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有美人》 第1章 [gl百合] 《江山有美人gl》作者:有娴钱【完结+番外】 文案: 主cp:女扮男装腹黑太子x口蜜腹剑白莲贵妃(相杀相爱) 副cp:正直孤傲女将军x温柔钓系女医师(双向暗恋) 姜国太子姜昭,性情温润,德才兼备,但皇后早逝,朝堂势弱,成了皇帝手中铲除世家的一柄利剑。 姜昭表面扮好一个合格太子,背地却慢慢收拢人心,给平民官员画饼、pua贵族大臣、把十三皇子裤衩子都坑没了,还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 只是……十三皇子他是有人罩的呀! 那人还是皇帝新迎进宫的贵妃娘娘,姜国才女,聪慧机敏,自然不会让自己大侄子白白被姜昭坑去。 立即跑到皇帝面前装可怜,一笑二柔三落泪,哄得皇帝飘飘然。 拿回大侄子该有的功劳后,她功成身退。 目睹全程的姜昭:…… 该说不说,这贵妃是有些东西的。 姜昭起了坏心思,想把贵妃拉上自己的贼船。 贵妃表面:“能帮到太子殿下,是婉兮的荣幸。” 背地却一脚把姜昭踹沟里。 姜昭:谢婉兮,好样的,你等着! 二人就此开启了今天你暗杀我,明天我静静等你被毒杀的幸福生活(bushi) 明明只是单纯地明坑暗害,怎么两人却越来越惺惺相惜? 姜昭怀疑,姜昭不解,姜昭坚定一切只是错觉。 对,错觉。 面对忽远忽近,反复横跳的姜昭。 谢婉兮:董姐姐医术不错,脑疾也能治。 ——————主线文案———— 姜昭承认自己是个没人性的黑心肝……在遇到谢婉兮之前。 谢婉兮这人,表面看着柔弱乖顺,背地里却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毫不顾忌礼义廉耻,姜昭被她坑惨了,咬牙切齿恨恨道: “真是蛇蝎心肠的女人。” 谢婉兮回敬:“阴险狡诈的男人。” 这对姜昭毫无杀伤力,因为她根本不是男人。 一次意外,谢婉兮发现了她女人的身份,姜昭以为她要宣扬出去,借机将她这个太子拉下马。 但谢婉兮只是愣愣看着,突然笑出了声。 原来女子也可不依附于人,走到权力的中心。 食用指南: 1、感情线前疏后密(老皇帝没了,婉兮不是贵妃之后,才明确互相喜欢。这里慎重说明,不要撬老爹墙角(哪怕他与墙角没有夫妻之实,更没有爱情)!!!咱们要坚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做有理想、有信念的新时代好青年!) 2、偏群像; 3、相杀相爱,前期她们真的想要对方死; 4、主角俩都有点坏; 5、架空历史,私设如山(加大加粗加颜色!!)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女扮男装 朝堂 成长 权谋 主角视角姜昭互动视角谢婉兮配角风栖野董佩兰祁任 其它:he,相爱相杀,双强 一句话简介:江山是我的,贵妃也是 立意:坦途是自己争取来的 第1章 太子殿下 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姜国,光启二十四年,凌安王狼子野心,起兵谋反。 皇帝亲率大军平定内乱,九战九捷。开宫设宴,席间觥筹交错,鼓乐齐鸣,正是春风得意。 而皇宫另一角,痛苦的惨叫刺破夜空,皇后临盆产子,过程并不顺利。 屋内烛火通明,房外亲卫严阵以待,宫女太监进进出出,清水端进,红水抬出。 这是皇后所生的第一个孩子,在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谨慎小心,唯恐出现什么意外。 皇后兄长,镇南王世子风文州,中途从宫宴离开到此等候,听着妹妹的惨叫,只觉十分揪心。 风文州焦急渡步,妹妹之前修书一封,说后宫之中,有人心怀不轨,恐趁其生子之时,害其性命,叫父兄二人,务必带着一名信得过的医师前来护佑,以备不时之需。 父亲在宫宴接受封赏,抽不开身,只得他带人前来。 不知多久过去,一声婴儿啼哭传来,风文州一喜,生了! 但男女毕竟有别,虽然激动,他也没有贸然上前,正想问孩子情况,却听里面稳婆嚎叫一声: “不得了啦,贵人难产崩漏了!” 心中一紧,风文州慌了起来,妇人产子九死一生,但妹妹平日勤于锻炼,身体比一般妇人要好,怎也会如此?! 里面手忙脚乱一阵,一个婢女小跑到风文州身边,“风世子,皇后娘娘叫您进去。” 风文州赶紧跨步进去,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铺面而来,但床榻之上,已被收拾干净,没有血腥晦物。 即便是面对家人,皇后也不得失仪。 见妹妹面色苍白如纸,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风文州知道,妹妹已经撑不了多久,叫他进来,怕是要交代临终事的。 不敢耽搁,风文州几步到了妹妹床前。 皇后无力地抬眼看他,此时她已经没了气力,风文州凑近,才勉强听到她的声音:“孩子,孩子……” 风文州往身后看去,刚出生的孩子在一个婢女怀中嚎啕哭着,他去抱过孩子,放到妹妹眼前,“孩子在这,看这哭腔,好有气力,健康得很。” 但皇后并未看她一眼,只是紧紧盯着风文州,“你,对外称她……为皇子,以男儿……身份示人!” 风文州一顿,看向妹妹,此时她已经快不行了,但还是强撑着口气,把最后的话说完: “助她登…登…基……” 说完,彻底没了生息,风文州眼眶欲裂,“妹妹!妹妹!” 镇南王风家,一生只娶一人为妻,因而不如其他世家人丁兴旺,到了他们这辈,只有他和妹妹两个孩子,二人自小感情深厚,如今妹妹却先他一步去了,这让他如何不痛?! 但死者已逝,风文州抹掉眼眶中的泪,冷眼扫向房内的稳婆、婢女:“皇后诞下龙子,为皇室延绵子嗣,劳苦功高,你们在外也有父母家人。” “知道该如何做吧?” 稳婆、婢女齐齐下跪,战战兢兢:“奴婢知道,望世子开恩。” “来人!”风文州突然出声,外面的亲卫齐齐涌入,“这些奴婢护主不利,全部给我拖出去处死!” “世子饶命!”稳婆、婢女不断求饶,但风文州不为所动。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冷静过后,风文州叫来随行医师,查看刚才皇后所用的药物。 妹妹曾言,后宫之中,有人心怀不轨,欲害其性命,她身体强健,风文州不信,生个孩子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妹妹叫自己带一名医师前来,必是宫中御医不可信。 果然,医师不一会就从药渣里拿出一味药草,“世子,皇后之死,必是有人谋害。” “此药名为落薇,有活血化瘀之效,寻常人吃了没事,但若是给生产妇人服用,就会崩漏,危及性命。” 风文州沉眸盯着那味药草。 “皇上驾到!”突然,一道尖刺的通报声传来。 皇帝在宴席中,喝得正开怀,却听婢女来报,说是皇后薨了,这才急急赶来后宫。 皇后之父镇南王也紧随其后。 没管地上跪着的镇南王世子,皇帝急步跨到皇后床边,此时皇后面白如纸,双目紧闭,显然已经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稳婆、婢女呢?你们是如何照顾皇后的?!”皇帝震怒,在场所有人齐齐跪下,噤若寒蝉。 只有新生婴儿不知情势,放声啼哭。 镇南王世子跪步向前,禀告道:“望陛下恕罪,服侍皇后的奴婢都被臣处置了。” 皇帝威严的目光射过来,“处置了?” 风文州身子压得越发低,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不知妹妹为何要让他们隐瞒孩子性别,还要助她登基,若被发现,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但妹妹自小机敏聪慧,极有谋略,风文州向来不如她,她也断然不会不顾风家满门,这么做,必然另有一番深意。 “回陛下,臣在皇后所用药物中,发现一名为‘落薇’的草药,正是它害得臣妹……皇后身死,臣一时气愤,才……” 皇帝冷静下来,“你是说,有人在皇后药里动手脚?” “千真万确,有人想要谋害皇后,还有刚出生的皇子,还请陛下明察!” “明察?”皇帝重复这两个字,突然发怒道:“人都被你杀了,让朕怎么明察?!” 风文州压低身子,“陛下恕罪,臣也是气极了,才失了分寸……” 一旁一直沉默的镇南王也开口道:“陛下,犬子性格一向鲁莽刚直,但是绝无坏心,还请陛下开恩!” “罢了罢了。”皇帝忍下心中的怒火。 镇南王父子参与平叛凌安王有功,才受了封赏,皇后又是镇南王家唯一的女儿,如今在宫中被人害死,他们不朝他发难就已是不错了。 第2章 “皇后生下的是皇子?”皇帝问道。 风文州怀中抱着孩子,回答道:“回陛下,确实是皇子,殿下啼声洪亮,看着倒是健康。” “抱过来给朕看看。” 风文州低着身,将包好的孩子抱到皇帝身边,皇帝侧眼看过去。 刚出生的孩子,身上皱皱巴巴,十分难看,还啼哭不止,声音尖锐。 皇帝微微皱眉,移开目光,“来人,带皇子下去好生照顾。” “陛下请等一下。”风文州又跪了下去。 “怎么?” “臣想带殿下回交州。” 交州,是镇南王的封地。 “你说什么?”皇帝的怒火又被挑起,“你要带朕的皇子去交州?!” 风文州身子压得更低,但声音却很坚定,“对。” 在皇帝真正发火前,风文州赶忙道:“臣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皇帝怒极反笑,语气危险:“那你说说是什么个,不得已呀?” 风文州垂着眼,咽了口口水,压下心中的恐惧,答道: “臣一家,远离皇都,按照祖令,无诏不得入京,而今臣妹刚被奸人所害,凌安王之乱刚定,陛下日理万机,无暇顾及后宫琐事,留皇子一人,无依无靠,臣实在不放心。”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有理有据。 皇帝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镇南王。 风文州给了父亲一个眼神,镇南王垂眼,虽不知儿子要做什么,但父子二人多年的默契,让他知道,此时得全力支持儿子。 镇南王朝皇帝一拜,“陛下,老臣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她被奸人所害,离开人世,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着声音已经带上哭腔,眼泪流了出来,“这是她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老臣一定得替她照顾好呀,皇上!” “奸人尚未抓到,老臣怎放心留他一人在此,无依无靠!” 皇帝眼神冰冷,盯着地上哭得悲切的镇南王。 他们这是在逼他? 但这话却不是没有依据。皇帝强忍下火,刚平定个凌安王,又有个善战功高的镇南王。 呵,这些世家大族,真是好得很呀! 皇帝盯着地上的镇南王父子,忽然轻笑出声,“风爱卿所言有理,如今朝堂鬼魅太多,确实不适合太子生活。” 太子? 镇南王垂着头,虽然礼法上,皇后所生第一个孩子应为太子,可未征得其他朝臣意见,也未拜祖立宗,陛下就直接称他为太子了? 算是给了风家面子,如此,他们也不能再说些什么了。 “这样吧,风爱卿,这孩子拜祖立宗之后,你就带他去往交州,待我肃清朝中奸臣,抓出后宫歹人,你再将带他回来。” “老臣遵旨!” … 姜国,光启四十四年七月初七,天清日朗,云淡风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今日,太子及冠,宴请八方来客,世家大臣齐聚一堂,太子府宴会厅,歌舞升平,鼓乐齐鸣,真是热闹非凡。 而此时的主角太子殿下,身着一袭白色宫衣,面容似玉,目若朗星,黑色秀发用发带规整扎起,柔顺地垂至腰间,长身玉立,似竹如松。 可谓是陌上公子颜如玉,谦谦少年自成诗。 殿下肩背挺直,保持着皇家的礼仪,又是温润的性子,唇角始终带着三分笑意,立在厅外,迎接着前来祝礼的宾客。 “恭喜殿下,今日及冠后,就可正式上朝参政了。” 姜国律法规定,皇子及冠后才可上朝参政。 姜昭作为最小的皇子,也是最后才能参与朝政的皇子,与其他皇子相比,她没有政绩,在朝臣中也没有根基。 “多谢林大人,之后处理政务,还要大人多多关照呀。” “殿下天资聪颖,说关照就过了,您有不清楚的地方,直接问下官就好。” 姜昭拱手谢道:“那就多谢林大人了。” “殿下客气了。” 二人聊了一会,姜昭让小厮带他去宴会厅,那边又走来两人。 一个是十皇子姜赤,另一个是二皇子姜统的谋士。 看着来人,姜昭浅笑,看来,二皇兄今日是不会赏脸来参加她的及冠礼了。 待两人走近,姜昭拱手问礼:“十皇兄。” 声音也与她整个人的气质相合,温润低缓,似风中青柏。 但十皇子姜赤却并不搭理她,撇了她一眼,将头转去一边,把她的问礼无视了个彻底。 倒是二皇子的谋士先弯腰行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姜昭微微挑眉,开口问道:“这位是?” “禀殿下,草民赵江义,乃二皇子的门客。今日二皇子染疾,恐冲撞殿下喜气,故遣草民前来祝礼,望殿下莫怪。” “原是如此,劳二皇兄费心了,病了还惦记着孤。” “呵,知道就好。”一旁的姜赤冷声道。 他脾气火爆,又是目中无人的性子,姜昭刚回京时,尚还年幼,又无母妃帮衬,姜赤就将她当做欺辱的对象,时常带着一群贵族子弟折辱她。 姜昭唇角带笑,似乎并未因姜赤的无礼而生气,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那真要谢谢二皇兄了。” 姜赤冷哼一声,姜昭在交州长大,六岁回京,本来母妃去了,回京之后就该谨小慎微地做人,偏偏他表现得温润知礼,一副好孩子的样子,功课成绩也次次得到夫子夸奖,一来就将好几个皇子的风头抢去。 对此做派,他最是讨厌。 “十皇兄先入座吧,孤为宾客准备了美酒佳肴,稍后还有伶人上台表演。” 姜赤闻言,也不多说,冷眼正欲离去,姜昭却突然轻拍了他一下,“十皇兄,稍等一下。” 姜赤皱眉避开她。 姜昭也不恼,轻笑,“看你衣物上有些污渍,孤的及冠宴好歹也是正经席宴,有许多贵女高官前来祝礼,十皇兄还是注意些仪貌,莫要丢了皇家脸面。” “你什么意思?”姜赤又要炸。 姜昭有些无辜地收回手,“孤只是给十皇兄一个善意的提醒,没什么意思呀,十皇兄可是又误会了孤?” 姜赤瞪着她,终究说不出她的错处,只能甩袖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昭唇角还保持着刚才的笑意,身后的侍卫欲言又止。 旁人可能没有发现,但他跟了太子那么久,轻易就发现她刚才拍姜赤的时候,趁机在他身上撒了些东西。 姜昭看他,“你好像有话要说。” 林贺没忍住,低声问道:“殿下如此,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熙儿给的东西,无色无味,发现不了。再说,就是发现了又如何?他没有证据,能耐孤何?” 林贺闭嘴了,虽然太子殿下小心眼又记仇,但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样的担心纯属多余。 “好了,宾客到得差不多了,孤也该回去了。” 姜昭转身欲走时,却突然传来声: “太子殿下。” 第2章 生辰快乐 她就把这份祝词当成真心的祝福了 姜昭微顿,侧身回眸,就见一身着粉色宫衣的女子缓步走来。正是皇帝一年前新迎进宫的贵妃娘娘。 姜昭转身,重新挂上温润的笑容,行礼问安:“贵妃娘娘。” 贵妃一袭粉色宫衣,身姿袅袅又不失端雅灵动,乌黑的秀发挽成精致的发髻,几缕发丝轻柔地垂在颊边,面容温婉,目似秋波,低头浅浅一笑,就似初春刚冒头的桃花,含羞带怯,惹人怜爱。 缓步走到姜昭身边,问过礼后,贵妃轻轻抬手,从婢女手中接过准备好的礼物,柔声道:“太子殿下,生辰快乐,愿君诞辰喜乐,日日皆如今。” 声音低婉,又动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若不是京城人人都知道,太子的母妃就是在她生辰这天离世,一般不办生辰宴,她就把这份祝词当成真心的祝福了。 “这是婉兮给殿下准备的及冠礼,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贵妃名唤谢婉兮,永安王之女,也是名动姜国的貌美才女,未嫁时,在宫宴上一曲《广陵散》1,余音绕梁,让人如痴如醉,加上她倾城的容颜,一时引得众多青年才俊纷踏至永安王府,竞相求娶。 只是如今,她却入宫成了老皇帝的妃子。 姜昭勾唇浅笑,狐狸眼眯起,显得更加温柔谦逊,命下人接过礼品,拱手道: “贵妃娘娘费心了,这及冠祝词孤很喜欢,贵妃娘娘果真是如传言所说,秀外慧中,机敏过人,是先贵妃的好妹妹。” 原本谢家入宫为妃的,是谢婉兮的姐姐谢月姝,但两年前,谢月姝患病离世,谢婉兮才入宫,接替了她姐姐的贵妃之位。 据说,谢婉兮的母亲在她很小时就离世了,她几乎是由先贵妃带大,姐妹二人十分要好。可先贵妃死后,谢家怕后宫无人,少了眼线,在先贵妃死后不到一年,就又匆匆找人嫁进宫中。 第3章 那人本不该是谢婉兮,毕竟按姜国俗例,她是世家贵女,又有如此才名,该当太子妃,做姜国下一任皇后的。 也她不知怎么说动家里,竟让永安王同意将她嫁给年过花甲的老皇帝。 谢婉兮笑容未变,“殿下谬赞了。” “贵妃娘娘,先落座吧,希望您能尽兴而归。” “多谢殿下,那婉兮就先告退了。” 谢婉兮躬身行了一礼,随着小厮的指引去内堂,到无人之处,笑容也淡了下去。 她果然没看错,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太子就是个披着羊皮的豺狼,阴险狡诈,睚眦必报,不过就是内涵了句皇后之死,他下一刻就得找回场子。 真是一点亏也吃不得。 跟着小厮的指引,来到内堂,此处是女客聚集之地,已经来了不少人,正拉着自己相熟的贵女谈天。 见到她,贵女起身行礼。 “平身,”谢婉兮柔声开口:“各位就当我是自家姐妹,不必拘礼。” “妹妹你来啦。” 一个身着紫色华服,头戴玲珑步摇金珠钗的女子起身走向她。 此人正是如今朝野风头最盛的二皇子的生母,淮阳王的妹妹,淑妃。 自谢婉兮入宫之后,淑妃就常到她宫中拜访,或许是想从她口中探听谢家是否有意竞争君位,或许是以为她是柔弱可欺的呆木之人,想拉她入二皇子的阵营。 谢婉兮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过去,还从她那听了不少宫中秘事。 “淑妃姐姐。”谢婉兮躬身行礼。 本来她们品阶相同,无需行礼,但谢婉兮一向以温顺之态示人,对比自己入宫早些的妃子,也一直是行礼的。 “好妹妹,咱们姐妹就不要客气了。”淑妃挽住谢婉兮的小臂,将她带到自己位置旁。 谢婉兮听着,只是浅笑颔首。 位子旁,是早已来到的贤妃,贤妃温婉娴静,喜好礼佛,好似真像那出家人,清心寡欲,对其他事都不是很上心。 贤妃是敬文王的妹妹,敬文王与镇南王二家,关系一向亲近,因而她与皇后还未入宫之时,就已是多年的闺中密友。 谢婉兮有些怀疑这条消息的真实性,毕竟太子六岁回京,孤立无援,被众多皇子欺负时,贤妃可是袖手旁观的,只是太子七岁后,贤妃又乐意去护着他了。 如此算来,贤妃还算是太子一党。 谢婉兮朝她躬身行礼。 如今皇帝陛下年事已高,而太子殿下尚还年少,没有政绩,众皇子蠢蠢欲动,想要越轨夺得君位。 当下朝堂局势混乱,各方角逐,互不相让,其中最有希望继位的是二皇子还有太子,姐姐的十三皇子并不被看好,但浑水之下,谁又能说得清楚? 贤妃回以一礼,并未多说。 谢婉兮也不在意,她们二人关系平平,只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落座后,又有贵女来攀谈,谢婉兮浅笑回应,温顺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只是面上应付着,心里却暗暗思忖。 这皇城表面繁华,内里却是污秽不堪,姐姐那样单纯美好的人怎会适应? 姐姐曾与她有过几封书信,说是身子莫名变差,容易染病,不易转好,御医也查不出毛病。 父亲曾送一名医跟着姐姐的十三皇子,那医师悄悄替姐姐诊断过,说姐姐的症状像是被人下了毒,但一直找不出是何人所为,也一直未找出毒物。 直到两年前,姐姐香消玉殒。 想到此,谢婉兮还是难免心痛,母亲在自己两岁时就离开人世,后面几乎都是姐姐将她带大。 那些年父亲忙于政务,无暇顾及家里,是长姐把她接去宫中,将她拉扯带大,直到十岁,她才被父亲接回了家。 宫中歹人太多,个个都是面慈心狠的豺狼,入宫之后,谢婉兮无处不谨慎小心,衣食用物,无一不查。 只是入宫一年,还是未能找出当年谋害姐姐的歹人,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此时,一个婢女来摆放糕点,谢婉兮还在和其他贵女说着话,无意低头看了一眼,却见那垂着头的婢女脖子上,有一小块红色胎记。 谢婉兮没有多在意,继续和贵女们谈着天。 婢女放下糕点,就躬身出去,继续去前厅伺候。 前厅,姜昭也在应付着来和她攀谈的大臣。 言谈有度,温润有礼,无愧她“谦谦公子,举世无双”之名。 待大臣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听歌赏舞,姜昭才得空下来,拿起手边的桃花糕,轻咬一口,软糯香甜,口齿留香,不愧是林熙找来的厨子,就是有水平。 眯了眯眼,看向左侧前排位置上的姜赤。 他不时挪动着身体,趁人不注意还要抓一抓身上,像垫子有刺似的,一直坐不住,真是有失皇家颜面。 “十皇兄,”姜昭唇角带笑,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看起来依旧温润如玉,“看你老是乱动,是垫子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孤给你换一换?” 本来其他人都在忙着听歌赏舞,没人留意他,姜昭这么一问,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了。 姜赤黑着脸,忍下身上的痒意,咬牙道:“不用,挺舒服的。” “噢,好吧,那看来是孤多心了。”姜昭浅笑着,继续欣赏姜赤此时的样子,明明痒得要死,却不敢伸手去挠,脸都憋扭曲了。 姜昭心情很好,林熙这个药不错,之后再找她拿点。 姜昭还在欣赏姜赤憋屈的样子,一个身穿劲装的女子来到宴席,没去自己的位子,直直朝她走来,“臣参见太子殿下。” 收回视线,看向来人,那人穿着一身紫色劲装,腰间缠了几圈黑色编带,面容英气,眉眼冷峻,虽是垂首,但骨子里的傲气不减分毫。 姜昭起身微扶起她,“风将军不必拘礼,快快平身。” 此人是镇南王之女风栖野,四年前,镇南王世子风青阳遭人谋害,死在皇城。 陛下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最后查出,是风青阳之前招惹的江湖野士,心怀怨恨,在风青阳出游之际,将其杀害。 堂堂镇南王世子,一生竟这样草草结束,多数人对这个结果心有怀疑,毕竟风青阳武艺高强,智谋无双,怎会如此轻易就被杀害? 但这是陛下亲自命人调查,公布出来的结果,即便心存怀疑,也无人敢提出异议。 风青阳死后,牵扯出了另一个问题,即皇帝十四年前下旨,各诸侯王世子五岁后,必须送到皇家开设的学宫——文翰宫学习,及冠后入朝为官,直到诸侯王去了,才能回到封地,继承封号。 镇南王风家,一生只娶一人为妻,因而不如其他世家人丁兴旺,连续两代,竟都只有两个孩子出世,风青阳是镇南王家唯一的男儿,他死后,谁来继承镇南王的封号? 或者说,谁来替他继续留在皇都,成为陛下牵制诸侯王的质子? 死了世子,镇南王府只剩下一个女儿,无奈之下,镇南王竟将女儿风栖野送到边关,让她和戍边战士一起上阵杀敌。 风栖野不辜负他的期望,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势如破竹,仅仅两年,就将连年骚扰姜国边境的南明人打得节节败退,不敢再侵扰姜国领土。 皇帝欣赏她的才华,破格封她为宁安将军,统领皇城北门禁军,允许她上朝议政。 因而,她是唯一一个,能以女子身份出现在满是男子宴席上的人。 让风栖野坐到身边的位子上,姜昭低声问道:“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姜昭六岁前都养在风家,虽然现在已过去多年,但她们二人一直都有书信来往,感情还是十分要好。 “我查到一点东西,关于大哥的。”风栖野低声道。 姜昭抬眼看她,风栖野一入皇城就开始追查兄长遇害之事,姜昭也一直帮忙,但都没有收获。 “和谢家有关。” “谢家?”姜昭低低呢喃,“永安王?” 丝竹声声不断,柔美的舞姬随歌起舞,宴会上接杯举觞,但众人的视线,却或多或少落于高台上的太子身上。 席上一红衣青年,懒懒地斜坐在位子上,一手捏着白玉折扇,另一手握着酒杯,将酒送至唇边,浅浅抿了一口,赞到:“好酒。” 此人正是被称为“玉树临风,一代天骄”的淮阳王世子——祁任。 将酒杯放下,祁任眼神落到高台上的二人身上,微微眯眼。 宴席不过半日,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天,这表姐弟二人,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感情深厚吗? 正好一婢女来摆放新糕点,祁任垂眼,准备斟酒,却在看到这婢女后顿住。 这胎记…… 祁任脑海中闪过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在相同的位置,那人也有一块红色胎记。 只是,那家的人,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光了吗? 婢女摆放好糕点后就躬身离开。 第4章 祁任斟满酒,勾起唇角,若真是那家的遗孤,为何她不逃命,远离皇都这个是非之地?如今隐姓埋名,潜入太子府,是意欲何为? 呵,这太子府,还真是有趣。 太子的及冠宴到了亥初才结束,祁任喝了不少,毕竟这么好的酒,可不是随时都能喝到的。 脚步有些虚乱,告别太子和其他大臣后,祁任坐上马车,回到自己府上。 坐在榻上,揉揉额角,身边站着自己的亲卫,没有睁开眼,祁任淡淡道:“去查一下,当初王家有没有逃过一劫之人,尤其是女子。” 亲卫拱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祁任睁开眼睛,起身走到屏风后。 脚步轻缓,但十分平稳。 抬手解开衣物,旁边的浴桶已经放好热水,祁世子自小不喜欢婢女伺候,没有允许,婢女小厮都不能进入他的房间。 脱下衣物放到一边,胸口处竟还缠着一圈圈的白布,祁任将束发带扯下,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披散在背上。 又将胸前缠着的白布解开,被束缚之处得以解放,谁能想到,一代天骄的淮阳王世子竟是女子! 祁任缓步走进浴桶,屏息闭眼,将全身都沉入浴桶。 脑海中是白天那人的一举一动。 冷傲的眉眼,英气的面容,永远挺直的肩背,利落束发,劲衣在身,明明是女儿身,在一群男人中间也丝毫不逊色。 那人不轻易笑,可记忆中,那人笑起来,如冬雪初融,春风拂面,万物复苏…… 一口气用尽,祁任破水起身,抹去面上的水珠,脸上的脂粉也随之脱落下来,露出一张清丽白皙的脸,柳眉微蹙,桃花眼中只剩寒意。 【作者有话说】 1《广陵散》古琴曲 拉我cp出来营业一下~ 姜昭:我老婆扎我心窝子让我怎么营业? 谢婉兮:我老婆小心眼报复我让我怎么营业? 风栖野:望妻石.jpg 董佩兰:(正在赶来的路上……) 第3章 上朝参政 谁都有可能针对她,针对风家。 及冠礼结束后,姜昭回到寝殿,屏退下人,却没有休息,换了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太子府。 到了一处府邸,姜昭闪身进入,风栖野已等候多时了,跟着她来到密室,里面关押着昨日风栖野抓到的人。 这些年,姜昭和风栖野一直在追查风青阳的死因,前几天才顺着线索,查到这人。 此人原是皇城之人,前些年去了渭州,最近才又回来,居所简陋,没有营生,但却经常出入各种赌场,十赌九输,也没有将家底赔光。 注意到他,还是风栖野家的小厮出入赌场,见他一副穷酸样,但出手却不凡,在家中吐苦水时,被风栖野的亲卫听到,亲卫正好在追查这条线索,才顺藤摸瓜,找到此人。 风栖野将得到的情报说给姜昭:“此人交代,当初他在未央街卖糖葫芦,有人拿了一笔银子给他,让他时刻关注大哥的行程,并告诉那人。” 姜国皇都,原是叫宁城,高祖打下江山后,亲自改名为瑞京,寓意新启兆吉。 风青阳在瑞京的府邸就在未央街。 “他汇报之后,又拿到一笔不少的银子,因怕那些人杀人灭口,没敢在瑞京停留,径直去了渭州。” “后来听说杀大哥的人已经被抓,觉得风头过去了,才又回瑞京。” “这是在他住处搜出的碎银。” 姜昭接过那些碎银,细细查看,上面有些不明显的纹路,虽然银子已被剪碎,还被花了不少,但拼到一处,还是能看出,那小小的“永安”二字。 “你觉得会是谢家所为吗?” “不确定。” 风家与谢家并未交恶,应该说,风家一向行事低调,与其他家族都维持着表面和平,没有得罪任何世家。 因而姜昭猜测,对风青阳下手的人,不一定是针对风家,也有可能是针对她这个太子。 父皇年事已高,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而她这个太子尚还年幼,没有政绩,各皇子蠢蠢欲动,拉拢大臣,就想在皇帝百年之后,将她拉下马。 只是她背后有风家支持,也不是轻易能被拉下,但如果风家唯一的继承人死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十三皇兄刚直公正,没有争权的野心。” 十三皇子姜宇,是谢婉兮姐姐的儿子。 “他没有,不代表谢家没有。” 姜昭沉吟片刻,想到今日谢婉兮若有似无地以母亲之死来试探她…… 此人定不似看着那样单纯无害。 但是风青阳是四年前离世,那时候她还在距京千里外的灵州永安王府。 “表哥四年前离世,那时候十三皇兄的母妃还在世,他的母妃,性格温婉平和,没有野心,即便是谢家有意扶持十三皇兄上位,也需要有人出谋划策,灵州离皇城太远,怕是鞭长莫及。” “你的意思是?” “此事有些蹊跷。” 风栖野皱眉,“那这又是条无用的线索?” 姜昭勾唇笑道:“也不算,我们还可以,放线钓鱼。” … 太子及冠,按照律法,可穿上朝服,正式上朝参政。 姜昭早早起身,换好红色朝服,来到宫门前,和文武百官一起等待上朝。 才下马车,就吸引了不少视线,早到一些的大臣纷纷前来给她请安。 姜昭从容应付着,不一会,又一辆马车驶来,车帘揭开,露出车内人的面容,那人面部线条硬朗,鼻子高挺,眼神炯炯,正是如今朝野大臣最看好的二皇子姜统。 他蓄了一点青黑的胡须,穿着红色的文官朝服,显得踏实又稳重,才下马车,刚才还围在姜昭身边的大臣,大半都过了去。 姜昭浅笑看着,风栖野穿着绿色的武将朝服,缓步走到姜昭身边,和她一起看姜统春风得意的样子。 很快,宫门打开,文武百官进宫上朝。 姜统路过二人时,停了下来,笑着道:“昨日为兄偶染病疾,未去太子的及冠礼,还请太子莫怪。” 姜统面色红润,神采奕奕,那有疾病初愈的样子? 但姜昭也没有拆穿他,只是道:“身体最重要,二皇兄还是莫要太过操劳,需保重身子。” “为兄也不想呀,只是,父皇倚重,交给我许多政务,为兄也不好推拒。” “太子如今刚刚参政,尚无处理朝政的经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问问父皇和皇兄们,我们都会好好教导你的。”姜统唇角带笑,是对自己多年处理朝政,政绩颇丰的自信。 姜昭笑容不减,拱手道:“多谢二皇兄,那之后孤可就不与你客气了。” “不必客气。”姜统扯起唇角,有些轻蔑之意,但很快转身,与朝臣一起入宫去了。 姜昭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没有一点情绪,姜统好歹也是大了她二十来岁的人,在这种事上却如此幼稚,也不知是怎么得了朝臣支持的。 朝堂上,官员汇报着各地民情,姜昭垂首听着,眼神却飘向身旁的几人。 她身边,都是陛下的龙子,每一个或多或少,都觊觎着她太子的位置。 皇帝娶的基本都是世家女,一个皇子,身后就是一方势力,这些皇子或许没有太多的心机智谋,但他们身后,一帮豺狼虎豹,为了权利,什么都能做出来。 谁都有可能针对她,针对风家。 “此事,既然发生在灵州,不如就让宇儿前去吧。” 姜昭一面思索着谁更有可能杀害风青阳,一面听着朝臣的讲话。 刚才陛下说,灵州水患,难以治理,求助到皇城,希望朝廷能派人前去协助治理。 十三皇子姜宇是永安王的亲外孙,由他去灵州协助治理水患,比其他皇子去会更加合适。 姜宇上前,“儿臣遵旨!” 二皇子此时也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认为,如今太子刚刚参与朝政,还需锻炼,不如让他与十三皇弟一起去灵州,共同协助治理水患。” 姜昭垂眼,没有发言。 “哦,”皇帝听后,看向姜昭,“太子,你觉得呢?” 姜昭向前一步,回道:“儿臣认为二皇兄说得有理,如今儿臣刚刚参政,正好可以趁此治水之机,深入民间,了解民情,之后才能更好地为父皇分忧。” 皇帝满意点头,“好!孺子可教,那你就和宇儿一起去灵州治水,三日后启程。” “儿臣遵旨!” 下朝后,姜昭跟着丞相一起去阁厅。 两年前,姜昭就被特许听政,有时间就会跟着不同官员学习怎样处理政务。 但毕竟没有真正上手处理,尚无经验,皇帝就让她先跟着丞相锻炼。 丞相公正廉明,虽是草民出身,但能力出众,品格高尚,陛下有意打压世家,就破格选他为丞相,统领文官。 第5章 表面上,丞相并不站队,但暗中早已与太子联系,是太子一党。 “二皇子提议让您去灵州治理水患,必有蹊跷。” 姜昭点点头,“孤知道,但若是上朝第一天,就推拒政务,怕是会给陛下和百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丞相自然也知道,只能提醒道:“此去万事小心,莫要轻信他人。” “嗯,”姜昭拱手,“多谢丞相提醒。” … 后宫,谢婉兮听姜宇说着今日朝堂上的事,微微拧眉:“你是说,二皇子主动提议让太子随你去灵州治水?” “千真万确。” 谢婉兮垂眸思索,二皇子野心勃勃,一向唯利是图,这次让太子前去灵州治水,又是安了什么心? “宇儿,你需万分注意,保护好太子,不可让他在灵州境内出现任何意外。” “是,贵妃娘娘。”姜宇道。 本来按辈分,他该叫谢婉兮一声小姨的,但他今年二十二,谢婉兮也才二十四,小的时候不懂事,他还跟谢婉兮抢过吃食呢,这声“小姨”让他如何叫得出口? 谢婉兮也不在意,她和姐姐年岁差得大,姐姐生下姜宇时,自己也还年幼,和姜宇算是同龄之人。 “好了,你先回去吧。” “是。” 姜宇出去后,谢婉兮垂眼思索一番,起身到书案前,拿出特制的笔墨,在一页纸的最后一处写道: “二皇子力荐太子去往灵州治水,二皇子野心勃勃,心机深沉,女儿恐其在灵州境内加害太子,父亲需格外谨慎,保护太子安危。” 又想到昨日姜昭以姐姐之死回击她,谢婉兮眸光微冷,继续写道: “只是,靖安与灵州极近,若能让太子殿下前去靖安城,我谢氏也不好在别人的领土肆意妄为。” 灵州与靖安城相邻,那是轩辕家的封地。 只要进了靖安城,太子的生死就与谢家无关了。 写好之后,墨迹不消一刻就消失不见,若再想见到上面的信息就得用水浸泡——这是谢婉兮自己研制的墨水和纸张,用以传递密信。 宫中人多眼杂,谢婉兮一向行事小心,和父亲约定来宫中助姜宇夺权时,她就想到这层,查阅了众多书籍,研制了这种笔墨纸张。 墨迹消失后,谢婉兮才拿出普通笔墨在纸张前方写上普通的家书。 【作者有话说】 姜昭:老婆,你竟然想我死(大哭(?;︵;‘) 谢婉兮:……不怪我,是作者这样写的 (作者被姜昭提剑追着砍,抱头鼠窜中……) 第4章 灵州治水 这幕后之人,会是谁? 三日后,姜昭、姜宇二人准时启程,前往灵州。 此次灵州水患紧急,为了尽快前往,二人轻装简行,只带了一队卫兵,一船物资,就从顺流而下的龙王江赶往灵州。 姜昭坐在自己屋内,她和姜宇表面关系尚可,出发前还一块谈了会话,此时才各自回了自己房间。 从瑞京到灵州,因着是顺水,只需十日就可赶到。这些日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难的是入了灵州之后。 众皇子皆是狡诈之人,最是重利,若此次在灵州境内杀了她,不仅太子之位会空缺下来,还能拖永安王和受宠的十三皇兄下水,真真是一箭双雕。 只是,姜昭睁开眼,众皇子能想到的事,老练奸诈的永安王自然也能想到,在灵州境内,永安王必定会全力保护他。 而姜昭自己,六岁前都是在镇南王府长大,自幼和风栖野一起习武,回京之后也从不懈怠,武艺比起风栖野也丝毫不逊色。 要想杀她,可不容易。 经过十日路程,二人终于赶到灵州。 到了灵州境内,他们去永安王王府拜访后,就快马加鞭,前去发生水患的——云水镇。 云水镇依水而建,百姓靠着碧水江,从事农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不富贵,但也能自足。 平日里,碧水江平缓清碧,静静流淌,滋养着沿岸的百姓,但是到了雨季,碧水江水量猛涨,水线超过河堤,淹没庄稼,摧毁百姓房屋。 永安王之前也采取了措施,加阔河道,建堤堵水,倒也几年没再发生水患,但今年雨季尤其长,降雨量增加,洪水冲垮堤坝,被堵的洪水一下决堤,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直冲百姓居所。 如今,云水镇大半都淹没在洪水之中,百姓只能往地势高处去。 姜昭二人跟着永安王的庶子谢光来到高处查看水情,身下是被水淹没大半的云水镇,良田房屋没有一处得以幸免,细看之下,还有不少没来得及逃生的百姓的尸体。 姜昭微微皱眉,问道:“谢公子,请问一下,百姓现下如何?可有妥善安排?” “回禀太子殿下,如今百姓房屋全部被淹,我们只能暂时将他们安顿在据此三里外的郊地。” 姜昭点点头,看向姜宇,“十三皇兄,我想先去看看百姓。” 姜宇皱眉,“去看他们做甚?如今最重要的是治理水患。” “百姓是国之根本,我们治水也是为了百姓,如今百姓遭了灾,我们自是需要好好安顿他们。” “好吧。”姜宇虽然不想去,但贵妃和永安王都叫他在灵州境内护好太子,自是他去那,自己去那。 谢光带着二人来到灾民聚集之地,远远地,姜昭就看到百姓住在随意用布搭的棚子里,破破烂烂的衣衫挂在身上,皆是骨瘦如柴,面色蜡黄,有些幸免的孩子,放声哭泣,父母也无力再哄。 再走近些,轰天的臭味袭面而来,汗臭、被水浸湿的水臭以及其他莫名的臭味,实是一言难尽。 姜昭皱着眉,跟在她身边的人早已捂紧了口鼻。 “太子殿下,这里实在污秽不堪,莫要脏了您的眼,还是快些离开吧。”谢光道。 “谢公子,你们就是这样安顿百姓的?”姜昭在人前一直含笑,让人如沐春风,此次笑容收起,平静地发问,谢光竟感受到威压袭来,急急跪到地上。 “太子殿下息怒,不是下官不顾百姓生活,实是永安王府为治理水患,花费太多,已拿不出银钱了。” 姜昭冷笑,昨日去永安王府拜访,永安王倒是摆了一桌山珍海味,如今却和她说没了银钱? 姜宇看向她,他还从未见过,一向温润如玉的太子如此生气。 姜昭抬步,走到那啼哭的孩子身前,孩子母亲见有人来,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 而姜昭只是蹲下身,叫随侍的人拿来干粮,递给了她。 妇人犹豫一会,见姜昭唇角含笑,没有不耐的样子,才接过干粮,急切地咬下一口,含软了喂给啼哭不止的孩子。 姜昭微微皱眉,转头,就看到其他灾民都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姜昭起身,大声道:“林贺,传令下去,将带来的干粮分给百姓,在让人到其他镇上,买被褥衣物,还有其他食物,好好安顿百姓!” “是!”林贺领命下去。 周围灾民听到,眼睛放光,似饿了许久的恶狼,纷纷起身,挤在他们身边,等着分发食物。 “谢谢贵人,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呀!” 侍卫还未将干粮收集好,灾民就挤着要去抢,林贺大喝一声:“不要抢,我们太子殿下已叫人去买食物,每个人都能吃到!” 饿了许久的灾民怎么会听?还是朝他们挤去,林贺看向姜昭,姜昭没有表示。 跟着姜昭多年,林贺自然明白姜昭的意思。 将最前面那人推到,林贺喝道:“再争抢可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姜昭才走过去,耐心安抚他们:“各位不要急,每个人会有的,先排队,一个个来领。” 林贺将收集到的干粮拿好,其他侍卫护在姜昭身前,由她亲自给灾民分发食物。 “您拿好,今日我们来得匆忙,带的食物不多,先委屈一下,孤已叫人去买了。” “谢谢太子殿下!谢谢太子殿下!您真是好人,明君呐!” “太子殿下真是大公无私!” 人群不断响起夸赞姜昭的声音,她唇角依旧挂着三分谦逊的笑,只是心中却并无情绪。 她本只想树立个爱民的形象,得到百姓的人心,但水患将原本还算富庶的地方变成如此人间惨像,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让人如何能因这点私欲而窃喜? 姜宇他们在一旁帮忙,看着姜昭丝毫不嫌弃灾民,亲力亲为地给他们发食物。 心想,之前他也和二皇兄他们去振过灾,二皇兄也很是为灾民着想,但都没有做到姜昭这个份上。 姜昭体恤百姓,注重民生,但当一国之君,还是要看治国之能,政绩上,他比起二皇兄实在差了太多。 等食物分发完,几人才回住处。 这是临时搭的驿站,作为他们此次治水的根据地。 吃完饭,姜昭回到自己房间,林贺递来两封密信,上面写到: 第6章 “淮阳王世子生母离世,已回幽州守孝。” 姜昭轻揉着信纸,面露沉思,祁任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公子,但因性格骄奢,狂放不羁,和她一起被蔑称为“双娇”。 她们并不相熟,见到时也只是客套的问候,不过以她的观察和直觉,祁任应该只表面是纨绔子弟,其心机计谋怕比自己还要深几分。 因而姜昭从未吝啬在他身上花时间,嘱咐林贺道:“多多留意他的去向。” 又拿起第二封: “鱼已上钩” 姜昭放下密信,思索一番,提笔写道:“莫要打草惊蛇,且等鱼儿放松警惕,再慢慢收网。” 想了想,又继续写:“灵州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大灾之后恐有大疫,我想请佩兰前来,助我一臂之力。” 写好之后,叫密探加紧送出去。 而另一边,自姜昭出发前去灵州,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就是皇城之中也有好几波人紧随其后。 风栖野不知劫杀了多少从瑞京出发去往灵州的杀手。 手起剑落,又一名杀手人头落地,风栖野将剑收回剑鞘,一名亲卫跑到她身旁,汇报道:“大小姐,那人被劫走了。” “嗯,跟在他们身后,隐蔽些。” 这些天,她转移人手,劫杀前去灵州的杀手,关押那人的地方,守卫就松了不少,前些天,她府外就多了些盯梢之人。 今日淮阳王世子回幽州守孝,她一部分人马和她一起来劫杀这些杀手,一部分去跟着祁任,府上守卫更少,鱼儿果然上钩。 只是,这幕后之人,会是谁? … 之后几日,姜昭带着谢光的人斟探水情,疏挖河道,同时,给灾民另搭住处,每日施粥。 灾民生活终于不似之前那样艰苦,但灾民数量众多,如今不仅要治水,还要供给灾民生活,消耗银钱太大,永安王府竟拿不出银钱了。 对于这种话,姜昭自是不信,但永安王府铁了心不给银钱,她也没办法。 姜昭微微拧眉,这是她接手的首个政务,必须办得漂亮,不能给官员留下话柄。 姜宇:“如今永安王府财库亏空,拿不出银钱,咱们只能请皇城拨款救急了。” 姜昭垂眸思索,“皇城距此太过遥远,如今所剩物资最多只够支撑五日,我们可以等,百姓可等不起。” “那该如何?” “靖安距此不远,我们可以求助宁昌王。” 姜宇眼眸一转,外公曾让自己找机会把姜昭诓去靖安,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你说得有理,那不如就由你去靖安一趟吧。” “还是我们一起去吧。” 姜昭可不信,诺大的永安王府会拿不出银钱,这是她这个太子接手的首个政务,多少眼睛看着,她哪敢出什么差错? 身处政坛多年的永安王自然也知道,如今故意断了她的银钱供给,皇城据此又太过遥远,她只能就近去找其他诸侯王借钱应急。 离开灵州,自己的生死就与永安王无关,那些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杀手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没了永安王的保护,自己带的人护不了她多久。 只有带上姜宇,永安王才得继续安排人保护姜宇,保护她。 “这……”姜宇微顿,“若是我俩都去,这边的灾情该如何?” 姜昭勾唇浅笑,眼睛自然弯起,像极了狐狸,“还是十三皇兄思虑周全。” “那不如这样吧,由你去靖安城请宁昌王施以援手,我留在灵州,继续治理水患,安顿百姓。” 姜宇:“我?不,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姜昭装作诚恳的样子,说道:“十三皇兄,你也知我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自然也不擅长游说诸侯王,你比我多了两年经验,在政务方面肯定比我熟悉,会更适合前往靖安。” “而且治水和安民之策皆由我提出跟进,我留在这里,会更方便一些。” 治水和安民的策略,都是姜昭在实地考察多日,结合书本和能人之言提出。 “这……”姜宇无言。 “怎么了?十三皇兄是有何顾虑吗?” 一旁的谢光上前道:“太子殿下,十三殿下他不善言辞,怕也不能争取到宁昌王的支持。” “而且身份上,您贵为太子,由您前去靖安城也会显得更有诚意,更能争取来宁昌王的支持。” 姜昭抚着下巴,“你说得在理,不过说到诚意,我觉得由我和十三皇兄一起前去,会更有诚意。 “我还年轻,没有处政经验,还需十三皇兄协助。” “为了云水镇百姓,十三皇兄可莫要再推辞。” 姜昭一层一层压下来,彻底断了姜宇的后路,只是想到外公曾交代他的话: “务必让太子殿下一人前往靖安城。” 如此也不能怪他,只能同太子一起前去靖安城了。 第5章 暗杀 这救命之恩,我何时才能还完? 确定了计划,姜昭二人很快准备好,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地前往靖安城。 赶了一天路,天色暗了下来,一行人停下修整,找了家野店,要了几间房,还有几桌饭菜,打算休息一晚再继续赶路。 乡间野店,里面人不多,只有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农家汉在喝酒吃菜。 等菜上齐后,姜宇正要动筷,姜昭却拦下他,从护腕内抽出一根银针,插到菜内。 银针慢慢变黑,姜宇瞪大眼睛,“这…这……” 还未等他说出话来,旁边几个庄稼汉就从桌下抽出刀,直冲他们砍来。 一个侍卫起身挡住。 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许多拿着武器的黑衣人,眼神冰冷地围着他们。 姜宇握着剑起身,还在永安王势力之内,这些人是从何处冒出的? 侍卫们将二位皇子围在中间,严阵以待,姜昭坐着,抬眼看向四周的黑衣人。 来的人不少,此次前去靖安,他们为了更快抵达,没带多少人马,这些人应该就是抓住这个机会,前来围杀她。 但毕竟有十三皇兄跟着,她不信永安王没有安排人马暗中保护。 一个黑衣人率先发难,手持长枪,直向姜昭袭来。 侍卫提刀挡住,其余黑衣人一起动了,皆向他们攻来,两帮人很快打到一起,姜昭抽出佩剑,一剑将近身的黑衣人杀死,旋身一脚踢飞另一个黑衣人,借力飞身到旁边,看着眼前混乱的战局。 黑衣人人数不少,且各个武艺高强,很快就占了上风。 侧眼一看,姜宇正和一个使尖刀的黑衣人厮杀,但姜宇这半吊子显然不是对手,黑衣人持刀挑飞姜宇的剑,一个反身横刀就要将姜宇斩于刀下! 电光火石间,姜昭飞身过去,以剑抵挡,将黑衣人震飞出去。 “十三皇兄,你没事吧?” 姜宇还有些惊惧,眼眸睁大,答道:“无事。” “好!”姜昭说着,已和黑衣人撕打在一起。 姜宇看着姜昭的身影,他步子稳健,但身法飘逸,剑法看似柔软无力,却与黑衣人打得有来有回,不分上下。 为何他武艺如此高超?和他这个半吊子完全不同。 突然,一把长剑刺来,姜宇堪堪侧身躲过,那人不依不饶,持剑横劈过去,姜宇狼狈俯身,滚到一边。 身后的动静很大,姜昭微微皱眉,她知道长在皇城的皇子不重武艺,但也没想到,竟能弱成这样。 无人看着,姜昭不再保留,一剑刺死持刀的黑衣人,回身解姜宇之困。 黑衣人察觉到身后的危险,赶忙提剑抵挡,姜昭借力飞身到姜宇身边。 “十三皇兄可无碍?” 姜宇顾不得回答,提醒道:“你且小心,此人武艺高强,不要硬碰!” 姜昭沉眉打量着眼前之人,余光却瞥见一根长铁链,带着势如破竹之力朝她袭来。 姜昭眸眼微顿,极速侧身后退,她原先所站的位置,地板竟直接被铁链击碎! 姜宇赶紧扶住她,问道:“你可无碍?” “无碍。” 黑衣人越聚越多,但侍卫已经坚持不住,姜昭浅皱着眉,永安王的人到底何时才能来?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灵州境内,何人放肆!” 接着,一个将军打扮的人带着一群士兵冲进来,与黑衣人拼杀在一起。 黑衣人很快溃不成军。 姜昭却没有放松,此次前来暗杀他们的人,武艺高强,兵器各异,除了刀剑之外,应还有擅用暗器的杀手。 果然,一道利箭破空之声,直直朝她袭来,姜昭反应飞快,余光撇见姜宇,顺势将其扑倒在地,“十三皇兄小心!” 姜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昭扑倒在地,再回神时,却见一支箭矢,半数没在他眼前的地板上。 而姜昭扑倒在他身侧,没了声响。 姜宇心中一慌,忙问道:“姜昭,姜昭你没事吧?!” 第7章 姜昭捂着手臂起身,回答:“无事。” 姜宇才松了口气,就见姜昭还在流血的手臂,心从新提起,“你受伤了?医师,快来给太子看看!” 医师来看后,还好只是皮外伤,伤口也没有太深,只需上药包扎即可。 等姜昭伤口包扎好,姜宇走到她身侧,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救了我。” 姜昭勾起唇角,浅笑道:“你是我十三皇兄,救你是我应该做的。” 那箭本是冲她而来,她只是顺势扑倒旁边的姜宇,让他正好倒在箭矢之前。 姜宇见姜昭毫无芥蒂,一心为他的样子,突然正色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之后你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 “十三皇兄你这是干什么?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你我兄弟,无需计较那么多。” “不,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还是救命之恩,这人情我一定会还你的!” “这…”姜昭勾唇,无奈笑道:“那好吧,我就承了十三皇兄,你这个情。” 知礼重义,正派憨直,十三皇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之后一路有永安王的军士护送,倒也还算太平。 过了灵州,就到靖安城境内,虽是叫城,但其面积和灵州相比,也丝毫不少。 永安王的军队不便过去,就在边境处等候他们。 到了此处,距靖安王府只有一日路程,二人带着永安王安排的护卫,快马加鞭地朝靖安王府赶去。 行至半路,又一帮黑衣人冒出,人数竟比之前一次还要多。 姜昭冷静看着,这里是靖安城内,宁昌王不会派人保护他们。 毕竟他们是临时决定来靖安城筹措银钱,没有提前知会宁昌王,就算他们都死在靖安城,到时候陛下问责,他也可推说不知者不罪。 很快护卫与黑衣人拼杀在一起,虽然他们都是永安王挑选的精兵,但就这几个人,显然坚持不了多久。 姜昭本想自己突围出去,看到一旁的姜宇,还是勒马杀到他身边,带他一起冲出重围,飞快朝靖安王府赶去。 这人欠她的人情还没还完,留他还有大用。 身后有几个黑衣人追了上来,姜昭对姜宇道:“十三皇兄,我来断后,你速速前去靖安王府请来援兵!” “这……” “快!” “好,你千万小心,我会尽快叫来援兵!” 说完,姜宇加快速度,超过姜昭。 姜昭放慢速度,后面的黑衣人很快就要追上她,姜昭却勒马转变方向,朝林中跑去。 黑衣人紧随其后,其中两个提刀踏马,飞身朝她砍来,姜昭俯身躲过。 林中路蜿蜒曲折,不适合骑马,在身后之人越来越近时,姜昭背上弓箭,飞身下马,朝更深的林中跑去。 到了一处密林,姜昭运气飞身到一大树上,隐蔽身形。 黑衣人很快追来,却没见到姜昭的身影,几人分散开,四处查看。 一个黑衣人朝她藏身之处来,姜昭屏息凝神,其他黑衣人皆去了它处,她待的树杈距地面也不算太高。 待那黑衣人到了树下,姜昭握剑,跃身而下,将那人斩于剑下。 又飞快闪身到其他地方,其余黑衣人听到声响赶过来,她已消失在原地。 黑衣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低估了这个太子的实力,之后他们不再单独行动,而是几人一组,搜寻姜昭的痕迹。 姜昭在林中伏击,杀了不少黑衣人,但前面被侍卫缠住的黑衣人也已经脱身,来到林中,黑衣人数量越来越多,她却孤立无援。 此时,姜昭不便主动出击,唯有躲藏。 太阳西落,黑衣人搜索的范围缩小,逐步锁定她的位置,一大群黑衣人朝她的藏身之处聚来。 算算时间,姜宇叫的援兵该到了。 眼看黑衣人越来越近,姜昭将弓拿到手中,搭上三箭,挽弓朝黑衣人射去。 箭破空而去,一下就射杀了三个黑衣人,其余之人瞬间警觉,姜昭飞身下树,又射一箭,杀死一个黑衣人后,朝他们直直迎去。 将弓箭背在身后,抽出短刀与黑衣人厮杀到一处——林中持剑不易奔走,姜昭早已将剑弃了。 快准狠地杀死一人,将他的武器夺过,拿着长枪,支起架势,警惕应对着她周围的黑衣人。 她幼时在风家长大,风家人善武,各种武器都有精通,她虽最擅长弓箭,但其他武器也有涉猎。 一支箭矢朝姜昭袭来,她侧身躲过,其余黑衣人一起攻了上来,姜昭手握长枪和他们厮杀在一起。 黑衣人太多,姜昭只能边打边退,不知谁一鞭将她的长枪抽落,姜昭警觉撤退,旋身抽出弓箭。 还好已退出包围圈,此处黑衣人包围并不紧密,有她施展的空间。 姜昭挽弓搭箭,长箭破空而去,竟直接射穿最近那人的身体! 她带的箭矢不多,只能边打边拾起用过的箭矢。 黑衣人人数不断减少,但姜昭体力也到了极限。 她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林中鸟兽飞散,一阵脚步声传来,显然有大批人马靠近。 姜昭松了口气,应是援兵到了。 一箭杀死眼前之人,姜昭扔下弓,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剑,与其他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这次姜昭未用全力,只是避开致命的伤害,任由其他攻击划过手臂、小腿。 姜宇带人赶来,就见姜昭浴血奋战,受了不少的伤。 急道:“吴将军,快快前去营救太子殿下!” 吴将军领命,带人前去围杀黑衣人,很快,黑衣人被剿灭干净,姜昭无力地跪倒在地,浑身染血,很是狼狈。 姜宇赶紧过去,“你怎么样?” 姜昭无力地摇摇头,艰难道:“无事。” 姜宇:“都伤成这样了,还无事呢!” 姜宇将她扶起,“你莫要逞强,先去找医师看看。” “此次又欠你个人情,这救命之恩,我何时才能还完?” 【作者有话说】 姜昭:老婆,我今天差点死了(柔弱、委屈、往婉兮怀了拱) 谢婉兮:(微笑推开)算计我大侄子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第6章 游说宁昌王 老实规矩的姜昭 姜昭的伤,虽然看着严重,但都是皮外伤,也只是伤到手臂和小腿,上了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可无碍了。 一行人怕路上再生事端,没有休息,连夜赶到宁昌王府。 到宁昌王府时,已过亥正,但宁昌王府上下,还是灯火通明,等候迎接他们的到来。 远远见到骑马而来的姜昭和姜宇二人,宁昌王就迎了上去。 “臣参见太子殿下,十三殿下。” “平身吧,”姜昭有些抱歉道:“这么晚了还来叨扰王爷,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岂敢岂敢,殿下在靖安城内遇刺,是我宁昌王府护佑不力,太子殿下和十三殿下不怪罪,已是对臣的恩赐了。” 姜昭闻言,只是笑道:“这刺客神出鬼没,也不是王爷您能预见的,这怎么能怪你呢?” 姜昭丝毫没有怪罪之意,十分大度。 一旁的姜宇皱着眉,他都伤成这样了,还丝毫没有怪罪之意,也太宽容了些。 若是自己,受了这样重的伤,他得闹到父皇那去,让宁昌王尝尝苦头! 今夜太晚,众人先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议。 第二日中午,宁昌王设宴款待姜昭等人,席上山珍海味,美酒佳酿,应有尽有。 姜宇低声问姜昭:“你打算怎么和宁昌王要钱?” 姜昭:“一步步来,别急。” “太子殿下、十三殿下我敬你们一杯。”说着举起酒杯朝二人敬酒。 二人回敬。 放下酒杯,宁昌王道:“不知二位殿下前来,所谓何事?” 进入正题。 姜昭放下酒杯,“是这样的,我们二人奉陛下之命,前去灵州治水。” 这个宁昌王自然知道,在姜昭他们出发时,自己就得到了消息。 姜昭:“只是如今,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水患又太过严重,久久不能治理,永安王府已经拿不出银钱。” “我们虽已禀告朝廷,让皇城送来物资,但这山高路远,灵州百姓实在是等不得,我们才出此下策,想到来宁昌王府借些银钱。” “这……”宁昌王拧眉,借钱?朝廷说借,但那次还了?更何况还是灵州的事,凭什么要他靖安城拿钱? “太子殿下,实不相瞒,我们靖安城如今在修建新的坊市,银钱都投了进去,也拿不出多余的了。” 新的坊市?姜昭浅笑,诸侯王封地经济发展,原先市集太少,才会再建坊市。 “看来靖安城近年在王爷您的带领下,发展得越发好了。” 宁昌王打着哈哈,“这不是老臣的功劳,是陛下治理有方,政策清明的结果。” 第8章 姜昭面上带笑,依旧让人如沐春风,“王爷过谦了,若没您带领执行,陛下旨意也落不到实处。” “对了,可否与孤说说,靖安城经济发展到何种地步了?都需要新建坊市了。” 宁昌王看着姜昭,她此刻唇角带笑,依旧让人如沐春风,没有压迫之感,“只是很小的发展,没必要说与殿下听,让殿下费心了。” “没必要说给太子听?”姜宇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闻言忍不住冷笑道:“宁昌王,这也没必要说给陛下听是吧?能建坊市,必是有了重大发展,这都不报给朝廷,你是和居心?!” 宁昌王慌乱地看向姜宇,他是先贵妃的孩子,最得陛下宠爱,脾气刚直,此时面容冷峻,虽没看他,但有十三皇子这个身份,坐在那就已是压迫。 赶紧跪倒在地:“殿下息怒,老臣…老臣只是还未来得及报与陛下,并非有意相瞒。” 姜宇面色沉沉,并不说话。 姜昭似有些惊讶,起身扶起他,“王爷你这是干嘛,快快起来,十三皇兄他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其他意思。” 宁昌王后背都被冷汗侵湿,虽然起身了,但还是低着腰,不敢抬头。 姜昭勾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王爷,不要那么紧张,就当普通宴席即可。” 宁昌王抖着手,擦去额角的冷汗,普通宴席?怕是鸿门宴才对。 让宁昌王坐下后,姜昭继续道:“王爷,我们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与你借笔银钱,治理水患,水患过后,孤会将钱还你的。” “为民奉献,本就是为官者的职责,怎能让殿下来借?二位殿下莫要着急,我筹借一下,还是能拿出一些来的。” “那是灵州百姓,怎能让王爷你吃亏?还是,由孤来借吧,等水患结束,孤回了瑞京,就将此笔银钱给您送来。” 姜昭放低姿态,说得诚恳。 但姜宇在一旁冷冷盯着,若是敢说借,怕是下一刻就要发火,还要报给陛下。 宁昌王赶紧装作大义凛然地说道:“都是姜国百姓,何来吃亏一说?殿下莫要多说,明日我定筹到银钱,让殿下带回灵州,救百姓于水火!” 姜昭:“这……” 姜宇抢先道:“如此,就多谢宁昌王了。” 姜昭闻言,靠近姜宇,“这于理不合,怎么能……” 姜宇打断姜昭,“为百姓做事,是百官之责,这不止是理,还是法!” 姜国律法确有规定,百姓受难之时,附近的诸侯王必须伸出援手。 宁昌王附和道:“十三殿下说得对,为官者,当得为国为民。” 饭后,宁昌王回到书房,一把拍到书桌上,“欺人太甚!他们灵州百姓与我靖安城何干!” 宁昌王的嫡次子站在一旁,也很气愤,皱眉问道:“爹,咱们真给他们银子呀?” 宁昌王瞪过去,“不然呢,都答应了!”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宁昌王继续道:“这笔钱还不能少。” “为什么?” “为什么?你忘记当初凌安王的下场了?给少了被陛下抓了把柄,那我们一家都得完蛋!” “王爷,太子殿下求见。”一个小厮来报。 宁昌王皱眉,他们不是都要到钱了吗?又来干什么? “叫他进来!” “是。” 