你妹妹说这些玉器都出自你手?”鹤琮很有礼貌地问道。 男子点头道:“是啊,这是些都是我做的。从五岁开始一直到现在,若不是生活所迫我也不会卖了它们。” “这位朝奉,你看看你能给多少钱?”鹤琮问那个朝奉。 朝奉想了想道:“全部加起来就一百两银子吧。” “一百两?我爹买这些玉料都远不止这个数呢!”男子包起包袱道:“妹妹,我们走。” “等等!”鹤琮忙拦住他们道:“小兄弟,我买!” “你买?”男子看看鹤琮道:“那你出多少价?” “这个不忙。”鹤琮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青白玉道:“我这里有块青白玉,想做一块玉牌。你帮我做一下,如果做得好,我把这些玉器都买了,价钱任由你开。” 男子皱了皱眉,和妹妹面面相觑。“这位公子,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鹤琮笑道:“如果小兄弟方便的话请让我跟你回去,亲眼看着你做。” 少女拉了拉男子的衣服轻声道:“哥,这人的话可不可信啊?” 男子想了想道:“反正那块玉是他的,我给他做就是了。”他对鹤琮说道:“好吧。” “哈哈,那太好了。”鹤琮双手作揖道:“在下唐鹤琮,未请教小兄弟您的尊姓大名。” “我姓陆,名叫子刚。” “啊,原来是陆兄弟。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鹤琮说道。 几人出了镇走出了几里地后才看到一个小村庄,子刚道:“就在前面了。” 鹤琮早就走得满头大汗,心道:早知道就雇辆车了,何必走那么多路!“那我们快走吧。” 到了家后,子刚便对贞儿道:“贞儿,给唐公子和这位大哥倒杯水。”他进了内室然后拿了一本破旧的图册出来道:“这位公子,您想要什么纹饰?” 鹤琮打开这本残破的图册,粗粗地看了看然后又合上了。“别的不要,我只要你帮我在这块玉牌的周边做如意海水。” “就做海水纹?”子刚看看那块玉,这是一块上好的昆仑玉。“这玉比较适合做浅浮雕,你就做海水纹可惜了。” “不要紧,你照我的话做就是了。”鹤琮把玉给了子刚。 “好,你跟我来吧。”子刚领着鹤琮进了内室。 内室里面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放满了治玉的工具和不同样子的刻刀。鹤琮心道:看来这家人的确是做玉的。再看子刚已经坐在台前做了起来,他娴熟的手法很快就用鲨鱼牙做成的刻刀勾勒出了海纹线条,然后再用坚硬的铁刀片按照刚才的纹路快速地雕刻起来。鹤琮越看越吃惊,他年纪轻轻但是手法却已经纯熟地像个有二十多年经验的老师傅。而且子刚下刀果断,快且准。唐鹤琮看到这里心里面已经有了决定。 “陆兄弟,不用刻了。”鹤琮叫了停。 子刚停下刀看看他道:“唐公子,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纹饰不合你心意?” “不!不是!”鹤琮忙摆手道:“你不要误会。我已经看出来了,你的手工技艺甚为高超,不知道陆兄弟可否屈就来我家的玉作坊做事呢?” “什......什么?”子刚愣了愣,他正到处寻找玉作坊的工作可是却处处碰壁,今天到底怎么了,从天上掉下这么个好机会?再看看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公子,看起来和那些满脸胡须的作坊老板不一样,是不是这个人拿自己打趣呢? 鹤琮看到子刚有所犹豫便马上递上了名帖,“在下唐鹤琮,是杭州五德玉作坊的主人。我家玉作坊缺人,这次来就是寻访有手艺的玉匠。今天终于被我找到了。” “我们少爷是杭州最有名的五德坊少东。”随鹤琮来的随从说道。 五德坊这么有名的玉作坊子刚当然听说过,而且也知道那里的少东是一个年纪很轻的人,没有想到今天这个被誉为玉石界青年俊杰的五德坊少东会到自己家来。“呃......我......”子刚面对突如其来的机会有些发懵。 这时候还是贞儿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的呀?” “这位小姐说的是。”鹤琮忙从兜里拿出一张三百两的银票道:“我说过如果做得满意,我会买下你所有的玉器。这里有三百两银子,你先拿着。明天我就让伙计写一份契约,陆兄弟看看若是满意,我们就定下来。你意下如何?” “我......”子刚看看妹妹贞儿,只见贞儿微微点头,“好吧。” “好!那我明天一早就拿契约过来。”鹤琮满心欢喜立刻和随从回去起草契约去了。 等鹤琮他们走了之后,子刚才缓过神来。“贞儿,那位唐公子的话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贞儿笑道:“哥,你终于能进玉作坊了,还是全国闻名的五德坊呢。” “贞儿,我......我有点不明白。”子刚困惑地问道:“为什么会选中我?” “哥,难道你忘了师傅临终所说的话吗?”贞儿重复着陆宗南的话道:“虽然你的现在的技法还不纯熟,但是以你的年纪有现在的成就已是难得。将来假以时日,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子刚,你自己就是一块上好的昆仑玉,千万不要埋没了自己的才华。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尽显你的才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陆子刚的名字。” “没错,没错!爹没有骗我!”子刚笑道:“贞儿,我终于能如爹所愿进玉作坊做事了。将来我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陆子刚的名字!” 鹤琮回到客栈忙不迭地亲自起草契约,他开出的条件可是一个有十多年经验老师傅的价钱。随从见了便问道:“少爷,那个陆子刚年纪轻轻,我们是不是对他期望太高啦?” “不!”鹤琮笑道:“我看得出来,他的技法极为纯熟。刚才在当铺,我看到他从小到现在做的玉器,他是个治玉的奇才。你说的没错,今天我找到了一条潜龙,我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人。”鹤琮很快就起草好了契约,兴奋得他一夜都没有睡好觉,生怕一夜间陆子刚会消失了一样。第二天一早,他就马上和随从坐着马车出城,去了陆子刚的家。 子刚看完了契约神色没有鹤琮想象的那么高兴,鹤琮忙问道:“陆兄弟,是不是条件不满意?我们还能商量。” “不,是条件太好了。”子刚看着鹤琮道:“唐公子,我年纪还轻,不想就这么一步登天。我爹跟我说过,一件好的玉雕是经过无数次的雕琢无数次的打磨才做成的。我希望我能从地做起,一步一步走的结结实实。” 鹤琮听了心中不禁叫好,“陆兄弟真是诚朴之人。好!我答应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二回:前程似锦 第十二回:前程似锦 唐鹤琮重新订立了契约,子刚看了之后对一切条件都很满意。条约定的月银已经足够自己和妹妹的生活,而且吃住都在作坊可以省下很多钱。不过唐鹤琮似乎没有答应把贞儿一起带去,子刚忙说道:“对了,唐少爷。我妹妹......”子刚看了一眼贞儿道:“我可不可以带我妹妹一起去呀?她也会一些简单的工序。” “当然可以!但是......”鹤琮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行都是男子。令妹可能......不过如果令妹不介意,可以在我们作坊的伙房做事。工钱好商量。” “好啊!好啊!这样我就能照顾我哥哥了!”贞儿很愿意去,无论做什么只要能在子刚身边照顾他就行了。 鹤琮见子刚已经答应这才松了口气,“那你们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尽快启程回杭州。” 当晚,子刚便和贞儿开始收拾行装。其实家里面家徒四壁,细软就没什么了,不过要带走的琢玉工具就有一大堆。父亲留下来的刻刀、磨具子刚都已经用顺手了,他都要一一带走。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贞儿便道:“哥,我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城里买点东西。” “噢,好啊。”子刚收拾了很久也累了,于是和贞儿早早地熄灯休息。 子刚的手伸到枕下摸出了那个青玉兔,心道:我离开了这里去了杭州,如果元葵小姐回来就找不到我了。不过......子刚翻了个身,心想道: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元葵小姐已经忘记了我,忘记了让我做的这只玉兔。陆子刚只是一个小小的玉工,元葵小姐是千金小姐,我与她能有几面之缘就已经是我的造化了,不过若是能将这玉兔亲手送给她的话那就更好了。子刚起身把玉兔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包袱,然后就睡下了。 亥时,明月高挂。贞儿听到子刚沉沉的呼吸声,确定他已经睡着了。于是她穿上衣服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出了门。贞儿这么早劝子刚休息就是为了能在这一晚去旧居辞别,明天她就要跟着子刚离开江苏去杭州了。 从子刚家到苏家老宅需要半个时辰的路,贞儿快步赶路终于到了外婆的旧宅。这里已经荒废了一年多,廊柱沉灰、杂草丛生,已然没有了当初的雕梁玉砌。站在荒芜的废居中,贞儿恍若隔世。这里曾经有她欢快的童年,小时候她们三姐妹经常来这里陪外祖母,那时候她们喜欢在这个院子里嬉闹,荡秋千、踢毽子,贞儿仿佛都能听到当时的笑声。 “姐姐,元蓁要走了。”贞儿不舍地说道:“蓁儿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你们。我想我是等不到了,这次蓁儿离开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不过蓁儿相信若是我们姐妹缘分未尽,就算我走到天涯海角你们都能找到我。”贞儿含泪环顾月光下的宅院,萧条、落败,一种黯然的忧伤涌上心头。“姐姐,你们到底在哪里呀?我好想念你们哪!” 子刚睡到一半就听到门“吱呀”一声,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贞儿从外头进来。“贞儿,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呀?” “哦,我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去看看。原来只是野猫。”贞儿忙找了个借口瞒了过去。幸好子刚没有再追问下去。 第二日一早,贞儿上街买了些干粮。下午他们就跟随唐鹤琮一行人离开太仓往杭州去了。 路上鹤琮和子刚闲聊起来,“子刚,你技艺非凡不知道师从何人?” “我没有拜过师,都是我爹教我的。”子刚说道。 “你爹?”鹤琮问道:“敢问令尊尊姓大名。” “我爹名叫陆宗南。”子刚笑道:“唐公子一定没有听说过吧?” 鹤琮惭愧地一笑道:“恕在下孤陋寡闻。” “不是你孤陋寡闻,是我爹从来未曾扬名。”子刚说道。 “看你的手法便可知令尊的琢玉功夫了得,怎么会未曾扬名呢?”鹤琮又些困惑。 “这个说来话长,而且也不想再提。”子刚不想提起让父亲命丧黄泉的原因。 鹤琮点头道:“好,不提。” 马车没走多久子刚就跑去问妹妹是不是口渴,或者问她是不是饿了。鹤琮见了笑道:“看来你这个哥哥很疼你的妹妹啊。” “贞儿又乖又懂事,现在她身边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当然要照顾她,疼爱她。”子刚说的很有责任感。 “我家里也有个弟弟,不过很淘气。都十七岁了还像个孩子,不过他琢玉的本事也不错,很多老师傅都说他有天赋。”鹤琮提起弟弟雉珩就很骄傲,“改日你们可要好好切磋一下。” 子刚认真地说道:“唐公子,我说过要从低做起。我会从最简单的工作开始,不会马上拿刻刀做玉。” 鹤琮微微一笑道:“我明白,我不会跟别人说。让你慢慢熟悉治玉的所有工序。” 唐雉珩在鹤琮离开的这段日子跟随曾显祖去了一次京师,朝廷的玉作坊为了采集运输的方便在全国几个大省会都建立了分作坊,而曾显祖就是杭州分作坊的主事。设在京城的玉作坊是交给景王朱载圳管理,朱载圳极好美玉,对手下的工匠的任命也颇为严谨,所有新进的工匠都要经过他的考核才能使用。 雉珩到了京城后就在驿馆等候景王的召见,这一日景王府派人来通传说景王会在今夜召见曾显祖和唐雉珩。雉珩虽然出生富贵也算见过世面,但要见朝廷的大人物还是头一遭,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晚上到了景王府后经人引领到了一间偏厅,管事的吩咐二人在此等候。可是等了很久都不见景王,雉珩有些着急起来。“曾大人,怎么王爷还没有来呀?” 曾显祖倒是显得很笃定,他喝了口茶笑道:“二公子不要急,王爷一向如此。我想这会儿他应该还在温柔乡里呢。” 这位景王朱载圳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的第四子,嘉靖皇帝生有八子但能活下来的只有皇三子裕王朱载垕和皇四子景王朱载圳。原先嘉靖皇帝册立出生仅两个月的长子朱载基为太子,但才两个月太子便夭折,追封为哀冲太子。之后又册立皇次子朱载壑为太子,可是没多久又夭折,谥庄敬太子。嘉靖皇帝笃信道教,他找了高人指点,高人只告诉皇帝一句话“二龙不相见”,所以此后嘉靖皇帝就再也没有册立太子。在明朝不立太子是国家的大事,这代表着国本不明,大臣们屡次上奏都被固执的嘉靖皇帝驳回。太子之选不明,所以仅存的两位皇子都有希望,而且两人只相差一个月。嘉靖皇帝十分迷信,他坚持认为自己的儿子会克自己,所以很少见两个儿子,对他们的事情也不太过问。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有意无意地问内廷太监几句关于皇子的情况,从问话的频繁程度来看似乎年幼一点的景王更为皇帝所关心,所以那些善于察言观色的大臣们纷纷前来攀附景王。 曾显祖喝了太多茶,有些内急便告诉雉珩不要乱跑他去去就回。雉珩在偏厅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华衣男子走了进来,这人唇红齿白,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 “咦?曾显祖呢?”来人一进来就问道。 雉珩还以为是前来通传的管事,便说道:“曾大人内急,去了茅厕。” “哦。”来人将雉珩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就是曾显祖引荐的那个治玉神童?” “神童?”雉珩愣了一下,他可不知道曾显祖在写给景王的奏疏里面是怎么描述自己的,不过“神童”二字似乎有些夸张。雉珩笑了笑说道:“那是曾大人过奖了。敢问这位兄台,景王殿下何时才能见我们?” “兄台?”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景王殿下现在就在接见你呀。” “啊?”雉珩忙跪了下来,“草民唐雉珩参见景王殿下。”在雉珩看来景王一定是个留着胡子、老成的男人。眼前这个白净书生模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王爷。 这时候曾显祖回来了,一看到景王便上前叩首,“微臣曾显祖,叩见景王殿下。” 景王坐在主座,笑道:“曾大人,你带来的人还真是有趣。都起来吧,不用拘束。” 曾显祖和雉珩起身站在一旁,曾显祖说道:“殿下,这位就是臣想您提及的那位治玉高手唐雉珩。别看他年纪轻轻,但治玉的功夫却是了得。臣想,如此能匠若不为朝廷所用,岂不是浪费了人才?所以今日特地引荐,请王爷定夺。” 景王微微点头,道:“嗯,今儿天晚了。你明天带他过来。在我这儿做一件玉器看看,若是好我自然会用。” “多谢王爷!”曾显祖拉了拉雉珩的衣袖,轻声道:“喂,快谢谢王爷。” “草民谢王爷赐予机会。”雉珩作揖深深摆道。 出了王府,雉珩紧张的心情才平复。“哎哟,这位景王怎么这么年轻?” “那当然,景王殿下不过十八九岁。”曾显祖笑道:“你以为呢?” 雉珩“嘿嘿”笑了笑,“对了,明天王爷会让我做什么呀?” “王爷会给你命题,你照着自己想的做就行了。”曾显祖信心满满地说道:“我看过你的玉雕,一定能过关的。放心!” 第二日,雉珩到了景王府。景王拿了一只鸟笼子过来,然后给了雉珩一块和田白玉。“我要做一块金丝雀玉牌,后面还要刻有诗文和我的私章。”说着就把自己的私章盖在白纸上给了雉珩。小小一块玉牌要在上面刻花鸟还要刻字和印章,这个题目可不简单。雉珩把玉牌拿过来看了看,目测整个纹饰的格局。然后就动刀刻了起来,景王派了人守在这里自己则不知道去了哪里。 雉珩日以继夜工作了三天三夜,才将一块雀鸟临松玉牌做好。景王拿过来看了看笑道:“不错,不错。以你的年纪能在短短三日做出这块玉牌实属不易了,曾显祖果然没有推荐错。” “殿下,唐雉珩是民间有名的玉作坊五德坊的二公子呢。”曾显祖说道。 “哦?你是五德坊的人?”景王赞道:“五德坊出产的玉器和宫廷御用物件不相上下。原以为五德坊全靠一般老师傅,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年轻的后生。曾显祖,唐雉珩就留在杭州当差吧。你要替我好好栽培!本王正有意举办全国的琢玉大赛,我很看好这个唐雉珩。” “是!微臣一定用心栽培。”曾显祖应道。 雉珩顺利进了朝廷的玉作坊,从景王那里出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尽快回杭州。曾显祖有事留在京城要晚些回去,所以雉珩就带着人先行回到了杭州。 雉珩回来的时候鹤琮还没有从江苏归来,雉珩将喜讯告诉母亲后就立刻去找果儿。果儿知道雉珩回来也匆忙赶来询问情况,两人在花园不期而遇。 “你回来啦?”果儿跑过去问道:“怎么样?结果如何?” 雉珩把脸一沉说道:“唉~~我果然是井底之蛙,出了五德坊就什么也不是了。” “不会吧?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呀?”果儿有点不太相信。 雉珩苦着脸说道:“你不知道,那里高手如云。我做的东西景王殿下就看了一眼,还直摇头呢!”他抬头看着果儿说道:“果儿,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不是!不是!”果儿连连摆手道:“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你做的玉器我就很喜欢呢!现在想想宫廷的玉作坊也没什么好的,吃着朝廷俸禄哪儿有在自家自由呢?不去也罢!”果儿信以为真,生怕一句话说不好就让雉珩伤心难过。看到雉珩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副颓丧的样子,果儿便坐在他身边安抚道:“别难过了,你已经尽力了。” “二少爷,二少爷!”这时候一个家丁匆匆跑来,“二少爷,夫人说要大摆筵席庆祝您顺利进入朝廷的玉作坊。让小的来问您需不需要请您的几位好友。” “告诉娘,一切从简吧。不要这么声张啦。”雉珩抬头吩咐道。家丁回去复命了,雉珩回过头去看果儿,就看到果儿怒目圆睁地看着自己。“果儿......嘿嘿,我逗你玩儿呢。” “唐雉珩!你......你以后再也不要跟我说话啦!”果儿转身就气呼呼地跑了。 “喂!果儿,别生气呀!我错了还不行吗?”雉珩忙追了出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三回:筹办宴席 第十三回:筹办宴席 鹤琮回来后得知雉珩顺利进入了宫廷玉作坊,还得到景王殿下的赏识,心中万分高兴。他先将子刚兄妹安顿在五德坊里面,然后就匆匆回家。 “大哥!我不负你所望,顺利过关!”雉珩笑道:“你弟弟我还被曾大人说成治玉神童呢!” “你不要骄傲。”唐夫人摇着头说道:“你现在就快去朝廷当差了,到了那里要懂得收敛,不要像在家里一样,口没遮拦的。” 鹤琮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是啊。朝廷的差事难当。我不要你加官进爵,只要你在那里用心学治玉,将来做出上好的玉作。” “知道了,哥。”雉珩点头道:“我到了那里不说话,就工作行了吧?” “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想给雉珩摆酒宴庆祝此事。”唐夫人说道:“可是你弟弟说不想太声张,你替我劝劝他。” 鹤琮想了想道:“庆宴还是要办的,这对我们五德坊来说是件好事。但雉珩说不想铺张,那就请些行内人和朋友吧。我算算大概十桌酒席就行了,明天我就去日进升定位子。” “为什么要去日进升?我喜欢天和楼的菜式。”雉珩说道。 唐夫人笑道:“你这孩子,你哥特地选日进升就是为了给你讨个好彩头。这都不懂。”唐夫人对鹤琮说道;“鹤琮,你去办吧。虽然说不铺张,但也不能失了我们唐家的身分。还有,下个月初给工人们发红包,算是东主有喜吧。” “好,我知道了,娘。”鹤琮马不停蹄地去了日进升。 唐家要在自己的酒楼摆酒宴,日进升的老板不敢怠慢。同鹤琮议定了菜式和时日后,老板恭恭敬敬地将鹤琮送出酒楼。鹤琮见这里离自己的玉君德很近于是就顺便过去看看,查看过帐目之后鹤琮正想离开就遇到了一位朋友。 “鹤琮兄,我找你找了很久。来了好几次,你的伙计说你去了江苏。”那人一进门就拉着鹤琮说道。 “谭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啊?”鹤琮问道。这人是买卖玉石籽料的商人,有时候手上有好的石料就会卖给五德坊。 “我手上有一块上好的石料,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来!”谭公子拉着鹤琮就走。两人来到一间仓库,“鹤琮兄,我无意间得到一块上好的籽料,我看过里面很可能是种好的羊脂玉。就在里面。”他领着鹤琮进了仓库,就看到一块大青石放在当中。“鹤琮兄,你阅石无数,上上眼吧。” 鹤琮蹲下身子仔细地看那块石头,从它的裂纹还有纹理仔细分辨这块石料的价值。鹤琮看了很久,终于站起身来。但是却显得很犹豫。 “怎么样?鹤琮,我没看错吧?”谭公子问道。 “嗯,的确是一块上好的石料。”鹤琮微微点头道:“不过我不能要。” “为什么?这么好的籽料很难得到的。”谭公子说道:“不如我便宜点卖给你好了。” “怎么?你很急着用钱吗?”鹤琮问道。 “呃......”谭公子皱了皱眉道:“不要管我是不是等钱用,反正这是块好料,你不要的话有的是人要。” 鹤琮摇摇头道:“我看没人敢要你这块料。”他绕道石料背后指着靠下一块不惹人注意的地方道:“这里有一块朱砂,虽然很模糊但我看得出来,这是朝廷选的石料。朝廷的石料是不容许买卖的,你从哪里得来的?赶快送回去。” “我......”谭公子结结巴巴地说道:“鹤琮,你不买就算了。但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谭公子,这事可大可小。你先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石料。”鹤琮追问道。 谭公子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不是我偷的,只是捡来的。那日我和随从去苏州看几块原石,但没看中。我回来的途中正好看到官道上有官兵押送石料往京城的方向去,我们跟在他们后面。一日夜里他们连夜赶路,不知道为什么就遗漏下了这块石料。我们跟在后面就发现了,我很久没找到好的石料了,所以一时起了贪念就......”谭公子焦急地说道:“唉~~现在不捡也捡了,已经说不清楚。” “你别着急,赶快把石料送去官府。”鹤琮说道:“就说是你在路上捡到的。” “官府不会相信的!”谭公子摇着头说道:“都怪我一时起贪,这回死定了。” “别担心。”鹤琮安慰道:“你也是一时做错而且有悔意,我会替你作证。” “真的?”谭公子如释重负,“那就太好了,有五德坊的少东为我作证,我这次一定能脱身。谢谢鹤琮兄!” 鹤琮和谭公子从库房出来,谭公子硬是要拉着他去吃酒。鹤琮要回家向母亲禀报筵席的事情,就婉言拒绝了。他一路回家正好经过凤仪阁,春嬷嬷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鹤琮。 “唉呀,唐公子。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来我们这里呀?”春嬷嬷拉着鹤琮的胳膊不肯放。 鹤琮尴尬地笑道:“我这些日子很忙,所以就没有来。” “唐公子,您难道忘了我们这儿的绛雪姑娘了吗?她对您可是日思夜想呢。”春嬷嬷笑吟吟地说道:“不如今日好好叙叙如何?”说着就把鹤琮往凤仪阁里面啦。 如果春嬷嬷不说,鹤琮倒是的确淡忘了凤仪阁里面还有一个绛雪姑娘。春嬷嬷一说他立刻想了起来,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拉进了凤仪阁。 凤仪阁里夜夜笙歌,绛雪自从那一晚之后春嬷嬷就再也没有叫她去见客。后来才听说是唐鹤琮包下了自己,除了他之外不容许春嬷嬷让其他男人见她。绛雪从心里感激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唐公子,可是等了一个多月都没有见他再来这里,就算想说声感激都没有机会。 绛雪今日又是一个人在房里看书,那本《漱玉词》已经看了三遍。虽然说有像唐鹤琮这样的好人把自己包了起来,但日日对着四壁也是一种孤单。 “绛雪,绛雪!接客啦!”春嬷嬷喜上眉梢地推门进来。 绛雪听了心中不由一惊,“春嬷嬷,不是说好了除唐公子外我不用再接别的客人了吗?” “是啊,是啊!”春嬷嬷把绛雪按在梳妆台前道:“这次来的不正是唐公子吗?你快些梳妆打扮,一会儿我就带公子过来。你快一些啊!”说着就出去招呼鹤琮。 一听到是唐公子来了,绛雪突然有一丝喜悦。难道是可以亲自向唐公子道谢所以才高兴?绛雪拿起胭脂对着镜子愣了一会儿,最后却放下了胭脂。 “唐公子啊,我们绛雪姑娘正在梳妆,您先喝杯茶。”春嬷嬷奉上了上好的龙井笑道:“唐公子啊,刚才绛雪姑娘听到您来了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是吗?”鹤琮淡淡地一笑问道:“绛雪姑娘最近好吗?” “我照公子的吩咐,给绛雪吃好的用好的,而且不让其它男人碰她呢。不过呢......”春嬷嬷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我们绛雪心系公子,公子许久不来我们绛雪越来越不开心了。”春嬷嬷添油加醋地说给唐鹤琮听。鹤琮想起那晚的绛雪,心里面倒又生起了怜爱。 绛雪的侍女小西走了过来道:“春嬷嬷,姑娘说她已经好了。” “唐公子,绛雪姑娘打扮好了,您随我来吧。”春嬷嬷带着唐鹤琮就往绛雪房里去。“绛雪,唐公子来啦!”春嬷嬷推开门抬头一看就看到绛雪丝毫没有装扮,和刚才一个样子。“你......你怎么......”春嬷嬷忙对着鹤琮说道:“抱歉啊唐公子,绛雪她......” “这样很好啊。”鹤琮笑了笑说道:“不要紧。” “那我就不打扰唐公子你啦,你们慢慢儿聊。”春嬷嬷说完就出去关上了门。 春嬷嬷走后绛雪就向鹤琮行了个礼道:“绛雪谢过唐公子。” “谢?谢什么?”鹤琮笑着问道。 “若不是公子,我......”绛雪不好意思说下去,“总之绛雪要多谢公子。” “别这么客气,坐啊。”鹤琮坐了下来,“听春嬷嬷说你......”鹤琮不好意思说出春嬷嬷跟自己说的话,“你的气色好象不太好。” “整日呆在这里,有点闷罢了。”绛雪淡然一笑。 鹤琮回头看到书桌上放着那本《漱玉词》,便说道:“那日我就看到你在看这本书。” “已经看第三遍了。” “你很喜欢易安居士的词吗?”鹤琮随手翻了几页。 “嗯,很喜欢。”绛雪微微点头道:“不过也因为我不能出去,小西又不懂这些,所以买不了其它的诗词集。” 鹤琮点头道:“你喜欢诗词?那我以后带几本来给你,也好给你解解闷。” “那绛雪就先谢过唐公子了。”绛雪笑着说道。 “你别老是谢我,这些都是举手之劳而已。”鹤琮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还要回去陪母亲吃晚饭。“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听到鹤琮要走绛雪有些失望,“绛雪送公子。” “不必了。”鹤琮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对了,你会弹琵琶,是吗?” “是。”绛雪点头道:“公子为何这么问?” “过几日我会在日进升为舍弟举办酒宴庆贺,如果绛雪姑娘同意我想请你前去助助兴。”鹤琮忙接着说道:“不过如果绛雪姑娘不愿意那就......” “能为唐公子出点力,绛雪义不容辞。”绛雪说道。 鹤琮微微点头,“好,那我跟春嬷嬷说一说。如果没有问题,我会派人通知你。我先走了,姑娘保重。”说完就转身离去。 鹤琮忙着宴请客人的事情,还亲自写了请帖派人送去。唐夫人对这次的宴席极为看重,这日鹤琮便陪着母亲到日进升试菜,唐夫人还改动了几道菜式。等到回去的时候路过街边一间书店,鹤琮想起了答应绛雪给她买诗词集,便对母亲说道;“娘,我突然想起一点事情要去玉君德,您先回府吧。” “嗯,那你早点回来。”唐夫人嘱咐了几句后就起轿回去了。 鹤琮走进书店,随意看了看。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问绛雪喜欢什么样的诗词,于是就只能按照自己的喜爱来挑选。他买了柳永的《乐章集》、五代时的《花间集》、李之仪的《姑溪词》还有欧阳修的《六一词》和秦观的《蓼园词选》。 店掌柜笑着对鹤琮说道:“唐公子,您真是一代儒商呀。生意这么忙还买这么多书看。” 鹤琮笑笑没有回答,他拿着买的书刚走出书店就觉得疏忽了一件事,便又折回了日进升。掌柜的看到鹤琮折返忙问道:“唐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是啊,我疏忽了一件事。”鹤琮环视了一下整个酒楼,看到大堂的东侧有一间房间,他立刻走了过去打开房门。这间房间是一间雅间,还有一扇门通向酒楼的后院。鹤琮似乎很满意这间房间,“掌柜的,宴席那天替我腾出这间房。” “没问题,唐公子。”掌柜的问道:“唐公子是不是想用这里给唐夫人休憩用呢?我马上命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我到时候会请一位朋友前来助兴,不过她不方便露面。”鹤琮在这间房里走了一圈指着窗台那边道:“在这里摆上些花,要清雅一点的。” “是!在下一定照办。”掌柜的应道。 “还有。”鹤琮转过身来对掌柜的说道:“到时候我朋友不会从正门进来,我会安排她从你们酒楼的后门经过后院进来。你把后院收拾一下。” “是!是!”掌柜的连声应道。不过看鹤琮如此紧张,掌柜的不免好奇起来,“呃......不知道唐公子请的是什么人啊?好像很重要似的。” 鹤琮淡淡地一笑道:“只是朋友而已。你照着做,过几天我再来看。”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四回:结交官府 第十四回:结交官府 鹤琮回到家姚管家让他马上去书房,说是唐夫人找他。鹤琮赶到书房问道:“娘,您有事儿找我吗?” “嗯,坐。”唐夫人让儿子在自己对面坐下,然后就问道:“我听说你这次去江苏只带了一对兄妹回来,是不是?” “是啊,娘。”鹤琮应道。 “你不是去找老师傅的吗?怎么带回一个年轻人?我问过作坊里的师傅了,他现在做最简单的工作。”唐夫人问道:“儿子,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鹤琮笑道:“娘,您放心。我不会把没有用的人留在作坊里,作坊的事儿就让我做主吧。” 唐夫人微微点头道:“作坊的事情一直由你负责,但是将来迟早要交给你弟弟雉珩,我也想你能多招揽几个能工巧匠来协助他。” “我知道了,娘。”鹤琮笑道:“我会替雉珩打好基础,将来他接手后也能顺顺利利。” “你知道就好!”唐夫人说道:“今后多找些老师傅来,你爹苦心经营的五德坊玉器不可以出任何的岔子。” 鹤琮从母亲那里出来后就去了玉作坊,作坊离唐家有些距离。鹤琮到了那边正好赶上作坊里的工匠们吃饭,工匠们看到少东家来了忙都起身。 “不必拘礼,都坐下来吃饭吧。”鹤琮走到玉作坊管事儿的钱会文面前说道:“文伯,你跟我出来一下。”文伯跟着鹤琮出来,鹤琮轻声问道:“文伯,新来的那个陆子刚做得怎么样?” 文伯点头道:“挺好的,年轻人什么都肯做,吃得起苦。不过才短短几天,看不出什么资质来。” “嗯。”鹤琮微微点头道:“文伯,我知道小秦就快不做了。今后他打磨玉器的工作就让子刚负责吧。” “啊?把最后一道打磨的工序让他做?”文伯皱了皱眉道:“这太冒险了吧?” 鹤琮笑道;“你放心的让他做吧,我心里有数。”说着就转身离开了,鹤琮为什么要子刚去做最后一道打磨的工序呢?那是因为最后打磨的时候玉器已经是成品,子刚可以看到很多成形的玉器作品,这对他今后的发展很有好处。鹤琮用心良苦,为的就是能培养出一个玉器名匠,将来能为雉珩所用。 经过后院的时候,鹤琮听到有劈柴的声音。他转过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一堆干柴中间,那人正是子刚的妹妹贞儿。鹤琮刚想过去就看到子刚跑了过去。 他一把拿过贞儿手里的柴刀说道:“你歇一歇,我来吧。” “不要了,你忙了一天你才应该歇一歇。”贞儿不让哥哥拿自己的柴刀。 “你听话!手会变粗的,将来可嫁不出去啊!”子刚硬是把柴刀拿了过来。 “哈哈~~好一对感情深厚的兄妹啊!”鹤琮摇着扇子走了过去。 “大少爷。”兄妹二人唤道。 鹤琮笑道:“听他们说你们兄妹二人在这里很勤快,什么事儿都做啊。”鹤琮看了看贞儿道:“特别是你,贞儿。伙房的大嫂说你什么事都抢着干呢。” “大少爷给我哥哥机会进玉作坊工作,我当然要努力工作来报答大少爷的知遇之恩。”贞儿认真地说道。 鹤琮摆摆手道:“言重!言重!你哥哥若不是有才能,我也不会白白养着他呀。”他站起身来看了看贞儿的手道:“不过你哥哥说得没错,女孩儿家应该爱惜自己的手。以后这种粗重的活儿就不要做了,去厨房里面帮个手就行了。我会跟伙房的大嫂说的。” “谢谢!谢谢大少爷!”子刚连声感激道。 “你们兄妹二人还真是奇怪,我选了哥哥来做事,妹妹就连声感谢。我让妹妹不要做粗活儿,哥哥也谢我。你们哪......”鹤琮摆着扇子微笑道。 “谁这么奇怪?”一个声音从外边走进来,鹤琮一看正是弟弟雉珩。雉珩走进来看到子刚兄妹便笑道:“这两位就是大哥你千里迢迢从江苏请来的吗?” “是啊。这位就是陆子刚,这位是子刚的妹妹,贞儿。”鹤琮介绍道:“子刚,这是我弟弟,唐雉珩。” “哦!原来是二少爷。”子刚用羡慕的眼光看着雉珩道:“恭喜二少爷晋升宫廷玉匠。” “咦?你也知道?”雉珩笑眯眯地说道。 子刚笑道:“二少爷是琢玉高手,人人尽知。我刚来这里没几天,也看到二少爷的杰作。真是手工精细啊!” 鹤琮笑着摇摇头道:“子刚,你过奖了。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对了,过几日我就会在日进升给雉珩摆酒宴,到时候作坊里的师傅们都会去的,你们兄妹也一起来。” “啊?这不太好吧?我们毕竟才来不久,而且也不是老师傅。”子刚说道。 “不要紧,你们是我的朋友。”鹤琮已经表明了子刚在这里不同的身份。 从五德坊出来,雉珩就问鹤琮道:“大哥,你对这个陆子刚怎么就是高看一眼呢?刚才文伯还跟我说你让他去做打磨的工作呢。” “我对他高看一眼自然有我的道理。”鹤琮笑道:“你以后就会知道啦!对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不是说宫里让你们做一件大型玉雕吗?” “籽料还没运过来呢。”雉珩摇着头说道:“一天都没怎么做事,就早点回去陪娘吃饭。可回去后才知道你来了这里。” “籽料还没到吗?”鹤琮皱了皱眉道:“早几天就该到了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大哥,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雉珩不想再提工作的事情,“曾大人说了,明天就回到了。而且押送籽料过来的还是个大人物呢!” 鹤琮看着雉珩问道:“大人物?谁呀?” “当朝首辅严嵩的义子,赵文华。” 赵文华何许人也?他是工部右侍郎赵煦的儿子,赵煦是严嵩的党羽,和严嵩关系极好。赵文华十五岁的时候,严嵩就收了他为义子,现在在工部做一个小官儿,别看他官儿不大但巴结的人还真不少。这一次他就负责运送玉石籽料到了杭州,路上出了一些事情所以耽误了。 赵文华刚到达杭州就立刻接见了杭州知府,还没坐定就问道:“知府大人,你可知这里有一个五德坊?” “知道啊!杭州有名的玉作坊。”知府笑吟吟地问道:“大人是想买玉?” “不!你立刻招五德坊的主人,唐鹤琮来见我。”赵文华马不停蹄地说道。 杭州知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位赵大人一来就要见唐鹤琮呢?他马上亲自去了五德坊找唐鹤琮,可是这日鹤琮呆在家里没有去五德坊。杭州知府又急匆匆地跑去唐府找。 这日唐夫人身上不舒服,鹤琮担心母亲就没有去作坊,而是呆在家里伺候汤药。听到知府有急事找他自己也愣了,躺在床上的唐夫人问道:“知府大人有什么急事找你啊?” “儿子也不知道。”鹤琮把手里的汤药交给果儿道:“果儿,你服侍娘吃药,我去看看。” 唐夫人吃了几口药后便对果儿说道:“果儿,过去看看。” “是,夫人。”果儿放下汤药就跟了出去。 鹤琮来到客厅就看到知府大人满头大汗地等在那里,看到他过来忙迎了过来。“唐公子,快跟我走一趟衙门吧。” “衙门?”鹤琮更是一头雾水,“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知府知道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忙解释道:“是朝廷来的赵大人,邀请您过府。”知府拉着鹤琮的手就走。 “赵大人?哪个赵大人?”鹤琮跟着知府往外走。 “就是严嵩严大人的义子,赵文华赵大人。”知府一边走一边说道。 “是他?”鹤琮昨天听雉珩提起过这个人,但是就算要找也应该找雉珩呀,怎么会找自己?鹤琮一肚子狐疑跟着知府到了衙门。 知府带着他去后衙见赵文华。赵文华一看到唐鹤琮立刻笑脸相迎,“哎呀呀,唐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赵大人。”鹤琮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这个赵文华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长得也是白白净净。不过他对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他们以前从来不认识。 赵文华和唐鹤琮进了内室,“我这次能顺利将玉石籽料运到杭州,多亏了唐公子相助呢。” “我?”鹤琮一脸茫然,“在下真的不明白大人您在说什么。” “哈哈~~”赵文华喝了口茶问道:“唐公子可认识一个名叫谭从义的人?” “谭公子?认识,也算是朋友。”鹤琮点头道。 “那就对了。”赵文华笑道:“在下奉皇上旨意从新疆护送一批玉石籽料回京,途经杭州驿道不慎将一块重要的羊脂玉石遗落。那位谭从义碰巧捡到......” “哦!就是那块籽料啊!”鹤琮想起了当日的事情。 “哈哈~~记起来了吧?”赵文华笑道:“多亏了唐公子对谭从义晓以大义,才使谭从义将原石交公,我也因此逃过了渎职之罪。谭从义与我谈论起此事,说到是唐公子你的一席话才令他茅塞顿开,所以此次护送玉料来杭州,我一定要亲自拜谢唐公子。”说着赵文华就站了起来,双手作揖道:“理应登门拜谢,但怕贸然上府有所唐突,所以在下就在这里谢过唐公子了!” “大人!”鹤琮忙站起来双手托住赵文华的双肘,“折煞草民了。” 两人寒暄一番后鹤琮始终没有让赵文华行拜谢之礼。赵文华笑道:“唐公子家的五德坊和玉君德名满全国,在下有幸与唐公子结交实在是万幸。” “大人过奖了。”鹤琮谦虚地说道:“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在下只不过是一介草民,怎敢与大人结交?” 赵文华摆摆手道:“别这么说。我刚受命协助景王殿下打理工部名下的治玉作坊,什么都不懂。将来有的是机会向你们这些行家请教呢,还希望唐公子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鹤琮总觉得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听说令弟刚刚进朝廷的玉作坊?”赵文华问道。 “正是!”提到弟弟鹤琮还是极为谨慎,“舍弟唐雉珩,如今在杭州曾大人手下做玉匠。” 赵文华微微点头,“素闻唐门双杰,令弟的手艺就连景王殿下也赞不绝口呢。将来一定有所作为!”其实赵文华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只要唐家和他修好,将来唐雉珩的前途无量。 鹤琮在生意场上打了几年交道,也知道他的隐意。“那么在下就此先谢过大人,望大人日后多多提携。”为了弟弟的前途,鹤琮还是愿意带着假面具做人。 “这是怎么话说的?今日明明是我谢你,怎么成了你谢我啦?”赵文华笑道,“我会在此逗留几日,过几日我义兄也要来。你我这么投机,届时一定替你引荐。” 赵文华的义兄?那不就是严嵩的儿子严世藩?鹤琮对这个人可没什么好感,但是赵文华这么说也只好顺着他,“那就多谢赵大人了。” 鹤琮从衙门回来,一回来就被人叫去见母亲。唐夫人看到儿子忙问道:“去了这么久?那个赵文华找你做什么?” “娘,你怎么知道的?”说着他便看了看一旁的果儿。 雉珩见了便道:“大哥,您也莫怪果儿。娘担心你才让果儿偷听你们说话的。那个赵文华刚到杭州怎么马上要见你呢?我刚听到的时候也是一肚子疑问。” “没事的。”鹤琮把刚才的事情叙述了一下,听了鹤琮的解释唐夫人和雉珩才放下心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五回:责备 第十五回:责备 鹤琮与雉珩等母亲睡下后才离去,鹤琮一出门果儿就跟过来问道:“大少爷,真的没事吗?严家的人......” “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事。”鹤琮转过头有些责怪地说道:“果儿,我知道你关心我也关心我娘,但是娘今天身上不舒服,你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看,娘的神色比上午差多了。” 果儿受到鹤琮的责备有些难过地低下头来,雉珩慢一步出来听到鹤琮的话后就说道:“大哥,你怎么能怪果儿呢?是娘让她这么做的,难道你让她不听娘的话吗?” “二少爷,是我不对。我不该把赵文华的事情说出来。”看到雉珩为自己顶撞鹤琮,果儿忙拦着雉珩。 “你只是实话实说,难道瞒着娘就是为她好?”雉珩看着鹤琮道:“如果娘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而被叫去衙门,她一定会急得吃不下饭的!” “但是......”鹤琮想反驳,但一想雉珩说得也没错。总之今天果儿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鹤琮叹了口气,道:“果儿,刚才我的话重了。你别放在心上,我也紧张娘的病。” “不!是我的错,大少爷。我以后会注意的了。”果儿说道。 鹤琮拍拍雉珩的肩,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赵文华要在这里留段日子,可能会去你们那里。这个人......”鹤琮根本就摸不透赵文华,“总之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知道了,大哥。”雉珩也觉得刚才的语气有些不妥,所以也低声应道。 “我先回房了。”鹤琮转身离去。 等鹤琮走了雉珩转过脸看果儿,她脸上有着委屈也有着内疚。“果儿,陪我看星星,好吗?”雉珩想让果儿开心起来, “你为什么顶撞大少爷?他也是关心夫人。”果儿对着雉珩就埋怨道:“大少爷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唐家、为了你。你不可以这样跟他说话!” “我......”雉珩听了心里那叫一个郁闷,不过他看果儿似乎比自己还要郁闷,就陪着笑脸说道:“好,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今天晚上星星特别亮,来,陪我看一会儿吧。”说着便拉着果儿到后院看星星。 果儿无精打采,坐了一会儿后就说累了要回房去。“果儿,大哥的一句话至于让你这么上心吗?”雉珩也不高兴起来。 “你说什么呢?”果儿回过头皱着眉说道:“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回去了。” “你别走!”雉珩拉住她,“其实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了。从小到大你对我和大哥的态度就不一样,别人看来我们两个无话不说,感情甚好。可是事实上呢?你一直喜欢我大哥,是不是?” “你胡说!”果儿矢口否认,“你......你今天怎么了?刚刚才顶撞了大少爷,这会儿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找惹我,我不理你!”说完转身就跑。 雉珩追上去拽住她,“我为什么顶撞大哥?我是看到你受了委屈才说的,可是你只关心大哥的心情,你有没有关心过我的心情?” 果儿挣开雉珩的手,“我不要听你说话,我要回去睡觉了。” “果儿,大哥根本不喜欢你,你不要想着他了。”雉珩档在果儿面前。突然果儿眼睛一红,竟然哭了起来。而且颇为伤心,从小到大雉珩最怕的就是女孩子哭,看到果儿梨花带雨般地哭泣他立刻慌了手脚,“果......果儿,别、别哭呀!我不好,我说了一车废话,我不说了好不好?你别哭,别哭啊!” “我讨厌你!”果儿推开他就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雉珩担心她也跟着进去,就看到果儿趴在桌上呜咽哭泣。他坐在果儿身边手足无措,“果儿,我该死!我烂嘴巴!你别哭了......” 果儿尽情哭了一会儿后便抽泣着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经肿得像桃儿一样了。“我知道......我知道大少爷是人中之龙,根本不会对我......”果儿用哭红的眼睛瞪了雉珩一眼说道:“那也不用你来告诉我呀!”雉珩看到果儿哭着这样儿了还冲着自己发脾气,而且那副模样让人又爱又怜,不禁笑了起来。“你还笑?这回好了,我有把柄抓在你手上了,你尽情笑吧!把你嘴也笑歪!” “好,好。我不笑。”雉珩忙止住了笑容,“这件事就是烂在我肚子里面我也不会对别人说的。”雉珩发誓道:“如果我说了,就肠穿肚烂!” 果儿又瞪了他一眼,道:“口没遮拦,你肠穿肚烂了还不是要我来服侍你?脏死了。” “果儿,其实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啊?”雉珩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错的呀,堂堂二公子,都说唐门双杰,我也算一个啦!”雉珩嘴上最然是打趣地说笑,但实际上却是在试探果儿的口风。 果儿倒是没有意识到这点全以为雉珩在说笑,“你呀?想都没想过,唐门双杰?你自己想想,有多少事情都是大少爷先替你打点好的?虽然说你对治玉有天赋,但如果没有大少爷,你也很难出名呢!” 雉珩一听心里凉了半截,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啊,你这么一说倒也有道理。那好,我一定会在朝廷的玉作坊里面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名堂,到时候我就用大红花轿来抬你。” “等你有这么一天再说吧!”果儿根本没把雉珩的话放在心上。 雉珩从果儿房里出来,走在夜空之下四处寂静,可是他耳边始终环绕着果儿的那句话。现在回想起来,很多事情的确是大哥为自己打点好了一切,他能在玉石界有一席之地也是靠大哥的悉心栽培和潜心造势。想一想,有哪家玉作坊肯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雕刻一块价值连城的玻璃种翡翠?又有哪家玉作坊在选择作品参加公选的时候会让选一个十五岁少年作的玉雕?如果不是大哥的坚持和信心,他唐雉珩可能现在还是一个在玉作坊里仅仅把治玉作为兴趣而不是事业的小公子。大家都说唐门双杰,他这一杰的确是大哥帮着他成名的。雉珩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原来以为自己天生有才必有用,到头来还是需要旁人的协助。果儿无心的一句话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看来今后是应该靠自己的能力闯一番天地了。 鹤琮这天特地到了离凤仪阁最近的一家玉君德,他虽然是在看账本但眼睛时刻留意着街上的人流。突然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忙跑上前去叫住了这个人。 “小西姑娘,请留步。”鹤琮等了大半日就是为了等绛雪的侍婢小西。 小西转过身来就看到鹤琮向自己跑来,“咦?这不是唐公子吗?” “小西姑娘,请来我铺子歇一歇,我有点东西向托您带给你家姑娘。”鹤琮将小西带进了玉君德,他从账房的抽屉里拿出了几本书,说道:“这些书劳您带给你家姑娘。” 小西看了看笑道:“公子为何不亲自交给我家姑娘呢?” “呃......我近来忙着筹措舍弟的酒宴,所以抽不出身。”鹤琮胡乱找了个理由,道:“还请小西姑娘帮个忙。” “行!”小西把书本放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竹篮子。“不过我也请公子帮个忙。” “我?帮什么忙?”鹤琮疑惑起来。 小西认真地说道:“请公子记着,我家姑娘是您的人,您若是真喜欢那请公子得了空就上去坐坐,若您已经一朝情冷的话请公子早日放手,免得我家姑娘整日对着四壁空手闺房。” 小西在玉君德说这番话引来了伙计们的注意,鹤琮脸上微红,他没有想到小西会说这些。看到伙计们投来的目光,鹤琮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个......这个我会安排的。” “那好,我先走了。”小西拿着书本就离开了,走得还挺潇洒。把鹤琮一个人晾在那儿。伙计们也不敢多看,谁敢去打听少东家的事儿呀? 小西拿着书本回到凤仪阁,“姑娘,您猜我回来的时候遇上谁了?噢,不对!应该说是被谁叫住了!” 绛雪懒懒地看着一本琴谱,“不知道,谁呀?” “唐家大公子,唐鹤琮。”小西笑着说道。 “他?”绛雪放下了手里的琴谱,“他拦着你做什么?” “喏!”小西从篮子底下拿出了一摞书,“为了这些。他让我带给姑娘的。” 绛雪翻看了几本书,这些书都是她所钟爱的词人写的。“哎呀,他还记得呀?” 小西笑道:“我看他是记得姑娘才是。” “你呀,胡说八道。”