小厮转身欲走,宁昌王出声道:“等等,我亲自出去迎。” 将姜昭迎进来,宁昌王询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来,是谓何事呀?” 姜昭躬身行了一礼,谦逊道:“刚才在席上,十三皇兄有些失礼了,孤替他向王爷赔罪,还请王爷莫怪。” 宁昌王赶紧弯腰,“殿下莫要如此,老臣惶恐呀。” “十三殿下说得不错,为官当为百姓做事,只是些银钱,怎能还让殿下偿还?” 姜昭却严肃道:“既然是姜国百姓,朝廷就须负责,怎么能让王爷您吃亏?今日我们从你这借走多少,朝廷都会原价偿还的。” “而且,王爷您在修建坊市,也需大量银钱。” “坊市修建可以暂停,它哪有姜国百姓重要。” “国家发展也很重要。” “殿下……” 姜昭打断他,“宁昌王莫要多说,该尽之责,我姜昭决不推迟,不会如此不公不正,让您吃亏。” 宁昌王拧眉,状似为难道:“这,帮助姜国百姓,是百官之责,我却还要朝廷偿还,到时候陛下怕也……” 姜昭笑道:“您不必担心,孤自会和父皇言明的。而且,安置百姓虽是百官之责,但也不该如此为难官员。” “哈哈哈,”宁昌王笑道:“既然太子殿下如此说,下官也不便再推辞,那就多谢殿下了。” “王爷客气。” 看着谦逊重理的姜昭,宁昌王想到刚才被姜宇为难时的场景,开口道:“太子殿下真是谦逊贤明,我姜国有您,真是百姓之幸,百官之幸呀!” “宁昌王过誉了。” 两人客套一会,姜昭告辞离开。 宁昌王将其送至书房门口,看着她远远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自思衬。 他们宁昌王府嫁入后宫之人是他的二弟的女儿,入宫多年,只当上一个婕妤,其子——当今的三皇子,也是平庸之辈,如今陛下的几个皇子,二皇子、八皇子、十三皇子还有太子,都是贤德皆备之人,皇位自是与三皇子无缘。 之前二皇子曾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他只做不知,谁也不站,谁也不会得罪。 但如今,宁昌王看着姜昭远去的身影,太子德行皆备,谦逊有礼……换句话说,他顾及礼义廉耻,不像二皇子那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不如二皇子心机深沉。 都是与他们轩辕家没有亲缘关系的,一个宽厚仁慈、践规踏矩的人登上帝位,对轩辕家才更有利。 况且,如今轩辕家小辈皆是平庸之人,没有突出贤能,待他百年之后,这轩辕家该如何? 宁昌王对身边的儿子说道:“你去筹备银钱,再挑一队精兵,明日护送太子殿下和十三皇子回灵州。” “千万不可让太子殿下,出现任何意外。” 姜昭不知身后之人的议论,身姿清俊,神色温和,即便四周无人,唇角也自带三分笑意。 一个礼数周全,有点才慧,但又稍显懦弱的太子……宁昌王,这样的孤够无害了吧? 姜昭回到住处,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这里是姜宇的住处。 等小厮通报后,姜昭才跟着小厮进去。 姜宇:“你怎么来了?是有何事吗?” “刚才宴后,我越想越觉得,不该损宁昌王之利,这于理不合。” 姜宇皱眉:“为民做事是百官之责,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怎么会于理不合?” 姜昭:“我认为,为民做事,与民施善,首先是朝廷的责任,我们本就是因为朝廷距离太远,才到靖安筹措银钱,是不得已之计。” “治水所需不是小钱,若这样我们直接要去,靖安城又得发展多久才能补齐这个亏空?” 姜宇浅浅皱眉,话虽这样说,但靖安也是姜国领土,靖安的银钱就是姜国的银钱,有必要分得如此清楚? 只是姜昭已经和宁昌王做了约定,他也不好多说,只能默默在心中给姜昭添了个“老实规矩”的印象。 【作者有话说】 婉兮:我这大侄子⊙_⊙ 姜宇:我怎么了? 老实规矩的姜昭:没事,你一边玩去吧??’ 第7章 佩兰姐姐 若是她先见了淮阳王世子,则杀之 回到灵州,有了充足的银钱物资,姜昭从新组织安置百姓,让百姓生活条件更好一些。 这些日子,姜昭几乎日日去百姓居所视察,听到永安王府对碧水江一直没有采取有效治理措施,每次都是消极对待,百姓苦碧水江久矣。 姜昭看着面前诉苦的众多百姓,眼含担忧,但心中满是算计,若她将这碧水江治理好,也算一个不小的政绩吧。 当夜,她就与姜宇说了她的想法,姜宇没有意见。 但姜昭治水经验不足,只能贴出告示,重金寻找治水能人。 才贴出不久,就有一人找到他们驿站,说是可以协助治水。 姜昭、姜宇二人前去见他,那人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衣物,身高体壮,皮肤黝黑,像是常年劳作的庄稼汉。 姜宇皱眉,这样的庄稼汉,大字不识一个,能有什么良策? 姜宇:“这人莫不是来骗取赏钱的?” 姜昭:“先询问一番,莫要太早下定论。” 姜昭想请他坐下说话,但那人局促地站在一边,不肯坐下。 姜昭无奈,只能坐在上首,看向他,温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看起来十分紧张,磕磕巴巴道:“禀…禀太子,草民姓周,在家中排行第三,别人都叫我周老三。” 第9章 “你说你有治水良策,可否说与孤听听?” 周老三:“是…是,草民一直生活在云水镇,田地就在碧水江附近,靠天吃饭,对天气水利就多了些了解。” “草民认为,云水镇雨季旱季分明,旱季之时无水可用,雨季之时又有水患,我们可以在挖一条河道,修建水库,将多余的水引进水库,雨季存水,旱季取水,即治理了水患,也避免了旱季时,居民无水可用。” 姜昭思索片刻,看向姜宇,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讲起治水却头头是道。 姜宇开口道:“来人,拿舆图来。” 待人将图拿来后,姜宇叫周老三起身,将舆图放到桌上,道:“该如何修建,你且细细说来。” 周老三看不懂舆图,姜昭和姜宇就带着他去实地勘探,他指出何处该修挖河道,二人就叫人记下。 一番忙碌,天已经黑了,周老三本想回到自己的住处,但姜宇对他今日治水之策,还有对民情的见解十分感兴趣,就破格带着他回了驿站。 姜昭眼眸含笑,落后他们一段距离,姜宇忙着追问周老三对民情的看法,也没有注意。 这时,林贺走到姜昭身旁,禀报道:“太子殿下,董小姐到了。” 姜昭一喜,“她何时到的?怎么也不早些告诉孤。” “董小姐酉时就到了驿站,那时候太子殿下还未归来。” “好好,我先去见她。” “是。” 到董佩兰屋外,姜昭抬手敲门,一个婢女闻声,过来给她开了门。 随婢女进去两步,就见一青衣锦服,面容端正秀气的女子迎了出来。 见到她,微微躬身行礼:“佩兰见过太子殿下。” 声音和煦温柔,如石上清泉,正是敬文王之女,董家大小姐——董佩兰。 “佩兰姐姐不必多礼。” 风家和董家封地在一处,不像其他世家,远离其他家族,风董二家,世代关系亲近,就连府邸也在一处。 董佩兰与风栖野关系很好,性子温柔娴静,像邻家温暖的姐姐,姜昭与她之前也只见过一次,但对她却生不出戒心。 还莫名就跟着风栖野叫董佩兰姐姐。 姜昭:“此次麻烦佩兰姐姐辛苦跑一趟了。” 董佩兰唇色有些白,但始终含笑,面色温柔,声音低缓:“无事,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平生之志。” 董佩兰从小身体就不好,小时候为了治病,其父敬文王将她送到医谷,请神医照看,到了十三岁才好一些,回到敬文王府。 也是在医谷之时,董佩兰接触医药,逐渐痴迷于此,就拜神医为师,钻研医术。 姜昭:“此次灵州水患严重,有不少百姓身染重症,虽然我已派医师前去救治,但还是有许多百姓未能挺过,死于重症。因而,我才请佩兰姐姐前来,助我一臂之力。” 董佩兰:“我会尽力而为的。” “麻烦佩兰姐姐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 犹豫片刻,董佩兰还是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佩兰有一事相求。” “嗯?你说。” “此次水患过后,太子殿下回京,可否带佩兰一起?” 姜昭疑惑,“为何?” 董佩兰叹息一声:“实是佩兰过了成婚年纪,家中恐我独身终老,催我成婚催得紧,但我只想游历四方,治病行医。” 姜昭抿唇,女子嫁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个外人也不好多管,但董佩兰温婉善良,待人极好,是个顶好的姐姐。 姜昭:“佩兰姐姐没有心悦之人?” 董佩兰微顿一下,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但这是万万不可让人知道的,因而她很快答道:“并无。” “那好,”姜昭浅笑:“虽然礼法上,女子嫁人,该是父母之命,但孤认为,婚姻大事,还需自己做主。” “与心悦之人,一生一世,才合该是这世道之理。” “心悦之人,一生一世?”董佩兰垂眸,低声咂摸着这句话,但最后只是轻笑道:“太子殿下真是豁达开朗,不拘小节。” 又和董佩兰谈了会天,姜昭回到自己房间,林贺递来一封密信。 是北狄国那边密探传来的情报,姜昭拆开来看,上面写到: “北狄国三王子攻进王城,杀光王室成员,只有七公主慕容秋逃出,往幽州方向去了,但属下无能,将其跟丢。” 姜昭垂眼,一个狼狈出逃的公主,没有势力支持,掀不起什么风浪,只是她是去往幽州…… 幽州是淮阳王的地盘,祁任此刻还在幽州,他可不是什么安生的人。 姜昭提笔写到:“前去幽州,若寻到七公主,将其带来见我,若是她先见了淮阳王世子,则杀之。” … 北狄国…… 三王子带兵杀入皇都,老王上想要拼死抵抗,还不许其他亲族大臣离开王宫,慕容秋的姐姐慕容清苦苦劝鉴,但老王置之不理。 眼看宫门被破,三王子带兵赶来,慕容清拉上慕容秋,来到冷宫。 这里无人留意,就是宫墙破了,也无人修补。 慕容清按住慕容秋的肩膀道:“秋秋,父王固执死板,不肯撤离,如今三叔杀进王宫,怕是所有王族都无法幸免,我们要逃出去,积蓄势力,等待时机,为他们报仇!” 说着,就按下慕容秋的身子,让她从宫墙下的狗洞钻出,自己也紧随其后。 一路上,她们小心谨慎,躲避追兵,此处离姜国最近,待他们去了姜国,三王叔也拿她们没办法。 但在路过一个村庄时,二人被认出,追兵闻声赶来,慕容清为了掩护她撤退,留下断后,怕是凶多吉少。 慕容秋穿着从尸体上扒来的破烂衣物,脸上抹了黑土,混在流离失所的百姓中,一起去往姜国之地。 姐姐,我一定会回来给你报仇的! 眼看到了姜国和北狄国的交界之处,就要跨过边界,后面却有大批追兵骑马赶来。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追兵不打算放过他们任何一人,远远就拉弓射杀他们,就像猎杀草原的牲畜一样。 人群慌乱躁动起来,推搡着往姜国跑去,慕容秋有些身手,看好位置后,她闪身几步跑到人群最前面,拼命往姜国方向冲去。 那边姜国戍边将士也搭弓射箭,但他们杀的不是百姓,而是后面的追兵。 在防线内的将军大声道:“姜国境内,禁止他国军士进入!” “你们北狄国带兵前来,是想与我姜国开战吗?!” 将领话落,骑马而来的追兵停了下来,答道:“我们怀疑我国贼子混在难民之中逃往姜国,还请贵方行个方便,让我将她抓回。” 追兵停下,但忙着逃命的百姓可不会管,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姜国军士的箭对准了他们,射杀了前面几人,那将军厉声道:“我说了,姜国土地,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难民恐惧地停了下来,但也不敢转身回北狄国。 将军不在管百姓,而是问北狄国将领:“我朝有令,别国军士进入我方边境一里之内,格杀勿论。你刚才说你国贼子混在其中,那我帮你把他们全杀了,你速度领兵退去,可行?” 北狄国将领思索一番,道:“可,但我们要亲眼看着。” “好!” 答完,姜国将军举手示意士兵放箭,杀死那些难民。 箭雨落下,百姓嗷嚎四散,但终究逃不过,纷纷倒下。 嗷嚎声尽,血流出渗到土里,染红这方土地。 北狄国将领见此,带兵撤退。 深夜,姜国士兵放松警惕,就是站岗的士兵也打起了瞌睡。 慕容秋小心地推开身上的尸体,趴在地上,谨慎又缓慢地往姜国爬去。 这里并不是姜国主要防区,没设军营,只有一对人马在此看守,因而难民才会来此,想要越过边界,到姜国去。 慕容秋缓慢地往前爬着,待远离姜国军队的营帐,她才起身,越过护栏,又趴到地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没有异样,继续往前爬去,不知爬了多久,看不到军队营帐,附近也没人烟之后,慕容秋才起身飞奔,快速朝前跑去。 姜国的领域她并不熟悉,在此流浪多日,她才寻到一处,看起来比较繁华的城池。 她在乡间,还偷了一件农妇晾晒着的衣服,换下自己身上染血的衣物。 走进城池,里面却没多少人烟,慕容秋觉得有些奇怪,这城中之人,去哪了? 还未等她想明白,前面就传来一阵唢呐,以及车马行进之声,细看,一群身穿白色素衣的人,由远及近。 应该是举办葬礼,看这阵仗,去世之人可能还是达官贵人。 这处没有店家商贩,也无其他小道,慕容秋只能低头垂眼,退到路边。 还好那群人并未注意到她,只当她是空气,从她身旁路过。 第10章 慕容秋微微抬眼,想要看那马上之人是何样子,竟能在人葬礼之上,骑马而行,也不怕坏了规矩。 只是她才抬眼,马上之人也恰好回头看过来,视线就这样撞上。 【作者有话说】 董佩兰:赶来了,但没赶到老婆身边(望妻石.jpg) 风栖野:望妻石.jpg 第8章 回京 卷进来,只会惹得一身腥 祁任在姜昭离开瑞京七日后,收到母亲离世的消息,冷静地安排好事宜,告假回了幽州奔丧。 回到幽州淮阳王府,府中上下已挂满丧幡。 见她回来,下人赶紧去通知淮阳王,她则根据礼节,先去灵堂祭拜母亲。 点香跪拜,祁任做得规规矩矩,心中却无悲也无喜。 直到一套礼节做完,看着那块小小的牌位,祁任微怔,恍然发觉,这世间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女子身份的人,就这样离开了。 小厮见她拜祭完,才小声道:“世子,王爷在前厅等您。” 又看了那牌位一眼,祁任转身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祁任的母亲不是世家女,只是博得她爷爷奶奶的喜爱,又耍了些手段,才让淮阳王娶了她。 因而淮阳王厌恶她,将她娶回来之后,没有过多搭理,后来纳了妾,就有宠妾灭妻之势,她的母亲故技重施,怀上了她。 她母亲本想此胎是男儿,就可母凭子贵,也能顺理成章地继承淮阳王的爵位,但她却是女子。 淮阳王本就对母亲不喜,父母离世后,无人管束他,对这个被迫娶进门的正妻就更是冷落,没办法,祁任母亲只能对外说她是男子,将她当做男儿养。 祁任垂着眉眼,走出偏殿,路过自己之前和母亲的住处,里面梨花开得正盛,白色的花朵与此时府中的丧幡呼应,也显出一点悲凉之意。 她九岁离家,幼时记忆早已淡忘,唯有这棵梨树,她记到现在。 小时候经常被罚跪于此,与这棵梨树做伴,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这棵树四季不同的样子,祁任都见过。 有时母亲因父亲的冷落而生气,就让下人不给她饭吃,她只能到此摘些梨果充饥,没有梨果的季节,只能饿着肚子。 来到前厅,淮阳王和他的爱妾坐在上首,家族的其他人坐在两侧,位置已被占完。 祁任踏步进入,到了堂中,行跪拜之礼,“孩儿拜见父亲。” 腰背挺直,仪态漂亮。 但淮阳王只是淡淡睨她一眼,道:“家里其他长辈也在,看不到吗?不知道行礼?我看你这些年出去礼仪全都忘了!” 祁任是世子,按礼只需给父母行跪拜之礼,但淮阳王没让她起身,就叫她行礼。 祁任垂眼,跪着一一对堂中其他长辈行礼:“见过二叔、二婶、三婶、四叔……” 给一圈长辈行了礼,祁任跪正,并未抬眼,拱手朝着他父亲的方向,对他的爱妾行礼道:“祁任见过陈姨娘。” 淮阳王眉头一挑,继续挑刺:“其他兄弟呢?长幼有序,孝悌之礼,我看你是全然忘了!” 祁任捏紧拳头,指节用力到发白,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见过大哥、二哥、大表哥、三表哥、四弟、六弟。” 淮阳王冷笑:“你也是,哪有哥哥跪着和弟弟问礼的?” 祁任面无表情,就这样听着。 “行了,看到你就烦,回去换好孝衣,到本王书房一趟。” “是。” 祁任垂着眼,躬身退出去。 到了屋外,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祁任沉默转身,宽大的玄色衣摆下,指甲早已刺破手心。 回到房内,婢女将孝衣送来,祁任叫人出去,关上房门,她才褪去身上的衣物。 白皙的肩背处,有几条伤疤交错纵横,一路延伸向下,隐没到被白布包裹的身躯上,看起来应该有些年头了。 祁任穿起孝衣,去淮阳王书房门口等他,但几个时辰过去,淮阳王还没有回来。 府内下人就当没看到她,各自忙着,直到天色暗下,淮阳王才姗姗来迟。 祁任躬身行礼,淮阳王嫌弃地让她平身,随他进书房汇报这些年在瑞京的情况。 等祁任汇报完,已经是深夜,胃部灼烧之感传来,她微微皱眉,回到住处,婢女将吃食送来。 等婢女出去后,她自己培养的亲卫上前一步,拿出银针放入菜中,确定无毒后,才让祁任用饭。 距出殡之日还有几天,这些日子,祁任一直深居简出,非必要不外出。 但外界的消息,她一直都在关注,留在四处的密探将各地的消息递到她这。 看着手中的信件,祁任皱眉,低骂一声:“蠢货。” 原来是二皇子在她离开后,就马不停蹄地去风栖野府上劫人。 祁任将信件放到一边,亲卫问道:“殿下,不传信给二皇子,让他收手吗?” “不了,姜统那人刚愎自用,自视甚高,不会听我意见,既然他自己找死,那就让他去死,把我摘出来就好。” 说着拿出第二封密信。 看完,祁任思索一番,对亲卫说道:“留意这个七公主,若是找到她,带她来见我。” … 两月后,云水镇水患终于解决,水利建设也步入正轨,姜昭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永安王设宴给他们践行,席上众人觥筹交错,听歌赏曲,也算宾主尽欢。 第二日中午,姜昭他们才动身回京。 如今回京,他们并不着急,用了将近半月才回到瑞京。 二人晚上抵达瑞京,姜昭将董佩兰送到敬文王世子府上,就去了丞相府。 丞相:“不知太子那么晚了,来找老臣是谓何事?” 姜昭:“此次孤前去灵州治水,带了一治水能人回京,想让他入工部为官。” 丞相抬头看向姜昭,姜国律法规定,只有贵族才可入朝为官,姜昭此次让一个平民入朝为官,直接触及了贵族利益,不怕与百官为敌吗? 姜昭继续道:“丞相放心,明日不会是孤提出此议。” “噢?难不成是十三殿下?” 姜昭勾唇浅笑:“正是。” “灵州之时,我教与这人看查地形,使用舆图,还请人教他习字,如今基本用字已经学会。除此之外,我和他并不过多交集,倒是十三皇兄,时常与他探讨民情,感慨他怀才不遇。” 姜昭轻笑道:“孤在他面前说过几次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十三皇兄很是气愤,回京之时,就将那人一起带回来了。” 丞相一下就懂了姜昭之意,他这是将姜宇推到风口,即保全了自己,又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可是…… “若他不能入朝为官,该如何?” 姜昭:“不会,父皇有意打压世家,分解他们的权利,有个毫无背景,又有能力之人送到眼前,他不会轻易放过的。” 丞相笑道:“还是太子殿下思虑周全。” “那明日需要老夫做什么?助那人入朝?” 姜昭含笑:“您什么都不用做。” “您是平民出身,卷进来,只会惹得一身腥。” … 第二日上朝,姜昭汇报了此次灵州治水的情况。 皇帝满意地点头,赞道:“不错,你们二人临危不惧,知道就近寻求宁昌王帮助;也不只顾眼前,修建水利,造福百姓,不错不错。” 姜昭、姜宇二人拱手,“多谢父皇夸赞!” “好好,”皇帝笑道:“此次你们做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姜昭:“为民做事,造福百姓,本就是我们该做之事,怎能因此讨要奖励?” 皇帝含笑点头,看向姜宇,“宇儿,你呢?” 姜宇沉默一会,躬膝跪下道:“父皇,儿臣却有一事想要讨要封赏。” “噢,你且说说看。” 姜宇:“父皇,儿臣和太子在灵州治水时,遇到一治水能人,我将他带到瑞京,想求父皇给他封个官职。” 姜昭听后,轻轻勾唇。 皇帝严肃起来,道:“你先细细说来。” 姜宇:“禀父皇,此人名唤周老三,对水利和民情都很有见解,此次我和太子修建水利,多亏有他指导,我姜国境内,水患频发,儿臣认为,可以将他留在朝中任职,主持水利修建之事。” 皇帝:“太子,可有此事?” 姜昭向前一步,回道:“禀父皇,确是如此,周老三此人,熟悉水利民情,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这……”皇帝还在低头思索什么,站在姜昭身后的一文官大臣站出来说道:“陛下,让此人入朝为官,于法不合呀。” 姜宇回头瞪过去,“能人为官,造福百姓,怎就不可?” 那文官也毫不示弱,“陛下,我国律法规定,入朝为官需得是贵族才可,若是让这平民为官,岂不是坏了律法?” 第11章 姜宇:“丞相大人也是平民出生,为何他就能入朝为官?” 丞相被点到,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文官:“丞相大人学富五车,聪敏过人,有经天纬地之才,那是一般人能比?” 姜宇梗着脖子继续道:“我带来之人,也是聪慧过人,善治水利,这怎么不算经天纬地之才?!” “够了!”皇帝出声打断他们。 “宇儿,既然你说此人也有经天纬地之才,可否让他到朝堂上来,朕亲自考考他。” 姜宇拱手行礼:“父皇,他就在宫外候着,您可现在就将他叫来。” “好,传。” 周老三来到殿内,看了姜昭一眼,俯身跪下,“草民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他人高马大,微微皱眉,这不像读书人的样子。 “平身吧,宇儿说你在治水方面很有见解,姜国境内有一处江流,时常发生水患,你且看看,可有解决之法。” 说完,让人拿了张舆图给他,周老三看着图,指出此处发生水患的原因,又根据原因提出治理之法。 皇帝看向工部大臣,“他说的可对?” 工部尚书面色微白,侧身走出队伍,禀报道:“回陛下,这人所说之计,确实有些道理,但我们没有实践过,不知效果。” “有道理。”皇帝咂摸着着这三个字,“那就是可行了。” 说完不顾众人各异的神色,继续问了周老三几个问题,周老三一一答出。 姜宇心中窃喜,没想到周兄有如此才能,父皇几个刁钻的问题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却都答出了。 周老三却是微微松了口气,还好太子殿下早早预料到,告诉了他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 “好!”皇帝一喜,力排众议,拍板道:“那就认命周老三为工部侍郎,协助工部治理水患,修建水利!” 【作者有话说】 祁世子生世好惨(摸摸祁世子脑袋) 祁任微笑,抽出匕首扎向作者:滚! 作者的手:已死勿扰 第9章 黑心狐狸 真是将人心拿捏的死死的。 下朝之后,姜宇被谢婉兮叫去宫中,询问他此次去灵州的情况。 姜宇和她说,姜昭救了他两次后,谢婉兮有些疑惑,难道之前看错了,这太子是个好人? 后面越听越不对劲,谢婉兮微微皱眉打断他,“宇儿,他这是在利用你。” 姜宇:“利用?不可能,太子他宅心仁厚,博施济众,不是这样心机深沉之人。” 谢婉兮:“心机深沉之人不会让你看出他的心机。” 姜宇:“在灵州治水之时,他亲身照顾百姓,我从未见一个皇子、官员做到如此地步,后来去靖安城,我们遇到伏击,太子为掩护我撤退,独自留下断后,面对如此险境,他也一直仁厚,从未怪罪官员护主不力!” “他是我见过最宅心仁厚之人,还知人善任,不会因出生看不起别人,治水之时面面俱到,即顾及水患,又安顿百姓……我看得分明,他就是个仁义、宽厚、老实守规矩的人。” 谢婉兮:“……” 姜昭这该死的狐狸,真是将人心拿捏的死死的。 “我且问你,他既宅心仁厚,也很赏识周老三,为何不自己荐举他入朝为官?” 姜宇:“太子他守矩,虽然也很赏识周老三,但顾及律法规矩,没有举荐。” 谢婉兮:“别忘了,丞相大人也是平民出身,这条律法,陛下早想废了。” 姜宇微微皱眉:“贵妃娘娘不必多说,即便太子殿下真是如你说的那般心机深沉,他也救过我两次命,这救命之恩,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 谢婉兮无言,姐姐这孩子怎会如此憨直? “算了,你先回去吧。” “是。” 姜宇出去后,谢婉兮思索一番,前去乾清宫面见皇帝。 既然姜宇已经做了这人前的靶子,人后的便宜可不能让姜昭抢了去。 到了乾清宫,皇帝正在处理政务,近身公公通报后,皇帝才允许她进入。 皇帝看向门口,谢婉兮一袭粉色宫衣,身姿袅袅似韧竹摇曳,仪态端庄又不失优雅灵动。 谢婉兮行礼,皇帝轻笑:“平身。” 他知道,谢婉兮是谢家派来监视皇宫情况的人,但她性格温婉柔弱,幼时也在宫中待过几年,是贵妃心心念念的亲妹妹。 想到这,皇帝眸色微暗,失落一闪而过。 她年过花甲,早已不再耽于男女之事,而且谢婉兮也算他看着长大,就像自己女儿一样。 皇帝:“不知贵妃前来,是谓何事?” 谢婉兮:“陛下,妾身……” 她还未答完,皇帝的近身公公又小跑到他身边,禀告道:“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皇帝:“噢?他怎么来了?叫他进来。” 李公公:“是。” 姜昭进来后,就看到谢婉兮也在这里。 她来此做甚? 到了谢婉兮身旁,姜昭躬身行礼。 皇帝:“平身吧。你来此,又是何事呀?” 姜昭正要回话,谢婉兮柔柔开口:“陛下,还是妾身先说吧,太子殿下说的应该是前朝要务,妾身不宜旁听。” 姜昭侧头看她,谢婉兮也是个黑心的狐狸,现在打断她,是想要做什么? 皇帝点点头,谢婉兮说得有道理,“那贵妃你先说。” 谢婉兮:“禀陛下,今日宇儿来寻妾身,说是朝堂之上,他推举能人为官,似乎惹得官员不喜,本想多举其他贤能入朝为官,又恐遭到报复,便不敢再言。” “陛下,妾身实在忧虑宇儿安危,”说着声音低了下去,隐带哭腔,“他是姐姐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因而妾身才贸然前来,想要知道,宇儿他是否会有事?” 姜昭笑容依旧,只是心中冷意泛起,原来她前来竟是为了给姜宇揽功。 本来想让姜宇在明处,自己暗中和陛下商议,行考试选能之制,将功劳全归于自己,如今谢婉兮这一掺和,只能将功劳分给姜宇一半了。 好一个釜底抽薪,自己之前倒是小看这个贵妃了。 皇帝面色微冷,如今世家大族权势滔天,他们皇家竟连一个官位也做不得主了? 再说宇儿是先贵妃的孩子,自小养在自己身边,还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皇帝:“贵妃不必担心,有朕在,宇儿不会有事!” 谢婉兮擦掉流出的泪,眼神还有些湿润,小心翼翼道:“真…真的吗?” 皇帝:“自然,朕堂堂天子,难道还能失言不成?” 谢婉兮擦干眼泪,像是极力克制激动,但却克制不住的样子,开心道:“有陛下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多谢陛下!” 姜昭:“……”真能演。 皇帝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满面春风。 谢婉兮:“那妾身就不打扰陛下和太子殿下议事了,妾身告退。” “好。” 转身之时,谢婉兮侧眼看向姜昭,她此刻也恰好看过来。 一个看着单纯无辜,一个看着像谦谦君子,都是十分纯良知礼的样子。 这狐狸,小看她了。 谢婉兮出去后,皇帝看向姜昭,问道:“太子来此又是何事?” 姜昭拱手,“回父皇,儿臣在处理政务之时,遇有一些不解之事,想来父皇这里请教。” “噢?讲。” “儿臣在处理政务时,见丞相学识渊博,见解独到,而随同一起处理政务的其他官员,懒散也就算了,有些就连基本的常识也不知道。” “儿臣斗胆,说些冒犯之言。” “他们仗着承袭来的爵位,即便没有学识、见解也能入朝为官,对百姓生活毫不关心,这如何是一个官员该有的样子?儿臣认为,百姓是国家根本,为官者,当为国为民,若朝廷之上都是如此官员,不在乎百姓,那为何为官?” 姜昭说得掷地有声,好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见不得这些不公之事。 “今日十三皇兄在朝堂之上举能人为官,此人儿臣也十分了解,他治水有道,身在民间,深知民情,为人正直善良。儿臣认为,这样的能人入朝为官,才能为国为民,为我姜国、姜国百姓做出贡献。” 皇帝眯起眼睛,看向姜昭,他自然知道朝中情况,也有想过改变,但一直没有机会。 皇帝:“但律法规定,贵族之后才有权入朝为官,这是高祖与各世家贵族定下的约定!” 姜昭虽是躬着身,但肩背挺直,不卑不亢,“父皇,天地万物,日月星辰,轮换不息,如今百年过去,陈规旧制,该改就得改。” 皇帝嗤笑一声:“那你说说该如何去改呀?” 姜昭立在殿中,回道:“禀父皇,儿臣认为,可在民间选拔学识、治水、理政、军事等方面的人才,层层选拔留下能人,最后再到朝堂之上,由父皇您亲自考查,合格者,可入朝为官。” 第12章 皇帝轻笑,太子能提出此策,已是极好,只是他尚还年轻,不知此事执行最大的难度不是计策,而是世家贵族的阻拦。 “此计倒是不错,只是和律法相冲,百官不会认的。” “而且,祖制不能说改就改。” 姜昭做思索状,回道:“父皇,儿臣有一计。” 姜昭说后,皇帝满意点头,想到困扰姜国多年的世家势力将慢慢消减,不由笑了出来。 “哈哈哈,好!此计甚好!” “只是由谁向朝臣提出呢?” 姜昭跪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 下值之后,姜昭先去十三皇子府,和姜宇聊了一会,才回到自己府上。 到自己书房,点上蜡烛,叫婢女小厮都不用伺候,自己静心处理政务。 只是过了一刻,姜昭就从书桌下的暗格拿出夜行衣换上,悄无声息地出了太子府。 到了一处密林,姜昭飞身到树上,静静等待。 没一会,一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人也来到此处。 来人虽也用黑色面罩将脸包了个严实,但凭借自己非凡的目力,姜昭还是一眼认出,此人就是宁安将军——风栖野。 姜昭跃身下去,到风栖野身旁,她脸被面罩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二人对视一眼,一齐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到了一处府邸,二人跃身上去,趴到屋顶,观察着庭院中的状况。 一队巡逻的士兵恰好路过,两人趴下,隐蔽身形,待听不到声音之后,才悄然跃下高墙,贴着墙壁,借着黑暗掩饰身形,往府邸深处去。 到了一处池塘旁,对岸的房子烛火通明,显然主人还未入眠。 姜昭看向风栖野,点了下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是两人的约定,风栖野武功内力在姜昭之上,由她去探查情报,而姜昭则是躲在暗处,以防备意外情况。 风栖野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运力飞快过桥,借着观赏小树的遮掩,蹲下身,将耳朵贴到那扇门上。 里面有一人在讲话,声音透过木门,传到风栖野耳朵里。 “祁任这厮就是胆小无谋,说什么被姜昭、风栖野控制之人,不好动,如今我不仅动了,还杀了,也没见她们怎样。” “我只知,那人在他们手里才是麻烦,死人才能守好秘密。” 风栖野冷冷听着,祁任?原来此事还有他的一份。 “还是二殿下聪慧果断,再说,即便是计,参与谋杀风青阳之人都处理干净了,没有证据,他姜昭、风栖野又能拿我们如何?” 姜统哈哈笑道:“我可不是祁任,那个连尾巴都处理不干净的蠢货!” 风栖野垂下眸,二皇子府的巡逻侍卫很快就要到下一班了,须得尽快离开。 风栖野运力,原路返回,姜昭躲在一处偏房上,见她出来也跟了出去。 一齐到了原先那个林子,姜昭询问:“可有探查到什么?” 风栖野:“杀害我大哥之事,除了姜统,祁任也参与其中。” “祁任?”姜昭皱眉,“他们祁家,还真是一家子的狼子野心。” 【作者有话说】 谢婉兮:睚眦必报的豺狼,阴险狡诈的狐狸,说的就是你姜昭。 姜昭:你不也一样? 谢婉兮:我不一样,我那是聪慧机智,正当防卫! 姜昭:我也一样。 谢婉兮:臭不要脸,你没有自己的词吗?! 姜昭:要脸的现在还是单身狗。 风栖野:…… 你们两口子吵架,带我干嘛→_→ 第10章 朝堂争锋(含副cp) 说明贵族子弟无能 “还有其他的吗?”姜昭问道。 风栖野:“我还听到,姜统和另一人说,杀大哥之人,皆被他们处理了,如今我们再去查,怕是难了。” 姜昭垂眸思索片刻,轻笑道:“和他谈话那人,不还在吗?怎么算清理干净了?” 风栖野看向她,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放松下来,姜昭一向聪慧有谋略,她既然这样说了,自己相信就是。 姜昭和她说了自己的计划,时辰也不早了,二人就此道别。 风栖野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府上,才换下衣物,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风栖野疑惑,那么晚了,是谁来找她? 过去打开门,却见董佩兰身着一身素白衣衫,青丝自然地披散于身后,手里还端了碗汤。 风栖野看着她素净的脸,有些愣神,片刻后才想起将她请进屋内。 “佩兰,你怎么来了?” 董佩兰本该在董家世子——董辰府上居住,但董辰帮着父母催她尽早成婚,她受不了大哥的唠叨,这皇城之中她又只和太子、风栖野相熟,太子是男子,不方便收留她,她就只能来找风栖野。 当然,也有些自己的私心。 “我今日外出,见东门那边梨果甚是新鲜,想着你这些天练兵,嗓子都有些哑了,就买了一些,给你炖了雪梨银耳汤,润润嗓子。” 风栖野接过,这汤色泽清亮,闻着也很清甜,尝了一口,甜而不腻,清润可口。 风栖野弯唇轻笑:“很好喝。” “谢谢你,佩兰。” 董佩兰:“好喝就好,只是夜里不宜多喝,你若喜欢,我明日再给你做。” “这…太麻烦你了,交给下人去做吧。”风栖野虽然喜欢,但怕累着董佩兰。 “不麻烦的,只是炖个汤而已,而且我还要在这叨扰你许久,你不要嫌弃才好。” “不是叨扰,怎会嫌弃?” 说完风栖野有些懊恼,她一向傲气,从不管别人如何看自己,遇到什么事直来直去地说,说解决不了问题直接动手就好。 因而她不算能言善辩之人,对于别人她全然不在乎,可面对董佩兰,不知怎地,自十一岁见到她时,风栖野在她面前就像换了个人,在外是混世魔王,在她面前却不敢造次。 风栖野有些恼自己怎地如此笨嘴拙舌,不能像姜昭那样舌灿莲花,哄得别人高高兴兴。 见风栖野木纳乖巧,像小时候一样,董佩兰轻笑一声,伸出手柔柔摸了摸她的头,“小谷不嫌弃姐姐就好。” 风栖野出生那天,恰是谷雨节气,家中长辈就给她取了“小谷”这个小名。 头上的触感虽柔,但存在感极强,风栖野一下变得极为不自在,耳根微痒,有点想躲,又舍不得脑袋上的芊芊柔荑,只能结结巴巴地又说一遍:“怎…怎会,嫌弃。” 董佩兰见她眼神慌乱,脸颊微红的样子,眼神一暗,克制地将手收回。 “小谷明日还要上朝,姐姐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好,佩兰姐姐也早些歇息。” 董佩兰轻笑,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缓步离去。 风栖野的眼神一直锁在她身上,直到她身影消失很久,才回过神,察觉到呼吸有些紧,一下放松了身子,却听到有什么在砰砰乱跳。 将手放到胸腔上,那里跳动的速度出奇地快。 董佩兰回到自己屋中,关好门就轻轻背靠在上面,平复着自己过快的心跳。 手指微微蜷缩,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发丝的柔滑。 风栖野,为何你明明是一女子,却总能轻易让我心动? 董佩兰也不知是何时喜欢上风栖野的,只是当她意识到不对之时,早已深陷其中。 如此不伦之事,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本以为远离了风栖野,这爱恋就会消散,没成想,多年过去,爱恋和思念一起疯长,如今这心动几乎要控制不住。 … 第二日上朝,待官员们汇报完日常事务后,姜昭上前一步,“陛下,儿臣有事要奏。” 皇帝:“哦?讲。” “儿臣听闻,东蒙国改制,广收贤人,治理国家,如今东蒙朝纲清明,农耕发达,就连军力也大大提升,收复了被东蛮夺去的十余座城池。” “儿臣认为,我姜国可效仿东蒙,广纳贤才,发展经济和军事,使我姜国更上一层楼。” 皇帝做思索状,随后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我姜国确实许久未得发展,需要更多人才治理国家。” 皇帝:“众爱卿觉得呢?” 姜宇站出来,支持道:“儿臣认为,太子殿下说得有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个文官走出来道:“陛下,如今我姜国民富国强,遵循旧制即可,若是贸然改变,怕是,会适得其反。” 姜昭:“故步自封,国家得不到发展,而他国慢慢发展强大,威胁到我姜国之时,该如何?” 文官:“这……” 姜昭轻笑,“而且我们是选贤才能人来治理国家,即是贤才,又怎会适得其反?” 这时,一个绿色朝服的武官站了出来,“陛下,臣认为太子殿下说得有理,就以兵马来说,前年,臣带兵前去渭州,平定东蒙进犯之乱,东蒙兵士训练有素,阵法变幻莫测,武器也更新迭代,不同于普通刀枪武甲,就是战马,也是膘肥体壮,十分勇猛。” 第13章 “若不是有宁安将军在,我们可能就要败战而归。” 文官反驳道:“这难道不是该怪你们是庸人之资,平常疏于练兵,战场谋划也差人一等,怎地还怪到国家发展上来?” 风栖野走到队伍旁,平静答道:“何大人说得对,我等是庸人之姿,缺少谋划,因而需要贤能将才入朝为官,整顿军纪。” 何大人一噎,没在说出什么话。 皇帝开口道:“宁安将军用兵如神,英勇无双,实是过谦了。” 话锋一转,皇帝继续道:“不过,如今朝廷如你一般的将领确实不多。” 姜统此时也站了出来,“父皇,儿臣认为,太子此计甚好,选举贤才,发展国家,增强实力,才能护我姜国百年基业,佑姜国千秋万代。” 下面百官议论纷纷,祁任抬眼,看向前面的几个皇子,姜昭为何要多举贤才?难道是朝中官员大部分被姜统收买,他要招入贤才,提高自己在朝中声望吗? 可世家贵族本就盘根错节,彼此牵扯,就是招再多的人,那也是站在姜统一边,难道…… 议论声平,各官员不再有意见,皆夸太子殿下心有大志,眼光长远。 皇帝满意点头,“那如何招选贤才呢?太子,你可有想过?” “自然想过,”姜昭答道:“依我朝律法,选官自得选取世家大族的能人贤才,也该不拘一格,选各有特长之贤才。只是儿臣认为,之前的选官之制,过于松散简单,该加大选官难度,还要增加选官程序,避免一些人凭借运气,过了选试,最终却只是些没有真材实干之人。” 皇帝听后,点点头:“众爱卿认为如何?” 百官也没有意见。 姜昭继续道:“我朝律法规定,世家贵族享有入朝为官之便利,依着这律法,很多子弟就有了懈怠之心,儿臣对此多有无奈。 “昨日十三皇兄在朝堂举荐周侍郎时,我得了启发,为何不在选试之时,加上平民?这样就能激发贵族子弟学习的动力。” 十皇子姜赤在大理寺当值,听后立即嗤笑道:“让平民参与选试,这可是违背我朝律法的。” 姜昭并不慌张:“平民只是用来激励贵族子弟,让他们更加尽心学习,增长才干,为国效力,有何不可呢?” 姜统轻笑问道:“那若是平民过了选试,该如何?” 姜昭还未回答,姜赤就出声道:“父皇,儿臣认为,太子此举万万不可,让平民参与选官,实是违背我朝律法。” 姜昭瞥他一眼,姜赤是二皇子一党,没有脑子,做事冲动,经常跟在姜统身后吠叫。 姜赤的母妃,只是一个普通贵族之女,因第一个为皇帝诞下龙子有功,特被封为贵人,虽然大皇子在二十岁时莫名离世,但并不影响她的贵人之位。 皇帝只是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确实是不合,只是太子说得也有理,这些年,朕可见了太多贵族的纨绔子弟,只知享乐,毫无进取之心。” “父皇,那只是他们还未认真学习,待他们认真起来,平民自然比不过他们。” 姜宇呛声:“要是没点危机感,他们这辈子都不会认真的。” 他为人刚正,有话向来直说,姜赤也是冲动的性子,因而两人时常发生争吵。 不等姜赤开口,姜宇继续道:“父皇,儿臣认为太子殿下此举十分可行,让平民参与选官,才可激励贵族子弟。” 姜赤声音提高,显然带了气:“那若是平民选上了,该如何!” 姜宇:“平民选上,说明贵族子弟无能,不如让位给贤人!” “你!” 皇帝:“够了!” 当今陛下,最讨厌的就是朝堂争吵。 皇帝:“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宇儿说得不错,如是贵族子弟连平民都比不过,那还是领回家继续修习课业吧!” “父皇!” 皇帝:“怎么?你是觉得贵族子弟还比不过平民?” “儿臣没有。”被这样反问,姜赤也不敢多言。 皇帝:“贵族子弟能胜过平民,那平民就不能入朝为官,怎么会于法不合?” 姜昭唇角含笑,说道:“所以,能否合律法,还得看各家子弟呀。” 皇上和太子都如此说了,再争论下去,就是自家子弟连平民都不如了,众官员都闭了嘴,齐声道:“陛下圣明!” 下朝之后,姜统走到姜昭身旁,假笑道:“太子此举倒是得了父皇支持,可世家贵族怕是会有些意见吧?” 姜昭轻笑,“怎会呢?难道二皇兄觉得,贵族子弟还比不过平民百姓?” “那倒不是,言尽于此,太子你还是小心些吧。” “自然,多谢二皇兄提醒。” 姜统走后,姜昭缓步跟上。 记恨?说贵族子弟无能的是姜宇,和她姜昭有何干系? 【作者有话说】 风栖野:姐姐,昨日姜昭说我是单身狗(委屈小狗) 董佩兰:没关系,我俩确定心意时,她们还在想办法弄死对方呢。 姜昭、谢婉兮:…… 第11章 棋局 莫非皇后之死也是另有隐情? 选拔官员的任务,皇帝交给了姜昭、姜宇二人,给了他们一年时间,让他们广纳天下贤才,其他官员须尽心配合。 下朝之后,皇帝留住了二人,询问他们的想法。 姜昭:“儿臣认为,可先由各部官员制定一份题卷,下发到各州县,层层选举,留下合格之人,到皇都进行最后选拔。” “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作梗,我和十三皇兄再私服到民间各处找寻人才,得到我和十三皇兄共同认可,就可直接免试进入最后一个环节。” 皇帝点点头,认同她的想法,又看向一旁的姜宇:宇儿,你可有何想法。” 姜宇:“太子各计已是面面俱到,儿臣并无其他想法。” 皇帝微挑一下眉,没说什么。 “好了,你们就按照太子所说去执行吧。” “是,儿臣告退。” 待二人出去,李公公就见皇帝盯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说,宇儿这孩子能不能比过太子?” 李公公微愣,不知皇帝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谨慎地回答:“依老奴之见,十三殿下公直正义,遵守礼制,有公义之心;太子殿下聪慧机敏,谦逊知礼,有仁义之心,二位殿下各有性格,都是贤能之人。” “呵,”皇帝嗤笑一声,“十三那是憨直,比起太子,他可差远了!” 一个自小养在身边,悉心教导,却资质平平,一个在外六年,才回来不久就展示出惊人之才。 “你说淮阳王教了他什么呢?让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才能。” 李公公躬着身道:“怎么会是淮阳王之功?那是太子殿下继承了陛下您的圣才,天生机敏聪慧。” “十三也是朕的孩子。” 李公公一慌,匆匆跪下,“陛下饶命,是老奴嘴拙了!” “呵,”皇帝冷笑一声,“起来吧。” 如今风家无后,也揭不起什么风浪了。 … 此后一个月,姜昭、姜宇二人在各部奔走,忙着叫相关官员出第一套试题,发往各个州县。 为了防止有官员泄题,姜昭叫各部官员一人出了一套,从其中选取几道,和皇帝商议之后,自己在改变了一些题目。 一个月后,试题终于拍板,被送到姜国各个州县,二人也经常便衣外出,寻找贤才。 这日,姜昭来宫中汇报选官近况,皇帝正好在下棋,就让她一起。 姜昭只能先压住话头,陪皇帝下了几局。 皇帝落下一子,将姜昭的路堵死,姜昭像才反应过来似的,轻笑一声:“父皇棋艺了得,儿臣还得多多学习。” 皇帝:“你还年轻,不要着急。” “是,多谢父皇教诲。” 皇帝欣慰地点点头,主动问起:“选官之事可有困难?” 姜昭摇摇头,“并无,百官都很配合,这些日子,儿臣去各部调查,也学了不少东西。” “不错,”皇帝满意道:“那朕考考你。” “请父皇赐教。” “根据我国律法,若一人无故杀人,该如何处置?” 姜昭思索片刻,答道:“根据姜国律令,无故杀人,属于重罪,该送去刑部,根据被杀者身份和数量不同,由不同级别和数量的官员负责调查审理。” “若死者是贵族,就该由刑部尚书、侍郎共同审理,死者为平民,但过了十数,也是如此。” “就没了?”皇帝声音戏谑。 姜昭眉头微皱,思索一会,轻轻摇头,“想不到了,还请父皇指正。” 皇帝哈哈大笑两声,“还有杀人者的身份呀,若是贵族杀死平民,情节并不严重者,只需赔偿,无需治罪。” 姜昭谦逊地垂头,“儿臣愚钝,竟将这最重要的一条给忘了。” 第14章 似乎又联想到什么,姜昭道:“儿臣记起,好像还有一条,贵族杀死贵族,按照平民杀死平民之法治罪。” 皇帝:“对,这才是条完整的刑律。” “看来你对律法还不算熟悉,还需多多锻炼呀。” “父皇说得是。” “恩,这样吧,你明日去刑部,协助刑部官员处理案件。” 姜昭起身行礼,“是,父皇。” 皇帝也站起来,随意道:“好了,今日就到这吧,朕须得回去处理政务了。” “恭送父皇!” 皇帝身影消失后,姜昭才直起身,轻轻勾唇,本就是想和父皇说,自己想去刑部锻炼,如今倒是省得她开口了。 回身坐到刚才的位置,姜昭拿起自己的黑棋,落到另一处。 如是姜昭不让,这局棋,该是她赢才对。 姜昭还在看着棋局,却听到一声“见过贵妃娘娘。” 将刚才那颗棋拿走,谢婉兮已经走到她所在的亭子旁。 见到她,谢婉兮折身过来,“见过太子殿下。” 姜昭也起身行礼,“贵妃娘娘。” 谢婉兮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太子殿下,怎会在此?” “父皇叫孤来陪他下棋。” “原来是这样。” 说完二人沉默下来,姜昭与这个贵妃并不熟悉,也无过多交集。 对她,姜昭印象最深的只有那次,谢婉兮釜底抽薪,将本该她独揽的选官之事,分了一份给姜宇。 姜昭眯了眯眼,“贵妃娘娘,不然咱们也下一局吧。” 谢婉兮有些犹豫,“太子殿下,妾身对棋艺并不精通。” 姜昭:“无事,孤也不算精通。” “那,婉兮就献丑了。” 姜昭叫婢女从新摆了一局,“贵妃娘娘,请。” 谢婉兮执黑子,落到棋盘中央,姜昭紧随其后。 谢婉兮:“这些日子,多谢太子殿下照顾宇儿,宇儿跟着你学到不少东西。” 姜昭轻笑:“十三皇兄天资聪慧,为人公正,这些日子是他在照顾孤才是。” “太子殿下过谦了,宇儿他太过憨直,没有心计,不如您聪敏机智,秀外慧中。” 谢婉兮抬眼看向姜昭,唇角带笑,看着娴淑温婉,但眸中却并无笑意。 姜昭也看向她,这是来找她算账来了?只是她的好侄儿姜宇,对她并无芥蒂,甚至还欠着她两个人情。 “贵妃娘娘,十三皇兄与孤一同选荐官员,其他世家贵族对此颇有微辞,如今我们更该同心协力,共同为陛下分忧呀。” 谢婉兮是聪明人,与此人对上并无好处,她们现在也没有太大冲突,若是此时拉拢她为自己所用,倒也不错。 谢婉兮眯眼,姜昭是想拉拢她? “太子殿下说得是,宇儿该尽心与您,一同为陛下分忧。” 姜昭笑意淡了些,只是姜宇,她并不想与自己合作。 姜昭微垂下眼,显出几分脆弱,“孤的母后去得早,在这诺大的后宫中,孤并无依仗。我出生那日,外公就将我带去交州,在交州六年,回来后又没母后支持,和宫中皇子、妃嫔都不熟悉……” 说到这,姜昭停了下来,有些抱歉:“对不住,孤有些多言了。” 谢婉兮轻笑:“无事。” 为什么姜昭才出生,镇南王就将他带走了?姜昭与她说这些,又是为何? 姜昭:“贵妃娘娘,听闻您在后宫之中也是独身一人,按道理,您和孤该是同样的人才是。” 谢婉兮看向他,独身一人?同样的人? 他是因皇后早逝,才在宫中孤立无援,自己来后宫是为了给姐姐报仇。 莫非皇后之死也是另有隐情? 谢婉兮笑道:“殿下说得是。” 说着落下一枚棋子,玄黑的棋子落到玉质的棋盘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那就麻烦殿下多多照顾宇儿了。” “孤多跟着十三皇兄学习才是,不过若是十三皇兄需要孤,孤自然也不会推迟。” 二人边下棋边聊天,直到一局棋结束,姜昭起身告辞。 姜昭走后,谢婉兮带着婢女在园子里逛了一圈,才回到自己宫中。 没过半个时辰,淑妃就来拜访。 一番问候后,谢婉兮开口道:“淑妃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婉兮宫中?” 淑妃叫一旁的婢女将东西拿来,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幽州特有的熏香,闻着即有梅花的清香,又带着瓜果的清甜之味,我觉着和妹妹你很是相配,就给你送来了。” 谢婉兮接过,放到鼻下闻了闻,清新怡人,没有其他味道,但还是得让医师查看之后才能放心。 “那婉兮就不客气了。” “你我姐妹二人,还需客气什么?” 待婢女收好东西,淑妃才开口道:“听闻刚才妹妹见了太子殿下。” 原来特地来此一趟,是为了这事。 “对,刚才妹妹在宫中实在无聊,就想着去御花园透透气,没想到在那遇到了太子殿下。” “原来是这样。” 看着淑妃不自觉流露出的焦急,谢婉兮在心中轻笑,面上却不显,“这些日子,宇儿和太子殿下一同参与选官之事,只是宇儿太过憨直,就拜托太子殿下多照顾一下他。” 只是这样吗? 淑妃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呀,妹妹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十三殿下才能也不输太子殿下的。” “宇儿怎能与太子殿下相比?” 二人谈了会天,时辰也不早了,淑妃起身告退。 谢婉兮垂下眸,今日先是姜昭有意拉拢她,让她当他的后宫内应,后脚淑妃也来寻她,生怕她入了太子一党。 这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明争暗斗真是不少。 姜宇的才能和他们相比,不算突出,想要得到君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作者有话说】 姜昭:棋艺不行,茶艺倒是不错 谢婉兮:对你,我武义也可以不错 第12章 审案 “公堂之上,你该称我为大人!” 姜昭陪皇帝下棋之时,正在朱雀大街巡逻的风栖野被林贺叫住。 皱眉看着来人,林贺却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递给她,道:“大小姐,这是太子殿下让我交给你的。” 风栖野接过,白玉质地细腻,入手温润,是块极好的玉。 只是姜昭为何特地让林贺此时送来? 见林贺不解释,风栖野失去耐性,开口询问:“她就只让你送块玉来?” “自然不是。” “那是何事?” “有关风世子的事。” 风栖野眸色一凌,“快说!” 朱雀大街上,一群百姓聚集到一处,远远地,还能听到有人惨叫。 风栖野带卫兵赶到,就见到这副场景,大喝道:“市井要衢,严禁围堵!” 听到她的声音,百姓纷纷朝两边退让开,风栖野得以见到场中的情景。 一个穿着玄色儒衣的中年男子,带了几个小厮,将一布衣男子打倒在地,那布衣男子满身鲜血,气息渐弱。 风栖野皱起眉,蹲下身去检查男子的情况,已然不能救活,但还是叫人将他送去医馆。 军士把那布衣男子抬走之后,风栖野如剑般锐利的目光射向行凶之人。 “来人,将当街行凶者抓入大牢!” 那玄色儒衣的男子被军士扭拷起来,忍不住痛呼出声:“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抓我?!” 风栖野面色冷峻,不为所动,“你是当街行凶者!” 等人被抓走后,街道上的百姓才散了去。 另一边的二皇子府,二皇子入宫面圣,想要参与选官之事,但被皇帝一口回绝,此时他正在府中大发脾气。 姜统:“气煞我也!父皇他就是偏心十三和太子!” “凭什么只让他们去选官,我却不可!” 祁任坐在下首,喝着茶,懒懒地听着他的抱怨。 为什么?朝中官员大多是二皇子一党,皇上此次选官本就是为了打压贵族官员,怎么可能会让他参与进去? 看着祁任那懒散悠闲的样子,姜统更气,“你来干嘛?” “看看表哥您,有没有参与到选官之事去。” “我看你是来看本皇子看笑话的吧!” 祁任早就和他说过,陛下不可能让他参与选官,但他不信邪,父皇对他一向看重,他也有能力为朝廷选拔官员,求求父皇不就可以了? 祁任放下茶盏,坐正一点,“这是什么话?你我表兄弟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怎么会笑话表哥你呢?” 姜统冷哼一声,祁任母亲手段下作,在祁家一向不受待见,祁任空有世子身份,却不得舅舅喜欢,这封号最后能不能落到他头上,还是个未知数呢。 第15章 一个没有实权的世子,在这猖狂什么? “殿下,殿下,不好啦……”突然,一个小厮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姜统眉毛一皱,大喝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小厮跪了下去,“殿下恕罪。” 姜统:“何事?” “启禀殿下,江义先生被宁安将军抓去了。” 江义先生,姓赵,名江义,是姜统府上的一个门客,也是姜统平日最为倚重的谋士。 祁任微顿,风栖野? 姜统皱眉,“为何被抓?” “他带小厮,打了一个百姓,正好宁安将军巡逻经过,就将他捉拿了。” 祁任:“在何处被抓?” “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是风栖野负责监管之地。 姜统:“管他在何处,风栖野当街抓走我的人,也太不给我这个二皇子面子了!” 祁任没管姜统的话,继续问道:“被打之人伤势如何?” “这……宁安将军让人将他送去医馆了,只是江义先生打他时没有留手,此人怕是……” 姜统冷静一些,他本来想着直接动关系,叫他们放人,但若是当街杀人,他可不好在皇城捞人。 祁任微微蹙眉,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是风栖野抓了姜统的门客,此人还曾全程参与谋杀风青阳。 祁任:“你如何打算?” 姜统:“还能怎么打算,当街杀了人,赵江义麻烦了,我只能等风头过去,再将他救出。” 祁任冷笑一声,姜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赵江义可是全程参与谋杀风青阳之人,现在他却被风栖野抓了,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 “不…不会吧,风栖野又不知道是我杀了风青阳。” “之前你派人去她府上劫人,她只要跟踪那些人,轻易就能知道是你的手笔。证人被抓,谁先劫人,谁就是那个心虚的凶手,他们早知道是你做的,现在是在搜集证据了。” 姜统终于有些慌了,“那该如何?” 祁任眸中闪过寒光,“杀了他。” … 第二日,姜昭准时到刑部报道,跟着刑部尚书刘大人处理案件。 一个小吏汇报着昨日案件,说到一贵族当街行凶,杀死百姓时,姜昭皱着眉头,“何人当街行凶,如此放肆?” “赵家公子,赵江义。” 赵家并非显赫之家,但也算是贵族。 刘大人道:“这等小案你们处理就好,无需向我汇报。” 姜昭:“当街杀人,怎是小案?” 看姜昭严肃的样子,刘大人有些紧张,道:“这…贵族杀平民,根据律法赔偿即可,没有过多复杂程序。” “孤自然知道,但当街杀人,是否太过猖狂?若只是草草了事,让百姓如何看待贵族,如何看待我姜国律法?” 刘大人:“这…这……” “刘大人,既然这个案件不属于大案,正好适合给孤锻炼一下,不然就将此案交于孤处理,你看如何?” 刘大人一顿,官员都知道,赵江义是二皇子的谋士,若是将此人交给太子…… “太子殿下,此案按律令就能处置,由小面小官处理即可,无需太子殿下费心了。” 姜昭:“孤来此就是为了锻炼的,父皇说孤对律法还不熟悉,就该从小案做起。” 刘大人:“可是……” 姜昭:“大人如此推辞,是因杀人者身份特殊吗?” 刘大人一慌,赶忙道:“自然不是。” “这…太子殿下说得对,那这个案子就麻烦太子殿下处理了。” 即便自己是二皇子一党,但姜昭可是太子,他可不敢明面上和他对着干。 姜昭勾唇浅笑:“不麻烦。” 接了案子,刘大人还派了个官员协助姜昭处理此案,姜昭没有拒绝。 此官吏名为郭瑞,他的家族早已没落,三代人,就出了他这一个刑部主簿。 姜昭让人将赵江义押送过来,她亲自审问。 看到上首坐着的姜昭,赵江义心中咯噔一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姜昭开口问道:“赵江义,你为何当街行凶,打死张三?” 赵江义跪在地上,闻言赶紧答道:“回太子殿下……” 姜昭拿起惊堂木拍下,“公堂之上,你该称我为大人!” 赵江义被吓了一跳,赶紧改口:“回…回大人的话,小人本和张三约定,花三十两银钱,买他手上的一副字画,但交易之时,他临时变卦,要价一百两,小人实在气不过,就……” “我也没想要杀他,实在是不小心的。” 姜昭“噢”了一声,“是这样吗?赵江义你可要想好,若是在公堂之上说了假话,可是会受罚的。” 赵江义咽了口口水,他们约定之价是二十两,是他临时变卦,只想用十两买那字画。 张三也不知怎么回事,听了后气愤过头,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还狮子大开口,说那字画值一百两,他被激怒,才带人教训了他。 他说的虽与事实有些出入,但不算假话。 这么想着,赵江义正了心神,回道:“大人,小人说得句句属实!” 姜昭冷笑一声,“呵,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带证人来!” 两个衙役带了一个妇人前来,那妇人跪到堂上,眼眶通红,泪水将落,“大人,此人说得全是假话!” “我家相公曾和我说有人出价二十两买他的字画,那字画是他祖传之物,最低也值七十两,实在是我家孩子生了重病,急需用钱,我相公才咬牙同意。” “根本就不是他说的三十两,而且我相公老实本分,既然答应就不会变卦,不然也不会带着字画前去!” 姜昭看向赵江义:“你可听到了?” 赵江义心中微乱,但还是强壮镇定道:“大人,小人并没有说谎,这妇人心思歹毒,竟想冤枉于我,还请大人明察!” 如今张三已死,只要一口咬死自己没有说谎,自己是贵族,那妇人只是平民,难不成姜昭信她不信自己? 就算姜昭信那妇人,律法上,没有证据评定之事,也该是贵族说得对。 饶是姜昭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也被他的厚脸皮给气笑了。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 衙役又带了几人过来,正是那天打人的几个小厮。 “大人,那日是江义先生临时变卦,想以十两银子为价,买走张三手中的玉石,张三不愿,与他发生了些口角,江义先生就让我们去追打他。”其中一个小厮开口说道。 赵江义猛地瞪向那个小厮,想说他放屁,可事实确实如此。 若非张三指着他鼻子痛骂,辱没了贵族的尊严,他怎会当街动手打人? “大人,我动手是因……” “够了!”姜昭打断他,“赵江义,你藐视公堂,公然作假,妄图误导本官,按律令,当处以二十仗刑!” 赵江义瞪大眼睛,二十大板打到身上,虽不至伤了性命,但也得养个一年半载。 “还请太子殿下开恩!” “我并非有意害他性命呀!” 但姜昭面色平静,不为所动。 衙役将他拖下去,下一瞬,刺耳的惨叫声充斥整个公堂。 只是没多久,那声音就散了去,原来是赵江义被打十二大板后就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衙役看向姜昭,姜昭摆摆手,让人把晕了的赵江义抬回牢中。 其他小厮也被人带回牢内,姜昭看向下面跪着的妇人,起身下去,将她扶起,“您不必忧心,孤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孩子的病也别太担心,孤认识一神医,会让她前去给孩子看病,孩子一定能好起来的。” 妇人眼中的泪水流出,“草民多谢太子殿下!” 安慰那妇人几句,衙役才将她带了出去。 姜昭看着妇人离去的方向,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归于平静。 第13章 权力、公义 “那是公义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赵江义受了刑,姜昭怕他死在狱中,特地从自己府上,找了医师看护。 姜昭有理有据,刘大人也不好多说。 