绛雪为鹤琮辩解道:“唐公子是个好人,他看我可怜才关心我的。” “哎呀,那我岂不是骂错了好人?”小西故作后悔的样子说道。 绛雪一听便问道:“你骂他?为什么?都骂了些什么?” “姑娘,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呀?”小西慢慢地说道:“我也没怎么骂呀,只不过说是时而已。”说着就把在唐家玉君德对鹤琮的那番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绛雪听了直用手指戳小西的脑门儿,“你这个小西,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想害死唐公子啊?”然后就愁眉深锁道:“他是玉君德的少东家,你在他的店铺里口没遮拦,岂不是毁了他的名声?” “可是他包了姑娘,这是事实呀!”小西辩解道:“他出了钱也不来看你,让姑娘每天就是对着墙对着这些琴谱。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西!”绛雪这回真的有些生气了,“总之这次就是你的不对!以后不许你再对唐公子无礼,更加不能说这种没道理的话!知道吗?” 小西觉得自己挺委屈,她是在帮姑娘说话。“是,我知道了。”小西撅着嘴说道。 后来的几天鹤琮脑海里时不时地就会想起小西的话,他的确是包下了绛雪,也不打算放弃。可是自己不去凤仪阁是不是真的会伤害到她呢?明天就是给雉珩庆贺的日子了,想起会见到绛雪,鹤琮竟然觉得紧张起来。 吃饭的当间儿唐夫人突然问道:“鹤琮,最近你都和哪些人谈生意呢?” 鹤琮觉得母亲的话有些奇怪,这几年鹤琮能独挡一面之后唐夫人就很少过问这些事情了,不过母亲问起也不能不答。“还是那几位老主顾,不过也有些新的客人。” “嗯。”唐夫人微微点头道:“你记住,有些事情是逢场作戏,不用太认真的。要知道你是唐家的大少爷,生意固然重要但名声也同样重要。”说着就朝鹤琮看了一眼。 鹤琮不是非常明白母亲说的话,但还是应道:“是,儿子记下了。” “你要铭记在心才好,不要嘴上说说来敷衍娘。”唐夫人微笑着说道。 “娘,大哥做事一向有分寸的。”雉珩插嘴道,“您就不要担心了,如果要担心啊,还不如担心明天穿什么衣服去赴宴呢。” “是啊,穿什么衣服呢?”唐夫人笑着对果儿说道:“果儿,一会儿回去把我的那些衣服都拿出来,明天可是大日子。” 吃过饭后唐夫人和果儿回去选衣服了,雉珩追了几步叫住了哥哥鹤琮。“大哥,留步!” 鹤琮转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大哥,最近我听到一些话。”雉珩有些欲言又止,“是关于你的。” “哦?什么话?”鹤琮问道。 “有人说你......说你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人。”雉珩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大哥你怎么会这么做呢?不过这些流言蜚语已经让娘知道了,所以她刚才才会说那些话。大哥您行得正坐得端,也不必理会这些话。” 鹤琮这才明白过来,看来那日小西在玉君德说的话已经被人传得绘声绘色了。虽然自己和绛雪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自己包下了她这的确是事实。他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六回:不速之客 这一天是唐家的大日子,唐母下午早早地到了日进升。随后鹤琮极为恭敬地去了五德坊邀请各位老师傅,在这一行就算是东主也要对老师傅们毕恭毕敬。五德坊今天早早地关了门,鹤琮一看不见子刚和贞儿便问道:“咦?陆子刚兄妹二人呢?” 作坊管事儿钱会文,文伯说道:“我刚才看到子刚去了伙房,之后就没见他出来。” 鹤琮连忙跑到伙房就看到子刚守着贞儿正在问长问短,“子刚,我们就要走了。你们可以了走了吗?” “大少爷,真不好意思。我想我和贞儿去不了了。”子刚抱歉地说道:“贞儿突然发烧,可能是昨晚着了凉。这会儿身上正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呢。” “哦?是吗?”鹤琮看贞儿果然嘴唇发白头冒冷汗,在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的确滚烫滚烫的。“真的病了,那你们就不要去了。你赶快带她回房休息,我让人去请大夫来。” “谢谢大少爷。”子刚扶起贞儿就往贞儿屋里去了。 鹤琮出来后吩咐身边的小厮去请大夫,还吩咐小厮留下来好生照料。然后他就和老师傅们往日进升去了。太阳已偏西,黄昏的沉暮渐渐笼罩着杭州这个绚丽的地方。今天前来日进升赴宴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各个都是在这一行有头有脸的人物。唐夫人和几个熟悉的老行家坐在主桌闲聊,鹤琮和雉珩兄弟二人则不断应酬着前来的各位宾客。 看看来客已经差不多,鹤琮便吩咐开席。席间在座的纷纷向兄弟二人敬贺,恭贺雉珩将来能在朝廷里有所作为。鹤琮也带着雉珩向几位有教于他的老师傅敬酒,雉珩能有今日的作为也有他们的功劳。 上到第五道菜的时候鹤琮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在雉珩耳边说道:“我去请个朋友来助兴,这里你先应付一下。” “大哥,我......我不行。”雉珩看到这么大的场面有些紧张。 鹤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长大了,是该学着应付这些大场面了。别怕,都是老行家、老师傅,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就带着一个随从离开了。 唐夫人见了便问道:“雉珩,你大哥去哪儿?” “大哥说去请个朋友来助兴,一会儿就回来。”雉珩答道。 “朋友?”唐夫人看看雉珩没有再问下去。 鹤琮和随从普亮驾着马车到了凤仪阁,跳下车就往里头走。“春嬷嬷,绛雪姑娘好了吗?我来接她。”鹤琮见了春嬷嬷就问道。 “哎哟,我们绛雪真是好福气呀!就算是给人家抚琴助兴,也要东家大少爷亲自来接呀?”春嬷嬷笑嘻嘻地看着鹤琮,“她早就准备好啦,看你们俩都心急的很呢。随我来。” 鹤琮被春嬷嬷一席话说得满脸通红,他跟着春嬷嬷到了绛雪的房里。绛雪一身淡粉色的月华裙,淡淡的妆术显得她清秀可人。绛雪见到鹤琮进来便起身行了个万福,“绛雪见过唐公子。”然后就垂目站在一旁。 “你们怎么这么多礼呢?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春嬷嬷拉着绛雪来到鹤琮面前道:“唐公子亲自来接你呢,还不赶快跟着去吧。” 鹤琮淡淡地一笑道:“绛雪姑娘,请。”然后就和绛雪从凤仪阁后门上了马车往日进升去了。“绛雪姑娘,我知道你不想见太多人,所以我特意安排好让你在一间雅阁里抚琴,不会有人打扰。”鹤琮将一会儿的安排向绛雪说了一遍。 “公子费心了。”绛雪低眉柔声道。 看着绛雪低垂双目,鹤琮不免心中一动。他很喜欢这个样子的绛雪,柔情中不乏心中的坚强。绛雪一路上不说话,鹤琮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大少爷,到了。”普亮将马车停在了日进升的后门,然后就跳下车去敲门。 鹤琮先下车然后是小西,小西下车后即要伸手去扶绛雪,“我来吧。”鹤琮竟然主动提出要扶绛雪下车,他伸手道:“姑娘,小心。”绛雪看是鹤琮不免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将手放在鹤琮的手心。“这里是日进升的后院,没有人。请绛雪姑娘随我来。”绛雪跟着鹤琮往里走,已经放开的手却好像还留着鹤琮的温度。走进一间雅阁立刻能听到外面酒宴的热闹声。鹤琮打开窗户的一条缝看了看外边的情况,日进升特意派了丫头送上茶点给绛雪。“我这就出去,请绛雪姑娘准备准备。” “公子请便。”绛雪还是低眉不正视鹤琮。 鹤琮从别处到了前厅,雉珩看到鹤琮回来说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顶住不啦?”鹤琮笑着问道,他的心情看上去不错。“各位!各位!”他大声说道,顿时宾客们全都安静了下来。鹤琮笑容满面地说道:“今日是庆贺舍弟荣升朝廷玉匠的好日子,多谢各位的大驾光临,唐某不胜感激!”说着还拱手作了个揖,“我请到一位通晓音律的朋友前来给大家助助兴,希望大家今日都能尽兴而归......” “等一下!”突然大门口走进几个人。 众人闻声纷纷朝门口看去,鹤琮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赵文华,只见他们往这里走来,鹤琮不知道他们这些不速之客是什么意思,于是出席拱手作揖道:“草民拜见赵大人。” “鹤琮兄,今日是庆贺令弟荣升,怎么也不请我呀?”赵文华笑着说道。 “赵大人贵人事忙,在下不敢打扰大人。”鹤琮陪着笑脸说道。 “哈哈~~那我不请自来,鹤琮兄不会见怪吧?”赵文华问道。 “不会!不会!”鹤琮忙说道:“赵大人大驾光临真是给足了唐某的面子。” 赵文华笑着看了看身边一个华服男子,然后说道:“今天可不是我给鹤琮兄你面子,而是我义兄。”说着就看着身边的男子说道:“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我义兄,严世藩、东楼兄(东楼,是严世藩的表字)。当朝首辅严嵩、严大人的公子。” 这一介绍在座的都一阵哗然,突然鹤琮听到“咣当”一声打碎东西的声音从东厢的雅阁里传来,此时大厅里静悄悄的这一声颇为清亮。看到大伙儿都有些好奇地朝东厢看去的时候,鹤琮忙拱手拜谒道:“在下唐鹤琮,拜见严大人。”然后又转头对雉珩说道:“雉珩,快过来拜见严大人。”这时大家的注意力就又都回到了他们身上。 雉珩也走了过来作揖道:“唐雉珩拜见严大人,赵大人。” 赵文华笑道:“义兄,这两位便是我跟你提起的唐门双杰啦。” “哈哈,果然是一表人材呀。”严世藩不住地点头,“我听文华提起你们兄弟,说你们都是人中之龙,一个承挑祖业善于经营,一个心灵手巧琢玉有方。现在看来果真是少年俊杰。”说着就挥挥手让随从送上了贺礼,“我们不请自来颇为唐突,还望两位不要见怪。这是我的贺礼,新疆和田白玉所制而成的‘天禄’。”(天禄,是貔貅的别称,古代神话中的伸兽,据说貔貅是龙王的九太子,它的主食是金银珠宝,有嘴无肛门,能吞万物而从不泻,可招财聚宝,只进不出,神通特异)严世藩揭开红绸布,一只用上好白玉制成的天禄展现在眼前,“唐公子是经商之人,应该知道此物的天性,这可是在下亲自挑选的哦。” “多谢严大人!”鹤琮命人收下了这珍贵的礼物,“请严大人、赵大人上座。”然后就引着他们去了主桌。 “哎哟,这位便是唐夫人了吧?”严世藩一看到正座中央的唐夫人便作揖说道:“唐夫人好福气啊,两位公子都那么有出息,真是教子有方。” “大人言重了。”唐夫人笑道:“犬儿不才,将来还要请各位大人多多担待。” “好说,好说。”严世藩坐下来后便问道:“对了,刚进来的时候听到唐大公子说请了位朋友抚琴助兴?那就开始吧!” “是。”唐鹤琮此时到不怎么想让绛雪抚琴了,但严世藩提起也不能不照办。于是他站起来说道;“各位,我这位朋友不便露面,还请大家见谅。”他冲着东厢高声道:“屋里的朋友,请——”可是屋里却是一片静悄悄的,鹤琮愣了一下,又喊了一声道:“屋里的朋友,请——”这时候屋里才传来琵琶顿挫有制的音律来。 这是一曲琵琶名曲《阳春白雪》,清新流畅的旋律、活泼轻快的节奏,生动地表现了冬去春来,冰雪融化,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到处充满无限生机的初春景象。以春寓意雉珩事业的起步很合时宜,在座的每一位包括鹤琮都是第一次听到绛雪弹奏琵琶,虽然都不知道东厢里面的人是谁,但从各位的表情看来他们已经被这琴声所折服。 站在唐夫人身后的果儿听到这一曲《阳春白雪》,突然想起了自己幼年时的光阴。那时候父亲夏言请了琴师来教她们姐妹音律,可自己却无心音律总是偷懒,而蓁儿年纪太小还没有悟到音律的精髓。唯一能弹得一手好琴的只有大姐元荞,她和妹妹元蓁最喜欢托着下巴静静地听元荞抚琴,大姐的琴声总是能在宁静的午后给他们带去一缕温情。可是如今姐姐又在哪里呢?自从那日从拐子那里分开后,她们姐妹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姐姐说过会来找自己的,一开始果儿就是凭着元荞最后的这句话活着,后来渐渐长大才明白了姐姐的苦心。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一边想一边听,果儿竟然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曲完毕后大家掌声雷动,赞不绝口。严世藩也不断鼓掌,“啊!果然是天籁之声,绕梁三日啊!唐公子,如此通晓音律的能人,在下实在是想一件尊容啊!能否请您这位朋友出来见一见啊?” 鹤琮拱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下这位朋友一向不喜欢见生人,况且在下也答应了朋友。请严大人见谅。” 严世藩一听脸色就不好看起来,鹤琮素来知道严世藩不是好惹的,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赵文华见了便打圆场道:“义兄,人家已经答应了朋友。我们不能让唐公子食言而肥呀。算了吧,如果义兄喜欢音律小弟一定替您寻访名家为您抚琴。” “哎,算了。”严世藩摆摆手看了鹤琮一眼突然又有了笑容,“既然你答应了朋友,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严世藩倒上了三杯酒道:“不过这三杯酒是我想敬你朋友的,既然你朋友不方便那么就由你替你朋友喝了吧。” “是!我替我朋友喝!”鹤琮二话不说拿起酒杯一口气将三杯酒喝尽。 “好!”严世藩大笑道:“唐公子果然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赵文华笑道:“义兄,我们还要去知府那里商议事情,要走了。” “哦!对!对!”严世藩拍着脑袋说道:“听了天籁之音竟然把重要的事给忘了。”他站起来说道:“唐公子,在下先行告辞了。” “唐某送严大人、赵大人。”鹤琮和雉珩将二人送到门口。 严世藩上了马车先行离去,赵文华见义兄走了便拍着鹤琮的肩膀道:“鹤琮兄,我义兄一向如此,没事的。不过你的那位朋友操琴的技艺真的不错,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替我引见引见呢。我走啦。”说着就跳上马车离开了。 看着严、赵二人离开唐家兄弟二人终于松了口气,“大哥,看来官场真的深不可测呢!”雉珩抹去额头上的汗道:“以后我学到本事一定趁早抽身。” 鹤琮看看他笑道:“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别的事儿少管就是了。” 前厅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兄弟二人回到主桌雉珩马上看到果儿红红的双眸,刚才他一直紧张严世藩所以没有注意到果儿,“果儿,你怎么哭啦?” “是吗?”唐夫人转过头来,“哎呀,真的哭啦?你怎么啦?” “没事,没事。”果儿忙把眼泪擦干然后笑道:“可能是这里的薰香吧。” 鹤琮对母亲说道:“娘,孩儿要送朋友回去。马上就回来。”说着就转身离去。 唐夫人拉着雉珩问道:“雉珩,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大哥的哪位朋友啊?” 雉珩摇摇头道:“不知道。大哥朋友满天下,有一两个琴艺高超的朋友也不为怪呀。” 唐夫人微微点头道:“鹤琮一向懂事,可能真的是我多心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七回:真情以待 鹤琮送绛雪到了后院门口,站在马车边绛雪突然回过头来对小西说道:“小西,你不是有话要跟唐公子说吗?”说着就看了看小西。 “哦?小西姑娘有话跟我说?”鹤琮好奇地看着小西,静静等着她开口。 小西嚼了嚼嘴道:“唐公子,抱歉。那日不应该在您的店铺中妄言,给唐公子带去了麻烦。”小西双手轻轻按在胯边福了福道:“姑娘教训的是,小西错了。” “不敢!不敢!”鹤琮立刻还礼道:“小西姑娘严重了。其实......”鹤琮不禁看了看绛雪道:“其实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鹤琮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是夜光下看不真切而已。 小西一句“姑娘教训的是”把绛雪说的害羞起来,“我们走吧。”她转身说道。 “绛雪姑娘!”鹤琮唤道,绛雪听了脚步。鹤琮轻声道:“多谢绛雪姑娘屈尊前来,在下感激不尽!”说着就深深作揖下去,“在下改日一定登门致谢!”鹤琮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去看绛雪,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公子多礼了。”绛雪上了马车。 “我送你!”鹤琮往前走了几步。 “不用了。”绛雪道;“您还有客人,不用送我。” 屋里的客人的确很多,鹤琮作为主人刚才已经出去接绛雪一次再出去似乎不妥,于是他对随从道:“普亮,一路小心。一定要看着绛雪姑娘回去。” “是!少爷。”普亮跳上马车一扬鞭,马车便朝大街上行去。 鹤琮看着马车离去知道看不见才转身回日进升,客人们的兴致这时已经到达了顶点。唐夫人见了鹤琮道:“你不是说送朋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哦,我让普亮去了。”鹤琮说道。 “鹤琮,那位抚琴的朋友是什么人?”唐夫人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对音律有了兴趣?” 鹤琮笑了笑道:“新认识的朋友。孩儿也是近期对音律有了兴趣。” 雉珩在旁听了便说道:“娘啊,您脸好红啊。是不是开心多喝了几杯?我陪您去厢房坐坐吧,让人给您煮些醒酒茶。” “是吗?”唐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有些微烫。“好吧,果儿扶我进去。” 雉珩扶着母亲进了厢房休息,然后让人沏了参茶。“果儿,你出来帮我应酬客人。”雉珩说道,然后就像果儿挤了挤眼睛。 “果儿,你去吧。”唐夫人的确有些犯晕。 雉珩一出门就盯着果儿,果儿皱皱眉道:“你看什么呢?” “我看你还哭不哭啦!”雉珩说道:“刚才娘在我不便细问。” “都说了没哭了。”果儿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心事。“对了,刚才抚琴的是什么人?” 雉珩摇摇头道:“不知道,从来没听大哥提起过。” “真的?”果儿半信半疑地看着雉珩道:“你们哥俩儿不是无话不谈的吗?” “嘿嘿,我又不是大哥肚子里的虫。就算是兄弟也有自己的秘密呀。”雉珩咧嘴一笑。 酒宴散了之后,兄弟二人陪着略带着醉意的母亲回到唐府。唐夫人今天特别高兴,还一直在雉珩耳边嘀咕要他好好学艺。伺候母亲躺下后唐夫人突然拉着兄弟二人的手道:“鹤琮、雉珩,你们俩记着官场是非多,千万不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唐夫人的话似乎在说今天不请自来的严世藩和赵文华两人,鹤琮点头道:“娘,我知道。” “雉珩,你哥哥我不担心,倒是你......”唐夫人一改刚才的喜悦反而显得担忧起来。 “娘,我长大了。而且还有大哥看着我,不会有事的。”雉珩宽慰道:“儿子去朝廷玉作坊是学手艺,不是为了仕途。” “嗯!嗯!那就好。”唐夫人不住地点头。 从母亲房里出来,雉珩便拉着鹤琮问道:“大哥,那个严世藩就是严嵩的儿子吗?” “对!”鹤琮转过头来说道:“赵文华管着工部,玉作坊又归工部管,以后你可要当心他。” “嗯!我知道。”雉珩认真地点点头,不过马上又抬头好奇地看着鹤琮,“大哥,你的那位朋友是......改日也替我引见引见?” 鹤琮嘴角微微一扬道:“你怎么也这么多事?很晚了,休息吧。”说着就朝自己的院子去了。鹤琮回到自己院子还没进门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出了唐府。普亮刚刚送完绛雪回来,在大门口碰上了鹤琮,“普亮,来得正好。送我去作坊。” “少爷,这么晚了您还去作坊做什么?”普亮问道。 “别问那么多!”鹤琮跳上车催着普亮快走。“对了,你有没有看着绛雪姑娘进门?” “嗯!我看着小姐进了大门才走的。”普亮应道。 鹤琮放心地点了点头,很快就到了五德坊。鹤琮跳下马车就直径往里面跑,那些刚吃了酒回来的老师傅们也刚到,看到鹤琮跑来都觉得很奇怪。“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子刚兄妹。”鹤琮往子刚房里去,刚进后院就看到子刚端着一盆水从隔壁屋里走出来。“子刚。”鹤琮叫了一声走过去。 子刚回头一看见是鹤琮也有点意外,“大少爷?这么晚了您......” “我来看看你妹妹的情况。”鹤琮探头朝屋里看了看,道:“烧退了吗?大夫怎么说?” 子刚看到鹤琮这么晚了还特意跑过来询问贞儿的病情,心中不禁一阵感激。“已经退了一些,大夫说是着了凉。已经开了药,不碍事儿的。” “那就好。”鹤琮微微点头道:“让她好好歇着,这几日就不用当差了。” “大少爷......”子刚的眼睛里噙着泪,喉咙哽咽。 鹤琮见了便笑道:“你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我......”子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多谢大少爷对我们兄妹这么好。” 鹤琮微微一笑道:“别这么客气,你能记着我今日的这份好就行了。我知道,将来五德坊得靠你。你就当我是......先笼络人心吧。” 过了几日,贞儿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师兄子刚在作坊当差不便打扰,她就一个人坐在小院儿里给子刚洗衣服。 “咦?你的病好啦?”突然有人从背后说道。 贞儿回头一看,原来是那日见过一面的二少爷雉珩。她忙站起身来道:“二少爷。” “快坐下。”雉珩笑道,然后还在贞儿身边坐了下来。“我听大哥说你病了,好些了没?”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二少爷关心。”贞儿谢道。 雉珩托着下巴看着贞儿,突然说道:“你叫贞儿是吧?我总觉得你好像我的一个朋友。”贞儿瞪大眼睛看着雉珩,“她叫果儿,是我家的丫鬟。人可好啦!”雉珩提起果儿就满面笑容,“她和你一样,也有一双大大的眼睛。” 贞儿微微一笑道:“二少爷真会说笑。”然后就继续洗衣服。 “我不是说笑,真的!不信以后我带她来,然你们俩见见。”雉珩说道。 “二少爷不是要在官府的玉作坊里做事吗?怎么有空来这里?”贞儿问道。 “今天赵大人请师傅们吃饭,我懒得去就偷溜回来了。”雉珩看到贞儿在洗衣服便道:“你在替你哥哥洗衣服?子刚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妹妹照顾着他。” 贞儿笑了笑说道;“我哥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他好。” “话说回来,你跟你哥哥的感情还真好。他一听说你病了连我大哥请他赴宴都不去呢!”雉珩说道:“我哥一直说他有情有义,只有这样的人才配治玉。” 雉珩的几句话说得贞儿心里高兴,她喜欢听到人家说子刚是做玉的人才。“那我先替我哥哥谢谢二少爷的夸赞啦!”贞儿笑得很灿烂。“我听人说二少爷也是治玉的高手呢,改日也让我见见二少爷的杰作吧。” “想看我做的玉?这不难。”雉珩从腰间取下一块青黄色的玉佩道;“你看,这就是我自己做的仿古夔纹玉佩,你看看吧。”说着就把玉佩递给了贞儿。 贞儿擦了擦湿漉漉的手,双手接过来仔细地端详。“二少爷果然是他们所说的治玉神童呢!”贞儿夸赞道:“不过......”贞儿指着玉佩上一处很细小的衔接处道:“这里的纹饰似乎有些不流畅。” “哇!连这个你也看得出来?”雉珩不由地惊叹道:“除了几位老师傅还有我哥哥,很少人能看出这处的瑕疵。”雉珩拿过玉来说道:“我刻到这里的时候刻刀突然崩裂了,缺了一个小口。我已经尽力修补了。”雉珩欣赏地看着贞儿道:“旁人能看出来并不稀奇,但是你一个女孩儿家竟然能看出来,我可对你刮目相看了呢。” 贞儿笑道:“这没什么,我看多了我师傅还有我哥做玉,自然也知道其中一点门道。我哥也做过这样的仿古夔纹玉佩呢。” “是吗?给我看看!”雉珩一直觉得大哥对陆子刚高看一眼,倒是很想见识他的手艺。 贞儿叹息道;“我们在江苏的时候曾经为了生计烦恼,我哥为了维持生活就把他以前做的玉都卖了。那块夔纹玉佩也卖了。” “啊?真是可惜了。”雉珩颇为失望。 这时候鹤琮走了过来,“他们说你来了,我找了你好久没成想你倒这儿聊天。” 雉珩站起来道:“反正外面也不需要的帮忙,正好看到贞儿在这儿,就过来说说话。” “你过来,我这里有好东西让你看呢。”鹤琮招了招手道。 “哦!”雉珩笑着对贞儿道:“我先走了,你保重身子啊。” 贞儿看着雉珩随鹤琮离开,心里面觉着这位二少爷和大少爷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大少爷沉稳持重,而二少爷就有些古灵精怪。 “大哥,什么好东西?”雉珩跟着鹤琮问道。 “别忙,一会儿就知道了。”鹤琮带着雉珩到了自己在玉作坊里小憩的屋子,一进门就看到八仙桌上摆放着一件东西用鲜红的布罩着。“就是这个?”雉珩刚要伸手去揭开红布就被鹤琮叫住了。 “等等!还有人没来呢。”鹤琮说道。 “嗯?还有谁?难道你在等文伯?”雉珩问道,但是鹤琮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没过多久,有人出现在了门口。“大少爷,您叫我?”又看到了雉珩,便有唤道:“二少爷,您好。” 雉珩抬头一看竟是陆子刚。“是啊,快进来。”鹤琮笑吟吟地把子刚让进房来,“子刚,我刚得了件好东西,让你们两人来看看到底要怎么做。”说着就亲手揭开了那块红布。 顿时一块温润洁白,透着淡淡红色的昆仑玉籽料呈现在眼前。这块玉有人的胳膊那么高,呈不规则的方形。玉石质地细腻、水种极好、透光适中,一看就知道是上乘的新疆和田玉。 雉珩和子刚都愣住了,“大哥,这么好的籽料您从哪里弄来的呀?”雉珩不禁问道。 “那日我劝了谭公子几句,他挺我的话才逃过一劫。他感激我就将这块刚得籽料让给我了,而且还开了很地的价格呢。”鹤琮笑着说道。 “果然是好料!”雉珩围着玉料走了一圈,道:“大哥,你想怎么弄呢?” “这正是我找你们两个来的目的,帮我想想怎么用这块上好的玉料,可千万别浪费了好东西。”鹤琮说出了他的目的。 “叫我看当然是将它合理切割,然后做成小件玉器。”雉珩指着玉料上方的一片偏红的沁色道:“你看,这里的沁色偏红,切下来可以做手镯。” 鹤琮微微点头,然后看着子刚道:“子刚,你说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八回:渔舟唱晚 子刚仔仔细细地看着这块和田籽料,然后才说道:“二少爷说的不错,有沁色的玉镯很难的,可是若去了整块沁色部分剩余的玉料就显得没有生气。”子刚用手掌比划着玉料沁色部分的大小,说道:“不如留下一部分,也好雕琢剩下的白玉。” “留下一部分?”雉珩微微点头,不过还是皱着眉,“可是留下来之后这整块玉该如何刻画呢?有了一部分沁色就很难安排了。”雉珩双手交叉在胸前仔细地想着。 “红霞!” “红霞!” 雉珩和子刚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红霞”二字。他们两个相互看着,都笑了。“红霞?”鹤琮微微点头,“好!那么以下的部分呢?” “嗯......”两个人又开始沉思起来。 雉珩先说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如何?” 鹤琮赞许地点头,然后又子刚道:“子刚,你呢?” “渔舟唱晚,响穹彭蠡之滨。”子刚也吟诵了一句词。 这两句词都出自唐朝王勃《滕王阁序》,鹤琮皱了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 “大哥,我们可以刻画江南夕阳西下时山水与红霞相映的景色。”雉珩解释道。 “江面上渔舟归航,歌声四起。”子刚又补充道。 “哈哈,好!好!”鹤琮不住地点头,“那么你们二人谁来起刀?” 子刚立刻说道:“二少爷经验丰富,而且还是朝廷玉作坊的人,还是由二少爷操刀吧。” 雉珩看看子刚,不知掉他这么说是谦虚还是真的愿意拱手相让?因为作为玉匠是不太愿意将自己的构想让别人勾勒的,虽然这幅场景是他二人共同所想,但他一点都不想争取吗? 鹤琮垂目想了想,然后问道:“雉珩,你看你能可以吗?” “我......”雉珩看看子刚,道:“我可以。不过子刚他......” “我才进五德坊不久,经验尚浅。这么好的玉料千万不要糟蹋了。”子刚笑道:“二少爷才智敏捷,一定能刻画好这江南夕阳西下,渔舟唱晚的场景。” 鹤琮点头道:“那好,这件玉雕就由雉珩你来做。不过......”他笑看着子刚道:“不过切割下来的那部分沁色玉,就交给子刚你啦。” “我?”子刚愣了愣,“这不太好吧?沁色玉很珍贵,我怕......” “你不用担心,我相信你。”鹤琮拍了拍子刚的肩膀笑道:“不过我想看看不同的沁色玉镯,你可要花点心思啦。” 雉珩也说道:“是啊,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做两件事?就当是帮帮我,为我分担一点。” “作坊里很多老师傅,我......”子刚自己也知道鹤琮对自己的提拔已经引来一些老师傅的不满,这回如果自己接下沁色玉镯来做,可能又要引起纷争。 “我都说了,不用担心。”鹤琮笑道:“今天的事情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旁人不知。你就放手去做吧。” 鹤琮一再劝说,子刚也不好再作推辞,于是应道:“那好吧,我就试试看。” 子刚答应了之后刚回到自己屋里就看到本来空空的墙角边竟然摆放了一张矮桌。“这里怎么会多一张桌子?”子刚指着那张矮桌还有上面的工具问一旁的贞儿。 “这是普亮让人搬来的,说是大少爷的吩咐。”贞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子刚会心地一笑,道:“大少爷真是心细如尘呀。”他领会了鹤琮的意图。 “大哥,说实话我不太放心子刚。”雉珩和鹤琮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鹤琮看看他道:“你不放心什么?” 雉珩皱皱眉道:“他毕竟是新手,把这么好的沁色玉给他做,万一......” “你是不放心他呢?还是不放心我?”鹤琮反问道。 “我怎么会不放心大哥呢?大哥做事一向沉稳。”雉珩说道。 鹤琮笑了笑,“那你还担心什么?等到子刚把玉镯做出来,你就会对他很放心了。” “嗯。”雉珩点了点头道:“连他的妹妹都懂得玉石之道,看来他也不会是简单之人。” “怎么?贞儿懂得治玉吗?”这些事鹤琮倒真的不知道了。 “你不知道吗?大哥。”雉珩把自己的那块夔纹玉拿出来道:“你还记得这块玉吗?我做好了之后只有你和文伯看出了里面的瑕疵,就是这里!”雉珩指着那处微小的瑕疵说道。 鹤琮点头道:“记得啊,那时你刻道一半刻刀突然崩裂了,在玉身上崩开了一个小口。你还说你已经尽心补救了。当时文伯还说你补救得不错,不是内行人看不出来。” “对啊!可是今天那个陆贞儿就看出来了,真不简单哪!”雉珩瘪着嘴不住地点头。 “陆贞儿?哈哈~~”鹤琮突然笑了起来,“谁告诉你她叫陆贞儿的?” 雉珩困惑地看着鹤琮,问道:“你跟我说她叫贞儿,她和子刚又是兄妹,当然姓陆啦。” “哈哈,你还真会想当然哪!”鹤琮摇摇头道:“她姓袁,名贞。叫袁贞。” “袁贞?”雉珩皱着眉问道:“他们不是亲兄妹吗?” 鹤琮摇摇头道:“子刚跟我说那是他妹妹,我也没有细问,不过依我看应该不是。” “不是兄妹?难道是以兄妹相称的小情人?”雉珩兀自揣测兀自发笑。 “你呀!可别胡说八道!”鹤琮说道:“他们两个感情很好,看得出来子刚真的把贞儿当成亲妹妹看待的。” “我也是说笑嘛。”雉珩笑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唐府门口,普亮回过头说道:“大少爷,二少爷。到了。” 雉珩先跳下车,可是鹤琮却没有下来。“雉珩,帮我跟娘说一声,今晚丰裕粮铺的刘掌柜孙子满月,我要去赴宴。” “哦!好,我知道了。”雉珩应道。然后就看着鹤琮的马车朝东而去。 唐夫人见鹤琮没有和雉珩一起回来便问道:“雉珩,你大哥呢?” “大哥说今晚是丰裕粮铺刘掌柜的孙子弥月之喜,他应邀去赴宴了。”雉珩答道。 “哦,是这样啊。”唐夫人点点头,然后转过头问姚管家道:“姚管家,有这回事儿吗?” 姚管家道:“回夫人的话,有。刘掌柜还给他小孙子订制了一块好玉,大少爷今晚既是赴宴也是亲自送玉去的。” “嗯,我知道了。”唐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那我们开饭吧。” 雉珩觉得有点奇怪,便拉着果儿到一边问道:“果儿,娘这是怎么啦?以前从来不过问大哥的事情,现在却问的这么细?” 果儿叹了口气道:“自从那些谣言开始,夫人在家就很多问起大少爷的事。喂,那些谣言是真的吗?”果儿又问了一遍。 “我不是已经回答过你了吗?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大哥不会这么做。”雉珩说道:“娘多心了,大哥为人这么正直根本不会做这些事。还有你啊,也不要乱猜!” “行啦!若换作是你,我倒还信几分。可是大少爷,我一点儿都不信!”果儿说道。 “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像那些纨绔子弟吗?”雉珩笑着问道。 果儿浅浅地一笑,问道:“哼,难道不是吗?” 鹤琮提早从刘掌柜家出来,刚上马车就对普亮说道:“普亮,去凤仪阁。” “凤仪阁?”普亮颇为不解地看了看鹤琮。 “是啊,你不认识吗?”鹤琮说道:“还不快走。” 普亮驾着马车一路驶往凤仪阁,这会儿已经入暮正是凤仪阁最热闹的时候。鹤琮一下马车就被门口的春嬷嬷看到了,“哎哟,我的唐大公子呀,您终于肯屈驾啦?快进来!” 鹤琮被春嬷嬷拉进了凤仪阁,厅堂里面歌声燕燕,好一幅热闹的样子。鹤琮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于是问道:“春嬷嬷,我是来......” “知道!知道!”春嬷嬷不等他说完就对侍女道:“快去告诉绛雪,就说唐公子来看她啦。”然后就对鹤琮道:“唐公子,请随我来。” 走进绛雪的闺房,绛雪还是淡妆侍立在一旁。看到鹤琮进来也不正视他,仍然低眉垂目,“绛雪给见过唐公子。” “哈哈,你们慢慢聊。”春嬷嬷说道:“小西,还站着做什么?快出来!”然后就带着小西离开了。 鹤琮和绛雪坐下来,绛雪替他斟上新茶。“唐公子今日怎地有兴致来这儿?” “我......”鹤琮不想说自己是特意过来的,于是笑道:“上会在日进升的后院我就说过,我要亲自登门拜谢绛雪姑娘当日的琴艺助兴。” 绛雪淡然地一笑道:“区区小事,没想到唐公子还这么挂心。” “自从那次宴会之后在下才知道什么叫做绕梁三日,绛雪姑娘的琴声真是令人神驰。”鹤琮赞许道:“不知道今日在下是否还能有幸倾听?” 绛雪笑了笑道:“公子若是有意,绛雪愿意抚琴一曲。”说着就取下挂在墙上的琵琶。 听着绛雪幽婉的曲声,鹤琮才体会到为什么白乐天会动容地写下《琵琶行》这首乐府诗。如果自己也有白乐天那样的文笔,他也一定会为今天的绛雪写下诗篇。一曲结束后,绛雪便将琵琶放在一边,道:“绛雪还要谢谢公子的礼物。” “礼物?”鹤琮还没有从刚才的乐曲中醒过来,似乎想不起自己送过什么礼物给绛雪。 “就是那些书。”绛雪说道:“公子那日让小西送来的书籍。” “哦!原来是那些。”鹤琮想了起来,“在下也忘记问姑娘的喜好了,所以只能挑了几本在下认为不错的书。也不知道是否令姑娘满意。” 绛雪微微点头道:“这些词人我都很喜欢。” “姑娘喜欢就好。”鹤琮觉着从他一进来绛雪就没有正视过他,于是问道:“绛雪姑娘,你......你为什么不正视我呢?自从我进来,你就没有看过我一眼。” 鹤琮的疑问有些唐突,说出口之后他才后悔起来。只见绛雪似有犹豫,最后便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和绛雪的目光交织,鹤琮不禁心中一凛,那种凄婉娇柔的目光让他内心纠葛难舍。 从鹤琮的眼中绛雪能看到他的爱慕之情,虽然自己还是冰清玉洁,但是从到凤仪阁的第一日起她所接受的就是取悦男人、洞察男人。绛雪本身不愿意学这些令人鄙视的东西,但出于无奈还是要接受,耳濡目染就算不用心学也懂得几分。有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少年公子倾慕自己,理应开心才是。但绛雪心里面却有着一丝伤感,若是自己还是当年的小姐,能与这么一位公子相识相恋,那是多少大家闺秀的奢望。可是现在自己身陷风尘,就算二人都有意自己也觉得配他不起。绛雪最后还是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 鹤琮见她又低眉而去心中不禁失落,难道她对自己并无他意?鹤琮从小就学会了处变不惊,虽然心中失望但也不放在脸上。但感觉到绛雪对自己的有意疏离,心里也颇为无趣。坐了坐之后便起身告辞,绛雪送他到了闺房门口,行礼告别。鹤琮转身离开,没走几步不禁回首相望,突然看到绛雪倚在门廊正目送着自己,而那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可是当看到鹤琮回首之时她却立刻转身回了房。 “她......”鹤琮心中满是疑问,兀自站在那里。 “唐公子。”春嬷嬷走了过来,“这么早就走啦?” “哦。”鹤琮回过神来说道:“家中有事,就不久留了。” “唐公子。”春嬷嬷笑吟吟地轻声说道:“您想不想取悦我们绛雪姑娘,让绛雪姑娘对您心声爱意呀?老身知道应该怎么做。只要唐公子愿意破一点点小财就行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十九回:咫尺天涯 第十九回:咫尺天涯 鹤琮跟着春嬷嬷到了她的卧房,只见春嬷嬷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一件东西。“唐少爷,就是这个啦。如果您能把这个送给绛雪,保证让她对您死心塌地。” “是吗?”鹤琮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块金锁片。金锁片是富贵长寿纹饰,正中间阳刻着一只金牛,手工颇为精致。“这是......”鹤琮看看春嬷嬷问道:“这是怎么说?” “唐少爷有所不知,当年我把绛雪买回来的时候她身上就带着这块金锁片。”春嬷嬷笑道;“我们这行自有规矩,姑娘进了门除了日常吃喝还要花钱请师傅教她们。这里里外外都是钱呐,所以就把这块金锁片拿了过来,当做抵押。日后长大了挣了钱再来我这儿赎回去。” 鹤琮听了之后便收起了眉头,这种事情实在是听了不舒服。一个女孩子自己的私物竟然要拿来作抵押,将来还要用自己的皮肉钱来赎回?简直就是惨无人道!春嬷嬷看到鹤琮皱着眉不说话,便笑道:“唐少爷也不要怪我们不讲良心,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规矩......” “行了,多少钱?你开个价吧。”鹤琮不想去知道她们这行到底有什么规矩。 “唐少爷真是爽快,我也不与你论价了,一口价五十两银子。”春嬷嬷看着鹤琮说道。 鹤琮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道:“拿去!” “唐少爷真是爽快人!”春嬷嬷满面笑容地接过了银票。 鹤琮怀揣着这枚金锁片回了家。 果儿服侍了唐夫人睡下后就准备回房睡觉,突然看到雉珩的侍女端着一杯茶朝雉珩房里去。“茜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房睡?” “二少爷说要喝浓茶,我送去后就回房了。”茜儿说道。 “浓茶?”果儿掀开茶盖一看,果然是浓浓的茶。“这么晚了还喝浓茶?它干什么?” 茜儿遥遥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你回去睡吧。我送去。”果儿接过了茜儿手里的茶托说道。 “真的啊?太好了!那就麻烦你了。”茜儿把茶交给果儿后就转身回房休息去了。 果儿端着茶到了雉珩的房里,只见他正趴在桌子上盯着一块整玉发呆。浓眉紧锁,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果儿把茶往桌上一搁,雉珩连头也没有抬就说道:“行了,你睡觉去吧。” “那你呢?打算什么时候睡?”果儿轻声问道。 一听是果儿的声音,雉珩忙抬起头来。“咦?怎么是你?不是茜儿吗?” “我在外头碰上她,让她先回去了。”果儿坐了下来问道:“你做什么?喝这么浓的茶,今晚不打算睡觉啦?” 雉珩拿起茶来喝了一口说道:“大哥把这块玉料给我,让我做一件‘渔舟唱晚’的玉雕来。”说着就看了一眼玉料,“这是难得好料,所以下刀之前一定要谨慎。我正在想怎么布局呢。”雉珩在玉料上比划着说道:“你看,如果我在这儿刻上山水,那么就很难突出渔舟了。” “玉料怎么雕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么下去不行。”果儿说道:“你明天还要去玉作坊当差呢,万一没有精神出了差池怎么办?” “你放心,我没事。熬一两晚没问题。”雉珩笑道。 “怎么?你还想熬一两晚啊?”果儿摇摇头道:“你别太逼自己了,想不出就明天想。” “不行!我可不能输给那小子!”雉珩认真地说道。 “那小子?谁呀?”果儿困惑地问道。 “不就是五德坊新来的那个小子吗?”雉珩说道:“大哥对他可是信任的很呢!本来这块玉大有可能交给他做的。” 果儿笑了,“哎哟,是什么世外高人啊?让我治玉神童都有所忌惮呀?改日我可要见识见识这位高人。” “什么高人?不过是毛头小子一个。”雉珩说道:“不过既然大哥对他信心满满,我也不能松懈。所以我这次一定要做好这件玉雕!” 果儿还是第一次看到雉珩有这种冲劲,以往他做玉器都是凭兴趣和心情,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一件小玉器可能做上好久。“看来我们二少爷要发狠了哟!” “那当然!”雉珩转过头看着果儿说道:“你可要好好支持我。” “支持你?怎么支持你?我什么都不会。”果儿问道。 “很简单啊!”雉珩笑道:“我熬夜的时候你要为我做好宵夜,沏好茶。我累的时候还要给我揉揉、捏捏。” 果儿听了立刻站了起来,“你想得美!我可要睡觉去了。” “喂!你真的不陪我啊?”雉珩见果儿要走忙问道。 “是啊!明天我还要陪夫人出去呢!你可不要太晚喽!”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雉珩有些失望,不过自己熬夜也不能让别人陪着自己吧?他又坐了下来,拿起笔开始勾勒他的布局。没过多久,一个厨房的小厮端着点心进来了,“二少爷。” “嗯?你来做什么?”雉珩转过头问道。 “果儿姑娘让我把这个送来。”小厮把点心放在了桌上道:“说是给二少爷的宵夜。” 雉珩看着两碟糕点还没吃就已经甜了,“这是她做的吗?” “是啊,刚蒸好的。”小厮说道。 “她人呢?” “果儿姑娘说很晚了,她也累了,就不过来。”小厮说道。 雉珩拿了几两碎银子打赏了小厮,吃着果儿亲手做的糕点他浑身有劲。突然间思潮泉涌,拿起笔来很快就画成了一副渔舟唱晚图。 子刚手里端详着那块被切割下来的玉料,温红的沁色在烛光下更显得娇柔。贞儿坐在一旁陪着他,子刚看看贞儿道:“很晚了,你先回房睡吧。” “哥,你看了很久了,还没有想好吗?”贞儿问道。 “这是块好料,当然要想妥当。”子刚笑道:“我算过了,这块玉料可以做四个镯子。我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沁色,所以我想做一套四季花,春兰、夏荷、秋菊、冬梅。” “四季花?”贞儿想了想道:“难度挺高啊。” 子刚点头道:“嗯,估计要花点时间。” “哥,你不能让别人知道大少爷给你这玉料做活儿,只能晚上做。这样的话你会很累的。”贞儿有些担心起来。 “哥哥没事,你忘记啦?以前爹可是逼着我整晚做活儿呢,第二天还要去米铺干活儿。”子刚拍着胸脯道:“哥哥身体好得很呢,你放心吧。倒是你,别老是陪着我了,快回去睡吧。”说着就赶贞儿出去。 “哥,让我陪你嘛!”贞儿不肯离去。 “听话!”子刚板起了脸,“你不听话,哥可要生气啦。” 贞儿拗不过他,只好答应。“那你也不要太晚了。” “行啦!罗嗦!”子刚看着她回房才关上了门。子刚回到座位上,拿起那块玉料就开始在砣机上做起活儿来。 赵文华和严世藩办完了严嵩交待的事情后就打算好好玩玩,这一日由杭州的朋友引着他们到了凤仪阁。 “严大人,赵大人。这里虽然不像京城那么奢华,但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陪同前来的朋友介绍道。 严世藩一看到满屋的江南女子就兴奋得很,他忙让人开了个雅间。春嬷嬷带了几位女子前来作陪,严世藩出手阔绰让春嬷嬷把他当成了上宾。赵文华倒是不太喜欢亲近女色,只是和朋友喝酒聊天,听听曲儿。就算有女子敬他酒,他也是敷衍了事。 “文华,国色天香,难道你就不动心?”严世藩左拥右抱地问道。 赵文华喝了口酒笑道:“我不及世藩兄风流。” “这不是风不风流的问题,是你还没有找到喜欢的。”严世藩笑道:“文华,你也不小了,我看你可能连女色都没有近过呢。” 严世藩拿赵文华打趣,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赵文华倒是不生气,笑道:“可能真如世藩兄所说,我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吧。” “喂!喂!你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义兄就算是找遍天下,也帮你找来!”严世藩拍着胸脯说道。 赵文华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这种事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呀。” 严世藩皱皱眉道:“说得这么深奥?其实进了房、吹了灯,还不是都一样?”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大伙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文华笑了笑道:“你们喝着,我出去解个手。”说着就起身离去。赵文华摇着扇子在凤仪阁的花园里闲逛起来,若说贪,他的确是个贪官,还帮着严嵩父子敛财。但是说到学识,他可比房里的严世藩好得多了,怎么说他也是进士出身,对于风花雪月不像严世藩那样赤裸裸。他经过水池,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嗯?那个不是唐鹤琮吗?他怎么也来这里?”赵文华认出了鹤琮,处于好奇他跟着鹤琮往后院去。眼看着鹤琮到了一处较为安静的绣楼,突然耳边飘来一阵琴声,这琴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只见唐鹤琮站在琴声传来的屋前,一直到琴声结束才轻轻敲门。 这时候门开了,一个妙龄女子站在门口低眉垂目的说道:“唐公子,请。” “绛雪姑娘,请。”唐鹤琮进了房,然后门就关上了。 赵文华心里嘀咕着:这琴声很像那日在唐家酒宴上听到的琴声,难道这个女子就是那日唐鹤琮请来的神秘朋友?啊,一定是这样。因为她是风尘女子,所以以唐鹤琮这样的身份不便光明正大地与她私交。看看窗上两人的影子,赵文华心道:不过这位姑娘长得的确漂亮,比起外面那些庸脂俗粉来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别说唐鹤琮,就算自己见了也会心动。 “绛雪姑娘的琴声真的能够打动人心呐。”鹤琮坐下来说道。 绛雪看着鹤琮道:“唐公子一直在外头?” “过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姑娘奏曲,不忍打断,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鹤琮笑道:“不会扫了姑娘的雅兴吧?” “不会。”绛雪替鹤琮沏上茶,然后就默默地坐在他对面。 鹤琮摸了摸胸口的那件东西,说道:“我今日来是想送姑娘一件东西。”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绛雪姑娘打开看看吧。” 绛雪看看鹤琮,没有去接那个小盒子。“唐公子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绛雪实在不敢接受唐公子的礼物,还是请唐公子收回吧。” “不论喜不喜欢,先打开来看看吧。”鹤琮笑道:“看了再说要不要。” 绛雪见鹤琮执意要自己打开看,于是就伸手接过了小盒子。心想:不论是什么,看过后就说不要。可是当打开盒子之后,绛雪便愣住了。“这......这是......” 看到绛雪又惊又喜的表情,鹤琮心里面突然觉得好开心,“怎么样?喜不喜欢?” “你怎么会有这个的?这是我爹给我的......”绛雪小心地拿起那枚金锁片放在手心里,就像重拾起往昔珍贵的回忆一样。“它不是在春嬷嬷那儿吗?怎么会在你这儿?” “是我向春嬷嬷赎来的。”鹤琮说道:“我只知道这本来就是你的随身之物,但没有想到竟然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鹤琮温和地摇着扇子说道。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回:初露端倪 第二十回:初露端倪 绛雪将金锁片紧紧地攥在手心,生怕再次失去。可能是因为金锁片的失而复得,今晚的绛雪显得特别高兴,鹤琮难得看到绛雪笑,原来她笑起来是如此地迷人。 送走了鹤琮,绛雪将房门紧闭。她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手心里的那枚金锁片。夏元荞,这枚属于夏元荞的金锁终于回到了主人的身边,金锁上的金牛就是夏元荞的属相。姐妹三人,每个人的金锁片上都有自己的属相,二妹元葵是金兔,三妹元蓁是金龙。 “元葵......”绛雪看着镜子里的夏元荞,“你们在哪儿?姐姐好想您呐!”镜子里的夏元荞默默地落下了眼泪,如果自己的“堕落”可以换回妹妹的自由身,她宁愿一辈子呆在这里。不过最对不起的却是最小的妹妹元蓁,她没能保住她的性命。当初她为了元葵宁愿身陷风尘,倘若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会为了元蓁放弃自己的生命。只可惜现在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绛雪将夏元荞的金锁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在小盒子里,这一回他真的要感谢鹤琮。想起鹤琮坐在那里轻轻地摇着扇子,面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时的神情,绛雪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她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位翩翩公子,不过有些事情只能在梦里成真,这一点绛雪比任何人都清楚。 赵文华看着鹤琮坐马车离开了凤仪阁,他已经可以肯定那间屋子里的女人就是那日宴会上抚琴的人, “文华,你怎么又跑出来啦?”朋友把赵文华拉进了房里,“快坐下来,再陪严大人喝几杯。”朋友硬是把赵文华按在椅子上。 严世藩已经喝得糊里糊涂,他一手搂着女人一手拿起酒杯,含含糊糊地说道:“文华,你总是跑出去,是不是看上了哪个女人啊?你跟......跟义兄说,我马上叫人送来给你!” “呵呵~~你喝醉了。我没有看上哪个女人。”赵文华拿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对了......”严世藩放下酒杯满脸通红地看着赵文华道:“你说帮我找......找那个弹琴的人,找到没有?” 赵文华笑道:“我都找了好几个了,你都说不是。” “真......真的不是!”严世藩拍拍自己的脑门儿说道:“我觉得那个弹琴的一定是个美若天仙的女人,就像天上的嫦娥!你给我找的那些,哪儿有一个像啊?” 赵文华心中暗暗笑道:这一点倒是没错,那人的确是犹如仙子般漂亮。“义兄已经先入为主了,我就算找了来您也一定说不是。”赵文华说道:“放心,我会尽力帮你找。不过若是找到了,义兄可要好好答谢我。” “行!你只要开口,义兄一定不会说个‘不’字儿!”严世藩大笑道。 这时春嬷嬷笑吟吟地走进来,“几位大爷,很晚了。要不要我们姑娘扶你们回房休息啊?” “废话!”严世藩搂着两个女人站了起来,“难道大爷吃饱了光过来喝酒啊?我家没酒吗?走!随我回房去。”严世藩跌跌撞撞地和两个女人离开了。 随同来的朋友也搂着一个女人走了,春嬷嬷看看赵文华笑道:“这位大爷,您呢?” “你帮我准备间房就是了,不用姑娘作陪。”赵文华淡淡地说道。 “啊?”春嬷嬷看看赵文华,心道:我们这儿又不是客栈? 赵文华见春嬷嬷不走便看看她道:“怎么?不行吗?钱我照给。” “行!行!大爷肯花钱,没有什么不行的。”春嬷嬷正要去准备,又被赵文华叫住了。 “春嬷嬷是吧?”赵文华自斟了一杯酒道:“后院那栋绣楼里面的姑娘是谁?” “绣楼?姑娘?”春嬷嬷想了想便知道他问的是绛雪,因为不知道赵文华他们的身份,春嬷嬷不想得罪唐家,于是笑道:“哪儿有啊?公子是不是看花眼了?” “哼哼。”赵文华冷冷一笑,道:“春嬷嬷,您别跟我打哈哈。”赵文华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银票,道:“我只是想知道那是谁,不会乱来。” 春嬷嬷偷偷瞄了一眼那张银票,一百两。嘴皮子动一动就能挣一百两?春嬷嬷心动了,这里没有第三个人,想来唐大公子也不会知道是自己泄的密,更何况这位公子也说不会乱来,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安分,但是那张银票实在是诱人。 春嬷嬷四下看看然后坐了下来,一手压在银票上轻声说道:“我可不想得罪人,既然公子出手爽快,我也痛快一点。”说着就把银票拿了过来放进怀里,她凑近赵文华压低声音道:“那里面的姑娘是杭州最有钱的大户唐家大公子包下的。” “唐大公子包下的?”赵文华猜到唐鹤琮和那个女人有暧昧,但是没想到他会花钱包下她,看来他对这个女人很重视。虽然和唐鹤琮接触的不多,但看得出来他是儒商,应该不是那种留恋烟花之地的纨绔子弟,能让他出资包养的女人一定不简单。 雉珩已经将渔舟唱晚的大致架构勾勒了出来,已经能隐隐地看出哪里是山、哪里是舟。“果儿,你看!怎么样?”雉珩转过头问道。 “嗯?你说什么?”果儿听到雉珩叫自己,忙抬起头来揉揉眼睛。她陪着雉珩但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怎么?你很累啊?”雉珩看看外面的夜空,已经是亥时了。 果儿揉揉眼睛道:“还好,就是有点累。” “你今天跟娘去庙里吃斋,回来又陪我这么久的确是累了。”雉珩说道:“要不你先去睡吧。看你一脸倦容。” “真的啊?”果儿立刻站了起来,“不过......我说过要支持你的。” “行啦!你已经给我做了点心当宵夜了,我感觉到你的支持了。”雉珩笑道。 果儿笑眯眯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说我不支持你。” “是我说的,你赶快去睡吧。”雉珩把果儿推出了房。看着果儿离开他才回到砣机跟前,接下来就是粗雕了,雉珩换了一把较细一点的刻刀开始勾勒山形。昆仑玉属于软玉,硬度比翡翠、玛瑙低,所以雕刻起来也不会太过费劲。很快山的雏形就出现了,雉珩似乎越做越顺,渔舟、江水、红霞、落日,都一一凸现了出来,比刚才粗粗的轮廓具体了很多。 当他放下手里的刻刀时,一屡朝霞照进了房间,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雉珩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看来今晚就能做精雕啦!哈哈,我这个神童出马没有做不成的事儿!”他毫无睡意于是就洗了把脸跑去花园欣赏一下清晨的百花图。 贞儿一早起来轻手轻脚地趴在子刚床前朝里面看去,砣机前空空的,机床上摆放着四个环状的手镯。再看床上,子刚连衣服都没有脱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看他熟睡的样子似乎很晚才安寝的。贞儿轻轻地把窗户关上不去打扰子刚睡觉,然后就去厨房烙饼,子刚最喜欢吃葱油烙饼了。 等到贞儿把饼烙好回来的时候,子刚已经起来了,正在洗漱。“哥,你昨晚一定很晚才睡,不如再睡一会儿吧。”贞儿把烙饼搁在桌上。 子刚闻到烙饼的香味立刻走了过来,拿起一块就吃。“好香啊!你把烙饼放在这儿,我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嗯!真好吃!”子刚大口大口地吃着。 “哥,你做好了吗?”贞儿问道。 “已经做好两个了,还有俩。”子刚指了指砣机上的四个手镯道:“都在那儿,你自己看。” 贞儿走过去拿起四个镯子,子刚已经做好了“春、夏”两只手镯。手指粗细的手镯上分别用浮雕刻了一朵盛开的蕙兰和一朵半开的荷花。蕙兰的花瓣使用了玉石本身的沁色,显得自然分明,花叶上的经络依稀可见;而荷花的花瓣则巧妙地根据沁色的浓淡琢成,花蕊出却是白色的玉石底色,宽大的荷叶上还有着露水,莹润的样子似乎是今早才沾上的。这两只手镯手工之精细已经可以和陆宗南相比,贞儿看看正吃着烙饼的子刚,心道:师父说的果然不错,他天生就有一双治玉的手,他自己就是一块上好的昆仑美玉,而现在只不过是在这块美玉身上落下的第一刀。 还有“秋、冬”两只手镯没有做好,但已经能看出菊花和梅花的轮廓,“哥,什么时候能做好呢?” 子刚拿着半块烙饼走过来说道:“这两个还没有打磨,这两个还要精雕。我想还要三个晚上吧。” “还要熬三个晚上?”贞儿瞪大眼睛看着他道:“你已经三晚没有睡了。” 子刚把手里的烙饼吃完,然后吮了吮手指笑道:“没事儿,我做的顺手的时候根本就睡不着。” “要不今晚我帮你打磨?”贞儿提议道。 “不行!”子刚连连摇头,道:“你也知道我一向喜欢自己做,如果有人帮我做了一道工序,就感觉不是自己做的。”子刚看看贞儿道:“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 “我知道!”贞儿理解地点点头道:“这是你的习惯嘛!” 子刚笑笑道:“你知道就行了,等大哥做完了这四个镯子后我就带你去庙会玩一玩。” 贞儿把脸一沉道:“不行!等你做完了给我好好睡上一整天!” “好!好!睡上一天一夜!”子刚笑道。 贞儿突然叹了口气,“唉~~我看如果你做完了这四个镯子,就更加没有时间休息了。” “嗯?为什么?”子刚不解地看着贞儿。 “因为你一定会名声大噪,到时候大少爷就会让你操刀做玉器了!”贞儿笑着说道。 子刚摸摸贞儿的头笑道:“小傻瓜,我才进玉作坊多久啊?就算大少爷喜欢我做的东西,也要顾及到老师傅的感受,不会这么快让我操刀的。所以你哥哥还有很多时间睡觉!” “对了!大少爷不是也让二少爷做了件玉雕吗?你说二少爷能做得好吗?”贞儿问道。 子刚微微点头道:“我看过二少爷做的玉器,手工很精细。论技术绝对在我之上呢。不过......”子刚撇了撇嘴没有说下去。 “不过什么?”贞儿追问道,“你别不说嘛!” “不过感觉上少了一点爹所说的灵气。”子刚笑道:“不过这种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总的来说,二少爷不愧是他们所说的治玉神童。” “子刚!”作坊里的小伙计长生站在门口说道:“文伯叫你呢,快过去吧。” “哦!这就去!”子刚又拿了一块烙饼跟着长生去了。 唐鹤琮在玉君德招呼客人,今天前来看玉器的客人很多,做成了几笔大买卖。鹤琮心情不错,临近晌午这是客人比较少的时候,他便坐在一旁喝起茶来。 淡淡的茶香飘进鼻腔,让人心旷神怡。悠悠地茶香让鹤琮想起了昨晚在绛雪房里品茶闲聊的情形,那份感觉叫人回味无穷。鹤琮不由地眯起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昨晚一般。 “赵大人。”掌柜的看到赵文华跨进门忙上前去打招呼,还特地提高了声音来提醒鹤琮。可是鹤琮正沉浸在昨晚的感觉中,没有听见。掌柜的正要上前去提醒但被赵文华拦住了。 赵文华走到鹤琮身边,看他心驰神往的模样就知道他一定在想着一个红颜知己。他轻声道:“鹤琮兄,鹤琮兄。” “嗯?”鹤琮终于缓过神来,一看赵文华已经站在面前忙站起来作揖道:“唐某不知赵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见谅。” “别这么客气!”赵文华笑道:“你一定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没有注意到。” “呃......”鹤琮尴尬地笑了笑道:“赵大人来选玉器吗?不如我给您介绍几件上品吧。” 赵文华背着手道:“好啊,素闻玉君德的玉器堪比御用之物,我今天也见识见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一回:凤求凰 第二十一回:凤求凰 赵文华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不能让他看外边这些普通的玉器,鹤琮带着他到了店铺的后面,那里有一间房里面摆满了名贵玉器,这里是专门招待那些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 “赵大人,您看看,这里就是我们五德坊工匠们的精心之作。”鹤琮一一介绍道:“希望能有一两件赵大人看得上眼的。” 赵文华笑了笑,然后有选择地拿起一件件玉器,“好!果然是民间第一治玉作坊,手工一点都不输于宫廷啊!” “赵大人过奖。”鹤琮谦虚地说道。 “对了。”赵文华一边端详着一樽玉香薰炉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义兄一直到现在还惦念着那日在宴会上的抚琴人呢。” 鹤琮一听心里便是“咯噔”一下,他看着赵文华尴尬地笑了笑道:“是......是吗?” “对啊!”赵文华摇着头道:“愁死我了。你说杭州城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一个与抚琴人技艺相当的人啊?”赵文华看着鹤琮道:“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鹤琮只能点头应着,“的确有些难。” “鹤琮,你是杭州人,你有什么好介绍啊?至少也让我过了我义兄这一关嘛!”赵文华笑着问道。 鹤琮遥遥头道:“没有啊,可能帮不了赵大人了。” “唉~~”赵文华叹了口气道:“你那位朋友也真是有谱儿,我义兄亲自请也不给面子,这回可苦了我啦!”赵文华突然又看着鹤琮道:“鹤琮,你好好儿想想,哪儿有这样的人?茶楼啊,酒楼啊,亦或者是......青楼。” “青楼?”鹤琮看到赵文华看着自己,心里面不由地打鼓,怎么?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看到鹤琮面露窘色,赵文华便笑道:“鹤琮,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来不去青楼。上一回我还在凤仪阁看到过你呢!” “看到我?”鹤琮心中暗叫:糟了!一定让他发现了绛雪!否则怎么会突然跑来说上这么一些话? “鹤琮兄事业有成,少年才俊。就算是风流一些也无妨,不过可千万别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呀。”赵文华看着他说道。 赵文华的话现在听来就显得很容易懂,他是在教自己不要得罪了严世藩。既然已经知道了,鹤琮也不会退让,他说道:“在下虽然不才,家世也不及位高权重之人显赫,但若是在下想保住一个人,绝对不会为了什么理由而出卖朋友。” 赵文华看着鹤琮一脸坚决的样子,突然拍了一下手掌,“好!果然是义气儿女!”他拍了拍鹤琮的肩膀道:“你既然说了这句话,我便对你另眼相看!我义兄尚不知道那位姑娘的事情,但若是让他知道了定然不依不饶。如果你想保全那位姑娘,就听在下一句。” 赵文华的突然转变让鹤琮摸不着头脑,他到底是哪一边的?但既然他说要帮自己,姑且听听也无妨。“请赵大人不吝赐教。” “很简单!”赵文华笑了笑道:“我义兄今晚便会回京,但日后也会经常往来京城和杭州,就算现在不知道将来也一定会知道。惟今之计就是鹤琮你趁他回京的这段时日,赶快将那位姑娘娶回家。我想我义兄也不会对日后的唐少夫人做什么。” “娶回家?”鹤琮不免一愣,这件事似乎有很大的难度。 “怎么?难道鹤琮兄对那位姑娘并无此意?”赵文华见他面露难色便问道。 “不!当然不是!”鹤琮立刻否认道,“只是......” “我义兄的为人我很清楚,这是最好的办法。鹤琮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赵文华背着手说道:“我还有事儿,要先走了。我能帮你瞒一天是一天,至于如何处理还是你自己拿捏。”说完就踱着步离开了。 鹤琮心里面纠葛着赵文华的建议,连送都没有送他。细细想来似乎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那如果只是将绛雪赎出来藏匿起来呢?不行!严世藩若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可不知道。只有将绛雪娶回家成为了唐少夫人,严世藩才能死心!还有就是绛雪嫁进了唐家就不会再抛头露面,和严世藩接触的机会也会大大减少。但是......娘那里......想到这里鹤琮的浓眉就拧在了一起。 无论如何绛雪是不能再在凤仪阁呆下去了,鹤琮马不停蹄地赶到凤仪阁,不论母亲是否答应先将绛雪赎出去。他到凤仪阁的时候是中午,客人还不多。春嬷嬷见了忙迎了过来,“唐公子,今天这么早啊?” “春嬷嬷,借一步说话!”鹤琮拉着春嬷嬷到了一旁的厢房,一开口便道:“我要给绛雪赎身,你开个价吧。” “什......什么?”春嬷嬷眨眨眼睛道:“唐公子,我没听错吧?您要给绛雪赎身?” “没错!没错!”鹤琮焦急地说道:“你别问这么多,尽管开价来。” 大买卖送上门,春嬷嬷还不好好儿地敲上一笔?她细细地一算,道:“这样吧,看在唐公子的份上,我就要你两千两纹银。” “好!”鹤琮并未还价,说着就伸手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银票,“我今日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这里是五百两银票,当是定金。明日我就亲自过来把尾数给你,然后接绛雪走。” “行!行!”春嬷嬷接过银票道:“我这就去告诉绛雪,她知道了一定高兴!”说着就带着鹤琮去找绛雪。 绛雪正在看诗集,突然有人进来还吓了一跳。“女儿啊,你的福分到了。”春嬷嬷一进门就开口笑道。 “嬷嬷,怎么回事儿?”绛雪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这才看到春嬷嬷身后的鹤琮。“唐公子?您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看唐公子定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提早过来看你呢!”春嬷嬷拉着绛雪的手说道:“女儿啊,你知不知道,唐公子要为你赎身啦!刚刚给了定银!” “赎身?”绛雪抬头看着鹤琮,一脸困惑。他怎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 “是啊,是啊!明天就把尾数付清,然后借你走啦!”春嬷嬷笑道:“从今往后你就离开这个风尘世界,从良啦。你高不高兴啊?要知道多少姐妹盼着一天盼了多少年哪!” 无论春嬷嬷怎么说的眉飞色舞,绛雪还是怔怔地看着鹤琮。鹤琮感觉到绛雪似乎有些话对自己说,于是说道:“春嬷嬷,我想和绛雪单独说说话。” “哦!好好!”春嬷嬷识趣地说道:“那我先走啦,你们慢慢儿聊啊!”然后就出去关上了房门。 “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春嬷嬷一走绛雪就问道。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让你继续呆在这里。”鹤琮不想让绛雪知道其中的原委,怕吓着她。“我会安排地方给你暂时住下,然后......” “你把我当什么?金屋藏娇?”绛雪不等鹤琮把话说完便突然嗔怒起来,“我虽然身陷风尘但也有自己的骨气,我不会做你们男人金屋藏娇的玩物。一个人守着空房等着你们的到来,我不愿意!要我选择我宁愿留在这里,认命!也不要有人给我希望,又让我失望!”绛雪显得很激动,看得出她的手都在发抖。 “我没有说过要金屋藏娇。”鹤琮解释道。 绛雪看着他说道:“你是个好人,对我没有做过越轨的事。我很感激你,但是我不想......我不想......”绛雪背过身去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她的心里她是愿意和鹤琮在一起,但是想到自己只能以金屋藏娇的身份和他在一块儿,她就千百个不愿意。可这些话不能说出口,她不想让鹤琮知道自己已经对他有了爱慕之情。 鹤琮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我没有金屋藏娇的意思!我的话还没说完!我是说暂时找个地方给你居住,然后就跟我娘说我们的婚事!” “什么?你说什么?”绛雪被鹤琮一抱已经是心潮澎湃,在听到“我们的婚事”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转身凝望着鹤琮确认道:“你......你再说一遍?” 鹤琮伸手握住她的手,铿锵有力地说道:“我说我要和我娘商量我们的婚事。我要娶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做唐家的少夫人。” “真......真的?”绛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没有想到鹤琮会这么做。 “千真万确!”鹤琮似乎能从绛雪吃惊的眼眸里看到深藏在后面的喜悦。 “不!不行!”绛雪突然甩开鹤琮的手说道:“唐夫人不会答应的!我这样的出身不配做你们唐家的媳妇。” “说什么配与不配?”鹤琮双手握着绛雪的双肩,说道:“我说配就配!娘那里有我,我会说服她的。” 绛雪从鹤琮的眼中看到一份坚定,对此她真的是欣喜难耐。这样的一个男人能为自己做这么多,就算不能在一起也足够了。可是唐家在杭州是何等的地位?鹤琮这么做无疑是在向世俗和家庭挑战,“鹤琮......我不想你为难。”绛雪第一次称呼他的名字,而这一声也带着无限的心疼,她不想自己爱的男人为了自己和家庭有矛盾。 听到绛雪称呼自己的名字,鹤琮早就心情狂喜。他紧握着她的手说道:“别担心,这些事由我们男人去做。你今晚只要收拾好东西,明天跟着我走就行了。” “鹤琮......”绛雪想感激又想阻止,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脚下即将要踏上的一条坎坷路。 “不要再说这么多,我只要你一句话。”鹤琮凝神看着绛雪,“你愿不愿意做我唐鹤琮的妻子?和我一生一世,永远陪伴着我?” “我.......”绛雪的热泪在眼中打转,终于一颗晶莹的泪逃脱了她的极力控制顺着粉白的面颊滑落,“我愿意。” 有了绛雪一句“我愿意”,鹤琮的想法似乎变得简单起来。他从凤仪阁出来后就直接去了玉作坊,特意挑选了一只龙凤呈祥白玉碟和一只婴戏图纹的青玉碗。然后怀揣着这两件精美的玉器回家。 晚饭和平时一样,大家安静地吃着饭。“夫人,您的燕窝。”果儿端上了唐夫人每天都要吃的燕窝。 “咦?今天怎么用玉碗和玉碟啦?”唐夫人看到盛燕窝的碗碟不是以前的青花瓷。 “是不是玉君德生意太好啦?大哥要摆阔啦!”雉珩嬉笑道。 “你大哥才不是那样喜欢露富的人呢。”唐夫人仔细看看玉碗和玉碟上的纹饰,“嗯?龙凤呈祥、婴戏图?”然后就笑眯眯地看着鹤琮道:“我的儿,你想跟为娘说什么呀?” 鹤琮微微笑道:“娘真是天纵聪慧,孩儿的确有事要和您商议。” “有什么事就只管开口,还鼓捣这些小玩意儿做什么?”唐夫人笑道:“母子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那孩儿就说了。”鹤琮放下手里的碗筷,坐直了身子。“孩儿想成亲了。” “扑——”雉珩一口汤全喷在了地上,“大哥,差点被你呛死!” 唐夫人一听可是喜上眉梢,“别胡说,雉珩!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唐夫人拉着鹤琮的手笑道:“好儿子,你终于肯成亲了,娘盼了好久呢。我这就去让媒婆准备,看看哪家姑娘合适。”说着就迫不及待地要起身离去。 “等等,娘!”鹤琮拉着母亲道:“不用找媒婆了,孩儿有心仪的人。” “哇!大哥!你好厉害啊!平日里就看你往返家里和铺子还有作坊,这样你都能遇到心仪的女子?”雉珩竖起大拇指笑道:“厉害啊!” 鹤琮对着雉珩笑了笑,然后对母亲说道:“娘,我们能否进去说话?孩儿想跟您详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二回:障碍重重 第二十二回:障碍重重 “有什么话非要单独说?”雉珩看着母亲和哥哥离开了厅堂,他挠挠头对果儿说道:“你说是不是啊?果儿。”只见果儿看着他俩离开,似乎没有听雉珩说话。“喂!你怎么不说话。” “啊?说什么?”果儿被雉珩拽了拽衣袖。 “我说大哥有什么话非要单独跟娘说,我们就不能听?”雉珩又重复了一遍。 果儿低着头收拾碗筷道:“想必是要紧的话吧。” 雉珩看果儿的神情便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他凑近果儿笑道:“喂,听到大哥要成亲了,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果儿微微转过头看了雉珩一眼,一撇嘴道:“没有!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你骗不了我。”雉珩笑了笑道:“能让大哥亲自开口说要成亲的女子一定是独具魅力,我也很好奇这位未来的嫂嫂。” “那你可就要收敛一点你的少爷习性了,别在你未来嫂嫂面前失了礼数。”果儿端起碗筷便要往厨房去。 “喂!放下,放下!这些事儿自有人去做,你还是陪我完成那件‘渔舟唱晚’吧。”雉珩把果儿手里的碗碟搁下拉着她朝自己房里去,“今天就能做好了,我要你做第一个欣赏者。” 唐夫人随鹤琮到了书房,“你快告诉娘,是那家的姑娘?”唐夫人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娘......”鹤琮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一个人的出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的本性。这是娘您从小教我们的,是不是?” “是啊。”唐夫人点点头,然后便笑道:“噢,娘猜到了。这位姑娘是不是家境不太好呀?你怕他们的家世配不上我们唐家?”唐夫人笑道:“傻孩子,只要这姑娘本性纯良,你又喜欢。娘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的。” “娘啊。”鹤琮伸手握着母亲的手说道:“可能这一次您会觉得孩儿很荒唐,但是孩儿想让您知道,孩儿这一生喜欢的只会是这个女子。” 唐夫人听到儿子的表白不禁笑了,“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你对娘说没有用,要对你的心上人说才行嘛。对了,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姑娘是谁呢,我见没见过啊?” “娘,你们没有见过,不过您听过她的琴声。” “琴声?”唐夫人想了想,脸上的笑容突然凝重起来,“你说的是那天宴会上抚琴的女子?”唐夫人看着鹤琮问道。 “是,就是她。”鹤琮立刻解释道:“娘,她虽然身陷风尘但品性真的很......” “不要说了!”唐夫人挣开儿子的手说道:“看来先前的那些闲言闲语都是真的了。鹤琮,就算你想娶农夫的女儿都不成问题,只要对方是清白的人家。可现在你却要娶一个风尘女子,这绝对不可以!我们唐家丢不起这个人!” 鹤琮早就料到了母亲会有这样的反应,“娘,绛雪和别的风尘女子不同,她的品性善良,当年定是迫不得已才沦落于此的。” “就算品行善良又如何?”唐夫人严厉地看着儿子说道:“一条玉臂千人枕,儿子,你以后还要在商界立足的。有了这些闲话你将来还怎么在别人面前抬头啊?” “娘!您听我说,我是绛雪的第一个客人,她是清清白白的!”鹤琮保证道。 唐夫人看看儿子,冷笑道:“清白?人在青楼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娘!我......”鹤琮皱了皱眉,说道:“我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是否清白我最清楚!” “你......”唐夫人听了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嘱咐过你多少次,逢场作戏是为了生意,千万不能流连女色。你到底有没有听为娘的话呀?” “娘!孩儿时刻记着您的嘱咐。可是孩儿真的喜欢绛雪,如果娘认为这样会坏了唐家的名声,那孩儿这就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雉珩,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唐家的名声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夫人满面怒容,“你爹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说你是长子嫡孙一定要多吃点苦守着这份家业,将来等弟弟长大了兄弟俩一起撑起这个家。现在你为了一个女人就全然不顾你爹的遗言了吗?” “娘,孩儿怎么会忘记爹的嘱咐呢?只是孩儿真的对这个女子情根深种,如果要在事业和她之间做个选择,孩儿宁愿选择她。” “那个女人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让你对她如此死心塌地?”唐夫人不解地说道:“鹤琮,你变了。你一向很懂道理,很有分寸的。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鹤琮听到母亲的责备立刻跪倒在地,“娘,孩儿知道惹您生气了,孩儿不孝。但也请娘替儿子想一想,儿子十五岁开始承担起这个家,每天逼着自己学东西,四年来孩儿天南地北到处走,现在终于能不负爹的嘱托守住了这份家业。儿子不是不想成亲,唐家人丁单薄只有儿子和雉珩两个,儿子也想为唐家早日开枝散叶,让娘能享儿孙之福。现在儿子终于找到一个值得我去爱一辈子的女人,为什么娘就是介怀她的出身呢?既然娘能接受贫民女子做我们唐家的媳妇,为什么就不能接受绛雪呢?”鹤琮含泪向母亲磕头,“娘,儿子求您了。您就应了儿子这一回吧。娘......”鹤琮不住地磕头。 唐夫人是鹤琮的亲生母亲,当然知道儿子的脾气。鹤琮一旦认真起来谁都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就像他十五岁时下定决心要替父亲撑起这个家一样。更何况现在说的是他的婚事,就算以母亲的身份勉强让他放弃,他心里面始终会有所芥蒂。母子二人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唐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容我想想。” “娘!您......”鹤琮抬头看着母亲,似乎感觉到了希望。 “我没有答应,只是说想一想。”唐夫人搀扶起儿子道:“你先回去,也好好儿想一想其中的利害关系。等我们二人都平静下来后再谈这件事。听话,回去吧。”唐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 “哈哈!大功告成!”雉珩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道:“渔舟唱晚,落霞映红。果儿,你看,好不好?” 果儿心里面装着别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去看雉珩琢玉。听到雉珩说大功告成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说道:“你忙了这么久总算做好了,你早点休息吧。”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喂!果儿。”雉珩叫住她,“你以前自己也说过大哥不会喜欢你,既然你知道这个结果,为什么还不肯放下呢?” “你又在胡说什么?”果儿转过头来看着雉珩。 雉珩走到她跟前说道:“你听到大哥要成亲,整个人就不一样了。你敢说你心里面没有不开心吗?果儿,其实你心里面很清楚,一个没有结果的希望就不要再抱着不肯放下了。” 果儿瞪了雉珩一眼,道:“你真的很讨厌!” “我讨厌?”雉珩笑了笑说道:“是不是因为我能看透你心里想些什么,所以我才讨厌?” “知道还问!”果儿瞥了他一眼坐了下来,“正如你所说,我知道大少爷对我怎么样,我也不抱任何希望。但是......但是今日大少爷突然说要成亲,难道你不震惊?” “哦~~”雉珩点点头道:“原来只是和我们一样震惊啊?那你可不要在新娘子进门的那一天躲起来偷偷地哭哦!” “谁会哭啊?”果儿噘着嘴道:“我替大少爷开心,能让大少爷动心的女子一定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了。” “这倒是。”雉珩笑道:“大哥这个人这么认真,这回开了口一定是下定了决心。”雉珩看看天色道:“大哥和娘也应该谈完了,我这就拿‘渔舟唱晚’去给他看!”说着就拿起那件玉器跑去找鹤琮。 果儿深深地吸了口气,对着夜空笑道:“是啊,是应该放下了。我也很好奇这位未来的大少奶奶。” 雉珩没有找到鹤琮,明天就是交货的最后期限了。雉珩心急着想先让哥哥看看自己的作品,既然不在家里那么一定是在玉作坊。雉珩便跑去了玉作坊。 “哥。”贞儿端着茶进了子刚的房,只见他还坐在砣机前拿着刻刀凑近手里的玉镯仔细雕刻着什么。“不是昨天已经做好了吗?你又在做什么呀?”贞儿放下了茶走了过来。 子刚刻完最后一刀,“贞儿,你还记得爹临终前跟我说的四个字吗?” “记得。雁过留声。”贞儿说道。 “对!雁过留声。”子刚把四个玉镯递给贞儿道:“爹当年就是为了四个字耿耿于怀,如今我会遵循爹的遗言,以后在每件玉器上留下我自己名字。” 贞儿拿起玉镯,只见玉镯内侧用篆体阴刻着“子刚”两个字。“你把你的名字刻在上面啦?可是你没有跟大少爷说过,会不会......” “这是我爹的遗言,我会坚持。如果大少爷不允许,我就不会再做玉器。”子刚极为坚持,“以后凡是经我手做的玉器,都会落上子刚款。成也好、败也好,都要让别人知道这是出自我陆子刚的手。” 雉珩来到玉作坊问过文伯都说没有见过大少爷,正当雉珩要离开的时候正好碰上贞儿。 “二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啦?”贞儿问道。 “我来找大哥。”雉珩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去休息?” “我刚打了水给大哥洗脸,一会儿就去睡了。”贞儿问道:“对了,明天你跟我大哥就要交货了,二少爷一定已经做好了吧?” “是啊。已经做好了,我来就是想找大哥去看看。”雉珩很开心听到贞儿关心自己的作品,“我没有带来,否则就给你看看了。” 贞儿笑道:“其实不用看都知道,二少爷做的一定是上品。” “你怎么知道?”雉珩笑问道:“我只给你看过一块有瑕疵的玉佩,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上品呢?” “后来我偷偷地去库房看过二少爷做的玉器。手工精细,技法娴熟。都归在上品之列呢。”贞儿悄悄地说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文伯啊。我连哥哥都没有说过。” “哈哈,有眼光!”雉珩开心地笑道:“改日我带你去玉君德,那里有更多好东西呢。” “那我就先谢谢二少爷了。”贞儿笑道。 “不客气。”雉珩和贞儿说了几句后就贞儿就离开了。雉珩也准备回去。 “二少爷。”有人叫住了雉珩。回头一看是作坊的小伙计长生。他走过来道:“二少爷,这么晚了小的送二少爷回去吧。” 雉珩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也去休息吧。” “二少爷,有句话小的不知道该不该说。”长生突然面露难色。 雉珩皱皱眉道:“什么话?尽管说吧。” “小的刚才无意间听到二少爷和陆子刚的妹妹聊天,所以才突然想起这件事。”长生左右看看低声道:“小的那日在陆子刚房外听到他跟他妹妹谈论起二少爷的治玉手法。” “噢?怎么说的?”雉珩倒是挺好奇。 “他说......”长生低声道:“他说二少爷做的玉器欠缺灵气。” “啊?什么?他真的这么说?”雉珩皱着眉看着长生。 “是啊。我亲耳听到的,不敢欺瞒二少爷。”长生认真地点头说道。 雉珩听了心里老大不快的,他眯着眼睛说道:“欠缺灵气?哼,明天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出什么有灵气的东西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三回:再相逢时 第二十三回:再相逢时 第二日,唐鹤琮生怕有变,一早就亲自带着普亮去了凤仪阁接绛雪。绛雪根本没有什么想带走的,唯一带走的就是那枚金锁片和鹤琮送给自己的书籍。 “这么少行李?”鹤琮看到绛雪几乎是空手而来。 “没什么可带的。”绛雪今天显得特别轻松,终于能离开这个折磨着她许久的地方了。 鹤琮接过小西手里的包袱,突然看到小西眼睛红红的,便道:“小西,你的眼睛......” 小西忙低下了头,“没事,没事!唐公子,你可要好好儿待我家姑娘。千万不能让她受委屈。”小西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 鹤琮微微笑道:“怎么?怕我欺负你你家姑娘?那你跟着一起去不就行啦?” 小西抬起头噘着嘴说道:“唐公子真会拿人家开心,我是凤仪阁的人,不能跟着姑娘走。” 只见鹤琮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卖身契道:“那你看看,如果把这个撕了,你可愿意跟你家姑娘走?” 小西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的卖身契。“哎呀!是我的卖身契!真的是我的!” “鹤琮,你......”绛雪看着鹤琮。 鹤琮微微一笑道:“你习惯了小西服侍你,而且到了别苑一样要找人来伺候,还不如一并也将小西给赎了身,让她在你身边继续伺候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多谢唐公子!多谢唐公子!”小西连连鞠躬,几乎就要跪地磕头了。 “行啦!行啦!”鹤琮笑道:“你若真的想谢我,以后替我好生服侍姑娘就是啦。” “一定!一定!”小西笑吟吟地跟随着绛雪上了马车。 回头看这座富丽堂皇的楼阁,曾经多少少年公子再次醉生梦死,多少无辜少女被迫沦落。原以为自己也会将一生光阴消磨于此,但上苍似乎对自己还有着一丝眷恋,让自己遇上了他。绛雪不由地转过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鹤琮,就是他的一时怜悯让自己逃过一劫,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人有了一份牵挂。正是他的一句“你愿不愿意做我唐鹤琮的妻子”,让绛雪放下了心中的仇恨,下定决心和这个男人平淡地度过一生,永远做那个从凤仪阁逃出生天的绛雪,而不是有着太多包袱的夏元荞。 “绛雪,我先送你去唐家的别苑,我已经安排了人。”鹤琮伸手握着她的手道:“委屈你在那里住上几日,我和我娘商定之后我就用大红花轿抬你进唐家。” “嘻嘻~~”小西掩嘴而笑,“公子就这么心急?” “还公子呢?”鹤琮将绛雪的手紧紧握在胸前笑道:“以后要叫姑爷,知道吗?” “是!姑爷!”小西燕声声地叫了一声。 绛雪嘴角含笑,听到鹤琮这番话她已经很知足了。“鹤琮,和你娘好好儿说,不要为了我而跟家里......” “我有分寸。”鹤琮轻轻安抚着绛雪,“你相信我。” 将绛雪安顿好之后鹤琮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现在绛雪终于在自己的保护之下了。今天还是雉珩和子刚交货的日子,他一早就听果儿说雉珩做好了摆件等着他过目呢。鹤琮匆匆往回赶,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大少爷,您回来啦?”姚管家说道:“二少爷找了您好久呢。” “我知道!”鹤琮快步往里头赶,“叫门上的小厮去一趟作坊,把陆子刚叫来。” “他已经来过了。”姚管家说道:“可是那会儿大少爷不在,他放下了一个盒子就走了。” “噢?”鹤琮驻足皱了皱眉道:“东西呢?” “我放在您书房里了。”姚管家答道。 “嗯。”鹤琮微微点头道:“那你去把二少爷叫来吧,就说我在书房等着他。”说完就径直往书房走去。 雉珩正和果儿一块儿闲聊,等着鹤琮回来。姚管家前来通传后雉珩迫不及待地抱着他的“渔舟唱晚”道:“走!果儿,跟我一块儿去,看看到底谁的好!” “我也去?”果儿眨眨眼睛道。 “是啊,走吧!”雉珩一手抱着玉器一手拉着果儿就往大哥的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就看到鹤琮紧锁着眉头正仔细地看着一个玉镯,还时不时地兀自点头。鹤琮看到雉珩进来便把玉镯放进了盒子然后盖了起来,“你来啦?” “大哥,我昨晚刚做好的。你快看看吧。”雉珩把盒子打了开来,一件温润的白玉透红玉雕呈现眼前。“我用了浮雕和透雕的手法,您看这船我可花了不少功夫呢。”雉珩笑道。 鹤琮弯着腰仔细地端详着弟弟的杰作,这尊玉雕的确手法精妙,浮雕的山川显得自然古朴,那一片红霞也是处理的恰到好处。不过比起刚才看到的那四只玉镯,怎么都觉得这尊“渔舟唱晚”少了些什么。鹤琮笑道:“不错,不错!将来摆在玉君德一定是镇店之宝呢。”鹤琮点头称赞道。 “大哥好眼光!哈哈~~”雉珩笑过之后便问道:“嗯?怎么就我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他来过,不过我不在,留下了这个就走了。”鹤琮那子刚留下的小盒子拿了过来,道:“你也看看吧,他做的。” “我的确要好好儿看看!”雉珩冷着脸接过小盒子。四只白玉手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红色丝绒底的盒子里,显得娇嫩无比。看到玉镯上精细的雕花雉珩不由地愣住了,这手法真的是绝妙!在细如手指般的玉镯上做花草浅浮雕,这手法就连老师傅都不太常用。第一,昆仑玉是软玉,手镯本来就细一个不小心就会崩断;第二,正是因为手镯细小,所以一般人不会在这个上面花太大的功夫。没想到这个陆子刚竟然能人所不能,不按章法出招?雉珩将那只“冬梅”的玉镯拿了起来,放在阳光下。阳光透过莹白的玉石,将那一朵用玉石本身带着的红色做成的红梅衬托得栩栩如生,枝头的积雪竟然给人一丝冬天的凉意。 “怎么样?大哥没有看错人吧?”鹤琮看到雉珩的表情也知道他被子刚的精湛手艺折服。“这四只手镯堪称上品,有谁会相信是出自我们五德坊一个小伙计之手?” 突然,雉珩把脸上的惊讶变成了震怒,他放下“冬梅”又拿起了“秋菊”接着是“春兰”和“夏荷”,一个个看过之后“砰”的一声手掌用力拍在黄花梨的八仙桌上,“好一个陆子刚!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器物上落上自己的名字!” 陆子刚?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一旁的果儿听到雉珩说出这个名字,不由地朝那四只手镯看去。记忆一下子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一年的江苏太仓苏家老宅。难道是那个陆子刚?不会吧,他在太仓怎么会跑到杭州来了呢?不过以前那个才见过没几面的陆子刚不也说自己是琢玉的工匠吗?既然都是玉匠,又都叫陆子刚,没有那么巧的吧?一个个问号接连在果儿脑海中浮现,答案......答案在哪里? “怎么了?怎么会有他的名字呢?”鹤琮拿起一只玉镯仔细地看。 “喏!在这儿!”雉珩指着玉镯内侧的两个篆书小字道:“不但这只有,每一只镯子都有!” 刚才鹤琮也是粗粗地看了看,只注意到外侧的雕刻没有注意到里面,雉珩一指果然看到了子刚的落款。“咦?真的,是他的名字。” “哼!他这是什么意思?”雉珩显得很生气,“他明知道这是难得的好料千金难求,竟然还敢在上面落款?就算要写上款识也应该是我们五德坊的名号,他算什么?试问有谁会买一个落着不知名款识的玉器?真是浪费了这块好料!哼!” “你先别这么激动,先坐下来。”鹤琮倒是挺冷静,“我让人把他叫来,问一问。来人,去作坊把陆子刚叫来。” “大少爷,我能看看吗?”果儿走过来轻声道。 鹤琮笑了笑道:“可以啊,你看吧。手工真的不错。” 果儿拿起一只玉镯,果然内侧有着“子刚”两个字。再看这只玉镯的精细手工,和自己首饰盒里的那只寿山石制成的玉蝉简直是天壤之别,真的会是他吗?是不是他,一会儿那个陆子刚来了就知道了。果儿无心去欣赏玉镯上的手工,她放下了玉镯不禁盯着大门口。 “哥,真的不要紧吗?”贞儿已经问了第三遍。 “这是爹的嘱咐,就算大少爷责怪下来我也会这么做。”子刚这次特别坚决,“如果大少爷不喜欢我这么做,我以后就在作坊里打打下手。” “可是你也答应过师父要尽显自己的才华,让天下人都知道你陆子刚的名字。”贞儿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就在作坊里打下手,怎么兑现这个诺言啊?” 子刚停下了手里的活儿,静静地说道:“如果两者相比,我宁愿坚守着爹的‘雁过留声’,我相信爹不想看到别人拿着我做的玉而不知道是出自谁手。”子刚笑着说道:“贞儿,你会支持哥哥的,是吗?” 贞儿点点头道:“嗯!会!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乖!哥没有白疼你。”子刚摸了摸贞儿的头。 “陆子刚呢?”唐家的家丁一进作坊就问道。 文伯走过来问道:“他在里头干活儿,什么事啊?” “大少爷叫他去一趟,快把他叫出来跟我走吧。”家丁说道。 文伯找到子刚道:“子刚,大少爷叫你去呢。把活儿放下,快去吧。” “哥!”贞儿预料到这是什么原因,于是紧张起来。 子刚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手道:“等着我,很快回来。”说完就跟着家丁去了。 果儿伸长了脖子盯着门口,怎么还不来呢?雉珩还在为了子刚私自落款的事情抱怨,鹤琮坐在一旁悠然地摇着扇子,时不时地安慰雉珩几句。 “大少爷、二少爷,门上说那个叫陆子刚的伙计来了。”姚管家进来通报。 “带他进来吧。”鹤琮说道,然后转过头对雉珩道:“你呀,一会儿别这么冲动。你的少爷脾气先忍忍,听人家说说。” 他来了!果儿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真的会是他?眼看从中门走过来一个青年男子,一身青色布衣头束褐色头巾,那模样......眼看着他越走越近,果儿看的真切起来。没错,是他!真的是他!果儿认出了子刚,虽然子刚现在的模样已经和当年的样子不一样,人也长高了,但是眉宇间的那份诚实和灵气却能让果儿断定这个人就是那一年在江苏太仓遇见的那个自称玉匠的陆子刚。 “子刚给大少爷请安。”子刚一进来就给鹤琮作了个揖,抬头看到一旁的雉珩便又作揖道:“给二少爷请安。” 雉珩撇了撇嘴没有理他。鹤琮笑了笑道:“坐啊,子刚。” 看到八仙桌上的四个玉镯,子刚就知道是因为落款的事情。他没有注意到站在雉珩身后的那个小丫头,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把她和当年那个高门大宅里的千金小姐联系起来。“不知道大少爷叫我来有什么事?” “哼!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雉珩瞟了一眼子刚说道。 “雉珩!”鹤琮看了一眼雉珩,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子刚,你做的四季花玉镯果然精妙,堪称上品!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真的是一条潜龙。” “大少爷过奖了,子刚愧不敢当”子刚谦逊地说道。 “不过......”鹤琮拿起一只玉镯道:“我看到镯子内侧的落款,这......这似乎不合规矩吧?想必你初出茅庐,还不是很了解其中的缘由?” “不!子刚清楚得很!”子刚抬起头来刚毅地看着鹤琮道:“这是我爹的遗言,雁过留声。”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四回:姐妹椒 “雁过留声?”鹤琮合上了扇子,“这话怎么说?” “这......”子刚略微低头似有难言之隐。 鹤琮看看雉珩道:“雉珩,你和果儿先出去吧。” “大哥!你真的信他啊?”雉珩看了一眼子刚。 “你们先出去,我自有定断。”鹤琮说道。 雉珩瞥了一眼子刚,道:“果儿,我们走!”可是果儿却不吱声,雉珩回头就见果儿正站在那儿发呆。“喂,果儿,跟我走!”说着就伸手拉着果儿往外走。 此时子刚抬头正好与往外走的果儿相视,突然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但是一时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子刚还想看一眼,好好儿想想的时候果儿就被雉珩拉着走了。 “子刚,这里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旦说无妨。”鹤琮亲自关上了书房的门。 子刚低头想了想,这话要怎么说呢?鹤琮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若是把父亲的经历说出来固然可以证明自己的用意,但也表露出了对鹤琮的戒心?父亲临终的嘱咐就是怕自己太老实被人骗,而子刚本人对鹤琮并没有此意,可是鹤琮会不会有别的理解就不能肯定了。“大少爷......”子刚抬头看着鹤琮,“我只想说,这是我爹的遗言,我一定要这么做。我知道这一行的规矩,就算需要落款也要落作坊的名讳。可我并没有恶意,如果大少爷不喜欢我这么做,那我今后就不会再做玉器了,会安安心心在五德坊干活儿,报答大少爷的知遇之恩。” 看来子刚不想把事情的缘由说出来,但他的恳切却让鹤琮断定他并无恶意,也不是存心破坏这一行的规矩。“子刚,你为了这四个字宁愿放下刻刀,值得吗?”鹤琮和善地问道。 “值得!”子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鹤琮微微点头,他站起身来背着手绕着八仙桌慢慢踱步,时而抬头看着房梁时而低头看着水磨砖的地板。如果子刚从此不再做玉,那就是看着将一块上好的美玉用来垫桌脚,可是若让他落私款的话,五德坊在这一行一定会被人私下议论。鹤琮有些为难,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子刚看鹤琮很犹豫的样子,便道:“我是不是让大少爷为难了?” “不!不!”鹤琮忙摆手道:“这样吧,你先回去。这件事容我再想一想。” “是!”子刚站起身来作揖道:“子刚先行告退。”然后就退了出来。 雉珩心里面有些火气,本来想拉着果儿说说话的,可是果儿却说要去夫人那里,雉珩也不便阻拦随她去了。果儿刚来到书房附近就看到子刚从里头出来,远远地看着他果儿越发肯定。他怎么会来了杭州? 子刚没走出几步就觉得好像有人跟着自己,他回过头去就看到适才书房里那个叫果儿的丫头正跟着自己。他也正好觉得这个人好生面熟,只是想不起来了,于是便说道:“姑娘,我们是否......”他刚一开口,就见果儿转身就走。子刚觉得很奇怪,心里面直打鼓。不过这是在唐府,就算想上去问个究竟也不是很方便,子刚看着果儿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果儿一口气跑出很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停在假山下的松柏之下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回头看看不见有人追来才放了心。他是不是也认出我了呢?果儿不禁自问,不会的!看他的眼神似乎还没有认出我,谁会把当年的千金小姐和现在的随身丫头联系起来呢?果儿在唐府遇见了以前的故人,不免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自己锦衣玉食,父母疼爱、姐妹友善,那种日子现在想来简直就如同天堂一般。 果儿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梳妆台前拿出那只寿山石制成的玉蝉。