第二日,姜昭来到牢房,赵江义背上有伤,只能趴在床上,见到她来,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跪在地上,“参见太子殿下!” 衙役搬来椅子,姜昭坐下,对身后的衙役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些细节想要问问他。” 衙役面面相觑,刘大人可是吩咐他们,要时刻注意太子殿下情况,特别是不要让太子和赵江义单独相处。 姜昭眼神看过去,虽然唇角带笑,但眼神却带些上位者的压迫。 “怎么,不可?” 衙役们赶紧开口道:“自然不是,太子殿下您慢慢审问,我们就先下去了。” “等等,郭瑞留下,将孤的审问过程记录下来,省得之后有人说孤程序不当,不认可孤找出的证据。” 第16章 衙役冷汗流下,却不敢多说,匆匆退了出去。 那些衙役出去后,姜昭看向郭瑞,让他去门口看着,避免有人闯入——郭瑞家族早已没落,本无力支持他入朝为官,是姜昭找到他,用关系让他到刑部当了一名官员。 只是没人知道。 郭瑞听命去牢房门口守着。 姜昭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赵江义,此时他的伤还没好,如今跪下,伤口裂开,又流出不少血。 “赵江义,你可知孤来找你是谓何事?” 赵江义忍住伤口的疼痛,艰难地开口道:“因小人误杀张三一事。” 姜昭冷笑,弯腰凑近他,“孤知道,是你杀了孤的表兄——镇南王世子,风青阳。” 赵江义微微瞪大眼睛,太子是如何知道的? 但即便心中慌乱,他还是强装镇定道:“小人不知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姜昭轻笑,靠回椅子,从衣袂中拿出一个孩童带的金锁,放在手中把玩。 “此物为何在你这?!”赵江义大骇,这个金锁是他亲自设计,为他儿子打造的,为何现在会在太子手上。 姜昭勾唇,“你说呢?” 赵江义失神地跪坐在地。 姜昭淡淡道:“现在可以和孤说说,你们是如何杀害风世子的了吧?” 赵江义却依旧摇头,“小人不知太子殿下在说什么。” “赵江义,你父母妻儿可都在孤手上,你确定不说?” 赵江义低头,沉默不语。 虽然他一家都在姜昭手上,但他若是说出实情,二皇子不会放过他的。 姜昭现在还需要他作证,不会杀他。 姜昭:“为何不说,你不怕孤杀了他们吗?” 赵江义依旧沉默。 姜昭冷下脸,看着赵江义,突然一脚将他踢飞,撞到墙壁上。 “赵江义,不要给脸不要脸,现在你的二皇子可保不了你!” 赵江义唇角溢出血来,看着越来越近的姜昭,露出恐惧的神色。 姜昭从侧腰处的衣带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勾唇,虽然在笑,但眼中却只有冰冷。 她弯下腰,与他平视,“说,还是不说?” 赵江义满心恐惧,但却依旧闭嘴不言。 姜昭拿出自己的香囊,不顾他的反抗,用力塞到他嘴里,“咬住了。” 说着,银针用力刺入赵江义的大腿,这里有一穴位,会放大人的痛感,让人百倍地疼,还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赵江义想要大叫出来,但嘴里被塞了香囊,只能发出一些呜咽声。 姜昭冷眼看着他倒地上,像死狗一样,抽出银针。 “赵江义,你可知你的小厮为何指认你?” “你们二皇子能做的,孤也能做,二皇子给你们的,孤也能给。” 姜昭看着地上的赵江义,扯唇笑道:“只要你指认二皇子,孤给你黄金千两,保你后身荣华富贵。”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不能说,说了二皇子不会放过我的。” 姜昭微顿,冷冷噢了一声,“不放过你?怕死呀?” 赵江义捂着大腿,好似疼得说不出话。 “那你不怕孤不放过你?” 赵江义咬牙道:“在太子殿下手上,至少有命在。” 姜昭踩到赵江义身上,用银针在他脸上轻轻划过,“赵江义,你知道的,死人才能守住秘密,二皇兄现在估计千方百计地想要弄死你呢,现在,只有孤才能护住你。” “你即能当上姜统的谋士,定是有些脑子,能分清其中利害。孤给你一夜时间考虑,想清楚了就告诉孤。” “只要你指认二皇子,那是立了大功,孤会为你求情,留你性命的。” 姜昭轻笑,收回银针,恢复了往日温润的样子,“孤已安排人到牢中,这一夜他会保你平安,只是这一夜过后,孤就没办法了。你也知道,刘大人是你们二皇子的人,孤在刑部也不能太过妄为。” 说完,姜昭直起身,“江义先生,你好好考虑,时辰不早了,孤就先走了。” 出了牢房,郭瑞拿出提前写好的供词让赵江义签字画押。 一切弄好之后,姜昭理理身上的衣物,和郭瑞一起出去,衙役们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皆松了口气。 姜昭看着他们,浅笑道:“怎么都在这?没有差事?” 衙役正想跪下求饶,姜昭却从郭瑞手中拿来供词,“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们谁帮孤,把这供词递给刘大人。” 衙役们面面相觑,没想到姜昭没有为难他们,好像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一个衙役小心地上前,接过供词,“是,太子殿下。” “嗯,去吧。” 说完,姜昭抬步朝门口走去,此时太阳西落,已是下值之时。 回到自己府上,姜昭换了身常服,带上一份自己府上做的桃花糕,就去风栖野府上拜访。 风栖野此时正和董佩兰一起用晚膳,见到她来,却有些冷漠。 姜昭看她这样,心中暗道不好。 向二人问了礼,将桃花糕放到桌上,有些讨好地道:“表姐,佩兰姐姐,这是府上师傅刚做出的桃花糕,你们尝尝。” 风栖野皱眉,并不搭理。 董佩兰见她们之间气氛尴尬,伸手拿了一块,轻咬一口,“软糯香甜,花香浓郁,太子殿下,你家师傅手艺不错。” “佩兰姐姐喜欢就好。” 看着董佩兰几日以来,难得露出的温柔,风栖野嘴唇轻抿,开口打断她们的交流:“你吃饭了吗?” 姜昭一喜,表姐愿意和她说话了? 赶紧答道:“还未。” 风栖野叫婢女拿了一套新的餐具给她。 “你怎么来了?”风栖野问道。 姜昭咽下口中的饭菜,“来找佩兰姐姐。” “找佩兰干嘛?” “我在审赵江义一案,死者张三有一遗孤,患了重病,我想请佩兰姐姐去看看。” 风栖野闻言,面色更冷,不在搭理姜昭。 董佩兰放下筷子,问道:“那孩子的情况,殿下你可知道?” 姜昭:“我没去看过,但情况应该不乐观。” 董佩兰思考一番,“我现在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可随殿下前去。” 说着就要起身告退,风栖野赶紧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先吃完饭在去,莫要着急。” 董佩兰微顿,后轻轻摇头,“我已经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起身离开。 风栖野感受着手中的纱衣滑落,心中情绪低落,但看到桌上的桃花糕,立即开口叫道:“佩兰等一下。” 说完就拿着桃花糕追了过去。 此时姜昭正好奇她们二人间微妙的氛围,手边的桃花糕就被风栖野拿了去。 等等,桃花糕…… 不等姜昭说什么,风栖野已经将桃花糕递到董佩兰手边,“你刚才都没吃多少,这个桃花糕,你拿着去吃。” “不用……” 风栖野强势地塞到她手上,“拿着,莫要推拒。” 不知为何,董佩兰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她,减少和她见面的时间。 董佩兰看着手中的糕点,无奈道:“那好吧。” 说完转身出去,风栖野一直盯着她看,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转身,就看到姜昭讳莫如深地看着自己,但知道如今她在生气,又有些小心翼翼。 风栖野:“她刚才没吃多少东西,我担心她的身体,你知道的,她身体不好。” 说完,风栖野心中有些苦涩,她这样不容于世俗的感情,就是最要好的朋友,也不能告诉。 姜昭不置可否,风栖野话不多,对人说话,一向只是陈述,不爱解释,如今和她解释那么多,只能说明她在隐藏些什么。 而且她还将她的桃花糕都给了佩兰,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一块都没吃到呢! 那可是她最喜欢的糕点,只是在食物上,她一向小心,很少暴露自己的喜好。 但她惹得风栖野不快,姜昭也不敢多说。 风栖野:“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 姜昭有些心虚地笑笑,“表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风栖野冷哼一声,“姜昭,”她一般不叫姜昭大名,这么叫她,必是气急或是要教育她。 “你怎可把人命当做棋子?” 那日,风栖野本可早早赶到,阻止赵江义施暴,救张三一命,但姜昭命人拖住她,才让她晚到一步。 一条人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没了。 姜昭见风栖野生气,很是心虚,但还是表明计划,“表姐,若张三不死,赵江义就只是当街殴打平民,罪名太小,连大牢都进不去。” “而且这是张三自己同意的。” 风栖野冷笑,“同意?同意为你设的局去死?” 姜昭看着她,她面色冷峻,带着质问。 第17章 姜昭反而平静下来,点点头,“对,他同意去死,但不是为了我设的局。我答应他,他死后照顾好他的妻女,找人治好他女儿的病。”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以他的性命做局!” “这是他自愿的,我没有逼他。” 看风栖野还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姜昭继续道: “就是没有我,赵江义也会找机会杀人越货,得到字画,结果都是死,不如答应我。还能给妻女一个好的归宿。” 风栖野看姜昭平静的样子,好像一条人命,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会是自己小时候,那个聪慧懂事的表妹? 难得地,她对自己,对风家押注的人产生了怀疑。 “姜昭,你为什么要当皇帝?” “为了母亲的遗愿,为了替我隐瞒女子身份的亲人,也为了我自己。” “一国之君,如此自私?”风栖野眉眼冷峻,就这样盯着她,“我风家满门,只为贤君做事。” 姜昭与她对视,没有退却,“孤没有当贤君的远大志向,只想活着,只想亲人平安!” 姜昭想到她六岁回京,处处被打压,那些个皇子贵族,刻意捉弄她、为难她,就是闹到大人那去,也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年纪小,闹着玩”就过了。 皇帝也只当看不见。 七岁那年,她被六皇子推下水,其他皇子冷眼旁观。为取乐,六皇子还拿竹竿捅她,不让她上岸。 那日水池周围肆无忌惮的取笑声,明明因为窒息,逐渐不再清晰的嘲笑声,似乎穿过时间,奔过十三年的时光,清晰地、大声地再次缠绕在她身边。 姜昭麻木地冷笑一声,“风家满门忠义,舅舅自小就教我,做人要有公义之心。” “可是表姐,皇城之中是没有公义的,只有权力、政治。” 那次事后,皇帝轻描淡写地和她说,六皇子只是和她开玩笑,骂了他几句后就不了了之,可若不是风青阳及时赶到将她救起,她就得死在这次“玩笑”里了。 从哪以后,她就知道,在权力和政治面前,别说公义,就连亲情都没有。 “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东西。” “那是公义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作者有话说】 姜昭前期真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后期才慢慢转变,登上皇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变贵族和平民之间不公平的法律,还有就是男女之间不公平的地位,阿昭登上皇位后,平民和女子都可入朝为官。 第14章 灭门惨案 姜昭可不信,祁任会正好在此关头来刑部。 第二日一早,姜昭下了朝,本想去刑部值班,却被一个太监叫住,说是贵妃娘娘有请。 姜昭眯眼,谢婉兮? 随太监一同到贵妃宫里,谢婉兮已等候多时了,见到她来,起身行礼。 姜昭回礼,有些疑惑道:“不知贵妃娘娘找孤前来,是谓何事?” “太子殿下先坐,喝杯茶,咱们慢慢聊。” 姜昭坐下,却没有碰谢婉兮递到手边的那杯茶,浅笑看向她,等着她先开口。 谢婉兮也没在意,放下茶杯,“太子殿下,听说你最近和二殿下有些嫌隙?” 昨日夜里,淑妃又来找她,说姜统的谋士犯了点小错,就被风栖野当街抓去,现在是姜昭负责审理此案,好似有刻意为难之嫌。 谁都知道,风栖野和姜昭关系极好,如今这人,被他们两人先后接手,是不是过于巧合了些? “噢?”姜昭勾唇,“贵妃娘娘消息还挺灵通的。” “也不是婉兮有意察探,实在是淑妃姐姐太过关心,就来和婉兮闲聊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姜昭唇角笑意更甚,“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关系很好?” “能说上些话,但不算亲近。”谢婉兮回得谨慎。 “不亲近就好。” 谢婉兮眯眼,虽说姜昭和二皇子那边关系一向不好,但他不是如此直接的人,怎么会这样说? “贵妃娘娘,孤前些年遇到淑妃娘娘宫里的一位老嬷嬷,听到一些关于先贵妃的事,孤想,你该会有些兴趣。” 谢婉兮一顿,姐姐…… 看谢婉兮的表情,姜昭浅笑,既然有意拉拢人家,自然得给人一点甜头。 “那老嬷嬷说,先贵妃性子温婉,很得圣宠,惹得后妃十分嫉妒。” 姐姐得圣宠,不是什么秘密,但姜昭说是从淑妃宫人口中说出的,这就耐人寻味了。 “多谢太子殿下给的消息,作为交换,婉兮也和殿下说一个消息吧。” “昨日淑妃姐姐说,二殿下被抓的这个谋士,本是十殿下的门客,后来二殿下欣赏他的才华,才被要了去。” 这个消息姜昭也查到了,之前并未在意,但现在淑妃这么和贵妃说,是为何? 谢婉兮抬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眼神轻轻落在姜昭身上,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太子。 姜昭六岁回京,于后宫之中孤立无援,最开始几年处处被打压,直到一次宴会,陛下见他才华非凡,才慢慢重视他。 后来姜昭显示出的才华越发出众,将长在京中的大部分皇子都比了下去,谢婉兮虽才来瑞京不久,也看得出,皇帝虽惊喜于姜昭的才华,但一面也忌惮着他。 毕竟分别六年,终究是不如养在身边的亲。 尤其是宇儿,皇帝宠爱姐姐,爱屋及乌,对宇儿也偏宠了些,这场权利的争夺之战,他们谢家还是很有优势的。 谢婉兮轻笑,放下茶杯,“太子殿下,今日是婉兮叨扰了。” 姜昭摇头,“无事,还要多谢贵妃娘娘的消息。” “殿下也给了婉兮想要的消息。” 算是互惠互利。 姜昭轻笑,“孤还需去刑部值班,就先告辞了。” “殿下慢走。” 送走姜昭后,谢婉兮坐回桌前,思索着姜昭刚才所说的话。 姐姐受宠,引得后妃嫉妒,谁都有可能谋害姐姐,依太子的意思,此事是淑妃所做。 但太子与二皇子一党,多有嫌隙,他所说的也不可全信。 谢婉兮轻敲桌面,眼中闪过寒光,无论如何,她会查出杀害姐姐的人,为姐姐报仇的。 … 姜昭才到刑部,就见几个官员匆匆忙忙往外跑。 微微皱眉,拦住一个官员,温声问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怎地如此匆忙?” “禀太子,昨日夜里赵家发生惨案,一家三十多口人全死了,才被去送菜的货郎发现,下官正要赶过去呢。” “赵家?” “赵江义家。” 姜昭顿住,怎会是赵江义家? “孤同你们一起……”姜昭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太子殿下?” 姜昭看过去,来人身姿清俊,穿着红色朝服,虽然带笑,却总有股清懒之意。 手中捏着白玉折扇,正是一代天骄的淮阳王世子祁任。 她笑着走来,收了折扇,朝姜昭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祁世子?你为何在此?” 这个祁任,姜昭一直没有看清。 外人皆道,淮阳王世子祁任,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在外的形象也和世家纨绔子弟一样,爱酒爱玩爱美人,府中也不知收了多少的貌美的女子。 可姜昭总认为,这个祁任,绝不简单。 祁任直起身,轻笑道:“来刑部送些东西。” 她在户部任职,二部确实需要交接一些东西。 但姜昭可不信,祁任会正好在此关头来刑部。 “原是如此,真是辛苦祁世子了。” “在朝为官,这些都是臣该做的。”祁任四两拨千斤,“看着刑部好像有些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告辞。” 祁任走后,姜昭也没了去赵家查看的心思,立即转身往关押赵江义的牢房去。 自己昨日安排在此的人还在牢房外,姜昭走过去,“方先生,情况如何?” 姜昭留在此处的人,是她的一个门客,早些年是一名行走江湖的野医,有些身手,医术也不错,姜昭就让他来看着赵江义。 方先生:“一切正常。” 姜昭眉头微皱,“方才你可有离开过?” 方先生一顿,“这…殿下,方才有一衙役说是要清理牢房,让我先出去吃顿早饭在回来,我只出去了一柱香的时间。” 姜昭听后,心中那股子不安更甚,快步走到赵江义牢房前。 赵江义正躺在床上,没有意识到有人前来,看着倒是正常。 姜昭垂眼,是她想多了? “赵江义。”姜昭突然叫道。 赵江义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转过脸就看到姜昭站在门口。 赶紧起身,跪在地上,“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姜昭微皱着眉,打量着赵江义,他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还有些颤抖,看不出异常。 第18章 “赵江义,一夜过去,你可想好了?” 赵江义头贴着地,沉默着。 姜昭冷笑一声,“昨日孤已与你说了利害,若还执迷不悟,可活不到明日。” 说完甩袖离开,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若是赵江义就此认了,才更值得怀疑。 离开牢房,姜昭还是决定去赵家看看。 坐上马车,饶了大半个瑞京,姜昭才来到赵家。 一进门,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姜昭面不改色,往里走了几步,里面的官员注意到她,正想起身行礼。 姜昭赶忙叫他们不必多礼,自己只是随意看看。 他们各自去忙后,姜昭才慢慢查看这里的情况。 大部分是死在床上,应该是还在睡梦中就被人杀了。 一剑封喉,来人是专业杀手。 越接近住所处,血腥之气越明显,姜昭细细查看,想要找出一点线索。 她常年练箭,目力极好,观察也一向细致,查看一番,竟连一点线索也未看到。 姜昭微微皱眉,到底是何人?竟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走出赵家,姜昭随前来的官员一同回去,路上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何人所做。 难道是姜统? 不可能,此时他没理由这么做。 那会是谁? 回到刑部,刑部上下因赵家一事忙得焦头烂额,灭门惨案,还发生于天子脚下,陛下下旨五日内查出凶手。 找到正在查找卷轴的郭瑞,姜昭低声询问:“你可知今日祁世子来是为何?” 郭瑞:“送卷轴,前些日子,有一批流民犯案,刘大人麻烦户部将这些人原先的户籍信息送来查阅,以便查案。” “他来了多久?” “大概半个时辰,送来卷轴,还和刘大人喝了会茶。” 时间上没有太大问题。 “一直在喝茶吗?” 郭瑞微顿,有些不确定地点头,“应该是,他送来之时我有看到,后来去给刘大人报赵家一案,刘大人还在陪他喝茶。” “好,你继续忙吧。” 希望只是她多心了。 赵家灭门惨案,陛下下旨,刑部需在五日内破案,时间紧迫,刑部上下不敢怠慢,到了晚上也无人下值。 巳正已过,刑部还是烛火通明,官员都各自忙着,姜昭主动承担了一些任务,也未回去。 另一面,也为了等赵江义主动交代。 慢慢官员也熬不住,准备在值班室将就睡去,烛火暗了下去。 姜昭放下案卷,手撑着下巴,赵江义若是不交代,该如何? “太子殿下,”突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太子殿下,赵江义说他有事要与你交代。” 姜昭看过去,心里一松,“好,带孤前去看看。” 姜昭随衙役到了牢房,刘大人还有一些未去歇息的官员也在此。 这牢房倒是比她想得要热闹一些。 赵江义见到她,立即大叫起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我交代,你一定要保我性命呀!” 姜昭眉头微皱,刘大人立即大喝:“闭嘴!莫要冲撞了太子殿下!” 赵江义却不管不顾,“太子殿下,杀风世子之人是二皇子,是二皇子!” 闻言,在场官员大骇,刘大人立即道:“赵江义,你竟血口喷人,冤枉二殿下,来人,将他拖出去,杖责五十!” “刘大人。”姜昭提高音量,声音威严,刘大人立即噤声,旁边的衙役也不敢在动。 姜昭收回眼神,看向赵江义,“赵江义,冤枉皇子可是死罪,你需想好再说。” 赵江义:“我……我全程参与谋划,绝无半句虚言!” “若有假话,我赵江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大人急道:“殿下,这人的话不可信呀,他就是想要冤枉二殿下!” 姜昭冷眼看过去,“可不可信不是你说的算的。” “赵江义,你们是如何谋杀风世子,细细说来。” “二皇子一直有谋权之心……” “等等,”姜昭开口,眉头微皱,年轻的太子殿下,身上也有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威严,书吏呢?来将赵江义每一言都记录下来,明日孤要将此份证言承给陛下!” 第15章 冤枉 如今有理由屠赵家满门的,只有你。 第二日早朝,姜昭踩着宫门大开之时去,此时官员都已进去,姜昭跟在最后,衣诀中装有昨日连夜审出的口供。 姜昭目光微凉,缓步朝那高堂走去。 风青阳性格温和,待人宽厚,尤其是对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个妹妹,更是好到了极致。 那年他的死讯传到交州,镇南王府上下悲怆,就连一向稳重的风文州也红了眼,不顾规矩,进了皇城,讨要公道。 但因没有证据,刑部草草了事,皇帝也不想多生事端,竟就用那种借口敷衍风家。 风家自是不服,刑部找不出证据,那就风家自己来找,这些年,风家一直暗中调查真正杀害风青阳的人。 直到前不久,才知是姜统所为,昨夜才得到证据,又可将此案翻出,摆到公堂之上,让凶手付出代价,也算告慰风青阳的上天之灵。 朝堂上,官员像往日一样,有条不紊地汇报着各部状况,像平静无波的水面,但身处其中的大部分官员,只觉气氛压抑,好似暴风雨即将到来。 姜昭看向姜统,他眼底青黑,面色微白,显然没有休息好。 姜昭勾唇冷笑一声,今日她就要为风青阳报仇,讨回公道。 姜统,你且好好感受死前最后的阳光吧。 官员汇报完,姜昭上前一步,“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噢?何事?” “昨日夜里,二皇兄的谋士赵江义,在刑部坦白,杀害镇南王世子的另有其人。” 姜昭话落,满朝皆静。 皇帝目光沉沉,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噢?杀害风世子的另有其人?” 皇帝语气未变,姜昭却从中听到不喜,心中咯噔一下。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还是从衣诀中拿出昨夜赵江义的口供,“父皇,这是赵江义的口供,请您过目。” “哼,”皇帝冷哼一声,“呈上来。” 李公公下来接过姜昭手中的口供,呈去给皇帝。 皇帝打开那份口供,神色冰冷看着那白纸黑字记录的每一句话。 朝堂之上,官员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黑云压迫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暴风雨即将来临。 “姜统!”皇帝威严的声音传来,凌厉的视线射向姜统,“你的谋士说是你与祁任合谋杀害风青阳风世子,可有此事?!” 姜统面色一白,急急下跪道:“父皇,儿臣没有!是有人冤枉儿臣呀!” 姜赤也急道:“父皇,二哥不可能杀风青阳,定是太子见不得二哥好,故意冤枉于他!” “你闭嘴!”皇帝瞪向姜赤,声音威严冷冽。 姜赤垂头跪地,不敢再说话。 皇帝这才转头盯着姜统,道:“那是你的谋士亲口交代的,太子和刑部官员可都能做证。”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呀,儿臣与风世子无冤无仇,怎会加害于他?儿臣是被冤枉的!” 皇帝面色依旧黑沉,目光瞥向早已跪在地上的祁任,“祁世子,你呢?” 祁任跪在地上,声音有些慌乱,“陛下,臣与风世子曾是同窗,怎会加害于他?而且臣并不擅武,府中护卫也无人能与风世子为敌,怎能加害风世子?” “陛下,这必是有人冤枉于臣呀!” 皇帝:“冤枉?那你觉得是谁冤枉你呢?” “难道是太子?” 皇帝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姜昭心中一紧,微微抬眼观察高台上的人的表情。 皇帝年过花甲,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已十分明显,但却不像平常老人,有一股垂暮之气,他眼神炯炯,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似乎每一道皱纹都显示着他皇帝的威严。 祁任慌忙道:“自然不可能是太子殿下!” “这…”祁任慌道:“可能是赵江义,他自让才高八斗,但怀才不遇,又觉臣只是仗着家世,才有此官位,一直看不起臣,臣与他早有嫌隙,可能这才让他冤枉于臣!” 皇帝盯着祁任,“既然如此,传赵江义来,朕要亲自问他与你是何嫌隙,竟让他不顾律法,在朝堂之上冤枉于你。” “来人,带赵江义来!” 今日本就需赵江义指认姜统,姜昭早上就让刑部官员将他带上,此时他正在宫门口跪着。 很快,赵江义就被带到朝堂上,他被侍卫大力推搡,背上还未好的伤口流出血,沾上白色的囚服,十分狼狈。 赵江义到了堂前,立即跪了下去,砰砰磕了几个头,声音带着颤意和哭腔:“陛下,陛下,是姜统和祁任杀的风世子,我只是听命行事,求陛下饶草民一条贱命吧!” 第19章 说着又是几个响头。 “你怎么如此冤枉我?!我何时谋杀风世子了?!”姜统听他这么说,脸色发白,十分慌乱地解释:“父皇,可不要信他的一面之词呀!” 祁任也赶紧解释:“陛下,臣没有杀害风世子,他冤枉臣!” “够了!”皇帝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赵江义,你可知诽谤皇子官员是何罪?” “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察!” “刚才祁世子说,你与他有些嫌隙,才让你冤枉于他,可有此事?” “陛下,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并没有冤枉一说!” 皇帝冷冽的目光扫视着下面跪着的人,“你身上为何有伤?” 姜赤抓住机会,道:“父皇,肯定是太子对他用刑,逼他诽谤二哥!” 皇帝目光移向姜昭。 姜昭向前一步,“禀父皇,儿臣确实对他用过刑,但那是他在公堂之上说了假话,儿臣依律法,罚了他二十大板。” 皇帝目光幽深,“未用刑,他怎就突然与你说,是二皇子杀了风世子?” 这个问题,昨夜风栖野也曾问过她,只是更加直接些。 “是你屠了赵家满门?” 姜昭摇头,“并不是我。” “那会是谁?如今有理由屠赵家满门的,只有你。” 当今陛下不是平庸之辈,甚至有些聪明过头,疑心病也重,在姜昭手上,赵江义莫名就招供了,陛下定会怀疑这口供的真实性。 但若姜昭灭了赵家满门,冤枉给二皇子,赵江义再指认二皇子,那就顺理成章多了。 姜昭看向风栖野,她面色冷峻,对她十分不信任。 “真的不是我,表姐。”姜昭喉头有些苦涩,虽然她有这么想过,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屠人满门。 风栖野冷冷看着她,“最好是这样。” 想到此,姜昭咽下那股苦涩,平静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赵家昨日发生灭门惨案,赵江义认为,是二皇兄所做,就破釜沉舟,说出实情。” “确实如此,”赵江义接过话头,涕泪留下,声音都带着悲痛:“陛下,二皇子姜统杀我赵家满门,我赵家上下三十余口人呐!求陛下替草民做主呀!” “这…这…纯属无稽之谈!”姜统似乎被气到了,起身站到赵江义旁边,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我平日带你也不薄,为何如此陷害我?” “你说我杀你满门,我杀你满门于我有何好处?” “你见我被风将军抓去,又被太子殿下提审,就怕我说出你与祁任合谋杀害风世子一事,杀我满门,只为给我警告!” “你…你……”姜统似乎气极,指着他说不出话。 “赵江义,你莫要血口喷人。”祁任开口道,“二皇子屠你满门作甚?如果真如你所说,是他杀了风世子,怕你将他供出来,他杀你满门这不是逼你交代实情吗?” 姜昭侧眼看着祁任,这人一下就找出她说辞的漏洞。 果然,一代天骄,怎会简单? “刘大人,”皇帝突然叫道:“赵家灭门一案,是由你刑部负责,可查出线索了?” 刘大人走出队伍,跪到殿中,“禀陛下,昨日臣确实查到一些线索。” 姜昭一顿,昨日她细细查看过现场,回来也和刑部官员一起整理案件情况,哪来的线索? “说。” 刘尚书:“我们在赵家发现一枚不慎掉落的身份牌。” 刘尚书将那身份牌拿出,虽然有些距离,但姜昭目力好,侧头看去,那是一枚铁制的身份牌,做工精细,显然出自大家。 李公公一路小跑下来,接过身份牌,又原路返回,准备呈给皇帝。 姜昭目光一直停在哪身份牌上,在李公公路过自己时,姜昭看清了,那身份牌上的一个“赤”字。 那是姜赤亲卫的身份牌! 但这事怎会与姜赤扯上关系?他明显不知道姜统杀了表哥一事,那为何要屠赵家满门? 没理由…… 皇帝看了那个身份牌,嘴唇抿紧,威严的目光看向姜赤,“姜赤,是你灭了赵家满门?” 这回轮到姜赤震惊了,微微瞪大双眼,又在看到皇帝震怒的表情后赶紧跪下,“父皇,儿臣没有!” “那你亲卫的身份牌怎么会出现在赵家?!” “我…我不知道呀,父皇,这必定是有人陷害于我!” “原来是你!”突然,赵江义猛地扑倒姜赤,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原来是你杀了我赵家满门!”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一直对你忠心耿耿!” 赵江义行动迅速,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静了一会,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朝堂之上,你们干什么?!来人将他们拉开!” 姜宇反应过来,赶紧过去拖开赵江义。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赵江义还在流着泪,大声嚷嚷着,好像十分痛苦。 “不是我,我没有!”姜赤狼狈起身跑到一边,着急道: “我和你无冤无仇我杀你全家干嘛?!” “你…你骗我,你明明和我说是二皇子杀了我满门,让我说是二皇子杀了风世子的!” 姜昭脑中的玄绷紧,一下就想到昨日谢婉兮和她说过的话: “二殿下被抓的这个谋士,本是十殿下的门客,后来二殿下欣赏他的才华,才被要了去。” 第16章 蒙冤 只要能达成目的,谁管礼义廉耻? 赵江义继续说着:“是你,是你杀了风世子,让我栽赃给二皇子!” 赵江义话落,满朝皆惊。 文武百官都知道,十皇子唯二皇子之命是从,怎会栽赃二皇子? “姜赤,你表面是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实则狼子野心,想要谋权篡位,假意与二皇子交好,只是为了让二皇子放松警惕,还让我去二皇子府上当眼线,就为了等待时机,拉二皇子下马。” “你还忌惮太子殿下,知道他有风家支持,到时候不好对付,你就杀了风家唯一的继承人,让他彻底没了后台!” “你在说什么!”姜赤被人冤枉,一下急了,尤其是看到姜统、皇帝还有百官的样子,似乎是信了赵江义的鬼话。 “我没有,二哥,你一定要信我呀!” 姜统却十分失望地盯着他,“那为何赵江义家会有你亲卫的身份牌?为何他会指认是我杀了风世子?!” 姜统此时冷漠的样子和平日温和宽厚的样子完全不同,姜赤愣愣道:“二哥……”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有蹊跷,不该是十皇兄所为。”姜昭向前一步,开口道。 皇帝冷冷看她,“说说看。” 姜昭一顿,赵江义贪生怕死,自私自利,根本不在乎家人性命,怎么会因家人被杀害,而去指认姜赤。 想起那天祁任去过刑部,刑部上下基本都是姜统的人,自己的人被支了出去,怕就是那时,他们就与赵江义串通好了。 是什么,让赵江义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敢骗她,敢在朝堂上,在皇帝面前做假证,这可是死罪呀。 但姜赤杀赵家满门一事,赵江义也说出缘由,是为了嫁祸给姜统,让自己去指认他。 这一套说辞简直毫无漏洞。 可姜赤没有这样的脑子。 “父皇,十皇兄不是心机深沉之人,而且若真是他派人去屠赵家满门,怎会让自己亲卫带着身份牌前去?” 没有那个人派杀手杀人时,会让杀手带着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去。 要么那人是想让人发现,要么那人是被冤枉了。 皇帝目光沉沉,“赵江义说了,姜赤能装,你又如何能识别得出。” “父皇,没有杀手会带着身份牌去杀人。” 皇帝却忽略这句,冷冷开口:“姜赤杀了风世子,后赵江义被你抓住,东窗事发,他又杀了赵家满门,栽赃给二皇子,误导赵江义,让他指认二皇子,拉他下马。” “身份牌是他粗心遗落摆了,不必纠结于此。” “父皇,若十皇兄真是心机深沉之人,怎么如此粗心?” 皇帝猛地拍在龙椅上,一声重响,压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你是在怀疑朕的判断吗?!” 姜昭错愕,抬头看着龙椅上的男人,那人满脸威严,眼神冷漠,像是无情的利剑,直直插入她的胸口。 “人证物证具在,还不够吗?” 姜昭赶忙跪下,“儿臣只是提成不合理之处。” “够了,你要替风世子申冤,朕许你去申,但莫要借此多生事端,行越轨之事!” 说完,站起身大义凛然道:“风世子蒙冤,朕自该给镇南王家一个交代。来人,将赵江义、姜赤二人拉下去,杖责五十,明日问斩。” “你,可满意了?”皇帝冷眼看着姜昭。 姜昭在原地,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儿臣没有质疑父皇。” 第20章 “我没有!父皇,我没有杀风世子,你信我,我是被冤枉的!”姜赤不敢相信,自己的父皇不管姜昭提出的疑点,就这样治了自己的罪,要他去死。 “父皇……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姜赤被赶来的侍卫押着拖下去,悲号之声响彻大殿,此时却无一人再为他说话。 姜昭跪在朝堂中间,垂下头,皇帝无情的声音击打着她的心脏。 赵江义是姜统的谋士。 身份牌那么明显的东西杀手怎会带着? 姜统和姜赤都长在皇帝身边,他又怎会不知他们是怎样的人? 明明有那么多疑点,为何此次皇帝,还是要如此草草结案? 姜昭捏紧拳头,是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他的面子? 不,这样罔顾事实,不顾公正才是真的丢脸。而这件事,公堂之上都是如此,私下只会更加黑暗。 想到一个让她更难以接受的答案,姜昭闭上眼睛,心中钝痛。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离开,众官员起身,陆续往殿外去。 姜昭还跪在原地,姜统走到她身边,语带讥讽:“十六弟,起来吧,下次可要查清事实在说话,不然又得冤枉好人。” 姜昭面无表情,没有回应他。 姜统不在多说,从她身旁路过,离开这华丽庄严的宫殿。 姜昭不敢转身,也不敢回头,因为风栖野还在她身后。 她失败了,即便枉顾公义,不择手段,也没能替表哥申冤。 “阿昭。”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是风栖野。 “没关系。” 她这么安慰自己,姜昭却更加难过,“对不起,表姐。” “没关系,你即便在如何聪慧,也不能料到他们有如此心计。而且大哥的仇,该我们风家一起报才是,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 姜昭这才抬头看她。 风栖野神色平静,安慰着她,但她眼中分明有藏不住的忧伤。 “我们一定能给大哥报仇的。” … 后宫,谢婉兮依着习惯,早早起身。 今日宫里送来新的鲜花,蓝白色的花瓣,很是漂亮,她此时正摆弄着这些新花。 一个婢女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娘娘,家中来信。” 谢婉兮插花的手一顿,将信拿了过来,那信上写到: 吾女安好,父心甚慰,只是汝已至后宫一年之久,局势未变,二皇子政绩颇丰,太子德才兼备,宇儿未有进益,虽有陛下宠爱,怕也难以得权,不若为父再派一人入宫,协助于你。 谢婉兮闲闲看着那封信,场面话倒是说得好听,实际就是责问她为何还没有除去二皇子还有太子,让姜宇得权,还想派一个人来监视她,看她是否认真遵守诺言,替姜宇争权。 父女之间的信任,就是如此脆弱。 他不信自己能乖乖听他的话,自己也不信,最后东窗事发,他能保下自己。 起身走到屋内,将信点燃扔到盆内,谢婉兮看着那信被火舌吞吃殆尽。 别急,二皇子和太子鹬蚌相争,他们渔人自会得利。 “娘娘,淑妃娘娘来了。”一个婢女在屋外禀报道。 “好,你且先将淑妃姐姐带到客厅。”谢婉兮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是一贯的温婉知礼。 将那信的余烬收拾好,谢婉兮才起身去见淑妃。 来到前厅,谢婉兮柔柔行礼:“淑妃姐姐。” “好妹妹,”淑妃起身迎过来,很是热情道:“真该谢谢你,若没有你,怕今日阿统就被冤枉了去。” 谢婉兮垂首,白皙纤细的脖颈露出,显示出她的柔弱无害,“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请太子殿下来宫里喝了杯茶水。” “妹妹过谦了,若不是有你去和太子殿下说,赵江义本是十殿下的谋士,怕太子殿下就信了那厮的一面之词,认为是阿统杀了风世子呢。” 谢婉兮浅笑,她只是拖住了姜昭,这个消息告不告诉他,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只是这个没用的消息,倒是换了姜昭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 “身正不怕影子斜,二殿下未做过,太子殿下自然不能冤枉于他。” “就是,我家阿统行得正做得端,自然不怕别人的栽赃冤枉。” 谢婉兮轻抿了口茶,“太子殿下还是过于年轻,容易被奸人的一面之词蛊惑,还好陛下圣明,能够明察。” “而且婉兮也相信二殿下的为人,我姐姐之前常说,二殿下为人宽厚,又有才干,姐姐很是喜欢他。” “是吗?”淑妃有些不信。 “是呀,姐姐时常夸赞二殿下,还说淑妃姐姐你明媚大方,送了她不少东西呢。” 淑妃微顿,但很快掩饰过去,叹息道:“月姝这样温柔善良的人,却早早去了……实在可惜了。” 谢婉兮表情也染上悲伤,但心中却极为冷静,刚才淑妃一瞬间的不自然,她察觉到了。 “逝者已矣,姐姐若是知道,淑妃姐姐在她离世后,还会惦念她,也会很开心的。” 之前姜昭与她说,是淑妃害死姐姐时,她并没有多信,但刚才她说淑妃送了东西给姐姐,淑妃一瞬间的不自然,让她信了三分。 又聊一会,淑妃告辞离开。 谢婉兮枯坐在原位,若真是淑妃杀了姐姐……想到之前她与淑妃亲近,虽也只是虚与委蛇,但还是让她微微皱眉。 又想到姜昭说的那些线索,谢婉兮轻轻叹气,她是女子身份,如今又身在后宫,行事不便,根本没机会去追查真相。 但姜昭是太子,在外行事方便,又聪慧机敏,也有能力,让他帮忙该会省很多力气。 虽然才坑了他一次,但姜昭又不知道,反倒该感谢自己给他提供了个情报。 谢婉兮毫无心理负担,只要能达成目的,谁管礼义廉耻? 第17章 忌惮 你这个太子,不是很称职 姜昭下值之后,没有回太子府,直接去了风栖野府上。 风栖野今日练兵,回来晚了些,到府上,就见姜昭和董佩兰坐在前厅聊着天。 见她回来,董佩兰刚才还微蹙的眉头松开,“小谷,你回来了?” “嗯,”风栖野放柔声音,“你们吃饭了吗?” “还未,在等你。” 风栖野闻言,心中一暖,一天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了些,“不必等我,你身体不好,三餐需得按时吃。” “没等多久,没关系的。” 姜昭坐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佩兰姐姐性子温婉,对人温柔又有耐性,让人忍不住心生喜欢。 就连风栖野这个在外野惯了的人,面对她也会老实起来。 “先吃饭吧。”风栖野担心董佩兰身体受不住,结束了话题。 转身,就见乖巧坐在一旁的姜昭。 “你怎么来了?” 姜昭:“……” 她刚才的语气是这样的? 姜昭:“我来找你谈些事。” “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去书房说吧。” “好。” 三人吃完饭,董佩兰就先回自己房间,姜昭随风栖野去她的书房。 二人上次不欢而散,如今单独坐一起,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是我冤枉你了,抱歉。”风栖野先开口道。 “没事。” “表姐,我还没丧心病狂到灭人满门的地步。” 风栖野闻言,只是盯着她看,眼中满是不信。 小时候乖巧懂事的表妹早已变了。 姜昭正色,“表姐,这些年我确实变了很多,但还是有些人性在的。” 风栖野看着姜昭,她态度端正,严肃和自己说问题时,就是真的知错。 和小时候乖巧的小古板又重合了。 风栖野放软态度,“好,我信你。” “对政敌,不管你怎么对付,只要不牵连无辜的普通人,我都支持你。” 姜昭微顿了下,垂下眼睑,政治斗争那可能不牵扯普通人?她们的身份摆在这,一个国家权力中心的斗争,每个人都得被牵扯其中。 “做不到?” “嗯。” “为何?”风栖野没有放过她,继续逼问,“难道为了权力,就可以牺牲普通百姓?” “不是为了权力,是为了活命。” 姜昭抬眼看她,“表姐,我们生下来就是风家人,是皇子,是镇南王府的人,我们要是对其他人心软,我们都得死。” 风栖野沉眉盯着她。 “表姐,你觉得我娘亲为何会让我女扮男装,去争夺那个位子?” 虽然风栖野没有见过这个姑姑,但父母还有哥常在她耳边说,姑姑是个有勇有谋,心怀大义的人,因而姜昭这么问,她答道: “自是为了让你匡扶大义,做个勤政为民的好国君。” 第21章 姜昭轻笑,“大义?也许吧。” 她此看向风栖野的眼神复杂,又透出一点冷峻,“但我想,更多的是为了保全风家。” “什么意思?” “表姐可还记得我出生那年,王家因屯兵过多而被讨伐?” “自然记得。” 那是陛下第一次亲征,只是一次就树立了威信,让其他诸侯王老实至今。 “为什么要讨伐呢?凌安王不过多囤了五千的散兵,他们的主要作用还是运送物资。陛下却不听解释,带着十万大军前去讨伐。” “明明有不满,只需下令遣散军队即可,陛下却要御驾亲征,将凌安王一族屠尽。” 风栖野微微皱眉,陛下此举确实太过,其他诸侯王不是没有异议,但渭州矿产充足,一向富裕,只要凌安王没了,这些物资就可低价运往全国。 皇帝说了这层好处后,其他人就没了意见。 这次行动凌安王本身没有多大错处,只是身有璧玉,招人垂涎。 “之前父亲说过,陛下是觊觎渭州充足的物产。”风栖野答道。 “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更想铲除的是风家。” “什么意思?” 交州并非富庶之地,陛下没理由费力铲除风家,可是屯兵过多这条…… 他们风家是几个诸侯王中屯兵最多的一家。 姜昭看着她,“风家收复交州,抵御外敌,百姓常言,风家乃是姜国的镇门神,而当今陛下疑心病重,又极其自负,将自己与先世人皇做比,他怎能容忍风家功高盖主?”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太重,风栖野一下站起身,“我风家只是做自己该做的,辅佐贤明,保卫国家,从未有过其他心思。” “别人可不管你们有没有这个心思,只要怀疑了,你们就是有。”姜昭冷淡说道。 “你们越是公义,别人就越是将你们视作心中大患!” “你到底要说什么?”风栖野最是受不了这样拐弯抹角的说话。 “我怀疑是陛下默许,甚至帮着姜统杀了表哥。” 姜昭脸色平静,“或许他本就想对风家下手,只是被娘亲发现,不知做了什么,让他放弃了。” 不然天子脚下,一个世家公子,怎会如此轻易殒命?结案还如此草率。 “留你在京都,也只是怕你回去嫁人生子,给镇南王又生个继承人罢了。” 风栖野拧眉,嫁人生子?她这一生的志向只有保家卫国,匡扶正义,皇帝的担心纯属多余。 “若真如你所说,那大哥的仇该怎么办?” 姜昭抬眼,“我们能帮表哥报仇的,只是更困难些。” … 第二日,姜昭下了朝,往刑部去,但走了一半,还是决定去宫中一趟。 到了乾清宫,通报之后,陛下才让她进去。 进去后,却发现谢婉兮也在。 她在一旁替皇帝磨墨,见到她来,微微行了一礼。 姜昭告礼后,皇帝没有让谢婉兮回避的意思,直言问道:“你来是有何事?” 姜昭看了眼谢婉兮,她垂着头,没有理会。 “父皇,昨日之事,是儿臣鲁莽了,轻信奸人一面之词,冤枉了二皇兄。” 昨夜她与风栖野说后,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皇帝早想对风家下手,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既然姜统主动铲除风家势力,他就直接顺水推舟,除去风家唯一的继承人。 而且当初风家还不顾陛下口谕,硬留她在交州六年,惹得陛下不快,加上她是太子,有风家支持,又有些才华,锋芒太露,惹了陛下忌惮。 朝堂之上,最讲究平衡,当一方势头太甚,就需有另一方出来制衡。 她想到十六岁那年,听闻风青阳的死讯,赶紧前去刑部查看,却见姜统大摇大摆地从里面走出。 后来查案,皇帝也是交由姜统去做。 如今姜昭明白皇帝有意袒护姜统,甚至对自己有些敌意后,对他唯一一点幻想也已破灭,不如早些认错,以退为进,减少皇帝对她的猜忌和不满。 皇帝面容柔和下来,“知错就好,之后可莫要在轻信他人。” “谨遵父皇教诲。” “只是,此事之后,官员似乎对你有些微辞,”说着,皇帝拿出奏折,念道:“‘太子殿下刚愎自用,不能明辨是非,只听奸人一面之词。’” “这只是其中一份,还有很多官员提出,你这个太子,不是很称职。” 皇帝声音平静,却让姜昭一惊,立即跪了下去,“父皇,儿臣此事确实鲁莽,之后不会再犯。” 皇帝轻笑,很满意姜昭这失了分寸的样子,“昭儿,你知道朕在这个位置上,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虽然你认错态度很好,朕很满意,也不忍心罚你。但朝野上下,悠悠众口,朕得让他们服呀。” 姜昭抿唇,“儿臣愿意受罚。” “那好,选官一事,就由你七皇兄接替你,如何?” 七皇子姜复,是王家德妃之子,二十年前,受凌安王牵连,德妃赐死,年仅九岁的七皇子被打入冷宫,直到及冠后,才被放出宫,有了自己的府邸。 皇帝笑着问,像一个慈爱的父亲,姜昭却心中泛冷,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 选官一事,由她提出跟进,已步入正轨,如今皇帝却借机将她踢出。 姜昭心中苦涩,原来是当了父皇的刀,让她出谋划策,得罪朝臣,达成目的之后,就可扔到一边了。 “儿臣遵旨。” 皇帝偏袒二皇子,宠爱十三皇兄,对其他皇子也是敦敦教导,唯有对她,只有防备。 明明她也是他的孩子,何至如此? “好了,你先退下吧。” “是。”姜昭回完,躬身后退,规矩地推门出去。 谢婉兮看着她的身影,眼神微暗,刚才她就站在皇帝身边,看得清楚,皇帝虽然面上带笑,眼里却全是冰冷。 皇帝忌惮姜昭。 此次怕也只是借题发挥,想要敲打他,明明只是少数官员指责太子,他却特地提出,不是官员对姜昭有意见,是他对姜昭有意见。 如今借机将姜昭踢出选官一事,让毫无势力的七皇子接替他,既打压了世家贵族,又避免太子发展自己的势力,真是一箭双雕。 姜昭原先说得不错,她们在有些方面,确实是同样的人,不被家人信任,都被家人忌惮。 “陛下,喝杯茶润润嗓子。”谢婉兮将茶递到皇帝手边。 “嗯,”皇帝应了一声,看向谢婉兮,眼神也没那么冰冷了,“还是婉兮贴心。” “多谢陛下夸奖。”谢婉兮一如既往的温婉知礼。 “朕还要处理政务,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 谢婉兮行礼之后,缓步走了出去,走出一段路,却见姜昭站在一旁的亭子里,似乎在等自己。 第18章 毒药 等她确实无力回天了,她们就能收网了。 谢婉兮走过去,姜昭就迎了过来。 “殿下,怎地还未回去?”坐下后,谢婉兮问道。 “等你。”姜昭直言。 谢婉兮有些惊讶,姜昭怎会如此直接? “噢,等我?为何?” “贵妃娘娘,你应该也可看出,父皇对孤……不是很亲近,孤母妃离世,也无人替孤说话。”姜昭看向她,眼神难得流露出一丝脆弱。 谢婉兮看着,心中平静无波,但面上却有些心疼的样子,安慰道:“殿下德才兼备,又宅心仁厚,陛下如今只是还未了解你,了解之后,必然会与你亲近的。” 姜昭看着她。 谢婉兮牵起唇角,似有些犹豫的样子,“殿下,婉兮有一事相求。” “娘娘请讲。” “那婉兮也不绕弯子了,”谢婉兮难得认真道:“我怀疑我姐姐是被人下毒害死,可惜我一直未找到是何人所为。” “殿下,可否拜托你,帮我抓出歹人。” 姜昭神色平静,谢婉兮继续道:“自然,婉兮也会帮殿下多在陛下面前说话的。” 刚才她就与陛下说过姜昭,只是说的是淑妃和她所说之言。 “还有选官一事,殿下出谋划策,才该是主持此事之人,陛下却不让你继续参与选官,这个殿下也无需担心,宇儿之前与殿下一同选官,都是依殿下之计去做,如今虽然殿下不再参与选官,但也不会违背你之前的计划的。” 姜昭勾唇,笑得温良,“对于先贵妃一事,孤确实有些线索,但贵妃娘娘也知道,父皇现在不是很信任孤,即便孤拿出证据,父皇也可能并不相信。” “这个殿下不用担心,只要殿下找出证据,其他的,由婉兮来想办法。” “嗯。”姜昭含笑点头。 对了,谢婉兮不是她姜昭,先贵妃也不是风青阳,皇帝不忌惮谢婉兮,还偏宠先贵妃。 先贵妃离世时,皇帝悲痛万分,即便太医说贵妃是身体亏空而死,皇帝还是下令彻查,只是没找出什么线索。 第22章 … 姜昭被夺了选官之权,就空闲了下来,每日到刑部值班,跟着刘大人处理案件,无事时,就去各个街市闲逛。 广聚斋,是姜国最有名的酒楼,开遍姜国各地,老板是个有远见、有才干的商人,前些年姜国边境平稳,老板还将分店开到了其他国内。 此酒楼不论身份,只要有钱,都能来此品味美酒美食,还不时有美人以歌舞助兴,因而很受姜国百姓欢迎。 姜昭气宇非凡,看着就像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出手也大方,每次来都能受到老板的欢迎。 将姜昭请上楼,楼上是包房,要花许多银钱才能上来,越往上,花得越多,因而人也越少。 老板谄媚地引着姜昭到了五楼的包房,待姜昭坐好点了菜,才亲自拿着菜单下去。 姜昭品着茶,三刻钟的时间过去,小二排成一排送菜上来,后面还跟着一些拿着乐器的歌女。 乐声响起,姜昭却已不在屋内。 趁着小二送菜之时,人多声杂,姜昭起身离开包间,去了一处隐蔽的密室,这里有一个梯子。 梯子旁守着一个美人,那人身着青色锦衣,头带银鎏云月簪,见到姜昭,躬身行礼:“熙儿见过殿下。” 此人正是林贺的妹妹,名唤林熙。 “那人可开口了?”姜昭走上楼梯,往楼上去。 无人知道,这广聚斋还有个第六层,也无人知道,广聚斋实是风家的产业,现在交由姜昭打理,用以收集各地情报。 “交代了些,那人说幽州之地,有一毒谷,最擅用毒,当初淑妃的婢女,寻到此谷的毒师,拿了一种毒药。” “此种毒药,燃烧后味如花果,淑妃将其伪装成香薰,送给贵妃,贵妃久闻之后,就损伤了身子,容易染上病症,最后亏空而死。” “香薰?”姜昭停下脚步,看向她,想起了前些日子去贵妃宫里时闻到的味道。 那味道极其清爽,是她喜欢的自然清香,就问了谢婉兮是何处得来。 她说是淑妃送的。 姜昭眯眼,唇角扯出笑意,若是如此,那可就有意思了。 进入正月,天气冷了下来,天空阴沉,有落雪之势,后宫妃子阁内都点上了暖炉,外出也需穿上棉服裘衣才能御寒。 谢婉兮一直注意保暖,但还是染上风寒。 掩唇轻咳两声,抬眼看向来人,谢婉兮柔柔笑道:“殿下是查出什么了?” 坐她对面的姜昭,一身狐貂华服,面色红润,即便脱去外面的氅衣还是有些热。 “孤抓了之前伺候淑妃的一个婢女,从她口中,孤得知淑妃是从何处得到毒药,现在,孤也查到了那毒师,但怕打草惊蛇,并未动他。” “确定是淑妃所为?” 谢婉兮眉眼中藏着淡淡的怀疑。 姜昭轻笑一声,开口道:“贵妃娘娘,合作讲究信任,你若不信孤,孤查出再多证据也是无用的。” “婉兮没有不信殿下,只是,我追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线索,如今殿下不过追查一月不到,就有了结果,有些惊喜罢了。” 姜昭笑着,没有理会她虚伪的样子,继续道:“人证已有,还缺些物证,只是时间久远,这些物证已难以追查,得废一番功夫。” 谢婉兮起身,郑重朝姜昭一拜,“还是得麻烦殿下了。” 姜昭赶紧起身,将她虚扶起,“贵妃娘娘不必如此,你和十三皇兄也帮孤许多,我们相济互助,何来麻烦一说?” 姜宇欠了姜昭的情,对她也是打心底的佩服,如今姜昭虽不能参与选官一事,但姜宇自己寻到人才,还是会让姜昭前去考察。 “既然殿下如此说,那婉兮也不客气了。” 姜昭笑道:“不必客气。” 聊了一会,姜昭起身告辞,临走前还特地嘱咐:“贵妃娘娘,天冷注意加衣,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多谢殿下提醒。” 姜昭出了贵妃的宫殿,笑意淡了下去,一入贵妃宫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果香气,和林熙查出的毒药味道一致。 久闻之后,亏空身子,容易染病,看来谢婉兮也没能逃过。 一队值班的太监路过,躬身跪拜,给太子请安,姜昭温润的笑意从新挂起。 姜昭不打算提醒谢婉兮,毕竟这个毒药,只会让人慢慢死去,那时,谢婉兮的作用也发挥完了,正好省得自己再想办法除去她。 姜昭出了宫门,正好遇到进宫的七皇子姜复。 姜复见她,主动弯腰行礼:“太子殿下。” 如今王家早已倒台,姜复没有了势力,一向小心谨慎,见谁都客气万分。 姜昭不似其他皇子,在他无权时,对他爱搭不理,姜昭对他,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 “七皇兄。”姜昭回礼,没有因他顶替自己的选官之职,就对他有意见。 姜复扬起笑容,但终究有些拘谨,“太子殿下入宫是有何事吗?” “来看看父皇。”她见谢婉兮之前,先去和皇帝说了会话。 “原是如此。” “七皇兄你呢?为何入宫来了?” 姜昭眉眼含笑,并没有压迫之感,但还是让姜复更加拘谨了些,“是父皇叫我前来。” “噢?是何事?” 姜复观察着姜昭的神色,并无异样,才小心答道:“可能是选官一事,父皇还叫了十三皇弟。” “原来如此,”姜昭笑道:“那七皇兄先去吧,莫要让父皇等急了。” “是。” 姜复走后,姜昭看着他的背影,眉眼微冷,皇帝有意打压世家贵族,又不想让其他皇子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势力,就让个毫无背景、关系的姜复顶了自己的位置。 他不让姜统参与选官一事,如今把自己也踢出了局,只留下姜宇。 是看重他的憨直,还是因他偏宠姜宇,偏到即便姜宇不适合当皇帝,也要把那个位置给他? … 临近年关,各部忙了起来,姜昭跟着刘大人处理案件。 皇帝让她到刑部学习,但没说学多久,看这架势,应该得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终于要到元日,官员得了假,可以好好休息,在京待了三年未归的世子官员,也被允许回家与家人过个团圆年。 风栖野还未呆满三年,不得回家,姜昭就约了她和董佩兰二人,一起到广聚斋小聚。 年末,酒楼也忙了起来,菜需等很久才能上,董佩兰被包房内的画作吸引,上前细细赏看。 这家店实际是林熙经营,她喜欢一些古董字画,这些年走南闯北收集了不少,为了增加酒楼风味,也让更多懂字画之人观赏,她不吝啬地将其挂出。 姜昭和风栖野二人就站到窗前赏雪,等了许久的雪终究还是落下了,一下就没有停歇之势,将整个瑞京都压在白色的雪地里。 “贵妃娘娘身子似乎越发差了,还不收网吗?”风栖野低声询问。 姜昭看着眼前的雪景,眼神似雪一样柔,但也似雪一般毫无温度,“快了。” 那毒师一直在他们的监控中,物证也在谢婉兮宫中,等她确实无力回天了,她们就能收网了。 第19章 宫宴风云 几乎与先贵妃去世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姜昭如此说后,风栖野就不在多问,她总有自己的道理,自己照做就是。 又等了一柱香,酒菜才上来,姜昭招呼二人坐下。 三人边吃边闲谈着天,董佩兰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正想举起来喝,风栖野就将她的手压下,“你身子不好,不可饮酒。” 董佩兰轻轻推开她的手,“一杯而已,不打紧的。” “一杯也不行,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 风栖野说得严肃,姜昭有些奇怪,她可从未对佩兰说过这样重的话,今日她们来时,也没有讲过话,二人像是在闹矛盾。 “我是医师,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你不用担心。”说着抬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风栖野冷冷看着她,似在发火的边缘,但顾及姜昭在场,忍着没有发作。 之后饭桌上没了轻松的氛围,即便姜昭有意调节气氛,也无济于事。 一顿饭吃完,董佩兰酒意上头,有些发晕,走路歪歪斜斜的,风栖野及时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走到自己马车前,姜昭看风栖野唇线紧抿,好像要发火的样子,而董佩兰醉倒在她怀里,浅浅皱着眉,似乎有些难受。 “你和佩兰姐姐吵架了?” “没有。”风栖野声音冷硬。 “你们有什么矛盾好好解决,莫要置气,今日佩兰姐姐喝多了,你好好照顾她。” “一杯也算多?不能喝酒还偏要去喝。”风栖野声音依旧绷着,“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放心。” 说完和姜昭告别,扶着董佩兰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坐到马车上,董佩兰双眼紧闭,很是难受的样子。 第23章 风栖野无奈,只能继续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此地离风家府邸有些距离,风栖野吩咐马夫,将车赶得平稳一些,免得董佩兰难受。 回到风府,董佩兰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风栖野轻手轻脚将她抱起,一旁的婢女很有眼力见地替她们打伞,遮住落下的雪花。 “打过去些,莫要让雪落到佩兰身上。”风栖野小声嘱咐,生怕惊扰了怀中之人。 一路稳稳将董佩兰抱到房间,轻柔地放到床上,正想拉被给她盖上,董佩兰却伸手轻轻抓住她的衣角。 风栖野低头看去,董佩兰不知何时醒来,此时微垂着眼,没有看她。 因喝了些酒,她脸颊微红,垂着的眸子显得湿漉又可怜。 风栖野心中一软,这些天因她疏远自己的气一下子全散了,“冬日天冷,先盖上被子。” 董佩兰缓缓点头,手却没有放开。 风栖野放柔声音,耐心地问:“怎么啦?” 