当年的子刚琢玉手法还略显稚嫩,可如今已经能做出连大少爷也拍案叫绝的玉器杰作来,真得可谓今非昔比。从大少爷的态度看来,他对陆子刚有着厚望,不知道为什么果儿此刻真心地为子刚高兴起来。 陆子刚回到五德坊,脑海里不断地找寻着以前的记忆,她到底是谁呢?“哥!”贞儿突然叫了他一声,子刚吓了一跳。 “是你啊,吓死了我了。”子刚抬头看看贞儿道。 “你怎么啦?想什么想的那么出神?”贞儿拉着子刚问道:“是不是大少爷责备你了?难道他真的不肯妥协?他宁愿你在这里打杂?”贞儿一连串的问题,越问越担心。 子刚笑了笑道:“你别想那么多,大少爷没有责备我。我也把我的意思说清楚了,大少爷说要想一想。” “那就是还有转寰的余地?”贞儿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我想大少爷会体谅你的。” 子刚坐下来喝了杯水道:“大少爷嘴上不说,但总我感觉得出来他也有不高兴。不过我宁愿他像二少爷那样说出来,我也不用兀自揣测了。” “二少爷?二少爷怎么说?”贞儿紧接着问道。 子刚笑了笑道:“二少爷很生气。不过这也难怪他,他也是做这一行的,自然不愿意有人破坏这里的规矩。” “他说你什么了?”贞儿又问道。 子刚看看贞儿,笑道:“没什么。”他看到贞儿有些认真便岔开了话题,“你在我房里做什么?还把我压箱底儿的东西多给掏出来了?” “你还说呢!这些日子只知道做玉,屋子也不收拾。脏得很!”贞儿说道:“我刚帮你打扫干净,还有你压箱底儿的东西,放在床下都积了一层的灰!” “嘿!你可把我的百宝箱擦得锃亮,都能照出人影儿来了。”子刚把自己的小箱子抱了过来,“好久没看看我的宝贝啦!”他打开了箱子,那只瓦罐放在箱子的一角。 贞儿笑道:“这些都是你怎么都不肯当掉的东西,既然重要可也不见你每天去看上一眼。” “有些东西不需要每天看一眼的。就算不看也永远在你心里。”子刚随手从瓦罐里拿了一件玉器出来,正是那只玉兔。 “咦?这不是你说要送给朋友的玉兔吗?”贞儿见了便想起了当时子刚的话。 “对啊。这是我......”子刚突然看着玉兔愣住了,他的脑海中突然看见了刚才的那个果儿,“嗯?难道会是她?”他皱着眉,喃喃自语道:“不会呀!怎么会是她呢?” 贞儿见他自言自语,便问道:“喂,哪个她呀?你见到谁啦?”贞儿摇着子刚的胳膊。 “啊?没,没见着谁。”子刚自己多无法肯定,刚才也只不过匆匆一眼,都没怎么看清楚。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相像而已,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神神叨叨的。”贞儿噘着嘴说道:“不说就不说,谁希罕听呀?” “咦?生气啦?”子刚笑道:“你是不是好久没听哥学小狗叫啦?故意生气呢?” “是啊!”贞儿听了便笑容绽放道:“好久没听过了,你快学来我听!” 雉珩也是孩子性情,当下对子刚私自落款的事情很是不快,一晚上过了之后也就不再提起。这日,鹤琮让他下了差去五德坊一趟,帮忙看一匹玉料。雉珩刚一进门就看到贞儿端着一盆水朝外头走来。 “贞儿!”雉珩见了便打起了招呼。 贞儿抬头看到他,立刻想到子刚曾经说过的话,这个人不让哥哥在玉器上落款!贞儿永远是站在子刚一边的,想到这里她就当作没听见,不去理雉珩。 雉珩全以为她没听见,便快步迎过去站在她面前唤道:“贞儿!” 人都站在跟前儿了,再装听不见就不好了。贞儿只好抬头似笑非笑地叫了声,“二少爷。”然后就继续往外走。 “喂!你怎么不理我呀?”雉珩明显感觉到贞儿对自己的冷淡,他们虽然见面不多但以前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的。 “我哪儿敢不理二少爷您呢?”贞儿边走边道:“只是我还有事要做,没工夫陪您说话。” “哎,我新做了一件玉疙瘩,给你看看!”说着雉珩就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拿出了一件玉疙瘩。所谓玉疙瘩就是玉坠的俗称,使用小块的玉料做成把玩的小摆件,各种造型的都有。雉珩这回做的是一只黄玉仿古玉猪龙,酒黄色的色泽配上古色古香的玉猪龙造型,显得古朴真实。雉珩挺得意的,因为贞儿一直说自己做得好,也会欣赏自己的作品,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拿出来给贞儿看。 没想到贞儿淡淡地扫了一眼,道:“二少爷做的自然是佳品。” 以前贞儿也说过这样的话,但这次雉珩能从口气中明显感到她的敷衍。“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雉珩笑问道。 “谁?”贞儿瞥了他一眼道:“没有谁!我也不敢生谁的气。” 雉珩挠挠头,总感觉她好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他跟着贞儿问道:“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在生我的气呢?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你啦?” “你没有得罪我!”贞儿停下脚步说道:“是我大哥不好,得罪了你才是!” “你大哥?”雉珩这才明白过来,“噢,原来是为了那件事啊!怎么?你大哥说我什么啦?”雉珩很自然地猜测到是不是子刚在贞儿面前说了些什么。 “我大哥才不是这种人呢!”贞儿看着他说道:“他什么都没说!” “那你生什么气?”雉珩双手交叉在胸前问道。 “你不让我大哥落款在玉器上,我就生气!”贞儿把头一扭说道。 说到这点雉珩的火又“腾”地上来了,“什么叫做我不让?这是这一行的规矩!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他就是要特立独行?他是我们五德坊的人,落款不但不落作坊的名字,反而写上自己的名字,这叫人见了会怎么想?亏得我大哥对他礼待有嘉呢!” “你也不问问人家的缘由!我大哥这么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贞儿为哥哥辩驳道。 “什么原因?”雉珩也不推让,“不过就算他有原因,也未必想解释给我听!既然他不想解释,我也懒得听!总之要破坏规矩,就是不行!任他又在大的本事,也不行!” 贞儿看到雉珩这个态度就能想象得到当日他是怎么对待子刚的,她“哼”道:“我哥本事就是大!你是嫉妒我大哥的本事!” “我嫉妒他?”这回雉珩可真的火了,“我凭什么要嫉妒他?我十五岁就已经被人家称为治玉神童了,我还要嫉妒他?笑话!” “那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大哥在玉器上落款?明明是怕我大哥名声大噪,将来盖过你这个‘神童’!”贞儿的火气也挺大,丝毫不示弱。 “我怕?”雉珩“哼哼”几声冷笑道:“荒谬!” “你们两个在吵什么?老远就听到了。”鹤琮和子刚走了过来,很远就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在争吵,走进一看才知道是他们俩。 “贞儿,你怎么能这么跟二少爷说话?”子刚埋怨起妹妹来,“走!跟我回去!”子刚给鹤琮和雉珩作揖道:“子刚代贞儿给少爷赔罪,请二少爷不要怪罪。”说着就拉贞儿回房去了。 鹤琮看看雉珩,道:“你怎么和贞儿斗嘴呢?真不识大体!” “是她不讲道理嘛!”雉珩说道:“非说他哥私自落款有理!既然有理,他为什么不说出来?还神神秘秘的,叫人起疑。” “人家不说自有人家的难处,他上次已经跟我说过了。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恶意。”鹤琮平静地说道:“你这种少爷脾气,人家就是有理也不跟你说啦!” “我真有这么不讲理吗?”雉珩把头一扭。 鹤琮见他还是一副孩子性情只能笑着摇摇头,“喂,不过除了果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被另外一个女子顶得说不出话来呢。” “这丫头和果儿一样,也是小辣椒!”雉珩自己也笑了起来,“似乎比果儿还要辣一点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五回:探问 子刚拉着贞儿回房,“你怎么跟二少爷起了争执呢?”子刚看着贞儿问道。 贞儿把头一扭道:“谁让他不讲理!不让你在玉件儿上留款。” “唉~~我就知道不该把这事儿跟你说。”子刚摇摇头道:“这不能怪二少爷,是我怀了这一行的规矩。” “那他也应该听听你的解释呀!”贞儿看着子刚道:“你还替他说话!” “贞儿,以后这事儿你甭管。二少爷什么都不知道,他即使有怨言也不能怪他。”子刚劝说道,“唐家对我们有恩,如果不是大少爷,我可能还在米铺里打杂为生呢。” 贞儿噘着嘴道:“那有人说我哥哥,我当然不乐意啦!” 子刚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疼哥哥,不过这件事儿还是交给我。你不要管了。” “行啦!知道啦!”贞儿说道。 子刚摸了摸贞儿的头道:“以后见到二少爷不要为了这事儿闹别扭,他......” “我知道了,我向她赔不是还不行吗?”贞儿笑道:“只要他肯让你在玉器上落款,就算让我磕头认错都行。” 鹤琮一会儿就要去别苑看绛雪,便急急地要雉珩随他去库房看玉石籽料。两人走到库房附近,雉珩见四下无人便问道:“大哥,你还没对陆子刚私自落款的事儿有个定夺吗?” “嗯。”鹤琮看看雉珩道:“你觉得呢?” “当然不行啦!”雉珩还是义无反顾地反对,“他坏了规矩,咱五德坊岂不是被人笑话?” 鹤琮淡淡笑了笑,摇着扇子道:“我倒不这么认为。” 一听到大哥这么说雉珩就急了,“怎么?你不会想答应他吧?” “只要陆子刚是我们五德坊的人,他做的东西又被人认可,那落款刻的是五德坊还是陆子刚又有什么区别?陆子刚便是五德坊。”鹤琮看着雉珩道:“如果和一个人才比起来,落款的事情实在不值得一提。你说这是规矩,规矩是人定的,既然能定也就能改。” “哼!你说的轻巧!”雉珩说道:“你这么想,人家可不这么想。他小小一个打杂的,难得你看得起他让他动手做玉,他就是想借此打响自己的名号。到时候他功成名就,还会留在我们五德坊吗?肯定会到外面另起炉灶,我们这不是养虎为患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哈哈~~你能想到这一层,说明你已经学会了不少。”鹤琮笑道:“不过我觉得陆子刚不是这种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也就在治玉上,他只是想让人清楚地知道他陆子刚的作品。至于另起炉灶的事儿,我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想。” “你怎么知道?”雉珩看看鹤琮质疑道:“他对你说的?” 鹤琮摇摇头道:“如果他真的这么跟我说,我倒会怀疑。看得出来,他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只要我们善待他,他会为了五德坊鞠躬尽瘁的。”雉珩听了还是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鹤琮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要记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用钱去衡量。有的人讲钱,而有的人讲情。如果你能看透每个人,那么所有的人才都会聚集到你的身边,为你所用。” 雉珩微微点头道:“我有那么一点明白你的意思了......反正你就是准备答应他的要求了,是吧?” “没错。”鹤琮首肯道:“我打算这么做。” “唉~~大哥你的道理总是一套一套的,我说不过你。你看着办吧。”雉珩知道就算自己反对大哥也不会改变主意。 鹤琮笑了笑道:“你呀,下次见着子刚的妹妹,记得要向人家赔不是。” “为什么?”雉珩颇为不服。 “你是堂堂男子汉,不论孰对孰错。你和女孩子斗嘴就是你的不对,亏你还是唐家的二少爷呢,一点君子容人的雅量都没有。”鹤琮毫不留情地说道。 雉珩“嘿嘿”笑道:“她跟我急,我也跟着急了嘛!下次跟她说声抱歉就是了。”雉珩突然问道:“对了,你不是说要成亲吗?怎么没动静啦?” 这话可把鹤琮给问着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事?” “多事?我是你弟弟,我这是关心你呢!”雉珩笑道:“莫非娘那边有阻滞?”鹤琮听了看看他没有说话,脸色有些凝重。雉珩本来是玩笑话,可看到鹤琮的脸色就知道确有其事了。“怎么?真的啊?瞧我这乌鸦嘴!该打!”说着就拍了自己的嘴两下。 “不管你的事!”鹤琮摆摆手道:“这事儿我的确有错。但这个情字......唉~~明明知道错了,还是一头栽进去,一点悔意都没有。” “听大哥这么说,看来我这位未来的嫂嫂一定有其特别之处。”雉珩拍着胸脯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如果娘不答应,我就不成亲!” “哈哈~~”鹤琮大笑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娘最疼的就是你了,你不成亲娘一定不会饶了你。” 午后,唐夫人午睡的时候果儿就坐在屋外的花架下刺绣。随意绣了几针后果儿便放了下来,她摸出了小荷包拿出了那只玉蝉。午后......记得子刚将这只玉蝉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也是一个明媚的午后,那时她还将玉蝉对着阳光照质疑这玉蝉是否出自他的手。想起那时候的天真无邪,果儿心中不由地怀念起来。当年的小子已经成为身怀绝技的玉匠,而当年的千金小姐却成了服侍人的小丫鬟,想起来真是造物弄人,世事难料。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呢?果儿不禁自问,当年他们只不过见了没几面,若说忘记也绝有可能。不过那天她尾随子刚被他发现的时候,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似乎在告诉果儿他还记得。那么要不要跟他说呢?果儿又问自己。算了,还是不要了,到时候他一定会问起其中的原因,怎么说?这是果儿不愿意去提起的一段往事。果儿把玉蝉仍旧放回了荷包。 “果儿。”唐夫人突然在屋里唤了一声。 “哎!”果儿忙跑进屋去,只见唐夫人已经坐了起来,“夫人,时候还早呢。” 唐夫人从床上走了下来,道:“心里面有事儿,睡不着。对了,大少爷呢?” “大少爷在玉作坊里呢,说是要和二少爷看籽料。”果儿替夫人披上了衣服。 “你去作坊找他来,就说我有话跟他说。”唐夫人转过头对果儿说道:“你亲自去。” “是,夫人。”果儿应道。 她匆匆从唐府出发赶往五德坊,到了那里就打听到大少爷和二少爷正在库房看籽料。她快步朝库房走去,经过一处拐弯不小心与那边拐过来的人撞了给满怀。 “哎哟,谁呀!”果儿幸好伸手扶着墙没有摔倒。 “抱歉,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果儿抬头一看眼前的正是陆子刚,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刚才还想要不要告诉子刚自己就是当年的小姐,这会儿就与他相见了,果儿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子刚也愣了一下,这姑娘不就是那日尾随自己的姑娘吗?这会近距离地看着她,眉宇间更觉得与当年的那位千金小姐相像。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在下陆子刚,给姑娘赔不是了。”子刚打破了沉默,他故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如果她真的是当年的小姐,可能听到自己的名字会认出自己。 “呃......不要紧。”果儿摆摆手道:“是我没看清楚。”她连忙低着头从子刚身边走过。 子刚看着她离开,心里面直打鼓。嗯?难道是我认错了?她并不认识我?他正要转身离去就看到墙角躺着一个闪闪的红色东西,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平金荷包,金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定是那位姑娘落下的。”子刚弯腰拾起来,打算一会儿找那位姑娘还给她。拿在手里颇有点分量,似乎里面放着什么东西。“别给摔碎了。”子刚打开了荷包。 ......眼前的这枚玉蝉一下子把子刚带回到了江苏,带回了那个有着明媚阳光的午后。真的是她?子刚紧紧握着这枚玉蝉,当年稚嫩地一笔笔刻刀清晰可见。子刚一阵激动,我终于见到她了!子刚难掩心中的喜悦,他恨不能快步赶上那姑娘。可是才迈出几步便停了下来,“她不是千金小姐吗?可是上次见她的时候分明是唐府的丫鬟呀。当初那所大宅一夜之间人去屋空,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儿赶到库房看到鹤琮和雉珩正在那里仔细地查看籽料。“大少爷。”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鹤琮回头一看,“果儿?你怎么来这儿啦?” “夫人叫您回去呢,说要紧的事儿。”果儿答道。 “这会儿娘应该歇午觉呀,怎么会突然叫你回去呢?”雉珩有些困惑。 鹤琮看看他心道:说不定是关于绛雪的事儿。他不能耽误,忙放下手里的一块原石道:“我这就回去。雉珩,你锁好库房。”说完就匆匆离去。 “走得这么急?”雉珩看看果儿道:“知道是什么事儿吗?” 果儿摇摇头道:“不知道,夫人一起来就说要急着见大少爷。” “既然大哥走了,我也走了。还要去当差呢。”雉珩问道:“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果儿说道:“你有差事在身,还是快走吧。” “那好。我先走了。”雉珩锁好了库房道:“我让文伯在外头备好马车,一会儿你坐车回去。知道吗?”雉珩交待了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回朝廷玉作坊去了。 果儿刚想离开不小心摸到自己的腰间,“咦?我的荷包呢?”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荷包不见了,“我出来的时候明明在的,怎么不见了?”果儿焦急起来,忙寻着刚才来时的路一路找去。眼看着一路上没有任何痕迹,她急得都冒出了汗。那枚玉蝉可是陪伴着她走过了人生的转折点,她已经习惯了它在身边。 “去哪里了呢?”果儿伸手擦去了额头上的汗。 “姑娘,你是不是在找这个?”突然有人把一个平金荷包呈在眼前。 “哎呀!就是它!”果儿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兴奋地拿过荷包,“还好没有丢!”她慌忙打开了荷包,看那枚玉蝉还静静地躺在荷包里面,这才放下心来。“谢谢你......”她这才想起来要向人家道谢,可是一抬头就愣住了。“是你......” 子刚笑了笑道:“看起来这荷包是姑娘的贴身之物。” 果儿把荷包往身后一藏道:“不管你的事儿。” “姑娘,容子刚问一句。”子刚先作了个揖道:“在下鲁莽,刚才打开了荷包......” “啊?你打开啦!”果儿一脸惊讶的表情。 子刚见了心里面更加确定了几分,“真是抱歉,在下只是担心里面的东西会不会打碎,所以才......不过,在下想问姑娘一句,这荷包里的玉蝉姑娘是怎么得来的?” “这个跟你有关系吗?”果儿眼神有些闪躲。 “哦,这枚玉蝉与我当年送给一个朋友的玉蝉颇为相像。”子刚礼貌地说道:“所以在下想问一问姑娘这玉蝉的来历。” “玉蝉多的事,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你送给你朋友的那一枚呢?”果儿不敢看子刚的眼睛,于是转过身去说道。 子刚笑道:“那枚玉蝉是在下亲手所制,而且用料特别。在下自然认得。”他走进几步道:“敢问姑娘一声,您是否在江苏太仓住过一段时日?” 果儿已经知道子刚可能已经认出了自己,她忙否认道:“没有!我从来没去过那里,我从小就在唐家当丫头的。这枚玉蝉也是路上捡来的。”她背对着子刚道:“谢谢你替我捡回了荷包,告辞了。”说完就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子刚想开口叫一声“元葵小姐”,但还是没有叫出口。子刚兀自看着她离开,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哥,你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呢?”转身一看正是贞儿。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六回:称心 第二十六回:称心 鹤琮本来是要去看绛雪的,但母亲急匆匆叫他回去他不敢耽误,他回到家就直奔母亲那里。唐夫人正对着镜子梳妆,“娘,您找我?”鹤琮跨进门恭恭敬敬地问道。 唐夫人向他招了招手道:“鹤琮,过来。” 鹤琮走到母亲身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娘,你让果儿急着叫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鹤琮......”唐夫人凝视着儿子,然后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说道:“这些年来你为了家忙进忙出,娘都忘记了上一次好好儿看你是什么时候了。”唐夫人的眼睛柔和地端详了一下鹤琮,笑道:“现在仔细看,你果然已经长大成人了。”唐夫人将手轻按在鹤琮的肩膀上,“你的肩也阔了,这副担子你挑了三年。告诉娘,你累不累?” 唐夫人这一席话说得鹤琮一头雾水,他猜不透母亲想对他说些什么。“娘,儿子不累。” 唐夫人淡淡地一笑道:“娘知道,你很累。为了这个家,你放弃了本应该属于你最无忧最写意的三年。反而你弟弟雉珩在你的护佑下一直逍遥到现在。” “爹在世的时候就说雉珩有治玉的天分。”鹤琮说道。 “有天分没机遇也是枉然。”唐夫人看着儿子道:“你为他铺的路,娘都看到了。没有你这个哥哥,就没有他这个弟弟。” “娘......”鹤琮紧握着母亲的手道:“您不要说这些。这都是儿子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唐夫人微微摇头,“孩子,是娘不好。你爹去世的时候你才十五岁,本来这个家的担子应该由我来扛。可娘不想让你爹的那些同族兄弟说我牝鸡司晨,也不愿意看到你爹一手创立的家业被别人拿了去。所以只能让你一个孩子去担待,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跟着那些老师傅上昆仑山去新疆,娘心里头都放心不下。担心你单薄的身子能不能承受边城的气候。孩子啊,你的确是辛苦了。” 鹤琮眨眨眼看着母亲,越发听不懂母亲的话。“娘,您跟儿子说这些是想告诉儿子什么?” 唐夫人微微一笑,道:“这几天娘都没有睡一个囫囵觉,一直对你说的婚事耿耿于怀。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一直懂事有分寸的你为什么这次非要一意孤行。可是昨晚,娘却做了个梦,梦见了你爹。” “我爹?”鹤琮困惑地看着母亲道:“娘,您是不是太累了?” “不!不是!一定是你爹托梦给我。”唐夫人笑道:“你爹跟我说,你为了唐家付出了很多,一直以来在你心里面都是唐家为先。现在你如此固执,想必是动了真情,那位姑娘在你心里面已经能与我们这个家平起平坐了。”唐夫人站起来走了几步道:“你爹劝我,不要那么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儿子高兴,我们做父母的就应该满足。一席话说得我茅塞顿开。” “娘......”听到这里,鹤琮从心里高兴起来。他看到了他和绛雪的未来。 唐夫人有些愧疚地对儿子说道:“鹤琮,你不要怪娘。娘一开始反对也是为了你好。娘不想你走错一步,将来后悔。” “娘,我知道!儿子并没有怪您!”鹤琮忙说道。 “好啦。同你说清楚了,娘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唐夫人轻松地笑道:“现在你心里的那块石头是不是也放下了呢?” “嗯!放下啦!”鹤琮笑道:“这几日这块石头一直压着儿子的胸口,有时候真觉得喘不上气来呢。”鹤琮也轻松起来。 “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么你看看,什么时候让娘见一见那位绛雪姑娘。”唐夫人说道:“你既说她是被迫沦落青楼,想必也没有了亲人。我们应该照顾一些的。” “是!孩儿马上安排!”鹤琮难掩心中的喜悦,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鹤琮欢欣雀跃地跑了出去,他要第一时间告诉绛雪这个好消息。一出门就碰上了刚从玉作坊回来的果儿。 果儿见他离开玉作坊的时候神色凝重,可这会儿却轻松愉悦,便问道:“大少爷,夫人找您没什么事儿吧?” 鹤琮迫不及待地要出去,他笑着果儿说道:“果儿,快去彩蝶轩选一身新衣裳,等我成亲的时候穿!别忘了,记我的账,算我送给你的。”说完就跑了出去。 果儿刚才被子刚弄得心情烦乱,一回来又看到鹤琮弄得莫名其妙,于是便进屋说道:“夫人,大少爷怎么了?这么高兴?” 唐夫人对着镜子把刚才没来得及插上发髻的玉簪插好,笑道:“我既称了他的心,他自然高兴。对了,果儿。你吩咐下去,替大少爷准备聘礼。” “聘礼?”自从那次鹤琮当面提出要成亲之后唐夫人就再也没有提起过这桩事儿,她和雉珩都猜测会不会有所阻滞。这会儿唐夫人突然说要准备聘礼,难道这事儿又有了转机? “哦,对了。告诉姚管家,一定要用心准备。不能怠慢。”唐夫人补充道。 鹤琮自然是马不停蹄地朝别苑赶去。到了那里径直跑到绛雪的屋里,可是却看不到她。这时候小西走了进来,“咦?唐公子?您来啦?” “绛雪呢?在哪里?”鹤琮显得很焦急。 “小姐在厨房。”小西答道。 “厨房?她在厨房做什么?”鹤琮困惑地问道。 小西微微一笑道:“这个啊?你自己去问她喽。” 鹤琮又跑去了厨房,就看到绛雪系着围裙正在揉面粉。“绛雪。”他唤了一声。 绛雪回头一看道:“咦?你来啦?” “你怎么在厨房?”鹤琮看了一眼案台上的面粉道:“这些事让别人做就行了。” “我知道你要来,所以想亲手做几道点心给你吃。”绛雪仍然揉着面粉,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向师傅学了很久呢。一会儿你一定要捧场多吃一些。” “这个当然!”鹤琮握着绛雪的手说道:“不过现在先停一停,我有话跟你说。” 绛雪看着鹤琮,只见他脸上显现出这几日来难得的轻松。“好,你说啊。” “绛雪!你知不知道我娘跟我说什么?”鹤琮不等绛雪猜测便笑道:“刚才我娘把我叫去说了很多,还说要见一见你呢!” “见我?”绛雪一听心中又惊又喜。她显得有些紧张,“这......” 鹤琮见绛雪面带紧张,不由地笑道:“怎么?怕啦?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更何况你又不丑?简直是天仙下凡呢!” “不是......”绛雪转过身去说道:“你娘知不知道我......我出自青楼?” 原来绛雪是在介怀自己的身世,“我全都跟娘说了,她知道的。” “她知道?那她还......”绛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很难想象一个母亲会答应儿子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妻的。 鹤琮自然了解她的心情,他宽慰道:“其实我娘一开始也反对,但好在我爹在天有灵,托梦给她。刚才她急匆匆把我叫去,说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真的?”绛雪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似乎太顺利了。 “当然是真的!”鹤琮突然有些羞愧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有一点我骗了我娘。不过我不是存心的!当时情势所逼我才说的!” 绛雪看看他问道:“你说什么了?很严重吗?” “这个......这要看你怎么看了。”鹤琮左右看看无人,便凑近绛雪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跟我娘说,我们已经......已经米已成炊。” “啊?你......”绛雪的脸突然红了起来。 “我不是有意这么说的!”鹤琮立刻发誓道:“真的是情势所逼,我才......” “行啦!行啦!不要解释了。”绛雪羞怯地转过身去柔声道:“我也没有怪你呀。” 鹤琮搂着绛雪道:“我有信心,我娘见到你之后一定会喜欢你!” “鹤琮啊,我......”绛雪转过身看着他道:“我始终觉得......”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有我在。”鹤琮捏着绛雪的手说道:“我娘说我的肩膀阔了,能承担下更多的责任。你的担心,由我来扛。” 夜深了,子刚一个人靠在窗棱边兀自遐思。那个果儿真的就是元葵小姐吗?既然是,她为什么不承认呢?我已经暗示了她很多,如果她暂时忘却经我提醒也应该记起来呀。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了,一定是! “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小心明天起不来!”贞儿出来打水洗漱准备休息了,看到子刚一个人在院子里便走了过来。 “没什么,我在想事情。”子刚说道。 “想事情?想什么事情呀?”贞儿好奇地问道:“能告诉我吗?” 子刚看看贞儿笑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呀?就不容我有一点小秘密?” “如果你不想说,我不问便是了。”贞儿噘着嘴说道:“谁稀罕呢!” “看看!说不稀罕听,可我不说你又要噘嘴闹别扭。”子刚笑了笑道:“到时候还不是要我学小狗叫来哄你?” “你知道就好。那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落款的事情?”贞儿兀自猜测道。 子刚摇摇头道:“不是。是我发现可能重遇了一个故友。” “故友?”贞儿皱眉道:“哪位故友?你的朋友几乎我都认识,你见着了我怎么没见着?” “我与她相识的时候还没你呢!”子刚笑道:“所以你不认识她。” “哦!原来是这样。”贞儿微微点头道:“你们在哪儿相遇的呀?” 子刚摇摇头道:“不过她好像不认识我了。” “啊?那还叫故友啊?既然是朋友,人家怎么会不认识你呢?”贞儿挠挠头道:“大哥,会不会是你认错了呀?” 子刚又重新回忆起果儿的容貌,即便说人有相似但那只玉蝉又怎么解释?总不可能玉蝉流落到一个与元葵小姐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手中吧?这也太巧合了,不太可能。“应该不会。虽然我们只见过两三面,但我相信我没有认错人。” “才两三面?”贞儿笑道:“说不定你记着人家,人家早就忘记你了。不认识你也不怪。” “嗯。”子刚微微点头,不过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还带着那只玉蝉?既然带着那只玉蝉,就应该记得他陆子刚呀。“我在想,是不是她有什么隐情。因为以前她是个大小姐,现在却是一个小丫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将我视同陌路。” 子刚的揣测令贞儿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过去不也是大小姐吗?现在呢?却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作坊女工。如果子刚口中所说的人也是如此,那他(她)或许也和自己一样经历了什么突变。贞儿颇有些感同身受地说道:“想必他(她)是有了什么变故,既然人家不肯与你相认,你也不要去逼人家。免得说穿了,大家尴尬。”贞儿心想:若是换作自己,可能也会如此对待以前的故友。 “嗯,你说得对。”子刚点头道:“我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他摸了摸贞儿的头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能想到这一层。” 贞儿抬头看看子刚,心道:其实我心里面也有很多的秘密。哥,不是我想瞒着你,而是我答应了爹娘,答应了姐姐们,不能说。 “对啦!我的瓦罐儿是不是还在床底下?”子刚站起来朝自己屋子走去。 “嗯,还放在下面。”贞儿跟着进了屋问道:“这么晚了,你把它翻出来做什么?” “我答应了那个朋友,要做玉兔给她的。”子刚从床底下拿出了瓦罐儿,然后把那只玉兔拿了出来。“这只玉兔是我当时做的,手工实在粗糙。我要精心加工一番,重新作好了之后再送给她。也算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七回:意外重逢 第二十七回:意外重逢 鹤琮走进母亲屋里笑问道:“娘,好了吗?” 唐夫人刚刚套上一件轻纱外罩,“看你急的。是不是想让娘尽早见到你的绛雪呀?” 鹤琮微微一笑道:“娘,您别拿儿子取笑了。” “行了。走吧。”唐夫人转过身对果儿说道:“果儿,你去看看礼物准备好了没有。你亲自捧着去。” “是!夫人。”果儿应着便出去了。 “娘,什么礼物要这么小心?”鹤琮扶着母亲往外走。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唐夫人淡淡地笑了笑。 马车载送着唐夫人和鹤琮往唐家的别苑行去,果儿因为捧着唐夫人贵重的礼物也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很快,马车就停在了别苑的门口,那里早就有人守候着。 “夫人,大少爷。”别苑的管事儿恭恭敬敬地迎接主人的驾临。 唐夫人抬头看看这别苑,平日里她很少来,甚至都快忘记了唐家有这么一处房产。“这地方倒也幽静,你还挺会安排的。”她转过头微笑着看了看儿子。 鹤琮扶着母亲往里面走,刚绕过萧墙就看到绛雪一身淡绿色的长裙垂目侍立在那里,她头上的饰物极少仅仅插着一支东珠发簪,脸上的妆也淡雅至极。鹤琮一看就满心欢喜,只见绛雪不慌不忙地曲膝、身子微侧双手叠起放在胯部,行了个万福之礼。“绛雪见过唐夫人,愿唐夫人玉体安康。”她的声音脆而清,给人神清气爽的感觉。要不是母亲在旁,鹤琮早就上前将她抱入怀中。 唐夫人见此情形心中不免也是一惊,原以为这个出身风尘的女子会如何庸艳,现在看来不仅清新脱俗而且不失大家风范,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来历还真的会以为她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呢。心中有此想法,唐夫人不禁多看了绛雪几眼。只是她行着礼而且略微低头,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娘,她就是绛雪。”鹤琮忙不迭地介绍道。 “嗯。”唐夫人微微点头,然后轻声道:“免礼吧。我们进去说话。”说着就和儿子先行往前厅走去。绛雪紧随其后。 “果儿姑娘,夫人和少爷已经进到前厅了。”当果儿下车进来的时候管事儿的便说道:“我领果儿姑娘进去。” “嗯。好。”果儿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紫檀绣盒跟着管事儿的到了前厅。她的身份毕竟是侍婢,所以不能从当中走只能从旁边摆放着的两排各四座的官帽椅后绕过去,然后就侍立在唐夫人身后。 前厅正中间是一张黄花梨的大型条案,上面摆放着一对元青花官帽瓶左右各一,中间是一件透雕的玉屏风,条案前是一张黄花梨八仙桌,左右各置一张太师圈椅。这是主人的座位,唐夫人坐在左首,鹤琮坐在右首。 坐定之后,唐夫人便抬首看着绛雪。绛雪没有坐下,而是侧立在左边,微微低着头双手轻放在腹部,仪态尽显端庄。唐夫人笑了笑说道:“绛雪姑娘,坐啊。” “唐夫人在上,绛雪理应侍奉而立。”绛雪脆声答道。 唐夫人先前对绛雪是满肚子的问号,现在初步一见便打消了一大部分的顾虑。“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自家人。坐吧。” “你就坐下吧。”鹤琮也说道。 绛雪又行了个万福道:“多谢唐夫人。”然后就坐在左边第一个位子。 “绛雪姑娘,别太拘谨了。”唐夫人笑了笑说道:“来,把头抬起来让我好好儿瞧瞧。” 果儿一进门就看到这位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女子,心道:这位便是让大少爷魂牵梦绕的绛雪姑娘吗?听到夫人说让绛雪抬起头来的时候,果儿也好奇地盯着她,想一睹这位未来大少奶奶的芳容。绛雪慢慢抬起头来的时候,果儿便觉得她似曾相识。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她眼前慢慢清晰起来,当绛雪完全将面容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果儿脑海中的那个身影和眼前的这位绛雪姑娘纹丝不差地重合在一起,她......就是元荞! “啊~~”果儿震惊之下不禁轻声发出了声音。 她离唐夫人很近,这一声让唐夫人听见了,不由地回头看了看她。唐夫人这一看原本没有注意到果儿的绛雪也顺着唐夫人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中也是一惊。元......元葵? 果儿控制着此刻复杂的心情,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唐夫人看了她一眼后也没做理论,她笑着对绛雪说道:“绛雪姑娘果然容貌清雅,难怪我的琮儿对你难舍难忘呢。” 本来还镇定自若的绛雪脸上显然浮现出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神情,唐夫人可能没有发觉但鹤琮却看得清清楚楚。“唐夫人过奖了。”绛雪回应了一句。 “在我来之前,我还一直担心呢。现在见了你,我也就放心啦。”唐夫人笑道:“我儿说当初绛雪姑娘是被迫才沦落风尘的,是吗?”唐夫人有意想知道绛雪原先的身世,便刻意说道:“不知绛雪姑娘可否说一说呢?” “我......”绛雪不禁看着唐夫人身后的果儿。只见果儿眼睛红红的,嘴唇微微颤抖。她肯定是想起了那一刻的姐妹别离。绛雪一来不想提及自己的过去,因为这里面有她自己不愿意回首的往事也牵涉到一些不能为人知的事情;二来看到元葵泪眼汪汪,若是再说上一次她肯定会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于是绛雪叹了口气说道:“前尘往事,绛雪已经依稀淡忘了。” “娘。”鹤琮看着母亲,示意她不要问下去。 唐夫人虽然对绛雪的容貌和举止颇为满意,但她最为介怀的身份问题还是在她心头困扰着。虽然说她已经同意儿子的要求,也不会反对这门婚事。但作为母亲,她实在不想让儿子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那些事想必是难以回首的,不想说就算了吧。”唐夫人指着厅堂上满满的聘礼说道:“鹤琮说你没有了亲人,但是我们唐家毕竟是杭州大户,不能少了礼数。这些是备下的聘礼,绛雪姑娘请收下。改日我会挑一个良辰吉日,遣媒婆送上婚书然后定下婚期。”唐夫人笑着问道:“绛雪姑娘,你看如何呀?” “绛雪如今无父无母,能得到唐公子的垂青乃是万幸。一切按照唐夫人的意思照办就是了。”绛雪并无其他的意思,这些俗礼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嗯。”唐夫人微微侧脸说道:“果儿,把盒子给绛雪姑娘。” “是。”果儿一步一步走近这个令她挂念的姐姐,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着自己会在什么场面下和姐姐相认,想象着自己一定会难以抑制姐妹二人抱头痛哭。但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她却要强忍着自己内心又惊又喜的情绪,和姐姐就像两个毫不相识的人一样。“绛雪姑娘,请。”她走到绛雪面前,双眸凝视着绛雪。 “有劳。”绛雪也一样凝望着她。 “绛雪姑娘,打开看看呀。”因为果儿背对着唐夫人,所以她没有发觉表情异样的果儿。 绛雪打开了盒子,只见是一只羊脂玉手镯。手镯白璧无瑕,表面没有任何的装饰,仅仅在手镯上面淡淡地刻着“娴雅”二字,用金丝填满了刻痕,使得白如雪的玉镯上淡淡地闪着金光。“这是......”绛雪拿起了镯子。 鹤琮本不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当看到绛雪拿起那只玉镯的时候心中便是一喜。“娘,您真的把这玉镯送给绛雪?” 唐夫人看看儿子笑道:“绛雪就快是你的妻子了,这玉镯自然是要给她的。” 鹤琮忙站起来冲着母亲便是深深地一揖,“孩儿替绛雪谢过娘亲。” 绛雪没有明白过来,但是能感觉到这枚玉镯的重要性。“原来这玉镯如此贵重,绛雪实不敢当。”说着就将玉镯放回了紫檀盒。 “傻孩子,这只玉镯你一定要收下。”唐夫人笑道:“除非你不想给我们鹤琮做媳妇儿。” 鹤琮忙解释道:“绛雪,这是我爹生前命人用最上乘的新疆羊脂玉所制,一共两只。一为‘娴雅’、二为‘淑德’。是留给我和雉珩成亲用的。” 唐夫人点头道:“是啊,你将来就是唐家的长房长媳。这只‘娴雅’手镯自然归你所有。” “绛雪,还不快收下!”鹤琮催促道。 看来唐家的确有着诚意,本来还有一些妄自菲薄的绛雪也不免动容。这时候就听捧着盒子的果儿轻声说道;“大少奶奶,收下吧。” 果儿眼中似乎充满着喜悦,她是在为姐姐高兴。能有大少爷这样的好人陪伴在姐姐身边,她真的要感激上苍。绛雪看着妹妹眼中的湿润,微微点头道:“绛雪谢过唐夫人。”说着就双手接过了紫檀盒。在接过盒子的那一霎那,元荞紧紧握了握元葵的双手。姐妹俩终于能够再次聚首,但这一幕似乎太过意外了。 定下了所有的事情,唐夫人坐了坐后就离开了。鹤琮陪伴着母亲一同离去,果儿却显得很不舍。脚下的步伐很慢很慢,还不停地回头凝望。绛雪将一行人送到门口的萧墙,行了告别之礼。眼见着唐夫人和鹤琮出了门,可果儿还站在门口不愿离去。绛雪心中已经压抑了很久的重逢之情这才得以释放,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轻轻地向果儿挥了挥手。果儿轻咬着嘴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在唐夫人的催促下才转身离去。 果儿本来要单独坐一辆马车,可是被唐夫人叫了过去同坐一辆车。上了车后就听唐夫人说道:“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太失礼了。” 果儿低着头不吭声,她心里面还想着元荞。鹤琮见了便说道:“果儿没有失礼啊。娘,你多心了。” “还说没有失礼?刚才在我身后还发出啧啧之声。”唐夫人看看果儿道:“你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呀。” 面对夫人的责备,果儿不敢争辩。鹤琮忙笑道:“那也许是果儿见到绛雪时的惊叹之声呢!娘,不必生气了。绛雪也不是外人。” “儿子,你口口声声说她不是外人。但是她的过去我们始终不清不楚。”唐夫人听到儿子的话便说道:“我也觉得这个绛雪挺好的,和你也挺相配。可她终究来自青楼,为娘想了解清楚她以前的情况也是为你们好。免得将来有好事者说出些有损我们唐家的话来,可她似乎很不愿意提起似的。” “有谁喜欢说那些痛苦的回忆呢?这不是将刚刚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撕开?”鹤琮不在乎地说道:“孩儿并不在意绛雪过去怎么样。” 唐夫人看儿子春风满面的样子便说道:“你呀,现在什么都听不进!不过看绛雪的言行举止,为娘也开始相信你的话了。只不过她的过去......” “绛雪姑娘过去是大家闺秀,和少爷很是登对!”果儿见到夫人对绛雪的身世始终放不下生怕这样会动摇夫人对姐姐和大少爷婚事的决定,于是便脱口而出。 唐夫人看看她,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吗?” 鹤琮也颇为奇怪,若说自己坚信绛雪那是因为与她有过很多接触,而果儿却是第一次见绛雪,她怎么就这么肯定呢? “我......”果儿忙解释道:“绛雪姑娘言谈大方,举止端庄。若不是从小习的礼仪,怎会如此自然?这可是青楼女子怎么学都学不来的呢。” 鹤琮一听自然高兴,连连点头。“果儿说的不错。有些东西是打小儿养成的习惯,旁人怎么学都学不像的。孩儿第一次见到绛雪,也有这种感觉。”他微笑着看看果儿道:“果儿,没想到你观人细微,说得也颇有道理呢。” 唐夫人笑道:“你呀,有人称赞你的绛雪你就眉开眼笑的。不过想一想也对,打小儿学的东西会跟着人一辈子。”唐夫人突然握着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儿啊,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娘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八回:相认 第二十八回:相认 话说果儿回到唐府也觉得恍如隔世,在那种特殊的情况下见到了失散的姐姐元荞,真的是一时之间无法承受。一来是喜悦,二来是感触姐姐的遭遇。想起大少爷是在青楼将姐姐救出,她就感到无比地愧疚。当初若不是姐姐,可能她也会堕入青楼。刚才众多人在场,果儿不敢贸然相认,但她真的好想拉着姐姐的手亲口叫上一声“姐姐”。所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偷偷从后门溜出了唐府,一个人快步赶往唐家别苑。 小西端着茶走进绛雪的房间,只见她正含泪凝视着手里攥着的那枚金锁片。“姑娘,您......”小西放下东西忙跑了过去,“姑娘。” “小西,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她了。”绛雪忍不住心里的喜悦握着小西的手泪流满面。 小西莫名其妙,见绛雪又哭又笑觉得好生奇怪。“姑娘,你到底找到谁啦?” “妹妹,我的妹妹!”绛雪激动地说道。 “妹妹?”小西是第一次听到绛雪提起自己的家人,更加不知道她还有什么妹妹。“姑娘,谁是你妹妹呀?” 绛雪看着那枚金锁片,喃喃自语道:“上天果然听到了我的祈祷,保佑了元葵。” 小西突然觉得害怕起来,绛雪自从见过唐夫人之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一个人躲在屋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连晚饭也没有吃。现在看到她这副样子,小西恨不能马上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姑娘,您是不是不舒服呀?我去找个大夫来瞧瞧您吧。” “不!不要大夫!”绛雪含泪笑道:“我没有病,我这是高兴。是高兴。” “高兴?”小西不敢离开便陪在绛雪身边。 这时有人敲门道:“姑娘,外面有人找。” “什么人啊?都这么晚了,让她明日再来吧。”小西见绛雪情绪不稳定便回了报信的人。 “姑娘,来人也是位姑娘,她让我把一件东西交给您。说您见了之后自然会见。”外边通传的人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果儿。上午唐家来了这么多人,他们这些下人也不能去厅堂伺候所以并不认识果儿。 “什么东西?”小西打开门低头就看到仆人手心里捧着的金锁片,“咦?这不是我们姑娘的锁片?”转念一想,不对呀。绛雪手里不是攥着金锁片吗?小西觉得事有蹊跷便拿了锁片进屋,“姑娘,您看!”她把金锁片交给了绛雪。 绛雪一看到那么金锁片眼睛便一亮,她快步走到房门口说道:“快!带那位姑娘进来!”仆人立刻去了,“小西!她来了,我妹妹来了!”绛雪显得颇为激动,站在院子里不停地踱步,似乎从大门口到院子里这短短的距离都十分地漫长。 隐隐地听到了脚步声,绛雪朝门口望去,看到仆人走在前头她的身后跟着一个人。绛雪的心跳突然加速,她忙迎了过去。仆人提着灯笼,幽幽的烛火映着元葵已经摆脱稚气的娇容。两人四目相视,许久......元荞终于低声唤了一声,“元葵~~” “姐姐!”这一生呼唤似乎唤起了元葵心中积累下来的对姐姐全部的思念,她抱紧了元荞,紧紧地抱着。“姐姐~~” 小西认得果儿,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是绛雪的妹妹。她忙遣退了仆人,然后关上了小院的门。“姑娘,进屋说话吧。” 姐妹俩互相握着手走进屋内,“姐姐,你......”元葵上下端祥着姐姐已经有所改变的容貌,昔日清纯的姐姐如今已经感觉略带沧桑。“姐姐,苦了你......”元葵又想起了那日的分离,她抱着元荞痛哭流涕。 元荞轻轻安抚着妹妹,含泪道:“不苦,我不苦。真的!” “姐姐......”元葵看着姐姐,哽咽道:“我想你想的好苦,我真的怕你......”元葵突然破涕为笑,“不过幸好大少爷救了你,我真的要感谢上苍让我们再次重逢。” 元荞伸手抚过元葵的发鬓,从前那个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已经长得亭亭玉立,虽然身为侍婢但眉宇间还是能依稀寻找到当年的那位夏家二小姐的影子。“你长大了,姐姐差一点都认不出你了。”元荞将那枚属于元葵的金锁片重新挂在她的脖颈,“可能是爹娘在天之灵保佑,让我们姊妹能重逢。” 元葵将金锁片捏在手心,道:“姐姐,你和大少爷若是成了亲,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大少爷!” “不要!”元荞拉着元葵说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鹤琮。他不知道我是夏元荞。” “姐姐,你打算瞒着大少爷?”元葵问道。 元荞叹了口气道:“我们是罪臣之女,当初皇上下令诛灭夏家一族,我们逃出来就已经是朝廷的钦犯了。若是告诉鹤琮,便会连累唐家一门。”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元葵始终握着元荞的手不放,“就当作不认识吗?” 元荞叹了口气道:“元葵,唐家对你如何?” “唐家?”为什么元荞会突然这么问?元葵没有过多的思量便说道:“唐家的人对我很好,夫人待我不同普通的侍女,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是好人。” “那就对了!”