董佩兰这才抬眼看她,眼神更加湿润,开口的声音夹杂些委屈,“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董佩兰之前从不饮酒,今日一杯下去,就有些醉了,脑子昏沉,一直想着这几日风栖野的冷淡和疏远,忍不住开口询问。 风栖野直视她委屈的眼神,没有否认,“对,我在生气。” 董佩兰眉头微皱,更用力抓紧她的衣角,却不敢扯着,让她感受到,低声说:“不要生气了。” 不要不理她。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生气吗?”风栖野直直盯着她,目光灼灼,董佩兰却又低头去当鸵鸟! 风栖野性子刚直,最是受不了有问题却拖着不去解决。 弯腰凑近将她的头抬起来,直直盯着她道:“我气你明知我心意却故意躲着我,我气你一直只知逃避,不敢直面我们间的问题。” “我更气,你明明也心悦于我,却要克制不敢上前!” “你只知逃避,到底是在怕些什么?!” 董佩兰下巴被风栖野钳住,她用了力气,自己动弹不得。 她在逼自己直面她,直面她们间的关系。 可她们这样的感情,在这样的世道,能说清楚吗? 董佩兰眼眶中的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滴到风栖野手上,烫到她心里。 “我不避着你,那我该如何?这种不容于世的感情,注定只能招人唾弃,我不想……你是宁安将军,姜国第一个女将军,你注定彪炳史册,万古流芳,我不要你有任何一个污点,更不想我成为你的污点!” 董佩兰的泪越流越多,声音也越发哽咽。 风栖野看着,听着,心中钝痛,在她还要继续说时,伸出手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 只是轻轻贴着,就已将董佩兰还未说的话堵了回去。 风栖野看着那双湿漉的眼睛,认真道:“你不是污点,永远,永远都不会是。” “我也不在乎你说的那些虚名,我只在乎你,在乎你是不是也心悦于我,是不是想要与我携手共度余生。” “我也只在乎你的在乎。” … 元日这天,陛下开宫设宴,皇子后妃、世家子女齐聚一堂,共辞旧岁,同迎新春。 宫宴之上,烛火通明,不仅有柔美的舞姬翩翩起舞,还有大臣上去写词助兴,宴会氛围又上一个高潮。 谢婉兮却神情恹恹,看着眼前的欢歌笑语只觉十分疲乏。 掩唇轻咳两声,拢了拢身上的裘衣,她半月前染上风寒,吃了许多药却不见好,想到姐姐中的毒,最开始也是频繁生病,就疑心是中了与姐姐相同的毒。 可查了宫中用物,皆没有可疑之处。 直到前些日子,想到淑妃之前来打探她和太子关系时,借口送来的香薰。 此刻淑妃送的东西,她哪敢在用?立即把它拿了出去。 果然昨日见到姜昭,她就与自己说了此事,原来那香薰是幽州毒谷所产的毒药,久闻之后,会损伤身子,容易染病,最后亏空而死。 那日淑妃送香,谢婉兮只以为是个由头,主要目的是探查她和姜昭说了些什么,没想到……终究还是不够谨慎。 宴席即将结束,陛下似乎喝多了,脚步有些虚乱,举起酒杯:“众爱卿,今年你们尽职尽责,造福国家百姓……有你们,乃是姜国之幸,朕之幸!” 皇帝都站起了身,其余人自然不敢坐着,跟着起身,就在这时,“嘭”的一声传来,直接盖过了旁边丝竹乐器的声音。 众人视线转到声源处,贵妃娘娘倒在身前的案上,似乎是晕了过去。 宴席顿时乱作一团,婢女忙将贵妃娘娘扶起,下首的大臣伸长脖子,想要看贵妃情况。 皇帝眉头一皱,宴席上晕倒,是贵妃害了病?还是其他原因? “来人,将贵妃送回宫中,再叫御医前来!” 婢女手慢脚乱地扶着谢婉兮往她宫中去,皇帝也没了继续的心思,叫散了之后,跟着一起去了谢婉兮宫里。 看到太医在给谢婉兮诊脉,皇帝微微皱眉:“怎么是你?蒋太医呢?” 皇帝似有发火的迹象,那个太医赶紧跪到地上,“陛下,蒋太医回家过元日去了。” 是啦,蒋太医在上京待了七年未回家,皇帝今年特地叫他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皱着眉,皇帝斜眼看那跪在地上的太医,“算了,由你继续给贵妃诊治吧。” 太医战战兢兢起身,继续给谢婉兮诊脉。 皇帝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贵妃。 像,太像了,谢婉兮与先贵妃是亲姐妹,外貌本就有六分相似,生了病,竟几乎与先贵妃去世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难道是之前杀月姝那人又动手了?新妃如今的症状与月姝去世前的状态相似,他可不相信这会是巧合。 皇帝目光冰冷,真是胆大包天,同样的伎俩,竟敢在他眼皮底下用两次! 那太医诊好了脉,汇报道:“陛下,贵妃娘娘身子有些虚,才导致久病不愈,有些亏空……” “亏空?”皇帝抓住这个词,死死盯着那个太医,“再给朕诊一遍,细致些,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太医又仔细地诊了一遍,还是刚才的结果,在皇帝要发火前,他赶紧开口道:“陛下,下官学艺不精,不能诊出结果,但下官听闻,董家大小姐董佩兰自小在医谷长大,得了神医真传,医术必定了得,可叫她来替贵妃娘娘诊治!” 董家那妮子身子不好,自小就被敬文王送去医谷,在出来时,就已是小有名气的医师。 但一女子,医术能好到哪去?皇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太医。 算了,这些酒囊饭袋也没什么用,不如让她前来一试,“宣董家大小姐董佩兰。” 董佩兰今日也来参加了宫宴,还未走远,就被皇帝叫了回去。 “臣/臣女拜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见到跟在董佩兰身边的风栖野和姜昭二人,皇帝皱眉,“你们怎么也一起来了?” 姜昭:“我们本与佩兰姐姐一同出宫,但半路父皇传召,我们有些担心贵妃娘娘的身子,就想着一起来看看贵妃娘娘。” 皇帝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叫董佩兰去给谢婉兮诊脉。 董佩兰却轻轻皱了下眉,问道:“这屋里是什么味道?” “什么?” 众人疑惑,董佩兰轻轻嗅着,很快目光锁在角落不起眼的香炉上。 “里面点的是什么?”董佩兰问。 谢婉兮的婢女赶紧答道:“回贵人的话,里面点的是幽州特有的香薰。” 皇帝看向她,“你的意思是,这香薰有问题?” “臣女需得给贵妃娘娘诊了脉后才能确定。” “好,去诊。”皇帝听到是香薰有问题后,面色微沉,眼里似酝酿着狂风暴雨。 董佩兰到谢婉兮床前,此时她床幔已被放下,董佩兰轻道一声“抱歉”拉开了一点床幔,找到她的手腕,轻轻搭上去诊脉。 细细诊断一番,董佩兰眉头微皱,起身道:“陛下,臣女想等贵妃娘娘醒后,再诊一次。” “可以。”皇帝没有迟疑,直接同意了她请求,“为董小姐准备好住处,待贵妃娘娘醒后,在麻烦董小姐替她诊脉。” 安排好后,皇帝看向姜昭、风栖野二人,“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 【作者有话说】 主cp:给我死! 副cp:我只在乎你的在乎~ 第20章 中毒已深 董姐姐说我中毒已深,若不是及时医治,恐就丢了性命 “这次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人证物证皆有,最重要的是,有陛下的支持。”回去的路上,姜昭难得有些轻松,和风栖野说着话。 风栖野却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 姜昭自小就擅长察言观色,一下就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怎么了?” 第24章 “你说宫中歹人还未抓到,留佩兰一人在宫中会不会不太安全?” 姜昭有些奇怪,“你好像太过于担心佩兰了。” 上次她就想说,只是时机不对,才没有开口。 “有吗?” “有,佩兰是敬文王家的大小姐,只要不是皇帝想对她下手,留在宫中待一夜,能有什么危险?” 风栖野抿唇,她说得倒是有理,可心里总是放不下。 “怎么一遇到佩兰的事,你就那么容易失了分寸?” 风栖野微顿,没有吧。 但又想到那日和佩兰坦白后,她终于肯直面二人间的关系,给彼此一个机会,不由露出笑意。 姜昭:“……” 她在说什么很好笑的事吗? “我在问你为什么对佩兰那么奇怪,你笑什么?” “咳咳,”风栖野恢复正经,“没什么。” 说完好像怕姜昭追问,快步离去。 看着风栖野的背影,虽然和平时无异,但姜昭总感觉她下一秒就能跳起来。 微微皱眉,越来越奇怪了。 … 谢婉兮凌晨醒来,知道董佩兰在自己宫中等着给她诊脉,但现在时辰太晚,就没让人去打扰。 揉揉发疼的额角,看到摆在角落的香炉已被拿走,开口问身边的婢女:“我的香炉呢?” “被陛下拿去了。” 谢婉兮点点头,“夜里发生了什么事,细细说与我听。” 婢女说完后,谢婉兮放下手,一切按计划进行就好,也不妄她又多闻了一日毒香了。 天光微亮,谢婉兮才洗漱好,门口就传来一阵声响,婢女过来通报:“贵妃娘娘,董家小姐来了。” “好,叫她进来吧。” 董佩兰进来,谢婉兮起身去迎,“董姐姐,麻烦你一大早就起身了。” 医谷位于灵州,谢婉兮未入宫之前,董佩兰曾替父去谢家拜访,那时二人一见如故,很是聊得来。 本以为她们能成为好友,但董佩兰很快回了交州,两人也再没了联系。 “无事。”董佩兰温声开口:“贵妃娘娘今日觉得如何?可还难受?” “感觉身子有些无力,头也还有些晕。” 谢婉兮此时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很憔悴的样子。 董佩兰观察着她的面色,又给她诊了次脉,表情有些凝重,“贵妃娘娘接触那香多久了?” “两月有余。” 董佩兰收了手,认真道:“这药虽只是慢性毒药,不会一下就害人陨了命,但只要在体内堆积起来,根治起来就很麻烦。” 谢婉兮今日不用外出,也实在没有力气梳妆,只是简单洗了一下,未施粉黛的脸却比平日更加苍白,眼角那颗小小的黑痣更加明显。 “那我该如何做?” 她现在可还不想死。 “倒也不难,只是需要调理很长时间。” 董佩兰低头写了个药方,“只需每日服用一次,平常注意休息和饮食,最近一个月不要接触会散发异香的东西即可。” 说到这,董佩兰顿了一下,看着她屋内摆放的鲜花道:”比如这些花。” “花也不可以吗?” 董佩兰点头,“幽州毒谷的毒,极其诡秘,日常生活中任何不起眼的小物什都可能是诱发它的引子。” “好吧。”谢婉兮叫人将花撤下去。 又说了些注意事项,正想把最近需要避免食用的食物写下来,外面却突然传来声通报。 “皇帝驾到!” 二人赶紧起身跪拜。 皇帝叫她们平身,起来之后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姜昭、风栖野还有姜宇三人。 看着谢婉兮苍白的脸色,皇帝问道:“你此时感觉如何?” “已经好了很多,只是……” “只是什么?” 谢婉兮微垂着头,额前的发丝垂落在颊边,黑白二色对比,更显得她憔悴虚弱。 “董姐姐说我中毒已深,若不是及时医治,恐就丢了性命……即便如此,日后我也需得静心调养。” “那么严重?”姜宇得圣宠,在皇帝面前也不需要太收着,听闻之后直皱起眉,问道:“到底是谁要谋害贵妃娘娘,用心如此险恶!” 皇帝眉目沉沉,盯着谢婉兮问道:“你房间的香薰,是何人送你的?” “香薰?”谢婉兮详装疑惑,“那是淑妃姐姐送来的,她说此香是幽州特产,带着自然花果的清香,十分适合我。还说那也是姐姐生前最喜欢的一款香。” 说到这,她眼神黯淡下去,又抬头看向皇帝,此时他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她只做不知,继续问道:“难道这香有什么问题吗?” 皇帝脸色冷硬,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终究没有对她发作,叫人好好照顾她后,带着姜昭她们又快速离去。 谢婉兮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里伪装的柔弱散去。 真是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伤害姐姐的人伏诛。 皇帝才出了门,就叫人宣了淑妃,让她到御书房见他。 风栖野本是来接董佩兰的,但因谢婉兮的身体需要调理,皇帝没有放人,反而叫她先回去。 董佩兰遥遥朝她一笑,她纷乱的情绪得到安抚,躬身行礼,先一步离开皇宫。 此时皇帝身边就只跟了姜昭姜宇二人,来到御书房,淑妃也很快被叫来。 见皇帝脸色如冰,旁边还坐着同样严肃的两位皇子,淑妃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 很快跪到地上,给皇帝行了大礼。可皇帝没有叫她起来,冷眸看着她,片刻后,竟拿起奏折批阅,没给她半分眼神。 姜昭规矩坐好,侧眼去看皇帝阴沉的脸色,心下揣测着他的用意。 这件事本和她无关,皇帝却没有让她也离开。 留她在这,是为了什么? 淑妃摸不准皇帝的意思,只能安分跪着,也不敢开口询问。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她实在跪不住,轻轻动了一下。 “朕许你动了吗?!”皇帝严厉的声音刺来。 淑妃赶紧跪正求饶:“臣妾知错,还望陛下开恩!” “知错?那你说说,你错哪了。” 淑妃莫名其妙被叫到这,跪了一个时辰,动了一下皇帝就发火,她那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只能谨慎道:“我不该堂前失仪,在陛下未允之前……” 嘭! 一个香炉猛地砸到她眼前,里面未燃尽的香灰飞出,沾到她脸上。 淑妃脸色一白,看着眼前洒落一地的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是皇帝还未发难,不可先自乱了阵脚。 皇帝坐在高位,看着她,“没什么话要说?” “不知陛下是何意思,不过这香的气味倒是有些熟悉。” 皇帝阴沉的视线落到她身上,“你做的那些事,早已证据确凿,若自己老实交代,说不定朕还能对你从轻处置。” 淑妃眼神无辜,“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皇帝猛地站起,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还不承认?!” “臣妾什么也没做,不知陛下让我认什么?” 皇帝满眼失望地盯着她,最后甩袖坐回去。 “你送贵妃毒香薰,致贵妃身体亏空,此事你可认?” “毒香薰?”淑妃皱眉疑惑,“那只是普通香薰,就是我宫里也有,我可不知那是什么有毒的香薰。” 皇帝还是动了真怒,此刻谁也不敢触他霉头。 姜昭微直起腰,将本就板正的身子摆得更加规矩,一副乖巧的样子。 “你不认没关系,我自有证据。” 昨夜知晓谢婉兮是因那毒香薰害病之后,皇帝就命自己养的暗卫去彻查此事,很快就找到了证据。 “带证人来!” 皇帝一声令下,几个侍卫带着两个衣衫早已被打烂的人前来。 这两人身上的衣物破破烂烂,昨夜施了刑后,没有及时更换,干掉的血黏着衣服,沾在身上,竟显得有些可怖。 淑妃也害怕,但更怕的是两人的身份,这二人,一个是宫里的采买太监,一个是她的昨夜就消失不见的贴身嬷嬷。 那两个“血人”一跪下来,就高喊:“陛下饶命!” “殿前不可高呼!” 姜昭突然起身说道,皇帝微皱的眉松开,看了她一眼。 “陛下圣体,不可冲撞。有何证言一个个言明即可。” 二人闻言,那还敢再争? 采买太监跪步向前,答道:“陛下,我只是奉淑妃之命,外出去风月楼找一个人,拿了个香薰回来给贵妃,我完全不知这竟是毒药,还望陛下开恩呐!” 婢女没有他那么激动,原地磕着头,说道:“陛下,我知是淑妃娘娘故意送给贵妃有毒的香薰,而且,我还从其他当值的嬷嬷那里知道,这种香薰,她也曾送给过先贵妃。” 听闻此言,姜宇一下站了起来,“送给我母妃?我母妃是你害死的?!” 第25章 姜昭垂下眼,即引出了先贵妃,接下来的事,皇帝和姜宇自会去做,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第21章 儿臣领命 狗都不吃,太子却吃 淑妃抬头看着皇帝,他眼神怨毒,盯着她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她突然笑了,“是不是我,陛下不是已有答案了嘛?为何还要多此一问?” 后宫佳丽三千,三千宠爱皆集中在谢月姝一人身上,圣上如何偏宠她,后宫之中何人不知? 之前是完全没有证据,不知是何人动了他的心头宝,才忍着没有发作,如今知晓了是她,怎可能会放过? 即便没有其他证据,单凭她送过先贵妃香薰,她就该死了。 “我认罪。”淑妃道,“是我故意送给谢婉兮有毒的香薰,谢月姝也是死在这种毒香薰之下。” “呵呵,”说完,她突然笑了两声,“我以为陛下只在乎先贵妃呢,没想到……对人家的妹妹也如此在乎。” 皇帝猛地拍桌,站起身狠狠瞪着她,“朕在乎的只有月姝!” 殿内静了下来,天子盛怒,殿内一众人都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吼完,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似有些懊恼,但很快恢复。 “来人,将淑妃押入大牢,褫夺其淑妃封号,废为庶人!” 侍卫很快涌进来,将淑妃拉了出去。 皇帝闭上眼,不知在想什么。 “父皇,”姜宇小心上前,担忧问道:“您还好吧?” 皇帝和母妃如何恩爱,他作为陪在二人身边最久的皇子,自然是知道的,如今突然知晓母妃的真实死因,父皇必定不好受。 “无事。”面对姜宇,他总是慈爱的。 睁开眼,眼前站着满脸担忧的姜宇,而他身后,姜昭也是满脸的担心,但却克制着没有上前。 皇帝心中一松,叫道: “昭儿。” “儿臣在。” 弯腰拱手,规规矩矩。 皇帝看着他的脸,他长得和自己并不像,眉眼轮廓倒是和先皇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突然想到京城中百姓对这个孩子的夸赞:谦谦公子,举世无双。 倒也没有夸张,太子一向乖巧,礼仪规矩也是众多孩子中最好的一个。 “你现在在刑部任职,此案就交由你去审理吧。” 姜昭垂着头,眼中的情绪也无人可知。 皇帝为何会将此案交与她?明知她和姜统不对付,还要让她去审淑妃…… “父皇,儿臣才入刑部不久,恐怕不能审理如此大案。” “朕相信你。” “可近几个月,刘大人只是叫我审理些小案,这种大案,儿臣怕是……” 皇帝眉头一皱,“不用担心,若有错处,朕替你更正便是。” “那……儿臣领命,定不负父皇期待。” 嘱咐完他们二人,皇帝就叫姜昭先一步离开审案。 看着眼前也算相貌堂堂的姜宇,皇帝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宇儿,你母妃的仇终于得报了,朕没有辜负她。” 姜宇抬起头,眼眶也是微微湿润,“如此母妃也能安心了。” 拍了拍姜宇的肩,皇帝道:“宇儿,你对朕这个位置如何看?” 姜宇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问,老实道:“父皇身在帝位,肩负天下苍生,如此日理万机,为国为民,实是九州万民之幸。”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幽暗,这孩子被他和贵妃保护得太好,实在单纯得过分。 算了,既然他不懂权计,那就在他百年之前,替他把一切牛鬼铲除吧。 姜昭走出宫门,虽出了皇宫,但紧压在头顶的黑云一点没有退散。 坐上马车,姜昭闭眼假寐,脑中思绪却一刻未停。 皇帝留她看那出戏,绝不止是为了让她去审淑妃,顺便清理一个二皇子。 主要目的,怕是让她好好看看,他和贵妃如何恩爱,和姜宇又是如何父子情深,让她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呵,倒是忘了,护着姜宇的可不止谢婉兮一人,还有个当今的皇帝陛下。 来到刑部,姜昭倒也不急着去审淑妃了,闲闲在值班室看了许久的书,直到姜统来刑部找她。 她微抬起眼,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他也要失势了,姜昭也懒得与他演。 “不知二皇兄此时来找孤,是为何事呢?” 姜统听刘大人禀报,说母妃被抓来刑部,还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他立即慌了,赶紧赶来。 此时他额头流了不少的汗,一向高傲的头也低了下来,“太子殿下,听闻我母妃下狱,父皇将她交由你审理,不知我母妃是犯了什么错?” “你不知道?”姜昭没给他面子。 姜统此时不敢发作,只能规矩回答:“不知。” “那孤也不知,回去吧,孤审好自会告知你。” “姜昭!”泥人尚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是骄横惯了的姜统,“父皇可还没撤了我的职,你如此对我,不怕日后我找父皇替我做主?” 姜昭哼笑一声,放下了书,“孤如何对你了?你若觉得不满,尽管去找父皇,主持公道。” 最后四个字,她一字字咬牙说出,带着十足的讥讽。 姜统怒瞪着她,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可她却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你别太过分。” “过分?”姜昭变了神色,眼神狠厉,回看他,“你命下人克扣孤衣食用物时,可从未说过过分!” 在姜昭这样的眼神中,姜统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姜昭起身,眉眼沉沉盯着他,“你指使姜赤、六皇子欺辱孤时,可从未说过过分。” 她绕过书桌,慢慢朝姜统逼近,直到离他二尺的位置,姜昭继续说着:“你谋害孤表哥之时可从未说过过分!” 姜统猛地一震,眼神慌乱,“不,不是我!” “哈哈哈。”姜昭笑起来,看着他,“不管你认不认,孤说是你,就是你。” 就像明明摆出那么多证据,说是姜统杀了表哥,皇帝仍说不是他一样。 谁有权力,谁说的就是对的。 “你不能这样!父皇都说了不是我!” 姜昭的表情声音太具压迫,他害怕了。 姜昭回身坐回椅子上,一派轻松的样子,“噢,既然父皇说你的罪名不能是这个,那就不是吧。” “你什么意思?!” 姜昭满脸笑意,“二皇兄,孤奉旨审案,也是迫不得己,还请您……莫怪。” “来人!” 随着姜昭话落,一群禁军突然涌入,站在姜统身后,形成一堵人墙,挡住他的后路。 “你们干什么?”姜统看到身后的人墙,慌乱道。 “罪臣姜统,为了一己之私,与其母祁氏共同谋划,杀害先贵妃,而今贼心不死,还妄图杀害当今贵妃娘娘。” 姜昭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落在姜统心上,激得他头脑发昏。 “来人,拿下!” 姜昭一声令下,身后禁军齐齐上前,将姜统纽绑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谋害贵妃!” 姜昭冷眼看着他,“还不承认?淑妃都已指认你了,你们见贵妃受宠,心生嫉妒,共同谋划,害死贵妃。” 姜统听到是自己母妃指认他,紧皱起眉,“不可能,不可能……” “你还不认?!”姜昭突然历声道。 姜统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她,“不可能,你冤枉我!” “姜统!你口出狂言冤枉本官,铁证面前还拒不认罪,按姜国律法当仗责五十!” 五十?姜统瞪大眼睛,“姜昭,这是对平民用的刑,我是皇子,你不能对我动如此大刑!” 姜昭却不理他,看着他狂叫着被禁军拉下去,下一刻,板子狠狠拍上皮肉,已经皮肉绽开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姜昭唇角微勾,走到堂前,正好可以看到姜统受刑。 盯着他这幅样子,姜昭脑海浮现出幼时的记忆。 那时候她还没得皇帝重视,衣食用物被下人克扣,母亲离世她没有靠山,只能去找皇帝,却被他骂了一顿。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姜统,姜统安慰她,还义愤填膺骂了欺负她的那些人,她以为他是这宫中难得的好人。 但是有天,她见到地上不知谁掉落的馒头,实在太饿,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就飞快将它捡起来,躲到没人的角落,大大咬了一口,才嚼两下就磕到一颗石子。 “咯吱”浸骨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颤。 “哇,大家快来看,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捡地上的弃物吃!”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人,指着她放声嘲笑。 六皇子把她手里的馒头抢去,抬起给其他人看,“大家看呐,这馒头都那么脏了,狗都不吃,太子却吃,哈哈哈哈哈!” 第26章 放肆的嘲笑在耳边响起,推搡间,不知谁踢了她一脚,她摔到在地,那馒头也被扔在地上,被人一脚踩在脚底。 她视线正好落在那个馒头上,满心的屈辱和愤怒让她抬起头,却看到站在众人之外,眼神嘲弄的姜统。 他就这样静静站在人群之外,明明只是唇角勾起,眼神轻蔑,不像其他人那样放声嘲笑,她却将那个眼神记到现在。 如今她看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姜统,眼神冷漠,唇角却带着玩味的笑意。 院内鬼哭狼嚎的声音停下,姜统晕了,但禁军没有停手,依旧扬板打着。 “停!”姜昭开口。 行刑的人面面相觑,没有在打,姜昭却道:“把他弄醒再继续。” 晕着感受不到疼,那有什么意思。 姜统被一桶水泼醒,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板子又落到他身上。 听着院中的惨叫,姜昭闭上眼睛。 吵,但好听。 第22章 好样的 谢婉兮,你且等着 姜统被扔去牢里, 姜昭怕他死太早,还好心给他找了个医师。 审完姜统,姜昭才拿着供词去关押淑妃的牢房。 她没有被用刑, 但此刻蜷缩在牢里,看着就像战败的鸡,浑身狼狈萎靡。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 她转头看来, 见是姜昭,微微皱眉, “怎么是你?” 姜昭举着姜统的证词, 笑得温润, “淑妃娘娘……啊,不对,你现在已经被褫夺妃位了, 现在该叫你, 祁氏。 “孤奉陛下旨意,审理你与姜统合谋杀害贵妃一案。” 淑妃瞪大眼睛,显出几分震惊,“不, 这是我一个人做的,和阿统没有关系!” “哦?”姜昭状似疑惑,展开供词,“可二皇兄已经交代了呀, 就连你们作案的细节,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姜昭笑着, 看着温和无害, 确让淑妃遍体生寒。 “不……不可能, 这件事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阿统没有参与!” 姜昭皱眉,“祁氏,若你在执迷不悟,袒护姜统,孤可是有权对你用刑的。” 她将供纸放得更近些,让淑妃能清楚地看清上面白纸黑字记录的内容,“证据确凿,孤可以对你用刑,直到你承认为止。” 淑妃看着那纸上的内容,虽然大体都是她做过的,但一些细节纯属胡诌。 “你……你这是做假证。” “陛下相信,它就是真的。” 姜昭收了证词,看着她,“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吧。” 淑妃愣愣垂头,“我的证言还重要嘛?” “对我不重要,对其他人重要。” 淑妃一顿,“姜宇?还是谢婉兮?” 怎么没有皇帝?不过想到刚才在御书房时皇帝的样子。他确实不在乎证据,只要能为贵妃报仇就可以了。 “应该是谢婉兮。” “哦?你怎么知道?” 淑妃此次翻不了身了,姜昭也不用和她藏着。 “皇帝和姜宇一个样,他们虽为谢月姝之死而感到难过,可却从未付出实际行动,追查她的死因,为她报仇。” 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后宫安稳那么久的原因,只是她没想到,姜昭竟然会和谢婉兮合作。 “姜昭!”淑妃突然跑到牢门前,抓住围杆,眼**光,“你怎么会和谢婉兮合作?” 姜昭皱眉后退,“这与你何干?” 淑妃不听,依旧满眼放光地盯着她,“你可知你为何没能替风世子翻案?陛下又为何对你如此打压?” 姜昭拧眉看着她。 “赵家灭门那天,是我叫她拖住你,让祁任去牢里给赵江义传话。之后,我还让她到陛下那说你刚愎自用,莽撞至极。” “现在看来,她做的怕不止是这些。” 姜昭眉梢微沉,原来如此,她还以为那天谢婉兮真只是好心给她通报消息,结果竟是这个原因。 明明在给她下套,还言辞恳切地求她办事。 好好好,谢婉兮你可真是好样的! “哈哈哈哈,你竟会与她合作,看来你也没有聪明到哪去!” 姜昭冷眼看她,只是她来此,主要目的并非口供。 “祁氏,其实你也可以不用死。” 淑妃止住笑,姜昭此刻神色认真,不像骗她。但是…… “我没想活啊。” 她讥讽地笑着,“是陛下想让我死,即便你让我活着,我还能像之前一样风光吗?就算可以,我的阿统他还能得到那个位子吗?” 面对她的讥讽,姜昭脸上也没了表情,“既然说了那么多,淑妃娘娘还是不肯交代,那孤只能对你用刑了。” “来人!” 看着那几个身强体壮的衙役走来,淑妃有些害怕,“等一下!姜昭你不能这么对我!” 姜昭冷笑,对衙役道:“铁证面前,祁氏拒不认罪,孤对问供之事并不精通,就交由你们了。” “姜昭!” 姜昭冷漠地看着她,她被衙役架去刑房,下一瞬,哭嚎的声音响彻整个狱房。 姜昭在原地站了片刻,负手转身,走出牢房,今日难得出了太阳,耀眼的阳光扎眼,她却仍然抬起头,微眯着眼,看着天空。 这些年,她确实有些自大,竟然也开始会相信别人了。 呵,谢婉兮,你且等着,孤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回到值班房,看了一会今日递上来的卷宗,刚才问供的衙役跑来,禀报道:“殿下,祁氏已经招了。” 姜昭抬起眼,眉眼温润,声音温和,“好,麻烦各位大人了。” “没有没有,能为太子殿下效劳,是小的的荣幸。” 刑部上下大部分都是姜统的人,今天她当众打了他,也是在告诉众人,姜统倒台了,要是在没点眼力见,他们也跑不掉。 衙役出去后,姜昭轻揉着书页,思索着如今的局势。 姜统往后很难被重用,现在陛下皇子众多,但表面最有希望继位只有她,之后那些明枪暗箭也就只有她一个靶子了。 待她也倒台了,那皇位继承人是谁,就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姜昭合上书,起身往刘大人的值班房走去。 虽然皇帝有许多孩子,但目前她才是太子,她才是最有希望继位的,她可以当皇帝人前的靶子,但靶子也该有应有的支撑吧。 值班室的门没有关,姜昭清楚地看到里面几个刑部官员坐在一起,刘大人焦躁地在堂中渡步。 之前就是他给祁任便利,进入刑部教唆赵江义,才让她没能替表哥翻案。 缓步走过去,习武之人,脚步很轻,到了堂前,里面的人还没有注意到她。 直到她立到门前,阻挡了部分照进里面的光,众人才回过头。 看到她,几个官员赶紧起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姜昭负手,虽然唇角带笑,但没有叫他们起身,也没有向前。 众官员心中疑惑,却不敢在此时轻举妄动。 等了一会,姜昭才跨步进去,眉眼温柔,声音和煦,“孤在刑部许久,算是各位大人的同事,同事之间何须如此拘礼?” 她虽这么说,但这个关头谁敢信?就是腰都又低了几分。 “平身吧。” 听了这话,其他人才敢起身,但还是小心地看着姜昭的脸色。 姜昭面色与往常无异,但他们的主子才刚被教训完,即便现在她如此温柔,他们还是谨慎地不敢开口。 “各位大人今日聚在此地,是有何事吗?” 不等他们回答,姜昭继续道: “好歹孤也在刑部任职,议事怎么,也不叫孤?” 姜昭是笑着说的,但下面官员却觉后背一凉,齐齐跪下。 姜昭轻笑,似乎不解,“各位大人这是干嘛?孤不过是问问而已,怎么就都跪下了?” 底下的人更加害怕,哪怕外面大冷的天,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 刘大人颤着手,回道:“禀殿下,我们聚集在一起,只是讨论案子,并没有什么事?” “什么案子呀?” “这……一个小案,不足烦殿下费心。” 姜昭做思索状,“刚才孤看了卷宗,今日并没有其他案子。” “就只有孤负责审理的,二皇子一案。” 刘大人身子一颤,“殿下饶命!” “诶,”姜昭虚扶着他起身,“刘大人这又是作甚?孤只是好奇你们商讨孤负责审理的案子,为何不叫孤?” “孤也没那么恐怖吧?” “自然,自然。”刘大人实在摸不清姜昭想要干什么,虽然被扶了起来,但还是弓着腰,不敢站直。 姜昭垂眼,收了手,“各位大人,孤来刑部五月有余,虽处事尚还稚嫩,但在各位大人的教导之下,也能处理些简单的案子了。” “各位大人都是我姜国的栋梁之材,这些日子共理刑务,孤也知各位为了刑案公正,为了百姓黎民,是如何的辛苦……孤还需向你们学习。” 第27章 一番话下来,众官员更是摸不着头脑,但太子放低姿态,如此夸赞他们,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符合。 姜昭弓腰拱手,样子十分真诚。 在起身,姜昭刚才若有似无的锐利已经褪去,此刻只有温润,“之前二皇兄说,若我有不懂之处,尽可以问他,但今日……只能说世事易变,照化弄人。” 听闻她提二皇子,各位大人的心又提了起来。却听姜昭继续道:“不过二皇兄也说,刑部的各位大人博学多识,经验丰富,有不懂的可直接问你们,往后还请各位大人多多照顾。” 这是想要拉他们去她的阵营?看样子还不计较之前给她使绊子的事。 刘大人松了口气,拱手应和道:“殿下聪慧过人,才学也在我们之上,我们不敢托大,还望殿下多多关注我们才是。” “不过,若是殿下需要,也尽可以与我们说,我们定会尽心竭力,全力以赴。” 姜昭轻笑,“我们互相协助,为姜国社稷努力才是。” 说着,拿出刚才审出的口供,递给刘大人,“既然如此,孤还有些事要忙,这个口供就麻烦各位大人整理了。” 刘大人接过,谄媚道:“定不负殿下期望。” 姜昭不担心刘大人此刻在作什么妖,毕竟刘大人和姜统关系不算近,如今的形式,他在得罪自己,二皇子已经保不了他了。 出门后,姜昭没有回头,直直离开。 刚才淑妃被衙役打晕,此刻也差不多该醒了,她还有些事想要问她。 第23章 杀母仇人 是他杀了你母后,还想屠你风家满门 晚膳时间, 姜昭来到牢里,让看守的两个衙役去吃饭,自己留下来替他们看守。 二皇子倒台, 面对太子,衙役们不敢在拖,姜昭一说, 他们就拱手告退了。 姜昭往里走到关押淑妃的牢房, 她此刻浑身是伤,刚才还干净的牢服此刻已满是血污。 抬手拍在牢房槛栏上, 淑妃被吓醒, 回头就看到姜昭站牢房前, 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姜昭挑眉,淑妃此刻怨毒地盯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似的。 收回手, 姜昭看着她, “最后不都是要招的吗?干嘛不直接告诉我,非要去受那皮肉之苦?” “姜昭,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比起你们,我这可算是温良的了!” 姜昭死死盯着她, “这些年,你们为谋君位,谋杀后妃,陷害皇子, 多少人都在你们的算计之下丢了性命!” “贵妃、大皇兄、赵美人……那么多人的死,那个和你们能脱得了干系?” 淑妃冷静下来, 看姜昭发沉的眉眼, 甚至还有些害怕, 撑着身体站起来。 “这些……你怎么知道?” “自然是二皇兄说的。” “他还说,姜赤就是一个蠢货,他亲手杀了他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不知道就罢了,还一直把自己当做表率。” 大皇子与姜赤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大皇子待他一向宽厚。大皇子离世后,姜统便代替他照料姜赤,他温厚谦和的模样,让姜赤渐渐将其视作至亲。 “姜赤问斩那日,他亲自去牢里和姜赤说了真相,姜赤气得眼眶通红,却拿他毫无办法……” 姜赤被问罪之后,就一直关在大理寺,等待问斩。 风栖野之前的一个部下在大理寺担任狱丞,他说姜统去看了姜赤之后,他们爆发了很激烈的争吵,后面姜赤情绪激动,但那时他们已经不能接触姜赤了,因而不知他是为何激动。 姜昭也没去问姜统,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诈淑妃。 至于大皇子之死,也是查先贵妃一案时,从淑妃的人那里知道了一些内情。 淑妃还是不相信,“阿统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些?” “不说他连命都保不住了。”姜昭面不改色。 “顺便一说,淑妃娘娘你谋害的可是陛下最喜欢的贵妃,您应该逃不过一死的命运。” “呵呵。”淑妃垂头笑起来。 最喜欢的人?整个后宫都是棋子,只有谢月姝一人是人,是皇帝最喜欢的人。 抬起头,淑妃眼底已是一片深红,“姜昭,所有人都是皇帝的棋子,只有她谢家不是,难道,你服吗?” 姜昭负手看她。 淑妃走近她,伸手扶上狱槛,“为何陛下会草草结了风世子一案,你不曾有过怀疑?” “或者,你的母后可是姜国最尊贵的女人,后宫之中无人不服她,却为何如此轻易就死在皇宫之中?” 姜昭这才正了神色,认真看她。 “当年的王家,不过是多养了些护送货物的散兵,陛下就御驾亲征,灭了王家满门……囤兵过多,最该灭的,不该是……风家吗?” 姜昭冷漠的视线看向她,“风家养兵,是为了对付南戎,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比留下来的更多。” 可淑妃像是没听到,继续道:“风家各个精兵,若不是交州境内、境外都不太平,你说,陛下会容得下你们的存在?” 如今的交州,本是戎国的领土,可高祖收复姜国后,就命风、董二家领兵攻打,最后将戎国政权赶到更加荒芜的地方,改称南戎。 可毕竟交州百姓本是戎国百姓,虽然这些年在镇南王和董文王二家的治理下,交州百姓生活越来越好,但还是有部分人勾结南戎,企图复国。 姜昭想到曾经偷听到外祖和舅舅的对话。 他们说,娘亲来信,提醒他们不要对南戎赶尽杀绝,他们才冷静下来,细细思索了其中利害,得以让风家至今无恙。 “在他眼里,我们所有人都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你难道甘心吗?” 淑妃双手抓紧狱槛,满脸的不甘。 “那可是你的父亲!” 那也是她的丈夫,嫁进宫时,她对皇帝有多少期待,见过他的冷漠自私后,失望就有多重。 可她越说,姜昭越平静,就连刚才的冷意也没了,盯着她,就像那些无理取闹,早已疯魔的冷宫妃子。 这让她想到皇帝。 淑妃盯着她,“如果是他杀了你母后,还想屠你风家满门,你还甘心吗?!” “你什么意思?!我娘亲不是因为御医抓错药才薨的吗?” 姜昭情绪终于起了变化,不在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淑妃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御医怎么敢给皇后抓错药?再说,风家也不是吃素的,御医怎么敢?” “不可能,我娘亲生产之时,陛下才御驾亲征回来,宴请百官,根本没有时间接触母亲的药。” 姜昭神情慢慢恢复平静,“他的亲侍也忙着堂前事务,在百官眼下行事,他能将此事交给谁?” “再说,他杀我的母妃,有何好处?” “自然是给谢月姝腾位。” “皇后之位,那么多人盯着,如此圣宠的谢月姝,她难道会不想要吗?” “你的意思是,是贵妃的人害死了我娘亲?” “至少后宫之中,只有她有这个能力,也只有她有理由,不是吗?” 姜昭皱眉,“皇后之位,觊觎的人不在少数,你们所有人都有理由。” “不。”淑妃却坚定道,“除了谢月姝,无人会对你母妃下手。” “为什么?” 淑妃看着她,眼前人的脸与皇后有七分相似,让她再一次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 只是,再自由的鹰被困于鸡笼,也难以展翅。 所以她只是往后退了一步,道:“谢月姝会死于后宫争宠,但你母亲不会。” 她深深望了姜昭一眼,开口道:“若她没死,这皇位必然是你的,无人会与你争。” 姜昭观察着她。 她眼神看着自己的脸,但似乎只是看着,表情放松,没有一点因为紧张而绷着的状态,甚至对上她的眼神时,还顿了一下。 她没有撒谎。 “你虽然长得像她,但其他地方,可一点不像。” “她”自然指自己的母亲。 “为什么这么说?” 淑妃却只是轻笑一声,拖着受伤的身体坐回床上,不在言语。 姜昭眉眼沉戾,盯着她,可她已经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在搭理自己。 姜昭有些恼怒,但母亲的事已经问出头绪,另一件重要的事却还没做。 微垂下眼,那点戾气瞬间消失。 “淑妃娘娘。”她开口叫道,“孤虽是本案的主审官员,但这也是父皇强加给我,让我干这得罪人的活。” 姜统在朝为官数十年,根基深厚,哪怕他与皇位无缘了,但他曾经提携的官员,暗中给她使些小绊子还是能做到的。 知遇之恩,姜昭不敢小瞧。 “等我将朝臣得罪了个干净,他就可将我逐出,让十三皇兄继位……” 淑妃闻此言,眉头浅浅一皱,虽然表情微小,但被姜昭捕捉到了。 第28章 “你说得不错,我们都是棋子罢了,在父皇手中彼此消磨,替他铲除异己,最后他就可将我们争的东西,都给他喜欢的人。” 淑妃睁开眼,再次看向姜昭。 “二皇兄也是无辜受了牵连……我们不过都是父皇手中终会被消灭的棋子罢了。” 淑妃垂下眼,心绪起伏间抓紧了身下用以铺床的稻草。 “我还查到,其实我表哥是皇帝派人杀的。” 淑妃抬眼看她,“不是阿统他杀的?” 姜昭轻笑摇头,“我表哥武艺高强,智谋无双,那是二皇兄随便找些人就能杀死的?” 这当然也是骗淑妃的,可说出之后,姜昭脑中就开始思索这话的可能性。 淑妃神情还有些恍惚,姜昭往前一步,“淑妃娘娘,既然我们都不甘心做一颗棋子,何不如联手,将这棋局打翻?” “可我要死了。” “棋子死,棋路不死。” 淑妃此次必死无疑,但姜统好歹也是皇帝的血脉,虽会被废,但命能保住,她可以不顾自己,但若在死前能为姜统做些打算,她定然不会放弃。 和淑妃聊了许久之后,姜昭收了她给自己的锦囊和信,郑重与她告别: “锦姨虽为裙钗,其义比天,孤定不负你之期许,推翻这不平之黑幕。” 听到这个称呼,淑妃猛地抬头看她,“这个字,你怎会知道?” 淑妃本名祁锦,自入宫之后,这名字已许久未曾听到,她以为早已无人记得。 姜昭勾唇,她不知淑妃真名叫什么,知道一个“锦”字也是年少时的一次宴会,她见到淑妃腰间佩戴着这个香囊,上面就有这个“锦”字。 若是男人的名字,她不可能那么光明正大地佩戴,一个女子也很少会将其他女子的名字绣在香囊上,所以这个“锦”应该就是她的名。 “我在母亲留下的日记中得知的。” 母亲没有留给她什么日记,在宫里也不容许她写日记,只是看刚才祁锦对母亲,似乎有些敬佩,这么说或许可以拉近些关系。 “女子与男子同样是人,凭什么女子入宫之后就要失去名姓?” 后妃多以封号自称,祁锦将名绣在香囊之上,必定是极其在乎自己名姓的。 果然,祁锦听后低头轻笑两声,道:“我以为你与你母亲只是长得像,没想到就连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也如此相似。” 祁锦看向姜昭,难得真诚地提醒:“姜昭,前朝之事我不清楚,但后宫之中绝不太平,防人之心不可无,可莫要重蹈覆辙,轻信他人。” 姜昭拱手,“多谢锦姨提醒。” 说完之后转身离开,没有一点留恋。 某一刻,她觉得自己与淑妃也是相同命运之人,都是被时局裹挟,身不由己,可再一想,人生在世,谁又能不被时势裹挟? 她可当不了那洒脱的性情中人,不然,一不小心就得丢了性命。 第24章 风皇后 这雪似乎比她的薄情好些。 为了防止姜统和淑妃相见串供, 姜昭没有把他们关在一起。 见过淑妃后,她就直接回了府,第二天晚膳时间, 才又去牢里看姜统。 这里已经换成了她的人,也不需要避着,直接开门进去, 姜统没什么力气, 虚弱地躺在床上,但听到开门声还是强撑着扭头看过去。 姜昭出现在他视野之内, 虽然是她害自己变成这样, 可他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 就这样侧头看着她。 姜昭今日事务繁多,尚未没有用膳,也不嫌弃牢内的脏污之气, 叫人把吃食摆到牢里。 就在姜统眼前。 一桌上好的酒席, 酒肉鱼菜,色鲜味美,姜昭擦了擦筷子,眼睛却盯着他。 她特地吩咐过, 不要给姜统吃食,如今他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看着面前的食物,他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姜昭放下筷子, 也没说话,抽出袖中的银针一道菜一道菜的试着, 边试边道:“如今我可是以审案大人的身份来见你, 那有罪犯躺着和官员说话的道理?” 姜统心下一慌, 他被打了五十大板,如今就是趴躺着都感觉浑身像散架了一样,那还能起来? 可姜昭才不会管,看了眼身旁的衙役,他们会意,过来将他拖到地上,本想让他跪着,可他实在虚弱,根本撑不住。 他痛得大叫,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流出的血沾到衣服上。 “算了吧。”姜昭似乎嫌吵,轻轻皱眉道。 衙役放过姜统,退到姜昭身后。 姜昭没在管他,似乎把他当成了空气,自顾自吃着饭,吃完后慢条斯理地擦了嘴,才又看向他,一副礼貌的样子,“二皇兄可用过膳?” 姜统瞪她。 “看来没有。” 姜昭拿了个馒头,走到姜统面前,蹲下身将馒头放到他眼前,道:“孤问你些事,你好好回答,这个馒头就是你的。” 这样羞辱的话还有动作,让姜统目光喷火,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因为伤势太重,最后还是只能趴在地上,瞪着她。 姜昭浅笑看着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为什么要杀大皇兄?” 姜统怒瞪着她,却不开口。 姜昭起身,一脚踏在他的背上,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身体承受不住这一脚,痛感一瞬间传遍全身。姜统闷哼一声,生理性疼痛的眼泪伴着冷汗一起流下。 背上的力道加重。 “我说!” 姜昭放下脚,垂眼看他。 姜统喘着粗气,眼泪还没有收住,一副落汤鸡的样子。 看姜昭脚动了一下,他赶紧开口道:“大皇兄性格沉稳,才华横溢,若有一天父皇看好的人都没了,那位置也只会给他。”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 姜统点头。 姜昭继续问:“那你们为何要谋害先贵妃,这对你们有何好处?” “贵妃得圣宠,连带着十三也水涨船高,得了父皇偏宠。” “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十三皇兄?” “他没什么脑子,杀他很容易,难的是贵妃,她在一天,父皇就不可能看我们这些皇子一眼。再说,后宫妃嫔争宠,不也很常见吗?” “争宠常见,人往高处走也正常。”姜昭说着,又抬脚踩到他的背上,“那淑妃若是想要皇后之位,杀害我娘亲也很正常,对吗?” 姜统疼得呲牙咧嘴,“不会,皇后娘娘很厉害,我母妃杀不了她!” 这个倒是,她自小就听外祖他们讲母亲,以她的能力谋略确实不可能死在祁锦这样的人手里。 如此说来,整个后宫能杀死母亲的,还真就只有皇帝和贵妃。 姜昭收回脚,继续问道:“那风世子呢?他武艺高强,为人也算谨慎,你们是如何杀得了他的?” 姜统顿住,风世子对风家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因而有些害怕扯上这人之后,姜昭不肯放过他。 “不说?”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她十分善解人意道,“那日赵江义明明那么怕死,你们是如何让他答应你们,在殿前做假证的?” 姜统咬牙沉默一会,答道:“当死也成了奢望,他就会求着去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 “幽州毒谷有一毒药,可以溶血肉,长白骨……就是不断溶掉身上的骨肉,但又长好,这个过程十分痛苦,却不会让人死。” “幽州,”姜昭念着这两个字,“祁任的人?” 姜统没有否认。 “杀我表哥的计策也是他提出的吧。” 姜统抬眼看她,她是怎么知道的?祁任那厮就是个纨绔公子,整日流连花楼,不思进取,姜昭怎么会一下就猜到他? 姜统突然意识到不对,明明是祁任想出计策,他们才能顺利杀了风青阳,但如今他好生生地在外面,自己却被姜昭折磨得够呛。 姜昭沉下眼,祁任与她并称“双娇”,不过“娇”是指她,讽刺她长相阴柔似女子。 这个世界,对女子多般限制,不许其学武、从政,甚至经商也要限制,最后又嘲讽她们只知待在后宅,没有任何作为。 当一男子被言像女子,那就是对其最大的羞辱。 不过姜昭本就是女子,对此并不在意。 而称祁任,所言的是“骄”,暗讽他骄奢淫逸,荒唐无用。 姜昭与他没有接触,最初听到他的传言时,也是这样以为的,后来在风月楼见他借着调戏之名,为一女子脱身之时,她才意识到,祁任的骄奢怕不过只是他的保护色。 而能如此隐忍的他,必然不简单。 “你们是如何杀风世子的?与孤讲清楚。” 剧痛传来,姜统浑身一抖,但紧咬牙关,“我……我说了还能有命在?” 姜昭轻笑,“现在你可不是曾经的二皇子了,说与不说,没有区别。” 第29章 姜统败下阵来,终于认命。 “那日,我与风青阳又发生口角,我十分气愤,本就对他不满,祁任突然和我说,何不如杀了他,还能让……你失去后家支持,再也无法与我争。” 姜昭沉眸,没想到表哥之死是祁任一手促成。 “风世子为人谨慎,武艺高强,你们是如何将他诱骗出城,围攻致死的?” 表哥并非莽夫,在京城中尤其谨慎,但那日他竟独自出城,遭人围攻而死。姜昭想知道,那日表哥是为何非出城不可。 姜统嘴唇翕动,但又想,反正不是他做的,姜昭还能把账算到他头上不成? “是皇后。” “什么意思?”姜昭面色一冷,垂头看他。 “皇后之死本就有疑,我们买通了宫里的洒扫太监,让他们在上值之时说:‘皇后之死的真相已随她下葬时彻底埋葬’正好让风青阳听到。” “宫中人多眼杂,有些真相往往就是这样不经意的一句话说出,皇后对风家如此重要,有这么一句话,就足够让风青阳去查了。” “啊!” 姜昭一脚踩到他的背上,他急道:“这些都是祁任的谋划,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她的感觉没错,这个祁任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那你们找了何人?” 一些小喽啰杀不了风青阳。 “我们知道府中暗卫不可能杀得了风世子,就找了几个江湖中人协助。” “都是些谁?” 姜统说了几个人的名号,其中有两个却说不上来,只道他们两个无门无派,亦无名号,就像是流民,但武艺高强,姜统就没有深究,让他们参与了行动。 姜昭沉眸,突然冒出两个武艺高强的人,他们是皇帝的人,还是其他人安插进来的? 在姜统身上狠狠撵了两下,姜昭收回脚,不管姜统的嚎叫,随手将手中的馒头扔在地上,正好在姜统眼前。 “孤并非不讲信用之人,既然答应会给你,这馒头就是你的。” 说完跨步离开,第一脚正好踩在刚扔下去的馒头上。 白胖的馒头一下就被踩扁,低到泥里,白滑的表面也沾上了黑土。 出了牢房,已过了下值的时间,姜昭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府。 今日她没有心情再去处理公务,回到自己的住处,拿了条毯子,往摇椅上一躺,看起了书。 这本书是母亲死后,民间不知何人写的,就名《风皇后传》。 姜昭按平起了毛边的书页,闲闲看了起来。 这书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内容她都清楚,主要是写母亲领兵御敌、带民开荒以及入宫为后的故事。 但民间故事毕竟是民间故事,有些夸大的艺术成分。 姜昭看着文中的“风皇后”,想到昨日和祁锦说的话,不由轻轻皱眉。 母亲的全名是什么? 她只知祖父叫她云儿,舅母、舅舅叫她妹妹…… 她是镇南王家的女儿,现在镇南王的妹妹,嫁入宫中后就成了“风皇后”。 风家家谱没人给她看过,皇宫之中也无人记着母亲的全名,一个曾经那样卓绝的人,如今竟连她女儿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冬日里风小,外有白雪压着,听不到院中凤尾竹叶“莎莎”的声音,她心情不如以前一样放松。 姜昭浅叹了口气,放下书,琥珀色的眼眸透过窗子看出去,雪附在假山树木身上,虽别有一番风味,但她此刻心绪不宁,终是难以欣赏。 走到窗边,天空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姜昭伸出手,雪落在她的手上,有些凉。 她收了手,心中麻木。 这雪似乎比她的薄情好些。 第25章 同盟 只能说这人真是,两面三刀,阴险狡诈。 第二日吃过午膳后, 姜昭带着刘大人整理出来的口供去见皇帝。 皇帝翻看之后,猛地将其拍到桌上,满脸怒容。 口供已经表明, 是淑妃和姜统一起计划,谋杀了先贵妃,姜昭还在口供中提了一嘴祁任, 说是由他提供的毒药。 至于皇帝信不信, 对姜昭都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她只负责审出口供, 其余的她不需要管。 “好好好, 朕倒是没想到, 这事还能有祁任一份,他们祁家是想干什么?!不要以为他们是朕的外家,朕就能轻饶了他们!” 皇帝的母亲出自祁家, 虽与当今淮阳王亲缘较远, 但也是祁家之人,皇帝自然得顾及他们的颜面。 “把祁任给我叫来!”皇帝怒道。 不过多时,太监就带着祁任赶到,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 祁任没有犹豫,跪地俯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微臣参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仪规范,和姜昭不相上下。 皇帝移开眼, 却没叫她起来, 而是让李公公把口供拿给她看。 祁任双手接过, 就着弯腰的姿势看着口供,看到自己的名字时,低身磕头,惶恐道:“陛下饶命。” 皇帝扭头看她,“你不辩解?” 祁任头贴着地,“陛下,臣自幼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到了瑞京这习惯也没能改掉,那日一江湖野士给了臣一种毒药,臣觉得稀奇得紧,和好友分享之时,被表哥听到,他说他也感兴趣,我就……” “你就拿给了他?” 又是几个响头,没有回话,就算默认了。 皇帝顺手拿起砚台砸向她,“他想要你就给了,你为何不问问他拿去做些什么?!” 玉石质地的砚台砸在手臂上,疼痛一下传来,祁任咬了下唇,将闷哼忍下,开口求饶:“是臣大意,思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罢了,念在你也是无心之过,就不重罚你了。” “多谢陛下!” 皇帝没有说如何罚,就让她们先出去了。 来到殿外,祁任看向姜昭,“太子殿下,这案子审得那么快,您当真是辛苦了。” 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姜昭负责的是口供,却也用了两天,祁任这么说,确实有些阴阳怪气了。 姜昭浅笑,“不辛苦,若非父皇要的急,那口供还该更细致些的。” … 年后,皇帝才下旨处置祁锦等人。 祁锦为了一己之私,谋害后妃,罪不容诛,赐了毒酒死在狱中。 而姜统,因政绩斐然,又有众多官员求情,皇帝念其并非主谋,只是免了他的职务,贬为庶民。 本以为高枕无忧的祁任,一纸圣旨下来,她世子身份被废,皇帝说她性格放荡,做事粗枝大叶,难堪重任,竟让淮阳王重选世子。 还好十三皇子姜宇与其关系尚可,先贵妃之事她也是无心之过,就替她求情,让她继续在京中任职,没有遣回幽州 姜统出狱这天,是姜昭亲自去迎的,亲手扶住他颤颤巍巍的身体,关心道:“二皇兄身体如何,可有其他不适?” 那日之后,又过了几天,姜昭命人好好照顾姜统,给他看病,衣食也换了最好的。 姜统本以为她是黄鼠狼,不安好心,但又过了些时日,他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不知外界情况,正是惴惴不安时,姜昭出现了。 他说,父皇已经做好决定,母妃逃不过一死。 又与他说,前些日子那么对他只是骗骗皇帝的耳目,还拿出母妃的锦囊,说他们早已达成合作,母妃让他照顾自己。 姜统觉得荒谬,但母亲的锦囊,母亲亲笔写的书信做不得假,于是他要求见母妃,姜昭虽说有风险,但还是在母妃行刑前安排他们见了一面。 虽然短暂,但那是他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 外面过于刺眼的光迷了他的眼,在黑暗中待太久的人是很难接受光的。 等他慢慢适应,睁开眼睛,姜昭还搀扶着他,在旁边耐心等着。 姜统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这是曾被他百般排挤的皇弟,如今自己成了落水狗,还能记起他的,竟只有姜昭一人。 “姜昭,”他开口道:“谢谢你为我母妃收了尸,这个人情,往后我会还你的……如果你需要的话。” 到了日暮西山时,他也累了,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姜昭扶着他往前走,边道:“二皇兄何须如此计较?我们不过都是被时局裹挟的人偶,身不由己,实在不该计较那么多的。” 对呀,身不由己。 另一边,广聚斋三楼厢房,风栖野眉眼冷峻,盯着外面的雪景看了半天,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祁任喝完自己杯中的酒,想要再倒,却发现壶中的酒已经空了,又叫小二上了一壶,给自己和风栖野的酒杯都满上,却没叫那人来喝。 看着她的背影,祁任想,如果她现在拿刀刺杀风栖野,有几层的把握? 抬手抿了口杯中的酒,祁任得出结论,没有把握。 别看这人是背对着她,但指不定怎么防她呢,要动了一步,这人指定得转身防备。 第30章 这么想着,祁任起了玩心,抬起她那杯酒起身,果然,风栖野很快转身,冷眸盯着她。 祁任笑起来,露出小犬牙,看起来阳光又无害。 “风将军约我过来,又自顾看雪景,晾了我许久,也该与我说说,约我来此是谓何事了吧?” 风栖野见他没有异样,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道:“只是见你被废,怕你难过,出于同僚情谊,约你出来吃饭安慰一下。” 这话说得直接,若不是因为她是风栖野,祁任已经记她一笔了。而且她们虽同朝为官,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那来的情谊? 祁任没有戳破她,举起自己那杯酒,遥遥朝她敬道:“那就多谢风大将军了。” 风栖野眸光微闪,又转身看她的雪景去了。 祁任轻笑,坐回身继续喝酒。 风栖野不说话,祁任也不开口,等小二温了四次菜,祁任也有了醉意,风栖野才又转身看她,道:“既然饭也吃了,酒也喝了,那就权当祁世……你不难过了,我就先回去了。” “风栖野。” 风栖野路过酒桌时,祁任叫住她,醉眸看了她一会,突然笑道:“来都来了,陪我喝一杯再走呗。” 风栖野看了她一会,又看了一眼那杯不知何时倒上的酒,摇了摇头,“算了,我不善饮酒。” “呵,好吧。”祁任道,“虽然如此,还是很感谢你今日的安慰,很有用。” 风栖野不知该说什么,索性直接转身离开。 祁任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脑袋有些晕,轻趴到桌上,风栖野没喝的那杯酒出现在她的视野。 她盯着看了一会,伸手过去端来,一口饮尽。 这次就够了,她只能喝醉这一次。 没过一会,身后门扉又传出声音,不过很细小,祁任喝得有些多,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不是说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吗?” 旁边有人开口说道。 祁任扭头看去,一个皮肤苍白,浑身阴翳的女人站在旁边。 祁任趴了回去,她现在一点话也不想说。 女人皱眉,拿出银针朝她扎去…… 风栖野离开酒楼,直奔一处居民住处,但没有进巷内。 没过多久,姜昭走了出来,见到她,问道:“祁世子呢?他回去了?” 风栖野点头,“应该。” “我估摸着你事办完了,就没在管他,自己回来了。” 姜昭有些奇怪,“他没有做什么吗?这人还是比较难缠的。” 