元荞说道:“唐家带你不薄在先,鹤琮救我在后。唐家对我们俩都有恩,试问我们怎么能为了相认而不顾她们的安危呢?若是让人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唐家难逃窝藏钦犯之罪。所以我们不能如此自私。”元荞细细地将其中的轻重告诉果儿。 其实果儿也是知道里面的利害关系,否则也不会在日间见面的时候忍着不相认而到了深夜才过来与姐姐相认。只是刚才被久别重逢的感情触动,现在元荞理性的一番话又将她重新拉回到理智这一边。“我明白,姐姐,我不苛求什么。只要以后我们能日日相见,就算不能姐妹相称,我也心满意足了。” 唐家上下开始筹备大公子唐鹤琮的婚事,鹤琮兴冲冲地一定要亲手写每一份请柬。唐夫人坐在他身边指点着他那些人该请以及应该如何安排座次,一个上午仅仅写了二十份请柬,鹤琮提出来的很多客人都一一被唐夫人否定。 鹤琮写完第二十份请柬后便问道:“娘,您是不是不想太过铺张?” 唐夫人听出了儿子的意思,她微微摇头道:“唐家娶媳妇自然不能寒酸,一定要隆重。但是客人方面......”唐夫人看看儿子解释道:“鹤琮,你不要怪娘自私。娘知道这次婚礼你看得很重,但你也要顾及到唐家的颜面。绛雪虽好但毕竟出身青楼,这样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广邀亲朋。所以娘把那些能不请的人就尽量免了,以免到时候你出境尴尬。” “娘,您始终还是对绛雪的身份有所顾忌。”鹤琮略显失望,不过他也不能责怪母亲。 “儿啊,娘既然体谅了你,你也要体谅一下娘亲。”唐夫人把手按在儿子握着毛笔的手上,“鹤琮,不要怪娘。” 鹤琮低着头叹了口气,“娘,儿子知道您的顾虑。其实只要儿子能和绛雪结合已经是娘亲对孩儿的恩赐了,至于这些俗礼,就照娘的意思吧。”鹤琮实在没有理由去反驳母亲,虽然这么做他心里很不舒服,但他跟自己说只要能和绛雪成亲,这些也就不要太在意了。 看到鹤琮妥协唐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果然懂事。” “不过......”鹤琮看着母亲说道:“有一个人,孩儿一定要请的。” “噢?是谁呀?你的朋友?”唐夫人问道。 “赵文华。” “他?”唐夫人皱了皱眉道:“你何时与他有了牵连?” 严世藩那次在酒宴之上的表现令唐夫人极其厌恶,所以也就连带着对赵文华也有了偏见。鹤琮说道:“其实孩儿能与绛雪在一起,文华兄的确帮助良多。孩儿不可能成亲之时不请他,这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他帮过你?”唐夫人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和赵文华有关系,但她相信鹤琮是懂得分寸的人,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好吧,那你就请吧。不过鹤琮,赵文华这样的人,我们还是少惹为妙。” “是!孩儿记下了。”鹤琮应道,然后就提笔写上了赵文华的名字,还特地将请柬放在身边,他要亲自送去。 “果儿,果儿!”唐夫人叫了几声都不见人应,再叫一声另一个丫鬟走了进来。“果儿呢?” “回夫人,果儿去替夫人买蜜饯,还没有回来呢。”丫鬟回道。 唐夫人摇摇头道:“这个果儿,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总是找不到人。让她上街办点事儿老半天才回来。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越勒越不像话了。” 鹤琮笑道:“娘,果儿已经大了,外面的世界自然有吸引她的地方。如果不是太过分,就随她吧。”鹤琮看看时辰道:“孩儿要去铺子一趟,接下来的请柬留着待儿子回来再写吧。” “嗯,好。你早去早回。”唐夫人嘱咐道。 鹤琮怀揣着请柬打算亲自去驿馆送给赵文华,路过玉君德就先行进去看看。他问过了一些账目以及客人订下的货品情况后就打算离开,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原本放在柜台货架上的那四只四季镯不见了,就是陆子刚雕琢的那四只。 “荣伯,那四只四季镯呢?你收起来了吗?”鹤琮问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摆出来卖卖看的吗?你都收起来了怎么卖啊?” 掌柜荣伯忙解释道:“少东家,我没有收起来。那四季镯昨天刚摆出来就已经被买走了。” “哦?已经被买走了?”鹤琮忙问道:“是谁买的?” “买的人来头可不小呢。”荣伯说道:“是雅叙斋的秦夫人。” “秦夫人?”鹤琮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这位秦夫人来头的确不小,她的丈夫曾经是朝廷翰林院的院判,因为写得一手好青词(道士上奏天庭或征召神将的符箓。用朱笔书写在青藤纸上,故称。又称绿素)得到嘉靖皇帝的宠幸。后来告老还乡也是一方的豪绅,秦老爷去世之后就留下秦夫人一人守着家业,他们唯一的女儿也已经出嫁。一个女人要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干什么?所以秦夫人一向乐善好施,她还开设了一间雅叙斋,专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以及商贾家的女眷聊天、刺绣、下棋、书画等等娱乐项目,还会在这期间劝说她们捐款救济穷困的人。所以秦夫人在杭州的口碑很好,也是那些贵妇们的表率。 鹤琮背着手说道:“秦夫人眼光颇高,她来我们这儿也不过买了几件玉器。怎么就看上了这四季镯呢?” “秦夫人一进门小的就用心伺候,送上好多上品都不满意。”掌柜荣伯叙述着当时的情况,“正要走的时候秦夫人突然看到了那四只四季镯,我拿给她试带,很快秦夫人就说要买了。看她的神情似乎很满意上面的雕工呢。” “那她看到玉镯内壁的字迹了吗?”鹤琮忙问道。 “这......”荣伯皱皱眉道:“秦夫人的确细细地看过四只镯子,但是否看到里面的字迹,我就不知道了。” 鹤琮想了想道:“你记着,可能秦夫人到时候还会为了那四只镯子来。如果秦夫人来了,你马上派人告诉我,知道了吗?” “是!是!知道了。”荣伯连连点头。 看来子刚的手艺的确精湛,就连眼光挑剔的秦夫人也有所青睐。若是子刚的这四只玉镯能让秦夫人满意,那么在那些贵妇中间玉君德的名声就会得到提高,这对玉君德来说是件好事。不过万一秦夫人看到了子刚的落款而不快,那就麻烦了。鹤琮一路上想着如果后面的情况发生他应该如何应对,想着想着便到了杭州驿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二十九回:霓裳 差役引着唐鹤琮去见赵文华,赵文华刚刚处理完一桩公务正在整理公文,看到唐鹤琮进来忙放下手中的公文迎了过来。 “唐某见过赵大人。”鹤琮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 “鹤琮何必多礼?”赵文华笑道:“坐下来慢慢说。”侍女端上了新茶,“来,这是你们杭州最出名的龙井茶。” 鹤琮喝了口茶后便从怀中拿出了喜帖,“在下此次前来是特地送喜帖来的。”鹤琮双手奉上,“在下能与绛雪喜结连理多亏了赵大人从旁相助,所以喜筵您一定要来,我夫妇二人要当面答谢。” “哎~~这等小事本就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君子有成人之美嘛!”赵文华也双手接过喜帖打开一看,“还有没几天就要办喜事啦,也对,快点娶回家也安心。你放心,我义兄没有那么快回杭州的。” “赵大人一再相助,鹤琮感激不尽!”唐鹤琮说道:“日后赵大人若是有用得着唐某人的地方,唐某一定鼎力相助。” “哈哈~~”赵文华大笑道:“鹤琮你真是见外了,我与你结交完全是觉得你们唐家虽为商贾但也是书香门第,这样的商人与众不同。”赵文华叹了口气道:“唉~~很多人认为我是首辅的义子,还将我与我的义兄归于一类,所以阿谀奉承的人络绎不绝。我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但是第一次见到鹤琮,我就眼前一亮。像你这样不愿攀附权贵的商人实在是难得,所以在下也愿意相助你一番。” 赵文华的确是和严嵩父子不同,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鹤琮也不能听他的片面之词。心中清楚但言语上还是要说一些认可的话,“赵大人过奖了,在下一心只想打理好家父留给我们的玉作坊,其他的并不多考虑。”他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虽然和赵文华结交但也不是因为要攀附权贵,以后就算有朝中的事情牵连他也不会理会。 赵文华自然听得懂他的话,他拿起茶来喝了一口道:“对了,令弟在朝廷的玉作坊里面做得很好,很多老师傅都夸他聪明能干。现在我已经安排了董天柱做雉珩的师傅。” “董天柱?”鹤琮忙谢道:“鹤琮多谢赵大人对舍弟的提携!”董天柱是有名的琢玉大师,后来被官家所聘专门为皇家制作玉器。 “这可不是我有心的提携,而是雉珩自己的努力啊!”赵文华笑道:“你也知道当今圣上对黄老之术深有研究,而玉器又能通神,皇宫中对玉器的需求也锐增。那些有本事的能工巧匠指不定哪一日做了件皇上喜欢的玉器而平步青云,我看好雉珩,他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鹤琮听了先是不断言谢,可是他心里面也开始担忧起来。赵文华肯定是听出了自己无意官场的话,所以他特地用这番话来回应自己。他是要告诉他,雉珩的前途都在他手上,只要雉珩在官家的玉作坊一日,他们唐家就和官府有着切不断的关系。 赵文华答应成婚那日一定会到,还说会送上一份大礼。从驿馆出来后鹤琮便去了绸缎庄亲自挑选了很多上好的布料,离成婚之期还有没几日一切都要求快。 唐家办喜事虽然不是很张扬但还是在杭州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议论,唐家大少奶奶的身份让人不断揣测。唐夫人嘱咐要低调,绛雪本人也并不在乎这些东西,婚礼静悄悄地筹备着。果儿因为经常借故外出去别苑探望姐姐,前不久遭到唐夫人的责罚,所以临近婚礼的这几日她老老实实地呆在了唐府,但是心里面老惦记着姐姐,所以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 雉珩积极地帮着哥哥筹备婚礼,因为匆忙鹤琮忙不过来的时候就由雉珩帮忙。这一日雉珩正要出去帮哥哥取礼服,果儿便拉着他恳求道:“二少爷,带我一起去吧?” “你这几日怎么了?老是找借口往外跑?”雉珩突然眯着眼睛看着她问道:“难道你外面有了相好的?” “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果儿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雉珩忙说道:“我去跟娘说。”雉珩匆匆地跑去跟母亲说了,然后就跑回来道:“行啦,我们走吧。娘还说让你也挑一件衣裳呢。” 雉珩和果儿出了门后果儿就道:“二少爷,你先去,我一会儿来找你。” “你去哪儿?”雉珩问道。 果儿回头笑了笑没有回答,“很快回来。”说完就跑了。 “喂!喂!”雉珩满肚子疑惑,看她的样子满怀欣喜,难道真的是去见相好的啦?雉珩很想跟着去看看,但约好了看礼服的时间不能不去,他只能看着果儿离开。 果儿到了别苑,好几日不见元荞一见到她就拉着手不放。“姐姐,我发现你越来越漂亮了,是不是因为要成亲了,所以显得特别地娇美呢?” “你这个元葵,就知道拿我取笑。”元荞转过头对小西说道:“小西,去把我准备给元葵的东西拿出来。”小西进屋去捧了一套裙褂出来。“来,试试看。看看合不合身。”元荞将裙褂抖开然后在元葵的身上比划。 “好漂亮的裙褂!”元葵自从进了唐府就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虽然唐家待他不薄但始终是主仆有别。元葵迫不及待地进去换了衣服,“姐姐,好看吗?” 元荞上下打量着元葵,这女娃儿果真长大了。这套苏绣的缎子裙褂将她娇柔的容貌和婀娜的身材衬托地淋漓尽致。其实若是论相貌夏家三姊妹中属元葵最出众,只是她从小就不是很喜欢装扮,长大后又遭变故不能装扮,如今精心修饰一番那女儿家的温柔可人就显现出来了。“真漂亮。”元荞赞道:“其实我这个妹妹比我要美百倍呢。” “姐姐,这回轮到你取笑我啦?”元葵笑道:“大少爷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说姐姐气质不凡,宛如天上的仙眷神采飘逸。” 元荞羞道:“他那是夸大其词。” “不过姐姐真的是大家闺秀的气度,哪怕曾经身陷风尘也难以掩盖你与生俱来的那份高贵。”元葵“嘻嘻”一笑道:“否则大少爷也不会折服在姐姐的石榴裙下啦!” “你这个元葵!是不是想像小时候一样弹你脑门儿啊?”元荞拉着元葵不放手,还扬手要弹她的额头。 “不要!不要啊!”元葵和姐姐嬉闹得没了力气,“好啦,好啦。我求饶!”她看看时辰道:“我要走了,一会儿夫人见我晚归又要责罚我了。” 听到妹妹被责罚元荞心里面不禁一阵酸楚,她渐渐收敛起嬉笑的神情脸上挂着一丝怜爱,“元葵,也苦了你。” “姐姐!”元葵拉着元荞的手说道:“能和你重遇,将来还能天天见面,这已经是上天给于我们的恩赐了。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呢。” 元荞拂过元葵乌黑的秀发,说道:“那你快回去吧。以后我们再聚。” “嗯!”元葵换下了新衣裳,然后由小西包裹好带在身边。 雉珩已经看好了礼服,正在绸缎庄等着果儿。“你终于来啦?”雉珩看到果儿进来可算松了口气,他看到果儿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便问道:“咦?这是什么?” 果儿把包裹往身后一藏道:“不给你看!多事!” “这怎么叫多事儿呢?”雉珩笑道:“你定是藏了什么好玩意儿,我一定要看!”说着就要过来抢。 “只是衣服啦!”果儿躲着他说道:“回去再给你看!” “好啊!回去穿上给我看!”雉珩笑道:“看你穿上龙袍像不像太子。” “二少爷。”掌柜的捧来一个包裹道:“您要的衣服已经做好了,您看看合不合适?”掌柜的看了看果儿道:“不知是否是给这位姑娘的?那可能小了些。” 雉珩把包裹接过来道:“不是。给别人的。” “咦?你买女孩儿衣裳给谁?”果儿揪住了雉珩的小辫子,“快说!否则我告诉夫人去!” “嘿嘿,你吃醋啊?”雉珩做了个鬼脸。 “谁有空吃你的醋!”果儿和雉珩走出了绸缎庄道:“难道你是给你的喜儿的?” 雉珩把头一扬道:“才不是呢!这是给陆子刚妹妹贞儿准备的。” “贞儿?”果儿笑看着雉珩道:“你不是不喜欢那个陆子刚的吗?怎么对他的妹妹这么好?难道你......” “才不是呢!”雉珩说道:“我不是很喜欢那个陆子刚,但大哥赏识他嘛!况且他作为我们五德坊的工匠也会出席大哥的婚宴,大哥说让他们兄妹俩一起来。我看他妹妹平日里都是粗布绛衣的,若是这样岂不是丢了我们唐家的脸面?所以准备了件衣裳给她。” “哦~~”果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喂!你不相信啊?”雉珩见她笑容诡异便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是!你解释了这么多,从人家哥哥到唐的颜面,我自然相信都是真的啦!”果儿冲着雉珩“嘿嘿”一笑,然后就朝唐府跑去。 “喂!真的是真话!”雉珩一边追着她一边说道。 回到唐府正是下午,雉珩把拿回来的礼服送到母亲房里。唐夫人对礼服很满意,鹤琮的喜服也合身。他对着镜子照了照问道:“雉珩,绛雪的凤冠霞披送去了吗?” “都送去了,未来嫂嫂穿着可合适啦!”雉珩说道。 鹤琮脱下了喜服道:“我让你给五德坊的每个工匠都置办一身新衣裳,可都办好?” “都办好了。”雉珩说道:“一会儿我就派人送去。” “嗯。”鹤琮对母亲说道:“娘,孩儿自作主张给工匠们每人置办了一身衣裳。” 唐夫人笑道:“这是应该的。他们为唐家尽心尽力,东主有喜自然不能亏待了伙计们。而且一会儿你还要亲自送去,这样才能显出我们唐家对下人的体恤。” “娘,大哥这几日忙得很,不如由孩儿代劳吧。”雉珩主动说道。 “也好啊!”鹤琮笑道:“你迟早是五德坊的主人,也是时候跟工人们多见见面。” 唐夫人也点头道:“雉珩,那你送去吧。记着,对那些老师傅们一定不能怠慢。” “是!孩儿记下了。”雉珩应了声后就退了出去。 雉珩让人将送给工匠们的衣服按照等级分好然后包裹好写上名字,然后就带着一车的衣服到了五德坊。 东主有喜,五德坊的人没想到少东家还给他们每个人做了新衣裳,于是都放下手里的活儿跑来领衣服。普通的工匠就由姚管家分发,而那些老师傅们雉珩则亲自一一奉上。鹤琮此举让五德坊的所有人都竖拇指夸赞东家慷慨、厚道,雉珩又在大哥身上学会了一招。 他拿起那份给陆子刚的衣服走到他面前,说道:“陆子刚,这是我大哥亲自为你挑选的衣裳。”雉珩把衣裳递给了子刚。 子刚双手接过谢道:“唐少爷对子刚恩重如山,子刚磨齿难忘。” “你知道就好啦!”雉珩从自己的马车上拿下一个包裹然后悄悄往作坊后院走去。看到贞儿正在井边擦洗刚去了皮的玉料原石,一双手被井水浸泡得通红。“快别洗了,看把手给泡的。”雉珩跑过去说道。 贞儿抬头看看他,想到那日与他吵架后哥哥交待的话便低下头说道:“多谢二少爷关心,不过这是我的活儿,一定要做完。” “放着吧。一会儿我让别人替你做。”雉珩也觉得上次吵架自己有些冲动,所以对贞儿出奇的好。“我给你带东西了,我亲自挑选的,看看喜不喜欢。”说着就从背后拿出了包裹道:“是新衣服,我不知道你合不合适。不过不要紧,不合适的话我立刻让人替你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回:玉石慧根 第三十回:玉石慧根 贞儿没有伸手去接雉珩递过来的包裹,“谢谢二少爷,我不能收。” “为什么?”雉珩看着她问道:“作坊里面每个工人都有,你也不列外呀。” “二少爷,作坊里面的女工不会去赴宴。”很显然贞儿知道这件衣服并不在鹤琮拨款的范畴之列。 “呃......”雉珩本想利用这个借口把衣服给她当作赔罪,这样的话他自己也有台阶下。可是却被这个小妮子看穿了,这回不承认不行了。“我大哥吩咐下来说让你们兄妹都来的,可能是他忙糊涂了忘记给你备衣裳。所以我......”雉珩看看贞儿突然很不在乎地说道:“就当是上次跟你吵架的赔罪好了!” 雉珩的模样显得有些尴尬,毕竟他是唐家的少爷这番举动明显是来赔罪的。贞儿看看衣裳道:“多少钱?在我以后的工钱里扣吧。” 雉珩笑道:“何必客气?给你就是了。”说着就塞在她手里,“那日我荣升朝廷玉匠的时候你和你哥都因故没有来,这次我哥成亲你们兄妹俩可一定要来啊!”他说完就转身离去。 贞儿看看手里的衣服,心道:其实这个二少爷人还是不错的,就是在有些方面固执了些,而且感觉对哥哥有偏见。 正想着的时候,子刚回来了。“贞儿,帮我把衣裳放好,你也知道我喜欢把东西乱放。别一转眼就找不着了。”他看到贞儿手里的衣裳便道:“咦?你也有吗?我没有看到女工的衣裳呀。” “这是刚才二少爷送过来的,说是给我的。”贞儿看看子刚说道。 子刚笑了笑道:“看来唐家的两位少爷对我们兄妹俩真的很关心呢。”子刚把包袱打开来,“好漂亮的裙褂。”包袱里面是一件鹅黄色的小褂裙,这个颜色很衬贞儿。子刚将衣裳抖开在贞儿身上比试,“真好看。没想到我这个小妹妹打扮起来还真有模有样的,不过......” “不过什么?”贞儿睁大眼睛问道。 “不过好像缺了些什么似的。”子刚皱皱眉道:“对啦!还缺一件点睛的饰物。这样吧,改日哥哥陪你上街买一件金饰或者银饰,挂在胸前就更好看了呢。” “不要、不要!”贞儿听了连连摆手还把衣裳收了起来,“哥你挣钱辛苦,别为了配这件衣裳破费。如果这样我宁愿不穿这件衣裳。” 子刚也是觉得贞儿到了他们家之后过得很辛苦,所以才想借此机会买件东西补偿一下也好哄妹妹开心。可是贞儿却断然拒绝,她是好意这点让子刚很是感动,但她越是如此子刚就越发觉得委屈贞儿。突然他灵机一动道:“对了,我去看看作坊里有没有用剩下的废料,哥亲手给你做个玉坠子好不好?” “好啊!”贞儿笑着说道:“哥哥的手艺能变废为宝,而且又省钱。只是大少爷婚期将近,你来不来得及呢?” “没事!哥就算是熬夜也一定做给你。”子刚拍着胸脯说道,而且说完转身就去了作坊。 子刚低着头在切料工棚里到处找,希望能找到一块废弃不用并且可以雕琢的籽料。突然他看到地上有一块还带着皮的玉料,于是拿起来仔细看。这块料应该是靠近边缘处的,连着皮的玉料上有一块鲜艳的红色,大约掌心那么大。子刚觉得这是一块可以好好利用的料,但是要怎么做还不是很清楚。 正当子刚来回翻看着手中的这块废料的时候就听到有人问道:“子刚,你在这里瞎转悠什么呢?”这声音是五德坊的掌案管事儿钱会文。 子刚回过头道:“钱师傅,我是来看......”子刚不想把对妹妹的私心说出来,于是就把手里的废料给钱会文道:“钱师傅,这块料不要了吗?” 钱会文拿过来看了看道:“噢,这块料用去做一个玉山子,这是边上的废料不要了。” “那能给我吗?”子刚问道。 “给你?”钱会文看看他道:“你拿去有什么用?”他看着块石料已经很薄如果去掉表面的石皮能加以利用的部分就更少了,能用来干什么?“你要的话就拿去吧。”钱会文不等子刚解释便点头应允了。 子刚连声道谢:“多谢钱师傅!多谢钱师傅!” 钱会文不知道这么一块废料有什么好谢的,“你别在这里瞎转悠了,快去干活!那几条玉链子等着用呢!” “是!是!”子刚把废料揣在怀里就去干活了。 离婚期还有没几日,唐府的仆役们听从唐夫人的命令将西厢宁静的小院儿作为鹤琮和新少夫人的洞房之所。全新的家私搬进了这座本来空置的的小院儿,鹤琮还亲笔写了院名“心玉”,让人雕刻在月牙形的青石板上镶在院门上。 那里是姐姐将来的新房,作为妹妹的果儿自然十分上心,几乎每天都会去看看装饰的进展。这日她一到这里就看到新镶在院门上的“心玉”二字,那字迹很明显是出自大少爷唐鹤琮之手,反复念上几遍之后果儿会心的笑了。心玉,大少爷是将姐姐元荞比作他心中的美玉;玉心,大少爷是说姐姐的心灵就像玉一样纯洁善良。“看来大少爷对姐姐真的是一往情深。”果儿喃喃自语道。 走进正中间的房间,里面粉饰一新。黄花梨的月牙床古朴简约,淡黄色的纱帐柔柔地垂下,显得温柔娇嫩。边上的梳妆台也是新的,和牙床一样传递着简约的感觉。总之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住在里面的人就像有素养、有学识的隐士一般,果儿已经能感觉到姐姐会十分喜欢这样的布局。 “果儿,你怎么在这儿?”鹤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我好奇大少爷的新房,就过来看看呀。”果儿回头说道。 鹤琮看了看四周道:“这几日我不能见绛雪,也不能同她好好商议。不知道这么布置她是否会喜欢。” “喜欢!她一定喜欢!”果儿很肯定地说道。 鹤琮看着她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果儿顿了顿道:“我见过未来大少奶奶一次,感觉她是非常素雅的人,这房里布置简洁不繁缛,而且还透着书卷气,大少奶奶一定很喜欢。” “呵呵~~你倒是看的很仔细。”鹤琮微微点头道:“她的确是这么个人。” 这时候有人进来道:“大少爷,您要的书都拿来了,就在外面。” “让他们搬进来放在书架上。”鹤琮说道。 “书?”果儿问道:“大少爷,您书房里不是有很多书吗?怎么还要在这里摆上?” “绛雪很喜欢诗词,这些书是给她准备的。”鹤琮说道:“以后我若是不在家,她就能安安静静地在家里看书作诗。她告诉我小时候因为家中变故所以没有好好把书念好,这是她遗憾的事情,我想这些书能稍稍抚慰她的这份遗憾吧。” 书?的确,元荞是三姐妹中念书最好的,父亲夏言还会亲自教她诗词歌赋。果儿听到鹤琮的话真的替姐姐高兴,能找到这样的夫婿,是上天对她们夏家姐妹的眷顾了。 这几日唐夫人很是忙碌,不是去庙宇求神拜佛就是为了新婚大喜而操持,果儿也跟着夫人进进出出,但是她却很乐意,晚上就算很累也不觉得。窗外夜虫鸣唱,这天然的夜曲在果儿听来是无比的动听,再过几日她们姐妹俩就能聚到一起,她总觉得这几日过得特别地慢。 果儿将自己的金锁拿出来,想起姐妹二人相聚的情形不免又是一阵感触。如果元蓁她也能......想起小妹妹元蓁,果儿就难过起来。她和元荞就算不能相逢但至少也能有个盼头,可是元蓁呢?她摔下山崖生死未卜,而且她从小就体弱,没有了父母的保护她一定无法生存下去。果儿不禁落下泪来,虽然说当初她和元荞年纪也都还小,有些事情她们也是无可奈何,但元蓁的事还是她们两人心中永远的痛。 “爹、娘、元蓁,我能和姐姐相遇是不是你们在天有灵的保佑呢?”果儿看着朗朗的夜空暗暗自语。果儿不想再想这些,本来因为重遇而高兴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所谓逝者已矣,可能元蓁早早地离开这个世界也是件好事。 果儿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头饰,她将饰品放进首饰盒里。玉蝉,那枚玉蝉又出现在她的眼前。果儿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它,不知道陆子刚现在怎样了。那日在五德坊相遇对话后果儿也会时不时地想起他,只是这几日忙着姐姐的婚事无暇顾及。这时候眼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子刚,那日因为不敢正视他所以看得不是很真切。不知道为什么,果儿觉得对那个小时候仅见过两次面的陆子刚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至于是什么感觉她自己说不清楚,仔细想想可能是他能够让自己回忆起过去少年时的无忧时光吧。果儿将玉蝉在手中不断地摆弄,她经常会把玩这枚玉蝉,由于长时间的摆弄手上的油脂已经使玉蝉表面变得油亮发光,虽然是寿山石所做但却也透着玉器的温润。突然果儿想起了一件事:他......似乎还答应过我为我做一只玉兔的?果儿不禁兀自一笑:就一句话可能他都忘记了吧。 子刚坐在砣机前仔细地看着那块废料,这片红色是子刚将它捡回来的原因,可是要怎么雕琢呢?子刚托着腮左思右想。 “哥,你的衣服,已经叠好了。”贞儿将干净的衣服放在了床上,看到子刚坐在砣机前认真便走了过来。“咦?这是......” “这是我白天捡来的废料,这块红色很自然很好,不过......”子刚皱皱眉道:“皮色太小,不知道做什么器物。” 贞儿看到哥哥这番冥思苦想突然觉得很不忍心,“哥,算了。不要想了,我不要了。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子刚仍然低着头看着那块废料,“不!我答应过你要做给你的,不能就这么算了。”一来子刚不想对妹妹食言而肥,二来这对自己也是一种挑战。 贞儿看到子刚这么认真,便不再打扰。“那我回房了,你早点休息啊。” “嗯。”子刚轻声应道。然后就听到贞儿往外走的脚步声,突然贞儿一声惊呼,子刚立刻跑了出去,就看到贞儿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样子。“怎么啦?出什么事儿啦?”子刚跑过去搂着贞儿问道:“告诉哥哥。” “蝙......蝙蝠!”贞儿躲在子刚的怀里,颤声道:“刚才还在我头顶打转呢!吓死人了!”贞儿是女孩子,对这种生物自然是本能地害怕。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蝙蝠。”子刚笑着安抚着贞儿,“别怕,已经飞走了。一只蝙蝠而已,看把你吓得......等等!蝙蝠!”子刚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贞儿抬头看子刚略有神思的模样,问道:“哥,你想到什么了?” 子刚立刻跑进房拿起那块废料将掌心放在那一片红色上,“嗯!大小合适!” “哥,难道你想......”贞儿似乎领会到了子刚的想法,“蝙蝠很难看呢!” “听过洪福齐天吗?”子刚指着那片红色道:“傻丫头,这就是天然的洪(红)福(蝠)齐天呢!”子刚迫不及待地开始处理起这块废料来,他一边去皮一边说道:“你放心,大哥不会把蝙蝠做的很难看,保管你喜欢。” 洪福齐天?这么一块废料亏他想得出来!贞儿不得不佩服子刚在琢玉方面的天赋,看到他满怀兴奋贞儿就知道这一夜他又会彻夜不睡了。“哥,我去给你烧壶水吧,免得你夜里没有热茶吃。” “嗯!嗯!”子刚头也不抬地说道:“谢谢,你早点休息去吧。没两天就好了。” 贞儿烧了热水端进来,子刚正伏案认真。她沏上茶后就悄悄地回房去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一回:擦肩而过 一旦子刚心中有了蓝图,他娴熟的技法能迅速地将心中所想跃然玉石之上。等贞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那块红色的玉石已经粗略地有了蝙蝠的样子。再看子刚,倒在床上连外衣都没有脱。贞儿见时间还早不忍心打扰哥哥睡觉,于是准备好了热水、热茶还有早点,好让子刚一起来就能洗漱吃早饭。 还有两天就是唐家大少爷的婚宴了,玉作坊的人渐渐地开始无心工作,时不时地议论着将要举行的婚宴。可是子刚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些事上,前几日钱会文交给他一块原石让他去皮,因为原石中夹杂着一些颜色,他正犹豫着应该怎么去皮切割才最为省料。贞儿做完了上午的事情准备去街上给哥哥买一条新束发带,颜色要配大少爷送来的那件衣裳,她知道哥哥是不会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的。 很难的能出来走走,贞儿被街边很多小摊子上的商品吸引住了。这个看看那个摸摸,但想到兜里仅有的几吊铜钱她始终没有买一件东西。终于找到一个摊子专卖男子束发用的带子,贞儿停下脚步开始挑选。 老板见她挑得如此细心便笑道:“小姑娘,看你挑得如此仔细一定是买给情郎的吧?” 贞儿的脸顿时“唰”的红了,“不是!是买给我哥的。” “那也是情哥哥啦!”老板认死了贞儿是来给情郎买发带的,“你看这几条颜色都很好呢!看你这么认真,我算你便宜点啊!” “真的吗?”贞儿听到能便宜些心里特别高兴,子刚的新衣服是靛蓝色的似乎配上一条颜色浅一点的天蓝色会好看些,贞儿挑选了一条淡天蓝的发带。既然便宜那就多买一条吧!贞儿又选了一条铁红色的,子刚的头发乌亮配上这红色肯定好看。“老板,就要着两条。” “小姑娘好眼光啊!”老板笑道:“你情哥哥一定喜欢。” “都说了是给我哥买的!”贞儿噘着嘴说道。 “嘿嘿,小姑娘别骗我了。我摆摊儿这么久姑娘挑选发绳时的眼神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老板把两条发带用纸包好递给贞儿道:“谢谢,五个铜板。” 贞儿皱了皱眉道:“老板,你不是说便宜点的吗?怎么这么贵?” “这还贵啊?我卖三个铜板一条,已经便宜了一个铜板啦!”老板笑道:“小姑娘,我也是生意难做啊!” “四个铜板!”贞儿说道:“否则我不买了。” “哈哈,小姑娘你还真会讲价。”老板见贞儿声音好听长得又可爱便笑道:“好!好!就四个铜板吧。可千万别跟旁人说啊!” “嘻嘻~~谢谢老板!”贞儿给了四个铜钱后就转身朝玉作坊走去。经过糕饼店的时候想起子刚喜欢吃黄豆酥,于是就进去买了些。 果儿又借着随雉珩出来办事的机会跑去看姐姐元荞(绛雪),雉珩跟在她身后不肯离开。果儿转过身道:“二少爷,别跟着我啦!您去办您的事儿吧。” “我不!”雉珩皱着眉道:“我真的发觉你不对劲儿,我今天就要看看你去见谁!” “你没事情做吗?朝廷作坊里面不用去吗?”果儿停下脚步看着他。 雉珩“哎呀”一声,“不好!今天师傅做玉山子,让我去看呢!”若不是果儿一句话他都快忘了。 “那你还不快去?”果儿笑着说道。 雉珩现在有些为难,一来好奇果儿的行踪二来又不敢不去看师傅做玉山子。思来想去他无奈地说道:“唉~~师傅做玉山子做的真不是时候!”他看看果儿道:“你下次若是再拿我做借口出来,我一定要跟着你去看个究竟!” “哼哼~~好啊!”果儿心道:再过两日我姐姐就嫁进唐家了,我还用得着来回跑吗?眼看着雉珩心不甘地离开,果儿立刻向别苑走去。 果儿心情很好在街上走的时候不时地看看这儿看看那儿,突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女孩儿提着竹篮子从糕饼店走出来,这女孩子虽然身穿粗布衣但眉宇间的神情似乎很像元蓁。“蓁儿?”果儿揉了揉眼睛可是睁开眼就不见了那个女孩儿,果儿忙跑上前几步寻找似乎已经找寻不到了。“是我看错了?蓁儿已经摔下山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再仔细想一想那个女孩儿也不是很像蓁儿,蓁儿从小就娇生惯养就算粗一点的布匹都嫌会磨破皮肤,那个女孩儿明显穿着粗布衣怎么会是蓁儿呢?兴许是自己眼花了,又或者是和姐姐相认后时常会想起妹妹吧。果儿没有放在心上继续往别苑去,到了那里也没有向姐姐提起这件事。 唐鹤琮这几日见不到未婚妻心里面有些牵挂,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他就去了玉君德,这些日子忙着婚事也没有去看看铺子的生意。 到了玉君德掌柜的和伙计们连声恭喜少东家,鹤琮心里高兴还打了赏。掌柜的把帐簿拿给鹤琮看,这几日的业绩不错还卖出了几件大件。“荣伯,这几天辛苦你了。” “少东家别这么说,应该的。”荣伯把帐簿拿走后给鹤琮端上了茶。“少东家,昨儿秦夫人来过,我正想一会儿去府上回报这件事呢。” “哦?是不是因为那四只玉镯子的事儿?”鹤琮忙问道:“怎么说?” “是为了那四只镯子。”荣伯说道:“秦夫人昨儿来看了看,还问了陆子刚是谁。小的就如实禀告说陆子刚是我们五德坊的玉匠,秦夫人说有空想见一见他。” 鹤琮放下手中的茶自语道:“秦夫人想见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荣伯摇摇头道:“这倒没说,只是让小的向少东家通传一声,说如果可以见面就让人去雅叙斋通报一声。” “嗯,我知道了。”鹤琮微微点头。看来秦夫人并没有因为子刚私自落款的事情生气,相反他感觉到秦夫人似乎对子刚还颇为欣赏。“荣伯,近来似乎玉山子卖得不错啊。” “是啊,少东家。”荣伯说道:“朝廷的恩科刚刚放榜,那些有了功名的学子们纷纷前来买书案上的玉山子还有一些文房玉器送给恩师。” 鹤琮在铺子里看了看后就离开往五德坊去,钱会文见到少东家又是带着工匠们一通贺喜,鹤琮也放下十几两银子给大家放赏。之后就对钱会文道:“最近文房用的玉器和书案上的玉山子卖得不错,你告诉工匠们不要做太多,数量要减下来。” “少东家,既然卖得不错为什么要减少呢?”钱会文问道。 “这东西卖得好很多行家都争相买卖,东西一多价钱就跌了,到时候咱们可就砸手里了。”鹤琮想了想道:“我选婚期的时候看过黄历,接下来几个月的黄道吉日比较多,我想成亲的人也会多一些。你让工匠们多做些玉坠子和玉佩,还有合卺杯。” 钱会文用笔一一记下,“是,少东家。我这就吩咐下去。” “不用,慢慢来。”鹤琮道:“过两天就是我成亲的大日子,过了那几日再吩咐下去。” “少东家真是体恤我们呀,小的替五德坊所有人叩谢少东家恩典。”钱会文作揖道。 鹤琮笑了笑道:“对了,你去把陆子刚叫到厢房,我有事找他。” 钱会文立刻去找子刚,子刚正对着那块原石发愣。钱会文找到他的时候叫了几声他竟然出神地听不见,拍了拍他才转过头来。“文伯?什么事?” “我叫你好几声了,才听见啊?”钱会文说道:“少东家找你呢,就在东厢房,快去!” 子刚连忙跑去东厢房,看到唐鹤琮正背着手站在博古架前看着最近新做好的玉器。子刚轻轻走进去道:“大少爷,您找我?” 鹤琮转过身说道:“来啦,坐啊!”他拉着子刚坐了下来。“子刚,最近在忙些什么?” “文伯给了我一块昆仑山的山料,因为皮色比较多我正在想怎么处理。”子刚如实奏答。 鹤琮微微点头,“我就是欣赏你的这份认真。”他转身从博古架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块已经切割好的玉石,玉石有些特别一半泛着青色一半是白色,看石料的水种和质地是典型的昆仑玉种。“这块石料我放了很久,因为它一半青色一半白色,而且两种颜色都很均匀若是分开做就可惜了这浑然天成的色泽,但若是合在一起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鹤琮把玉料放在桌上推向子刚,道:“不如你试试看。” “我?”子刚仔细地看了看这块石料,皱皱眉道:“这块料色的均匀、色块明晰,的确很难处置。我怕我做不好。” “没事,你试试。”鹤琮笑道:“若你觉得没把握,大可先画在纸上给我看然后再动刀。” 子刚看看鹤琮道:“不如让二少爷试试看吧。”子刚也能感觉到雉珩对自己有些偏见,又是这么好的玉料鹤琮若是将它交给自己,难保不会遭来二少爷的误会,所以子刚还是自动放弃这个机会。 但鹤琮却不在乎地笑了笑,“二少爷在朝廷的玉作坊里也忙得很,估计没有空来做这个。你就先画个图来我看看。” “好的,大少爷。”子刚无法推却便应承下来,其实在他心里还是很希望能挑战这块玉石的。突然子刚站起来向鹤琮深深作揖,“子刚还没有恭喜大少爷将至的新婚之喜。愿大少爷与未来的少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哈哈~~有心了。”鹤琮大笑道:“到时候你和令妹可要早些到噢。”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啊!我差点忘记了,你妹妹贞儿还没有给她置办新衣服呢!” 子刚忙说道:“大少爷费心了,上回二少爷来送新衣裳的时候送了一件新衣给舍妹。” “雉珩?”鹤琮听了倒是愣了愣,随后就笑了起来。“他倒是想得比我周到。”鹤琮摇着扇子道:“子刚啊,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不知大少爷要带子刚去见何人?”子刚好奇地问道。 “不消多说,此人许是你的另一个伯乐也说不定呢。”鹤琮悠悠地说道。 黄昏吃过饭后子刚回到自己房里,继续做他的“洪福齐天”。突然眼前飘过两条带子,一蓝一红。“咦?这是什么?” “嘻嘻~~你猜猜!”贞儿把手放在背后,微笑着看着子刚。 子刚只是粗粗地看到两件布做的东西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猜不着。是给我的吗?” “嗯!”贞儿点头道:“哥通宵给我做配饰,我也要给哥哥买些什么呀。” 子刚微笑着皱皱眉,道:“原来是好妹妹给哥哥买的东西呀?那我可要好好猜猜了。嗯......是金链子?还是银链子?” “你存心不好好猜!”贞儿噘着嘴道:“金链子、银链子是我买得起的吗?”贞儿把两条束发带塞在子刚手中道:“喏!只是两条束发带!很失望吧?” 子刚拿起两条发带放在手心里,“哎呀,原来是发带呀!太漂亮啦!比金链子、银链子还要漂亮!” “嗯?真的吗?”贞儿俏皮地看着子刚,“不许骗我!” “真的!”子刚笑道:“我妹妹给我买的发带怎么会不漂亮呢?我很喜欢!” “我是按照你那件新衣裳配的呢!”贞儿把唐家送来的新衣服拿了出来,然后把两条发带配在衣裳上,“你看!颜色配吗?” “配!真的好配!”子刚由衷地说道:“哥哥好喜欢!让我好好想想大少爷成亲那日我到底束哪一条呢?”然后就作出一番冥思苦想的样子。 “蓝色!我喜欢这条蓝色的!”贞儿看到子刚如此珍视心里特别高兴,“就用这条!” 子刚点点头道:“好啊!那日穿红戴绿的应该是主人家,我们就不要抢了人家的风头。就用这条蓝色的!不过那一日早上你可要亲自替哥哥束发,好吗?” “好啊!”贞儿欣然答应,“大哥你平时自己束的发真的不好看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二回:天生丽质 “大少爷大喜!”鹤琮一早起来床边就站着侍奉洗漱和穿衣的仆人,今天是鹤琮大喜的日子仆人们第一句话就是恭贺主人大喜。 鹤琮揉揉眼睛笑道:“有赏。”然后就开始洗漱,今天穿的衣服特别仔细,一件一件都有名堂。穿上喜服的鹤琮显得英姿焕发,发髻上佩上的翠玉以及腰带上的玉扣还有悬挂在腰带上的玉件都显示出他五德坊和玉君德东家的身份。 出了房门按照礼制要先去叩见母亲然后一同去宗祠拜谒祖先,鹤琮先去母亲房里行大礼。唐夫人也穿上了正装,接受了儿子的叩拜后唐夫人就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祠堂吧。”唐夫人对身边的幼子雉珩说道:“珩儿,你也来。” “我也要去吗?今天又不是我成亲。”雉珩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就算不是你成亲,去给你爹、祖父磕个头也不行吗?”唐夫人笑骂道。 “娘别生气,我也给爹磕个头,让爹也保佑保佑我。”雉珩和哥哥鹤琮一起和母亲去了唐家祠堂。 磕过头行过大礼后唐夫人看看时辰道:“鹤琮,你去看看迎亲队吧,给他们发几个红包。告诉喜娘一定要准时把新娘接来,不要误了吉时。” “是,孩儿知道了。”鹤琮亲自去看迎亲队的情况。 唐夫人转过身对雉珩说道:“雉珩,你也给你爹磕个头吧。” “嗯。”雉珩也跪了下来对着祖宗牌位三跪九叩行了大礼。 “老爷,现在鹤琮成亲了,虽然儿媳妇......”唐夫人顿了顿道:“不过看得出她人不错,老爷爷托梦跟我说过只要儿子喜欢就行,所以希望老爷保佑鹤琮今后夫妻和顺,为我们唐家早日开枝散叶。”唐夫人看到雉珩要起身便说道:“雉珩,先别起来。”雉珩看看母亲依旧跪在那里,唐夫人继续说道:“老爷,还有雉珩。您的幼子已经入了朝廷的玉作坊,希望他能不负老爷当初的期望成就一番事业,将来五德坊就要靠他了。” “娘,您又说这些。爹都烦了。”雉珩不止一次听到母亲说这些话。 “你跪好,别动。”唐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还有啊,雉珩也已经十七岁了。这孩子的性情不像鹤琮那么沉稳,所以希望老爷保佑能找一户相配的人家让他早日成亲,也好早些定性。这样对他的将来有好处。” 雉珩一听立刻从蒲团上跳了起来,“娘,您跟爹胡扯什么呀?我才十七,干嘛要我这么早成亲呀?” “你看看你的急脾气,不找个人来管着你怎么行?”唐夫人看雉珩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就算要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心意的,这事儿要慢慢来、慢慢挑。选上一年你也正好十八岁,到了那时候就正好了。” “娘,您的算盘打的还真是精啊!”雉珩总算松了口气。 “别说这么多了,你哥今天忙得很。你出去帮帮他的忙,到处看看。还有等客人来了你也要帮着招呼,知道吗?”唐夫人吩咐道。 雉珩点头道:“知道了,今天是大哥的大日子,我做弟弟的自然要尽心尽力。”说着就跑了出去。 “这个梅瓶放在这里不好,还是换个玉壶春。”果儿对一个小丫头说道:“要放一对。”小丫头立刻抱着梅瓶去换玉壶春瓶。 “你怎么这么上心?”雉珩走过来说道:“好像是你自己成亲噢。” 果儿回头看看他道:“你又胡说八道!你不上心吗?” “那是我大哥,我当然要上心啦。”雉珩笑道:“哦!我知道了,你对我大哥还......” “乱说!”果儿瞪了他一眼。心道:新郎是你大哥,新娘却是我姐姐。我同你一样,自然要上心啦。“今天是大少爷大喜的日子,你可别口没遮拦的乱说话!”果儿警告道。 雉珩“嘻嘻”一笑道:“行啦,知道啦!” “二少爷,有客到。”姚管家匆匆跑来说道:“小的找不到大少爷,二少爷您去接一下吧。” “好啊。”雉珩应道。他走出没几步便回头说道:“你不是有件新衣裳吗?快去换来。” 对啊,姐姐给的那件衣裳。因为早上还要帮忙做事果儿怕会弄脏衣服,不过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换衣服了。果儿又到处巡视了一下确保实施妥当后才回房去换衣服。 绛雪已经穿上了凤冠霞帔静静地等候在别苑里,人生的大事就在今日。若说不紧张那是假的,绛雪手中的那块绢帕不断地被揉捏。一旁的小西见了便笑道:“姑娘,你很紧张吗?” “没......没有啊。”绛雪红着脸说道。 “一辈子一次的事情难怪姑娘会紧张。”小西看看时辰道:“好像花轿就要到了,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跑去。 喜娘在外面张罗着,屋里就剩下绛雪一人。一个人的时候难免会有一些遐想,绛雪不禁憧憬起了未来。将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呢?是不是每天都能和鹤琮一起,早上他细心地为自己描眉,晚上就一起秉烛夜谈,有兴致的时候再为他抚琴一曲......想起这些绛雪就免露出幸福的微笑。当然还有一件幸事,那就是可以每天看到自己的妹妹,虽然不能相认但至少能在一起相互扶持。 “姑娘!花轿来啦!”小西跑进来说道:“你听!唢呐声呢!” 喜娘也进来道:“准备上花轿啦,姑娘。”喜娘拿起喜帕向绛雪走了过来,“来来,把喜帕戴上。咱们准备出去啦!” 红色的喜帕罩在头上,眼前呈现出一片红色。红色......希望将来笼罩着她和妹妹的就是这象征吉祥的红色。 “走吧,绛雪姑娘。”喜娘和小西一人一边扶着绛雪走出了别苑。 迎亲队的规模并不符合唐家的身份,就连轿子都不是八抬大轿只是四人的普通轿子。唐夫人因为绛雪身份的关系并不想太过张扬,这样的迎亲队伍谁会想到是杭州富户唐家的迎亲队?不过绛雪不会在乎这些,那喜庆的喜乐听着就叫人心情愉快,绛雪由喜娘扶着上了花轿。 “起轿勒——”带头的轿夫高声一叫,轿子四平八稳地被抬了起来。喜乐的声音也比先前的高扬,迎亲队朝唐家的方向走去。 “哥,你坐好别动啦!”贞儿拿着梳子按着子刚的肩膀,“你再乱动我可不帮你梳头了!”子刚“嘿嘿”一笑坐好,贞儿娴熟地将他的头发束起来,然后用那条淡天蓝的发带系在发髻上,最后用梳子把披散下来的头发梳通。“好啦!看看怎么样?” “还是我妹妹的手艺好!”子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道:“你看,哥哥多神气呀!” 贞儿放下梳子伸出手来道:“那你给我的礼物呢?” 子刚拍了一下贞儿伸出来的手掌说道:“早就准备好啦!”然后就转身拿出一个小布包,“你自己看看吧。” 贞儿打开小布包,一只比掌心还要小一些的红色玉蝙蝠呈现在眼前。由于玉石本身就很薄所以透光性极好,阳光透过红色的玉折射出灵动的光芒。蝙蝠并不写实,只是简单的几条线条勾勒出蝙蝠的样子,有点像夔纹的样子。一条绿色的绳子穿过红玉蝙蝠在最后留下手指长的流苏,上面则编织成一个小小的如意结。虽然“洪福齐天”的尺寸很小,但却极为精致,贞儿一见就万分喜爱。 “好漂亮啊!哥哥。”贞儿的眼睛中闪烁着被从阳光穿过红玉的光芒。“哥,才多少天呀?你就能做出这么好的玉饰品啊?你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呢!” “这是做给我妹妹的嘛!自然要用心啦!”子刚伸手将“洪福齐天”拿了起来亲自给贞儿戴上。雉珩所赠的鹅黄色小褂配上胸前的那只“洪福齐天”,贞儿虽然素面朝天但却透着难以遮掩的光芒。“好漂亮啊!”子刚不禁发出了感叹。 “哥哥做的东西当然漂亮!” “我说的是你。”子刚上下打量着贞儿,第一次觉得她不再是小女孩儿。“贞儿,你长大了呢。真的是女大十八变,穿戴整齐后哥哥都快认不出你啦。” “哥,你取笑我!”贞儿突然脸红起来。 子刚笑了笑后说道:“大伙儿都走了,我们也走吧。别误了大少爷拜堂的时辰。” “林兄!请!”鹤琮招呼着亲戚朋友,今天来的客人经过层层筛选已经不算多了,但还是把唐家的场院塞得满满的。“雉珩,雉珩!”鹤琮回头唤道。 “大哥,什么事?”雉珩忙跑了过来。 鹤琮悄声对雉珩说道:“你去偏厅看看,娘一个人在那里我怕她招呼不过来。” “好的。”雉珩忙去了偏厅。偏厅里是一些宾客的女眷,所以由唐夫人接待,因为鹤琮知道唐夫人对雉珩婚事的重视,所以也借此机会让他过去看看。雉珩到了偏厅就找到了母亲,“娘,您应付得过来吗?” 唐夫人笑笑道:“还行。不过你帮我去应酬一下那边的小公子们。”唐夫人指了指靠右边的几位十七八岁的公子哥。 雉珩点头向那边走去,突然看到一个身穿淡粉色苏绣的女子拿着一把青花执壶倒茶。咦?这是哪家的小姐?真是的!怎么能让客人亲自动手倒茶呢?雉珩走过去抱歉地说道:“这位小姐,我让人替你倒茶吧。” “小姐?你眼花啦?”这竟然是果儿的声音,女子转过身来果然是果儿。 “果......果儿?”雉珩张着嘴愣住了,“你......真的认不出来了呢!” “谁要你认啊?快叫你的小喜来帮忙啊!我都忙不过来了。”果儿抱怨道。 “哦!哦!”雉珩走出偏厅心道:这个果儿穿上苏绣的衣裳还真的像大户人家的小姐呢。 “二少爷,大少爷让我来找你。赵大人来了。”姚管家跑过来说道。 “我马上去。”雉珩是朝廷玉作坊的人,赵文华是他的上宪自然要去迎接。远远地就看到鹤琮和赵文华在门口说着话,雉珩忙跑过去作揖道:“下属唐雉珩,拜见赵大人。” 赵文华笑了笑道:“这又不是在衙门,别行这种俗礼啦。我来呢就是以你大哥朋友的身分来的。”赵文华拿出礼单给了鹤琮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赵大人客气了。”鹤琮接过礼单道:“在下带大人进去稍歇。” 赵文华摆摆手道:“不必了,今天你是新郎倌儿一定忙得很,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鹤琮笑道:“那我让雉珩带您去。雉珩,好好招呼赵大人。” “是!”雉珩应道:“赵大人,请。” 赵文华跟着雉珩朝里面走,另一个偏厅是专门招待达官贵人的,雉珩便把赵文华往那里引。突然果儿从一旁的厅堂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雉珩,忙跑过来道:“喂!让你去找小喜她们来帮忙,怎么还不来?” “我招呼完客人马上就叫她们来。”雉珩说道。 赵文华闻声便朝他们看去,顿时看到一个犹如芙蓉一般的女子站在面前。她虽然没有佩带任何饰品,但清新脱俗的面容和这身素雅但显高贵的苏绣,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果儿离开后雉珩便说道:“不好意思赵大人,这边请。” “刚才那位小姐是贵府上的千金吗?”赵文华把停留在果儿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 “她是我家的侍女。”雉珩如实答道,他没有注意到赵文华略显欣赏的目光。 赵文华微微点头道:“贵府果真是杭州有头有脸的富户,就连侍女也如此与众不同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三回:一声“二姐” 赵文华靠在西厅的窗边,身边络绎不绝地有人过来向他行礼问安。这个厅堂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赵文华显赫的地位,也都对唐家能请到这样的人物暗暗惊叹。可是赵文华的心思似乎并不在此,他看着场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和负责招呼客人的唐府侍婢。其中那个果儿特别引人注意,那种气质不像是一个卑微的侍女。 五德坊的工人也来了,唐鹤琮让姚管家招呼他们。可是却没有看到子刚和贞儿,鹤琮刚想去询问钱会文就看到子刚和贞儿朝这里走了过来。 “大哥,姚管家说花轿就要到了。”雉珩跑过来告诉哥哥婚礼的情况,突然看到陆子刚和一个女孩子朝这里走了过来,那个女孩儿穿的正是他送给贞儿的那件鹅黄色的裙褂。“那个穿鹅黄色裙褂的是......是袁贞?”雉珩几乎都认不出她来。 鹤琮转过头笑道:“怎么?你自己送给她的衣裳竟然自己认不出来?” “相差太大了!”雉珩不禁啧啧地说道;“这么一看真的不比大家闺秀逊色呀!” 鹤琮看看雉珩笑了笑,这时候子刚和贞儿已经走了过来。“子刚,你终于来了。” “抱歉大少爷,来晚了。”子刚拱手说道。 “不要紧,还没有行大礼呢。”鹤琮说道:“里面请吧。雉珩,你带子刚进去。” “是!大哥。”雉珩引着子刚和贞儿朝里面走。和子刚雉珩实在没什么话好说,不过对贞儿倒不是这样。他偷偷地打量着贞儿,眯着眼睛说道:“这件衣裳很配你。” 贞儿看到雉珩的眼神突然脸红了起来,“二......二少爷过奖了。” 雉珩突然看到贞儿胸前的那块“洪福齐天”,“这配饰也好看,手工精良。是蝙蝠?洪福齐天啊?”雉珩夸赞道。 贞儿脸上扬着得意的笑容,“当然!这是我哥亲手给我做的。” “你哥?”雉珩不禁朝一旁的子刚看去,心道:这家伙的手艺的确很精湛,而且能大胆地用蝙蝠来做配饰可见他对自己手艺的信心,真的不能小觑他。“我还有客人要招呼,你们随意些,一会儿到大堂去观礼。” “二少爷,夫人让您去呢!”果儿匆匆跑过来拉着雉珩说道:“花轿就要到了,你要陪在夫人身边。” “知道了,我这就去。”雉珩立刻去母亲那里。 果儿一转脸便看到了贞儿,心头不由地一惊!这个女孩儿......怎么和元蓁如此相像?果儿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街上的事情,没错!她就是那天的那个女孩子。果儿怔怔地看着贞儿,眼中似乎充满了困惑,眼前的女孩儿比元蓁高了很多还比较瘦,不过那眉宇间的神情真的很像元蓁,她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元蓁和两个姐姐分开的时候比较小,在陆家这些日子由于生活清苦自然瘦了很多,年龄增大也长高了。不过果儿的模样就变得不多,贞儿一眼就认出了她。内心的惊喜不断地翻腾,她看得出来姐姐眼中的困惑,当初自己坠下山崖她们一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贞儿好想问上一句:你是不是我二姐元葵?不过当初龙成叔的嘱咐深深地烙在她们三姐妹每个人的心中,这里的人很多还不乏做官的,贞儿不敢做出这样举动。 果儿和贞儿对立相视,虽然不说话但眼中却都闪烁着似有似无的确定。与此同时,子刚也凝视着果儿。她......她今天好漂亮!不过为什么她眼中闪烁着让人困惑的光芒呢?而且她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贞儿身上。子刚知道果儿不想承认她本来的身份,所以并没有在贞儿面前表露出自己曾经认识她。这时候他看到五德坊钱会文向他招手,于是便说道:“贞儿,我们去那里!”子刚拉着贞儿往五德坊伙计们那里走去。 “蓁儿?”果儿不禁脱口而出,她真的是我的妹妹元蓁!若说人有相似那也就罢了,但不会巧得连名字一样吧?眼看着贞儿和子刚离开,她还不停地回头看自己。果儿心里已经确定她就是元蓁! 贞儿神情恍惚,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元葵,当初她刻意隐瞒陆家自己的身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哥哥解释。 “贞儿,你和果儿认识吗?”她们两个刚才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认为她们相识。 “不......不认识。”贞儿因为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否认,就算要向子刚坦白也不是在这个时候。 果儿没有想到会在这短短的日子里碰上失散的两个姐妹,这会儿她恨不能马上跑去告诉大姐元荞。果儿开始借故靠近贞儿那里,她想证实自己没有看错。 贞儿的配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五德坊的一些师傅们见了也啧啧称奇,一定要她摘下来看。贞儿只好摘下来给他们看,钱会文和一班老师傅们见了也不得不承认子刚的特别之处,尤其是钱会文,他没有想到子刚能把一块被弃之不用的废料变成这么一块玲珑剔透的“洪福齐天”。 当大家围着子刚问长问短的时候,贞儿似乎被忽略了。突然她感觉到有人拽着自己的胳膊往外一拉,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被拉出了这个小厅,眼前站的正是她!“二姐!”贞儿脱口而出。 “真的是你!我没有看错!真的是你,元蓁。”听到贞儿呼唤自己,果儿差一点哭了出来。她紧紧地握着蓁儿的手,这双曾经小小的手现在已经大了很多,但是却没有以前那样细嫩,看来她一定受了不少的苦。 贞儿可就没有果儿这么好的自控能力,眼泪已经在眼眶里不断地打转。果儿左右看看连忙拿出手绢擦去贞儿还没有来得及落下来的眼泪,“别哭!千万别哭!难道你忘记了龙成叔的嘱咐吗?” “我记得!”贞儿点点头把眼泪咽下。 “乖!”果儿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现在你住在五德坊是不是?” “是!我和哥哥一起住。”贞儿说道。 “哥哥?”果儿愣了愣,“你说的是......陆子刚?” 贞儿点头道:“是!就是他。” 虽然有些突然,但果儿没法细细地问。“我会去找你,现在我们就装作互不相识。” “我知道了!”贞儿看看里面的人说道:“我先进去了。” “花轿到啦!花轿到啦!”姚管家站在门口大声说道。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大门口,喜庆的乐曲让整个唐府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唐夫人盛装走了出来,果儿因为去和贞儿相认迟了一些,唐夫人用责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果儿忙扶着唐夫人去大堂在正堂坐了下来,雉珩站在母亲身后悄声对果儿说道:“你怎么来的这么迟?我想等婚礼结束后娘一定会骂你!” 果儿看看他,说道:“我迟到了,夫人骂我是应该的。”比起和妹妹相见,被骂上几句实在不算什么。 雉珩愣了愣,说道:“被骂还这么高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鹤琮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凝视着迎亲队伍从巷口走到门口。花轿停下来后喜娘就笑着对鹤琮说道:“新郎倌儿,快来踢轿门呀!” 鹤琮虽然心中急着想把绛雪娶进门但脚下还是尽量保持着应该有的稳重,他走到轿门口朝轿门轻轻踢了三脚。喜娘这才将轿帘掀起,把新娘子搀了出来,然后把花球的两端分别递给了两位新人。“新郎倌儿,吉时快到了,进去行礼吧。” 红盖头下的绛雪一定很美,鹤琮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得到。他微笑着带着绛雪往唐府里走,跨过火盆和门槛,她终于进了唐家的大门。因为绛雪盖着红盖头所以鹤琮走的很慢,边上的宾客看着这对新人无不称赞鹤琮的风度翩翩,也都猜测着新娘子的花容月貌。进了大堂,鹤琮和绛雪走到中间摆放着的蒲团前。 司仪大声说道:“吉时已到,行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俩面朝着唐夫人跪拜下去,唐夫人笑吟吟地点头。“夫妻交拜——”夫妻二人相对而立互相交拜。“礼成——送入洞房——”大礼已成,喜娘带着新娘子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心玉”小院儿。 大礼已成,酒筵开始。鹤琮一下子被亲朋好友围住,恭贺之声、敬酒之声不绝于耳。鹤琮心里高兴,来者不拒。 雉珩坐在母亲身边看到大哥开心的样子便说道:“娘,大哥会不会喝醉啊?我去帮帮他。” “你坐下!”唐夫人说道:“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喝酒在所难免。况且你的酒量也不好,到时候还要你哥来帮你。” 雉珩“嘿嘿”笑了笑,道:“对了,新娘子还没有吃东西呢!” “我已经让秀英送点心过去了。”唐夫人说道:“一个下午都要坐帐,也难为她了。果儿......”唐夫人转过头对果儿说道:“你去新房陪陪新娘子吧。” “是!”果儿求之不得,立刻跑去了“心玉”小院儿。进了新房看到喜娘坐在一旁,果儿便道:“周大娘,您也去吃杯喜酒吧。这里有我呢。” 喜娘也早就饿得咕咕叫,听到果儿这么说自然马上答应。“好!那就麻烦你了,姑娘。” 送走喜娘,果儿连忙关上房门。“姐姐!” 元荞掀开红盖头,笑道:“元葵!”两人相拥一起,“以后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想爹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还有一件更加高兴的事情!”元葵难掩心中的喜悦,“姐姐,你猜我刚才碰到谁啦?” 元荞皱皱眉摇摇头道:“不知道,谁呀?” “蓁儿!”元葵拉着元荞的手说道:“是我们的元蓁呀!” “元蓁?”元荞一下子愣住了,“她......她不是已经堕崖了吗?” 元葵也是一脸困惑,“这点我也不清楚,但她的确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她还开口叫我‘二姐’呢!” “真的?真的是她?”元荞拉着元葵的手说道:“快!快把她带来,我要见她......”元荞突然热泪盈眶,哽咽道:“我要见她......” “姐姐,现在不是时候。”元葵说道:“这会儿外面有太多的人,我不能堂而皇之地把她带来。一会儿等筵席散了我找机会把她带过来。” “那你有没有告诉她我也在这儿?”元荞很想见到元蓁,因为她觉得三姐妹中最可怜的就是她,她有很多话要对元蓁说。 元葵摇摇头道:“还没有。刚才她与我相认的时候已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再告诉她大姐你也在这儿,她一定会哭的!”元葵想到这里便笑了,“难道你忘了,蓁儿小时候很爱哭的。” 元荞微微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是我太心急了。”元荞眼中闪着泪光感激地说道:“感谢上苍厚待我们姐妹,能让我们再次相遇!” “是啊!这回真的是双喜临门呢!”元葵脸上的喜悦突然暗淡下来,然后便叹了一声道:“只可惜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相认。” “元葵,不要奢求太多。”元荞说道:“我们能重聚一起已经是奇迹了,知道我们三个都平安无事就已经知足了。” “姐姐说得对,知足常乐!”元葵这才释怀,“对啦!现在元蓁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呢。人长高了,也瘦了。不过还是那么可爱,夏家三小姐的模样还是能在她的眉宇间找到。” 贞儿在人群中找寻果儿的身影,她希望还能和姐姐说话。她聚精会神丝毫没有发现身边一双双注意她的眼睛。雉珩见到之后心里突然有些担心,于是朝贞儿走了过去。 第三十四回:洞房重聚 雉珩走到贞儿的那一桌,这一桌上坐着的都是五德坊的工匠和伙计。贞儿坐在这群男人中间格外显眼,一些十几二十岁的男人都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二少爷!”钱会文站起来端着酒杯说道:“恭喜二少爷家有喜事!” “同喜同喜。”雉珩喝了钱会文敬的酒。然后把手搭在陆子刚肩上说道:“子刚,借你妹妹一下行不行?” “嗯?我妹妹?”子刚抬头看着雉珩。 雉珩笑道:“女宾那里需要人帮忙,能不能让你妹妹帮帮忙?” “好啊!我去帮忙!”贞儿自己答应了下来。 子刚也应道:“这样啊,那就让贞儿去吧。贞儿,你好好帮忙。” “知道了,哥。”贞儿和雉珩离开了酒席。可是雉珩并没有把她带往女宾那里,“你带我去那里?”贞儿感觉有些不对劲。 雉珩微微侧头看着她说道:“你自己不知道掉在狼窝里了吗?要不是我,我看那几个家伙定要把你给吃了!” “啊?”贞儿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雉珩再说什么。不过雉珩也确实有些夸大其辞,就算五德坊的几个小伙计怎么被贞儿的美貌吸引,他们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雉珩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贞儿。“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你买这么漂亮的衣服了。自己没看几眼,到全被人家看了去。” 现在贞儿可算是领会了其中的意思,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可是两腮还是控制不住地泛着红晕,“你不是要我去帮忙,我回去了。” “喂!等一下!”雉珩拦住她,看到她娇嗔的模样不禁露出了笑容,“让你回那个狼窝子啊?那可不行!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跟我来。”他往前走了几步可是发现贞儿站在那里不动,于是又折回来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啦!一会儿散席了我就让人去叫你。” 贞儿被雉珩拽到了唐家的内院,这里比起前庭的热闹可要安静得多。走到一间小院儿,抬头看看上面青石板月牙匾上写着“心玉”二字。门口侍立着两个家丁里面还有几个侍女,“二少爷。”家丁看到雉珩便躬身行礼。 雉珩轻声问家丁道,“果儿在里面吗?让她出来一下。”家丁立刻进去告诉了侍女,然后由侍女进到内院通报。雉珩对贞儿说道:“外面有很多纨绔子弟,万一被他们瞄上了你可就糟了。所以这里是最安全的。” 贞儿看看雉珩有些奇怪,他为什么比子刚还要紧张?有时候和自己吵吵架,有时候又有莫名其妙的关怀,真是让人摸不透。“这是什么地方?” “嘿嘿,你还没有成亲,不过可以让你先看看洞房是什么样子的。”雉珩笑道。 “啊?这里是大少爷的洞房?”贞儿瞪大眼睛看着雉珩。 这时候侍女带着一个女子从内院里走了出来,“什么事啊?”出来的人正是果儿。她一眼就看到了雉珩身边的贞儿,吃惊之余也只能假装互不相识。 “没什么事,给你找个伴儿啊。”雉珩笑道:“这是陆子刚的妹妹,你也看到啦,她和你一样漂亮。外面那些男人表面上文质彬彬,实质上都不是善男。所以还是让她呆在这里比较好。”雉珩把贞儿推向果儿。 果儿心里倒是挺高兴,这回不用想办法让元蓁和元荞见面了。“早知这样你们何必让她来?”表面上她还是十分地镇定,甚至一如既往地和雉珩开玩笑。 雉珩耸耸肩道:“谁知道这小妮子梳妆起来也那么地......”果儿和贞儿并肩站在雉珩面前,雉珩看着她们两个突然说道:“咦?你们两个还挺像的呢!” “啊?”果儿立刻说道:“你是不是又喝黄汤啦?又开始迷糊了。”她把贞儿拉到身后,道:“行啦,我会照顾她。你去前面帮着招呼客人吧,可别再灌黄汤啦!” “知道啦!”雉珩转过身道:“一会儿散席了我让人来接她。”说完就朝前庭走去。 “跟我进来吧。”果儿微笑着对贞儿说道。 一关上房门元葵就将元蓁抱住了,“太好了,我正想着怎么把你带进来呢!这回二少爷总算是做了件好事儿。”元葵拉着元蓁的手说道:“来,我带你见个人。”说着就将她领进了内室。“见见今天的新娘子,我们的大少奶奶。” 红盖头下的元荞听了便将盖头掀起来,眼前站立着的女孩子让她震惊。“你是......” “二姐,这是......”元蓁的眼眶马上就凝聚起了热泪,“姐姐......姐姐!”元蓁就像小时候一样,一头扑进大姐元荞的怀中,“我好想你们啊!姐姐......我多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元蓁在元荞的怀中感受到久违了的亲情,积压在内心对亲人的思念此刻源源不断地顺着泪水涌出,一声声的“姐姐”把元荞也惹得热泪盈眶,把小妹妹搂在怀中,就像小时候一样。 站在一旁的元葵也忍不住走了过来,三姐妹抱在一起。感叹、喜悦,顿时都溶在三人的泪水中。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曾经以为再也不能姐妹团聚,如今能抱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元葵拿出手绢替元荞擦眼泪,“姐姐,别哭了。你看看,妆都化了。” 元荞拭去眼泪笑道:“我太高兴了,我们三个能重聚这比我成亲还要令人欣喜!” 元葵也替妹妹元蓁拭去泪水,“你呀,小时候就爱哭。现在都这么大了,一哭起来还是停不了。”其实她自己脸上也还挂着眼泪。 元蓁抹去泪水,看着凤冠霞帔的元荞问道:“大姐姐怎么会变成了大少奶奶了呢?” 外面的酒宴仍然在继续,赵文华的眼睛迅速地四下张望了一番,似乎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雉珩,我听董天柱说那件进贡给朝廷的玉海你也有份参与?” “是啊!这是董师傅的抬爱。”雉珩端起酒杯来说道:“也是赵大人的提携。” 赵文华也拿起酒杯和雉珩碰了碰杯,道:“应该说是你自己有本事才是。” 鹤琮也拿着酒杯走过来,“不仅雉珩要敬大人酒,我也要敬大人三杯。若不是大人,在下也不可能如愿。” 赵文华豪爽地喝了三杯,“我在杭州驻留这些时日,最能交心的便是鹤琮兄。在下在杭州人生地疏,日后还要经常来叨扰。” “欢迎!欢迎!”鹤琮笑着说道,然后又自斟了一杯。 那酒还没送到嘴边就被赵文华阻止了,“鹤琮兄,少喝些。今晚还要春宵一刻呢!喝醉了可就不好啦!” “哈哈~~赵大人真会说笑啊!”鹤琮放下了酒杯坐在赵文华身边。虽然鹤琮不是非常愿意接近赵文华,但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大人!大人!”一个衙役跑了过来,“大人,严大人刚到了驿馆,正在找大人呢!” “严大人?”鹤琮心中不免开始不安起来,脸上本来的笑容显得极不自然。 赵文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道:“行了,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回去,还有不要说是在这里找到我的。” “是!”衙役一路跑着回去了。 赵文华转身拱手道:“鹤琮兄,在下要先告辞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旁的事不要多虑。严大人那里有我,你尽管放心。” “鹤琮谢过赵大人!”唐鹤琮深深地向赵文华作了个揖。 赵文华走了之后雉珩便轻声问道:“大哥,那个严世藩怎么又来杭州了?” “别问这么多,这里人多。”鹤琮看了雉珩一眼道:“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赵文华是敌是友,但还是希望这一次他能帮到我。” “唉~~不放心!不放心!”雉珩推着鹤琮道:“你还是早点去洞房吧,这样才安心。” 赵文华赶回驿馆就看到严世藩满头大汗地坐在堂屋里,手里不停地摇着扇子。“热死了,热死了!快拿茶来!” “义兄,怎么来得这么快?不是说好了还要再过几天到吗?”赵文华从侍女手中接过茶递给了严世藩。 严世藩喝了一大口后才说道:“皇上催得急,不快一些怎么行?” “是不是玉海的事情?”赵文华说道:“玉石已经切好,工匠们就要开工了。” “不是!不是!”严世藩摆摆手道:“这回是万岁爷最钟爱的玉葫芦!” “玉葫芦?”赵文华看着严世藩道:“就是万岁爷手中经常把玩着的那个黄玉暗八仙玉葫芦?” 严世藩点了点头道:“是啊!那日有个不知死活的小太监打扫万岁爷书房的时候不小心给打碎了。万岁爷大怒,下令处死了那个太监。”严世藩打开桌上的锦盒,一只摔成四五块的玉葫芦放在里面。“你看看,这能叫皇上不生气吗?” “摔成这样补不好了。”赵文华拿起两块碎片看了看摇摇头。 “谁说要补啊?”严世藩说道:“当然是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啦!” “一模一样?”赵文华看着严世藩说道:“世上没有两块相同的玉,怎么可能做成一模一样的?” 严世藩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爹交代,一定要做个比原先好的,就算做不到也要做成一样。”他把锦盒交给赵文华道:“这事儿交给你了,做好了自然记你一功。” “这是上好的黄玉,色泽温润。就算要找籽料也困难哪!”赵文华捧着锦盒,感觉颇为棘手。“义兄,皇上有没有交代时日啊?” 严世藩喝完了那杯茶,说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啦!你也知道皇上很喜欢玉葫芦,每天都会捏在手里把玩上好一阵子。”严世藩想了想道:“杭州这么多玉石商人,我就不信找不出一块合适的黄玉来做籽料。” 赵文华皱着眉仔细观察着碎了的玉葫芦,这玉葫芦的手工及其精细,特别是上面的暗八仙图样,玲珑剔透。“义兄啊,你可真的是给我找了件好事儿啊!” “哈哈~~文华,你是聪明人,一定能行的!”严世藩拍着赵文华的肩道:“否则我爹怎么会认你做干儿子啊?”他上下打量着赵文华,道:“咦?穿的这么好?吃喜酒去啦?” “哦,一家富户办酒宴我去凑个热闹。”赵文华没有说出是哪一家,“既然义兄回来了我当然是回来陪义兄去找乐子啦!” “说得好!果然是好兄弟!”严世藩一听到去找乐子立刻来了兴趣,“走!走!马上去!” “义兄,你不换件衣衫吗?”赵文华问道。 严世藩“嘿嘿”一笑道:“一会儿洗完澡让姑娘给我换。走吧!”说完就拉着赵文华往外走去。 三姐妹都没有提起自己的经历,一来大家都不想让亲人伤心,二来今天是元荞的好日子,如果让她知道两个妹妹的遭遇一定会哭,哭红了眼睛就不好了。 “果儿!果儿!”突然有人在外面叫果儿的名字。 果儿把门开了一半问道:“什么事啊?” “二少爷让我来接贞儿姑娘。”侍女说道。 “好,等一下。”果儿关上门回到房里对元蓁说道:“二少爷让人来接你。” “是吗?”元蓁站起来道:“一定是我哥找我了。姐姐,我要走了。”元蓁拉着两个姐姐的手眼中流露着不舍。 果儿笑道:“不要紧,现在我们都知道对方在哪里,我和姐姐会去找你的!”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五回:筹神 星夜当空,鹤琮已然有些醉意。一一送走了宾客后雉珩替哥哥挡去了要去闹洞房的亲朋,让姚管家送雉珩去“心玉”小院儿。 “大少爷,要不要送醒酒汤来?”姚管家问道。 鹤琮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回去吧。”他走向洞房,喜娘酒足饭饱红光满面地将鹤琮迎进了洞房。一进门就看到果儿站在喜床边上,“果儿,辛苦你一直陪在这儿。” “大少爷别这么说。”果儿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比主人家的少,她将秤递给鹤琮道:“大少爷,请掀盖头。” 鹤琮接过来轻轻地挑起绛雪头上的红盖头,一张红润的脸庞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娇艳动人。鹤琮心中一荡不禁握住了绛雪的手,“绛雪......我终于盼到这一刻。” 绛雪含羞看看一旁的果儿和喜娘,显得很不好意思。喜娘递上合卺酒笑道:“喝完交杯酒就是夫妻啦。” 绛雪纤细雪白的手指接过果儿递过来的酒杯,蓦地看到果儿眼中祝福的眼神,此刻绛雪感到幸福无比,能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还能亲手接过妹妹的祝福,鹤琮站在一旁看着妻子的笑容,简直无法用世间任何的词藻来形容。 夫妻二人喝完了交杯酒,喜娘就拉着果儿道:“我们出去吧。大少爷、大少奶奶,早些安寝。”果儿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喜帐里坐着的是她挂念的姐姐和曾经心仪一时的俊杰,他们两个的结合在果儿看来是金童玉女、神仙眷侣,希望今后的日子就像那红烛一般喜气洋洋。出了门反手带上房门,喜娘笑呵呵地先离开了。果儿站在小院儿里一时不愿离去,他看着映着两人的窗户心里的甜蜜不比屋内的一对新人逊色。 “喂!你站在这儿做什么?”雉珩送走了客人来到这里,看到果儿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感怀新娘不是你吧?” “去!乱说话!看到大少爷、大少奶奶成亲,我心里高兴得很呢!”果儿看了雉珩一眼,道:“以后可不许你乱嚼舌根子!” 雉珩拉着果儿的手道:“走吧!接下来的事儿你可不能看!”他拉着果儿出了小院儿,“你累了一天早点回去歇着。” “我不累。”果儿停了下来,感觉到幸福的她一点倦意都没有。 “不累?”雉珩转过身道:“那我陪你一会儿。” 果儿看看他,月光下的雉珩脸上泛红,一双眼睛飘忽不定。“你喝了不少吧?” “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我高兴嘛!”雉珩在长廊边坐了下来靠在廊柱上,“大哥现在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好生羡慕他能娶到这等犹如仙女下凡的妻子。”雉珩转过头看看果儿,“果儿,其实你也很漂亮,今后谁娶了你就是掉进福窝子啦!” “你灌了黄汤又来胡言乱语!”果儿瞥了雉珩一眼。 雉珩一下子站了起来拉着果儿的手凑近她道:“我一出生就有相士说我是有福之人,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呀?” 果儿一把推开雉珩,把脸一沉道:“你醉了!我去叫人来扶你回去。”说完就要转身走。 “喂!果儿!”雉珩一把拉住她,“别走!” 果儿甩开他的手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你早点回去歇着。”然后就快步离开了,没过多久就有小厮过来扶雉珩回房。 本来心情不错的果儿被雉珩的一席话说得很是不安,其实雉珩对自己是什么心思她会不知道?不过雉珩的个性实在不是果儿喜欢的,若说是做朋友还可以,但如果是......果儿不想再想这些事情便准备早点休息,谢下腰间的小荷包时手便摸到了里面的那个玉蝉。突然一个身影浮现在眼前...... 今天他显得特别精神,虽然他们只见了一面但果儿还是注意到了他。不过现在已经不只是曾经少年时相识过的人,他还是和元蓁息息相关的人。蓁儿口口声声叫他“哥哥”,看似他们的感情很不错,为什么他会和元蓁在一起?蓁儿身上发生了什么?果儿很想立刻知道。 子刚和贞儿一同回家,贞儿一路上难掩心中重遇的喜悦嘴角一直保持着可爱的笑容。子刚觉得挺奇怪,憋了很久忍不住问道:“贞儿,你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有什么可喜的事吗?” “没有啊!”贞儿知道这件事不能对子刚说,“大少爷成亲本来就是喜事嘛!” 子刚疑惑地看看她笑道:“傻丫头,现在大少爷成亲你就这么高兴,他日大哥成亲你岂不是要乐翻天啦?” 贞儿冲着子刚笑了笑道:“哥,明天陪我去上香好不好?” “上香?”子刚问道:“怎么好好地想着去上香?” “你陪我去嘛!”贞儿撒娇地说道:“我有好多话想对佛祖说呢。” 子刚笑道:“有什么话只能对佛祖说不能跟哥说的呀?” “就是不告诉你!”贞儿背着手快走了几步。 “难道你也想做新娘子?”子刚戏言道:“想求观世音娘娘给你赐个佳婿?” 贞儿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子刚道:“我是求观世音娘娘早日给我找个嫂子回来呢!” “哈哈~~这么关心大哥啊?”子刚赶上贞儿,道:“我明天也想出去走走。对了,刚才二少爷带你去了哪里?” “不告诉你!你怎么也猜不到的。”贞儿笑道。 第二天一早,阳光从窗格子里爬进了屋内。鹤琮翻了个身醒了过来,身边的娇妻仍在熟睡,长长的睫毛朱红色的嘴唇让鹤琮忍不住亲了她一下。这一亲把绛雪给弄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鹤琮,昨晚的羞涩又再次涌上脸庞。 “早啊,娘子。”鹤琮伸手将绛雪搂在怀里。 “嗯。”绛雪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 “咦?你怎么不叫我相公呢?”鹤琮有意逗她,便说道:“你我现在已是夫妻,快叫声相公让我开心一下。”绛雪羞涩地唤了一声“相公”,把鹤琮乐得喜上眉梢。 这时有人在外头说话,“大少爷、大少奶奶,该起了。还要给夫人敬茶、给祖宗上香呢。” “来啦!”鹤琮有些不舍的怀中的娇妻,但传统的礼数还是很要紧的,特别是他们这种大户人家。 夫妻二人起床梳妆整齐后便去给唐夫人请早安,敬过茶后又去给祠堂给祖宗上香。这么一折腾已经快近晌午了,唐夫人唤来两个侍女道:“这两个侍女朝露、晚霞是给你使唤的贴身婢女,从今往后你就要慢慢适应起我们唐家的生活了。” “娘,孩儿一会儿还要去玉君德,不如一会儿就让果儿陪陪她。”比起其它的婢女鹤琮还是比较相信果儿。 “嗯。也好。”唐夫人道:“果儿,你就陪着大少奶奶,顺便跟她讲讲府里的规矩。” “是!夫人。”果儿求之不得,等夫人和鹤琮都离去后便粘着绛雪道:“姐姐,昨晚大少爷对你好不好啊?” “啊!你这小丫头,拿我寻开心是不是?”绛雪脸上一红,捏着果儿的鼻子说道。 果儿笑道:“哪儿敢呢?你可是我的主子呢!” 一提到这个绛雪就有些难过,她拉着果儿的手说道:“元葵,虽然我们相认,但却变得身份迥异。看到你在这里为奴为婢,我真的是于心不忍。不如我跟鹤琮说......” “千万不要!姐姐!”果儿轻声道:“难道你忘了我钦犯的身份了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唐府对下人极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相反的......”果儿突然皱起眉来,“我倒是担心元蓁,她一个女孩子住在五德坊实在有些不便之处。” 绛雪点点头道:“对啦,昨日她说还有个哥哥!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所谓的哥哥是谁?” “哦,那是大少爷从江苏请来一个玉匠,叫陆子刚。”果儿说道:“现在在五德坊里面做事,倒是老实本分之人。” “你听熟悉他的?”绛雪见果儿说得如此熟悉便问道:“你们认识?” “不!不认识!”果儿忙否认道:“只是听作坊里的人这么说。” 绛雪有些担心地说道:“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先前不知道便罢。现在知道了小妹还活着,我们两个做姐姐的自然要照顾周到。” “姐姐说的是。”果儿点头认同,她也不放心元蓁住在五德坊。“不过这事儿还要慢慢而来才行,若是让大少爷会起疑了就不好了。” “嗯!”绛雪说道:“我来唐家不久,对作坊和店铺的事情都不知道。你在这儿这么久,你能不能尽快安排我们见见元蓁?我真的好象她。” 果儿笑道:“我也想她想得紧呢!”她轻轻拍了拍姐姐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尽快找机会和她见面的。我也有好多的话要跟她说呢!” 下午,贞儿一路上买了很多香烛和祭品,子刚见了颇为困惑。“贞儿,你今天怎么了?这么诚心啊?” “对菩萨当然要诚心啦?”贞儿催着子刚快走,“哥,快啦!” 到了杭州的灵隐寺,今天的香客很多。贞儿将香烛祭品供奉在供桌上,然后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心中默念道:感谢菩萨保佑,保佑我夏加三姊妹能再次重逢。若菩萨在天显灵眷顾,望菩萨能继续庇佑两位姐姐,只要能知道两位姐姐平平安安,元蓁愿意折福折寿!然后就深深地拜了下去,而且还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子刚从未见过贞儿如此虔诚,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不过女儿家的心事未必会跟自己说,如果她肯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就会说了,子刚看看身边的妹妹不由地笑了,看来这女娃儿的确长大了,有心事啦! 他忽地转过头看到高高在上的观世音菩萨,菩萨骑在金吼之上仿佛刚从南海踏浪而来。那神态惟妙惟肖,子刚不得不佩服工匠们的心灵手巧。可能出于本能他开始被佛像的雕琢研究起来,佛像的雕刻和在玉石上的雕琢都有共通之处。 拜完了菩萨贞儿便要走,子刚对灵隐寺的佛像来了兴趣,便说道:“既然来了,不如再去其它地方也拜一拜。拜的神多,神佛自然多加保佑。” 贞儿欣然同意,便和子刚去便了灵隐寺所有的佛堂。子刚在这些雕塑之中受益匪浅,当他看到文殊、普贤两位菩萨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啊!我想到了!” “嗯?”贞儿闻声便回头看他,只见子刚眼睛就像发光一样,和那一日他看到蝙蝠时一样。“哥,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图绘?” 子刚微笑着点头道:“嗯!知我者贞儿也!来,我们回家!”说完就拉着贞儿迫不及待地往五德坊跑去。 回到五德坊他也顾不得休息拿起笔来就在草图上画起来,贞儿已经习惯了他这样便也不去打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子刚落笔神速似乎生怕自己脑海中的图像会消失一样,不到半个时辰一幅草图就画好了。“哈哈,就是它了!”他拿起画纸兀自欣赏起来。 “是谁呀?”鹤琮突然走了进来。 “啊!大少爷!”子刚立刻放下了图纸,“子刚见过大少爷,恭喜大少爷新婚之喜。” 鹤琮大笑道:“昨天还没听够啊?今天又说?”他走进屋子坐了下来,“刚才听文伯说你陪你妹妹去了灵隐寺?” “是啊,贞儿突然说要去,所以我就陪她去了。”子刚端上茶道:“大少爷找我有事?” 鹤琮微微点头道:“嗯!有事。昨天人来人往不得空儿说,所以今天特地来亲自问问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六回:小荷才露 子刚见鹤琮说的如此认真便也认真地问道:“大少爷想问什么?” 鹤琮笑了笑,道:“昨天我看到你妹妹贞儿胸前戴着一块红玉,是蝙蝠状的。” “大少爷说的是那个‘洪福齐天’?”子刚问道。 “洪福齐天?”鹤琮微笑着点点头道:“正是!那是你做的?” “嗯。”子刚点头道:“我是用废弃的边料做的。” 鹤琮不住地点头,“很好,真的很不错!子刚,我想我那块青白玉一定要托付给你啦!” 子刚一听就笑了,他转身去拿刚画好的图纸,“我刚才还想着这事儿呢,才画好一幅图,有些草率。烦请大少爷先过过目,毕竟那是百年难得的好玉料,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下刀子。” “你已经画好啦?”鹤琮接过来一看,只见图纸上画着两只瑞兽,一为狮子一为大象。“狮子?大象?”鹤琮有些困惑,他看看子刚道:“这是什么意思?” 子刚坐了下来慢慢地说道:“适才我陪贞儿去了灵隐寺一趟,在那儿看到了文殊、普贤二位菩萨。所以想到了“青狮白象”。” “青狮白象?”鹤琮听了又仔细地看着那幅图,“啊,我明白了。文殊菩萨的坐骑是青狮,普贤菩萨的坐骑是白象。你这是带有佛教意味但又不是直接表露的意思!”鹤琮暗暗叫绝,他不假思索地说道:“走!跟我去房里拿石料。” “啊?”鹤琮这么快就作了决定子刚有些意外。 “走啊!”鹤琮看着子刚道:“这块青白玉不给你这个巧匠雕琢那才叫浪费呢!”鹤琮和子刚来到五德坊的书房,鹤琮从博古架下的柜子里拿出了那块青白玉,“给你啦,你慢慢做。”鹤琮将这块难得的青白玉交给了子刚。 子刚捧着这块青白玉籽料心中充满了感激,作为一个玉匠没有比雕琢一块好玉更加兴奋的事了。而他来这里没多久,东家主人就对自己如此信任,子刚除了感激外还是感激。“大少爷,我一定尽力做好!” “我相信你一定行的。”鹤琮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明天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记得穿戴好一些。” “去哪里?”子刚好奇地问道。 鹤琮笑了笑道:“你还记得你做的那四只四季镯吗?” “嗯!记得。”子刚道:“怎么啦?” “它们被杭州城的贵妇秦夫人买了去,秦夫人很喜欢,还特地过来说要见你一见呢。”鹤琮说道:“前几日我忙着操办婚礼,无暇顾及此事。现在婚礼已经办妥,也是该带你登门造访了。秦夫人是个会赏玉的人,你的东西能得到她的认可那就一定能声名大噪。” 一听到这些子刚就有些羞怯,“大少爷,我......我还是不去了。那个秦夫人喜欢我做的玉,那我就多做一些,不一定要见面呀。” 鹤琮笑了笑,他知道子刚生性腼腆于是说道:“子刚,有些事情一定要做。你不是很想在这一行里成名吗?这就是机会呀!你不是说要雁过留声吗?现在有机会不仅让你留声还让你留名,你为什么要放弃呢?” “这......”子刚低头想着:他答应过父亲要在玉石这一行里扬名,虽然不喜欢这样的应酬也要去试一试。更何况大少爷一番好意,他有心为自己铺路,这是旁人求不来的。“好,我去。”子刚应道:“多谢大少爷提携。” “哈哈,你这是真材实料,就算我不给你这个机会,你也迟早会有别的机会!”鹤琮笑着拍了拍子刚的肩膀道:“我知道不出几年,杭州城的玉器铺一定是你陆子刚雕琢的玉器最为昂贵!” 送走了鹤琮,子刚捧着青白玉回到房里。以前希望扬名立万的心愿,到了真的有这个机会的时候怎么就有些胆怯了呢?子刚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面很清楚,以他自己淡泊的个性是不适合成名后的生活,但这又是不能规避的。可能这就是凡事不能两全的尴尬吧。 贞儿刚才来过正好子刚随鹤琮去了书房,这会儿过来便问道:“大哥,刚才你去哪儿啦?” “大少爷把我叫去了。”子刚说道:“对了,一会儿你把大少爷送给我的衣服拿出来,明天我要随大少爷见客去。” 贞儿坐在子刚身边道:“哟,什么时候大少爷见客还要带上你?” “说来话长。”子刚不想过多地解释,他突然看着贞儿道:“噢,我想起一件事。那日去了唐府,我觉得那里很好。你毕竟是女孩子,长期呆在作坊里也不方便,要不我向大少爷提一提,让你进府去做事?” “进府?”贞儿愣了愣,如果能进唐府那岂不是能和两个姐姐天天见面了吗?想到这里贞儿恨不能马上一口答应。不过再看看子刚,他连自己的衣衫搁在哪里都不知道,一上了砣机做玉就什么都忘,甚至连喝水都不记得,如果自己走了他怎么办?贞儿皱了皱眉,低着头很艰难地抉择着。 “怎么啦?”子刚见状便问道:“你不愿意吗?唐府对下人是极好的,你进了府不会吃苦的。”在五德坊虽然也是什么活儿都作但却是女工,但如果进了唐府那就是人家的使唤丫头了,子刚还以为贞儿不想为人奴。“你是不是不想进唐府为人奴役?” “不是!”贞儿摆摆手道:“我是放心不下你。”说着脸上不由地一红。 子刚乍一听也是一愣,然后便问道:“你怕哥哥照顾不了自己吧?”他笑了笑道:“大哥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担心我。玉作坊里都是男人,就算有女人也都是大婶,你在这儿真的不方便,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不要了。”贞儿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大哥实在叫人不放心。我答应过师傅,要与你互相扶持的。” 子刚听了心头一暖,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他拉着贞儿的手怔怔地看着贞儿,过了好一会儿才由衷地说了一句,“好妹妹。” 拒绝了进唐府,贞儿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她们三人已经知道各自下落,就算不能天天在一起也能时常聚上一聚。贞儿并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与子刚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虽然很多时间都是贞儿在照顾他,但只要一看到他贞儿就会觉得很安心。 绛雪一直很想出去见元蓁,但她刚嫁进唐家这么快就外出显然不合适,心里虽然着急但又不得不忍着。果儿知道绛雪心急,于是便提议自己先去玉作坊找果儿,就算是带上一句话也能安抚绛雪急躁的心情。 这一日果儿借口替少夫人买东西上了街,然后就直奔五德坊。她时常被雉珩拉着过来所以这里的伙计们也认识她,并没有过多地阻拦。果儿一路寻去,在伙房看到了正在晒菜干的贞儿,“元......”她兴奋之下差一点就叫出了贞儿的原名,“贞儿!” 贞儿回头一看便是一惊,“姐姐!”立刻跑了过来。 果儿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以后在外头就叫我果儿,幸好这儿没什么人。” “果儿?”贞儿紧拉着果儿的手皱着眉道:“好生疏啊!要不叫果儿姐姐?” “咯咯~~”果儿掩嘴而笑,“好啊,我喜欢听你叫我姐姐。”她们找了两张小凳子坐在伙房后面的场院里,这会儿正是男人们忙碌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小妮子在干什么。 果儿看着手心里的一双小手,刚刚摆弄过菜干的手显得有些干燥,她不免心疼起来。“蓁儿,你受苦了。”不知不觉就感觉眼睛湿湿的。 “不苦!”贞儿看到果儿伤心忙笑道:“真的,一点都不苦。” “不行!我跟二少爷说,让他把你送进府来。”果儿说道:“那里至少有我和大姐在你身边照顾你。” 怎么果儿也和子刚一样有同一个想法呢?贞儿笑道:“不用了,我在这里挺好的。更何况我还要照顾我哥哥,他这个人很粗心大意的。” 听贞儿说起哥哥,果儿便接茬儿问道:“对了,你那个哥哥陆子刚呢?” “他刚才随大少爷出去了。”贞儿道:“大少爷说要带他见一个什么人来着。” “蓁儿,上次见面不方便我也没有细问。”果儿低声道:“你是怎么和陆子刚在一起的?” 贞儿四处看看确认周围并无他人,然后才说道:“姐姐,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 贞儿一番简短的叙述将她坠崖后如何回到太仓如何遇上子刚,又如何到了他们家的情况一一告诉了果儿。果儿听完后心中也生起了感激之情,“这么看来他和他父亲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嗯!”贞儿用力地点头道:“师傅很疼我的,虽然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从来没有让我挨过饿受过冻。我答应了师傅要照顾哥哥的,所以我不能离开。”贞儿握着果儿的手道:“姐姐,我知道少夫人都希望我进府,我也不是不想和你们在一起。实在是因为......” “行了,我知道。”果儿安抚道:“爹爹教过我们,要知恩图报。你现在就在报恩,姐姐不应该拦着你的。不过这里毕竟人头复杂,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知道吗?” “我知道了,果儿姐姐。”贞儿笑着说道。 姐妹俩聊了很久眼看太阳已经偏西了,果儿不能出来太久,于是就回去了。一路上她心里面总是漂浮着子刚的身影,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她就知道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有时候虽然有些木讷但却能给人安定可靠的感觉,别说贞儿有时候自己看到他都会有这种感觉。果儿始终没有说出自己和子刚曾经相识,其实这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但她却怎么都不想告诉别人。至于是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子刚和贞儿一起,贞儿对他有如此地关心,她就更加没有说出这件事的意思了。伸手摸一摸腰间荷包里的那个玉蝉,或许让它永远地呆在荷包里才是对的。 鹤琮和子刚到了雅叙斋,这里是杭州府贵妇女眷之所,他们两个大男人就算是应邀而来也要在门房等上好一阵,让里面应该回避的女眷回避了之后才能进去。 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个中年妇人走出来通报,“唐公子、陆公子,请进。” 这还是生来头一遭有人叫自己“陆公子”,子刚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鹤琮回头对他说道:“子刚,我们进去吧。” 雅叙斋里的陈设尽显典雅,很多细微末节都透着女子的心细。一些厢房的门都紧闭着,唯有厅堂的门敞开着,而且四扇折门连同窗子都开着,女主人秦夫人已经坐在堂上恭候。鹤琮和子刚进了屋后拱手作揖道:“在下唐鹤琮拜见秦夫人。” 秦夫人微微点头,道:“唐公子多礼了。” “唐某知道秦夫人自从买了一套四季镯后就想见一见其雕琢者,今日唐某将他带了来。”鹤琮微微转身道:“子刚,过来拜见秦夫人。” 子刚也作揖道:“在下陆子刚,拜见秦夫人。” 秦夫人上下打量着子刚,许久后才“啧啧”说道:“我还以为是个有年岁的长者,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年轻人。”秦夫人摸了摸手上戴着的那只夏季玉镯,将信将疑地问道:“这真的是出自尼之手吗?” 子刚应道:“正是出自在下之手。”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秦夫人感叹道:“陆子刚,你很有做玉的天分呢。” “多谢秦夫人赞赏。”子刚到现在还是低着头不敢直视,“在下只是尽己之力而已。” “嗯。”秦夫人又摸了摸那只玉镯道:“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吗?” 子刚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接下来所说的便是有关私自落款的事情,若一有不慎就会坏事,甚至会连累五德坊。他想了想之后沉沉地说道:“夫人定是看到了玉镯上的落款。”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七回:福危并至 秦夫人微微一笑道:“你倒还真老实。没错,的确是看到了你在玉镯上的落款。”秦夫人让人看座,“除了大师名家外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等寂寂无名的玉匠有这等胆量。”说着秦夫人便看了一眼唐鹤琮,“而且还是发生在美名远播的五德坊里。” 秦夫人的一席话不知是贬还是赞,听得子刚直发愣,于是便朝鹤琮投去求助的眼神。鹤琮笑了笑说道:“秦夫人,陆子刚是我五德坊的玉匠,他在玉器上落下私款在下也知情。若是秦夫人因此事欲要追究,在下愿意一力承担。”鹤琮站起来作了个揖。 “哈哈~~好一个一力承担。”秦夫人笑了起来,“唐公子请坐,我可没有说要追究呀。”鹤琮知道秦夫人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于是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秦夫人继续说道:“所谓技高人胆大,陆玉匠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对自己的技术信心十足了。”秦夫人抬起手来摸了摸那只玉镯,“现在看来果然是巧夺天工之作。” “多谢秦夫人赏识。”鹤琮又站起来作揖,看到一旁的子刚已经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做便给他使了个眼色。 子刚见状忙起身也作揖道:“子刚谢秦夫人赞赏。” “不用那么客气,坐吧。”秦夫人又命人上好茶,“今日烦请二位过府一叙,一来是想见见这位身怀绝技的能工巧匠;二来我也是有一事相求。” “若是在下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何来一个‘求’字呢?”鹤琮客气地说道。 秦夫人微微点头道:“是这样的。裕王殿下得子,我与裕王王妃素来交好,所以想做一件别于寻常的贺礼送去致喜。” “裕王殿下?”鹤琮一听便是一惊,“宫中能工巧匠比比皆是,在下怕五德坊会让夫人失望。”鹤琮显得很谦虚。 “唐公子又何必过谦呢?”秦夫人笑道:“这次也是这位小师傅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呀。” 子刚看看秦夫人,就看到她正温和地看着自己。扬名立万?原来自己离这个梦想是那么地近。子刚看看鹤琮,这个秦夫人的话怎么就这么让人难以捉摸呢?还是看东家怎么回答吧。 鹤琮笑着点了点头,道:“不知秦夫人想要什么?在下看看能否办到。” “来人,把东西拿上来。”秦夫人让侍女奉上了一件老玉器,“这是宋朝的执荷童子,象征孩童聪明伶俐。我想做一件这样的玉器。” 鹤琮将宋朝那件玉器拿了过来,这是一块白玉因为时间久远有些泛黄,不过上面的童子生动可爱,手持荷叶盖过头顶,一副活泼可爱的模样。子刚也凑了过来,说起这执荷童子其实是很普通的玉器造型,大多是寓意孩子聪明伶俐、健康活泼的,有瓷器也有金属器。从宋朝到现在有很多种图案,但一定是一个童子拿着荷叶或者是带荷花,这件玉器虽然时间久远但手工却不是非常好,若说这等普通的造型子刚很有把握,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做过类似的造型。可是如果仅仅是要这种普通的造型,秦夫人也不用劳师动众地把他们给请过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条件呢?子刚不由地看了一眼鹤琮。 鹤琮心里面也是这么想,他看了看秦夫人突然醒悟了过来。这果然是一件有难度的事,鹤琮笑了笑说道:“秦夫人,这件事儿恐怕五德坊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秦夫人有些诧异。 别说秦夫人,就连子刚也觉得奇怪,就算是秦夫人有特殊要求那也不过是一个执荷童子,五德坊巧匠众多怎么会无能为力呢?子刚也好奇地看着鹤琮。 鹤琮将童子还给侍女,道:“在下实在是抱歉。” 秦夫人并没有让侍女返回,“唐公子,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呢?五德坊在民间的声誉就连朝中的玉作坊也颇有耳闻,听说景王殿下还亲口夸赞过呢。今日你这么快就拒绝我,似乎不像是五德坊的作风。” 