风栖野摇头,“没有,还挺老实的,一直在喝酒,什么也没问。” 姜昭眉头轻皱,虽然姜统出狱的日子并不明确,但就在这几天,祁任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应该是等姜统出狱时,先过来解释或者诉苦,不求同盟谅解,但也能让姜统别记他一笔。 可她叫风栖野约他出去,让他错过姜统出狱,他怎么就如此老实的去了? 这祁任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案子也结束了,可以去接佩兰回来了吧?”风栖野道。 姜昭点头,“今日父皇与我说了,谢婉兮身体恢复的不错,之后每日按时吃药即可,佩兰可以回去了。” “那我们去接佩兰吧。” 二人一起到了谢婉兮宫中,董佩兰正陪着谢婉兮下棋,听到通报后,才知她们二人来了。 轻笑起身,一眼就看到婢女身后跟着的风栖野,“你怎么来了?” 风栖野柔了声音,回答:“今日无事,正好太子殿下说陛下许你回家了,我就同她一道来接你。” 姜昭没注意她们之间微妙的气氛,直直看向谢婉兮,那日之后,她与谢婉兮就在未见到,之前不知她坑害自己一事,还能赞她一声“聪慧机敏”。 如今知道了,只能说这人真是,两面三刀,阴险狡诈。 谢婉兮感受到姜昭的视线,抬头看她,姜昭已经换回平常温良的样子,朝她浅浅一笑。 谢婉兮疑惑,刚才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一点冷意,是错觉吗? 二人装的很好,都没让对方察觉出自己的心思。 “太子殿下,听闻你是我姐姐一案的主审官员,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想多了解些实情。” 谢婉兮柔声开口,姜昭也浅笑着回答:“自然。” 又对风、董二人道:“表姐,佩兰姐姐,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贵妃娘娘,好好聊聊。” 见姜昭笑意盈盈的样子,风栖野有些担心,但又想,她有分寸,不会做得太过,若她此时多说什么,怕才会影响到她。 “那我和佩兰先回去了。” 和二人告别后,风栖野与董佩兰一同离去。 她们离开后,谢婉兮起身请姜昭入座,姜昭没有推辞,随她一同坐下。 “关于那个毒药,祁任真不知用途?”谢婉兮也看过审出的口供,知道了祁锦谋害姐姐的全部过程。 祁锦和姜统一起她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个祁任。 关于祁任,她只听过传闻。这祁任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弟,据说被他收入后院的女子多得住不下,需要另买院子让她们居住。 京城人形容道:“妾满为患,金屋广置”。 但能让姜昭另起一页,在开头第一个就提到的名字,能是什么简单的人? 姜昭轻笑,“贵妃娘娘真是聪慧机敏,口供中随意提到的一个名字,你都能记住。” 她自是故意将祁任的名字写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让皇帝翻了几页就注意到,让本来不用处罚太过的无心之过,成了被废黜世子之位的重罪。 不过,这也是因为祁任不受宠,淮阳王一直在找机会废了他,皇帝顺水推舟,送了淮阳王一个人情,还重罚了伤害谢月姝之人。 谢婉兮轻柔笑笑,没有回话。 “他知道。” 姜昭也没有说慌,虽然他那日殿上的说辞与姜统一致,但自知道是他一手推动谋杀了风青阳后,姜昭觉得,他绝不是那些二世祖,拿了个新奇玩意就给人炫耀。 更何况,那还是毒药。 谢婉兮拧眉,祁任虽是祁家人,默认的二皇子党,但因他母亲之事,他在祁家一直不受待见,在京城几年,和姜统不算亲近,还因性格浪荡被姜统当众贬低过很多次,没想到他竟能和二皇子一起商议谋害姐姐。 “我表哥的死也是他一手促成。”姜昭继续道。 谢婉兮抬头看她。 姜昭苦涩笑笑,“之前倒一直小看他了。” 谢婉兮收起眼中的惊讶,柔声道:“太子殿下,既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仇人,何不如联手?” “我以为我们早已联手了。” 谢婉兮顿了一下,“对,自然,我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姜昭点头认同:“对呀,一条船上的人。” 随时会一脚把对方踹阴沟里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就是就是各位对青春校园,有关暗恋的小短篇感兴趣吗? 如果有的话,可以看看我的短篇《月亮,月亮》吗?全文存稿,直接日更[星星眼][星星眼] 第26章 奔丧 怎么会觉得谢婉兮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好看? 光启四十五年三月初一, 本月十七是贵妃娘娘生辰,因她喜欢花,宫中自一月前就开始筹备, 打算在开满百花的宴厅里为其庆生。 只是还没等到那日,贵妃娘娘家突然传来讣信,说是永安王去了, 只能让她先回家奔丧。 皇帝特命太子姜昭陪同前往, 以视对永安王之重视。 姜昭坐于船内房间,这是她第二次去灵州, 只是与前一次不同, 她此次去, 不过是才查出先贵妃真实死因,永安王就去了,让她这个太子前去, 也算安抚永安王一家。 房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后是小厮的声音:“太子殿下,该用晚膳了。” 姜昭应了一声,小厮听命把吃食抬进来就出去了。 照例用银针一一试过,没有问题才开始用膳。 吃过饭后, 没什么公务,姜昭就坐去书桌前看书。 诸子良言,经世谋略,尤其这本《经世经》, 她自小就看,每一句都牢记于心, 但她还是时常回来翻看, 每一次都能有不同的看法和收获。 这一看就入迷了, 等在抬头,蜡烛已经燃烧过半,应已过了两个时辰了。 姜昭合上书,起身将桌上的蜡烛吹灭,也差不多到了就寝时间。 等将屋内灯笼都熄了,姜昭躺在床上酝酿睡意,昏沉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姜昭下意识伸手握住枕头底下的刀,细细听着屋外的动静。 似乎怕吵到人,那脚步声很轻很缓,声音虽弱却没什么节奏,并非是习武之人。 姜昭松了口气,缓缓放开紧握的刀,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还是盯着门口。 那么晚了,是何人在走动? 第31章 反正睡意被打搅,姜昭一时也睡不着,就起身穿衣,跟着脚步声过去。 已经到了入睡时间,船舱的烛火也灭了些,走廊有些灰暗。 慢慢走出船舱,江流滚滚之声涌来,还带来一阵微凉的夜风。 想着不会出来太久,姜昭穿的不多,凉风吹来,手臂上起了一层毛栗。 船头挂着一个大灯笼,在夜色中虽有些黯淡,但足以让人看清那里站着的人。 姜昭抱着手臂,遥遥看着船头的人。 那人披着浅粉色的披风,黑色长发被一根简单的木簪松松挽起,此时站在昏黄的灯笼下,不知在看什么。 似乎滚滚江流、幽暗灯光还有落寞美人天然就能引起人美好的幻想,姜昭觉得,眼前这幅景象似乎比自己以往见过的景色都要美。 她不由被吸引到,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到美人回头,有些错愕,“太子殿下,你怎会在此?” 姜昭回神,掩饰地轻咳一声,有些懊恼,怎么会觉得谢婉兮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好看? 定是那灯笼的原因,任何人站在那笼光里,都会很好看。 “睡不着,出来看看。” 谢婉兮点点头。 她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姜昭似乎缓过来了,负手朝她走来,边道:“贵妃娘娘你呢?为何在此?” 谢婉兮看他走到自己身边,微垂下头,又露出那副柔弱的样子,“婉兮也是难以入眠,出来看看。” “是因你父亲一事吗?” 谢婉兮微顿,随后笑了下,“算是吧。” “抱歉,但逝者已矣,还请贵妃娘娘节哀顺变。” “嗯。”答完她又继续看向前方。 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姜昭沉默。 “贵妃娘娘似乎很喜欢江景?”出发这几日,姜昭时常看到她出来外面,远眺江面。 “嗯。”谢婉兮以音节作答,但耳边是江流滚滚涌过的声音,眼前虽然黑暗,但她知道白日里的江面是怎样的美景,江的两岸又是怎样的人间烟火。 “其实我喜欢很多,江河湖海,森林高山还有草原荒漠,我都想看看是怎样的美好。” 姜昭看着她,有些疑惑,“那为何不去看呢?” 谢婉兮轻抬眼眸,看着她,似乎无语,“女子那可抛头露面,四处奔走?” 姜昭愣住,对啊,这时代对女子限制良多,就是随意出门都不可,若是嫁人为妻,更是像那狱中囚徒,连自由外出的权利都没了。 她虽也是女子,但一直是以男子的身份行走于世,对限制女子的诸多规矩也只是看到,从未有过亲身体验。 盯着谢婉兮忧愁的样子,姜昭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可又想到母亲,立即冷了眉眼,转头去看灯笼照不到的黑暗。 谢婉兮盯着江面,没有发现姜昭的异常,夜风徐徐吹来,将她垂落在脸颊两边发丝吹起,她才记起,刚才是怕受凉,想要回去了,可姜昭突然过来,打断了她的计划。 侧眼看姜昭,他穿得单薄,只是一件普通锦衣,绝对抵御不了初春江面的冷风。 谢婉兮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虽然很想在拖一拖,冻一冻姜昭,但她身子也还没好利索,不宜受寒。 所以她只能有些遗憾开口道:“太子殿下,婉兮见你穿得单薄,夜风寒凉,还是早先回去歇息吧。” “好。”姜昭确实冷,也没拒绝。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船舱,又告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之后几日,二人见到时依旧是客气疏离聊一会,就各自回屋。 五日后,二人终于赶到永安王府,此时距离永安王下葬也不过短短七日。 府内上下挂满丧幡,方圆三里内的商贩都不许出摊,一时间,永安王府附近静得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远远地,姜昭就见到一行穿着白色丧服的人站在路边,见到她们的马车,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最前面那人带头跪下,高呼:“拜见太子殿下、贵妃娘娘!” 姜昭下了马车,没做表示,看向旁边被婢女牵着走下马车的谢婉兮。 她下了马车后,就收回手,看着跪倒在地的谢家众人,依旧是那副柔弱端庄的样子,没有因是在自己地盘就有任何破绽。 “平身吧。” 得了应许,谢家二叔才带着谢氏众人起身。 永安王去了,如今继位的是永安王世子,谢婉兮的大哥,此次与她们一同回来。 见该有的礼节都有了,没有纰漏,才站出来道:“太子殿下,贵妃娘娘,咱们先去府上吧。” 一行人让开路,让姜昭、谢婉兮二人在队伍最前面,迎着她们去永安王府。 姜昭边走,边回应着现任永安王的话,只是心思却分了一分在谢婉兮身上。 一路上,她和她大哥很少说话,关系似乎不是很好,见到她大哥情绪也很平淡。 今日见到谢家众人,她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些家人在她眼中,似乎和那些奉承她的大臣、贵女没什么两样。 只是,有个人除外。 姜昭随意往后看了一眼,队伍最后面,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穿着宽大的孝衣,虽是勾腰驼背,面色枯黄,但一双眼睛灼灼,紧盯着队伍前面。 她在看谢婉兮? 姜昭不确定,因为她不是很高,才走了几步就被人群挡了个彻底。 但她可以确定,谢婉兮才出马车,看了人群两眼,就在一众跪倒的人群中发现了她。 “太子殿下,你在看什么?”永安王的声音拉回姜昭的视线。 姜昭浅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来到永安王府,给逝者上了炷香,几人就先回安排的房间稍作休息。 姜昭坐在桌边,浅浅品着手中的茶。 灵州这地,襟带河川,土脉肥沃,姜国一半以上的粮食都产自灵州。 她尝的这茶名为九嶷烟翠,产自灵州万仞高山,茶香浓郁,口感清甜,是灵州特色,很受姜国贵族欢迎,但因其生存条件苛刻,一年产出不多,一向只供皇室还有永安王府饮用。 “可惜呀,这样好的茶,却只有一部分人才能尝到。” “九嶷烟翠乃极品名茶,一般庸人也难以品尝其中奥妙。”林贺如此说道。 姜昭看他,“他们还未尝过,你怎知他们不会品尝?” “这……”林贺无言。 姜昭没为难他,而是问道:“刚才叫你去查那人,可有查出是何人?” “禀殿下,那女子名唤谢六娘,年十八,是永安王妾室的女儿。” 姜昭摩挲着茶杯,虽是妾室女儿,但好歹也是永安王的血脉,怎么会如此枯瘦? “那妾室本是第二任谢夫人买回来的婢女,却爬了永安王的床,谢夫人本想把她发卖出去,可大夫查出她有孕,这才被留在府中,还被抬成妾室。” “可终究上不了台面,她们母女二人在谢家的日子一直不好过,谢六娘五岁时,那婢女因受不了府中之人的欺辱,投湖自尽了。” 姜昭手微顿,但谢六娘对她来说终究是不值得注意,很快就将其抛到脑后,问:“她与谢婉兮关系如何?” “贵妃娘娘还在时,她常跟在贵妃娘娘身边,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谢婉兮走后呢?” 林贺想到他探听到的消息,轻抿了下唇,答道:“谢府之人对贵妃娘娘似乎有些微词,但碍于身份没有发作,她离开之后,谢府之人就变本加厉地欺辱谢六娘。” “听闻一次,谢家小公子给她下了魅药,扔去乞丐聚集的破庙,直到半年前,她才自己回到谢府。” 【作者有话说】 姜昭:老婆好美 谢婉兮:冷不死你 第27章 谢六娘 太子殿下心机深沉,是个极奸诈之人 据永安王下葬还有几日, 谢家众人怕怠慢了姜昭,时常邀她去游园喝茶,或让下人带她外出看灵州美景。 虽说永安王才刚去了, 娱乐活动都该禁止,但姜昭并非谢家之人,还贵为太子, 那有亏待她的道理? 第一任永安王建府时, 请了当时的良工巧匠,每一处都极尽意趣, 姜昭晚宴说想要看看, 第二日, 谢家二哥就奉命来带她赏看。 路过一处庭院,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远远看去, 还能看到上书的“崇礼斋”三字。 但姜昭更关注的是门口立着的一块木牌, 上面写着:女子不得入内。 很多书堂都不许女子入内,觉得女子会脏了书堂圣地,但这是默认的规矩,很少有书堂会明确写着。 姜昭问道:“谢公子, 这是谢家的书堂吗?” 陪着姜昭的谢家二哥,闻言拱手答道:“回殿下的话,此处确实是我们谢家的书堂,谢氏子弟都此念书学理。” 姜昭点点头, “孤可以进去看看吗?” 第32章 “自然可以,殿下请。” 跟着谢二哥的指引, 姜昭踏入书堂, 一进去就是丁字堂, 里面大多都是孩子,大概四十来人,朗朗书声就是从他们那边传出的。 姜昭看着他们手中的课本,也是学子必学的基础书籍。 “太子殿下要进去看看吗?”见姜昭看得认真,谢二哥开口问道。 姜昭浅笑摇摇头,“不了,还是不要打搅他们了。” 谢二哥又带着姜昭往更深处走了会。 里面还有“乙丙甲”三个学堂,只有通过考试才能升上更高级的课堂,每班人数还算平均,都有二三十人。 可以看出谢家对教育还是极其重视的,光书堂就占了很大一块地。 甲字堂的谢家子弟规矩坐好,专注地听着夫子讲课,姜昭想知道他们这最高级别的课堂会讲些什么,就悄声走进了些。 一个靠窗的学子分神,无意往窗边撇了一眼,顿时“我去!”一声,引得堂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夫子皱眉盯着他,“谢余,你又怎么了?” 谢余是永安王最小的嫡子,在家中一向受宠,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如今被夫子当众点名,不由瞪了眼窗外的姜昭,不耐烦地起身回道:“还不是窗外莫名其妙多了个人,吓本少一跳。” 他说完,夫子也皱起眉,以为是那人回来后,又不守规矩来学堂,可朝窗外看去,却发现是一群男子。 只是最前面那人,脸平滑温润,眼神若水,温柔有礼,第一眼还以为是个女子。可又穿了男子服饰,谢二公子还跟在他身后。 怕就是那位传闻中“男生女相”的太子殿下了。 夫子赶紧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堂中也有人见过她,才一见到就反应过来了,正纠结着是否要行礼,夫子就先一步问礼了。 他们才赶紧起身行礼,“参加太子殿下。” 姜昭离学堂近,此刻被发现了,索性就直接带人进去。 “平身吧。” 声音和煦,温润有礼,也是雌雄莫辨的嗓音。 “孤没有打扰你们吧?” “自然没有。” 就是打扰了,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姜昭浅笑,开口道:“刚才孤在外看了一会,夫子您讲得很好,不知孤可否旁听一会?” 年迈的夫子有些惶恐,这些年他一直在谢家教书,只为谢氏子弟服务,这一下来个太子,压力可想而知。 看了一眼谢二哥,见他没什么反应,只能硬着头皮道:“可以,殿下您请坐。” 姜昭没有招摇,选了最后一排无人的位置坐下,其余人也规矩地跟在她身后。 课堂继续,夫子此刻有些放不开,但还是按着自己的节奏继续讲着。 这节课讲得正是《经世经》,但他的水平不如京城的老师,她只是听了一会,视线就转向窗外。 这个位置有视野盲区,所以刚才谢余才只看到她一个,没有看到跟在她身后的众人。 姜昭望着那位置,刚才夫子还有谢余的反应,那里好像还有其他人站过,一个不受课堂欢迎的人。 一节课结束,姜昭朝着夫子行了个礼,就带人离开了,没有太过打扰他们。 出去后,路过门口的木牌,姜昭看着上面刺眼的红字,开口问道:“谢公子,自家书堂门口,为何要特地立这个牌子呢?” 谢二哥看向姜昭旁边的牌子,躬身答道:“本来是没有的,可……” 说到此,他顿了会,姜昭疑惑,“可是什么?” 谢二哥抿唇,“谢家书堂本是不禁止女子进入的,同为谢家孩子,她们偶尔进入也没有什么,可女子进学堂,终究是不详,她们自己也知晓,很少踏进学堂。” “但有个人,她……额,很不一样,日日都来,影响了书堂秩序,老家主就在门口立了这块牌子。” 不知为何,谢二哥这么一说,姜昭就想到了谢婉兮,她那样的城府,所学的自然不会少。 “噢,‘她’是何人?” 谢二哥一顿,“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这女子也嫁为人妇,太子殿下无须在意。” 姜昭眼眸低下,看着弓腰屈膝的谢二哥,轻笑一声,没再追问。 也快到晚膳时间了,谢二哥就没继续带姜昭闲逛,而是准备返回宴厅,等着一会用膳。 行至半路,一个身着孝衣的女子站在路边,垂着头,姿态和其他婢女没什么两样。 姜昭侧眼看她,这几日,她时常能见到此人,如今她一出现,还没看到脸,姜昭就知晓她是何人。 谢六娘,谢婉兮的妹妹。 姜昭睨着她,见她只是站在那,没有多余的动作,视线收回,正准备离开,突然,谢六娘身体一软,竟直直倒了下去。 姜昭赶紧看过去,谢六娘确实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谢二哥眉头紧皱,“来人,将这人拖下去,不要脏了太子殿下的眼!” 姜昭眉头一拧,道:“这姑娘看着似乎病了,不如先找个医师来给她看看?” 太子都这样说了,谢二哥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反驳,叫了两个小厮将她带下去,还吩咐找个医师来。 姜昭有些不放心,叫谢二哥先回去,自己去看看那姑娘。 谢二哥哪敢真离开?姜昭说要去,自己也只能巴巴跟在后面。 等医师来的时候,谢婉兮也闻讯赶了过来,见到姜昭,有些惊讶,“太子殿下,你怎也在这此?” “路上见这姑娘晕倒了,就想着过来看看。” 谢婉兮看她一眼,不知道信没信,只道:“有劳殿下操心了。” 谢六娘被送到一间客房,姜昭带人坐在外间等着,等医师到了,几人才跟着进去,细细检查一番,只是因长期没有进食,才体虚晕了过去。 医师给她扎了一针,很快就醒了过来。 见到房间那么多人,她显得有些慌乱,在看到谢婉兮后,视线才定格在她身上,“二姐姐……” 谢婉兮坐到她床边,揉揉她的头,“姐姐在,别担心,没事了。” 谢六娘点点头,专注看谢婉兮的视线却分了一分落到姜昭身上。 姜昭唇角轻抿,这些天谢六娘时常出现在她眼前,明显是想找机会接近她,可是为什么? 想到林贺查出的情报,这谢六娘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可因半年前那件事,竟无一人想要娶她,就是为妾,那些有头有脸的家族也不乐意。 难道是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姜昭盯着她,目光有些冷,虽然她的遭遇让人同情,可自己又非高坐堂上的大佛,不受供奉,那来那么多时间心力,帮着渡他们的不平之事? “既然姑娘无事,那孤就先告辞了。” “恭送太子殿下。” 等一行人又随着姜昭离开,谢婉兮才看向自己妹妹,眼中的关心也收了起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在医师说出她是因多日未进食而晕倒时,谢婉兮就察觉出不对。 虽然她离开之后,谢家的人又继续欺负谢六娘,但她那么大了,还不至于找不到吃食。 而且自己回来后,家里无人再敢苛待她,怎么可能还会因饥饿晕倒? 谢婉兮面对自己妹妹,没什么需要掩饰的,表情严肃,目光微冷。 谢六娘自知理亏,低下头去,咬咬唇,却说不出什么话。 谢婉兮眉心微拧,但自家妹妹在自己不在这一年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看她这可怜样,也不忍心说重话。 只能叹口气,开口道:“太子殿下心机深沉,是个极奸诈之人,你莫要轻易去招惹。” “不然怕不止是丢了性命那么简单。” 谢婉兮没有危言耸听,和姜昭接触下来,她能感觉到他的隐忍和心计,这人还小心眼,极其记仇,谢六娘招惹他,绝没好事。 谢六娘依旧没抬头,轻轻点了下脑袋,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谢婉兮皱眉,语气严肃,“抬起头来回话。” 谢六娘咬唇,抬起脑袋,眼睛依旧黑亮,可那眼中不服输的倔强却一点也藏不住。 谢婉兮拧眉与她对视,片刻后,还是在妹妹黑亮倔强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移开视线,她只能道:“好,我不过问,但你要有分寸,做事也谨慎些,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说完起身离开。 站到门口,看了眼身后的房间,垂眸思考片刻,对身边的婢女道:“琪儿,你留在六小姐这,好好照顾她。” “对了,注意着她的动向,莫要让她做什么出格的事。” 第28章 大逆不道 “这些不是女子该学的!” 灵州多雨, 到了永安王下葬之日,已连着下了三日的雨。 谢婉兮穿着孝衣,走在送葬队伍最前排, 眼中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凝结起的雾气,抬手擦去,视线落在前方的棺椁上。 第33章 泪光闪烁, 看起来十分难过。 “小妹, 不要伤心了,父亲生前最是慈爱, 肯定不忍看你流泪。”站在一旁的谢家大哥见谢婉兮眼眶通红, 时不时擦泪, 以为她伤心极了,出声安慰道。 呵,慈爱?那只是对家中男儿。 谢婉兮心中冷笑, 这个父亲一向只把女儿当工具, 利用甚至是遗弃,就是死了也不在乎,她为何要因他的死而难过?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谁让她只是多愁善感、柔弱不能自理的庭院女子呢? 擦干眼泪, 眼眶却更红,谢婉兮懂事道:“谢谢大哥,我没事的,只是父亲离世, 婉兮还没有反应过来。” 说着眼中又流出两滴泪来。 谢大哥有些慌神,自家小妹本在宫中长大, 与他们家中兄弟关系不算亲近, 回来之后他们都觉得她性格古怪, 更不愿与她相处。 如今她哭成这样,自己这个做大哥的竟然不知如何安慰。 可她现在是贵妃,自己又不能放着不管,只能干巴巴说两句:“贵妃娘娘,生死乃是天命,别太难过。” 谢婉兮适时流出两声泣音,拿出帕子,擦了擦干燥的眼角。 可不能再擦泪了,再擦就流不出来了。 天空阴沉许久,终于还是在半个时辰后落下了雨,还好流程都已走完,众人可以离开了。 回到永安王府,据晚上的回灵宴还有段时间,谢婉兮回房看书休息,没一会,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婉兮微顿,将手中的书收好,换了本诗集来翻。 “贵妃娘娘。”门口的人出声叫道。 是琪儿。 谢婉兮放松下来,走出去,琪儿还恭恭敬敬地行着礼。 “平身吧。”谢婉兮道,“现在来,可是有什么事要禀报?”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留在六娘身边照顾,没什么事,是不会离开的。 果然,琪儿开口道:“娘娘,六小姐去了太子殿下那里。” “什么?” 谢婉兮眉心拧起,都叫她莫要去招惹姜昭,怎么还是要往上凑? … 永安王下葬后,姜昭就回房间看书休息,没一会,门口传来一阵交谈的声音。 “今日下雨天冷,姐姐怕太子殿下染上风寒,特地叫我送来姜汤。” “殿下不喜姜味,你回去吧。” 林贺跟在姜昭身边多年,知道她对吃食很谨慎,尤其是在外头,毒都要试好几遍,是不会吃别人给的东西的。 只是他才说完,里面就传来一句:“林贺,让她进来吧。” 林贺微愣,不知太子为何突然转变,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他只能让开一步,将来人请进去。 姜昭已经走到房间中央的桌前,浅笑看着来人,道:“麻烦谢小姐了,还特地给孤送来姜汤。” 谢六娘躬身行了一礼,“不麻烦的……”顿了一会,她继续道:“能给太子殿下送汤,我很开心。” 说完,像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咬着唇,眼神小心地看向姜昭。 姜昭面色不变,“多谢谢小姐了,把汤放到桌上就好。” 谢六娘收回眼神,低身将姜汤放到桌上,见姜昭没动,小声道:“太子殿下,姜汤须得乘热喝。” 姜昭眯眼浅笑,“刚才林贺确实没说错,我不喜姜味,尤其是它还热着的时候。” “可若不喝姜汤,殿下染病该怎么办?” “无事,孤身体很好,这点凉意,没有影响。” 谢六娘咬唇,“但这是姐姐让我送来的。” 谢婉兮让送来的?那更不能喝了。 姜昭失笑,“既然是贵妃娘娘一片心意,那孤可不好在拒绝了。” “谢小姐先回去吧,孤等它凉会就喝。” 姜昭真是油盐不进。 谢六娘垂眼,掩去眼里的阴霾,看了眼桌上的姜汤,还是坚持道:“太子殿下,姜汤冷了就没效果了。” 姜昭闻言,笑意慢慢收起,只是还没等她发作,门口就传来一声问礼:“贵妃娘娘。” 两人抬头看向门口,谢婉兮一身白色孝衣,未施粉黛的脸,看着有些苍白虚弱。 缓步朝二人走来,站到谢六娘身前半步,才朝姜昭问礼:“太子殿下。” 姜昭浅笑回礼,只是唇角的笑意有些勉强。 谢婉兮看着那抹笑,又垂眼看到二人中间的姜汤,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回头看自己妹妹,她此时垂着头,面色有些难看。 顺势拉住她的手,“六娘,我正到处找你呢,咱们休息得差不多了,也该去前堂接待宾客了。” 谢婉兮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谢六娘抬头看她,见她视线往桌上看了一眼,知道她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 谢婉兮松了口气,对姜昭道:“太子殿下,我们先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姜昭点点头。 谢婉兮没多停留,带着谢六娘离开了。 一路上,谢婉兮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也没有说话,谢六娘不知她在想什么,不敢贸然开口。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屏退了下人,谢婉兮面上的乖顺才收了回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声音清冷,没有温度,直白的质问刺得谢六娘面色一白。 “二姐姐……” “说。”谢婉兮没有给她掩饰的机会,直直盯着她。 谢六娘捏紧手指,在谢婉兮严肃的眼神中慢慢垂下头。 “二姐姐,我只是很仰慕太子殿下。” 谢婉兮眯眼,目光带着审视。 “太子殿下男生女相,性格温柔,细腻有耐性,就和真正的女子一样,却又因是男子身份,能读书习武,他这样子,就是我向往成为的样子,姐姐你就当……” 谢六娘顿了一下,才苦笑一声,道:“我是把他当成了自己,当做一个没有被世俗规矩限制,活得精彩的女子。” 谢婉兮微愣,心绪复杂,却还是道:“慎言,太子殿下不是女子,这话之后可莫要再说。” 谢六娘收起苦涩,“我知道的姐姐,我只在你面前这样说。” 谢婉兮看她这样,轻叹了口气,“无论是何种理由,都离他远些,这人,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的。” “二姐姐,我知道了。” 谢婉兮松了口气,眼神也慢慢变得柔软,“知道就好,去换身衣服,随我去前厅吧。” 这个妹妹一向听她的话,如今答应了,就不会再去做。 谢婉兮看着谢六娘离开,起身走到书桌前,把诗集拿开,下面放了本《经世经》。 她细细抚。摸着这本书,回想起少年时经历。 那时她才回谢家不久,和家中兄弟姐妹都不熟悉,就一人闷在屋里看书,一日她路过崇礼斋,听到里面的朗朗书声,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定定盯着里面念书的学子,看了许久,直到太阳西落,学子离开学堂。 他们奇怪地盯着她,似乎觉得女子出现在这里很不可思议,还和身边的同学低声讨论着。 她没在意,只是转身回房,翻出自己房间极少的几本书,《女德》《礼仪规矩》《诗词格律》…… 没有一个,没有一个和他们在学堂中学得一样的,那些经世理论、谋士策略明明才是最有用的,为什么父亲不让她学? 那日之后,她每日都到崇礼斋,进不了课堂,她就站在外面,从窗口那里看进去,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直到学堂里的学子觉得她打搅了自己,夫子也皱眉看着她,让她父亲来处理这件事。 父亲教育了她一顿,说:“女子学这些能有什么用?” 她不服,写了策论拿给父亲看,她听过学堂上哥哥弟弟写的策论,这篇策论绝对比他们要好,各种论证、策略皆是新颖上层,她一个女子,也能比男子优秀。 可父亲看后,紧紧皱着眉,对她用了家法,还道:“这些不是女子该学的!” 那是她伤得最重的一次,一个月没能下床。 等她缓过来,出去透气的时候,就发现崇礼斋前面多了块牌子: “女子不得入内。” 她还是不服,拖着受伤的身体去与父亲理论,可父亲说不过她,就让小厮将她赶了出去。 恰好遇到下学的哥哥和弟弟,他们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又碍于身份,只能唇角抿笑,从她身边离开。 她弟弟谢余倒没有顾忌,走到她旁边说了句:“晦气,女子就好好待在后宅,去学堂干嘛?吓本少一跳。” 谢婉兮一人站在烈日下,吵吵闹闹的男子从她身边走过。 她垂着头,不明白他们学的那些她也会,文章也能写,为何却不能进学堂? 父亲厌弃,兄弟轻视,她在王府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原先她的用度虽然不多,却也够生活。 可这件事发生后,府中婢女、小厮就变了个样子,不在对她尊敬,甚至还轻视她,暗中偷拿她的月例,克扣她的吃食衣物。 第34章 没过多久,她听到小厮谈论大哥的文章,说那篇策论极尽文采,且观点新颖可行,陛下看后,直言大哥有经世之才,给了他许多赏赐。 她愣愣听着他们念叨的那几句,只觉浑身冰凉—— 这不是她的文章吗? 举目,面前却尽是荒芜,她慢慢明白了,男子和女子并不相同。 【作者有话说】 提前揭秘:下章微do了下[闭嘴] 第29章 她是女子 她的脖子就得被她徒手拧断! 晚上, 回灵宴开始,姜昭坐于席间,时不时有各家代表过来问候, 她一一回应着。 酒过三巡,她头有些晕,就找了个借口, 离开宴席。 揉着眉心, 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却没什么效果。 姜昭放下手, 怎么回事?虽然今日喝得不算少, 可也不到能醉人的程度呀, 难道是今日酒的问题? 今日的酒,是灵州特色桂花酒,以前年的桂花酿造, 香气浓郁, 回味悠长,饮之可开胃醒脾、舒肝理气。 但按理说,这酒的度数并不会太高呀。 以手臂撑到前方的栅栏上,正想闭眼休息会, 却有一阵香气袭来。 微微睁开眼,院中种着一种不起眼的白花,香气浓烈,还带着股辛辣味。 姜昭皱眉, 但身体实在太累,就没有移开。 过了半刻, 脑袋越发昏沉, 可她不能出来太久, 也该回去了。 这么想着,姜昭直起身,一阵眩晕感侵袭而来,几乎让她一下倒地。 又撑着栅栏休息会,姜昭才起身往回走,走出一段,在转角处发现一抹白色的衣角。 在原地停留片刻,那片衣角没动,ta在这多久了?是在等她,还是只是路过? 姜昭挺起腰背,唇角挂上温润的笑,让她看起来和平时无异,往那个地方走去。 刚转过墙角,看清了那人,还没等她发出疑问,眼前之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的东西尽数撒向了她。 姜昭忍住没有发作,可面上表情还是不太好。 “对不起,太子殿下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姜昭皱眉看着衣服上的东西,是一些白色颗粒物,看着像宴席上茯苓糕的残渣。 可是她为什么要躲在这个地方吃呢?看起来还都是碎的。 伸手拍掉脸上还有衣物上的东西,姜昭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倒也不是很生气了,问道:“谢六小姐,你怎会在此?” 谢六娘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像受惊的兔子,她垂着头,不敢看姜昭,闻此也只能将头垂得更低,声如蚊呐地开口道: “我只是想吃茯苓糕,可是……” 可是永安王家的人,上到公子小姐,下到婢女小厮,都看不起她,刻意为难她,就是吃个糕点也得躲着吗? “太子殿下,你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好。” 面前的人不知何时抬起了头,眼神湿露,柔柔盯着自己。 姜昭皱眉,她确实感觉不太对劲,身上突然燥热起来,脸颊发烫,喘息也有些困难。 “你的脸好红,而且身上的面还没拍干净呢。”面前的人说着,就抬起手准备帮她弄走沾在胸前的白面。 可还没等碰到人,姜昭就猛地后退,转身离开。 “太子殿下!” 谢六娘在身后大声叫她,可姜昭充耳不闻,迅速离开。 这样的反应,她在迟钝也知是怎么回事了。 找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那里有间破败的屋子,大概是堆杂物的地方。 姜昭闪身进去,不顾里面脏乱的环境,躲到一个木板后面,大口喘着气。 她本想找个地方躲一躲,等着药效过去,可时间过去越久,身上就越热,意识也慢慢开始模糊。 绝不可在此时失去意识,姜昭眸光一凌,抽出腰带里的银针狠狠扎向自己的大腿。 … 谢婉兮在旁厅陪着自己的继母接待女客,不知道前厅的情况,直到琪儿找过来,说六小姐和太子殿下不见了。 谢婉兮微顿,和刚才聊天的女客解释之后,就离开了宴会厅。 到了无人的地方,才拧着眉,问:“她们不见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一起不见的?” 琪儿思考一会,答道:“刚才我在帮忙待客,没有第一时间留意到,只是六小姐几乎宴席一开始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 谢婉兮听后,快速思考着对策,很快道:“你去继续忙,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有人问起我来,就说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是。” 太子殿下失踪,尤其谢六娘也不在,谢婉兮不敢惊动其他人,只能自己一人去找。 先在宴会厅附近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人,谢婉兮皱眉,不应该呀,若是六娘对姜昭有不一样的想法,一定会选在人多的地方,最好让别人看到,不然她做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难道是姜昭识破了六娘的想法,逃离了? 想到这个可能,谢婉兮没在耽搁,往远离宴会厅的地方赶去。 今天是永安王的回灵宴,府上的下人都去宴会厅帮忙了,一路上没什么人,周围十分安静。 谢婉兮没再顾及形象,匆忙找着那两人。 各种隐蔽的角落还有小水池,她都注意着,却没见到人,不由有些着急。 又走了一截,看到一间破败的屋子,谢婉兮本想直接走过,不知想到什么,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间屋子。 姜昭身为太子,无论是为了规矩还是巴结,今日来的人大多都得来给他敬酒,而他才入朝为官,根基不稳,也不好拒绝,宴席过去那么久,他应该喝了不少。 要是还中了什么药,怕是跑不远。 此处离宴会厅有段距离,听不到那边鼎沸的人声,也无人会在意这样一间屋子,若她是姜昭,会选这样一个地方暂时藏身。 谢婉兮沉眼思考后,缓慢走近那个杂物间,将耳朵贴到门上,没什么声音,小心推开门。 房间很暗,没有烛火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谢婉兮皱眉,反手轻轻将门关上,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几声细碎的呻吟。 谢婉兮猛地顿住脚步,站在原地。 那声音很低,也很魅,和女子的呻吟一样。 谢婉兮心沉了几分,声音是从她前方传来的,可那里有一堆杂物挡着,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不敢贸然行动。 站在原地听了一会,谢婉兮觉得奇怪,这声音怎么那么隐忍?而且好像只有一人的声音。 不太对。 谢婉兮往前几步,扭头去看里面的情况,却和面色绯红的姜昭对上视线。 姜昭动作停下,抬眼盯着谢婉兮,只是现在她脑子还不清醒,没来得及思考,就这样盯着对方。 谢婉兮整个人也僵住了,愣愣看着眼前衣冠不整的姜昭。 他的胸口,怎么缠着圈白布?脖颈纤细,没有任何起伏,从敞开的衣物那处看去,身子也是纤柔。 男子的身体也是这样吗? 此时姜昭眸光潋滟,媚眼如丝,谢婉兮完全无法把他当成男子来看。 或许是眼前一幕太过奇怪,谢婉兮僵在原地,愣愣盯着人家的胸口,一时间忘了反应。 直到眼前那人潋滟的神情一收,变得凶狠,她脑中的警铃才响起。 快逃! 可是来不及了,姜昭迅雷般起身,一下抓住她的脖颈将她推倒在地。 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眼里全是狠意,她是要杀了自己! 谢婉兮头狠狠撞到地上,还未来得及反应,脖子上的力道加重,脑中缺氧,让她根本顾不上其他。 紧紧抓住姜昭的手,企图将她拉开,可这人手劲极大,根本扯不开。 眼前人面上早已没了刚才脆弱妩媚的样子,满脸只剩冰冷。只要在用点力,她的脖子就得被她徒手拧断! 谢婉兮憋得满脸通红,手上却不敢放松。 突然瞥到姜昭衣物内的白布,灵光一闪,她猛地抬起膝盖,顶在姜昭**。 “唔。” 姜昭闷哼一声,眼中的湿意又流了出来。 谢婉兮动作没停,只是放轻了点力道,在她腿间磨着。 或许是药效猛烈,姜昭闭眼忍受一番,慢慢放松了力气,倒在谢婉兮身上。 谢婉兮不敢停下,曲着腿,就着这个变扭的姿势安抚对方。 那人偶尔露出几声呜咽,直到半刻后,浑身一抖,声音也彻底没了。 谢婉兮侧头,看趴在自己脖颈处的姜昭,此时她安安静静地趴在,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她不敢停,也不敢有其他动作,姜昭会武,虽然现在中了药,但一会爆起杀她,也是很容易的。 而且今日她还发现了姜昭的大秘密,姜昭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此时,谢婉兮只祈求能有人快些发现她们。 才这么想着,门口就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 第35章 谢婉兮眼睛一亮,正想大声呼救,可被姜昭一手捂住了嘴,力道极大。 “里面有人吗?” 是六娘的声音。 谢婉兮盯着门口,发出“呜呜”的声音。 眼前却突然一黑,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沉沉盯着她。 她停住了,不敢在弄出任何动静。 “太子殿下?” 门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还伴随着门扉响动的声音。 姜昭抓着谢婉兮,躲到木板后,从鞋里抽出匕首,抵在谢婉兮的脖子上,嘴唇贴到她的耳朵旁,低声道:“叫她滚。” 沙哑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谢婉兮咽了口口水,脑中思绪万千,嘴上却没有一点漏洞:“六娘,是我。” “二姐姐?” “嗯。” “你为何在这?” 脖子上的匕首又贴近几分,似乎陷到了肉里。 “来找你。” “找我何事?” 姜昭没动,谢婉兮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答道:“拿解酒药。” 谢婉兮心脏狂跳,眼睛都没敢眨一下,发现姜昭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 第30章 水渍 要不要试着帮我登上皇位? “姐姐今日不是来葵……”说了一半, 谢六娘反应过来,盯着前方的木板,道:“姐姐是给太子殿下拿的吗?。” 脖子上的匕首再次贴近, 谢婉兮转眼,与姜昭凶狠的眼神对上。 谢六娘继续道:“今日太子殿下确实喝了很多酒,大哥说他提前离席, 怕是很不舒服, 才让我给他拿解酒药过来。” “放在那吧,我拿给太子殿下就好。”谢婉兮看着姜昭, 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姜昭拧眉与她对视, 匕首却没再动过了。 “好。” 谢六娘答完后, 窸窸窣窣翻了会,才道:“姐姐,解酒药我放这里了, 你一会过来拿吧。” 说完就转身离去。 姜昭没把匕首拿开, 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谢婉兮看着她,勾唇笑了笑,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曲起腿, 顶在原先那个位置。 “唔。” 姜昭闷哼一声,手上也没了力气,匕首和手臂一起滑了下来。 “停下······”姜昭忍着体内汹涌的燥意,闷声开口道。 谢婉兮垂眼, 姜昭隐忍地趴在她的身上,面色绯红, 水眸潋滟, 本来淡色的唇此时也被她咬得深红, 一层淡淡的水色附在唇上,有股······别样的美感。 谢婉兮眸色沉沉,唇角戏谑的笑意也微微停住。 姜昭抬起头,眼神凶恶地盯着她。 谢婉兮飞快移开眼。 差点忘了,姜昭是个坏狐狸,不会因为变成女子就能好相与。 不过,她真的是女子吗? 谢婉兮不太确定,怕刚才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于是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摸向身前人的胸口。 唔,没什么感觉。 谢婉兮想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没有起伏,结果一低头就对上姜昭的视线。 她有点心虚,但很快稳住,盯着姜昭,声音平静:“你真的是女人吗?” 姜昭咬牙,忍了忍,没忍住,一口咬在谢婉兮的锁骨上。 该死的家伙!她刚才偷偷摸自己的胸,以为自己没感受到吗? 还这么问?! “嘶,疼死了,你属狗的吗?还咬人。”谢婉兮伸手去推姜昭的头,可惜没推动。 因为姜昭感受到推力,一下更用力地咬她,让她不敢再动。 等嘴里出现血气,姜昭才放开嘴,垂头看了眼伤口,心中的气也出了,把头一低,下巴正好戳在伤口上。 “嘶。”又是一阵清晰的疼痛传来,谢婉兮也有些火了,“姜昭,你故意的吧?” “没有。”回得脸不红心不跳。 “不过贵妃娘娘,我俩似乎失踪得有些久了,在这样下去,会引人怀疑的。” 说到正事,谢婉兮冷静下来。 她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贵妃,任何一个人消失太久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更不要说是一起消失。 再过一会,大哥怕就要全府搜寻她们的踪迹了。 可是,现在姜昭是女的,就算被发现了,对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姜昭嘛,那与她有何干系? 姜昭侧抬着眼,一直关注着谢婉兮的状态,此时看她唇角微松,知晓她已经想明白了利害,甚至想将自己祭出去。 盯着她的侧颜,姜昭垂下头,将毛茸茸的脑袋贴在谢婉兮的脖颈处,轻轻蹭了蹭,“姐姐······” 谢婉兮微顿,低头看她。 “不要拆穿我的身份,好不好?” 听着姜昭撒娇的话,谢婉兮笑了,这次是真的愉悦,不过想到姜昭的武力,她还是收着些回:“殿下,我也不想拆穿你,但其他人,我可管不了。” 姜昭又蹭了蹭,“只要姐姐不拆穿我,其他人,我自有办法。” 说着,抬起眼,眼神湿润柔软,“姐姐你也知道,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有多困难,一旦失去了男子的身份······” 眼中的湿润最终成为泪水,但她倔强地没有让它流出来,“那我······我该怎么活?” 谢婉兮眼角塌下,看着她装可怜。 姜昭抿唇,“我知道现在肯定不能让姐姐相信我,不如这样吧,姐姐要不要试着帮我登上皇位?” 姜昭神情委屈又可怜,可心中却冷静得很,细细分析着谢婉兮的一举一动。 见她没什么反应,又加了一句:“以女子的身份。” 这个谢婉兮倒是有些兴趣了,但面色没变,垂眼看着她。 姜昭撑起身体,与谢婉兮平视,眼神坚毅,“凭什么只有男子才能登上帝位,才能入朝为官?我认为,治世之才并非男子专属,女子也能济世安民,建功立业。若我登上帝位,必会让天下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入朝为官,可以外出经商,不再受那套迂腐限制,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 “而且婉兮姐姐,你的才能不输朝中官员,这经世之才该用于济世安民,而不该被困于后宫之中。” 谢婉兮没什么表情,见她还认真盯着自己,扯了扯唇角,“太子殿下谬赞了,婉兮哪有你说得那么厉害?” “就是不为了入朝为官,难道婉兮姐姐就不想去看江河湖海,草原荒漠,看看真正的人间烟火吗?” 谢婉兮盯着她,突然轻笑了声,“太子殿说得确实很吸引人,可若是败了,那我可在无安生日子过了。” 姜昭轻笑,“那你就当不知我是女子,若是我败了,也不会牵扯到你。” “而且,等那天你不想合作了,还可随时揭发我,不是吗?” 姜昭说得坦荡自然,是真的无所谓,还是确信自己会答应她? 谢婉兮暂时没思考出结果,其实结果也不重要,因为在姜昭说出,她会以女子身份登上皇位的时候,她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倾斜了。 “太子殿下若真有才能,也是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的话,婉兮能帮到你些小忙,也是荣幸之至。” “我定不负婉兮姐姐的帮助。” 谢婉兮浅笑回应。 姜昭没动。 浅笑变成假笑,“你是不是该起来了?” 姜昭吞了口口水,撑着地,慢慢从人家身上爬起来。 谢婉兮视线往下,随着姜昭的动作移动。 姜昭顿住,看她。 谢婉兮眨眨眼,“你真的是女子吗?” 姜昭一噎,虽然她这么多年扮男人扮的很成功,但也不至于女性特征变得那么不明显了吧? 而且这人刚才对她又是摸月匈又是……她怎么还要问?! “嗯。”姜昭黑着脸回答,“孤承认孤是女子并无任何好处。” 姜昭从人家身上爬开,靠到一旁的柴堆上,说实话,她身体里还有些余毒,让她很不好受,但现在好歹是能忍一忍了。 “一会我先出去,你等上一炷香的时间再回去,可以吗?” 谢婉兮点头,“好,你消失得有些久,最好快些回去,不然大哥该搜府了。” “嗯。” 姜昭回完话,就起身整理衣服,收拾妥当才准备出去。 可才走了两步,谢婉兮就叫住她,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她的衣摆,道:“有水渍。” 姜昭后知后觉低头一看,一小片水渍映出,沾在她腿根处的衣物上。 姜昭:“……” 有时候衣物质量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白色。 二人面面相觑,看到姜昭有些尴尬的神色,谢婉兮幽幽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道:“沾上的不多,吸干些水分,出去风一吹就看不出来了。” 等人接过,谢婉兮就自觉背过身去。 “好了。”过了片刻,姜昭开口道。 谢婉兮回身看她,她的脸此时比刚才还要红上几分,手中抓着自己的帕子,犹豫几番收了回去,“这个帕子我……买一块新的还你吧。” 第36章 “不用,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 姜昭抿抿唇,“好吧,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 说完转身离开,却踢到个什么东西,发出“叮铛”一声脆响。 姜昭垂头,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小瓷瓶,想起来这是刚才谢六娘留下的解酒药,想了想,把它捡起来放到怀中才离开。 回到宴席,谢大哥果然已经想要派人来找自己了,姜昭稳住脚步,走到人前,有些抱歉道:“方才孤离席净手,不料酒意上头,不小心迷了方向,寻了许久,才找到宴厅所在。让诸位久候,实在失礼,还望海涵。” 说着主动弓腰道歉,姿态放低,极有诚意。 谢大哥哪敢真让她给自己行礼道歉?赶紧将她扶起,“太子殿下您太客气了,这说到底,还是我考虑不周,忘了让小厮引路,才出现这样的事,该是我给您道歉才是。” 两人客套一番,谢大哥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姜昭坐回原处,一直撑到宴席结束才回住处。 关上门后,林贺有些不放心,“殿下,需要给您准备解酒药吗?” 姜昭揉揉额角,手下的皮肤极烫,微顿一会,她问:“我脸很红吗?” 林贺点头。 姜昭放下手,没回他,而是从怀中拿出谢六娘留下的解酒药,“你找个医师问问,这药是干什么的。” 刚才姜昭看过了,这个不像毒药,但她不确定会不会真是解酒药,才让林贺拿去问。 “还有一个,你去外面稍等一会。” 林贺出去,姜昭拿了张纸,去里间把衣服松开,把残余在衣物里的白面全部收集在纸上,拿给林贺,让他一起拿去问。 “千万小心些,莫要让别人发现了。” “是。” 吩咐完林贺,关上门,姜昭才放松下来,被强压下的欲望一瞬间袭来,让她有些气喘。 慢慢移动到里间,脱下身上的衣物,虽然刚才已经处理过,但身上还是有些黏腻,让人觉得难受。 旁边的浴桶已经放好了洗澡水,现在温度正好,可她进入浴桶,却觉得这水热得厉害,要是在冷些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靠在浴桶边缘,思维发散,不去考虑体内汹涌的欲望。 不知混乱的思绪是什么走向,她竟然想到了谢婉兮,她抚慰自己的时候,还挺舒服的…… 不对! 姜昭猛地睁开眼,怎么会想到她? 那个该死的女人明明就只是为了她自己,简直蛇蝎心肠,蛇鼠一窝,她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不要想她。 姜昭呼出一口气,又慢慢闭上眼睛。 不过,谢婉兮确实很有才能,如今她愿意帮自己,对自己也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至于母亲,等她查明真相,若真如祁锦所说,是谢月姝谋害了母亲,她也不会让她的家人太好过的。 第31章 记仇 “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 姜昭离开后, 谢婉兮又坐回原处 ,手放在身侧,那里正好是姜昭刚才坐的位置。 姜昭竟然是女子。 谦谦公子, 举世无双的太子殿下竟然是女子。 谢婉兮靠在破烂的木板上,身后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她想, 原来即便像姜昭那样有才干、有智谋的女子, 也得有个男子的身份,才能得到世人的认同和夸赞。 如果她没有这层身份, 这些夸赞还会放在她身上吗? 谢婉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板, 想到了自己。 她的文章在父亲口口一文不值, 甚至是大逆不道之言,可这篇文章的作者变成了大哥,就变成了经世良言。 “呵呵。” 她低笑两声, 她当然是不服的, 她也不是个容易屈服的人。 之前她面对的是千百年来就是如此的世道,她以为所有人都已屈服,无人反抗,自己一人也是螳臂当车, 无法撼动这个破烂的世道,于是也顺势趴下,让这座大山死死压着自己,压着其他和自己一样的人。 可今天才发现, 原来大山并非完全不可撼动,只要看看和自己一样被压在山下的人, 和她们一起起身, 只要她们不愿意, 那大山就压不住她们。 谢婉兮低笑起来,原来一切都还可以改变。 谢婉兮在那坐了一刻钟,才起身离开。没有再回宴席,而是直接去了自己住处。 琪儿已经等了她许久,见到她,先是被她脖颈上的布料吸引了注意,反应过来,正想行礼,就听她冷声吩咐道:“去把六小姐叫过来。” 眸光冷冽,面色严肃,心情应该是极差的。 琪儿不敢耽误,躬腰出去寻人。 谢婉兮坐到榻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又略微烦躁地放下杯子。 六娘的事,她留在府中的人早已给她报备过,回来后,她也问过六娘当时的情况,可六娘说她并没有受到伤害,几次询问她都敷衍过去,怕触及她的伤心事,自己也没在追问。 可现在谢六娘瞒着她的事越来越多,甚至还惹出了麻烦,这些东西,她就必须得问清楚。 人很快来了。 谢婉兮睨她一眼,或许知晓自己惹了麻烦,进来就自觉跪在地上。 谢婉兮收回视线,对琪儿道:“你先出去吧。” “是。” 没看地上安静跪着的人,谢婉兮轻点着桌子,声音冷淡,“自己说吧,为什么要给姜昭下药?” 谢六娘回道:“想和太子殿下发生关系。” 谢婉兮的手顿住,垂眼睨她,“那可是太子殿下,你这样算计她,不想活了?” “我好歹也是谢家之人,今日各大家族的人都在,若我和太子殿下发生了关系,大哥必定会极力将我和太子绑在一起。而且太子殿下又是宅心仁厚之人,为了他仁义的名声,他也不会因此就杀了我。” “不会因此就杀了你?”谢婉兮看着谢六娘冷静的样子,她承认她想得还算周全,这计谋若是放在一个普通一点,或者有点良知的人身上,它可能就成了。 可偏偏,她用在姜昭身上,这人有脑子又没良知。 “人前她不敢杀你,但你总有独处的时候吧?到时候是死于病、匪还是什么意外,不都是她说的算?” 谢六娘抿唇不语。 “别把姜昭想得太傻,你这些手段完全不够看。”谢婉兮没有留情,直直刺着自己的妹妹,也是希望她别再犯傻,做以卵击石的事。 谢六娘依旧低垂着脑袋。 谢婉兮看了片刻,侧开头。 空气安静一会,谢婉兮在心中浅浅叹气,问了其他事,“姜昭谨慎,你是如何给她下药的?” “他来府中这几日,我观察了他的一举一动,也发现他是个十分谨慎之人,于是我故意接近他,让他提防我,又在今日送去姜汤,逼着他喝,他定然会更加怀疑我。” “等他把所有视线集中在我身上,就会忽视其他地方,比如她爱吃的食物,还有院中的花。” 谢婉兮微顿,“你的意思是,你将毒药分成几个部分,让她一点点染上?” “对。” 谢婉兮轻点了两下桌面,毒药的剂量不好控制,尤其还要将其分开,少一分不行,多一分又太过。 “你是如何知道这毒该是几分剂量的?而且,你怎么学会下毒了?” 谢婉兮看的书多又杂,知晓控制毒药剂量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是我师傅教的。” “你师傅?” “一个幽州毒谷的毒师。” 谢婉兮皱眉,“你是如何认识此人的?” 幽州毒谷极其神秘,很少有人知道它的位置,里面出来的毒师一般也会隐匿身份,不让别人知晓。 “我被谢余骗去破庙,是她捡到了我,我知晓她身份后,就追着她,求她教我制毒、下毒。” “你消失的那半年就是跟在她身边?” “对。” 谢婉兮轻叹了口气,也算造化弄人。 “那你喜欢姜昭吗?” 谢婉兮突然这么问,让谢六娘微愣了下,下意识摇头道:“我不喜欢他。” “那为何要给她下药,逼她娶你?” “我……我想去京城。” 谢婉兮疑惑,“去京城?为什么?” 谢六娘咬唇,低声道:“因为你在京城。” “我在京城,又怎么了?” 谢六娘抬头看她,“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想离你近些。” 谢婉兮顿住,一时失了言语。 她嫁去宫中的时候,想到她离开之后,谢家的人会欺负谢六娘,所以答应父亲帮姜宇夺权,还有附带了一个条件,就是让父亲照顾好六娘,若她有了喜欢的人,再给她准备一笔嫁妆,让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安生日子。 最初,父亲确实也护着她,不让府上的人太过欺负她,可终究有些胆子大的,比如谢余。 第37章 他看不惯自己这个二姐,也看不惯父亲帮着六娘,就想了那个阴毒的主意,本意是想让六娘被乞丐玷污,顺势让她嫁给乞丐,再也不能回来。 可他没想到,谢婉兮离开之前,还给六娘留了三件东西。 其中两样,一件是销灰散,遇到危险时将它撒向敌人,若不及时以清油清洗,会直接导致眼盲;一样是袖中箭,一共七根短箭,藏在袖中,通过手腕处的机关启动,只要瞄得准,绝对能让人毙命。 谢余将谢六娘扔去乞丐窝时,谢六娘就用了这两样东西,后面他们找去,才会看到那些眼盲的乞丐,还有两个已经被箭射杀了。 后面谢六娘脱离危险,跟着她师傅走了半年才回来。 “姐姐,我不喜欢姜昭,我只是想离你近些。” “我不想一个人在灵州了。” 谢六娘隐忍不甘的声音传来,让谢婉兮心中触动,可沉默片刻,还是开口道:“京城不算太平,我也不方便带着你去,留你在灵州,本来是希望你能遇到个喜欢的人,然后嫁过去,能幸福得度过余生。” “我不要嫁人,我只想跟在姐姐身边。” 谢六娘眼神委屈,但表情很倔强。 谢婉兮移开眼,她想到了姜昭,如果真的帮姜昭以女子身份登上皇位,天下男女格局就会完全改变,那时候就能想去那就去哪,不在受这些该死的限制了吧? 可扶持女子登基谈何容易?其中的风险更是不用说。 谢婉兮走下榻,蹲到谢六娘身前,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六娘,听姐姐的话,在灵州等我好嘛?” 谢六娘垂眸,显然很不乐意,但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谢婉兮轻笑,揉了揉妹妹的头,最后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下药不会被姜昭发现?” “我做得隐蔽,而且太子殿下那时候不算清醒,很难发现。” “不知道是你就好,这些日子你莫要再去招惹她,不然,以她小心眼的性子,我怕她会报复你。” 谢六娘乖乖点头,可眼眸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姐姐,刚才你和太子殿下……” 谢婉兮微顿,“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 谢六娘眨眨眼,盯着她的脖子。 谢婉兮面不改色,“天寒,加了个围巾。” 