秦夫人的话让鹤琮一时难以回答,看来名声大了的确会带来麻烦。秦夫人既要送礼体面又要避讳,她怎么会傻到自己担这个责任?如果是五德坊所做到时候若是怪罪下来也是五德坊的事儿,与她并无干系。 秦夫人看到鹤琮犹豫便又说道:“听说令弟也在朝廷的玉作坊里当差?反正他也是师出五德坊,让他做也是一样。” 一提到雉珩,鹤琮自然要多一个心眼。雉珩处事未深恐怕还不能领悟到其中的隐意,如果这样还不如自己担下来,毕竟秦夫人交友广阔不能得罪。鹤琮笑了笑说道:“舍弟功力不够,恐怕会损了玉料才是。”他伸手又把那件玉器拿了过来,“要不在下回去同子刚思量一下,稍候绘个草图出来给夫人过目。若是夫人满意,在下便承接。若是夫人不满意,那还是请夫人另请高明。” “好!”秦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就依唐公子,这件宋玉你们就带回去参详吧。”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鹤琮和子刚行了礼后便离开了雅叙斋。 一路上鹤琮都颇为沉重,子刚忍不住问道:“东家,一件执荷童子有这么难吗?” 鹤琮转过头看看他,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其中的奥妙啊。” 子刚皱了皱眉,道:“子刚愿闻其详。” “那你可知执荷童子的由来?”鹤琮问道。 “以前父亲告诉过我,说是来源于‘鹿母生莲’这一佛教典故。”子刚如实回答道。 “是啊。那么你可知道当今圣上的喜好呢?” 鹤琮这一问子刚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今圣上笃信黄老。” “没错了!”鹤琮解释道:“当今圣上膝下两位皇子,裕王为长、景王次之。裕王生性谨慎,对圣上之言从不敢违拗。如今送一件寓含佛教典故的贺礼前去,岂不是自找没趣?” 子刚不解地问道:“其中缘由想必秦夫人也知晓,贺礼的种类多不胜数,为何她就是执意要送执荷童子呢?” “这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鹤琮皱着眉说道:“不过她这么做一定有其道理。” “那我们不接就是了,何必惹祸上身?”子刚说道。 鹤琮叹了口气道:“若是我不接,秦夫人必定会找雉珩。雉珩年轻气盛可能想不到其中的问题,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惹祸上身。” “那......那我们接了下来要怎么做呢?”子刚看着鹤琮问道。 “这......容我想想,你先回作坊吧。”鹤琮背着手继续往前走,那背影显得沉重无比。 鹤琮回到家的时候尽量不把心里的困惑放在脸上,新婚的妻子温柔体贴暂时让鹤琮忘却了刚才的事情。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席间雉珩突然问道:“大哥,我今天下了差去作坊找你,可是你不在。后来听文伯说今天秦夫人把你叫去啦?” “是啊。”鹤琮吃了一口饭说道。 “秦夫人?”唐夫人听了便问道:“她是我们铺子的常客,找你去难道是有定制的物件?”唐家在杭州是望族,秦夫人虽然经常接触官僚女眷但和地方豪绅的女眷也颇有来往,所以唐夫人和秦夫人还是有打过交道。 “定制物件?什么物件?可有草图?让我看看!”雉珩也是痴迷于琢玉所以一听到有定制的玉器便来了兴趣。 “没有草图,尚在商议之中。”鹤琮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雉珩想了想道:“还在商议?大哥做事一向有把握,这次既然还要商议一定颇有难度!不如你告诉我,我和大哥一起想办法。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鹤琮微微笑了笑道:“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儿,普通物件而已。只是价钱没有谈拢,所以还在商议。” “原来是价钱的问题。”雉珩顿时没了兴趣,“嘿嘿,这种事儿还是留着大哥自己烦心吧。我爱莫能助啦。” 鹤琮笑了笑道:“是啊,这种事儿你就不要关心了。现在你在朝廷的玉作坊里面跟着董天柱师傅学艺才是正经。” “知道啦!”雉珩笑道:“大哥怎么成了亲之后比娘还要罗嗦?大嫂,您管管他啦。”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绛雪莞尔一笑道:“你大哥也是关心你,所以才会罗嗦几句。” “啊,到底是大嫂,说话都帮着大哥呢。”雉珩笑道。 唐夫人看看他道:“那你也早日娶个媳妇儿来,也让她帮衬着你。”一听到要自己娶亲雉珩立刻不再说话,低头吃起饭来。 晚上处理完手头上的琐事鹤琮便回到房里,绛雪已经准备好了好茶等着他。“我见你今日眉头深锁,定是有事。不如坐下来品杯香茗听我抚琴一曲吧。”说着就从墙上取下了琵琶。 鹤琮没想到绛雪已然看出了自己有所心事,他坐了下来道:“好啊,为夫洗耳恭听。” 一番转轴调音之后,绛雪便熟练地弹拨起琴弦。琴声悠悠好似一片宽阔的草原,鹤琮的心境豁然开朗起来。细看绛雪的神情,那幅为知己所赋的柔情让鹤琮心中感动。她没有问过自己一句,不过她竟然能看穿自己内心的困扰,这是不是就是夫妻间的默契?他倒了一杯香茗浅浅地喝上一口,这是碧螺春的新茶,含在口中清新无比让人心旷神怡。 一曲奏毕绛雪放下琵琶,含情地看着鹤琮。“你我已是夫妻,有什么事可以畅所欲言。” 鹤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有些事有我一个人烦恼就够了,没有必要让你也替我挂心。” “我既然做了你的妻子,就应该替你分忧。哪怕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能聆听你的心事,也是一种幸福。”绛雪靠在鹤琮怀中柔声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为了你烦恼,你已经为了我做了很多,现在我也想为你做一点点事。” 鹤琮听了心中暖暖的,这番话看似平淡但却很明确地告诉他绛雪愿意与他同甘共苦。“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不过你听过便罢,不用太在意。” “嗯!”绛雪静静地听着鹤琮述说着今日见秦夫人的事情......“你为了你弟弟就承接下来了?” “嗯。”鹤琮说道:“雉珩涉世未深,我怕他过于求进而忽略了一些事。” 绛雪点了点头道:“那你想过如何应对了吗?” “现在我摸不清秦夫人的意图,所以不便立刻回绝。”鹤琮说道:“更何况这一次若是能想出办法令秦夫人满意,那么对唐家对子刚都是有利的。” “那个陆子刚就让你对他如此信任?”绛雪问道。 鹤琮认真地点头道:“对!他是个可信的人!” “既然你相信他,我自然也相信他。”绛雪将鹤琮拿出来的那件宋玉执荷童子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看了看。“我以前似乎见过这个东西。” “你见过?”鹤琮笑道:“不会吧?这可是宋代的玉器,坊间流传的没有如此好的玉质。” 绛雪小时候成长在首辅府,什么奇珍异宝或多或少也见过。她清楚地记得元蓁出生后父亲夏言的一个门生送了一件与这件执荷童子颇为相似的玉器给父亲作为道贺,父亲当场就回绝了还嘱咐他以后不能将此物送给官僚。原来当时父亲就已经想到了今日鹤琮想到的事情。可是应该如何应对呢?看到鹤琮不得其解绛雪便拿来纸墨。 “咦?你想写字还是作诗?”鹤琮问道。 “既然不能照着宋时的模样雕琢,不如我们就改一改吧。”绛雪一边说一边开始研墨,还不时地冥想着。 鹤琮看到绛雪这个样子心中着实喜欢,他伸手握住了绛雪正在研墨的手,另一手揽住她的腰,贴在她耳边柔声道:“这等事还是留着我自己烦恼吧,我不忍心看到你为我操劳。”绛雪嘴角含羞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墨。鹤琮气声道:“天色已晚。娘子,不如我们早些安寝吧。”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八回:天赋灵气 第三十八回:天赋灵气 子刚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张白纸,一脸的沉重。贞儿过来拿他换下来的衣服去洗,进来就看到他这样儿,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不见他反应,于是就推了推他。“哥,你发什么愣?眼都直了。” “啊?”子刚缓过神来,“我在想事儿呢。” “想什么事儿?”贞儿好奇地问道:“看你这么认真,一定是难事儿。” 子刚点头道;“的确是难事儿。今天我跟少东家去见了那位秦夫人......”子刚把见秦夫人的事儿说了一遍。 贞儿听了也犯了难色,“这分明是为难你们嘛!推了不就行了?” “若是推了秦夫人便会去找二少爷,大少爷接下来也是为了二少爷。”子刚说道。 贞儿突然笑了,“哥,我一直觉得大少爷很本事。不过现在我发现,你们俩有一个共通的地方。”看子刚看着自己,贞儿便笑道:“那就是特别疼弟弟妹妹。大少爷疼着二少爷,哥你就疼着我。” 子刚一听便会心地笑了,“你这丫头,一张小嘴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甜啦?” “我说了你便笑了,你笑起来可比板着一张脸好看多了。”贞儿笑道。 子刚伸手捏着贞儿的鼻子道:“鬼灵精!快帮我研墨。” “这么晚了还要写什么?”贞儿拿起墨来慢慢地磨起来。 “我想把宋代的执荷童子改上一改,看看能否符合秦夫人的要求。”子刚拿起毛笔来蘸了蘸墨便画了起来。可是画了好几张都不满意,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子刚便说道:“你也去睡吧,我自己慢慢想。” “我不困。”贞儿揉了揉眼睛说道。 “还说不困?哈欠连连啦!”子刚把贞儿往门口推,“回去睡吧,你一熬夜第二天双眼就成了桃儿啦!” 贞儿出了门转过身说道:“那你一会儿也睡吧,否则我定来找你,拽你上床睡觉去!” “行啦!罗嗦!”子刚看着贞儿回房在关了门。子刚回到书桌前看着面前的一摞纸,“怎么改呢?佛......道......” 第二日一早,贞儿去找子刚。一推门就看到一地的纸,子刚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哥,哥。”贞儿推了推子刚,子刚慢慢抬起头来。“你昨晚就这么睡得呀?” “嗯?”子刚揉揉眼睛道:“天亮啦?哎呀!”他紧张地寻找起来,“我画的图呢?” “什么图?”贞儿问道:“我帮你找。” “是娃娃,四喜娃娃!”子刚一边说一边在纸堆里翻找着。 “四喜娃娃?”贞儿压根儿都没听懂,“什么四喜娃娃呀?” 子刚终于在地上找到了他要找的图,“哈!找到了!怎么在地上?一定是昨夜起风吹下去的!”子刚捡起画纸来吹了吹上面的尘。 “我看看!”贞儿把画纸拿了过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方形的图案,是一对活泼可爱的娃娃,系着肚兜。两个娃娃转化成四童戏耍,一个手执莲花一个手执芭蕉扇,意趣盎然。“真有趣!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子刚倒了杯水喝,“执荷童子本是佛教故事演变而来,我不能全改了,否则就不是执荷童子了。既然如此,我就再加上一个童子手持芭蕉扇,这就代表了道教(八仙中汉钟离的法器)。这样既不会失了执荷童子的本意,也不会忽略了道教。”他一边打水洗脸一边解释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四喜娃娃’。” “真可爱!哥,你真是聪明!”贞儿夸赞道。 子刚笑道:“你又来哄我了,是吗?快给我拿件干净衣裳来,我这就去找少东家去。他一定也担心了一夜呢。” 贞儿拿了一件干净衣裳来,想起唐府里的两个姐姐,便说道:“哥,能带我一起去吗?” “你?你去做什么?”子刚问道。 “大少爷成亲那日我在那里认识了个朋友,想去看看她。”贞儿说道。 子刚点点头道:“好啊,那就一起去吧。难得你能找到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以后也不用老跟在我后头罗嗦。” “你嫌我罗嗦啦?”贞儿嗔道,“那我会太仓去,让你耳根清静。” “别介!你走了,谁帮我洗衣做饭呐?”子刚笑道:“逗你玩儿呢。你不是要跟着去吗?那还不走?”子刚把画纸往怀里一揣。 “你就这么去啊?”贞儿笑道:“头发这么乱!来,坐下,我替你梳整齐了。别让少东家见笑。”贞儿把子刚按在椅子上,伸手替他解开了发带。 梳子不重不轻地从发间滑过,子刚觉着非常受用。“贞儿,日后谁若是娶了你,真的是福气呢。” “你胡说什么?”贞儿用手指用力弹了子刚的头顶,子刚“哎哟”一声。“你再说,我不帮你梳头了,随你去!” 子刚笑道:“我说的是真的!不过这个人一定要脾气好,你没了父母孤苦一个,现在只有我这个大哥。日后我一定要好好儿地替你选户好人家!我的妹妹可不能随随便便地嫁人。” “你还说!”贞儿鼓着腮帮子嗔道:“我真的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说了!”子刚笑道:“你快些个,我怕去晚了碰不上少东家。” 一早起来鹤琮便和雉珩去库房看刚从和田运回来的那批玉石里面精挑出来的几块原石。绛雪显得有些心事,果儿见了便趁没人的时候问道:“姐姐,你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绛雪听了笑了笑道:“鹤琮的心事我能看透,我的心事你能看透。” “真的有心事?”果儿问道:“是有关大少爷的?” “嗯。”绛雪轻轻地把昨晚鹤琮告诉她的事说了一遍,“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儿说给雉珩听,他若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他能有什么不高兴?大少爷这么护着他。”果儿问道:“那大少爷想把这件事扛下来?” “嗯。”绛雪点头道:“他正和陆子刚商议呢。” “陆子刚?”果儿道:“为什么是他?” 绛雪皱着眉道:“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秦夫人似乎很赏识陆子刚,还指名要他来做呢。” “啊?那如果这件事办砸了,不光是大少爷,就连陆子刚也要受牵连?”果儿担心起来。 绛雪长叹一声道:“所以鹤琮很担心,不过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他不想让家里人和他一样忧心忡忡。” “嗯。我知道了。”果儿应道。陆子刚偏偏也牵连在内,他的手工已经是无可挑剔,但这次却不是这个问题。他到底能不能想出应对的方法?果儿心里面一直在问这个问题,有时候甚至会想得出神。几次绛雪叫她,她都没有听见。 “果儿,二少爷说让你过去帮忙佩玉。”雉珩身边的一个小厮普明跑了过来。 “佩玉?”绛雪看看果儿道:“什么意思?” 果儿笑了笑道:“他定是做了什么新玩意儿,让我过去帮着佩戴起来看看。” “噢~~”绛雪笑着点点头道:“他怎么谁都不找光找你呢?” 果儿笑道:“二少爷说我肤色白,戴起来显得出。”果儿说完之后就随着普明去了。 雉珩刚做好一块玉佩,是青色的松下童子纹。鹤琮正拿在手里翻看着,若是论手工雉珩绝对是娴熟的,但是论灵气他就明显逊子刚一筹。这时候果儿走了进来,雉珩一见便笑道:“怎么才来?等着你佩起来看呢。” “我已经快步赶来了,还催!”果儿过来道:“大少爷也在啊?” “嗯。”鹤琮把玉佩递给果儿道:“雉珩说你肤色白皙,快佩起来看看。” “好。”果儿把玉拿过来佩在身上。她白净的皮肤把青色的玉佩衬得灵光熠熠。 鹤琮点着头道:“果然灵气十足,这块玉佩一定卖个好价钱。” “我可没说卖啊!”雉珩道:“这是送给赵大人的。” “赵大人?”鹤琮问道:“赵文华?” “是啊。”雉珩接过果儿退下来的玉佩然后放在一个木盒里,“那日赵大人说要我做一块青玉玉佩送给他义父严嵩,要以松柏为图。所以我就做了。” 鹤琮皱了皱眉,心道:雉珩和赵文华来往很密吗?雉珩涉世未深,恐怕跟着赵文华会有所不妥。“雉珩,大哥跟你说过不能和官场的人来往过密。” 雉珩应道:“我知道,大哥。我时时记着呢,我长大了,有分寸的。” 鹤琮微微点头道:“你记着就好,千万不能忘记!” “大少爷,五德坊的陆子刚求见。”普亮跑进来通报道。 “子刚?”鹤琮道:“带他去书房,我就去。”普亮去了。 一旁的果儿一听便知道子刚来一定是为了秦夫人的事情,她挂心着子刚如何应对,于是看到鹤琮起身要走,便说道:“二少爷,我也要走了。”然后就跟着鹤琮走了出来。 “你也走啦?”鹤琮看到果儿出来便同她一起走,“不坐一会儿?” “不了,我去陪陪少夫人。”果儿笑道。 鹤琮点点头道:“绛雪与你颇为投缘,我去跟娘说说,以后让你跟着绛雪吧。” “好啊!”果儿立刻应道:“夫人那儿不缺我一个,可是少夫人那儿能和她说上几句话的也就我了。”果儿毫不掩饰和绛雪之间的熟络。 “我看出来了。”鹤琮道:“稍候我就跟娘说去。” “对了。”果儿说道:“那个陆子刚一大早跑来找大少爷做什么?”她旁敲侧击地问道。 鹤琮看看她道:“可能有急事吧。”说话间就已经到了书房门口,普亮正带着子刚兄妹往这儿来,四人正好碰上。 “果儿姐姐!”贞儿看到果儿立刻跑了过来,拉着果儿的手。 “原来你说的朋友就是她呀。”子刚微笑着看着果儿,突然他感觉到果儿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似乎流露出了更多的关切,“少爷,我妹妹说要来见果儿姑娘,所以我带她过来。”子刚对鹤琮说道。 鹤琮笑道:“那就让她们去拉家常吧。我们进屋说话。”说着就往书房里去了。 子刚走到果儿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果儿姑娘,我妹妹就劳烦你照顾一下了。” “嗯。”果儿点头应道。她看到子刚一脸倦容,似乎昨晚没有睡好。她很想问上一句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可是贞儿在身边实在不便细问,眼看着子刚转身去了书房,果儿怔怔地看着他不忍离去。 “姐姐,我们去找少夫人,好吗?”贞儿没有察觉出果儿的心事,她很想见大姐元荞。 “好,我们这就去。”果儿带着贞儿朝心玉小院儿去了。 书房里鹤琮面对子刚不再掩饰他的不安,“我昨晚想了很久,始终找不出一个可以更改的图案。看来这一次真的犹如芒刺在背了。” “少东家,您看看这个行不行。”子刚从怀里摸出那张“四喜娃娃”的图纸。 鹤琮接过来一看顿时愁云全消,“哎呀,陆子刚啊,陆子刚!亏你怎么想得出来呀!”鹤琮忍不住拍案叫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佛道合一呢?” “少东家也认为可行?”子刚看到鹤琮的反应心里也放心不少。 鹤琮点头道:“可行!可行!”他难掩心中的欣喜拍着子刚的肩膀说道:“子刚啊,你这一次可算是救了我啦!你在琢玉方面的灵气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啊!” 雉珩要去当差经过书房看到鹤琮和子刚议事,无意间正好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心中不悦。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三十九回:背后有因 第三十九回:背后有因 看贞儿毫无忧虑果儿不知道子刚到底想如何应对,如果他有困难贞儿一定不会这么高兴,这么说来他已经想到办法啦?果儿几次想开口但看贞儿和姐姐聊得起劲,突然问到这个显得有些突兀。正当果儿想着该如何向妹妹打听子刚的时候,一个侍女走到门口隔着门说道:“少夫人,大少爷让我来向贞儿姑娘说一声儿,陆公子已经回去了。贞儿姑娘若是喜欢就留下来多玩儿一会儿再走。” 绛雪应道:“行了,知道了。”门口的影子慢慢退去。 “你那个挂名大哥走了,对了,他一大早来找鹤琮干什么?”绛雪问了果儿想问的问题。 贞儿说道:“昨儿晚上大哥一夜没睡,终于想出了一个‘四喜娃娃’。” “四喜娃娃?”果儿听得认真,“什么四喜娃娃?” “嗯......”贞儿没有图纸也比画不出那个模样,“反正模样很可爱,而且听大哥说感觉应该能符合秦夫人的要求。” “噢~~难怪你今儿个那么好来找我们了,如果你哥哥想不出法子,你还得陪着呢!”绛雪用手捏了捏贞儿的鼻子,笑道:“小丫头,如今心里面只有你那个哥哥,我们两个姐姐加起来都不如他呢。” 贞儿噘着嘴说道:“怎么会?姐姐跟我最亲了!”说着就抱住了绛雪,“大哥救过我,我也答应过师傅要照顾他。况且和大哥再亲,也不能像这样抱着姐姐呀。所以还是姐姐亲!”说着伸出另一只胳膊抱住了一边的果儿。 和贞儿嬉闹着,果儿似乎心情轻松起来。知道子刚有应对的办法后她就不再担心了,看来陆子刚还是和少年时一个模样,对事情永远都抱着一颗执着的心。 “雉珩!雉珩!”董天柱用力拍了雉珩的脑袋,“想什么呢?要发呆就出去!” 雉珩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抱歉,师傅。我走神了。”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今早听到鹤琮对子刚说的那句话“你在琢玉方面的灵气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这句话到底是大哥真心地夸赞呢?还是为了留住陆子刚而说的场面话?他们在看什么图纸?看大哥的神情似乎是很重要,那为什么我不知道?蓦地看到董天柱严厉地看着自己,他忙收回神思开始手下的工作。 这时候赵文华走了进来,董天柱立刻迎了过去。赵文华示意他不要打扰工匠,然后就兀自走到雉珩面前,“雉珩,出来说句话。” “噢。”雉珩跟着赵文华走了出来,“赵大人,什么事?” “我让你做的松柏青玉玉佩可曾做好?我很快就要上京述职要带去京城。”赵文华问道。 雉珩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盒子,道:“昨晚刚做好,请赵大人过目。如有不满,我立刻回家修补。”说着就双手递上小盒。 赵文华接过来打开一看,“好!真是好!果然是精雕细刻呀,难怪他们都称你是琢玉神童呢!”赵文华对这块玉佩很是满意。 琢玉神童?雉珩心中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现在他还算不算是琢玉神童,或许有另外一个人比自己更有天赋。突然面前塞来几张银票,雉珩抬头看看赵文华,道:“赵大人,这......” “这是酬劳,你受下。”赵文华笑着说道。 “这......不用了。就当是我赠与赵大人的吧。”雉珩推辞道。 赵文华笑道:“原石是你挑的,做工也是你用自己的时间赶制的。这么一点点酬劳实在是小意思,你收下吧。否则我可不敢要啦。” 雉珩还是不肯收下银票,不过他抬头对赵文华说道:“赵大人能放心地将送给严大人的玉佩交由在下做,那就是大人对在下的信任。雉珩不敢要大人的酬劳,若是大人认可雉珩在琢玉方面的能力,就请大人多给机会,让雉珩一展所长。”雉珩说完就拱手向赵文华作揖。他想只有多多磨练、积累经验,才能让大哥对自己的进步有所认可,到时候大哥就知道谁才是琢玉方面的翘楚了。 赵文华双手托住他的手臂,笑道:“是人才我自然会用。你放心,景王殿下都对你赞不绝口,你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雉珩听得懂赵文华的言下之意,于是又作揖道:“多谢赵大人提携栽培。” 赵文华轻轻地拍了拍雉珩的肩笑道:“不用言谢,进去继续做事吧。”然后就离开了。 赵文华揣着玉佩回到自己那儿开始收拾上京的行装。“文华,你回京了,那皇上的玉葫芦怎么办呀?”严世藩前脚刚跨进门就一脸困扰地说道。 “你急什么?我心里面有数,等我回来后自然会有安排。”赵文华收拾好了衣物转过身对严世藩说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时间可不多呢!”严世藩说道。 “义兄,你知不知道裕王殿下喜添龙裔?” “当然知道!”严世藩说道:“若不是被着烦人的事儿牵绊着,我早就去贺喜了。” 赵文华笑道:“再过一个月便是小皇孙满月,到时候送礼贺喜的人可不少。” “你就别戳我心窝子了!”严世藩是最喜欢这种场面的,因为他首辅之子的身份会有很多人巴结。 “哈哈,义兄在此欣赏一下杭州城的秀丽风景也不错呀。”赵文华换了身衣服,说道:“日间泛舟湖上,夜里有美相陪。人生乐事也。” 严世藩被赵文华说的心驰神往,他因为修补玉葫芦的事情都没有空去找乐子,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又开始痒痒了。他看看赵文华衣着淡雅便道:“你要出去?穿的这么素雅?” “我要去拜会一个朋友。义兄,您自便吧。”说完就拿着折扇出去了。 赵文华对守门的仆役说道:“有劳通报一声,就说赵文华拜见。” 守门的仆役进去了,没多久就出来一个丫头。“赵大人,请。我们夫人等候多时了。” 赵文华跟着丫头往里面走,庭院幽静雅致,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穿过一条羊肠小径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古色古香的歇山顶房子出现在眼前。丫头引着他进去,刚进门就看到正中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贵妇。赵文华上前几步道:“文华,见过秦夫人。” “赵大人是有官职在身的,我只是一个无官无品的妇人而已,怎能受得起赵大人一拜呢?”眼前这位正是杭州城雅叙斋的主人,秦夫人。 赵文华坐了下来,“文华不日就将起程回京述职,不知托付秦夫人的事......” 秦夫人脸上掠过一丝微笑,“赵大人的事儿我怎会忘记?也正好我想见一见那个玉匠,所以正好借此名义让唐鹤琮过来。” “哦?那他应承下来啦?”赵文华问道。 秦夫人点点头道:“起初他还真是不敢接,但我照赵大人的吩咐提到了他的弟弟,果然不出赵大人所料,他答应了下来。” “哈哈~~唐鹤琮对他这个弟弟真是没话说了。”赵文华微微点头道。 “不过他们还没有送成品来,别是想不出来吧?”秦夫人说道,“你给他们出的难题也真够难的呢。” “若真有本事自会有好办法应对。”赵文华道:“我此去京城正好能赶上裕王殿下给小皇孙拜满月酒,到时候夫人的礼物一到我就能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法子了。” 秦夫人看看赵文华道:“赵大人,你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到底想做什么呢?” 赵文华笑了笑站起来道:“文华尚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他显然是不肯说出自己的目的,秦夫人也不强求。“赵大人请便。” 赵文华走出秦府心中有些暗喜,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他为什么要让秦夫人出面去和唐鹤琮打交道呢?赵文华早就看出唐鹤琮不喜欢和官府的人交往,就算是他因为绛雪的事情帮助过他,他对自己虽然有感激但也是尽量保持着一定距离。皇上的玉葫芦是宝贝,皇上爱不释手。若是能把这件差事办好了,自己就是立了大功。但是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承接这件事就是件棘手的事了,当初赵文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鹤琮,可他若是知道玉葫芦背后的主人一定会百般推辞。况且他也没有把握唐鹤琮是否有能耐修补玉葫芦,所以他让秦夫人故意出个难题考考鹤琮,如果他能从容应对那就说明他有这个能力,那他就会想办法把玉葫芦的事儿交给唐鹤琮去办。事成了也不用告知他其中的原委,那功劳自然是自己的。若是办砸了也可以一推料之,反正下有唐鹤琮上有严世藩,怎么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子刚埋头打造他的“四喜娃娃”,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因为关系到五德坊关系到自己的前途,他特别地用心特别地认真。鹤琮让他这几日无需理会作坊的其他事情,专心做好这个“四喜娃娃”,所以他把自己关在屋里,简直是足不出户。 果儿提着竹篮朝五德坊去,鹤琮已经和母亲商量将她派去服侍绛雪,所以她出门都方便了不少。这天她说想念贞儿,和绛雪说了去五德坊看她。绛雪也关心妹妹,她的身份不能时常外出,她也希望果儿能常去看看贞儿。 果儿伸手摸了摸竹篮里的明目降火汤,还是热热的。这是用石斛、枸杞、菊花、瘦肉炖煮而成的,能清肝明目、滋阴降火,特别适合熬夜的人。果儿炖煮了一个多时辰,说是给贞儿吃的,可实际上是给谁的她自己心里面清楚得很。果儿一边走心里一边念叨着:他做起事来一定是废寝忘食,熬夜也不稀奇,这汤正好能给他降降心火。果儿虽然不是很懂得琢玉这档子事儿,但这事儿煞费眼力,枸杞能明目也适合他。 “果儿姑娘。”五德坊的伙计长生看到果儿来便问道:“您来做什么呀?二少爷又不在!”大伙儿都知道雉珩做玉的时候喜欢让果儿来陪着。 果儿白了一眼长生道:“要你管?做你的事儿去!”说着就兀自往里面走。到了后院就看到贞儿在那儿洗衣服,看着一双芊芊小手在搓板上不断地揉搓果儿心里面一阵酸。“贞儿。” “果儿姐姐!”贞儿开始这么称呼她,一来可以不让人起疑,二来也可以叫她姐姐。她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都不见你去找我们,所以我就自己找来啦。”果儿坐了下来。 贞儿笑道:“大哥这几天一直在屋里忙着他的‘四喜娃娃’,除了去茅厕连门都懒得出。” 果儿一听心里便自语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照顾他肯定很累,我熬了明目清火汤,还是热的呢。快喝吧。”她打开竹篮子端出那盅汤来。 “谢谢姐姐!”贞儿接过来打开盖子,“哇!好清香啊!”然后就喝了一小口,“真是鲜甜可口!”贞儿突然看着果儿道:“姐姐,你说这个是什么汤?” “明目清火汤。”果儿已经猜到了贞儿的心思。 果然贞儿把盖子盖好道:“那正好适合我哥,我这就拿去给他喝!”说完就跑。 “喂!有很多,你自己也吃一点!”果儿带了很多,其中也有贞儿的一份。贞儿跑去了子刚那里,果儿低头看到木盆里洗到一半的衣服,便坐在小凳子上帮着贞儿继续洗。这衣服看来已经很旧了,都有些褪了颜色。 “哥!有好东西!”贞儿一推门就说道。子刚正好靠在椅背上休息一会儿,拿着小刀刻了这么久眼睛有些累。 “什么好东西呀?”子刚转过头看到贞儿手里捧着一个瓷盅。“这是什么?” 贞儿倒了一大碗汤给子刚,“别问这么多,先喝喝看。” 子刚正好有些肚子饿于是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真好喝!你什么时候学会了熬汤啦?”他们以前穷,熬汤这种事需要很多食材,所以贞儿不是很会。 “这是果儿姐姐送来的,明目清火汤。”贞儿笑道:“我想正好适合你,所以就拿来给你。” “果儿......姑娘?”子刚心头一热,就连喝汤也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品了起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回:花茎留名 第四十回:花茎留名 子刚先用别的玉料做了一个四喜娃娃的雏形,然后便急匆匆地送去给鹤琮。因为这件事瞒着雉珩所以两人见面颇为神秘,雉珩自从那日听到他们二人的一些谈话后便知道他们有事瞒着自己,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总之看到子刚来找鹤琮,鹤琮犹如上宾一样地待他,雉珩心里就很不舒服。 鹤琮仔细地端详着四喜娃娃,看了许久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好!果然是好!就照这个做!孩童的模样要更加可爱一些。” “是!子刚一定尽力!”子刚应道。 鹤琮抬头看看面目憔悴的子刚,道:“你辛苦了,这些日子一定费了不少神思吧?” “能为东家效劳是子刚的福分。”子刚道:“琢磨出这个四喜娃娃,我也很是兴奋。” “呵呵,果然是个玉痴呀!”鹤琮笑道:“离秦夫人所定的期限还有些时日,你不用这么着急慢慢儿来。交差固然重要,可你自己的身子骨也很要紧。来人!”鹤琮唤来了姚管家吩咐道:“你吩咐下去,以后厨房每日送来的补汤也同样送一份去五德坊给陆子刚。不得有误!” “大少爷,这怎么使得?”子刚受宠若惊。 “别跟我客气,你身子骨强一些对我们五德坊也有好处不是?”鹤琮笑着拍了拍子刚的肩膀道:“你回去好好歇着,我明儿就让人把做四喜娃娃的玉料送去。” “是!”子刚应道,然后就退了出去。鹤琮的关怀让子刚倍感温暖,能遇上这么好的东家子刚真的觉得是自己的造化。 “果儿姑娘,大少奶奶的茶!”子刚听到有人叫果儿的名字立刻转过头朝声音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个侍女端着茶递给果儿,“麻烦果儿姑娘送去。” 那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便是果儿,“行了,我送去。”她的声音犹如银铃,清脆无比。果儿一转身便看到子刚站在那里,正看自己。 “果儿姑娘。”子刚走了过去,“呃......”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对了,谢谢你的明目清火汤,很是受用。” 果儿看看他笑道:“不客气,贞儿那傻丫头对你真好,这本是我炖给她吃的,没想到她都给了你。”果儿明明是炖给子刚的,却一直强调是贞儿让给子刚喝的。 “我这个妹妹一向如此。”子刚笑道:“她自小就跟着我生活,身边也没有一个女伴谈得来。难得果儿姑娘和贞儿投缘,若是有空不如常来坐坐,和她做个伴。” 果儿微微一笑道:“好啊,我也喜欢贞儿,会常去找她的。” 子刚不想这么快就跟果儿分开,突然想起了那只玉兔,便道:“啊!对了,我有件......” “哎呀,茶要凉了,我得送去给大少奶奶。”果儿说道:“以后再聊吧。”说着就离开了。 子刚看着她走开心里有些失落,他背过身去往大门口走。果儿回头看到子刚离开,不由地心生感叹。若不是贞儿,或许她会向子刚承认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元葵小姐。 雉珩知道陆子刚来过而且也从下人那里得知大哥让人每天送补汤过去给他,心里面正不高兴。看到果儿便叫住了她,“果儿,你做什么去?” “刚给大少爷、大少奶奶送完茶,回房去呢。”果儿走过来看到雉珩的模样便道:“怎么啦?谁惹我们二少爷不乐意啦?” “唉~~”雉珩撇了撇嘴道:“没有谁,是我自己闷闷不乐。” “咦?这就奇怪了,好好儿的怎么就自己闷闷不乐了呢?”果儿微笑着问道。 “果儿,你看到过陆子刚雕琢的玉器吗?”鹤琮突然问道。 “嗯......”果儿微微点头,道:“见过。”果儿心想:别说见过,陆子刚十五岁时候雕琢的玉器还在自己荷包里揣着呢。 鹤琮看着果儿道:“果儿,你说实话,他做得好还是我做得好?” “啊?”果儿一愣,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我也不懂呀。不过二少爷从小就有天赋,这些都是老师傅们公认的呀!”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唬我呢?”雉珩噘着嘴说道:“我明明听到大哥对陆子刚说他做的东西比我做的有灵气。以前可能没有比较,现在来了个陆子刚,孰强孰弱便知道了。”雉珩说到这里显得很是颓丧,一向被人捧在天上的他一下子听到大哥这么说也难怪他会不开心。 “二少爷,您这是多心了。”果儿听了自然是一番开解,“您从小老爷就请了最好的师傅教您,可谓师出名门。大少爷这么说或许也只是为了留住人才呢?那个陆子刚毕竟是有些能耐的,大少爷对他好夸奖他也是想他为唐家好好干活呀。”果儿是知道雉珩的脾气的,这会儿也只能用些话来安抚他。 雉珩听了微微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大哥一向对下人和工人们好。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雉珩还是有些怀疑,他也承认陆子刚在玉器雕琢上的手艺,可是一看到自己所做的东西被他的比了下去他就很不痛快。 “行啦!你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回去琢磨怎么做出更好的玉器来吧!”果儿拉着雉珩往他自己院儿里去,“别再想这些了,庸人自扰!” 雉珩倒也挺果儿的话,乖乖儿地回房去了。 晚上,子刚坐在砣机前捧着那只玉兔兀自发愣。今日和果儿一见又是一番牵肠挂肚,手中尚未雕琢好的玉兔就好像他们之间尚未明确的关系一样。鹤琮还没有把制作四喜娃娃的玉料送来,今晚正好可以挪出空来雕琢这只玉兔。 贞儿走进来看到子刚又坐在砣机前做着什么,“哥,你还做什么呢?” “噢,手上的老东西,在加工一下。”子刚头也不抬地说道。 贞儿走过去一看道:“又是这只玉兔,你雕琢很久了,还没有完工吗?” “嗯......”子刚停了停手,他几次都认为已经完成了这只玉兔,但每次重新拿出来端详的时候总觉得还有改进之处,所以永远都没有完工的一天。“我也是闲着,就当练练手吧。” “你可真是闲不下来呀!”贞儿拿出子刚的旧衣服替他补好上面磨破的小洞。 子刚看看贞儿笑道:“你不也一样?闲不下来?对了,今天我去唐府的时候碰上了果儿姑娘。还和她聊了几句呢。” “是吗?你们聊了些什么?”贞儿问道。 “没聊什么,我就说让她多来坐坐,陪陪你这个小丫头呗。”子刚说道:“对了,你和她这么谈得来,她有没有向你提过自己的身世?”子刚猜想果儿会不会向贞儿提起过一些往事。 贞儿自然不会说出果儿的身世,她摇摇头道:“没有啊,果儿姐姐没有说起过。” “哦。”子刚也没有再问下去。 鹤琮命人送来了上好的昆仑玉给子刚作原料,子刚也不负所望在短短的几日内就做好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四喜娃娃。鹤琮又命人用黄花梨做了一个精美的木椟,又给四喜娃娃装饰上流苏和佩绳,拿出手来真的是不失体面。 四喜娃娃在约定的时间内完成,鹤琮带着子刚前往秦夫人那里复命。秦夫人看到四喜娃娃的时候也不禁吃惊,如此可爱灵动的娃娃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欣然接受了鹤琮交来成品,并且支付了昂贵的酬金。 从秦夫人那里出来后鹤琮和子刚都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是成功地完成了这单生意。希望以后这种事儿少一些才好。 把视线挪到京城,赵文华已经回京数日,述职之后便去拜会了一些朝中重臣,他是严嵩的义子到哪儿人家都要给几分面子。这一日便是裕王朱载垕之子的满月酒,赵文华跟随着严嵩一同出席。严嵩一出场风光俨然盖过今日的主角,小皇孙。裕王见了自然心里不自在,不过幸好严嵩识趣,恭恭敬敬地恭贺裕王添子大喜。 “下官恭贺王爷大喜!”严嵩向裕王行了大礼。 裕王朱载垕自然是一副亲和的样子,连忙扶起严嵩道:“首辅大人请起,小王可受不起呀!”裕王笑道:“来人,引首辅严大人上座!” “王爷,下官不敢当呀!”严嵩再怎么受宠也不敢在亲王的府上坐上座。 “严大人劳苦功高,担当得起!”裕王笑着说道。不过最后严嵩还是推辞了,坐在右首。而上座次之的左首则是裕王的弟弟景王朱载圳。 小皇孙满月道贺的人自然是满口溢美之辞,裕王初为人父也是满心欢喜。筵席大开大家举杯祝贺小皇孙健康聪慧,酒席过半奶娘就抱着小皇孙回房休息,裕王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自己的儿子。 “三皇兄!”裕王刚从儿子房里出来就碰上了四弟景王朱载圳。 “四弟?怎么不在前面坐?”裕王问道。 “我可不愿意见严嵩那老贼的面目。”景王笑道:“我宁愿过来同我的小侄子玩玩。” 裕王听到严嵩二字脸上的笑容就少了一大半,“四弟,说话小心。”他嘱咐着弟弟,生怕身边有人将景王的埋怨之辞密报给父皇。 景王似乎并不在意,“哼!怕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说着就走进了小皇孙的屋里。“小侄儿真是可爱,长得像三皇兄。” “是吗?”裕王跟着进来,“我倒是觉得他长得像他母亲。” “对了,父皇看过孙子吗?”景王问道。 裕王摇摇头道:“已经报了上去,父皇也传下话来说知道了,不过并没有召见过。” “唉~~”景王叹了口气。他们兄弟两个已经习惯了父皇不闻不问的日子,不过没有想到父皇连孙儿都懒得一见。“那名字呢?孩子都满月了,名字总该赐下来吧?” “请奏了,不过还没有消息。”裕王也显得很无奈,“昨天我又上了封折子请赐名。” 景王皱着眉头不断地摇头,心里的怨言都无法说出口来。嘉靖皇帝,他们的父皇,越老越相信黄老之术,整日朝事不理一心炼丹求长生,他们做儿子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朝中要事被权臣掌控,他们哥俩儿就是想见父皇一面都难。裕王知道景王心里的不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除此之外他也无能为力。 “禀王爷,杭州秦府遣人送来贺礼。”太监送上了贺礼和礼单。 “杭州秦府?谁呀?”景王顺口问了一句。 “哦,是前翰林院院判秦亨的夫人。”裕王说道:“因为生前门生众多,所以和官府女眷走得很近。她的女婿现在正在江宁任上担任督统一职。” 景王微微点头似乎想起了这个人,“我想起来了,秦亨以前还给我们授过课。” 裕王打开礼单,首行就写着“青玉四喜娃娃一个”,“青玉四喜娃娃?”裕王笑着念了出来,“这是什么个玩意儿?”他命人找来了这份礼物。 朱载垕掌管着朝廷的玉作坊,听到“青玉”二字便来了兴趣,他凑了过来看着裕王打开了精美的木椟。一打开朱载垕便“咦”了一声,“真是有趣!”他的兴趣似乎比接受礼物的裕王更大。 裕王拿起这块青玉四喜娃娃仔细端详,不禁笑道:“挺有趣的,这两个孩儿,哦!不!是四个孩儿都那么活泼可爱。” 景王朱载垕将四喜娃娃拿了过来,“我掌管玉作坊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娃娃。”景王看玉器可比裕王更加仔细更内行,“这刀工颇为精湛啊!我看定是在杭州的朝廷玉作坊里让董天柱做的!”景王知道杭州最有名的玉匠便是董天柱。他凑近四喜娃娃细细地看上面的刻痕,他伸手触摸着四喜娃娃手中的那捧莲花,突然在莲花的茎部摸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咦?这是什么?”景王将玉对着太阳看茎部上刻着的文字,“子刚?谁是子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一回:不鸣则已 “陆子刚?”裕王对玉石不感兴趣对这个名字自然一点都不知道,“或许是做这个四喜娃娃的工匠吧。”裕王并不知道玉石这一行的一些规矩,所以随口一说。 景王摇摇头道:“不可能,这一行从来都没有这个规矩。” “王爷!王爷!”王府的太监匆匆跑来,“圣旨到了!” “是吗?”裕王立刻拉着景王道:“快去接旨。”景王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那个四喜娃娃。 皇帝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空给小皇孙取了名字。朱翊釴,这个名字裕王盼了很久,他真怕父皇只忙着炼丹连给孙子取名字都忘记了。 酒宴过后应邀的大臣们陆续回家,赵文华已经走到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正是景王朱载圳。“王爷!”赵文华拱手作揖。 “文华,你从杭州特地赶来真是有心了。”景王背着手走过来,“一起走一段吧。” “王爷有兴致散步,文华定当相陪。”赵文华应道。 两人在前面慢慢地走,两顶轿子跟在后面。“怎么样?杭州的风光一定是让人陶醉吧?”景王笑着问赵文华。 “江南的风光自然别有一番风味。”赵文华答道:“景王殿下如果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哈哈,我哪里有这个闲心去欣赏湖光山色啊?”景王笑了笑说道:“对了,你掌管着朝廷在杭州的玉作坊,那里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工匠能撑大场面的?” 赵文华想了想说道:“杭州最有名的莫过于董天柱,如果说新的工匠那就是杭州玉石世家唐家的二公子,唐雉珩了。这个年轻人不错的,殿下也见过的。” “没错,我见过。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些天资。”景王微微点头然后轻描淡写地问道:“陆子刚,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陆子刚?”赵文华皱了皱眉道:“没有听说过。王爷认识这个人吗?” “哦,没有。”景王说道:“只是随便问问。” “能让王爷记住名字的人一定是人才。”赵文华说道:“不知道此人是何人物?” 景王摇摇头道:“既然不知道就算了。可能只是个小人物吧。”他停下了脚步道:“我刚才喝多了一些,现在有些上头。我还是先走了。” “王爷慢走。”赵文华见景王不愿意说也不再问下去。 景王回到府衙凭借着记忆画下了刚才的四喜娃娃,然后立刻吩咐朝廷玉作坊里最资深的工匠照着做,可是呈上来的时候始终达不到效果,总觉得欠缺了一丝灵气。 赵文华得知裕王非常喜欢秦夫人的礼物,于是立刻赶回杭州。严世藩知道赵文华回来后立刻急匆匆地来找他。 “你怎么才回来?”严世藩一进门就埋怨道:“玉葫芦的事情已经拖了很久了,我爹一直在催。你快想想办法吧!如果实在不行就交给董天柱办就行了。”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办法了。”赵文华一边换下风尘仆仆的衣服一边说道:“我这就去办这件事。你快把皇上的玉葫芦给我吧。” 严世藩立刻命人将破损的玉葫芦交给赵文华,赵文华带着玉葫芦就出门了。 子刚因为四喜娃娃的事情得到唐鹤琮的再次认可,鹤琮开始让文伯把一些玉料交给子刚负责。玉石这一行不经历多年的磨砺是不能单独负责一块玉料的制作,五德坊的大师傅都是经过十几二十年的磨练才能独当一面,陆子刚才来了没多久,就算是之前有过做玉的经验但毕竟年纪轻,如果提升太快会遭来其他伙计的不满。鹤琮考虑到这一点就算是知道他有才有能却也只好先将一些简单的玉牌、玉佩交给他做。但就是这些就已经在那些小伙计里引来了私下的议论。 子刚正在砣机上磨一块青玉,就听到“嘭”一声门被重重地推开了,回头一看贞儿气呼呼地走进来把竹篮往桌上一放然后坐在一边鼓着小嘴脸色难看。 “怎么啦?”子刚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来,“谁惹我的妹妹生气啦?” “长生那些家伙真讨厌!”贞儿把头一扭显得很生气。 “长生?”子刚问道:“他们说你什么了?” “不是我!是你呀!”贞儿看着子刚道:“他们说你......”贞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子刚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说我巴结大少爷,所以才升得那么快?” “哥,你早就知道了?”贞儿皱了皱眉问道。 子刚点点头道:“我早就听到过了。干嘛把这些闲话放在心上?”他捏了捏贞儿的鼻子笑道:“看把你气的,不值得啦!” 贞儿还是很生气,“哥,你是有真本事的,被他们这么说怎么行?” “你也说我是有真本事的,那你应该相信哥哥。”子刚摸了摸贞儿的头劝道:“好啦,不要生气了。哥去买你最喜欢吃的芝麻糖好吗?笑一个。” “哥~~”贞儿心里替子刚抱不平。 “好啦。听话,别生气了。”子刚说道:“我这就给你买。”说完就往外跑。 “老板,给我两块芝麻糖,要芝麻多一点的。”子刚到了一家果饼点买了两块芝麻糖,刚一转身就看到果儿走了进来。“果儿......” “你怎么在这儿?”果儿走过来看了看他手中的两块芝麻糖,“芝麻糖?” “是啊。贞儿最喜欢吃的。”子刚说道。 果儿笑道:“看来你很疼你妹妹呀。” 子刚不敢看果儿的眼睛,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芝麻糖说道:“她跟着我吃了不少苦,还一直照顾我。我多疼她一些也是应该的。” “真羡慕贞儿有你这么一个好哥哥。”果儿来到柜前对老板说道:“老板,给我一罐蜂蜜。” “蜂蜜?” 果儿接过蜂蜜说道:“二少爷最近熬夜做工有些上火,我买点蜂蜜给他做点蜂蜜雪梨。” “唐二少爷在官府的玉作坊里得到器重,大少爷每每谈及此事都非常高兴。”子刚说道:“不过做玉伤神,二少爷是金贵的身子,千万不要熬坏了身子。” 果儿微微点头然后说道:“我还要去买东西赶着回去,你......”果儿看了子刚一眼说道:“你也是,不要熬坏了身子。贞儿还要你照顾。”说完就离开了果饼店。 看着果儿离去子刚有些不舍,果儿生活在唐府大院而他却住在五德坊,平日里根本见不到。他明明知道果儿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姐,可是她就不承认。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子刚很想知道。就当是当初的一面之缘,那也是让他记忆犹新的一面之缘,作为朋友也好、故人也好,他都很想知道。 “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贞儿看到子刚回来便问道。 子刚把芝麻糖递给贞儿,“两大块芝麻糖,我让老板多放了芝麻。赶快吃!” “嗯!”贞儿接过芝麻糖吃了一口,“好甜哪!” “对了,贞儿。你和宅子里大少奶奶的丫头果儿是不是很熟啊?”子刚突然问道。 “果儿?”贞儿不知道为什么子刚会突然问起元葵,“嗯......还好啦。” 子刚问道:“她怎么会到唐家当丫头的?” “你问她做什么?”贞儿好奇地问道,子刚怎么会对突然问起果儿的事情?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贞儿自然不会把真实的事情说出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子刚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刚才买芝麻糖的时候正好碰到她。觉得她谈吐举止都不像是丫头出身,我想她可能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才会流落到唐家为奴为婢的。” 子刚的话让贞儿有些意外,虽然他说的不是很清楚但也算是说了个大概。贞儿有些奇怪,为什么子刚会知道这些?