谢六娘抿唇沉默片刻,“哦。” “没留下什么把柄吧?” 谢婉兮追问,转移谢六娘的注意力,她下意识回答:“没有……” 谢六娘停顿片刻,谢婉兮立即追问:“怎么了?这次可不许在满我了。” “……我怕太子殿下对你做什么,就把解药留下了。” “你说的是你放在地上的那个瓷瓶?” “对。” 谢婉兮皱眉,那个瓷瓶被姜昭捡去了,她不可能不去追查。 刚才还以为谢六娘不可能有事了,没想到细细追问后,才知证据都已经送到对方手里了。 垂眸想了想,谢婉兮看向谢六娘,道:“你明日去给姜昭道个歉吧。” “放心,你只需要去认个错,我手上有姜昭的把柄,她现在不敢杀你的。” 若是姜昭敢动六娘,她就将她是女子的事抖出去。 有了姐姐的保证,谢六娘放心了些,点点头。 姐妹二人聊了一会,谢六娘才告辞离去。 坐回榻上,谢婉兮抿了口茶水,今日发生的事太多,纷杂的线条在她脑中乱窜,最后又被她规整到一处。 如果要扶持姜昭上位,六娘的事就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可怎么给她交代?六娘害她差点暴露身份,她还被自己…… 谢婉兮轻点着桌面,有些苦恼,虽说此事也算事出有因,但她怕姜昭小心眼,不明事理一直记着,到时候在报复回来,那可就难办了。 【作者有话说】 多年后,姜昭压着谢婉兮,满脸得意:当初你也是这样对我的。 谢婉兮:我就说这狗很记仇吧! 第32章 跟我回去? 演都不演了。 第二日, 阳光都进了窗,姜昭才缓缓睁开眼,她难得起晚, 却没有睡饱之后神清气爽的感觉,只觉得脑袋像被人拿着小锤时轻时重地敲着,闷闷得疼。 不多时, 肚子也像被人揪起, 疼得厉害。 姜昭皱眉,闭上眼睛, 把脸埋进被子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生病了, 还是昨夜那药留下的后遗症。 “太子殿下。” 她脑子昏沉,正要睡去之时,门口传来林贺的声音。 姜昭呼出口气, 喊了声“稍等”后, 拖着无力的身体去洗漱更衣。 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姜昭从柜子里拿出脂粉,在脸上涂了一点,又沾了点浅色的口脂抹在唇上。 收拾好后, 坐到桌旁,对着门口道:“进来吧。” “是。” 说完,林贺轻推开门,拱手道:“太子殿下, 昨夜您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查清楚了 ” “说。”姜昭没什么力气, 说话也都简着来。 “您拿给我的那些粉末只是加了些滋补药草的茯苓糕残渣, 但那个瓶子里的东西比较可疑, 里面的褐色药丸只是普通药材炼制,有清心静气、凉血安神之效。” 顿了一会,他继续道:“不过这瓶药的效果很强,一般只是用来解魅毒的。” 魅毒? 姜昭拿着林贺还回来的药瓶,面露沉思。 “太子殿下,谢六小姐求见。”门口突然传来小厮禀报的声音。 姜昭垂眸,片刻后轻勾起唇角,道:“你先出去吧,顺便叫谢六小姐进来。” “是。” 谢六娘走进来,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姜昭站起身,虚扶起对方,“谢六小姐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 谢六娘回着话,边抬眼看姜昭,她脸色不算差,可眼中有些红血丝,眼下微青,没有光泽,昨夜那些东西对她的影响应该还没散去。 “你来找孤,是有何事?” 声音和煦,举止如常,甚至比之前还要温柔。 难道他没有发现? 谢六娘垂眸,“太子殿下,昨夜姐姐从我这拿了瓶解酒药,说是给您的,可我今早才发现,我不小心拿错了,给姐姐的并非解酒药。” 姜昭低眸看她一眼,从怀中拿出那个瓶子,“哦?你说的是这个吗?” 谢六娘点头。 姜昭轻笑,“原来是这样,后来孤回去宴席,没那么难受了,就没有吃。” 说着,将瓶子递过去,“孤没动过它,这解药,你还要吗?” 谢六娘低头看着眼前的瓷瓶,又抬眼看姜昭,他面带笑意,声音温柔,就似传说中的狐妖般,善于蛊惑人心。 谢六娘慢慢伸出手,他没动过,或许他没意识到这解药有问题,只要现在把它拿回来,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太子殿下心机深沉,是个极奸诈之人。” “别把姜昭想得太傻。” 姐姐的告诫适时出现,谢六猛地收手退后,跪到地上,道:“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六娘对您做了件极为不耻之事,只要您能饶我性命,六娘愿给您当牛做马,以报今日不杀之恩。” “嗯?什么不耻之事?”姜昭的声音传来,虽然依旧温柔,一字一句却如石子敲在她的心头。 “……我昨夜给您,下了……不入流的药。” “孤被下药了?” 谢六娘一顿,抬头看姜昭,此时她眼里已经没了笑意。 身体僵硬一瞬,她赶紧低头道:“没有,殿下昨夜只是喝多了,出来休息一会就回了宴席。” “嗯。”姜昭点点头,退回位置上,才站了一会,后腰就酸酸地疼。 “不过孤平常酒量挺好,为何昨夜会醉得那么快呢?” “可能是因为昨夜殿下喝了太多桂花酒,又不喜禽肉,昨夜桌上恰好只有禽类和生鱼片……” 姜昭一顿,她对食物一向没表现出特别的偏好,谢六娘是如何得知的? “这些一起吃多后,难免会有些不舒服,出去又有些花花草草的杂味,自然就容易醉了。” 姜昭想到昨夜那股奇怪的味道,那时她只以为是味道不好闻的花。 微微眯眼,姜昭笑了起来,“谢六小姐懂得倒是很多。” “一些不入流的杂学罢了。” “这可不是杂学,孤就不晓得,一些花花草草就让孤醉到现在。” 谢六娘闻言,从袖中拿出另一个瓷瓶,“六娘这解酒药有些奇效,或许能缓解殿下的这些症状。” “今日不会再拿错了?” “昨夜只是六娘一时糊涂。” 姜昭轻笑,“我如何能信你?” 谢六娘没有犹豫,打开瓷瓶自己吃了一粒。 “可是,万一孤在吃了其他东西,又引起些奇怪的症状……” 第38章 “不会的。” 姜昭浅笑看她,明显不信。 谢六娘抿抿唇,“殿下若是不信,不如将我带在身边,若有其他不好的症状,您完全可以杀了我。” 姜昭没有说话,盯着谢六娘,就见一直垂着脑袋的谢六娘抬起头,看着她道:“听闻姐姐好像知道了殿下的一些事,您难道不怕她告诉其他人吗?” 姜昭心下一凌,盯住谢六娘,不放过她身上的任何细节。 “放心,姐姐算是守信之人,没有告诉我什么,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我告诉殿下,只是觉得,如果殿下手中有人质,就不怕姐姐随意将那事说出去了。” 没有停顿,语气也算坦荡,没有说慌,姜昭放松下来,问:“你吗?” “对,毕竟姐姐重情,大姐姐离世后,我也算她仅剩的、最重要的亲人了。” 姜昭有些兴趣了,低身看她,“你这样,你姐姐知晓吗?” 谢六娘笑,“不知晓,所以还请殿下帮我保密。” 为了验证谢六娘的话,姜昭又与她聊了一会,谢婉兮果然找了过来。 看着弯腰行礼的谢婉兮,姜昭眼眸带笑,她果然很在乎自己的妹妹呀。 “今日孤这里好生热闹呀,不知贵妃娘娘来找孤,又是为了什么呢?” 谢婉兮撇了眼地上跪着的妹妹,抬头看姜昭,道:“太子殿下,婉兮是来替舍妹道歉的,昨夜她有些糊涂,做了不该做的事,还请殿下,莫要重罚。”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谢六小姐已经道过歉了,孤觉得没有什么,你不必担心。” 不担心才怪。 尤其姜昭现在笑得和狐狸一样。 谢婉兮低头看自家妹妹,谢六娘眨眨眼,说:“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没与我计较。” 姜昭点头。 谢婉兮疑惑。 “还答应带我一同回瑞京。” “……” 她就知道,姜昭这种坏狐狸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 谢婉兮咬牙,看向姜昭,“太子殿下,这不太好吧,舍妹还未出阁,就跟着您走,对她名声可不好。” 姜昭恍然般“啊”了一声,“贵妃娘娘说得有理,不过六小姐说她只是想在我身边当个丫鬟就好,不在乎这些。” 谢婉兮渐渐没了笑意,姜昭却笑得更欢,“她也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一辈子跟在孤身边,当牛做马。” 谢婉兮伪装的温柔彻底消失。 “六娘,你先出去。” 谢六娘乖乖起身,快步离去。 姜昭看着此刻冷冰冰的谢婉兮,却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有丝毫害怕。 “你什么意思?”谢婉兮问,“我已经答应帮你了,为什么还要把六娘扯进来?” 姜昭挑眉,语气轻松,道:“贵妃娘娘手里有孤的把柄,孤却什么都没有,这很不公平,不是吗?” 谢婉兮盯着她,眉眼沉沉,带着明显的审视。 姜昭收起笑容,回看她,“只要贵妃娘娘信守承诺,与孤合作,孤保证,你的妹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看谢婉兮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姜昭叹了口气,起身靠近她,“婉兮姐姐,并非我不信任你,只是我怕你突然就不顾我们之间的合作,抛下我……” 少年垂着头,眼神可怜,声音委屈,明知道她是装的,还是让人忍不住心软。 谢婉兮侧开头,六娘跟着姜昭走,她和姜昭就完全绑在同一根绳上了,谁都难以脱身。 同时,她也不用害怕那天姜昭寻得机会,就杀了她。 “六娘在谢家受了不少苦,我希望她去了你那,能活得轻松些。” “当然。”姜昭笑了起来,一向虚伪的脸突然绽放出这样灿烂的笑容,还挺好看的。 谢婉兮也笑了下,“那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不麻烦,该是我感谢婉兮姐姐才是呢。” “呵,恶心。”谢婉兮后退一步,“你要是不总那么虚伪就好了。” 姜昭唇角的笑意僵住,直起身,“既然如此,那贵妃娘娘您慢走,孤就不送了。” 谢婉兮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姜昭咬牙,盯着她的背影,真是,手里有把柄了,自己不会有危险了,就演都不跟自己演了。 腹部又传来阵阵绞痛,姜昭捂着肚子,坐回凳子上,拿出谢六娘刚才给的药,一口吞下。 药效慢慢发挥作用,痛感减轻了些,姜昭才起身,往昨日宴席的地方去。 她有些好奇,昨夜闻到的那个味道到底是什么。 到了昨天那个位置,俯身看去,那里种着的只是普通的白玉簪,和旁边的花一样。 姜昭皱眉,又轻嗅了下,花香淡雅,也不刺鼻,和昨夜的完全不同。 难道是被处理了? 姜昭伸手扒开花叶,果然,这下面的泥土与周围的相比,看着更黏,颜色也更新一些。 花园里的土需要常翻,最近又常下雨,这些泥土只有细微的差别,若她再晚来些,雨水就会将它们冲刷得和旧土一样了。 姜昭收回手,不得不说,谢家两姐妹,都是心思细腻还极其聪慧之人。 就是不知,作为她们大姐的谢月姝,又是怎样的人? 第33章 祈桑节 “太子殿下出生后有穿过女子的服装吗?” 休整了三日, 姜昭与谢婉兮二人也准备回程了。 回程前的送别宴,酒酣耳热之际,姜昭顺势提出, 想要谢六娘同她们一起京城的想法。 面对谢大哥的疑问,姜昭道:“孤看谢六小姐医术精湛,对内息调理尤有心得, 就想着, 可否让她与孤一同回去,帮孤调理身子?” “她还会医?”谢大哥惊讶道。 姜昭点点头, “谢六小姐医术高明, 那日孤饮多了酒, 身体不适,你也知醉后难受,只能等上几天, 让他慢慢恢复。可没想到, 那日谢六小姐给孤服了份药,孤就好了起来。” “孤平日参加宴席,都须得饮酒,每每醉后, 头痛欲裂,胃若火烧,需静养好几日才能缓解。虽然孤现在还年轻,暂且可以忍受, 可医师却说,若体内酒毒堆积, 恐成沉疴痼疾, 细思之后方觉, 孤是该好好调理身子了。” “这……太子殿下身边的医师,医术应该都比舍妹高明吧?” 谢大哥眼神小心,盯着姜昭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一丝漏洞。 太子是真的只想让谢六娘去府上当医师,还是另有所图? “术业有专攻,那些医师只强于看病开方,对日常生活的调理并不精通。” 姜昭坦坦荡荡,任由他打探,看他却还在打量自己,不由轻笑一声,“还是王爷担心孤对令妹做些什么?” “岂敢岂敢。”谢大哥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巴不得姜昭对她做什么,毕竟姜昭是太子,而谢六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庶女。 “既然太子殿下需要,那就让六娘随您回京吧。” “不问问她的意见吗?” “能为太子殿下效劳,是她的荣幸,她那会不愿意?” 姜昭挑眉,没继续下去,只是道:“王爷放心,贵妃娘娘也在京城,孤不会让她受了委屈的。” … 回程这日,永安王府全府相送,直至三公里外,才停下脚步。 姜昭在外骑着马,对马车内的谢婉兮道:“贵妃娘娘的家人还真是热情呢。” “礼数罢了。” 姜昭笑意不变,“万一是舍不得你呢?” 里面没在传出声音,姜昭自觉无趣,骑着马走开了。 从永安王府到渡口还有一日路程,几人并不着急,慢悠悠过去,还在附近驿站休息了一晚才登船。 最初几日,细雨蒙蒙,落在江面,撒在船蓬,一切都像披了层诗意的薄纱。 所以姜昭又盯着船头的谢婉兮出神时,她想,灵州三四月份的雨,确实是极有韵味的。 谢婉兮不知在看什么,很入迷,没有回头,姜昭就抱着手,靠着舱壁,想看看她这次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 站了许久,那人都没有回头,姜昭疑惑,有那么好看吗? 见谢婉兮还是没有回头的意思,姜昭直起身,最后看了眼雨中的人,转身离去。 回到房间,支起窗子,遥遥望出去,远处翠山不甚清晰,细雨飘落,绿色的江面升起一层薄薄的雾,世界朦朦胧胧,像一副颇有意境的山水画。 姜昭撑在窗边,在这样如画的美景中,听着细雨洒落的声音,难得体会到久违的平静惬意。 笃笃。 门口传来两声轻缓的敲门声,姜昭回神,看向门口。 是何人找她? 林贺他们来一般都是直接开口,就是敲门,声音也不会这样轻缓。 姜昭边分析边走到门边,打开门,粉色的身影印入眼帘,成了朦胧世界中最浓烈的色彩。 “太子殿下。” 女子的声音响起,姜昭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负手问道:“贵妃娘娘怎么来孤这了?” 第39章 “无事可做,就想着来殿下这里讨杯茶喝。” 姜昭眨眨眼,侧开身子,“请。” “多谢殿下。” 姜昭引她坐到桌边,吩咐小厮送了茶来,看人抿了一口,才问:“如何?” “香气馥郁,清润甘甜。” “比起其他人的茶呢?” “更香更醇。” 姜昭扬唇假笑,“这茶是船上供的,大家都一样。” 谢婉兮放下茶盏,看着她,轻笑,“非也,您贵为太子,经您手出来茶,怎么会和其他人的一样呢?” 姜昭眯眼,“贵妃娘娘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没必要拐弯抹角,捧人还捧得那么不走心。 “那婉兮就直言了。” “殿下可知灵州青桑镇的祈桑节?” 灵州青桑镇,是姜国最大的蚕桑种养地,桑蚕业发达,所产生丝销往全国各地,为当地带来丰厚报酬。 祈桑节一般是在每年四月初七,传闻,这天是青桑仙子的生辰,青桑镇人民感念其恩泽,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举办盛大的庙会来给她庆生。 “略有耳闻。”姜昭听说过,但这个节日毕竟只有青桑镇百姓会过,她了解得也不多。 “明日就是祈桑节,我看过路线,我们正好能路过青桑镇,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有兴趣下船看看?” 姜昭观察着谢婉兮,见她表情自然,没有多余的小动作,语气甚至带着丝丝请求。 轻撵两下手指,道:“贵妃娘娘很想去看吗?” 谢婉兮垂头低笑,“说来惭愧,这祈桑节也算是灵州一个重要节日,可我在灵州这么多年,却从未参加过。” “为什么呢?” “父亲说祈桑节不过只是平民的节日,来参加庙会的鱼龙混杂,太过混乱,不让家中女子参与。” 姜昭猜到一些,在永安王府呆了几日,她也能看出,谢家是很传统的人家,对女儿的培养,也只是为了将她们嫁去高门,成为别人的好儿媳、好媳妇。 姜昭六岁回京,看遍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也受尽了人前人后的白眼,养成了无时无刻都在观察别人的习惯。 因而谢婉兮眼中小心的期待流露出一点,她就察觉到了。 见姜昭许久没有回答,谢婉兮眼神微黯,但只是一瞬,很快扬起温婉的笑意,道:“不过想了想,若去祈桑节就得耽误一日的行程,回京又要耽搁,太浪费时间了,还是不去了吧。” “也耽搁不了多久,而且孤也没有去过这个祈桑节,想去长长见识。” 嗯?谢婉兮愣了一下,盯着姜昭,她浅笑看着自己,没有玩笑的意思。 谢婉兮轻眨了下眼,掩去显露出的情绪,“不耽搁吗?若是我们回去晚了,陛下该会怪罪了。” “这些日子多雨,回去晚些很正常,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那明日我们停船靠岸一日?” “嗯。” 谢婉兮低头轻笑,“那多谢殿下了。” 姜昭微愣一下,侧头去看窗外的雨景,细雨将一切都笼在其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回头,谢婉兮依旧是刚才轻笑的样子,身上的粉衣似雨中绽放的桃花。 “娘娘不必言谢,这只是孤想去看看,长长见识。” 谢婉兮微顿,没有对这句话发表意见,而是道:“祈桑节的青桑庙会,主要是女子的节日,这天女子会穿上自己做的衣服,配上青桑香囊,走上大街,参加祈福活动,买些自己想买的东西,晚上还可以放河灯,过上还算无拘无束的一天。” 谢婉兮说得平静,像只是单纯给姜昭介绍祈桑节的活动。 “太子殿下出生后有穿过女子的服装吗?” 谢婉兮突然这么问,姜昭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没有恶意,想了想,抬手喝了口茶,点头道:“穿过。” “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姜昭想起那时的事,还有些怀念,“那时候我还在外公家,因为年幼,对性别一直没有概念,家里人也没告诉我,我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叫我外孙、表弟,那我就是外孙、表弟。” “直到一天,表姐知道了我是女孩,就给我穿了女装,还带着我出去玩,给小伙伴介绍‘这是我的表妹’。男孩突然变成女孩,小伙伴们都很惊讶,围着我说了很多,还夸我长得好看。” “不过,很快,舅舅就知道了这件事,把我和表姐带回家,打了表姐一顿,还罚她跪祠堂,告诉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说我是男孩,不然会害死我。” 谢婉兮静静听着,没有打断姜昭。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穿过女装了。” “那殿下有兴趣再穿一次吗?反正小镇远离那些需要勾心斗角的地方,无人识得你,到时候在戴上帷帽,就更不需要担心了。” “以殿下的样貌,穿上女装该是极其惊艳的。” 姜昭看不出谢婉兮有什么目的,静了一会,道:“孤先想想吧。” “好。” 回完后,二人就没在说话,静静品着茶,听窗外细雨飘落的声音。 喝完了茶,谢婉兮就离开了。 姜昭收好茶具,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细雨蒙蒙。 其实看久了,在美的风景也都是那样。 眼前又浮现细雨中的那抹粉色,姜昭想了想,谢婉兮本就是清雅冷感的美人,自有一股疏离动人的气质,可在宫中,又总是装得柔弱造作,反而损了她的气质。 姜昭想着想着突然回神,谢婉兮长什么样与她何干?干嘛要想这些? 还不如想想她姐姐会不会真的对母亲下手。 姜昭眯眼,把木窗放下来,走回屋内。 姜昭其实见过谢月姝几次,而且她对自己还算不错,哪怕是刚回京的那段时间,她也没有表现出轻视,甚至一次受伤被她看到了,她还耐心给自己处理了伤口。 姜昭对她印象一直不错,私心里也不希望是她杀害了娘亲,所以哪怕祁锦说得很对,在整个后宫只有她有能力对娘亲下手,她还是要先去查证。 第34章 青桑庙会 姜昭与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晚膳后, 姜昭就吩咐船在青桑镇停靠一日,顺便买些物资休整休整。能下船玩一日,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当夜, 谢婉兮敲响姜昭的房门,询问她是否有兴趣和她们一起去逛逛。 姜昭手扶在门上,点了点头。 “那需要给你准备衣服吗?” 姜昭转开头, “唔, 麻烦贵妃娘娘了。” 谢婉兮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青桑镇有一家神女客栈, 你先去那里等我, 到时候我买好衣服, 给你送过来吧。” “去广聚斋吧。” “青桑镇也有广聚斋吗?” “广聚斋产业还是挺大的。” “好吧。”谢婉兮到无所谓去哪,只要姜昭方便就行。 “对了,你穿多大……” 说到这, 谢婉兮停顿一会, 毕竟女子衣物的尺寸是件比较私密的事,直接开口问,会有些孟浪。 “我身长七尺六寸,身形与普通女子应该差不了多少。” 谢婉兮点点头, 撇了眼姜昭的胸口,道:“我知道了。” “有什么偏爱的款式或者颜色吗?” 姜昭没有了解过女装的款式,而且也很久没有穿过女装了,这样与人讨论, 还有些尴尬,就只是含糊道:“你看着挑吧, 我相信你。” 看姜昭逃避与自己对视, 谢婉兮也没为难她, 问了些其他的尺寸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就道:“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好。” 等人走后,姜昭关上门,靠在门扉上顺了顺胸口的气,怎么会紧张? 她不过只是想穿上一件女子的衣服,以一个世俗人眼中女子该有的样子,去过一天世俗中女子一直以来的生活罢了。 姜昭手放在渐渐平缓的心跳上,想,或许是因为她没有选择吧。 第二日一早,姜昭先行下船,谢婉兮与谢六娘收拾了许久才出去。 “姐姐,我们先去买些吃的,在去逛逛布庄,据说今日还可以去青桑庙祈福······” 谢六娘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规划,谢婉兮温声打断:“我们先去逛逛布庄吧。” “嗯?今日起来都没有吃过东西,姐姐你不饿吗?” “还好,还是你饿了?我们可以去街边买些吃食,姐姐在带你去吃午膳,好吗?” “我倒是不饿,我只是担心姐姐你饿了,而且你体内余毒未消,最好还是不要饿着。” 谢六娘盯着姐姐的脸,这些时日姐姐都没有上妆,不施粉黛的脸,显得有些苍白,嘴唇也只有一点浅淡的颜色。 好奇怪呀,怎么感觉姐姐中的毒那么熟悉呢?可是那人怎么会给姐姐下毒? “怎么了?”见谢六娘在发呆,谢婉兮出言问道。 第40章 “啊,没事,姐姐我们先去布庄吧。” “嗯,好。” “姐姐想去那家布庄?” “就去兴和布庄吧。” “兴和布庄·····”谢六娘重复一遍,“也好,兴和布庄这两年发展得不错,分店都开到姜国各地了。而且姐姐你在这个布庄还留着很多银钱没花呢。” 之前兴和布庄开到灵州主城时,谢婉兮投了些钱,还给他们找了些便利,兴和布庄的主人就给了她一个玉牌,并承诺每年给她店面的一成收益,算做分红。 谢婉兮去宫中后,就把玉牌和另外两件东西一并给了谢六娘,只是她从未去布庄取过钱,因而谢婉兮在布庄的分红,一分也没有花过。 谢婉兮道:“既然里面的钱没有花过,那我们就先留着,等之后急用了,在去取。” “好。”这是谢婉兮的钱,谢六娘自然没有意见,而且姐姐说什么她听着就好。 二人一起来到布庄,店员立即迎了出来,“诶呦,贵客里面请,二位姑娘真是清雅出尘,仙人之姿,才来店里,小的就感觉店里都亮堂了几分呢!” 谢婉兮没管店员的耍宝讨巧,自顾看着店内的装潢。 “客官,您是想看布料呢,还挑成衣呀?或者香囊、手绢、丝绸,小店应有尽有,您只管提。” 谢婉兮找了片刻,终于在一扇小门内看到有卖女子的成衣,停顿一会,对谢六娘道:“六娘,你自己挑些自己喜欢的,我给你买。” “不用啦姐姐,我带的那些就够了。” “在买些吧,而且你到时候是要去······那里人多富贵,得多买些,可不能再让别人看轻了你。” “姐姐······” “去吧,我自己也去挑挑,等我买好了,来和你一起看。” “好吧,谢谢姐姐。” 谢婉兮揉了揉妹妹的头,“去吧。” 等店员带着谢六娘去挑东西了,谢婉兮才走去卖成衣的房间。 一个壮实的中年女子满脸笑意地迎了过来,道:“这位贵小姐,您是想挑成衣吗?” 这一间卖的都是女子的成衣,可能是为了方便女客,安排接待的也是女子。 谢婉兮点点头。 “哎呦,看您这样貌,这身姿,要是再穿上身漂亮衣服,哪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呀。” “您有看上的吗?只要看上了,就和我说,我给您拿来,去里间试试,合适了在决定要不要买。” 店员极力推销着,但很有分寸,只是在旁边站着,微仰着头看自己。 谢婉兮虽然很少来店里买东西,但也还算淡定,道:“我是给朋友买的。” “啊,朋友?给朋友买也可以呀,您告诉我您朋友的身形,我定给您拿身最合适的。” 谢婉兮照着姜昭说的身长尺寸,道:“我朋友身长七尺六寸,身形瘦消······” 脑中不知为何浮现那天圈着姜昭腰身的样子,谢婉兮停顿一会,继续道:“腰很细,不过肩臂可能比我壮实些。” “七尺?您朋友是交州人士吗?” “算是。” 店员爽朗地笑了一声,“难怪长得如此高。” “那有合适的衣物吗?” “自然有的,就是短些,不过我们也能改,您尽管挑就好。” 谢婉兮也没有很认真,左右看看,被一套浅蓝色的裙装吸引了视线,走过去看了看,裙装以浅蓝和雾白为主,倒是姜昭一贯喜欢的浅淡颜色。 就道:“我想看看这套。” 店员立即取了下来,“小姐好眼光,这套裙子可是我们家小姐亲自设计的,专给你们这样像仙女般的女子穿。不过,你朋友那样高,会不会不太合适?” 谢婉兮摸着手下布料,浅蓝的中衣与雾白的襦裙柔软细腻,外搭的浅色大袖披风飘逸灵动,就似初春的晴空,在她手下微微起伏。 谢婉兮想像姜昭穿上的样子,摇摇头,道:“不,这件很适合她。” “哈哈,那想必您的朋友也是个极貌美的小姐。” “就这件吧。” “好,那我给您拿去改改,您看还有其他要买的吗?” 说到其他东西,谢婉兮停顿一会,表情有些为难。 做了那么久生意的店员一下就懂,道:“您跟我来。” 店员先把衣服拿去改着,才带着谢婉兮推开一扇隐蔽的门,里面挂着很多女子的贴身衣物。 “您是想买小衣吧?” 谢婉兮点头。 “还是给您那个朋友买?” 明明没有什么,但谢婉兮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再去看那些小衣,微垂着头,轻声回答:“嗯。” “唉哟,你和这朋友关系真好,定是极要好的小姐妹吧?” 谢婉兮抿唇,关系好倒没有,她来给姜昭买衣服,只是想让她当一次真正的“女子”,让她不要忘记,自己终究还是个女人。 “你看着挑吧,这个我就不帮她选了。” “唉,贵人,我这也没见过你的朋友,那知道她该穿多大的呀?” 谢婉兮一愣,倒是忘了这茬。 “或者您和我说说,是比您的······”店员手心往上,波波浮动,眼睛直直盯着自己,暗示得十分明显。 燥意慢慢升起,谢婉兮低声回答:“比我的小······” “您说什么?” 谢婉兮闭了闭眼,“比我的小,小很多,你看着挑吧,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匆匆说完就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到外面,谢婉兮才呼出那口气。真是,给自己挑都没有那么不好意思。 “姐姐。” 谢婉兮赶紧调整好表情,抬头看去,谢六娘在外面挑着成衣,见她看过来,才露出苦恼的表情,“姐姐可以来帮我看看嘛?我不知道选那件。” 谢婉兮走过去,看了看谢六娘挑的两件衣服,又摸了摸布料,道:“拿这件鹅黄的吧,比较适合你,这件淡紫的也不错,但料子不是很好。” 说着,看向店员,“你们这有相同款式,但料子比较好些的吗?” 店员笑笑,“这倒没有,不过您要是喜欢,也可以留个地址,过几天我们做好了,给您送到府上。” 听后,谢六娘有些遗憾,但她对衣服这类的东西本就没什么追求,当即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就拿这件了。” “都装起来吧。” 听到谢婉兮这话,谢六娘侧头看她,有些疑惑,“姐姐你不是说这料子不好吗?” 谢婉兮轻笑,“料子不好,但款式不错,等回去了,你在拿着这件衣服,去找家店铺,买匹好的料子,让她们照着做,就好了。” “姐姐······”谢六娘眼眶有些湿,没忍住,一把抱住谢婉兮,“姐姐,你真好。” 谢婉兮受不了那么肉麻,推开她,“好了,别腻歪了,在挑些东西,咱们就去结账吧。” “好!” 又去逛了一下,挑好了东西,姜昭的衣服也改好了,给她单独放在一个包里,结了账,才走出布庄。 “姐姐,我们现在去哪?” “广聚斋。” 谢六娘眨眨眼,“去吃午膳吗?” “嗯。”谢婉兮点头,“顺便去找个朋友。” “朋友?” “嗯,一个比较神秘的朋友。”想了想,谢婉兮凑近她,低声道:“她是个哑巴,因此十分自卑,从来不敢与陌生人交流,到时候你不用管她,自己玩得开心就好。” “啊?怎会是个哑巴?” “天生的。” “那姐姐你是如何与她认识的?” “机缘巧合。” “……” 谢六娘还想再问,谢婉兮却不在回她了,让她对这个“神秘的哑巴朋友”充满了好奇。 到了广聚斋,二人点好菜,可谢婉兮的那个哑巴朋友还没来,谢六娘没忍住,道:“姐姐,你朋友还没来,我们就先点了菜,会不会不太好呀。” 谢婉兮拿着装有姜昭衣服的包,回答:“没事,等菜上来了,你就先吃着,我现在去接她。” 说完,拿着包就往门口走去。 谢六娘伸出手,想要挽留一下急匆匆的姐姐,可不知为何要挽留,张了张唇,看她去找了掌柜,不知聊了些什么。 没一会,老板带着她往里走。 谢六娘以为她是要回来交代自己些什么了,结果她头都没转地就往楼上去了。 谢六娘:“······” 抿抿唇,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谢婉兮来到楼上,找到姜昭的房间,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 谢婉兮推开条门缝,进去就将门关上,绕过屏风,看到姜昭坐在里间,面前摆了一大桌子菜。 “太子殿下吃得怪丰盛的呀。” “贵妃娘娘来得怪晚的呀。” 谢婉兮走过去,把包放到桌上,“没办法,你长得太高,店里没有合适的成衣,就让店员改了一下,耽搁了点时间。” 第41章 姜昭没话了,盯着那个包,问:“买了什么样的呀?” “自己看。”说着把包递过去。 姜昭随意翻看两眼,“颜色还不错。” “款式也不错。你先换上吧,我去外面等你。” 谢婉兮出去后,姜昭才站起身,大大方方拿出外衫,展开一看…… 好仙气、好宽大的袖衫,打架一定很不方便。 包里还有些其他东西,姜昭又翻了翻,帷帽、鞋子、亵衣…… 姜昭手仿佛被烫了一下,立马放开那件亵衣。 这么私密的东西也买吗? 她自己都没买过,也没有穿过。 盯着那件亵衣,姜昭有些不自在,平日里她都是用白布裹着胸,根本没穿过……女子的小衣。 而且她自小接受的也是男子的教育,女子的亵衣一向只是听过,却几乎没有见过,这突然一见,还是自己的,有种奇怪的感觉。 姜昭从新拿起那件亵衣,盯着看了一会,突然的无措淡去。不就是件亵衣吗?而且她本就是女子,穿亵衣很正常。 姜昭抓着那件亵衣,感觉就像第一次来葵水那样,心中害怕又新奇。 新奇是,那是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自己是个女子,而且舅母曾与她说过,女子来了葵水就代表长大了,她一面兴喜于自己的成长,另一面更担心身份暴露。 所以那之后她就服药彻底绝了容易暴露身份的葵水。 摸着手中的小衣,姜昭恍惚一会,她似乎体会到谢婉兮那日的无奈了。 明明她想去各地游历,却不行。 明明自己是女子,却不能以女子的身份长大。 姜昭脱下身上的衣物,把缠在胸口的白布一圈圈解开,穿上那件白色的亵衣、交领中衣、襦裙、腰带、大袖衫、一条布…… “谢婉兮……” “怎么了?” “这腰带怎么绑呀?” “你没绑过吗?” “……绑过,但我觉得,它好像有点奇怪。” 谢婉兮眉头微皱,绕过屏风,就看到姜昭手里拿着束带,身上的裙装松松散散,脸上表情还十分迷茫地盯着自己。 叹了口气,谢婉兮走过去,先让她把外衫脱了,在帮她整理里面的中衣,一低头,就看到里面最贴身的白色亵衣。 谢婉兮微愣一下,把领子理好,遮住里面的风光,又理理裙子,手顺着腰带绕到人身后,帮她调整。 “松紧合适吗?” “啊?合适,很合适。” 姜昭声音听着有些慌乱,谢婉兮抬头去看,姜昭的脸却侧到一边,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个白皙光滑的下巴。 谢婉兮垂头继续把腰带系好,拿过姜昭手中的束带从后往前,系在姜昭的腰上,最后绑了个蝴蝶结,白色束带自然垂下,搭在浅蓝的中衣上,就像晴空中悠闲飘着的白云。 抬头看姜昭,她也正低头看腰间的束带,不知何时,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这样近了。 视线相撞,片刻后,谢婉兮退了一步,道:“我再给你梳梳发,穿上外衫就可以了。” 姜昭不清楚流程,就任由谢婉兮在她身上捣鼓。 把头发梳理好,谢婉兮卷起一半的发,用发带绑好,道:“来的匆忙,没买什么头饰,此次就将就用发带来绑吧。” “好。” 谢婉兮抬头,看向镜中的人,感觉有些奇怪,低腰细细看她的脸,又抬手摸了摸怀中人的下巴,感受到一点细腻的粉。 谢婉兮了然,问:“你是不是抹了什么东西?” 说话的吐息就洒在耳边,带着一点暖暖的湿意。 这个距离,近到让姜昭发愣。 “嗯?” 姜昭闻声回神,侧脸躲开对方的指尖,点头,“对,涂了些东西,加深一下脸上的轮廓。” 这样会让她看起来更像男子。 “洗了会更好看些。” “嗯。” 她回完,谢婉兮就退开了,只是她身上的热意和花香却留了下来。 姜昭吸了一口气,本是觉得那花香太香,想再吸进去些,却不想平乏的空气反倒将鼻腔里的味道冲散了。 谢婉兮帮姜昭弄完,就转身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她在那坐了一会,才起身去洗脸,穿上轻薄飘逸的外衫,转身,黑发垂落至脸颊两侧,随着主人的动作轻晃。 姜昭缓步走来,雾白的襦裙在浅色的蓝中轻轻飘着。 谢婉兮没有说话,姜昭有些紧张,这毕竟是她长大后第一次穿女装。 见谢婉兮连表情都没动过半分,姜昭手指回握,捏住纱质的外衫,问:“怎么了?” 很丑吗?怎么连话也不讲。 听到声音,谢婉兮下意识举起茶杯喝茶,却发现杯子早已空了。 有些尴尬地放下杯子,谢婉兮道:“不错,很美。” 姜昭轻笑,“贵妃娘娘眼光果然不错。” “是太子殿下天生丽质。” 姜昭垂头,笑意收了几许,就成了在京城时那个完美的太子。 “那贵妃娘娘,我们走吧?” “好。” 把自己原先的衣服收拾了藏好,戴上帷帽,姜昭跟在谢婉兮身边走出了房门。 “对了,”谢婉兮突然开口,“我与六娘说你是哑巴,到时候可千万不要说话,免得露馅。” 姜昭:“?” 她带了帷帽,谢婉兮看不到她疑惑的表情,只能开口问:“为什么?” “你声音与男子时没有太大差别,保险起见,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这个倒是,姜昭装男子时虽会刻意压低声线,但还是有些中性,与女子时的声音相差不大。 正在心中赞许谢婉兮想事周全,就听她道: “还有,我与六娘说你天生哑巴,一直很自卑……” 姜昭从帷帽的薄纱中看出去,谢婉兮笑容愉悦,“不敢与人交流,走路也是勾腰驼背,不敢挺身。到时候你可不要表现得太自信,免得露了馅。” 姜昭:“……” 果然,谢婉兮贴心才有鬼了。 来到楼下,就看到谢六娘坐在靠窗的桌边,看到她们,眼睛一亮,朝她们招了招手。 谢婉兮扬唇浅笑,先一步过去,姜昭紧随其后。 “你怎么没吃呀?不是说不用等我吗?” “我想和姐姐一起吃。” 听着两人姐妹情深的对话,姜昭有些无语,就要绕过谢婉兮坐下,对方却突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自卑。” 姜昭:“……” 将肩膀耸起,腰微微弓着,侧头,对着谢婉兮假笑,怕她看不到,还“呵呵”了两声。 谢婉兮还没反应,却听到谢六娘惊疑的声音,“姐姐,你不是说她是……” 谢婉兮微笑,“哑巴也是会笑的,而且她这,”谢婉兮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有问题,所以笑得很傻。” 姜昭:“……” 被当面造谣还不能反驳,好气哦。 谢六娘:“啊,那这也太可怜了,姐姐,不然我给这位姐姐看看吧,万一我能治呢。” 谢婉兮先一步坐下,道:“不用了,医师说她是天生的,治不好。” “啊,这……”谢六娘凑近姐姐,低声说:“她好可怜呀。” 姜昭:“······” 有时候听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瞪了谢婉兮一眼,也不管她能不能看到,自顾拉开凳子坐下。 “好了,六娘我们先吃饭吧。” “好。” 说完也没管姜昭,就吃了起来,谢六娘吃了一会,看了看没动的姜昭,又看了看自家姐姐,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姐姐,她不吃吗?” 谢婉兮闻言,侧头看姜昭,“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姜昭垂眸看了眼身前的烤乳鸽、鸡汤、酪鹅······这人根本没想让她吃。 “嗯?吃吗?”谢婉兮温柔的声音传来。 姜昭咬牙,在薄纱下狠狠瞪她。 “说话呀,吃吗?” 谢婉兮的声音越发温柔,像真的很关心姜昭一样。 还是谢六娘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姐姐,她是哑巴。” “哦,差点忘了,抱歉。” “·····” 姜昭手狠狠扣着身下的凳子,唇角抽动了两下,到底还是忍住了。 等她们两姐妹慢慢吃完饭,姜昭立即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姐姐,她怎么了?” 谢婉兮结了账,回答:“她性格就这样,别管她。” 谢六娘有些纠结,怎么感觉姐姐和她的哑巴朋友像在吵架?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在店门口见到等她们的哑巴朋友,谢六娘觉得更奇怪了。 她总觉得对方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和姐姐,像块存在感极强的冰块一样,时时朝她们放冷气。 可她脸被遮着看不清表情,又是哑巴,不能与她交流,谢六娘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第42章 第四次问谢婉兮有没有觉得奇怪,都得到否定回答后,谢六娘坚持不住了,告别两人,自己带着护卫去其他地方逛了。 “你吓到她了。” 姜昭沉默。 “现在没人认识你,护卫也随六娘离开,你可以说话了。” “你大爷的。” 谢婉兮被突如其来的脏话骂得懵了一下,看着姜昭,没想到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粗俗的话。 姜昭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没多后悔,对谢婉兮这种人,先骂了再说。 “贵妃娘娘······” “在外面呢。” 姜昭微顿,改口:“婉兮姐姐······” “别装。” 姜昭:“······” 怎么回事?能说话了竟然还是无法反驳谢婉兮。 盯着谢婉兮离去的身影,姜昭两步跟上,问:“我们要做什么?” “先逛逛,等晚些人少了,去青桑庙祈福,晚上可以放放河灯,就回去了。” “就这样?” “不然你还想做什么?” “没有什么表演或者游戏吗?像戏曲、舞狮、猜灯谜、投壶之类的。” 谢婉兮停了片刻,“有的吧,逛逛就知道了。” “你也不知道?” 说完,姜昭才反应过来,这也是谢婉兮第一次来这个庙会,并不比她了解。 “不知道正好,这样遇到才会觉得新奇,否则都知道有些什么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嗯,听着殿下······” “在外面呢。” 谢婉兮微愣,轻笑一声,“好,听你这么说,你似乎参加过很多次庙会?” “还好,有些比较盛大的庙会,会有世家子弟约着一起出去玩。” “好玩吗?” “还好,其实庙会的活动都大同小异,差不多都是那些。” “比如?” 姜昭边逛边给谢婉兮介绍庙会的活动,见人听得认真,姜昭停住话头。 “贵妃······” 贵妃娘娘,谢婉兮两个称呼在舌尖转了一圈,姜昭道:“婉兮,庙会的活动没有太大区别,与其听我讲,还不如你自己专心去感受。” 谢婉兮微愣,片刻后,点了点头。 “好。” 二人不在聊其他,专心逛着庙会,只是时不时说些看到的新奇东西。 “姑娘,”突然,一个挎着篮子的女子叫住两人,有些怯弱道:“我······我看你们身上没有佩戴香囊,要买一个吗?很便宜的。” 姜昭停下脚步,去看篮子里的香囊,就十来个,不算多,但做工精细,上面绣的花、鸟也是栩栩如生。 姜昭一眼注意到一个粉色的,绣着桃花的香囊,伸手拿出来看了一番,用的料子不是很好,但花香淡雅,绣工也不错,还是值得买的。 侧头见谢婉兮也在看,就问:“你觉得如何?” “还不错。” 谢婉兮话落,姜昭就注意到那姑娘眼睛亮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香囊递过去一点,问:“多少钱?” “二十五文。” 姜昭手顿住,她看着姑娘那么激动,还以为会很贵呢,没想到才二十五文。 愣神间,对面又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二十文也可以······” “不是,”姜昭赶紧道:“我只是没想到那么便宜。” “二十五文吗?这个我要了。” 付了钱,却见谢婉兮又挑了两个,问道:“我看你的香囊比路边很多商贩的都好,怎么不像他们一样,摆摊叫卖呢?” 姑娘腼腆笑笑,“姑娘说笑了,女子那能在大街上叫卖,招揽生意呢?” “青桑香囊,祈桑节戴青桑香囊,得青桑仙子祝福咯。” 路边商贩的叫卖声突兀传来,姜昭微微皱眉,问:“那你们就只能这样,沿街叫住来往女子,询问要不要买吗?” 刚才姜昭观察过,这样挎着篮子售卖香囊的女子只会去询问单身女子,或是只有女伴同行的女子。 姑娘点了点头。 “每日都这样售卖,那得多累呀?” “不累的,”姑娘停了片刻,才道:“我们只有今日才能出来沿街售卖,平日里是不成的。” 姜昭张了张唇,“那平日你们的生计怎么解决?” “平日就在家种地、织布,在做些香囊、手帕之类的,会有人去收。” “不会就是那些商贩吧?” “应该是,他们去收,一般就几文,好些的十几文,收来卖出去,可以卖三四十文呢。” 姜昭沉默下来,看了眼篮子中剩下的几个香囊,道:“我有几个朋友,一直说想来青桑镇看看,可惜都没有机会,你这些香囊可以都卖给我吗?我想给她们带回去,就当这次她们和我一起来了。” 那姑娘眨眨眼,似乎没反应过来。 “对了,有没有手帕?” “啊,我这里没有,不过其他姐妹那可能会有,您要不去她们那看看?” “可以呀,不过我的香囊你还没拿给我。” “您真要呀?!” “当然。” “好好,我给您……收一下。” 姑娘没想到会有人买那么多,也没带打包的东西,就将就用垫在篮子里的麻布给姜昭包起来。 姜昭要付那块布的钱,那姑娘却不肯收。 看着互相推拒中的两人,谢婉兮抿唇笑笑,她的担心好像有些多余,姜昭与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等姜昭买完香囊,她们才继续往前走,谢婉兮看着她手中的那个小兜,开口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如此细致热心的人。” “她们挺不容易的,再说,这也没花多少钱。” “嗯。” 谢婉兮不再言语,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二人就遇到了舞狮表演,只可惜来得晚了,那块场地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她们挤不进去,只能在最外面看。 谢婉兮没有参加过庙会,也没见过这样热闹的舞狮,不由掂了掂脚,透过人缝去看里面的表演。 姜昭见她看的认真,被感染到,也抬高头往里面看,只是看到的更多是攒动的人头。 看了一会,姜昭就觉得无趣,站在原地,却发现过来看舞狮的人越来越多,她们身后也来了不少人。 皱了皱眉,见谢婉兮还看得认真,姜昭就后退一步,挡住身后挤过来的人流。 直到不知何人撞了她一下,姜昭没站稳,碰到身前的谢婉兮。 谢婉兮回神,就见姜昭下巴靠在自己肩膀上,身子与她贴得极近。 不过只是一下,姜昭就退开了。 谢婉兮正疑惑呢,姜昭就已经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人群。 她也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间,这里竟聚集了那么多人。 见姜昭似乎在找些什么,谢婉兮走到她身边,问:“怎么了?” 姜昭沉着脸,“无事,我们先出去吧。” 谢婉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人太多,确实不适合再待下去,就跟着姜昭走出了围观的人群。 出来后,姜昭一直很沉默,谢婉兮轻轻拉住她的袖子,“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姜昭停下脚步,站了一会,却还是道:“无事。” 她不愿意说,谢婉兮就没再追问,只是接下来一路,二人都有些沉默。 谢婉兮略落后姜昭半步,想要看她此时的表情,却被帷帽遮着,看不真切,可她身上的气场低迷,心情应该不是很好。 穿过一座石桥,路边商贩变得更多,甚至还有些沿街叫卖的小食,谢婉兮目光被其中一家铺子吸引,想叫姜昭停一下,可话到嘴边,竟不知该叫她什么。 太子殿下?不行,这是在外面。 姜昭?也不行,太子殿下的名讳,还是有许多人知晓的。 思考一会,谢婉兮叫道:“阿昭。” 姜昭停住脚步。 她道:“我想去买个东西。” 这个称呼有些亲密了,她和谢婉兮的关系还不到这一步,不过刚才她也叫了对方“婉兮”,倒是能理解她为何这样叫。 跟着谢婉兮过去,发现是家卖糖人的商铺。 倒是没想到,谢婉兮还会喜欢这种东西。 谢婉兮将花样都看了一遍,选了个牡丹样式的,又问姜昭:“你有什么喜欢的花样吗?” “我不喜欢吃糖。” 谢婉兮闻言,也没多劝,低头去看老板做糖人。 身旁路过一个挎着篮子的女子,姜昭注意到,对谢婉兮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买个东西。” 说完追上那个卖香囊的女子,问:“请问你这有手帕卖吗?” 女子摇摇头。 又找了几个沿街卖香囊的女子,姜昭才买到想要的东西。 看着手上的帕子,淡青色,绣着兰花,虽然颜色与谢婉兮给她的那块不同,但图案是像的,而且这块也另有风味。 第43章 回到刚才那家糖人铺子,谢婉兮已经买好了,见到她,将手中一个猴子花样的糖人递过来。 姜昭看着眼前的糖人,有些疑惑。 “六娘说你喜欢甜口的东西,而且就我一个人吃的话,会显得失礼。” 姜昭没理由拒绝了,接过糖人,麦色的糖浆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就像小猴子在眨着眼。 转了转手上的小猴子,姜昭有些疑惑,“你妹妹是如何知晓我的口味的?” “六娘小时候日子比较苦,总是得看别人的脸色过活,长时间下来,就很擅长观察别人了。” 姜昭停住转猴子的手,“原来是这样。” “嗯。” 见姜昭没再说什么,谢婉兮忍不住上前,问:“你为什么不喜欢吃禽肉呀?” 姜昭不像会挑食的人,就算挑也不会让人看出破绽,但父亲回灵宴那日,她竟几乎没吃禽肉,才让谢六娘抓住了机会。 说起这个,姜昭表情皱起,想到了一段十分不美好的回忆。 那时候她四岁,六岁的风栖野正是调皮的时候,每天带着她上山打鸟,下地偷果。 那天,她和风栖野在山上猎到一只野鸡,风栖野很兴奋,当即生起火,把没拔干净毛,还没去内脏的野鸡串在火上烤,烤了一刻钟左右,她觉得已经可以了,但自己不敢吃,就让她试吃。 想到这,姜昭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腥味在嘴里炸开,还有像脓一样的血水从嘴流出来。 那是姜昭的人生阴影之一,更阴影的是,风栖野不知道烤鸡需要翻着烤,她就只烤那一面,看那一面已经烤黑了,硬说那鸡熟了,逼着自己吃,害她拉了三天肚子! 往事不堪回首,面对谢婉兮的疑问,她只道:“不好吃,不喜欢。” 得了答案,谢婉兮就没有追问,带着姜昭继续往前走,“现在也不早了,青桑庙那边的人该散了些,我们过去看看吧。” 姜昭没有意见,跟在谢婉兮身边走着,看到身边路过一个穿青衣的女子,才想起自己袖中的帕子,还没拿给谢婉兮。 “婉兮,等等。” “怎么了?” 姜昭掏出那块帕子,可不知怎地,看到它就想到了需要还对方帕子的原因,有些尴尬,“这是我刚才买的帕子,还你的。” 谢婉兮本来还有点懵,听到“还你的”后,才反应过来,姜昭是还那天“帮助”她后,给她清理的那块帕子。 “好,多谢。” 说完,愣了一下,她本意是不想推拒,让气氛变得更加尴尬,没想到这“多谢”不过脑就跟了出来。 本来她没多想什么,现在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谢。” 还好有人陪着。 【作者有话说】 七尺六寸大概176[好的] 第35章 口味奇特 “所以这算,歉礼?” 两人逆着人流, 往青桑庙走去,或许是时辰不早了,前来祈福的人三三两两往回走, 西落的太阳将人影拉长,落到街边的青墙上。 “小姐,你自己身子也没好, 该回去了。” 身旁路过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劝说着那个脸色微白的女子。 “咳咳,我不碍事的。” “青桑仙子是保佑丰收的, 又不管人的身子, 你来求她有何用?” 女子苍白的唇扬起, 安抚身边的女孩,“没事啦,都来求求, 万一有用呢?” 女孩嘟起唇, 不满道:“你就是迂,夫人生病后,我们都去多少地方求过了?不是都没用?亏你还教育我,人要多信自己, 少拜神佛呢。” “熙儿,慎言······” 谈话声逐渐远去,姜昭也将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收回,看向身边专心走路, 仿佛朝圣一般的人,有些疑惑, 问:“你真信这个?” 谢婉兮依旧看着前方, 回道:“人有信仰是件好事。” 姜昭闻言, 盯着她看了一会,轻笑一声,也转头去看前方的路。 她从不信世间会有神佛,不然千万黎民所追求的一切东西,不过都是笑话罢了。 陪谢婉兮拜完神,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人间只余一点浅淡的灰。 “接下来,我们要去那?” 谢婉兮回头看姜昭,想了想,道:“先去吃些东西吧,逛了一天也有些累了。” “嗯。” 那人答了一声就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离开青桑庙。 谢婉兮回头,此时庙内已经没有人了,看过去,只有青桑仙子的神像立在中央,她的身前满是白日百姓来供奉的香火,只是已经快要燃烬,只余一点淡淡的青烟飘起,转眼,就随风消散。 谢婉兮看着神像,她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眼神却很坚毅,无论身前是热闹还是孤寂,她始终都是这样。 扬唇笑笑,谢婉兮回头,与姜昭一同离开。 到了外边的街上,人依旧很多,看着甚至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不过姜昭看得多了,倒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只是看着谢婉兮毫无防备,一味只知往人群里钻,就拉了下她,提醒道:“小心些,这街上可不太平。” 见谢婉兮不明白,她解释:“有些人会趁着人多······做些小偷小摸的事,还是防备些好。” 谢婉兮点头,应该是听进去了。 姜昭放开手,不过还是走在谢婉兮身边,尽量带着她从人少的地方走。 “阿昭。” “嗯?” “前面好像是家卖吃食的铺子,我们去那儿吃饭吧。” 姜昭看向前方拥挤的人群,轻轻皱眉,“那边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去店里吃吧。” “你不觉得在这里吃更有烟火味吗?” “我只觉得有味。” “······” 谢婉兮无言,不搭理姜昭,转头继续看眼前热闹的场景。 此次回宫,她不知何时再有机会出来,这样的场景,也是且看且珍惜了。 “走吧。”身边突然传来姜昭的声音。 谢婉兮点头,抬步跟上姜昭,却见她脚步一转,往那铺子去了。 谢婉兮微顿,快步追上姜昭,“你不是说不在这吃饭吗?” “饭店的菜吃腻了,也想尝尝这街边小味。” 谢婉兮愣愣看着姜昭,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表情,不过自己是开心的。 一把拉住姜昭的手腕,快步走到店铺前,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小食,有的她甚至见都没见过,不由觉得新奇。 “姑娘,想吃些什么呀?小店什么都有,只要你能叫出名字,都能给你做出来。” 谢婉兮抬头看老板,“真的吗?” “自然。” 谢婉兮立即报出自己曾经听过却从未吃过的菜,“我想要臭豆腐、酸鱼、田螺酿、蚂蚁蛋!” “······” 她报完后,四周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就连姜昭也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刚才莫名其妙加快的心跳也恢复了正常。 “哈哈哈,看不出来姑娘你竟然好这口,那可一定要尝尝我家的蚕幼,个个白腻汁多,保准你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是青桑镇的特色吗?” “是。” 谢婉兮眼睛一亮,“那给我来一份。” 等点完自己的,谢婉兮才回头问姜昭,“阿昭,你呢?你想吃什么?” 姜昭点了两个菜,道:“没想到,你的口味这么······特别。” “我只是没吃过,想试试。” “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说完就不在言语。 二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菜还没上来,谢婉兮就转头看着周围吃饭的食客,他们毫无拘束地吃着饭、聊着天,几桌客人聚在一起,还是在热闹的街边,为了让别人听到自己说的话,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喊。 小小的一处地方,却好似聚了几万人一样热闹。 谢婉兮看着这样吵闹的场景,心中却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宁静。 不多时,老板亲自端了一份菜来,放到谢婉兮眼前,道:“客官,这是您点的蚕幼,请用。” 谢婉兮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老板才端过来,那香气就已经窜近鼻腔,低头看去,一盘蚕幼被油炸得金黄,金灿灿的样子似在邀人品尝。 谢婉兮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先是酥脆的外皮被咬烂,下一刻,蚕幼的那点甜味就在嘴里炸开。 谢婉兮无法形容这种口感和味道,总之是不错的,就对旁边一直看着她的老板道:“很不错。” 老板哈哈笑起来,“你吃得惯就好。” 说完就继续忙去了。 谢婉兮又吃了两个,味道其实没那么好,但胜在口感奇特。 见姜昭没动筷,问道:“你不吃吗?” 姜昭笑笑:“我不爱吃虫子。” 谢婉兮拿筷的手一僵,“虫子?” “对呀,它们生前都是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在地上像蛆,一样蠕动。” 第44章 她还特地加重了“蛆”的读音。 “······” 谢婉兮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顺便用茶水漱了口。 姜昭笑,“婉兮姐姐刚才不还说,它很不错吗?” 谢婉兮抿唇,“我们还是试试其他的吧。” 其他那些菜应该不至于那么恶心了,谢婉兮想着,又开始期待剩下的菜。 老板不辜负她的期待,很快,其他的菜就由小二抬上来,只是才放好他就匆匆离开了。 谢婉兮凑近去看,却被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击退,她捂住鼻子,看着桌上奇形怪状还散发着臭味的东西,问:“这些是什么?” 姜昭捂着鼻子,生无可恋,“你的菜。” 谢婉兮沉默了。 姜昭轻笑,“婉兮姐姐,点都点了,你不会不想吃了吧?” 谢婉兮看她一眼,拿筷子夹了一个看着还算正常的鱼肉,放入嘴中……一瞬间,酸味、臭味、腥味一齐袭来,直冲脑门。 谢婉兮没忍住,微呕一声,将那鱼肉吐了出去。 姜昭挑眉看她,见茶壶中已经没有茶水了,还贴心地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 等对方恢复了,姜昭笑着问道:“还想试试其他的吗?” “不用了,很多东西不用亲身去试。” 姜昭眼中笑意更甚,不过也没在打趣她了,“将这些东西撤了吧,咱们吃点正常的食物。” “……好。” 谢婉兮点的菜都被撤了下去,只留下姜昭点的那两道,桌上一下就变空了。 谢婉兮道:“要不我们在点一些?” “现在时辰不早了,而且看着好像要下雨,在点怕来不及去放河灯了。” 谢婉兮抿唇,“好吧。” 早知道就不乱点东西了。 看姜昭安安静静吃着饭,谢婉兮突然想到什么,对姜昭道:“你等我一下。” 还没等姜昭问,她就起身跑了出去。 姜昭疑惑,她要干什么去? 姜昭放下筷子,等了一会,谢婉兮就拿着串糖葫芦,还提了包东西回来了。 姜昭看着那串糖葫芦,眨眨眼,问谢婉兮:“你怎么买这个了?” “给你的。” 姜昭没反应过来,眼前已经多了串糖葫芦。 “给我?” “嗯,不好意思,害你和我一起饿肚子。” 姜昭伸手接过,“所以这算,歉礼?” “算是吧,我还买了荷花糕,要不要尝尝?” 姜昭眉头微挑,看过去,谢婉兮已经将那包东西打开,白润的糕点看着十分诱人。 姜昭伸手拿了一块,从帷帽下面送去嘴边,轻咬一口,荷花的清香还有糕点的甜味一点点在口中弥开,好吃得让人眯眼。 谢婉兮见她吃得困难,提议道:“把帷帽揭开吧,反正这里无人认识你,而且天已经黑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别人长什么样。” 姜昭想了想,带着帷帽吃东西确实不便,就伸手把薄纱揭上去。 “太子殿下……” 二人一顿,姜昭反应迅速,把揭到一半的薄纱放下,还没等她想解决之法,就听那声音继续道: “那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不仅容貌俊美,为人谦逊,而且真真处处为百姓着想,与那些个奸官完全不同!” “去年,我们云水镇遭了灾,我们这些百姓流落荒郊,缺衣少食,官府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是太子殿下不嫌弃我们脏,不嫌我们臭,亲自带人去给我们买了吃食,还盖了新的住处,让我们有了安身之所。” 刚才的慌乱彻底褪去,姜昭停下动作,静静听着身后百姓的话。 “他不仅帮我们治理了水患,还修了个大坝,现在再也不用担心水患,也不怕会缺水了,真真是水美庄稼肥,粮仓也装不完呀。” 同桌的人见他把家乡吹得那么好,就问:“你们云水镇那么好,那你干嘛还来这里讨活呀?” 那人静了会,说:“太子殿下弄得是挺好,可架不住云水镇那些都是奸官,太子殿下一走,他们就不管我们了。我的地全毁了,不像其他人,赶个尾巴还能再收一次,我这没钱没粮的,只能出来讨生活了。” 那边的谈天还在继续,姜昭却没再听了,对谢婉兮道:“走吧。” 二人起身离开,等离那铺子远些了,谢婉兮才道:“你在民间声望还挺高的。” “虚名罢了。” 虚伪的虚。 姜昭还记得,那次治水修水利,只是为了政绩,事事亲为也只是为了搏个好名声。 第36章 她长得确实好看 我的愿望是,我想当皇帝…… 姜昭仰头, 看着越发黑沉的天空,似乎要下雨了。 谢婉兮对此毫无察觉,只顾跟着人流去买河灯。 姜昭慢了两步, 在想要不要提醒她,让她快些回去,现在时辰不早了, 她一定会同意的。 