难道是元葵跟他说的吗?不会呀,二姐绝对不会把夏家的事情说出来的。贞儿转念一想,她们姐妹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虽然后来流离失所但骨子里的那种教养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子刚会发现也不奇怪。 “行啦,别管这些了。”贞儿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最近大少爷让你做什么啦?” “只是一些玉佩而已,很普通。”子刚坐回到砣机前重新拿起了籽料。 贞儿噘着嘴说道:“哥你的本事怎么尽做这些呢?大少爷应该给你一些更好的籽料做。” “不要难为大少爷了。”虽然鹤琮没有说出自己的难处但子刚却好像知道一样,“大少爷已经很照顾我了,所以那些伙计才会私下里议论纷纷。” “总之呢,我哥将来一定是最好的玉匠!”贞儿笑道:“哥,你要努力哦。” “行啦!吃完了芝麻糖还不快去干活。”子刚说道:“明天早饭的面粉你还没有揉呢。” “知道啦。”贞儿添干净手上的芝麻说道:“我这就去了。” “喂!”子刚叫住她,“揉面别太用劲了,小心伤了手腕。” 贞儿“嗯”了一声道:“知道啦,哥。” 果儿送参汤到心玉小院,绛雪接过参汤神色有些担忧。 “怎么了?大少爷看上去有些心事。”果儿关切地问道。 绛雪朝里面看了看道:“那个秦夫人又遣人送来了帖子,他正发愁呢。” “上次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怎么又来了?”果儿皱着眉问道。 绛雪叹了口气说道:“秦夫人是杭州有头有脸的人,鹤琮也不能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绛雪回房就看到鹤琮正拿着那个帖子沉思,“既然为难就推辞不要去了吧。” 鹤琮把帖子放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明天还是要去。我只是不知道秦夫人又要给我出什么难题了。” “这个秦夫人很难应付吗?”绛雪问道。 鹤琮转过身看着妻子笑道:“放心,我能应付。别太担心了。”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结交官府的人,但是为了生意不得不去应酬。”绛雪叹道:“上次你也是为了雉珩才硬着头皮接了秦夫人的这桩生意。好不容易了解了,这次又来了帖子。我真的担心她......” 鹤琮用手指轻轻放在绛雪的嘴唇上,柔声道:“我说了不用担心,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嘛。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我就是担心你什么事情都担在自己身上。”绛雪很了解自己的丈夫。 “放心吧,你相公我是聪明人。”鹤琮看了看夜色说道:“很晚了,睡吧。” 绛雪把参茶端过来说道:“先喝了参茶吧。一会儿能睡得踏实一些。” 鹤琮接过参茶喝了一大半,“嗯!我夫人熬的参茶特别香甜。” 绛雪莞尔一笑,“贫嘴!这参茶才不是我熬的呢,是果儿熬的。” “果儿?”鹤琮放下茶盅说道:“说起她我想起来了,明天我会让姚管家给她加工钱。” “嗯?为什么?”绛雪一边替鹤琮宽衣一边问道。 鹤琮握着绛雪的手笑道:“我一直在外面做事不能在家陪你,多亏了果儿陪着你,你才没有那么闷。啊~~说起来你们俩也挺投缘的,不知道为什么有果儿陪着你我就很放心。” “嗯!我和果儿的确很投缘。”绛雪顺着鹤琮的话说道:“有时候感觉就像姐妹一样。” “姐妹?哈哈~~”鹤琮笑道:“好啊,既然你和果儿那么投缘,那不如我跟娘提一下,让雉珩把果儿收了房,这样你们就可以做长久的姐妹啦。” 绛雪轻轻地推了一下丈夫,娇嗔道:“你可别乱来哦。也不知道果儿的意思。” “我开玩笑的。”鹤琮笑着想了想:“不过这是个办法,改天我问问雉珩。”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二回:骑虎难下 第四十二回:骑虎难下 第二日,鹤琮只身应邀前去秦夫人府上,秦夫人热情款待对上一次他所制的四喜娃娃表示感谢。 “贵坊能工巧匠藏龙卧虎,上一次的四喜娃娃裕王殿下甚是喜爱。”秦夫人笑道:“王爷还特意写信前来致谢,其中谈及四喜娃娃,皆言巧妙。” 鹤琮应道:“此乃家匠子刚的突发妙想,能获裕王殿下的赞赏实乃巧合。” 秦夫人摆摆手道:“有麝自然香,无论是令弟还是贵坊的工匠都是琢玉高手。”秦夫人顿了顿道:“如今我又有一事想麻烦唐公子,不知唐公子是否能相助?” 鹤琮拱手道:“若唐某力所能及,定当相助。” “你一定可以!”秦夫人命人捧出一个锦盒来,道:“请唐公子过目。” 鹤琮打开盒子一看便愣住了,“这......这是碎玉。” “没错。”秦夫人看鹤琮拿着碎片细细端详便解释道:“这是一件玉葫芦,黄玉所制。不过前些时日失手打碎。这是先夫最喜的物件,实在令人心痛。所以我想请唐公子重新做一件。” “重新做一件?”鹤琮皱了皱眉,这玉葫芦十分破碎要是修复是很困难的,但是重做......他将碎片放回锦盒道:“这玉葫芦做工考究,看来是赵宋之物。上面是暗八仙图纹,乃道教器物。” 秦夫人不住地点头,“不错,不知能否重制一件?” “很难!”鹤琮说道:“先不说从何处去寻觅如此润泽的黄玉,光是雕琢和纹饰就已经很难效仿。夫人,请恕唐某无能为力了。”鹤琮作揖说道。 “唐公子过谦了。玉料方面不用担心,我这儿有一块上好的云南黄玉,玉制不逊这件玉葫芦。至于纹饰......”秦夫人笑道:“贵坊能工巧匠,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师傅来仿效?” 唐鹤琮一看这件玉器就不是普通的物件,秦夫人结交官府人士,他不想趟着趟浑水。“秦夫人过奖了,唐某的玉作坊仅仅是民间的小作坊,此等物件应该由朝廷的玉作坊打造才行。” “您是说交给令弟吗?”秦夫人接着说道。 “不!当然不是!”鹤琮忙说道:“舍弟雉珩资历尚浅恐不能担此大任!” “唐公子,不必如此谦虚。上一次的那个工匠叫什么来着的?他的手艺不错呀。”秦夫人提起了陆子刚。 鹤琮笑道:“陆子刚做玉不多久,上次的四喜娃娃也是机缘巧合。这等上物还是小心为上,不要糟蹋了籽料。”陆子刚的能力鹤琮能猜个十之八九,他能否胜任他很清楚,不过尽量不要和官府交往过密这一点他始终奉行,即使知道陆子刚能胜任他也会推辞。 唐鹤琮的为人在杭州无人不知,他经营有道但不喜结交权贵的脾气在官府中也是公开的秘密,秦夫人自然知道他为什么百般推辞,她微微一笑道:“唐公子,您的顾虑我知道。此事实在棘手所以才求助于您。你放心,这件器物归属于先夫,与官府无关。唐公子看在雅叙斋与玉君德长年的交往上卖老身一个面子。” 秦夫人看出了自己的顾虑,而且说明这件东西和官府的人无关,而且雅叙斋的确和玉君德有着频繁的生意往来,很多贵妇名媛都是雅叙斋的座上宾,在秦夫人的介绍下也给玉君德带来了不少生意。唐鹤琮是个生意人,虽然不想结交官府但对于家族的生意还是要衡量轻重。 “那......”鹤琮想了想,迅速地做出了决定,“在下能否先将玉葫芦带回去让工匠们看看?若是能做出一个差不多的玉葫芦,在下便接下这单生意。” “好!”秦夫人知道唐鹤琮已经有所退步,她命人将锦盒交给鹤琮,道:“唐公子回去好好同工匠研究,希望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唐某尽力而为。”鹤琮接过锦盒后便告辞回家了。 鹤琮不敢得罪秦夫人,一来她能给玉君德带去一些生意,二来她和官府交往甚密很有可能会影响到雉珩在朝廷玉作坊的前途。这件东西似乎也不是很难,如果做就当是给了秦夫人一个面子,将来也好说话。 可是这只玉葫芦一看就知道是上品,不是普通工匠能承担下来的。所以鹤琮从雅叙斋出来就直奔五德坊。 五德坊的所有工匠都围着这碎了的玉葫芦,有的皱起眉来。“东家,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呀。”文伯看了许久说道。其他一些工匠听了也连连点头。 “文伯,您干这行这么多年,您看我们这里有谁能接下这活儿?”鹤琮问道。 文伯摸了摸胡子道:“我看昆叔可以。” “昆叔!您看看您有没有办法重新做一个?”鹤琮看着这里资历最老的昆叔问道。 昆叔仔细端详,道:“少东家,老朽已经多年不碰这种道教的东西了,就算能做出来那也是形似,不可能做到神似。”昆叔很直率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鹤琮又问了几个老工匠,他们的意思似乎都是这件器物能做但有难度,都不肯接下。鹤琮抬头看看子刚,问道:“子刚,你看呢?” 老师傅们都不敢接子刚就选想接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少东家,这玉葫芦非常珍贵,而且做工考究,我看不是一般人能仿制的。” 鹤琮微微点头,道:“我也知道这困难。看来还是要送回去才行。”他把碎玉放回锦盒,“行了,你们回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吧。”鹤琮决定还是硬着头皮把这活儿给退了。 姚管家突然跑进来说道:“少爷,夫人有些不舒服,您回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鹤琮抱起锦盒塞给姚管家然后拔腿就往家赶。 鹤琮一回家就跑去了母亲的房里,“娘!您怎么了?” “你怎么回来啦?”唐夫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鹤琮走到床边问道:“姚管家通知我的,您没事儿吧?” 一旁的绛雪安抚道:“大夫说只是有些血亏,所以才会晕倒。” “血亏?”鹤琮皱了皱眉道:“怎么会这样?要不要紧?” “不要紧!大夫已经开了补药,说吃几剂就好了。以后多注意就是了。”唐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说道:“姚管家真是的,大惊小怪。” “娘!”雉珩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您没事儿吧?” “你怎么也回来啦?”唐夫人摇摇头道:“姚管家太小题大作了。” “怎么是小题大做?我和娘母子连心,就算姚管家不派人通知我,我也能感应得到。”雉珩是小儿子所以习惯了和母亲撒娇,他的嘴也甜时常把母亲逗得开开心心的。 唐夫人一听马上高兴起来,“你们哥俩儿这么有孝心,娘就算病了也开心。” “娘,您胡说什么呀。”鹤琮说道:“您健健康康的儿子们才放心呢。”他拿起药方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对妻子说道:“绛雪,这些药材都要选最好的。” “我知道,一会儿我会亲自去抓药。”绛雪知道鹤琮非常孝顺,如果母亲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当成头等大事一般。 “一点点小事儿不用这么担心,还要绛雪亲自去抓药?”唐夫人伸手轻轻握住绛雪的手说道:“绛雪刚才请大夫已经忙得很了,这种小事就让姚管家去做吧。” 知道母亲没事后鹤琮才放心地继续做事。他拿着锦盒正要往雅叙斋去,可是雉珩叫住了他。“哥,你回五德坊吗?一起走吧。”雉珩看到鹤琮手里的锦盒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给客人的货吗?”雉珩还是有些孩子气不等鹤琮同意就把锦盒拿了过来。“咦?怎么碎了?” “这是客人拿来修补的。”鹤琮说道:“不过碎成这样补了也没用,我这就给人送回去。” 雉珩挠挠头道:“修补不好就重新做一个呗。这几日我正好有空,不如交给我做吧。” “你?”鹤琮看了雉珩一眼。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雉珩笑道:“我跟着董师傅这么久了技艺纯熟了很多。现在正好练练手,你看好不好?大哥。” 鹤琮愣了一下,雉珩满怀信心他总不能说这件东西老师傅们都说没得做来打击他吧?“你这么忙,就不要接了。”鹤琮说道:“朝廷玉作坊里的事儿重要。” “没事儿。最近朝廷下令少,我们也闲着。”雉珩笑道:“我一直以来都在玉作坊里做事,反而对自己家的五德坊毫无建树,这就当是我为家里做的一点点事儿吧。”说完就把锦盒拿了过去,“我这就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怎么仿制。”说完就跑了。 “雉珩......”鹤琮没有叫住他,这怎么办?他不想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接手唐夫人的生意,但他也不想打击弟弟的信心和为家的一片热心。 鹤琮一口气跑回五德坊,“文伯!你赶快去把昆叔他们叫来!”鹤琮一到五德坊就召集了文伯和一众老师傅。等人齐了他便急问道:“刚才那个碎了的玉葫芦你们再想想能不能重做一个?” “少东家,那个玉葫芦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有把握做。”昆叔说道:“为了唐家的声誉还不如不接。” 文伯也说道:“是啊,大少爷。我们五德坊做工是全杭州最好的,玉君德卖的是最上乘的玉器。如果这单生意不能顺利完成得到客人的满意,对我们会有影响。” “我又何尝不知道?”鹤琮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不要管这么多了,反正现在这单生意一定要做!” 昆叔和一众老师傅都面露难色,“少东家,那么您再把那些碎玉给我们看看吧。我们想想办法。”昆叔说道。 “这......”鹤琮皱着眉说道:“碎玉不能拿来,你们能不能凭借记忆重做一个?” “什么?少东家,没有碎玉我们怎么重做啊?”昆叔瞪大眼睛说道:“这件东西真的没法做呀。” 鹤琮也知道老师傅们为难,可是他不能让雉珩知道他不信任他。“总之碎玉是拿不过来了,你们就凭着自己的记忆先画一个样图出来给我看吧。”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鹤琮背着手在作坊的书房里踱来踱去,书案上几张样图都不一样,看来老师傅们都没有记全。当然这也不能怪那些老师傅们,才看了几眼而已怎么能要求他们完全记住?秦府已经派人送来了一块上好的黄玉,鹤琮已经无法拒绝。 秦夫人送来的黄玉真的是上上之品,如果雉珩做坏了就糟蹋了这块好料了。鹤琮不敢冒这个险,只好暂时瞒着雉珩说客人还没有把籽料送过来。鹤琮心烦得很就走出去,在作坊的敞院里散步。 鹤琮心里想着这件棘手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厨房,一抬头就看到贞儿坐在厨房的小院子里洗菜,而子刚则坐在一边陪着她说话。闲来无聊的子刚随手拿了一个白萝卜,用小刻刀在上面刻着什么。 “哥,你别拿萝卜玩了。快放下来嘛!”贞儿一边洗菜一边说道。 “急什么?你那一堆还没洗好呢,就让我刻着玩玩,当练练手。”子刚笑着说道。 贞儿侧过脸来看了看道:“你在刻什么?这么奇怪。” “奇怪?这你就不懂了吧?”子刚笑着说道:“这是暗八仙,上一次少东家带了一盒碎玉来,上面就有暗八仙。我记得我爹以前也作过类似的纹饰,也让我试着画过呢。不过少东家带来的那件器物的做工真的非常精细,我看我就算再练上三五年也达不到这个程度哦。” 鹤琮轻轻地走进他们兄妹二人,低头看了看子刚手里的萝卜。上面的暗八仙纹饰真的和碎玉上的很像,虽然有些不同但比那几个老师傅画的要接近多了。“子刚!” “啊?”子刚和贞儿被鹤琮吓了一跳,“少东家......我这就去干活。”子刚说道。 “不是!不是!”鹤琮摆摆手道:“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三回:对策 第四十三回:对策 进了书房之后鹤琮关上门,“子刚,你把刚才在萝卜上刻的暗八仙画下来。”鹤琮边说边铺纸,还亲自磨墨。 “少东家,这......”子刚有些奇怪,刚才鹤琮已经决定拒绝这单生意,怎么又要自己画下来呢?子刚接过鹤琮塞过来的毛笔愣了愣。 “别问这么多,快画!”鹤琮催促道。 子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按照鹤琮的吩咐以自己的记忆力画了下来。子刚对玉器的敏感程度是与生俱来的,但刚才匆匆一瞥仍然记不全。但幼年时他曾经看到自己的父亲陆宗南雕刻过暗八仙,所以有的地方他也借鉴了父亲的手法。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工夫,子刚放下了笔。“少东家......”他把画纸递给了鹤琮。 鹤琮拿着画纸反复端详,一遍又一遍。原本紧绷的面容渐渐松弛下来,还展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好!好!比原先的更好!”鹤琮把视线移向子刚,“陆子刚啊,陆子刚。你可真的是我的福星啊!”他放下画纸拍着子刚的肩膀道:“子刚,这次就靠你了。” “少东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子刚困惑地问道。 鹤琮取出秦府送来的那块上乘的黄玉,“看到了吗?这是秦府送来的。” 一看到黄玉子刚就猜到几分,“少东家,刚才的那个玉葫芦,您......” “唉~~”鹤琮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是没有办法,无奈之举啊!原本我还在为此担忧,可现在看到你绘的草图,我就知道这次我又能顺利过关!” “少东家,您是想让我来做这个玉葫芦?”子刚看着鹤琮问道。 “没错!非你莫属。”鹤琮肯定地说道。 “这可使不得,少东家。”子刚连连摆手说道:“作坊里这么多的老师傅,他们哪一个都比我强。论资排辈也轮不到我呀。” 鹤琮决心已定,“子刚,不要推托了。就当是帮帮我!” “少东家千万别这么说,您对我兄妹恩重如山,子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子刚说道:“少东家让我接,我就接!” “多谢!”鹤琮不由地作揖道谢,“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子刚应道。虽然他不知道鹤琮为什么要对这件事那么保密,但他还是遵照他的吩咐去做。 虽然子刚答应了下来,但是鹤琮还是不免有些担心。他知道这个物件背后的主人一定非富则贵,经不起一点点闪失。若不是雉珩任性地把碎玉拿走,他一定不会接这单生意。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可有了子刚这个选择似乎更加令人放心。雉珩和子刚无论从技法和手艺上来说都无懈可击,但灵气上雉珩难免缺少点灵气。不过换句话说,子刚毕竟年纪轻,把事情交给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以鹤琮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回到家鹤琮一如既往地谈笑风生,他不会让家人知道自己的担忧,他也不希望让这份担忧影响到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入夜,鹤琮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他不知道子刚现在在做什么,是否已经动手了呢? “相公。”绛雪拿着一件衣服走了进来,“今夜起风了,多加件衣服吧。” “多谢娘子。”鹤琮披上衣服后笑道:“真是暖到心里。” 绛雪坐了下来,“相公心里的烦恼可曾获解?” “烦恼?”鹤琮不由地怔了怔,“娘子何出此言?” “相公面上若无其事,可背过身去却难掩愁眉。”绛雪伸手握住丈夫的手,柔声道:“相公,我知道你肩上担了太多的责任。你是一家之主,你把一切都放在心里也是为了这个家。不过你我夫妻一场,有的事情在我面前就不要隐瞒。”绛雪柔情地看着鹤琮,“我是你的妻子,我也希望能为你分担。就算不能为你排忧解难,也能排解你的心情。” 鹤琮听了不由地心头一暖,他从十五岁开始支撑起这个家,母亲弟弟都知道他的委屈和压力。可这番话从绛雪口中柔声道出,却让鹤琮眼泛泪光。母亲和弟弟就算知道他的辛苦和压力,但却不会和他说这些话,他们素来知道鹤琮的个性,也不想去捅破,这能让鹤琮安心。所以这些年来鹤琮都是一个人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今晚听到绛雪的真情之言,顿时让他感觉到有个人在自己身边支持着自己。 “绛雪......”鹤琮感动地抱着妻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身边能有一个聆听的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让鹤琮感觉到不再是孤军奋斗。他向妻子叙述了秦夫人交托自己重制玉葫芦的事情,也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听了鹤琮的叙述不得不让绛雪对他的敬意又深一层,丈夫无时无刻都在为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着想。鹤琮心思缜密,他已经洞察到这件事背后定有一个大人物,这件事若是处理好了无非是唐家平步青云的机会。可鹤琮却是淡薄名利只求安稳,若以一个年轻人的雄心壮志来说鹤琮可以选择铤而走险,一朝成名。他选择放弃是为了整个唐家,现在他被迫接下生意也是不想去打击弟弟的信心,又要安定偌大一个家族又要维护弟弟的自信,他真的想得太多做的太多。 “相公......”绛雪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支持鹤琮,她伸手拉着鹤琮道:“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已经让人备下热水,给你解乏。” 雉珩对着一堆碎玉反复考量,如何按原样重制呢?他拿出了纸笔将暗八仙的一一画了下来。要重制并不是很难,但要怎么样才能做的一模一样呢?碎玉并不全,拼组起来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玉葫芦,所以雉珩无法看到它原先的样子。 “干什么呢?脸憋得通红。”果儿端着夜宵走了进来。 “干什么?自然是干男人的事情!”雉珩坏坏地一笑,“大哥为了这堆碎玉犯愁,我当然要使出浑身本领来帮他喽!” 果儿把宵夜放在桌上道:“夫人见你屋里还亮着灯,知道你还没睡。就让我拿些点心来。” 雉珩拿起一块碎玉仔细地端详,“放着吧,我一会儿吃。” “你快给我过来吃!”果儿把雉珩揪到桌边,“你不吃完我可不能回去睡觉。” “咦?那我就更不能吃了,好让你多陪我一会儿。”雉珩嘿嘿笑道。 果儿把一碟糕点放在雉珩面前,“一盏茶的工夫,全吃掉。”雉珩微微一笑拿起一块吃了起来。果儿走到那堆碎玉前,道:“哟,都碎成这样啦?还修什么?不如重新买一个。” “是啊。所以我正在想怎么重做。”雉珩拿着糕点走了过来,“不过碎玉不全,都拼不起来。有难度!” “为什么不给昆叔他们做呢?”果儿问道。 “这件器物一看就知道是来头不小。昆叔虽然经验丰富,但毕竟见不了什么大世面。哪儿像我,现在在朝廷的玉作坊里当差,见到的都是进贡的重器。”雉珩显得颇为骄傲。 果儿瞥了他一眼,道:“没有昆叔教你,你怎么能进朝廷的制玉所?你呀,别一朝得知就目中无人了!” “是!是!”雉珩笑道:“刚才是我不对,昆叔他们都是老手,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唐雉珩。不过论到我这一辈的工匠......”雉珩看着果儿道:“不是我自夸,我也算是首屈一指了!”说完还竖起了大拇指。 “你呀,越来越骄傲了。这可要不得!”果儿似劝非劝地说道:“据我所知在玉君德就有一个人能和你平起平坐。” 雉珩一听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点心也不吃了,坐回书桌开始画早图。“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不就是陆子刚吗?没错,他的确是有些本事,也很聪明。但做事并不是全靠小聪明,我是科班出生,底子比他扎实得多。我现在也不与他计较,今后大家就知道到底是谁技高一筹。” 果儿听了感觉到雉珩对子刚的敌意,雉珩含金钥匙出生从小就被人捧在天上,家里的一切又都有兄长顶着,面前的每一条路都由鹤琮为他铺陈好,顺顺利利从来没有受到过挫折。自从进了朝廷的制玉作坊,众人对他有心或无心的追捧令他慢慢孤傲起来。子刚的出现无疑是对他最大的威胁。“你这么骄傲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吃苦头!”果儿不想看到他这般骄傲。 “你也不信我,太令我失望了!”雉珩有些生气了,“很晚了,你回去睡吧。不要打扰我!” “哼!懒得理你!”果儿也嗔怒了,连杯碟都不收拾就转身离开。 雉珩看到果儿快步离开,心里憋着一口气。陆子刚,这个个给了自己莫名的压力。看看手里的这堆碎玉,自己为什么执意要重做?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比陆子刚差!雉珩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地复制这件重器,给自己争口气!也要让果儿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强的! 子刚咬着笔杆子拖着脑袋对着画纸发呆,他已经把自己能记得的所有图像都画了下来,但如同雉珩一样,他无法看到器物原先的样子。子时已经过了,他起身换了一支蜡烛。 “哥,还没有睡吗?”贞儿轻轻推开门朝里面张望,看到子刚还没睡就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没睡?”子刚见贞儿披着一件衣服手里拿着烛台站在面前。“穿这么少,小心着凉!”他忙从床上拿了一件小袄给贞儿披上。 贞儿揉了揉眼睛道:“我已经睡了,刚才醒了一下,却看到你这里还亮着灯。”她看了看桌上的画纸,“还没有画好吗?” “是啊。碎玉不全,有些地方无法填补。”子刚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 “可是刚才你拿着萝卜雕刻的时候却下刀毫不犹豫。”贞儿困惑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全部记得呢。” 子刚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他想把鹤琮与他之间的事情说出来,可自己又答应了鹤琮不说。刚才是信手拈来随意雕刻,凭借自己的记忆和想象他很快就在萝卜上完成了整个暗八仙的雕刻。可现在他知道事情关系重大,不敢随意加入自己的想象。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唐鹤琮,子刚不敢轻率。 “可是我觉得刚才你所刻的很好看啊!”贞儿说道:“干嘛要依样画葫芦呢?” “依样画葫芦?”这句话似乎点醒了子刚,“对呀。我为什么要依样画葫芦呢?为什么要照搬原样呢?反正都是暗八仙,怎么刻都是暗八仙!”子刚豁然开朗起来。他握住贞儿的手笑道:“我的好贞儿,谢谢你呀!又帮哥哥解了大惑!” 贞儿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看到子刚如此开心便知道他已经有了打算。“解了惑就好!你赶快上床睡觉吧。明天一早还要早起伺候少东家外出呢。!” “行啦!知道了!”子刚推着贞儿出门,“你也早点回去睡。我一会儿就睡了。”贞儿回房之后子刚便把刚才那张画纸揉了起来扔到一边,然后又铺上一张白纸画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子刚推来房门伸了个懒腰,浑身的筋骨都松弛了下来。一睁开眼就看到贞儿站在自己面前,她鼓着小嘴略显娇嗔地说道:“看你的眼睛,昨天一定做到很晚!” “嘿嘿,心里有了主意自然要尽快画下来喽!”子刚笑道:“我已经全部画好了。” “给我看看!”贞儿伸出手来道。 子刚轻轻地拍了一下贞儿的手心,“不给!到器物成形的时候,你自然看得到。这会儿呢,你快给我去烙几个饼,我吃了就陪少东出去啦!” 吃过早饭后不多久,唐鹤琮就到了玉君德。他约了一个玉石商人看一块上好的玉料。不过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是叫上了子刚同往。 二人早早地出了城,走了大约五里路才到了一个小村落。村子前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子,“敢问两位可是唐家的人?” “在下唐鹤琮。”鹤琮说道。 瘦高男子打量了一下鹤琮和子刚,道:“请二位随我来。”说完就转身朝村子里面走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四回:初见端倪 鹤琮和子刚跟着瘦高男人进了村子,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的一间小木屋前。瘦高男子停了下来,“你们在这里等着。”然后就进屋把门带上。 “少东家,这是......”子刚觉得有些奇怪,刚想问就看到鹤琮摆了摆手。 这时候瘦高男子走了出来,“进来吧。” 鹤琮走在前面,子刚则紧紧跟在他身后。屋子里很昏暗,经过堂屋来到内室。一个山羊胡须的男人坐在八仙桌前面,桌上摆放着一个木头盒子。 “这位就是唐少爷吧?”山羊胡子问道。 “别问这么多,东西带了吗?”鹤琮没有正面回答山羊胡子的问题。 山羊胡子拍了拍木头盒子道:“就在这里。”说着就打开了盒子。一块晶莹剔透的上等黄玉呈现在眼前。 子刚见了顿时想到秦夫人送来的那块进贡的黄玉,这块玉和那块玉一样都属于上乘之品,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到的货色。这种玉大多进贡给朝廷,很少流落民间。“真是块好玉啊!”子刚不由地赞叹道。 鹤琮伸手摸了摸玉质,细滑温润。他转头问子刚道:“你也觉得好?” “嗯!难得找到的好玉。”子刚应道。 “和秦夫人的那块相比呢?”鹤琮又问道。 “嗯......都是属于上乘之品。”子刚回答道。 “好!”鹤琮对山羊胡子道:“这里是三千两银票。你点算清楚。” 山羊胡子拿起来数了数道:“唐少爷好爽快!我就喜欢跟你们这样的人做生意。”说完就把盒子盖上推向鹤琮。 鹤琮并没有说什么,抱起盒子对子刚说道:“子刚,我们走吧。” 二人走出屋子走出小村庄,子刚这才问道:“少东家,您买这块玉做什么?三千两银子,似乎贵了点。” “时间仓促,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其他的渠道能找到这么好的籽料。”鹤琮说道。 子刚抱着盒子问道:“不过您为何要花大价钱买这个呢?看样子这块玉有些来路不正。” “没错,这是他们去昆仑山那里偷来的进贡籽料。”鹤琮说道:“雉珩已经催了我多次。秦夫人给的籽料已经给了你,如果再不找一块送去给雉珩,他一定会起疑心。” 子刚不由地摇了摇头,“少东家,您为二少爷做得太多了。您处处为他着想,处处以他的前途为先。二少爷有您这个大哥真的是他的好福气。” 鹤琮笑了笑道:“雉珩从小到大都没有经过太大的风浪和挫折,我能为他做的一定会尽力而为。”他看了一眼子刚,笑道:“你不也是有福之人?你妹妹贞儿对你也是关怀备至,处处照顾周到。” 子刚听了微微点头,真心说道:“贞儿对我的确很好,我也很感激她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子刚心道:贞儿虽然不是我亲妹妹,但我已经将她视同自己的妹妹一样。将来若是有朝一日我功成名就,一定要给贞儿找一个好归宿。 两人边走边聊,回到五德坊后鹤琮关照道:“子刚,你千万要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特别是雉珩。” 子刚懂得鹤琮的担心,说道:“我知道,少东家放心。” 鹤琮走近子刚,附耳说道:“那个玉葫芦你上些心,时间紧迫,一定要如期交货。” “我一定会尽力。”子刚应道。 鹤琮捧着木盒回到家,谎称是秦夫人派人送来的玉石籽料。雉珩看到这块籽料不由地啧啧称奇,小心翼翼地捧回去动手开工。 玉石籽料非常名贵,雉珩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生意。再看那碓碎玉上的刻工精细,更能肯定这玉葫芦的主人非同一般。 唐夫人知道雉珩要为鹤琮做一件要紧的东西,于是派果儿去照看雉珩不让他熬夜操劳。前一日果儿因为雉珩的傲慢两人闹得不开心,所以就算奉命前来服侍也是绷着脸。 “刚沏好的茶,趁热喝!”果儿把茶搁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驻步!”雉珩叫住了果儿。 “还有什么事?”果儿没好气儿地问道。 雉珩走了过来笑着问道:“怎么?还在生气啊?”果儿瞥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雉珩笑道:“昨儿晚上我琢磨不出图样所以有些心急,火气也大了点儿。你别生气啦。” 果儿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还有事儿,你话说完了吧?”说完又要拔腿走。 “等等!”雉珩拉着果儿的手不让她走,“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是不是还在生气?” “是啊!你好烦呐!”果儿不耐烦地说道。 雉珩听了反而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所以我买了东西来赔罪啦。”说完就从口袋里摸出桂花糖,“我特意去买的。当是赔罪了。快吃吧。” “不吃!”果儿不去接桂花糖。 “吃吧!”雉珩纠缠道:“你不吃我可不安心呢。” 果儿瞪了她一眼道:“那你说昨晚我说的话错了没有?我劝你的话错了没有?” “没有!没有!都是对的!”雉珩这时候都顺着果儿,“是我不对,我太骄傲了。你劝我的话都没有错。” 听到雉珩的道歉果儿才消了些气,她看着雉珩问道:“真的知错了?” “嗯!知错了。”雉珩再次捧上桂花糖,“这回可以吃了吧?” “这还差不多。”果儿这才露出了笑容,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糖放进嘴里,“好甜!桂花好香啊。” 雉珩也拿了一颗放进嘴里,“那是当然啦!这可是杭州最有名的芸芝轩的糖糕呢。” “对了,你的图样画成了吗?”果儿见他肯求饶就知道他一定是解决了烦心事。 雉珩将图纸拿出来说道:“凭我的聪明才智当然完成啦!” “你又来了!”果儿撅了撅嘴然后拿过图纸来看,“咦?似模似样的。和碎片上的图很像。” “那是当然!我研究了很久呢!”雉珩得意地说道:“我一直画到今天清晨呢,这是最好的一张了。你觉得怎么样?” “嗯!好!”果儿点头道:“难怪你心情这么好,还买糖来给我。” 雉珩喝了口茶然后又吃了一块桂花糖,然后拍去手上的糖屑,“好啦。我要开始动手了。你吩咐下去,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贞儿在作坊里面没有找到哥哥子刚,于是去他房里找。推门进屋就看到子刚正闭着眼睛安静地坐在那里,他的面前摆放着那块尚未雕琢过的黄玉。“哥......”贞儿轻轻地唤了一声,可是子刚却动也不动还是坐在那里闭着眼睛。贞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只见子刚紧闭双目正对着那块黄玉,“哥......你......” 子刚突然睁开眼睛,抱起黄玉就坐到砣机前开始磨玉。适才他闭目成图,尚未动手就将成品细细揣摩,从想象中看到籽料经过雕琢后的模样。所谓胸有成竹,下手的时候刀刀精准,步步能料。 贞儿一见就知道子刚这会儿不会轻易开口说话,也不会见人。于是便退了出去泡上一壶茶水放在砣机边,然后就离开了。 两天一夜,子刚没有出门一步,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贞儿每天给子刚送水送饭,就看到他一会儿用砣机琢磨一会儿用鲨鱼齿刻刀雕琢,她也没有同子刚说话,只是将茶饭放在桌上,傍晚时分就进来拿走碗碟。半夜贞儿也会比平日多起几次,打着灯笼去子刚房门口看看哥哥是否已经休息。 第三天早上,贞儿前去收拾昨夜送去的点心碟子。刚进门就看到子刚在砣机前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总算初见端倪啦!”子刚终于露出了笑容。 听到子刚开口说话贞儿才问道:“你终于开口了,完成了吗?” 子刚转过头看看她笑道:“还没有,不过就差细琢和最后的打磨了。我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刚烙的饼,快吃吧。”贞儿把热腾腾的烙饼端了上来。 “太好了!”子刚刚伸手却被贞儿重重地拍了一下,“做什么?不让我吃?” “洗手!”贞儿把子刚推到水盆边把他的手按在水里面,“在砣机上做了这么久,一手的碎末!洗洗干净!” 子刚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乖乖地洗好手,他拿起烙饼吃得很香。“这几日辛苦你了。又送茶又送饭的。” “这没什么,我知道你做起事来就不知茶饭。”贞儿一边替子刚收拾屋子一边说道。 “那么深夜几次打着灯笼来我窗前又是为了什么?”子刚看着贞儿笑问道。 贞儿突然脸上一红,立刻转过身去。“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休息罢了。你看你,眼圈儿都黑了。丑死了!” “这件器物现在是少东家最为上心的事情了,我当然要全力以赴啦。”子刚很快就吃完两块烙饼。“现在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总算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接着又拿起一块烙饼。 贞儿一边替子刚铺被褥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想报少东家的知遇之恩,但你也要顾着自己得身体才是啊。没日没夜地做事,都瘦了一圈儿了。” 子刚三口两口吃完了第三个烙饼,然后擦了擦手道:“你也说少东家对我有知遇之恩,爹生前就嘱咐我,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子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贞儿拽着拉到床边,“你现在也吃饱了,赶快给我睡觉去!” “我还没......” “等你醒了再说!”贞儿由不得子刚说话,“你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了,现在就是个鬼样子!快睡一觉,恢复人形了再说!” 子刚的确也很累了,听到这番话不由地笑了。“小管家婆!行啦,我睡觉就是了。”说着就脱了外衣,床上的被褥贞儿已经铺好,“贞儿......”子刚坐在床上看着正在放床帘子的贞儿。 “嗯?什么事?”贞儿看着子刚,等着他下一句话。 “有你真好!”子刚突然发出这句话。这无非是因为贞儿的细微照顾和想到鹤琮评断贞儿的那番话才有感而发。 贞儿一听却不知为何心跳加速起来,“有人给你斟茶递水、洗衣做饭,你当然好啦。”贞儿故作镇定地说道:“快睡吧。等睡醒了在做事情。”说着就把床帘子放了下来掖好,然后退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三天了,子刚那里没有任何消息就连雉珩那边也没有消息。鹤琮有些担心,虽然说离交货之日还有些时日,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子刚那边他不想去催促,更加不想打扰他的思绪。雉珩那边他也不想去过问,以免让雉珩感到压力。鹤琮不想让家人看到自己担心只能在玉君德里面徘徊等待。 “大少爷!大少爷!”姚管家急匆匆地跑到玉君德,“赶快回去吧!” “怎么了?我娘又不舒服了吗?”鹤琮忙问道。 “不是!”姚管家说道:“少奶奶不舒服,夫人命我前来请少爷回去。” “绛雪不舒服?”鹤琮听了拔腿就往家跑去。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四十六回:二选一 “哐当哐当”的声音从宫殿里传来,小太监们面露慌色。天下的主人嘉靖皇帝正在大殿内大发脾气,司礼监太监冯保立刻找人去宣首辅大人。 严嵩匆匆赶到宫里暂时不敢进去见皇帝,他拉着冯保问道:“万岁怎么会发脾气?” “还不是那个玉葫芦?”冯保说道:“适才万岁想起了那个玉葫芦,询问之下得知尚未修补好就发脾气了。” 严嵩在问明了情况之后才跨进了大殿。“臣严嵩,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来得正好!朕的玉葫芦呢?”嘉靖皇帝大声质问道:“朕将玉葫芦交由你修复,可现在影子呢?过几日便是神君诞日,朕要用这玉葫芦供奉!你若不能准时交给朕,坏了朕的大事,一定唯你是问!” “万岁息怒!”严嵩不紧不慢地说道:“那玉葫芦法器已经交由犬儿世藩送去杭州找名匠修复,不日就能送回。一定不会误了万岁的大事!” 听到这里嘉靖皇帝才稍稍安静下来,他打开御案上的一个小盒子,拿出一颗药丸服下。“好!你告诉你儿子,让他速速办妥此事!若能成功修复,朕重重有赏!” 严嵩从皇宫出来,不由地捏了把汗。他立刻派人去杭州催促严世藩,命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如期把玉葫芦送到京城。严世藩接到父亲的书信慌慌张张地找到赵文华。 “文华,你赶快想想办法!”严世藩焦急地说道:“万岁发怒了,如果到了日子交不出玉葫芦,万岁一定会降罪于我们。” 赵文华从容地说道:“义兄放心,我想这几日定会有结果。” “你找的那个唐鹤琮到底可不可靠?”严世藩质疑道:“都这么久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义兄,你不要着急。”赵文华说道:“明日我就去问问。” 第二日赵文华就带着礼品去了唐府。见了鹤琮便笑着作揖道:“唐兄,恭喜恭喜!” 鹤琮还礼,笑道:“赵兄有礼!” 赵文华笑着说道:“在下得知唐兄的夫人梦熊有兆,特备薄礼前来道贺!” “赵兄客气了!”鹤琮也不知道赵文华从何处得知绛雪有喜,不过人家前来道贺总要表示感谢。 两人坐下后赵文华便道:“这几日忙着公务,都没有找唐兄叙旧。唐兄近来如何?玉君德的生意可好?” “托赵兄的福,生意尚可。”唐鹤琮说道:“原本也想闲来邀上赵兄逛逛杭州城,尽尽地主之谊。不过近日有些事儿拌住了,改日一定与赵兄踏青一番。” “哈哈,唐兄由此心,赵某就已经颇为欣慰啦!”赵文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知是何事拌住了?唐兄大可说来听听,看看赵某能否帮上忙。” “赵兄有心。”鹤琮拱手道:“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不劳赵兄大驾啦。” “那就好,那就好。”赵文华说道:“赵某与唐兄颇为投缘,如有用得着赵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文华就说有公务在身告辞了。鹤琮让普亮送赵文华出去,赵文华背着手慢慢往外走,他松了口气,他相信他要唐鹤琮办的事情已然成功,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经过花园,赵文华看到几个侍女捧着花花草草走过,领头的那个颇为熟悉。仔细看看正是那日唐鹤琮成亲之时见到的那个侍女,那日她身着丝绸美艳动人,现在虽然穿着朴素了些,却也盖不了她的风华绝代。眼看着她们由远及近从身边经过。 “果儿姐姐,这是哪儿去?”普亮见了便打起了招呼。 “大少爷说要给少奶奶院儿里换上清新淡雅的花儿,这不是刚买来的花草吗?”果儿不停步地回答道。 普亮让开让果儿先走,然后对赵文华道:“赵大人,这便请。” “果儿?刚才那位姑娘的芳名吗?”赵文华问道。 “是啊。”普亮应道。 “她真的是你们府上的丫鬟?我看着怎么倒像是小姐。”赵文华笑着说道。 普亮引着赵文华往前走,“大人说笑了。不过这位果儿姑娘倒是有几分不同于普通女子的地方。否则我家二少爷也不会对她极好。” “哦?雉珩对她很好吗?”赵文华问道。 “是啊!这是全府都知道的事儿。”普亮说道:“果儿姑娘十五岁上下到咱们这儿,那时候二少爷就对她另眼相看。我看呐,将来她肯定会让二少爷收房。” “收房?唉~~”赵文华摇着扇子叹道:“可惜了啊。” 走到门房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年轻人捧着一个锦盒等在门口,普亮见了便道:“咦?陆子刚,你来找大少爷吗?” 子刚点头道:“是啊。少东家交待的活儿做完了,拿过来给少东家看看。” 普亮对着赵文华道:“赵大人,您走好。” “嗯。”赵文华看了看陆子刚,他突然想起在裕王世子满月酒的时候景王曾经向他问起过这个名字。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身粗布毫不起眼,不知道是不是景王殿下问起得那个人。 “子刚,大少爷让您进去呢。”姚管家过来引着他进去了。 赵文华问普亮道:“这人是谁?” “他是五德坊的玉匠,才来了没多久。不过可是我们大少爷从江苏请来的。”普亮替赵文华压了轿道:“大人,请。” 鹤琮在书房里接见了子刚,“子刚,怎么样?完成了吗?” “已经做好,不过不知道是否合少东家的心意。”子刚打开了锦盒。 鹤琮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个巴掌大的玉葫芦,黄玉特有的温润是这个玉葫芦透着柔和的光泽,葫芦的弧度自然大方,上面的暗八仙图案看起来是一气呵成。不过这些图案似乎与原本的图案有所不同,但相比之下鹤琮似乎更喜欢子刚这一件。但是秦夫人是要修复,既然说是修复自然是要以原样为本,子刚是记不清图案还是...... “少东家,您看这......”子刚探问道:“成不成?” “成!”鹤琮笑道:“我觉得比原先那件更好!不过......”他把玉葫芦放回锦盒道:“相信那主人也不会记得太细。” 子刚对这个玉葫芦除了图案的位置外造型几乎都是自己构造的,“少东家,我按照自己的意思做了些改动,是不是......是不是不妥?” 鹤琮笑道:“不要紧,我送去看看。这几日你也辛苦了,看你的脸色憔悴了不少。现在赶快回去歇着吧。” “是。”子刚退了出来。 子刚走了之后鹤琮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表露出担心。光看两件器物显然子刚的更好,不过玉葫芦的主人到底是喜欢更好的新物还是钟情于旧物就很难说了。他将玉葫芦收了起来。 晚上用过晚饭后雉珩笑眯眯地拉着鹤琮到了自己的制玉房,这里是雉珩专门做玉的地方。“哥,你看看!”雉珩兴冲冲地捧着刚做好的玉葫芦给鹤琮看,“做好了,你看如何?” 鹤琮接过来一看,果然做工巧妙。在大致的器形和做工上和子刚的不相上下,不过细暗八仙的图案有着模仿的痕迹,流线有些生硬。可见他是完全按照碎玉的图案仿制的。 “好!很好!”鹤琮说道:“你的手艺长进多了。” “真的吗?”雉珩兴奋地问道:“可以送去给客人吗?” “可以!当然可以!”鹤琮说道:“相信客人会喜欢。” 雉珩舒了口气,“那就好。大哥,能帮你我真的很高兴!这算是我为唐家做的事情吗?” “算!当然算!”鹤琮排着雉珩的肩膀说道:“一直以来你都是在为唐家做事。” “大哥,你知道吗?自从我到了朝廷的制玉坊后我就觉得对唐家毫无功绩。”雉珩愧疚地说道:“我做的玉器不会放在玉君德,这让我很内疚。” 鹤琮安慰道:“雉珩,别这么说。你在朝廷里创出自己的名号就是为了唐家。不要觉得不在五德坊做事就是对家里没有功绩。如果爹看到你现在的成就一定会很高兴。” “哥......”雉珩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栽培。能有你这个哥哥是我的幸运。” “傻瓜!我是你大哥嘛!”鹤琮拍了拍雉珩,然后拿起玉葫芦道:“我现在把它带走。明天就会送去给秦夫人。” 就要去秦夫人那里了,鹤琮面对着两个相似的玉葫芦有些为难。到底是送哪一件去呢?他几次拿起两件玉器反复细看,可还是拿不定主意。 “大少爷,车已经备好了。”普亮提醒道。 “知道了。”鹤琮知道自己要做最后的决定...... “唐公子,很高兴你能如期而来。”秦夫人一出来就笑着说道。 鹤琮作揖道:“秦夫人!” 秦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锦盒。“唐公子,我托您的事是不是有结果了?” 鹤琮转身将锦盒交给丫鬟,道:“请秦夫人过目。” 丫鬟将锦盒送到秦夫人面前,秦夫人打开锦盒拿起玉葫芦,“果然精致!唐公子,我就知道找对人了。”秦夫人似乎对玉葫芦很满意。 “夫人您满意就好。”鹤琮站起来说道:“在下现在还有事,先告辞了。” 秦夫人把玉葫芦放回锦盒,道:“唐公子您帮了我大忙,不如留下来让我好好谢谢你。” “多谢秦夫人的美意。”鹤琮谢道:“五德坊既然打开门做生意就应该尽力为客人效劳。夫人不必言谢。”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了。”秦夫人笑道:“酬劳我稍候派人送去府上。” 鹤琮离开秦府后还是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道: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不要再去想太多了。 赵文华拿着玉葫芦反复端详,“果然精致无比。”他将玉葫芦放回锦盒,问道:“那原来的碎玉呢?”秦夫人命人将鹤琮送回来的碎玉拿来,赵文华打开拿起碎片看了一眼,笑道:“唐鹤琮的胆子挺大啊。”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秦夫人紧张地问道。 赵文华摆摆手道:“玉葫芦的器形和图案的位置都对,但就是图案和原先的不一样。” “不一样?”秦夫人将玉葫芦拿过来仔细地和碎玉上的对比,“似乎是有些不一样。赵大人,我当时没有发现,我......” “不要紧。”赵文华似乎不在乎这些,他将玉葫芦装回锦盒拿走了,放下了一大笔酬金。 子刚回到五德坊,做完了鹤琮交待的事情他很轻松。而且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个挑战,但是否能得到物主的肯定还是一个未知之数。他想好好睡上一觉,贞儿正在为他铺床。 “哥,你......”贞儿欲言又止,她把床铺好后看着子刚问道:“你这次留名了吗?” 子刚脱去外衣钻进被窝,冲着贞儿微微一笑,道:“爹的遗言,我当然要照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