可是她很期待能去放河灯。 “婉兮。” “怎么了?” “好像要下雨了。” 谢婉兮这才抬头看天, 黑沉沉的天空还有吹来的湿风无一不在预示着一会即将落雨。 谢婉兮觉得可惜,但下雨确实不适合放河灯, 而且时辰也不早了, 她们还得在亥时前回去, 就道:“那我们先回去吧。” 姜昭没回答,弯下腰,琥珀色的眼眸从帷帽的缝隙中露出, 红唇微张, 她说:“可是婉兮,你好像不是很想回去。” 谢婉兮确实更想去放河灯,可若一会下雨耽误了她们回去的时间,该会引人怀疑了。 在她纠结间, 姜昭继续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那张唇扬起一个好看的笑,瓷白的牙露出,看起来纯洁又无害。 谢婉兮微怔, 看着那抹若隐若现笑容轻轻点了下头。 姜昭轻笑,陪谢婉兮找了家装修典雅的河灯店, 或许是价格比较高的原因, 这家店的人不如其他家多。 姜昭闲闲看了几个, 河灯做工精美,图形多样,就连上面的诗画也极有水平,看得出是找专人写画的。 不过她看过太多了,不觉得怎么样,就随意拿了一个,陪着谢婉兮挑。 “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我也不知道,每一种都看看吧。” 谢婉兮拿起一个仔细看后,又拿起一个,如此往复,还是没挑到自己喜欢的,想着姜昭说要下雨了,不由有些着急。 “嗯?” 谢婉兮注意到前方柜台的一个莲花河灯,花瓣看着圆润饱满,淡粉中还透着一点清亮的红,若用来祈福消灾倒是十分合适。 走过去,正想拿起,视野中却出现一只素白的手。 谢婉兮一顿,抬头去看,来人是个女子,带着白色的面纱,遮去了半张脸,露出的一双褐色眸子带着点点倦色。 似乎意识到谢婉兮也看中了这盏莲花河灯,女子收了手,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姑娘,刚才有些着急,没有注意到你已经先看中了这盏河灯。” “无事。”谢婉兮也收了手,看着对面的两个女子。 她们似乎是一对姐妹,不过刚才与自己道歉的白衣女子,看起来多几分大家女子的书卷气,跟在她身后的绿衣女子,更多一些未被规训的野气。 看她们还站在原地,那女子眼眸看看河灯,又有些为难地看自己,谢婉兮了然,“你是想要这个河灯吗?” 女子点点头。 “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河灯呢?”毕竟店里河灯样式很多,比这个漂亮的也不少,可这女子似乎只中意这个。 女子正想开口解释,却没忍住轻咳起来,她身后的女子赶紧给她拍背顺气,“小姐,你怎么样?” 原来是主仆吗? “无事,咳咳,熙儿……” 白衣女子没能继续说下去,那个被称作熙儿的女子无奈看她一眼,对谢婉兮道:“这位小姐,我们家夫人病了许久,身子一直未转好,我们小姐就想着买个河灯,替夫人祈福,求神保佑她身子快些恢复。她本无意与你争,可实在是遍求名医,找尽方法也无用,才将希望寄托于此,不知你可否割爱,将这河灯让与我们?” 原来竟是为了这个,谢婉兮只是想挑个合心意的,也不一定非要是这个,就点了点头,道:“祝你母亲早日康复。” 见谢婉兮同意了,熙儿眼睛一亮,连连道谢。 她家小姐也缓了过来,郑重与她道谢道:“小女在此谢过这位小姐。” 说着,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姜昭,低头将自己腰间的香囊取下,道:“小女名唤纪惊澜,家中有个布庄,叫兴和布庄,母亲偶尔会将小女的设计做成成衣,在店里售卖,恰巧,你朋友这身也是由我设计。” “这个香囊送给姑娘,若何时想制衣了,可以拿它到纪府找我,我可以帮姑娘免费做一套。” 谢婉兮看了看姜昭的衣服,买的时候店员说是她家小姐设计的,她没有太过在意,没想到晚上就遇上了,只是…… 第45章 “你母亲可是兴和布庄,纪家纪灼华?” 纪惊澜点头,有些疑惑,“姑娘怎知家母名讳?”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之前兴和布庄扩张到灵州主城,遭到本地布庄的排挤,纪灼华的父亲无法,只能寻求官府相护,可其他布庄毕竟在主城那么多年,早已与官府打通关系,自然不会帮他,还因一直被压着,资金也周转不过来。 就是这时,她遇到了纪灼华。 纪灼华求她帮助自家布庄,说了自己布庄的优势,还承诺给她不少的分红。谢婉兮没有拒绝。 “没想到家母与姑娘还有这样的缘分。” “嗯。”谢婉兮道:“既然有缘,那这河灯你们拿去吧,愿她早些恢复。” 毕竟纪灼华是个很有冲劲的女子,也很有商业头脑,能抓住机会,当初谢婉兮就是看上这点,才帮了兴和布庄。 “好,谢谢姑娘!但这香囊也请你收下,不然惊澜心中实在难安。” 谢婉兮本不想收,但见纪惊澜眼中的恳求,而且想着她回京城后,她们就再不会相见了,才道一声:“好吧。” 将那河灯让给纪惊澜后,谢婉兮又去看其他的,怕拖延太久来不及放河灯,就随意挑了个青纸方形的河灯。 姜昭看过去,那河灯十分普通,样式甚至比不上谢婉兮之前挑的,就问:“怎么选了这个?” “这个虽然样式简单,但上面的画不错。” 河灯上画的是青桑仙子,旁边配了两句诗:叠翠千丝托霜雪,青桑一叶向暖阳。 画很普通,但诗还行。 所以谢婉兮到底是喜欢画还是诗? 姜昭看着她手里的河灯,道:“这诗也不错。” 谢婉兮没回这句,而是道:“我们结账去放河灯吧,再晚些怕要下雨了。” “好。” 二人结了账,来到河边,这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她们好不容易走到前面来,各自点燃河灯,放到河里,姜昭还未提醒,谢婉兮已经闭上眼睛,双手交握放到胸口处,默默许愿。 姜昭盯着她,看她眼睛闭了许久才睁开。 “你许了什么愿?怎地花了那么长时间?” “书上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还信这个?” 谢婉兮看向她,点头。 姜昭回头,河里她和谢婉兮的河灯一起漂出去了些,一青一蓝两个颜色逐渐与其他各种颜色的河灯聚在一起,融入其中,在难分别。 “那你呢?你许愿了吗?” 听到谢婉兮的提问,姜昭点头,“许了,不过我的愿望比较短。” “好吧。” “你不问我是什么吗?” “我说过,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昭轻笑,在心中道:其实不说出来也不一定灵。 但见谢婉兮那么认真,就想逗逗她,凑近她,低声在她耳边说:“我的愿望是,我想当皇帝……” 嘴被谢婉兮捂住,她皱着眉,一脸不赞同得看着自己,开口道:“慎言,而且不要说出来。” “知道啦。” 姜昭退开,转头盯着河面,此时上面飘着各种各样的河灯,她早已分不清自己的是哪一个。 不过似乎只有她的河灯没有承载愿望,漂得该快些吧? “下雨了。” 不知何人说了一句,姜昭闻此,仰头看天空,恰巧一滴雨落在她脸上,接下来越来越多,雨突然就下大了。 “快走。” 人群骚动起来,刚才还忙着放河灯的百姓急急收了东西,跑去附近的屋檐下避雨。 姜昭与谢婉兮晚了一步,在雨里淋了一会才找到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 擦着脸上的水,姜昭看着外面的雨幕,这雨来得急,淅淅沥沥似倒下来,一下就将人淋湿了。 不过这样的雨一般很快就会停了,二人就不慌,在屋檐下等着雨停,可等了好一会,雨势减小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谢婉兮道:“阿昭,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姜昭回头看谢婉兮,她也被淋到了许多,此时黑发还贴在脸上,显得那张脸更没颜色。 姜昭抿唇,“你身子还没好,若是冒雨回去……” “我身子不碍事,我们回去晚了那才是大事。” 盯着谢婉兮看了一会,姜昭道:“好吧。” 说完,二人就踏进雨里,往广聚斋跑去。 此地距广聚斋有些距离,谢婉兮跑了一半就跑不动了,速度变慢下来。 姜昭停下来等她,她缓了一会后,又继续往前跑,姜昭就跟在她身后。 听着她呼吸都有些沉了,但还是坚持继续跑,见她跑得吃力,却没有停下。 姜昭皱眉,叫住她,“谢婉兮,慢一点吧,不用急。” “你说亥时之前必须回去,若到了时间我们两个都还没有回去,会引人怀疑的。” “这是我规定的,我可以不遵守,到时候你先回去,我隔半个时辰再回去,不会有人怀疑的。” 谢婉兮听此,速度才慢下来,不过也是快走,姜昭跟上她,二人脚步保持同频,在细雨中快走,让姜昭产生了一种莫名的错觉。 侧头看谢婉兮,她颊边的黑发已经被她扒去耳后,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其实抛开其他不说,谢婉兮长得确实好看。 这种漂亮是不管她做了好事,还是又使了坏都改变不了的好看。 到了广聚斋,二人甚至没和老板打招呼,径直去了包厢,姜昭快速换好衣服,谢婉兮将她脱下的衣物收拾好,快步离开。 到了江边,捡了几块石头塞进包裹,往江里一扔,装着的衣服就沉了下去,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人前。 第37章 婉兮,惋惜 谢婉兮此人可用 这年夏季, 天遇大旱久不降雨,气温高到难以忍受的地步,就是在宫里凉处坐着不动, 身上也被汗湿得难受。 皇帝身边的太监举着宫扇给他扇风,可热气还是无孔不入,那点微弱的风力根本不足以解暑。 “哎呀”一声, 皇帝不耐烦地拿起自己的扇子快速扇着, 也没耐心看奏折了,将笔一扔, 抱怨着:“今年这天怎么那么热?前几个月还天天下雨, 到了六七月就一滴不落了, 这是什么道理?” 李公公擦去额上的汗,道:“或许是前些月雨下得多了,现在老天没雨可降了。” “老天没雨可降, 可苦了我们。” “对呀, 就连灵州有些地方都干旱了,不过灵州云水镇没有,他们现在暴雨不至水患,旱季也不会无水可用。” “云水镇?” “就是太子殿下还有十三殿下去年治理水患那地方, 他们在那修了个大坝,雨季储水,夏季用水,根本不担心干旱, 今年这庄稼收成,可好嘞。” 皇帝扇着风, 问身边这个从未离开过京城的贴身太监, “这些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李公公从容不迫, “自然是从十三殿下那里,他来宫里看望贵妃娘娘时,常与贵妃娘娘聊起灵州的状况。” “这十三……这里是瑞京,还是多说说瑞京才是。” “陛下说得是。”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门口跑来一个太监,禀报道。 “宣。” 姜昭走进来,规矩地行了礼,皇帝扇着扇子,问:“你来见朕,是有何事?” “禀父皇,儿臣前些日子出城办案,偶见一个降温器物,想着这些日子酷暑肆虐,灼热难忍,就是在屋内也不得几分清凉,就想着将这东西呈给父皇,稍缓宫中暑气。” “噢?是什么,呈上来给朕看看。” “是。” 说完,姜昭就命人将东西搬进来,打开装东西的盒子,却是个小型水车。 皇帝看着那个小水车还有旁边的两桶水,问:“这么个东西就可以降温?” “父皇别急,等宫匠们安装好了,您就可知其中妙处了。” 说着,姜昭就让人把这个小型水车安装好,一个侍卫摇动摇柄,带动整个水车转动,很快,水流哗啦哗啦的声音在宫殿响了起来。 没一会,姜昭拱手道:“父皇,您再细细感受,此刻是不是比刚才稍凉一些了?” 皇帝停下扇子,闭眼细细感受一番,从门外吹进来的风不似刚才一样灼热,反而带了丝丝凉气,手中扇子不再动了,也没再感受到那股难耐的暑气。 “确实不错!”皇帝把扇子一收,道:“没想到这样一个小东西还有这样的妙用。” “这东西做起来不算难,儿臣可以让工匠多做几个,给父皇各宫都装上。” “好,此事就交给你了。” “是。” 姜昭送完东西,就退了出去,皇帝从新拿起朱笔,看到奏折上的内容微微一顿。 太子殿下,深谋远虑,目光长远,治水不止看到眼前,还顾及着当地的长远发展,其主持修建水利极有参考意义,老臣建议可在全国推广…… 第46章 皇帝看着奏章上的名字,这人是工部的金尚书,之前还与姜统一道打压过太子。 皇帝又翻了几个奏折,倒有几个说太子太过仁义,恐不堪重任的。 将那些奏折放下,皇帝问李公公,“你说,太子是个好太子吗?” “太子殿下聪慧知礼,是个难得的仁义之人。” 皇帝盯着手里的奏折,姜昭他知礼义廉耻,他重情忠义……想到这,皇帝眸色一凌,只要那件事不让他知晓,他就能永远听话。 … 姜昭离开乾清宫,见四下无人,脚步一转,往谢婉兮那处去了。 一进屋就听到一股缓缓的水流声,一股凉意袭来,舒缓了身上燥热。 姜昭眯了眯眼,走过去行礼,道:“贵妃娘娘,您宫中倒是难得的清凉。” 谢婉兮翻了页书,闲闲道:“太子殿下怎地有空来我这了?” 姜昭轻笑,从袖中拿出一包东西,“这是我从渭州带回来的鸢尾花种子,据说开出来的花朵是蓝色的,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就给你带来了。” 谢婉兮放下书,接过种子,“渭州的吗?我还没去过渭州呢,多谢太子殿下了。” “是我该谢谢贵妃娘娘才是,若非你在陛下面前帮我美言,还给我出谋划策,我也不能去渭州。” “这也得殿下真有才能才行。” 一个月前,渭州传来消息,说有一股势力在渭州境内聚集,妄图推翻陛下统治,陛下震怒,立即派人处理,可是收效甚微。 这时,谢婉兮与陛下分析道,渭州百姓之所以想要起义,是因为陛下镇压凌安王之乱后,并未分封新王,渭州群龙无首,恰遇今年大旱,百姓就将怨气发在了陛下身上。 说来说去,不过是没有安抚好他们,只要派人去安抚他们的情绪,再将粮食问题解决了,他们自然就不会不满了。 皇帝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礼,就问:“那你觉得该派何人前去呢?” “太子殿下。” “姜昭?” “嗯,”面对皇帝的疑问,谢婉兮依旧冷静,回答:“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温润知礼,而且身份尊贵,由她前去,足以表达陛下对渭州的重视。” 皇帝点着头,笑道:“婉兮,你还是这样聪慧,能替朕分析局势,出出主意。” “陛下说笑了,婉兮这些不过只是些鄙见。” “不必自谦,朕之前就说过,若你是个男儿,还有你姐姐在,定能在朝堂中有一番大作为,可惜呀,你是女子。” 谢婉兮垂下眼,像是害怕般笑笑,“陛下说笑了,姐姐也说过,我不过是有些小机灵,哪能与朝堂中的大人比?” “她呀,妇人之见。婉兮婉兮,你的才能确实惋惜。” 回忆结束,谢婉兮抬眼,她没有请坐,姜昭就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半分逾矩。 惋惜吗?她不觉得。 “殿下无须每次得了帮助后给我送礼的,我帮你,只是因我们此时在同一阵营。” “贵妃娘娘怎会这样想?我给你拿这些东西,只是觉得外出看到了,觉得你会喜欢,才给你送来,否则一些种子、小食,未免太过磕碜。” 谢婉兮微顿,看着姜昭,她说得不算刻意,可那就是真心吗? 谢婉兮不知道,不过也不重要,她会让姜昭登上皇位,以女子的身份。 “还有此次贵妃娘娘给我的水风车图纸,陛下很喜欢。” “陛下满意就好。” 与谢婉兮聊了一会,姜昭就出了宫,此刻正值午时,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太阳炙烤着地面,街上无一人行走。 姜昭眯起眼,仰头看着无云的天空,谢月姝没有对母妃下手,谢婉兮此人可用。 她从灵州回来后就去问了母亲的好友——现在的贤妃,母亲之死是不是另有隐情,她没有否认。 姜昭继续追问,是否是淑妃、陈婕妤、吴美人这些风头正盛的后妃所做,也得到否定回答。 她就问:“那先贵妃——谢月姝呢?” 贤妃回答:“谢月姝身上有太多眼睛盯着了,她没有机会,也没脑子去谋害你母亲。” 姜昭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如既往如死水一样平静,就像世间无一事可以影响到她。 姜昭一向善于察觉别人的情绪,与人相处一次就能知晓此人到底是怎样的人,该怎样去笼络,只有贤妃,她一点也看不明白。 “若连先贵妃都没有能力谋害母亲,整个后宫,还能有谁呢?” “整个后宫,每一个都有可能。” 姜昭盯着她平静的侧脸,突然想问:那你呢? 可最后她只是苦涩笑笑,道:“之前一直以为母亲是因太医用药失误才丧了命,现在才知,原来还另有隐情……董姨作为母亲最好的朋友,为何不与我说实情呢?” 贤妃扭头看她,眼神冰冷,“谁与她是朋友?” 想到此,姜昭放下帘子,坐回马车内。 那是贤妃第三次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一种真实的、直白的厌恶——她讨厌母亲,甚至拒绝承认她们是朋友。 可为什么又那么在意母亲的死?排除了那么多人,这些年该是一直在追查母亲死因的。 姜昭想不明白,也没再去想,反正此次去她那也只是为了问问谢月姝有没有可能谋害母亲,既然确定不是她,那谢婉兮就可以用,其他的,她会慢慢追查清楚的。 “太子殿下,现在是去刑部吗?” 姜昭放下帘子道:“对,走吧。” 姜昭在刑部也将近一年了,刑律已经完全熟悉,还单独出去办了几次大案,刑部上下对她赞不绝口,甚至很多事,都会找她一起商议定夺。 来到刑部值房,这半个月来都没发生什么大事,她在刑部极其清闲,每日来只是翻翻卷轴看看旧案,就可以下值回去了。 又翻出母亲的案子,这只是一个极简单的案子,只是因为母亲身份尊贵,几乎无人有权限查看。 姜昭翻着卷轴,上面清楚记着给母亲用错药的太医的口供: 我记得我用的药都是养气的,怎么可能会有落微?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抓错药! 我在宫中那么久,从未出过错,不信你们可以问蒋太医……可以去问陛下! 不会,怎么会呢?! 姜昭继续翻看,后面他的口供变成了: 可能是落微与药方中的一味药太相似,我抓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错了,我对不起皇后娘娘,我认罪,你们杀了我,杀我就可以了! 姜昭合上卷轴。 这位太医因抓错了药,害得皇后娘娘丧命,三代直系亲族都被诛杀,其他旁系血族永世为奴,不得脱去贱籍。 第38章 外出办案 “你们为何不报官呢?” 城郊十里外的一镜县, 发生了多起盗窃案,当地官员一直未能侦破,前些日子罪犯再次作案, 可这次竟害了一家三口性命,求助到皇城,皇帝命姜昭前去处理, 并承诺只要此案办得漂亮, 就将其调任去礼部。 姜昭领旨,即日出发前去一镜县。 姜昭到后, 当地知县满脸堆笑地出来迎接, 态度极近谄媚, 恭敬道:“太子殿下。” 七年前,在他辖区发生一重大案件,导致他一直不受重视, 没有升迁。 此次有机会接触到太子殿下, 只要讨好了他,自己调去京城,那不是件很简单的事? 但姜昭却没有与他周旋,要了本案卷轴查看, 还让他在旁边介绍案情。 他只好收了送礼的心思,介绍道:“今年大旱,各地庄稼收成都不好,自一个月前, 一镜县涌进一批流民,官府虽及时登记, 可是进进出出人流太大, 也记不过来。” “流民多了, 治安就乱了,一些刁民总是趁夜进人家里偷盗,作案随机,人数随机,简直防不胜防。” 姜昭看着卷轴,问:“你们抓的这些人,确定他们彼此间,都不认识的吗?” “我们追查过,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进城时间也各不相同,大概率是不认识的。” 姜昭点头,继续问道:“在与孤说说被灭门那家的情况。” “回殿下,那家只是家屠户,住在城北西巷巷口,当家人叫胡大,死的就是他还有他的妻儿。” “那日夜里大概子时,周围邻居听到他家传来一声惊叫,然后就是大呼救命的声音,周围邻居才警觉起来,纷纷起身拿上家伙往他家赶去。就见七八个人往他家跑出来,他们赶紧去追,可惜他们分散开跑,跑得还快,他们没能追上。” “留在原地的邻居进去他家,就见他的妻子和儿子倒在院中,周围全是鲜血,他儿子的头甚至被人一刀砍下,扔在一旁;进了屋内,胡大的尸体更是凄惨,倒在床边,身上的肉被乱刀砍烂,胸口都见不到一块好肉。” “那些作案的都是流民吗?” 第47章 “邻居说他们面黄肌瘦,穿得也破破烂烂,显然就是流民。” “那他们杀人的刀是从何处拿的?” “那些刀是从胡大家中拿的,都是杀猪剔骨的刀,极其锋利。” 姜昭看着手里的卷轴,有些奇怪,“胡大家中财务并未丢失,这些人不该是为财而去。” “奇怪就奇怪在这,这些流民从来只是偷、抢食物,有时候甚至连居民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不拿,更不要说伤人了,可是这次,他们竟直接入室杀人,却不抢食也不拿财。” “胡大得罪过他们?” “这······这胡大平日里确实有些嚣张跋扈,可也不至于让人恨之入骨,让那些流民不顾性命也要杀他吧。” 姜昭放下卷轴,问:“胡大家在哪?带我去看看。” “是。” 跟着知县去胡大家,走在街上,偶尔可以看到一些乞丐沿街乞讨,姜昭就问:“这些人,也是外来的流民吗?” “是的,太子殿下,一镜县本地几乎是没有乞丐的。” 姜昭点头,看着乞丐沿街乞讨,可现在正值大旱,百姓自己也难,根本无人会施舍给他们。 “贵人······” 姜昭还未说话,知县就跨步挡在她身前,大呵道:“滚!乞讨也不看看人是谁,也敢往前凑?” “杨知县。”姜昭皱眉,不满地看他一眼。 知县赶忙弯腰退到后面,暗道糟糕,这太子竟真如传闻所说,温柔仁厚,不忍看百姓受难。 眼前这人弯腰驼背,十分瘦弱,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头发也有些时日没有打理,乱七八糟糊在脸上,看不清原本的样子。 姜昭甚至只能从刚才的声音中勉强分辨出,她是个女子。 姜昭见她有些颤抖,似乎很害怕,就没问她什么,从怀中拿出几文钱放到她手里,就带着知县离开了。 来到城北,姜昭发现,与城中其他地方相比,此处一些店铺还开着门,小商贩也会在此售卖东西。 又往前走,人烟少了些,不过也到了胡大家里。 姜昭走进去,他家中的血迹还未被清洗干净,一进门就看到各种大的小的飞溅的血痕,院门前还有一处单独的血迹,姜昭猜测,这应该是扔那孩子头的地方。 姜昭绕过去,在院墙下看到一张极厚的桌子,还有一个置刀架,可以摆四五把刀,不过此时已经空了。 推门进入里屋,就有一阵阵腐腥的臭味传来。 这里就是胡大被杀的地方,卷轴上说,胡大胸口被砍得血肉模糊,脸也被狠狠砍了两刀,画成一个大大的“x”——一般只有为泄愤杀人,且对此人极度不满,才会这样乱砍,还在人脸上画“x”。 姜昭移目,顺着血迹看到床上,上面有一点血,但没有地上的多,显然他们没能一刀杀死胡大——他们可能是第一次杀人,对此没有经验,才让胡大有余力跑到床下,被他们在床下砍死。 可是卷轴又说,胡大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手臂、胸口还有脖颈处的骨头几乎都要被砍断,流民多日未进食,那来的力气砍断人骨? 姜昭细细分析着,看现场不能再找出线索了,才出门,对站在门外的知县道:“你先回去吧,孤想自己去看看。” “要不要下官派些人来?现在城里流民太多,不是很太平。” “不用,孤不会有事的。” “好吧,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知县说完,就先回去了,姜昭抬步离开胡大家,来到外面,正值饭点,各家各户都在家中做饭,无人出来。 姜昭就往巷子深处走,直到快走完小巷了,才遇上一个倒水的妇人。 姜昭赶紧上前,“这位大娘,请问你是这巷子中的居民吗?” 大娘奇怪地看她一眼,有些警惕,回答:“是呀。” 姜昭轻笑,露出温润的表情,解释道:“我是奉命前来查胡大一案的,只是有些事想要向您了解,您不必紧张。” “原来是官差呀,你想问什么?” 大娘的脸色没有转好,反而更多了一层厌恶,姜昭装作没看懂,问道:“我只是想知道胡大是个怎样的人,平常与邻居相处得如何?” “啧,”姜昭见大娘面露不满,说道:“胡大那人就是个王八羔子,仗着自己有身肥肉,经常拿我们东西,用坏了也还,还目中无人,蛮横无理;他家那口子也不是好相与的,那个嘴毒的哟,能把活人都骂成死人,周围领居无一人敢惹他们。” “你们为何不报官呢?” 大娘又看了姜昭一眼,“你是生面孔,新来的吧?” “对,我是从外地来的,负责主审此案。” “主审?比杨知县还大?” 姜昭谦谨道:“至少本案由我负责,我说得算。” 大娘松了表情,开口道:“我看你也是个懂礼的,就跟你直说了。那胡大呀,他就是个地痞流氓,官府都怕他,来了几次就不来了,而且胡大还给那些当官的送肉,他们都偏着他,每次都随意应付,报上去也没用。” 姜昭皱眉,“一镜县的官员怎地这样,太不像话了!” 见姜昭对此也是深恶痛绝,大娘话匣子彻底打开,道:“要我说呀,你们官府也别查了,那些人杀了他们一家子,也算为民除害,是个英雄了。” “我这住在巷尾都受不住那家人,跟你讲,胡大家边那几户人家才是深受其害,大人不讲理,他家那个儿子也是,整个就是现世魔王,无恶不作……” 耐心听大娘讲完,姜昭才道:“这家人确实讨厌,可听着他们并没有去招惹那些流民,他们怎会动手杀他?” “我还没说完。” “他们对我们整得幺蛾子,只算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不过分,我们都能忍,可他们却看着这些流民无依无靠,尽情羞辱。” “他们做什么了?” “官府不是将流民安置在咱们城北这边的破庙吗?每天中午施一次粥,总不会让他们饿死。可胡大家那个讨嫌孩子天天抱着大米饭、菜、肉去他们那边吃,还嘲笑他们吃不起饭,抓起泥巴就往粥里扔。” 姜昭听得皱眉。 “胡大那两口子,也不管,要是被找说了,还大嚷着儿子做得没错,那些穷酸家伙活该背井离乡,只能喝粥。” 姜昭问:“不是单单这样吧?这些不足以让他们冒险杀人。” “当然,他们曾经毕竟也是好好的百姓,那会如此轻易杀人?还不是那胡大,见一个姑娘生得好看,起了歹心,想要将她强占了,才激得那些流民动手的。” “这姑娘现在如何?” “这个我不晓得,那日之后,胡大那口子也蛮不讲理,去找姑娘麻烦,趁着其他人不在,将那姑娘打了一顿,后面,就没在城中看到那姑娘了。” 姜昭拧眉思考一会,问道:“大娘,他们被安置在何处,可否给我指个方向?” “你就往这继续走,到了路口在走五百步就到了。” “好,多谢大娘。” 告别了大娘,姜昭顺着她指的路线过去,却先遇到一条河,河边有一棵很大的柳树。 姜昭停住脚步,盯着河里还算平缓的水流。 她没到过一镜县,可却知道七年前,这条河里漂来一具尸体,尸体被巨大的柳树枝拦住,被附近的居民发现。 因死者身份特殊,杨知县也因此在这待了七年之久,无人敢给他升职调任。 回想起那日的场景,姜昭唇角缓缓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可这个笑容还没发展到那日的癫狂,她就冷了脸,收手往破庙走去。 第39章 贪款 你别不识好歹! 来到破庙, 正好是官府放粥的时间,姜昭走过去,盆里的粥不算稀, 旁边还有馒头,虽然一天只有一顿,但不至于让人饿死。 百姓们拿着碗, 争先恐后地去抢粥, 一些打好的甚至没有找到一个坐处,挤出人群就喝了起来。 姜昭静静看着。 打饭的官员似乎看到了她, 用手肘拐了一下身边的人, 那人似乎惊了一下, 赶紧大声主持秩序,“都排好队,不要抢, 粥是完全够的。” 姜昭移开眼, 往其他地方走去,现在是饭点,庙里的流民都去打粥了,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她就看庙里的情况。 庙确实有些年头了,有很多处地方已经破了洞,有阳光照射进来。 地上铺了很多茅草,应该是流民睡觉的地方。 在往旁边的屋子走, 这里就是主殿了,破败的石佛没有被清理走, 静静坐在高台, 柔和的眉眼盯着进殿的每一个人, 而高台两边就是流民睡觉的茅草。 有几个人躺在那里,没有去领粥,或许以为进来的是吃完饭的流民,他们连头都没有抬,直到那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走近,一个男人才挣扎着起身,看到不是同伴立即警觉起来。 “你是谁?” 第48章 姜昭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其他几个躺着的男人身上也有各种各样的伤口,看着应该是被官府用了刑。 看着他眼中的警惕,姜昭轻笑一声,回答:“路人。” “路人来此作甚?” “拜佛。” “破庙的破败佛有何可拜?” “佛在心中,那还分金佛还是破败佛?” 那人懒得再说,摆摆手道:“随你。” 姜昭走过去,蹲在他们睡觉的茅草旁,问:“我见他们都去领粥了,你们怎么不去?” “我此时虽是乞儿,也不愿吃伪政之食。” “何出此言?” 男人看她一眼,轻蔑道:“看到今日那粥了吧?据说京城里的太子殿下来了,今日才有这样的粥喝,之前我们喝的那东西,只能算是米汤,米都见不了几颗。” 姜昭轻揉着衣袖,道:“可我听说,京城知晓一镜县灾民众多,特地送了五百石粮食,还拨了十万两银钱过来,怎么这些都没有看到。” “朝廷拨没拨我不晓得,反正我们没见过这些东西。” “那会不会是你们进居民家中偷东西,知县以此来惩罚你们。” 姜昭声音中满是疑惑,似乎只是单纯的猜测,可一下就激怒了男人,“你什么意思?你说这是怪我们偷东西?要是官府管我们的死活,我们······他们至于这样吗?再说了,他们偷东西也只是偷食物,从不拿财也不伤人,甚至会帮那些居民收拾家里。” “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这样做?” “没伤人?可前几天才有个人因此而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 “若你心中无愧,何须在意我是何人?” “呵,”见姜昭不答,那男人冷笑一声,道:“那家人该死,死了才是合乎公道。”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们一家?” 男人扭开头,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不过,我虽厌恶他们,可还不至于冒险杀他们。” “敢做不敢当,可非好汉之举。” 男人瞪向姜昭,“少激我,我已与官府说了不是我,洗脱了嫌疑,现在难道还要在抓我去打一顿不成?” “不至于冒险杀他们?”姜昭没管男人的话,突然厉声道:“那险些被胡大**的那女子呢?命案发生后,知县就封了城,禁止流民出入,她却不知所踪,还不值得怀疑吗?” “你究竟是谁?”男人眼中闪过冰冷的杀意,其他男人也起身,围在姜昭身边。 姜昭盯着他们,没有丝毫惧意,别说他们还受着伤了,就是身体还好的时候,几个不懂功夫的百姓,她也能轻松解决。 眼看战斗一触即发,门口却传来一道声音:“二哥,你们在干什么?” 进来看清他们围着的人后,那人一惊,“贵人,你怎会在此?” 姜昭也听出她的声音了,是刚才在街上乞讨的女子,此时她手里提着两包东西,站在门口,明显还灭搞清楚状况。 “小妹,你刚才叫他什么?” 女子愣了一会,道:“贵人呀,刚才我在街上遇到他,他给了我十一文钱,”说着,提起手里的两包东西,“这是给你们买的药还有吃的。” 听后,被叫二哥的男人眉头一皱,道:“算了你走吧,别再好奇这件事了。” 姜昭也放软态度,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下,拱手道:“多谢,可我还是想知道那姑娘的去处?” 男人皱起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昭微垂下眼,道:“我有一个朋友,她是个女子,她与我说,这个世道女子想要生存极不容易,让我有能力的话,就帮帮她们。” 姜昭仰头,那些人都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显然觉得她的理由离谱得过分。 轻笑一声,姜昭道:“我知道你们很难相信这个理由,这样吧,你们告知我这个姑娘是否平安,这样就可以了。” 男子的眉头没有松开,道:“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你莫要多问了。” 安不安全这个问题很简单,他们却没有直接回答,所以那姑娘确实离开城里了,但他们也不知晓她此时的情况。 “贵人,您还是别问了,先回去吧。”女子开口道。 姜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也没有过多纠缠,道:“多谢你们,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就打算离开,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下,道:“今年天遇大旱,各地粮食收成都不好,朝廷积极作为,拨款拨粮救济灾民,可就是这关头,竟还有人将此贪去,实在是天理难容。” “于此事,朝廷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还请各位莫要对朝廷失望,那份米粥虽少,但可以保命,让你们活过灾年。” 说完,不管身后几人是什么表情,先一步离开了。 来到西巷内,这里的居民已经吃完了饭,出来在路边的树下纳凉谈天,见她过来,刚才愉快的氛围微僵,有些警惕地盯着她。 姜昭从他们身边走过,没去打扰他们。 刚才在破庙内,知晓了那姑娘已经出城了,可一镜县只有两个城门可以出去,胡大死后,官府就禁止流民出入,那姑娘要想出城,就得拿到一境县居民的出入证。 结合大娘说的话,还有刚才西巷百姓看她时警惕的样子,姜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来到一境县官府,姜昭要来了出城记录,果然看到胡大死后不久,西巷有个妇人因受不了丈夫殴打,想回娘家住两天,可到现在了,还没有她回城的记录。 姜昭轻揉着卷轴,之前还在疑惑那些流民那来的力气砍断人骨,现在看来,是有人给他们吃了顿饱饭呀。 “太子殿下。” 姜昭正想着事呢,杨知县就从门口走了进来,小心道:“听闻殿下去了安置流民的破庙,是查到些什么了吗?” 姜昭将卷轴收起,没有否认,“孤确实发现了些东西。” “太子殿下果然是年轻有为,才来这案子就取得突破了。” “杨知县过誉了。” “对了,孤今日去流民安置处时,发现官员给他们派的粥都比较稠,还每人给了一个馒头,是每日都这样吗?” “自然。” “那朝廷拨来的粮食还够吗?” 姜昭问得随意,杨知县却心头一紧,过了一会,他道:“粮食确实有些不够了。” 姜昭身子微微前倾,“不够了?” “是······是!” “孤今日去的那里是一镜县唯一的流民安置点吗?” “是,殿下。” “银子呢?” 杨知县心头一颤,猛地抬头看姜昭,却见她还是关切的样子,慢慢补上剩下半句:“银子还够吧?” 杨知县低下头,擦擦额角的汗。 他在一境县林林总总当了十年知县,虽然这里只是个山中小城,不算繁华,但因靠近京城,该有的资源从来不会少,又因那事他成了边缘人,无人关注他,这些年拿进自己口袋的东西可不算少。 但还好姜昭只是问这次救灾的银子够不够,很好糊弄过去,说不定,还能再捞一笔。 杨知县眼球一转,答道:“这银子花得差不多了,此次灾民太多,这些银子都用来安置灾民了。” “怎么安置的?”姜昭盯着他,眸中是浓浓的笑意。 见人答不出来,姜昭扯了下唇角,“杨大人,孤记得朝廷的拨款一般都放在府库吧?孤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诶等等,太子殿下······”杨知县记得后背全是汗,拦在姜昭面前,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就见姜昭凉凉笑道:“孤去府库看看,是给你机会在这想理由骗孤,你别不识好歹!” 说完,姜昭绕过他,直直往府库走去,而她身后跟着的一队侍卫,其中两个就站在门口等着,顺便拦下想要跟去的杨知县。 来到府库,让管理的官员打开们,推门进去,就看到里面正中摆了三十来个箱子,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些珠宝、字画。 姜昭没管那些架子上的东西让侍卫去开那些箱子。 箱子打开,三十多个箱子,竟只有十个不到的箱子里面装着银子,甚至还没有装满。 姜昭冷笑,朝廷拨了十万两银子用以安置灾民,装了满满二十多箱,可灾民却喝米汤,住破庙,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甚至还要去人家家里偷食物,这一镜知县真是好样的。 第40章 动手 你若没有去处可以去投奔她 等姜昭带着人突击审问了杨知县还有几个一镜的官员, 让他们交代了贪款去向后,已经是深夜了。 姜昭写了封信,告诉皇帝, 她发现一镜县官员贪污一案,需要延长在此的时间,让人连夜送出去, 与这封信一起去京城的, 还有另一封内容十分精简的信: 时机成熟,可以动手。 姜昭将两封信送出去后, 负手站到窗边, 听着不远处潺潺流过的水声, 手指随着它的节奏轻点,似乎是难得的愉悦。 第49章 第二日,姜昭接管了一镜县大部分事物, 并贴出告示, 她要查处一镜县官员贪污一案,百姓若有线索,都可来府衙登记。 同日里,来府衙诉苦的百姓竟过了全城半数, 姜昭忙让自己带来的人也加入记录的队伍。 四日后,百姓提供的证据总算登记完成,这些卷轴足足装了三箱,足够一镜知县贪污官员吃一壶了。 姜昭忙完, 得了些空闲,就来到安置灾民的破庙。 她接管一镜县事物后, 就下令修整破庙, 还搭建了床铺, 又派人来给灾民看病,施粥也从一天一次变成一天两次,灾民的生活得到十足的改善,无不感谢来此查案的太子殿下。 姜昭走向那天的屋子,此时,他们才吃过晚饭,正坐在床上聊着天。 姜昭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下门,见里面的人注意到自己,她轻笑一下,对被簇拥在中间的男人道:“这位兄弟,可否出来聊聊?” 男人想了一会,没有拒绝。 姜昭带他一起到河边的柳树旁,现在已近傍晚,附近虽有闲聊散步的人,但离她们很远。 “要说什么?”男人直言问道。 姜昭盯住他,收了笑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漠,直直盯着一个人,似乎能将人看穿。 男人移开视线,片刻后,又转头盯住姜昭,神情也变得不耐烦,“你到底有什么事?” “是你们杀了胡大。” “你乱说什么?!” “我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姜昭轻笑,“没有猜错,胡大的剔骨刀是被你藏起来了吧。” “我没有,我拿他刀做什么?” 姜昭看着他,缓缓说出自己的分析,“胡大一共有五把刀,凶手杀人用的就是他的这几把刀,可官府找了许久,只找到四把,还有一把剔骨刀不知去向。” 男人哼笑一声,“你们官府无能,找不到物证,就来冤枉是我们偷藏了刀?这是什么道理?” “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你们身上的衣服,我看过你妹妹身上的衣物,因为没有换洗,上面有股粘满灰尘还有油污的沉腻感,而你还有你身边的几个男人,身上的衣物却比她要清爽很多,是有人拿给你们换了吧?” “怎么,不许别人施舍衣物给我们?” “施舍给你们的衣物,你们为何要故意撕烂呢?” “流民身上的衣物大多是磨烂的,就是不小心挂到那里撕烂了,也不会像你们这样,”上下扫视了眼他的衣服,“只破些边边角角。” 男人默了一会,道:“你说这些不过只是你的推测,你有证据吗?” 姜昭“唔”了一声,“你这人胆大心细,要找证据确实不易,而且我也没打算找。” “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胡大之死,纯粹是他罪有应得,既然有罪,杀他之人就不该受那么大的责罚。” 见他还是不理解,姜昭继续道:“可若是我抓了那些人,依照现在的律法,那些人怕是难逃一死。” 男人眼眸微动,却没有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们出城,不过你要告诉我,到底是谁,是那几个人杀了胡大。” ”呵,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查出真凶,给那人报仇吗?” “不,我只是想验证我的猜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帮你们出城。” 男人还是不为所动,姜昭也不为难他,道:“我大概还要在此呆三天,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好了,来府衙找我。” 说完就转身离去。 姜昭回去后,就没在管此事,每日都是调查一镜县官员贪污一案,同时对他们这些年懒政、怠政遗留的问题做出处理。 第三天夜里,姜昭坐在府衙临时的值班室内,看着卷轴,又转眼看到外面早已黑透的天,轻轻叹了口气。 这几日差不多就该回京了,若那人不来,在回去之前,那些被埋藏的东西还是翻出来比较好。 这么想着,她起身准备回住处,却在半路遇到她一直在等的人。 姜昭眯了眯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那日说得可是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男人垂头,似乎还在纠结,可最后还是抬起头,坚定道:“你有什么条件?” “条件我不是已经说了?告诉我,是谁杀了胡大?” “告诉你了,你还能让我们走?” “嗯,那日我也说了,胡大之死完全是罪有应得,你们不该受当下律法所规定的,那么严重的刑罚。” 男人咬牙,他知道官府没有查到他们头上,是因为之前一镜县官员不管事,能敷衍过去的政务绝对不会好好做,可若是换了其他人来,查到他们头上就是件很简单的事,他们在城中多呆一天,就得多承担一分风险。 而太子又在查贪污一案,等案子查完,一镜县必定会换新的官员前来,到时候他们可就不能在这样安生躲着了。 “好,我说。胡大确实是我和我的几个兄弟一起杀的。” “谁还给你们提供帮助了?” 男人目光闪烁,“没有,只是我们看不惯他,才杀了他。” 姜昭轻笑一声,“你倒是义气,不错我就喜欢你们这样忠义之人。” 姜昭没在问他,让他去将自己的兄弟带来,一起去城门处。 原先一镜守城的官兵因为贪污一案,早已被革职审问,这里现在守着的,都是姜昭的人。 看着男人带过来的人,二十多个,能在流民中聚集那么多人,已经很有能力了。 姜昭看着男人组织他们出城,那对人马有条不紊,虽然都疑惑地看她,可是无人发出疑问,十分安静地出了城。 那男人走到她身边道谢,“在下许二,在此多谢恩人相助,若之后您有需要,尽管与我们讲,只要符合道义,我定效犬马之劳,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姜昭拱手,“许兄言重了,我只是不忍看到这些不平之事罢了。” 许二抿抿唇,看向姜昭,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他还没开口,姜昭就道:“如今大旱,太多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店铺也都开不下去,你们可想过离开之后去干什么?” “先活下去,其他的,总会有办法的。” 姜昭侧身看他,问道:“你可听说过,渭州肇安城的娘子山?” “听过一些,不过那不是个土匪窝吗?只是因那山的大王是个女子,才有了娘子山这个名号。” “娘子山大当家仗义豪爽,是个侠义之人,平常遇到有困难的百姓都会仗义相助,你若没有去处可以去投奔她。” “而且,”姜昭看着远去的队伍,道:“你对伍里有几个女子,你们看着又不会武,若去其他地方怕不安全。” 许二沉默一会,躬腰谢道:“许二在此谢过恩人。” 姜昭从怀里拿了一封信给他,“我与那大当家曾有过一面之缘,也有些交情,你将此信交给她,她会好好安顿你们的。” 这封信姜昭没用蜡封住,许二想看随时可以看。 许二捏着手中的信,看向姜昭,“还不知恩人名讳,我之后又该如何报答你的恩情?” “我是何人你不早有猜测吗?”姜昭看向他,脸上的笑容讳莫如深,“而且我帮你,也只是觉得你也算豪爽之人,十分欣赏,何来报恩一说?” 许二看姜昭不在意的样子,后退一步,郑重地行了一个礼,才跑去追自己的队伍。 姜昭负手站在城门内,神情淡漠,直到他们一行人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离开。 几个流民消失,在此时的一镜县不算大事,毕竟一镜大小官员人人自危,无人会留意这样的事。 姜昭继续处理贪污一案,虽然案情不难,可因牵扯太大,时间跨度也长,各种证据整理起来就十分繁杂。 姜昭很有耐心,几乎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即便下面官员说可以交由他们去做,她还是说:“贪污一事牵扯百姓,孤自当亲力亲为,为百姓主持公道!” 又在一镜县呆了两天,京城突然传来急报,说二皇子姜统昨夜遭人暗杀,死在房内。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昭正在慰问灾民,突然闻此噩耗,立即站起身,惊疑道:“你说什么?你说孤的二哥……” 报信之人点了点头。 姜昭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在原地愣了一会,才猛地抬头,喝道:“快给孤备马,孤现在就要回去!” “可是太子殿下,一镜县官员贪污一案还没有处理完,就这样回去,陛下会怪罪的。” 姜昭闭了闭眼,“一镜县事物已进入正轨,可以交给其他官员做了……” 说着,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官员,道:“我二哥去了,他平日待我不薄,我必须回去,一镜县大小事务,就拜托你们了。” “务必安顿好百姓,把百姓放在第一位。” “是!” 随着这声高亢的声音落下,姜昭翻身上马,极速往京城赶去。 第50章 路过某处密林时,还能听到不远处河流流过的声音,可姜昭脸上已经没了焦急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她在心中默道:六皇兄,你的好二哥今日也去陪你了,你可别太早去投胎。 第41章 鸣冤鼓 你是姜国的太子殿下,你怎会不知? 姜昭加急赶到京城, 没有片刻耽搁,直奔姜统住处。 远远就看到他门前挂满了丧幡,虽然附近都没有人, 但姜昭还是一副焦急的样子,直直跑去堂屋。 她动静不算小,里面的人听到, 立即转头, 就看到太子殿下慌乱地跑过来,一向整洁的衣物都有些凌乱了。 姜昭就在门口, 愣愣看了会正中间摆放的牌位, 慢慢移过去, 四周或趋炎附势,或真心前来的客人都退去一边,静静看她点香祭拜, 在抬头, 她眼眶已经红了。 “太子殿下,逝者已矣,莫要难过了。”姜统曾经的心腹看不下去,出言安慰道。 姜昭眨眨眼, 将那股酸意憋回去,才道:“抱歉,孤有些着急,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出言安慰的大臣叹了口气, 终究没说出什么话。 倒是其他官员纷纷开口,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她。 只有角落里的那人没动, 她远远看着姜昭, 唇角微抽。 姜昭留意到她的目光, 微红的眼睛看过去,表情毫无破绽,就像她与姜统有多深的感情似的。 看着祁任微皱的眉头,姜昭故作坚强,抿起一抹笑,道:“多谢各位大人的关心,只是二皇兄去时,我还在一镜县处理政务,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还好他有你们这些朋友,不然家里缺了主事,那他一家老小该怎么办?” “殿下不必忧心,我们与二皇子也是多年交情,他去后帮他做些小事,也是应该的。” 姜昭闻言,拱手道:“孤在此,多谢各位大人了。” “诶,殿下,您的礼我们可万万受不起呀。” “对,而且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现在殿下回来了,我们也就放心将二皇子交于您了。” “各位大人放心,我定会好好安置二皇兄的。” 其他官员呆了一会,就赶回去上值了,只留下姜昭处理后事。 “太子殿下真厉害呀,这么几句话,就让姜统的人都信了你。”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姜昭回头看去,却是还没有离开的祁任。 “各位大人只是不忍看二皇兄门厅落寞,让孤给他好好安排后事罢了。” 祁任笑了一下,“安排后事?太子殿下做事一向周全,确实给表哥安排得明明白白。” “多谢祁世子……啊,不好意思,差点忘记你已经不是世子了,不过还是要谢谢祁大人的夸奖。” 祁任也没有生气,而是道:“差不多也到上值的时辰了,臣就先告退了。” 人都走后,姜昭帮忙安排好姜统的丧事,就赶去宫里给皇帝汇报情况。 行了礼后,却没听到皇帝的声音,姜昭微微抬眼,高高坐着的皇帝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处理政务,似乎在发呆。 过了许久,皇帝才开口道:“你说,姜统怎么就突然去了呢?” 姜昭仰头,没梳上去的额发散开,遮住了眉梢,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的白衣,似乎是匆忙赶来,未来得及收拾仪容。 “父皇······还请您节哀。” 皇帝盯着她,眼神没有半分变化,似乎要将她看穿,可最终也没看出什么破绽。 皇帝笑了一声,可是很快那笑意就消失,只留下当政多年的凌厉,“你在刑部干了那么久,也有些经验,你说,是谁可以在皇城,在朕的眼皮下,杀了朕的儿子?” “儿臣,不知。” 皇帝讥笑一声,“太子……你是姜国的太子殿下,你天资聪颖,才思敏捷,你怎会不知?” 姜昭被皇帝这一连串的话打蒙,错愕地看着皇帝,呐呐道:“二皇兄遇害时,儿臣还在一境县处理官员贪污一案,知道他死讯,虽第一时间赶回来,可是……如何能得知是何人谋害了二皇兄呀?” “真的不知?” 姜昭似乎反应过来了,直直看着皇帝,眼神受伤,却什么也没说。 “呵呵,好了,朕只是问问你的意见,没别的意思。”皇帝放缓了表情,道:“起来吧。” “谢父皇。” 也许是觉得刚才对不起姜昭,皇帝主动询问一境县的事。 姜昭弯腰行礼,样子比刚才进来时还要恭敬几分。 她答道:“禀父皇,儿臣此次去一境县从百姓口中得知,一境县知县这些年,搜刮民脂,懒政怠政,甚至包庇刁民为害一方,给百姓带来极大困扰,即便百姓上报也被压下。” “儿臣听此,颇为愤慨,就先将查案一事放下,调查一境县官员贪污一事,还处理了他们这些年积压的政务,只是还未来得及制成卷轴,就闻此噩耗,急急赶了回来。” “那流民杀人一案,你可处理了?” 姜昭抿唇,“一境县流民人数重多,儿臣还在排查。” “目标确实太多,就这几日也很能查出结果,不过只要人还在城中,总会抓到的。” “你此次去一境县也辛苦了,朕许你两天假,好好休息一下吧。” “父皇······” “不用推拒,等休息好了,就准备准备,去礼部报道吧。” “可是父皇,我没有抓到杀害胡大一家的凶手。” “无事,这些可以交给其他人去做。” 姜昭不知皇帝在想些什么,只能顺从道:“那好吧,多谢父皇!” 回完,皇帝就叫姜昭离开了。 看着那远去的身影,皇帝威严的身形一松,威风一世的他,也有了股垂暮之气。 姜昭离开皇宫,直奔姜统住处,还换上下人准备的丧服,只是路过一处园子时,她凑近旁边的花草走,白净的鞋子还有衣服下摆顿时染上污渍。 这两日,姜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忙姜统的丧事,甚至直接住在姜统的宅院,,直到第三天一早,她才换了朝服去上早朝。 姜昭低着头,静静听官员说着各地情况,依旧是大旱的问题,姜统的事交于刑部还有大理寺的几个官员去查,也还没查出线索,早朝平平淡淡,没什么新奇的事。 这两日姜昭没能好好休息,听着户部尚书苍老的声音慢慢放空。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退朝。” 这冗长无聊的早朝终于结束了,姜昭呼出口气,调整到温和的表情,才挤进下朝官员的队伍,听到前面两人在谈论姜统的案子,就问道:“二皇兄的案子,有什么线索了吗?” 两位官员一顿,给她行了个礼,“凶手做得很干净,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 “负责案子的仵作推测,凶手应该是个武艺高强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二皇子住处,趁着二皇子熟睡,直接一刀毙命······他还说,二皇子甚至可能还在梦中,连疼都没感受到,就被······” “这样呀,”姜昭露出难过的表情,“就没有其他线索了吗?那岂不是再也不可能抓到杀死二皇兄的凶手了?” 两个官员互看一眼,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们。 “咚——咚——咚——” 厚重沉郁的巨响响彻宫闱,宫道上三三两两的官员几乎同时看向声源处,静了一会,几个沉不住气的官员炸开,“鸣冤鼓竟然响了?!” 随着这声话落,官员又动了起来,往宫门赶去。 只有姜昭皱着眉,看向鸣冤鼓的方向,是何人敲响了鸣冤鼓,又带来怎样的冤情? 来到宫门口,姜昭绕开围观的官员,看到击鼓的人。 那是个女子,看着很瘦,身上的布衣松松垮垮地挂着,但又被她用布条绑紧。 此时她双手举着又大又重的鼓锤,紧咬牙齿,奋力击鼓。 厚重的鼓声将燥闷不已的空气击碎,禁军闻声赶来,喝道:“何人敲响鸣冤鼓?” 女子见人来了,才不再勉力支撑,手中的鼓锤砸下来,又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那女子也随之跪到地上,“民女有冤情要报!” “来击鼓之人何人无冤?你可知敲响鸣冤鼓,是要被打板子的。” “民女甘愿受刑。” 几个禁军不再言语,拿来打人的板子,没说多余的话,一板子就打在女子身上,一点没留手。 女子闷哼一声,咬牙忍住,可身上的板子依旧没有留情,重重打在她身上,坚持了几下,多日未进食的身体还是没能撑住,被打得倒在地上。 姜昭远远看着,她虽被打倒在地,可还是没有发出痛呼,脸上的神情也越发坚毅。 可姜昭看着那张脸,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那见过。 姜昭没能想起来,那边板子打够了,禁军停下手,见地上的女子虽然虚弱,但却还活着,就架起她往宫里走去。 第51章 人被带走了,官员吵吵嚷嚷的声音重新响起,不过这次的话题中心变成了这个女子。 “没想到那女子竟真撑过了二十仗刑,看她那么瘦弱,我还以为她最后会死呢。” “应该是真有冤屈,只是这鸣冤鼓都十多年没被敲响了,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案子。” 姜昭侧眼去看官员讨论,视线却越过他们,落到不远处的祁任身上,他盯着远处的血迹,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回神,就看到姜昭在看她,立即就扬起唇角,变成那个骄矜的祁大人。 第42章 颜熙 将它们象征的希望全都打烂在河里 今日是姜昭去礼部报道的日子, 人群散了后,她就跟着礼部尚书程固礼,一起去了礼部署。 一路上, 程固礼都稍落她半步,微躬着腰,脚步与自己保持一致, 因为身份原因, 他连视线都没抬半分,只是一味低头看着路面。 姜昭不由想到程固礼的传闻。 程固礼出生于没落的贵族家庭, 本来没有人脉能入朝为官, 可当曾百般虐待他的父亲病重、生活不能自理时, 他不计前嫌,亲身照顾,这一照顾, 就照顾了七年。 他孝顺的名声就此传开, 与之一起远扬的,还有他知礼守礼,刻苦修学的品格。 皇帝听说后,觉得他很适合在礼部工作, 就赏了他一个礼部的官职,又因他确实是难得的知礼守礼之人,给官场树立了个良好的榜样,很快就升任成了礼部尚书。 若只是这样, 姜昭必定会对会怀疑,他照顾父亲到底是因为孝心, 还是只是想要扬名, 入朝为官。 只是后来程固礼做的事, 让姜昭确定,程固礼确实只是个恪守礼节的人,甚至到了死板的地步。 想到此,姜昭还是没忍住轻笑一下。 记得七八年前的一天,皇帝被突然炸响的惊雷吓到,露出了惊吓的表情,程固礼正好看到,根本不看场合,就对皇帝道:“陛下怎可因天威色变?这非天子之象。” 据说当时皇帝脸都黑了,冷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但后面还是给他升了职,并夸赞他当日的行为,让他继续这样严格,监督朝野上下的礼仪规矩。 而姜昭自己的礼仪一向很好,程固礼曾夸过:“太子之仪范,冠绝京华。” 只是同时,他也说:“就是生得太过女气,少了几分阳刚之气。” 唔,要是古板的程固礼知晓自己就是女子,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姜昭徐徐前行,眼前浮现程固礼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由扬起了唇角。 今日程固礼带着姜昭熟悉礼部事务,没有交代她做什么,正当姜昭以为今日无事时,程固礼侧身躬腰,朝她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老臣有一事要说。” “程大人请讲。” 程固礼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连表情也没变,“老臣知太子殿下正值盛年,难免有些血气方刚,但您还未迎娶太子妃,按礼说,是不该接女子去府上的。” 姜昭懵了一下,程固礼是说她尚未婚配,就耐不住寂寞找女人嘛? 随即,她想到谢六娘,因为她把谢六娘接到太子府中,已经有不少人说自己是看上她,想纳她为侧妃了。 姜昭失笑,道:“大人是不是听了什么流言?谢六小姐是一名善于调理的医师,孤接她去府上,只是想让她帮孤调理一下身子。” 再说,她要敢动那心思,谢婉兮不得想方设法弄死自己呀。 程固礼不太信,“太子所言不虚?” “自然,而且孤也知晓,君子当娶了妻,才能有其他姑娘,不会肆意乱为的。” 程固礼面露满意,“太子殿下能守礼就好。听说这些日子您为二殿下的事也一直劳心劳力,姜国有您这样尊兄重长,知礼重义的太子,实在是一件幸事。” “大人言重了,这些都是孤该做的。” 见姜昭不骄不躁,十分谦逊,程固礼更加满意。 等人走后,姜昭吐出口气,其实她有些怕这样固执呆板的人,他们认死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最是难说服。 程固礼在朝野上下也是出了名的牛鼻子,姜昭看出,其实皇帝也是有些怕他的,但他又需要这样的人去整顿朝野,让朝臣知道,要忠君,要视君为父。 只是,为什么皇帝要安排她来礼部,让她接触这样的人呢?难道是因为知道程固礼不能被收买,就是将自己放到礼部也成不了大事? 姜昭轻轻摩挲着指腹,垂下眼睑,不过现在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只能接受。 她羽翼未丰,还需忍耐。 下值之后,她就回了府,边用午膳,边听林贺汇报今天探听的消息。 “今日那个姑娘,是灵州青桑镇人士。” 才听到地名,姜昭就顿了一下,想到早晨看到的那张脸,虽然受伤破了相,可姜昭还是觉得熟悉,现在听了地名,她才反应过来,这姑娘不就是那日,跟在兴和布庄小姐身边的丫鬟吗? 因为一个“熙”字与林熙相同,她还多看了那姑娘一眼。 “她本名颜熙,是兴和布庄小姐纪惊澜的丫鬟。来敲鼓鸣冤,是想替她家小姐申冤。” “纪惊澜的父亲马平普,本是个没落贵族,后来入赘到纪家,最开始他对纪家小姐极好,事事迁就,别人嘲笑他,他也从不生气,纪老爷就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女儿,加上他们生了纪惊澜,他就慢慢带他接触家里的生意。” “可纪老爷去后才两年,纪家小姐身体也慢慢败了下去,原本温和的马平普慢慢暴露本性,一点点侵蚀纪家的生意,将本在纪家小姐手中的店铺骗到手后,就彻底撕破了伪装……” “颜熙说纪家小姐是被马平普害死的,纪惊澜也被他用药,伤了身体,若不是及时发现怕也随母亲去了。” 姜昭放下筷子,皱眉听着。 “她们发现真相后就报了官,可是马平普竟然收买了知县,毁了她们递交的证据,反说她们诬告,对她们用了刑。” “她们深知马平普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从官府出来后没有回家,而是连夜出了城,往灵州主城赶去。可是路上听说那知县与……永安王府有些关系,就害怕重蹈覆辙,而且马平普竟然还派了杀手,在路上截杀她们,她们慌忙逃命,纪惊澜为了护她,被杀手刺死,颜熙悲痛之下,想到来京城,告御状。” 姜昭听完,眉头轻皱,下意识就想到了纪惊澜的样子,那日她一身白衣,似月般柔美,后面从她与谢婉兮的短暂交谈中,也能知晓她是个极温柔的女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 “那知县与谢家是什么关系?”能如此大胆毁坏证据,逼得一个姑娘上京告御状,若没有强大的背景做支撑,何人敢这样做? 加上林贺说他与永安王府的人相熟,姜昭才有此一问。 “他和谢家小公子是好友。”林贺顿了会,继续道:“那个知县也是灵州一带的世家公子,天性爱玩,不拘于灵州一地,与灵州、靖安城,甚至是京城的纨绔子弟都有些牵扯。因年纪不小了,才被家中长辈强压着回去,凭着身份,在青桑做了知县。” “他与京城那些公子相熟?” “陈家小公子,许家三公子……还有轩辕世子。” 林贺一口气说了几家的公子,不过这些大多只是酒囊饭袋,为官也只是地方的小官,不足以为惧。 只是轩辕世子……他在大理寺当值,因审讯手段了得,审查出多个重案的关键证据,很受大理寺官员的重视。 而颜熙的案子,本就是地方官府的原因,才导致了冤案,必定会交由大理寺审查,若这个知县真与轩辕世子是好友,这个案子怕是…… “那个知县与轩辕世子关系如何?” “至交好友。” 闻言,姜昭叹了口气,道:“辛苦了,你先去用饭吧。” “是!” 林贺拱手退出去,姜昭默了一会,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与此同时,谢婉兮的丫鬟也打听到了消息,正禀报给谢婉兮。 听琪儿说完,谢婉兮皱起眉,没想到才别了几个月,纪家就遭遇了这样的祸事。 但又想起那日纪惊澜说过,她母亲身体不好,她才去放河灯,替母亲祈福,而且看她那日的样子,她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很好。 现在看来,这祸事那时候就有了苗头。 想明白后,谢婉兮想到那个知县,竟说与谢家有关系,那会不会牵扯到她? “那个知县叫什么?” “负责给陛下摇扇的赵公公说,那个知县姓白,名良星。” “白良星?”谢婉兮听到这个名字,就已知晓他是何人,也放心下来。 白良星只是谢余的至交好友,与谢家其他人牵扯不多,尤其是自己,虽然在灵州那几年,他们见过几次,但接触不多。 第52章 不过知晓了知县名字后,谢婉兮就知道,颜熙再难有机会给纪惊澜母女洗刷冤屈了。 谢婉兮在发呆,琪儿叫了她几声,她才回过神,看向琪儿。 琪儿有些好奇,“贵妃娘娘?您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替那姑娘感到惋惜。” “娘娘不必忧心,那姑娘既已来到京城,说出冤屈,必定会有人替她主持公道的。” 谢婉兮轻声笑了笑,“好了,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我看会书。” 等人出去,谢婉兮拿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记起那日,在河里飘飘荡荡却稳稳向前的河灯,各种不同的形状,在夜里散着不同颜色的柔光,漂亮得像天上的星河。 那时候谁能想到,一场突然的大雨,将它们象征的希望全都打烂在河里。 第43章 下毒 若她那天不管你了,孤一定会杀了你! 姜统已经下葬了, 据说负责查他这个案子的官员也有了些线索,锁定了几个嫌疑人,可还没拿到确切的证据。 与此同时, 纪家的案子也在调查阶段,不过颜熙已经拿不出证据了,还被关在牢里, 外边无人帮她, 此案的结果怕也难以改变,还会因诬告白白搭上自的己性命。 姜昭下朝路过, 看向鸣冤鼓, 鼓锤已被放回原处, 地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清理干净,才过了四日,京城就少有人议论此事, 好像人们已经淡忘了这件事。 姜昭想着那时官员看颜熙的表情, 或是冷漠,或是好奇,还有的是看热闹的兴奋,这些人又怎么会给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主持公道呢? 不过那日祁任的表情倒与其他人不同, 可他不受宠,一直只是个边缘人物,自身都难保,应该也不会帮她。 姜昭冷漠撇了眼那个可以“上达天听”的大鼓, 随后跟着同僚,离开了此地。 护着那个知县的是轩辕世子, 是下一任宁昌王, 在这京城谁不是人精?若无利可图, 没人会帮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姜昭很快就适应了礼部的工作,每日按部就班处理着自己的公务,偶尔去问问姜统的案子,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回到家后,就关上房门,无人能在这时打扰她。 “笃——笃笃笃——笃”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姜昭将东西草草收好,过去开门,门外之人一身黑衣,墨发束起,脸上还带着面罩,因为衣物宽松,也未做特别的发式,一眼看过去,还真分辨不出是女人还是男人。 姜昭没有多问,侧身让她进去,警惕看了看周围,一切如常,才关上房门,看向来人。 “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那人摘下面罩,正是许久未见的风栖野。 她面色凝重,看着姜昭道:“有人给佩兰下毒。” 姜昭一怔,“怎么会……佩兰姐姐没事吧?” “没事,她发现的比较及时,才沾上毒药,就服下了解药。” “沾上?” 姜昭对这个词比较在意,因为大部分的毒药都需要口服下去才能中招,若不想以此为途径,就只能求助那些厉害的毒师。 更有甚者,可以像谢六娘一样,利用日常中常见的东西,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中药。 风栖野这样说,给董佩兰下毒的显然是后者,可佩兰姐姐平日性子温和,待人有礼,给人治病也不收取诊费,姜昭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人会对她下手。 “佩兰姐姐得罪了什么人嘛?” “佩兰的性子倒不会得罪什么人,只是……”说到这,风栖野皱着眉,想到董佩兰与自己说的话,虽然觉得离谱,但还是复述给姜昭。 “她说对方可能是毒谷的人,因为医谷毒谷一直有嫌隙,毒谷之人对他们更是恨之入骨,每次见了都会给他们下毒,誓要取他们性命。” 姜昭闻言,也拧起了眉,她倒是知晓医毒两谷一向不和,但不知竟到了一见面就要对方死的地步。 可毒谷的人一向行踪不定,极其隐蔽,之前祁任遇到一个,她只觉得是巧合,怎么现在又来? 他是自己来的,还是有人请来的? 姜昭暂时没有答案,只能道:“我叫熙儿去查查,有情况了会让她转交给你,现在局势还未稳定,我们都要小心些。” “嗯,麻烦你了。”风栖野没有多说,将情况告知姜昭后,就转身离开。 姜昭站在窗前,看着她跳开自己设计的隐秘陷阱,快速翻墙离去。 第二日,姜昭下朝后,主动找上祁任。 祁任看向她,浅浅一笑,行礼道:“太子殿下,不知您找我是有何事?” 她们二人关系说不上亲近,也没到下朝之后一起闲聊的地步,所以祁任有些好奇,姜昭主动与她交谈,是要说些什么。 “祁大人这些日子忙吗?” “不算很忙,再说我不过是户部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比不得太子殿下。” “户部尚书很看好你,你怎会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殿下说笑了,我不过只是做些份内之事。” 姜昭笑笑,继续道:“既然不算忙,那祁大人的日子必定还像之前一样风流吧?” 姜昭问得不动声色,祁任不知她是什么目的,看她一眼,轻笑道:“就算是很忙,殿下又何时见我不风流了?” “这个倒是,所以祁大人这是又遇上新人了?” “倒是遇到个合眼缘的姑娘,不过那姑娘脾气倔……殿下也知晓,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哈哈,祁大人确实是个有原则的人,不过应该也是旧人就足够惹眼了吧?” 祁任思绪翻飞,可终究想不出姜昭要打探什么,就答道:“在我眼里,世间的姑娘,各有各的好。” “祁大人还是如此洒脱。”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宫门,就此分开。 坐到马车上,姜昭细细想着刚才祁任的话还有表情,没有什么疑点,而且他与董佩兰也没什么直接的冲突,没必要找人给她下毒。 难道真是毒谷的人看不惯医谷,一见他们的人就要下毒? 可就算这样,这里可是京城,董佩兰还是敬文王家的大小姐,她们难道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顾,都要杀死医谷的人? 姜昭还是觉得可疑,不是祁任也有可能是其他人,而且这个人可能还是个“大人物”。 晚间下值后,姜昭用了晚膳,想起谢婉兮曾说过,谢六娘曾跟着毒谷的一个毒师学习制毒,或许可以找她问问情况。 来到谢六娘住处,此时她也才用了晚膳,见姜昭过来,没请人进去,就站在门前问:“太子殿下,你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曾与幽州毒谷的毒师学过制毒?” 谢六娘点点头。 “那你了解毒谷的人嘛?” “不了解,毒谷的人我就只认识我师傅。” “你师傅是个怎样的人?” “她性格比较冷……”谢六娘顿住,看向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昭见她警惕,笑了笑,安抚道:“别紧张,只是孤有个朋友被毒谷的人下药……孤正在调查此事。” 谢六娘眸光微闪,“我也不了解毒谷的其他人,不过我师傅冷心冷情的,应该不会给她下药。” “好吧,孤了解了,就不打扰你了。” 姜昭转身离开,没有犹豫,直接叫来林贺,让他去问昨日谢六娘的行踪。 因为姜昭一直有派暗卫保护她,所以很快她就知道了昨日谢六娘做了些什么。 “昨日她撞了董小姐?你确定吗?”姜昭问那暗卫。 “确定,虽然我离得远,但看得很清楚,谢六小姐确实撞到了董小姐。” “她们是什么时候遇到的?” 暗卫顿了一下,答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因为您叫我不要让她发现,我与谢六小姐一直隔着段距离,直到她撞了人,那人恰好是董小姐,我才记住这个插曲。” 姜昭轻轻摩挲了下手指,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暗卫离开后,林贺看向姜昭,此时她脸色不太好,沉默着没说话。 林贺小心道:“殿下,要将谢小姐带过来吗?” “不用,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 姜昭冷着脸,她一直以为是外仇,没想到竟然是家贼。 她真的很讨厌被人背后捅刀子。 姜昭眯起眼,虽然风栖野说董佩兰没事,但那也是因为她医术高超,若换成她身边的其他人,那这个人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姜昭站起身,又往谢六娘的住处走去。 只是这次她没在讲什么规矩,抬手敲了下门,没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就一把推开房门。 谢六娘被吓了一跳,僵坐在那,片刻后才抬手遮住桌上的东西。 姜昭冷眼睨她,“你在干什么?” 第53章 “没什么呀,我只是……” 谢六娘卡了壳,姜昭也没等她编造谎言,两步过去,看到桌面上没被遮挡住的药草,“谢六小姐,你倒是能坚持不懈呀,都来了京城,还不忘制毒呢?” 谢六娘垂下眼,道:“我不懂太子殿下在说什么,我这些药材只是用来调理身子的。” 姜昭把她的手抓起来扔开,扫了眼桌上的东西,拿起一包东西拆开,里面是白色的粉末。 她毫不客气地往对方脸上伸,谢六娘猛地往后一躲,姜昭冷笑,“不是调理身子的吗?你躲什么?” 谢六娘脸色苍白,看着此刻的姜昭,冷怒的样子,就像危险的毒蛇。 谢六娘适时想起姐姐的提醒,“嘭”一下跪到地上,忍住颤抖道:“对不起,太子殿下那时候我并不知晓她是何人,更不知晓她竟是您的好友。” “不知她是何人你就要杀她?” 谢六娘抿唇,“对不起,我……我没忍住。” “忍?不杀人你还要靠忍?” “不是,只是毒谷与医谷的人……有些不对付,毒谷之人遇上医谷的人,总是忍不住想下毒。” 姜昭觉得荒谬,不就是一医一毒吗?也算是同源,有必要这样? 见姜昭不解,谢六娘解释道:“我师傅说,医谷的人全是虚伪至极的人,遇到之后无需手软,拿出最毒的毒药往他们身上撒就好。” 姜昭不语。 谢六娘小心看了她一眼,继续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对医谷的人没什么意见,但跟着师傅半年,哪怕没去过毒谷,在见到医谷的人后,还是忍不住……下毒。” 姜昭冷眼看她。 “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的人,除了医谷的,我们都只杀那些该死之人。而且医谷的人自己也学医,能解毒……” “能解不代表你可以随便给他们下毒。”姜昭冷冷盯着她,“我不管你们毒谷还有医谷有什么嫌隙,但你不准对我身边的人下手,如若不然,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四个字被她咬得极重,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杀意让谢六娘一颤,赶紧保证道:“不会了,我绝不会对您身边的人下手了。” 姜昭将手中的毒药包好扔到她面前,“记住了,孤没杀你,只是因为你姐姐在,若她那天不管你了,孤一定会杀了你!” 第44章 不得不管 那颜熙就自求多福吧 姜昭回去后, 越想越气,这谢六娘暗算过她一次,看在她可以牵制谢婉兮的份上, 她才没有对她下手,现在好生养着她,她竟然还敢给她身边的人下毒! 谢婉兮到底会不会管人?不会就交给她来管! 第二日, 姜昭就挑了个时间, 去到谢婉兮宫里,连客套都没有, 就大刺啦啦坐在桌前, 冷眸盯着谢婉兮。 谢婉兮眉头微挑,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虽然知晓姜昭不像表面那样温润知礼,但回京之后,即便在私下她对自己也是极客气的, 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想到这个形容, 谢婉兮不由轻笑,道:“在外面受委屈了?” 姜昭闻言,眉头狠狠一皱,说得跟她是受了委屈来找娘主持公道的一样。 “没有, 不过佩兰姐姐受了委屈。” “佩兰?她怎么了?” 姜昭冷笑一声,“还不是你那好妹妹,下毒都下到佩兰姐姐身上了。” 谢婉兮眉头轻拧,“怎么会?她们两个应该不会有什么冲突, 六娘怎会对她下毒?” “孤会骗你?” 谢婉兮更加疑惑,但还是先问了董佩兰的情况, “那佩兰现下如何?身子可还好?” 姜昭见她还算有良心, 气也消了些, 哼了一声,道:“佩兰姐姐医术高明,你妹妹还动不了她。” “那就好,可是六娘怎会对佩兰下手?我叮嘱过六娘,让她不要惹事,而佩兰的性子又极好……六娘没理由对她下手呀。”谢婉兮兀自分析着。 “你妹妹说因为佩兰姐姐是医谷的,而她师承毒谷,见了他们就忍不住下毒。” “啊?”谢婉兮微诧,“医谷与毒谷的矛盾竟到了这种地步了?” 姜昭看向她,“你知道其中的渊源?” 谢婉兮点头,“在一本记录江湖轶事的书里看过一点。据说医谷毒谷的创立者本是一对师姐妹,关系十分亲密,可是有天不知发生了什么,她们大吵一架,分道扬镳,后来师姐在灵州创建了医谷,广收学徒,治病救人,而且大多都是义诊。 而师妹紧跟着就创立了毒谷,只收女子,专研毒术,同时她们还有三条广传的门规,第一条,下毒只害有罪之人;第二条,世间多是负心人,万万不可动真情;第三条,见到医谷的人直接下毒。” 姜昭皱眉听完,“这师姐做了什么吗?让她师妹这么恨她。”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谢婉兮放下茶杯,终究没与姜昭说自己的猜测。 姜昭也不在纠结此事,而是又凑上前,恶狠狠地对谢婉兮道:“你在宫中管不到你妹妹,不如将她交给我,省得她一天出去惹麻烦。” 谢婉兮盯着近在咫尺的脸,轻轻眨眼,“也行,我会与她说的。” 姜昭都已做好与谢婉兮好好讲道理的准备了,没想到她那么好说话,凶狠的表情有些僵,下一秒就自如地收了回来,“贵妃娘娘果然讲道理。” “我一直很讲理,而且怎么说我与殿下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的妹妹自然也会帮你。” “有娘娘这句话,孤就放心了。” 两人说完此事,沉默一会,谢婉兮道:“最近京中这两起大案,太子殿下可知其中内情?” 姜昭侧头看了眼谢婉兮,她神色平静,就像随口一问。 “二皇兄的案子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是孤已调任礼部,其中具体情况,也无从得知。” “至于纪家一案……孤未去了解,所知的也不多。” 谢婉兮看着她,姜昭适时垂下眼睑,避开她的视线。 “纪家一案,我听说是兴和布庄的纪家,就是那日我们在青桑镇遇到的纪小姐,没想到才别了几个月,她就遭此劫难。” 姜昭依旧没看她,道:“世事无常。” “殿下觉得颜熙所说得是真的吗?” “什么?” 谢婉兮轻笑,“她说的,纪小姐的父亲入赘到纪家,食人恩惠,却不知感恩,谋害了纪氏母女性命,还贪墨了纪家财产。” “圣人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颜小姐拿不出证据来,只凭空口,很难让人信服。” “所以,你不信?” 姜昭轻笑了声,“孤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何人愿意去信。” 边说着,视线移到谢婉兮脸上,“贵妃娘娘,你信吗?” 谢婉兮轻轻摇头,“你这样直接问我,我自然是不信的。” 姜昭眸光微闪,就这么直直看着她。 谢婉兮也转头与她对视,道:“白知县自小就喜欢结交世家公子,其中与轩辕世子更是自幼相识,情谊相投,二人感情极好。” “不过其实我比较好奇,白知县能结交到那么多真心的至交好友,他得心该得多么开阔?” 姜昭唇角染上笑意,“婉兮姐姐原来是这么想的吗?让孤想想,孤与宁昌王关系不错,轩辕世子作为下一任宁昌王……自然该以家族为重。” 谢婉兮看着姜昭脸上的笑意,轻轻抿唇笑了一下,不过笑意很快消失,她轻声道:“若轩辕世子已经牵扯进来,此事还是算了吧。” 谢婉兮神情冷漠,但姜昭晓得,她是想帮颜熙的,只是她也身在局中,只要棋差一招,就可能会因此丧命。 姜昭点点头,不在讨论这个话题,只以一句“这姑娘也是可怜”结束话题。 谢婉兮也轻叹一声,“家中遭遇此变故,还遭逢大旱,这一路该是如何过来的?” 姜昭眉头轻皱,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可又没有抓住。 岔开话题后,与谢婉兮闲聊了一会,姜昭就告辞离开。 回到府上,姜昭将手中的情报看了一遍,又找来林贺问了大理寺的查案进度,知晓轩辕世子还未到达灵州,立即就安排人马连夜赶赴。 姜昭盯着手里的一页纸,上面写着的是颜熙所说,曾提交给知县,却又被损毁的证据名目,轩辕世子此次带人前去,就是根据名目查找证据。 只希望轩辕世子胆子不要太大。 可若他太顾及兄弟情谊,帮着白良星销毁证据……那颜熙就自求多福吧。 姜昭收好东西,没再去想此事。 半月后,派去灵州的暗探传信回来,说已将从新收集的证言交给轩辕世子,并附信一封,告知若执意护着白良星,自会有人将这份证据交给陛下。 可这份威胁没起效果,轩辕世子犹豫许久,还是将证言烧毁了。 第54章 姜昭看着这封信,无奈叹了口气,提笔写道: 既如此,那就不再管此事,那些证据 写到这,姜昭停下笔,想了想,继续写: 好拿的留着,不好拿的就扔了。 本以为此事到此就算完了,可十日后,姜昭下值回家,却在路上看到一妇人带着家丁,将一女子打到在地,嘴里还大骂着**。 姜昭瞬间一怔,脑中飞快闪过在一镜县时那妇人与她说的话,还有那日颜熙脸上的伤,结合谢婉兮说得话,一个猜测在脑海中形成。 姜昭眉眼沉下,只想快些去验证这个猜想,可面对眼前的状况,她还是叫人过去询问是什么情况。 不过那人还没过去,就见一个人站了出来。 他带人将打人的家丁扣下,护在被打的女子前面,脸上挂起一个骄矜笑,不知说了什么,让对面脸色都变好了些。 姜昭没有在看下去,而是叫车夫改道去了广聚斋。 来到包厢,姜昭就叫林熙先去查颜熙有没有经过一镜县,在一镜县又经历了什么。 林熙本就专门负责收集情报,反应迅速,很快就将姜昭要的东西拿给了她,甚至连颜熙如何出城又来到京城都打听了出来。 姜昭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眸沉下,她的猜测没有错,颜熙确实是被胡大骚扰的那个女子。 姜昭轻揉着手中的几页纸,如果颜熙与胡大一案有关,那自己就不得不管她的事了。 否则让他们知晓了她在一镜县的经历,在派人去查这个案子……她所做的一切,怕也会被翻出来。 “派人加急传令到灵州,一定要将纪家的事查清楚,将所有有利的证据带回来,”姜昭微微眯眼,“务必要让那个白知县没有翻身的余地。” “是。” 林熙领命退下,姜昭慢条斯理用完了午膳,才起身回礼部。 路过刚才的闹剧现场,姜昭自然而然想起了那个替人解围的人。 祁任。 姜昭与他关系不算亲近,只能从一些细小的事中去观察她的为人。 一个表面放荡不羁,实则隐忍克制,或许还有些善良的人。 姜昭想,如果将那些证据交给他,他会不会为颜熙主持公道呢? 可仔细想了想,又摇头笑笑,其实他与自己,与谢婉兮一样,除非完全不会牵连到自己,否则是不会冒险帮人的。 于她们而言,每一根羽毛都极其重要,但凡不小心被人伤了一根,怕就会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姜昭想到此,又在脑中细细将自己的计划和安排想了一通,没有漏洞,这才放下心来。 第45章 主持公道 食民之俸,为民办事 又过半个月, 前往灵州查证的轩辕世子回来了,还带了自称被冤枉的白良星、马平普两人。 姜昭的人后脚也到了,将收集到的证据全部带回, 也带了两个证人回来。 姜昭此事做得隐蔽,没有人发现,只是当夜, 她又去看了一次颜熙。 “颜小姐, 据说前去灵州查证的几个官员已经回来了,相信很快就有人能还你、还有纪家一个公道了。” 颜熙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 看着十分憔悴, 或许是太虚弱, 起身都有些困难。 姜昭眸光微凝,看她虽然走得摇摇晃晃,但好歹是走过来了, 可才走到牢房门口就没了力气, 一下摔坐在地。 姜昭下意识上前一步,可又想到什么,立即看向身后的大理寺官员,厉色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苛待她了?为何她这样虚弱?” 身后的大理寺官员赶紧端正态度, 可眼神有些躲闪,道:“太子殿下吩咐过,下官怎敢苛待她?或许……或许是之前被打了板子,还没好利索。” 姜昭看他好一会, 慢慢又轻笑一声,“你说得对, 不过轩辕世子回来了, 这案子过不了几日就得重审, 你们可得好好照看着她,不然到时还是这样上公堂,别人瞧见了她这憔悴的样子,真以为你们苛责她,可就不好了。” 那个官员手轻轻一抖,可又想起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轩辕世子默许的,而且是轩辕世子负责查案,这女子定然不会有翻身的余地。 如此思索一番,官员放下心来,对姜昭道:“太子殿下说得是。” 姜昭回身,见颜熙没什么力气,就蹲下来与她平视,温声道:“轩辕世子已经回来了,会有人替你们主持公道的。” 颜熙盯着她,才过去一个多月,她眼中就只剩一片死寂,麻木的样子让姜昭心中微痛,移开了视线。 嘴唇微动,姜昭咽下这些复杂的情绪,找回自己的声音,“孤知晓你们一路走到这里,已是十分不易······” 姜昭想起初次见到颜熙时的场景,女孩一看就是活泼的性子,在自家小姐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话,眼里总有股不服输的劲,这股劲支撑着她千里昭昭赶到京城,可来到京城不过一个多月,她眼中就只剩一片死寂。 姜昭突然说不出那些虚伪的话,张了张唇,她只能道:“这次会有人替你们主持公道的。” 那怕这次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颜熙眸光微动,直直盯着她,似乎在分辩她是不是在骗自己,可她本就不如自家小姐聪明,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麻木的心忽然一痛,眼中涌上热气,“真的吗?” 姜昭难得真诚,点点头,“嗯。” 可身后盯着她的人太多,她又笑了一下,有些苦涩道:“轩辕世子·····他已经回来了,肯定能将真相带回来的。” 颜熙听到轩辕世子,眼中的那点希冀瞬间熄灭,后面姜昭在说什么她也听不到了,那人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道,现在她能想到的只有自己的小姐。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在里面,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小姐啊,你这样聪明怎么会想不到他们官官相护?还死在了申冤路上,你总是会相信那些不可能的希望,可是真的没人会帮我们,我也不能帮你报仇了。 无声的眼泪突然变成怆痛的大哭,我不能给你报仇了小姐,我好没用呀…… 姜昭回到府中,见时辰还早,本想像之前一样看书,可才看了两行字,就发起了呆。 她想到离开时,颜熙的样子,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流下,就这样看着自己,似乎又没有看。 姜昭说不出那时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颜熙好像很绝望。 窗外有风吹进来,桌前的烛光微动,晃了姜昭的眼,她回过神来,看时间过去很久,不由揉揉眉心,有些懊恼,想那么多也无用,还不如拿这个时间多做些事。 姜昭把书收好,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舆图,将姜国的领土看了又看,在脑中演示了无数遍,看自己的谋划是不是合理,在那些地方还有欠缺,后路能不能护风家无虞。 直到夜深,困意袭来,姜昭才收了舆图,回去休息。 这个时间早已过了她平日休息的时辰,睡意袭来,姜昭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随着轩辕世子从灵州回来,一月前那击鸣冤鼓的案子又成了人们的饭后谈资。 “我听说呀,那敲鼓的人是诬告,什么赘婿谋杀妻女,侵占别人财产完全是假的,她还说人家知县毁了她提交的证据,简直是可笑。” “可要不是受了冤屈,那个会敲鸣冤鼓呀?敲它是要被打板子的,那些军士可不会手软,几板子下来,搞不好会丧命的。” “这可是轩辕世子查出来的,他总不能骗人吧?” “嘶,你说得也有理,但还是想不通她干什么要去敲鸣冤鼓?” “脑子不好使呗。” “哈哈哈哈。” 姜昭沉默听着,直到那几人笑了起来,她才转身离开。 来到刑部,刘尚书很快迎了出来,恭敬道:“太子殿下,您怎么有时间来刑部了?” 姜昭面上带笑,是平日里温润的样子,她道:“我来看看二皇兄一案的进度。” 刘尚书将她请进去,边道:“二皇子一案已有了线索,相信不出三日,就能有结果了。” “这么快?” “自然,太子殿下曾经教我们的查案方式十分有用,现在查案快了很多,而且殿下您这样关心二皇子的案子,我们自是尽心竭力地去查。” 姜昭温和地看着刘尚书,直盯得刘尚书心里发毛,她才开口道:“现在京中案子太多,尤其是前不久,还有人敲响了鸣冤鼓,刘尚书该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孤觉得,你们应该先将精力放到那个案子上,等那个案子结束了,再来细细调查二皇兄的案子也不迟。” 刘尚书微顿,小心看了眼姜昭,“可是,那个案子主要是大理寺负责,我们刑部只参与最后的审理呀。” “审理也很重要。刘大人,二皇兄的案子该查,可鸣冤鼓二十年来都未响过,作为百姓的父母官,是不是后者更为重要呢?” 刘尚书小心观察着姜昭的脸色,想到她曾经当众狠狠打了姜统,后来又与姜统表现得兄弟情深,他一度以为,她打姜统只是做戏,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 第55章 刘尚书想得有些深,姜昭等了一会,才道:“这个案子陛下很重视,现在官员的精力也主要放在那个案子上,二皇兄的案子难免就会出现纰漏,还不如等那案子结束了,在调查二皇兄的案子。” “太子殿下说得是。”刘尚书拱手道,可心中却越发疑惑了,太子殿下他到底在不在乎二皇子呢? 姜昭却没再问案子,与刘大人闲谈似的聊了会天,才准备回去。 跨出刑部,姜昭转身看着送她出来的刑部尚书,道:“食民之俸,为民办事,刘大人,你手握审理之权,是不是更该为民主持公道?” 姜昭说完这句,就转身离开,徒留刘尚书站在原地,思考她说这话的用意。 四日后,大理寺整理好所有卷轴,禀告了皇帝。 这是二十年来,又一次百姓求助无门,敲响鸣冤鼓的案子,皇帝十分重视,下旨让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审理,务必要查清真相,公正审理。 审理那日,衙门外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主审的大理寺官员李大人拍响惊堂木,审理正式开始。 “本寺掌天下刑狱,司朝廷律法,现奉圣命复审灵州青桑镇纪氏一案。” 说着,视线转向堂下的颜熙,“原告颜熙,本是纪家大小姐纪惊澜的婢女,击响鸣冤鼓,状告纪惊澜之父——马平普,为侵占纪家家产,谋害纪氏母女;同时,状告青桑镇知县白良星,毁坏原告提交的证据,包庇罪犯,审理不公。” “对于原告的状告,二位被告可有异议?” 马平普立即上前一步,道:“大人,这婢女所言全是假话,小民与夫人伉俪情深,十分恩爱,对我们唯一的女儿惊澜,也从没亏待,她想要什么小民都尽心弄来,就这样,这婢女还要冤枉于我!” 李大人看向颜熙,“他所言,可是真的?” 颜熙却未答话,仰头看着他,视线慢慢移转,她看着肃穆的公堂,视线从严肃的衙役滑过,又看向周围看热闹的百姓······ 那个人没来。 她转回头,盯着高堂上的大人,这人她见过,在牢里的时候,就是他让人给她用刑,也默认让衙役不给她饭吃。 没想到竟是他负责主审这个案子,自己真的还有希望吗? “原告,请你回答本官的问题。” 颜熙还是张了唇,回答:“不,他对夫人和小姐的好都是装的,就是他买通府里的下人,给夫人还有小姐下药,后来被小姐发现报了官,可是白知县毁了证据,还······” “你血口喷人!”她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白良星打断,“这贱婢满嘴谎话,本官在青桑镇当了那么多年知县,向来公正廉明,怎可能做这样的事?!” “就是,白知县是个公正的好官,在青桑镇为官几年,一直都是勤政爱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青桑镇的百姓最清楚,这婢女本就是诬告,白知县只是还我清白,我也不知晓她为何非要冤枉我······” “我知道了!”马平普突然激动道:“大人,这婢女曾经勾引过我,只是我心里只有我的夫人,当即拒绝了她,如今她诬告我,定是见我夫人离世了,我还是不肯接受她,她一方面想要嫁给我,另一方面也贪图纪家财产,才用了这下作的方法!” 【作者有话说】 白良星、马平普、李大人、轩辕世子都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愤怒][愤怒] 第46章 孤有异议 太子是想护着颜熙 “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无耻的话?!”饶是颜熙现在满心只剩绝望, 还是被马平普的无耻震惊到了。 “在家里,我从来都只听小姐还有夫人的,她们对我都极好, 我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而且你敢说自己没有招惹其他人?那被赶出府的小红是什么?” “你说不会就不会?空口无凭,拿出证据来呀。”颜熙直接说出自己的情人,马平普不由有些慌张, 加大音量, 想要盖过她的声音。 “还有你告我谋害灼华还有惊澜性命,你有何证据?还说白知县毁坏证据冤枉于你, 你又有何证据?不拿出证据来, 你就是诬告!” 颜熙张了张唇, 看着他们无耻的嘴脸,直接起身指着他们道:“我的证据被白知县毁了,可是街坊邻居确实都知晓白知县的为人, 他在青桑镇胡作非为, 收刮民脂,只要你给了他足够的钱,他肯定就会包庇你!” “青桑镇百姓早已苦白知县久矣,只要到青桑随意找个人来问, 都能知道白知县是个什么东西!他会不会为了钱包庇凶手,会不会做这些无耻……” “嘭!”一声惊堂木的巨响打断了颜熙的话,“够了,颜氏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到目前为止你可从未提交过一份有用的证据, 没有证据,你就是诬告。” “我之前提交的证据都被白知县毁了, 后面又给了你们证据的名录, 如果你们有良心, 这些证据都该找得出来!” 李大人看她一眼,眼中藏着淡淡的轻蔑,“我们按照你说的去查了,可事实与你说得可是全然相反。” 颜熙冷冷笑道:“那不就说明,你们毫无良心吗?” “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公然侮辱朝廷官员,你可知,这是要获罪的!” 颜熙看着他,没有说话,可眼中的怨毒却已然藏不住。 “来人,这毒妇不知悔改,给本官拖下去,仗责二十!” 左右衙役应声上前,就要将颜熙按下行刑,可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声音自人群中传来:“李大人,纪家一案关系重大,还是先行审案,你看如何?” 围观百姓闻声,纷纷朝后看去,也给人让了条路出来。 堂中人也看了过来,见到人,赶紧起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百姓听闻是太子殿下,赶紧就地跪下,不敢在看。 姜昭走到前面,不过没有进去,还是在围观的百姓里面,她轻轻笑道:“各位不必拘礼,今日孤来只是想看看李大人会如何审理此案。” 说着她看向跪着的百姓,“各位平身吧,就当孤也是和你们一样来看热闹的,不要太拘束。李大人你继续审理吧,孤就看看,不会插手。” 李大人不知姜昭要干些什么,见她也不进来,只好擦擦额角的汗,继续审理。 “大理寺司值轩辕伟正奉命前往灵州,查清案情,现请轩辕伟正来到堂前,禀明实情,还被冤者清白。” 话落,轩辕伟正就从待质班房走出来,撇了眼姜昭,压下心中莫名的慌乱,拱手道:“禀大人,下官前案发之地,已查明实情。原告颜氏所说,全是假话。” “马平普虽是纪家赘婿但对纪夫人极好,夫妻二人恩爱非常,这些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府中下人也说,马平普对纪夫人事事关心,甚至在其生病时都亲自给她煎药,夫妻二人伉俪情深,马平普是不可能谋害自己的妻子的。” “至于颜氏所说,马平普派人追杀纪小姐,更是无稽之谈,他派人出去,只是想找回自己女儿,倒是颜氏,不劝自家小姐回家就算了,还带着她离家出走,致其丧命于匪徒刀下,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李大人看向白良星,“白知县,你所查出的案情,也是如此吗?” “确实如此,下官只是依事实与律法判案,不知怎么得罪了颜氏,竟让她上京来诬告本官!” “不是!”不等李大人问,颜熙已经开口辩驳道:“马平普买通府中小厮三儿,让他在夫人和小姐的茶水中下毒,我们小姐发现了,就抓了三儿,拿了他身上的毒药去衙门报官,初审的时候,白知县还依证据抓拿马平普审问,可才过了两天,三儿的口供就变了,说自己没做这样的事,我们交给官府的毒药也不知所踪,你还反咬说是我们诬告!” “空口无凭,”李大人撇了她一眼,“你如此说,可有证据?” 颜熙捏紧拳头,全身都在颤抖,她们的证据早已被白知县毁了。 小姐说来京城告御状,总能治得了他们,可没想到,京城也是一群豺狼虎豹。 颜熙又看向看热闹的百姓,那个人站在人群前头,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公堂上发生的事,毫无反应,他真的会帮她们吗? “我的证据已经被白知县毁了,我现在拿不出。”颜熙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下去。 就算他会帮她们,那又怎样呢?三儿不会帮她们作证,毒药肯定也被马平普处理了,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谁会信呢? 再说,谁会为了她们这样的无名小卒,去得罪宁昌王的世子? “大人,下官前去灵州还带了证人回来,他们可以替下官作证,下官所说句句属实。”轩辕伟正开口道。 “好,将人带上来。” 很快,两个人被带了上来,颜熙知道他们,一个是马平普买通的下人三儿,一个是纪家的邻居二牛。 他们开口就是马平普与夫人如何恩爱,对小姐如何好,说得情真意切,好像这就是事实。 第56章 可是,不是! “大人,三儿本来就是马平普的人,他说得话如何能当真?二牛也只是纪家的邻居,对纪家的事也不是全然知晓,他所说也信不得!” “信不得?”轩辕伟正笑起来,看着她轻蔑道:“一个邻居信不得,可是府上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说马平普对夫人极好,很有耐性,就是她经常对他发脾气也不生气,也不像其他男人一样纳妾,那么多年只有你家夫人一个女人,这样还不算好嘛?” 颜熙瞪过去,“世间女子对男子也从来都很有耐心,也是一心一意,可何人以此说女子对男子极好了?” “你在胡言什么?!忠贞难道不是女子该做的?” “为何就是女子该做的?男人只忠于一个女子,就是委屈了?” “呵,”轩辕伟正笑了,“自古以来,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女人就该对男人忠贞,这才是世道!” “狗屁世道!我告诉你,女子忍受男子三妻四妾是因为世道不许女子独自生活,想要活得体面,就只能依附男子。只是纪家情况反过来,纪老爷心疼女儿,不忍她嫁出去受苦,所以招了马平普做赘婿,让他依靠妻家活得风光,那他也就该老老实实,只爱夫人一个!” “你……大逆不道!” “我只是说出事实,我们女子在这世道本就不易,已经老老实实按你们的规矩活着了,凭什么一个赘婿还能骑在我们头上?!你们就这样见不得女子活着,见不得女子……” “嘭嘭嘭!”不等颜熙说完,李大人已经站起来狠狠敲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贱妇,竟在公堂上口出狂言,来人呐,拖下去仗着二十!” 这次不等衙役行动,姜昭已经先一步走进堂内,挡住颜熙,“诶诶,李大人你看看,你又急。” 姜昭看了看左右为难的衙役,又看了眼一旁的轩辕伟正,道:“李大人,审案需以律法为准,不能随意用刑,孤若没记错,刚才颜氏的话并未违反什么律法,无须责罚。” 李大人不敢坐下,听姜昭这样说,有些呐呐道:“律法虽没有规定,可她口出妄言……” “既然没有规定,那就无须责罚她。” 姜昭冷冷看着他,“大人还是该按律法审案,不然坏了律法规矩,怕是不好交代。” 李大人咬牙,姜昭三番五次出来阻止自己对颜熙用刑,他不知对方只是同情心泛滥,不忍看颜熙受苦,还是想要包庇她,只能道:“殿下……说得是。” “那大人继续审案吧。” 李大人小心看姜昭一眼,才慢慢坐下,可现在他有些虚,不知该如何审下去。 太子是想护着颜熙,这个无须质疑,在颜熙还在大理寺牢中的时候,姜昭就去了两次,两次都嘱咐狱丞不要苛责颜熙,可又没有其他动作,他们只以为对方是太过良善,不忍看百姓受苦,没有太当回事。 可是今天都上了公堂,还这样屡次三番护着,难道是想给颜熙翻案? 想到这,李大人后背都渗出了一层薄汗,看向轩辕伟正,他也是一副凝重的样子。 李大人咽了口口水,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审下去了。 “可还有其他证据?” 轩辕伟正小心看了姜昭一眼,心下发虚,可父亲好歹也是姜昭的人,这点面子对方应该会给自己的吧? 而且颜熙与纪家母女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这么想着,轩辕伟正才拱手回道:“没了。” “既如此,那案情已经明晰,各位可还有异议?” 堂中无人出声,李大人松了口气,正想拍下惊堂木,宣告退堂,可就在这时,一道比平常高了许多,也冷了许多的声音在堂中响起: “孤有异议。” 第47章 狗咬狗 为何查出的案情与实情相差如此之大? 姜昭话落, 满堂的目光都看向她,尤其是轩辕伟正,慌乱地忘了规矩, 直直盯住她。 姜昭侧身面对他,问道:“轩辕大人,你确定这就是案件真相了吗?” 轩辕伟正抿紧唇角, 刚刚李大人都快宣布审理结束了, 自己也说了没有其他问题,姜昭偏偏这个时候站出来, 他什么意思? 现在若说案情有疑, 刚才自己的话算什么?若说没有, 姜昭拿出证据,自己就成替白良星做伪证还死不悔改了。 轩辕伟正额头冒出虚汗,不敢回答。 姜昭却没有放过他, 继续道:“轩辕大人负责前去灵州查案, 按理说应该是最熟悉案情的人,怎么现在却不说话了?” 轩辕伟正还是没有说话,姜昭自顾往下说道:“孤也派人前去灵州调查,可查出的结果与轩辕大人查出来, 不太一样。” 说着,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抬头看向李大人,“大人, 自颜氏来京报案后,孤觉此案实在恶劣, 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父亲、丈夫会做出这样的事, 也以为颜氏所说全是假话, 遂怕人前去调查,可是……” 姜昭侧头看向旁边满脸紧张三人,悠悠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世上真有这样丧了良心的畜生。” “刚才大人要颜氏交出证据,孤也不知为何,查到的案情与轩辕大人的完全不同,不然各位也听听孤查到的东西?” 李大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轩辕伟正也脸色极差地僵在原地,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您查出什么不一样的案情呢?” “孤的人查出的案情是这样的。纪家赘婿马平普一心想要霸占纪家生意,虽表面对纪夫人很好,可他们看到,他随纪夫人外出谈生意的时候,会眼神恶毒地盯着纪夫人。” “他所说只爱纪夫人一人也是假的,孤派去的人说,他曾与府中一个婢女私通,被纪夫人发现,后将婢女赶出了府。巧合的是,孤的人在马平普托朋友购置的一处房子内发现了那个婢女,那婢女说,马平普本就是眼馋纪家家产才愿意入赘到纪家,本想等纪老爷去了,就霸占纪家家产,可纪夫人实在聪慧,很有商业头脑,这些年纪家生意大部分还是在她手里,她还有意培养女儿纪惊澜接手家中生意,根本没想过要给马平普。” 姜昭盯着马平普,见他面上早已没了血色,惶恐地看着自己,轻轻笑了一下,道:“孤说这些都是事实,不过怕有心之人说孤空口无凭,所以也找来了几个证人,接下来的话,就由证人来说吧。” 姜昭话落,看向身后围观的百姓,百姓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有几个侍卫带着四个人走了进来。 走进堂内,四个证人直直跪下,也没开口说其他的,只是神色各异地盯着堂内的几人。 姜昭面上的严肃褪去,温和道:“各位不必紧张,这里是公堂,律法会保护你们,没人敢对你们做什么的。”警告地看了眼白良星几人,姜昭才将剩下的话补上:“将自己知晓的说出来就行。” 其中一个妇人看了眼颜熙后,鼓起勇气开口:“大人,我是兴和布庄总店的一个卖衣店员,我们家的生意一向是由夫人打理,小姐帮忙,马爷就和我们差不多,只是打打下手,按夫人小姐的要求做事,但他总将自己当做老板,擅作主张改变了一次我们店里的规矩,让店里损失了很多客户,夫人就不让他管事了,还吩咐我们不要听他的,这样子根本就是不想让他沾染纪家产业。可夫人去了,小姐也……布庄的生意就落在他手里,我们不想听他的,他就拿身锲威胁我们,我们没办法,只能按他的吩咐改掉店里的规矩,现在布庄都损失了好些客人。” “而且夫人才去了,他就将他的情人塞到店里,让她当老板,生意更是一团糟。” “对,除了他的情人,他还将他那些表哥、叔侄都塞了进来,布庄的伙计那个不晓得,马家的人全靠纪家养着,自身全是酒囊饭袋,老爷最讨厌他将这些没能力的人塞去布庄了。”另一个店员接话道:“本来老爷还想培养他,等自己百年后让他当家,可是带他谈了几次生意,老爷就发现他实在没有经商头脑,才让他打杂的。” 听完,姜昭冷笑道:“连死去的老丈人都不尊重,还指望这样的人,能真心对人家的女儿?” “我没有……”马平普还想狡辩,可看了眼跪在地上不敢看他的红衣女子,终究还是禁了声。 姜昭看向他,眉眼压下,自成气派,“你有没有,去问兴和布庄的顾客就知晓,据孤所知,自你接手布庄后,就是有很多顾客投诉布庄服务还有布料质量没有之前好了。” 马平普不敢与她呛声,只能看向白良星,可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己从来没得罪过姜昭,他干嘛要为那样一个人跟自己过不去? 姜昭不再搭理他们,对其他证人道:“你们继续。” 一个粗壮的男人磕下头,开口道:“我本来是青桑镇外一个马帮的帮主,经常与马平普交接运送纪家货物,五个月前,他突然找到我,让我假装山匪去劫杀纪小姐,还给了我二百两银子,那箱银子我发给手下弟兄,花了五十两,如今还剩下一百五十两,也交由太子殿下带来了。” 第57章 姜昭挥挥手,两个护卫将那箱银子抬了上来。 装银子的箱子只是一般的箱子,打开之后,也果然如那马帮帮主所说,花去了一部分。 马帮帮主从中拿了一个,露出银锭底部的条纹,“大人请看,这四条横杠就是兴和布庄银锭的标志。” 李大人叫人拿上去,三位大人看了一下,又问了马平普,确实是兴和布庄的银子没错,而且还都是完整的银锭,若不是主家给出去,很少有人能够得到这么多。 高坐的三位大人互看一眼,没有话说。 姜昭将他们的反应收到眼底,才对那个穿红衣的女子道:“小红,到你说自己的证言了。” 小红不敢看马平普,也不敢看姜昭,直接磕头将额贴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民妇小红,本是纪家一个普通婢女,老老实实在纪家做事,可马爷总是时不时给我送些东西,还关心我,想与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同意了,后来我们的关系被夫人发现,她不能忍受,可又不能休夫,只能冷着马爷,还将我赶出了府。” “被赶出府后,马爷没有不管我,托朋友给我买了间屋子,有机会就来看我,还说只要夫人死了,他就接我回家,可夫人身子还好得很,哪能那么容易死?我就觉得他只是说好话哄我,还有些生气,没想到,他说他悄悄在夫人茶水里下毒,不出三年,她就能归西,可以接我回去……” 她说完,堂内一片安静,马平普也惨白着脸色,说不出话,可白良星忍不住了,跳出来指着她道:“你说马平普给纪夫人下毒,有何证据?大人,可不能信这样空口之言。” 小红闭了闭眼,“我有,马平普给三儿的药,都是我去买的,那些药还未用完。” 小红从袖中掏出掏出一包药粉,道:“此药名为蚀心散,久服后会出现血亏虚弱,心悸气短,甚至是咳血的症状,与一般的心疾相似,因而很难诊出是中了毒。夫人死前,就是这些症状。” “这……这也不能说明纪灼华就是马平普害死的。” 姜昭闻言,看向白良星,扯了扯唇角,“白知县别急,孤说得是带回来了人证和物证,现在物证还没拿出来呢。来人,将物证拿上来。” 两个侍卫一人举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堂中人看去,却只是一个罐子还有个被烧了一半的纸包。 姜昭看过去,白良星几人见到这个满脸只剩惊恐。 “三位对这两个东西应该很熟悉吧?是我一个个介绍,还是你们自己说呢?” 姜昭说得戏谑,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马平普坚持不住了,两股战战几乎要跪不住,“我大……大人,我知罪了,我如实将情况说出来,求您对我从轻处置。”说着嘭嘭就磕了几个头。 案件到此差不多也就明晰了,姜昭仰头看着高坐的李大人。 李大人脸色发紧,还是例行询问了那两个东西是什么。 一旁跪着的三儿战战兢兢道:“大人,那两个东西一个是夫人的茶罐,一般只有夫人和小姐才会喝,若我每次去送茶水才下药,怕会被发现,就将毒混在茶罐里,用了七八次,夫人身体就不行了。” “至于那包东西,是马爷给我,让我放在夫人茶水里,后来被小姐收去,”三儿看了眼白良星,“我也不知它为何被烧成这样。” “本官知晓了。”李大人看向姜昭,此时她没什么表情,可站在那,就像镇守一方护卫。 他这才将目光移向轩辕伟正,有些复杂地开口:“轩辕伟正,本官派你到灵州查案,为何查出的案情与实情相差如此之大?” 轩辕伟正面色一白,跪了下去,可目光却落在姜昭身上。 姜昭面色冷凝,并不看他。 “这……下官也是被蒙蔽了!”轩辕伟正脑中飞速运转,说出这话来,“我与白良星是多年好友,他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得十分公道正直,我就以为他是个好官,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 “伟正……” “闭嘴!白良星,本世子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白家竟养出了你这样的败类!”轩辕伟正打断他,义正言辞地说出这话,却让白良星一下失去血色。 姜昭静静看着他们狗咬狗,也没再说什么。 第48章 像太子殿下一样 之后的路该如何走? 案情已经查清楚, 三司依律处置了马平普、白良星二人,还有包庇他们的轩辕伟正,识人不清的李大人都受到了相应的处罚。 早朝的时候, 皇帝拿着送来的卷轴,“我姜国境内竟有这样无耻的人,还有的官员包庇·····是我姜国民风不行?” 底下大臣不敢说话, 姜昭也低头沉默。 “哼, 还是说朕的律法不行,让你们觉得包庇这样一个无耻之人也无事?” 林丞相站出来, “老臣惶恐, 姜国律法施行近百年, 中途虽有过几次变法,但都是越来越好,怎会是律法的问题。” 皇帝不动声色地睨了姜昭一眼, “不是律法的问题难道是我姜国官员连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姜国大多官员为百姓尽心尽力, 自然也没有问题。” “那你说说是什么问题?难不成还是老天的问题?” “这······”林丞相答不出来,沉默下去。 这时,一直老实站在队伍内的程固礼站了出来,“陛下, 老臣认为或许今年的大旱就是因为我姜国有冤,老天才降下惩罚,让我姜国遭此劫难。” 姜昭:“·······” 她抿住唇角的笑,这程固礼还真是轴呀, 一点眼色也看不懂,就这样在皇帝给人下套的时候冒出来, 还怪能解燃眉之急的。 姜昭抬眼看皇帝, 此时他也是一脸无语地盯着程固礼, 不过刚才他几次看向自己的目光,姜昭都有察觉。 想到林丞相与自己说的话,心中不由冷笑,又想让自己去干那些的罪人的活,真当自己这把刀那么好用? 皇帝无语地收回视线,但还是回了他:“程爱卿说得也有理,不过今日我们先说实际的,为什么白良星敢这样包庇马平普?” 无人回答,皇帝看向姜昭,“太子,这案子是你查出来的,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 姜昭上前一步,“儿臣觉得,或许是白知县本就是贪官,用钱就能收买,做出这样的事也无可厚非。” 皇帝有些不满意,“为什么他就能当贪官呢?” “儿臣前些日子刚办过一个贪污的案子,结合一境知县的情况,我觉得他们是品德败坏,胆大妄为。” 皇帝抿紧唇角,盯着姜昭。 姜昭没听到皇帝再说什么,等了一会,继续道:“儿臣在礼部也待了一段时间,看了些有关‘天地人’的解释,觉得程尚书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说不定今年的大旱真是因为我姜国发生了这样的冤案······” “好了,”皇帝打断她,“现在我们说的是纪家一案,不是灾情。” “儿臣觉得它们之间有些联系。” “你才在礼部待了多久?怎么现在想的就都是这些东西?朕看你真是像苔花一样,那那都能长。” 姜昭拱手,“儿臣只是在其位,谋其事。” “呵,好呀,在其位谋其事。”皇帝终于不再揪着姜昭,而是转眼看向后面的七皇子姜复,“老七,朕记得你在大理寺当值,不如你来给朕解释一下?” 姜复心中一紧,看向皇帝,面容严肃,眼神冷冽,此刻自己不过就是一枚尚不好用的棋子。 姜复不敢再看,走出一步,道:“父皇,儿臣愚钝,不知······” “不知?”皇帝对姜复显然没什么耐心,此时声音都冷了下来,“朕记得你也在大理寺待了两年,连这样的事都不知晓,你到底是在大理寺做什么?要知道太子,你的十六弟才去刑部一年,就查了许多大案,还提出改变选官制度的好政策。” 皇帝特地在此停顿一下,才继续道:“和你十六弟相比,你怎么这般无用?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 姜复脸色微白,看了眼皇帝,他冷漠地盯着自己,似乎自己不说出他满意的答案,他当即就会处罚他。 姜复盖在袖中的手捏紧,终究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开口道:“儿臣觉得可能是监管不力,才会让他们如此放肆。” “京中有大理寺、督察院两个地方管着,怎么会监管不力呢?” “各州地司法由各自负责,若非是大案也到不了京中。” “嗯,”皇帝声音缓和,扬了扬下巴:“听到了吗,你们自己封地管得太松,要是不会管,要不要朕来帮你们呀?” 底下官员闻言,只觉心中一紧,却不敢多言,偏偏本案发生在灵州,永安王的世子又没有及冠,不能上朝,此刻谁站出去都得被陛下揪着损一通。 “老七,你继续说说该怎么办?要既能保持各州的权力,又不会让朕的百姓寒心。” 第58章 姜复看了眼姜昭,道:“儿臣觉得,可以像太子殿下一样改变制度,达到监察的目的。” “怎么改?老七你要知道,各州都是曾经与高祖一起打江山功臣,高祖与他们约定过,只要姜国不灭,那他们在自己的封地就享有高度自主权,包括用官的权力、司法的权力。” 京城虽然管着各藩王,但管得不多,大多还是由他们自己做决定各自封地内的事物,各州官员体系几乎是与京城分开的,之前姜昭提出的改变选官制度,也只是改京城的,各州官员任免,大多还是由他们自己决定。 可皇帝这样,明显是想将手伸到封地去,自己不方便直接提,就逼着底下的人去说,到时候若出什么问题了,也能直接将人推出去,不会影响到自己。 姜复垂下眉眼,他若说了,会得罪各地藩王,可不说,皇帝又不会放过自己。 姜复拱手,道:“父皇,儿臣愚钝,暂时不知该如何去做。” “此事确实难以处理,朕就不为难你了,你先回去想想,想到了再来告诉朕。朕对你寄予厚望,连选官一事都交给你了,可不要让朕失望呀。” 姜复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姜昭,见她没有反应才放心下来,“多谢父皇。” 很快下了朝,姜昭独自跨出宫门,身边无论是支持她的人,还是与她政见不和的人都未接近她一步。 姜昭照常走着,去礼部做自己的事,等下值之后回了家,才松下绷了一天的背。 她躺在软摇椅上,闲闲扇着扇子,听着院中竹林沙沙作响,想着她当下的处境。 大多官员都知晓,轩辕一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这次她却直接坑了轩辕世子一把,之后她怕在难以得到这些贵族的支持。 姜昭扇了两下扇子,可其实之前提出选官一事他们就对自己有意见了,现在只是加深了他们的意见,他们本就不会从心底信任自己,其实也没差。 等官场洗一次牌,这些人能用的留下,不能用的······就像那个尚书一样,做局除掉就好。 有了出路,姜昭就不再去想,懒懒躺了一会,结束偷闲,去了书房处理今天的事。 来到书房,打开暗格拿今日送来的密信,却看到一块白玉玉佩,不由微顿住。 这是颜熙的玉佩,据说是纪惊澜给她的,她一路赶到京城,哪怕再难也没有将它弄丢,可入狱后,却被一个狱丞抢了去。 还记得第一次去见颜熙时,她就求自己还她玉佩,似乎这玉佩是她的一切,痛哭和绝望的样子姜昭现在都还记得,只是后来颜熙可能真的绝望了,就再没提这个玉佩。 姜昭将这玉佩拿出来,入手温润,是块极好的玉。 她本想明日再让林熙找机会还给人家,可现在她改主意了,她想自己拿给她。 找了身夜行衣换上,姜昭来到颜熙落脚的客栈。 才接近客栈,就有一女子跳了出来,拦住她的脚步。 这是林熙派来保护颜熙的护卫。姜昭摘下面罩,问道:“今日你们遇到了什么事吗?” 护卫认出她,立即收了架势,拱手回道:“今日夜里,有一批杀手过来找颜姑娘麻烦,不过他们并不专业,已经被我解决了。” 姜昭点点头,难怪刚才护卫那么警惕,“做得不错,继续保护颜姑娘吧。” “是。”护卫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姜昭观察了一会,颜熙的房间前面正好有棵可以隐蔽身形的树,她运气跳上去,透过未关的窗户看进去,那么晚了,颜熙还趴在桌上发呆,没有睡下。 姜昭也不着急,见她还没有要睡的样子,就找了个粗壮的树枝坐下,静静等着。 今夜月亮极好,月华洒下,姜昭的视线也不由被那月光吸引过去。 温柔的月光总是能抚平人心的焦躁,姜昭盯着那月亮,想起了那个和月亮一样温柔的女子。 纪惊澜,姜昭不过只有两面之缘,可也能从她身上感受那份温柔干净的力量,她突然觉得惋惜,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呢? 在姜昭眼里,这样美好的人,就该像九天的月,一直高悬,不染纤尘…… 姜昭也不知自己思绪滑去了哪,只是那天的场景慢慢在脑中浮现,她才想起那个许久未见的人。 谢婉兮似乎也挺喜欢纪惊澜的,她要是知道她的仇报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姜昭想象着,随后轻笑一声,她觉得这人应该先会质问自己:你这样不顾后果地去帮别人,得罪了宁昌王,也不好与自己人交代,之后的路该如何走? 然后…… 姜昭唇角的笑慢慢收起来,转头去看颜熙,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姜昭没在耽误下去,悄声跃进那间屋子,将玉佩轻轻放在桌上——颜熙明日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最后看了这位姑娘一眼,姜昭无声无息地离开此地,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 第49章 野心 我的野心只有你才能实现 姜昭今日难得空闲, 叫府中厨子做了桃花糕,拿着悠悠闲闲去御花园赏花。 谢婉兮是一刻钟后才到的,过去坐到姜昭对面, “太子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来赏花了?” “今日难得无事,想着很久没来过御花园,就过来看看现在这里是什么样的景色。对了, 孤还带了些桃花糕, 贵妃娘娘要不要尝一尝?” 谢婉兮垂眼看向桌上的几块糕点,没有拒绝。 “如何?”姜昭看着她, 眼中有些许期待。 “还行。” 姜昭皱眉,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糕点。” 谢婉兮放下糕点, “一般。” 姜昭:“······” 沉默片刻,姜昭摆手不与她计较。 “纪惊澜的案子已经解决了,是个不错的结果。” 谢婉兮听后, 却没什么惊喜的表情, 她看着姜昭:“为什么?” 为什么会帮她们?给自己惹了那么多麻烦,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姜昭“唔”了一声:“上个月我去一境县处理的那个案子,我将凶手放走了,而颜熙, 她与凶手有关系。” 谢婉兮听着,眉头微皱:“那你为什么要放走那些人?” “觉得他们不算太坏,而且放走他们也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所以能帮就帮了。” 谢婉兮盯着她:“姜昭, 这个案子关乎你能否调任礼部,你说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姜昭唇角的笑意僵住, 盯着谢婉兮, 有些无奈:“贵妃娘娘, 有时候太过聪慧可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到目前为止,它还没什么坏处。” 姜昭沉默着,谢婉兮看了一会,道:“礼部掌管姜国大小学堂事物,本次选官考试也是交由礼部负责,如今考试在即,怎么会不重要呢?太子殿下,作为你的盟友,之后或许还是你的臣子,我相信你的一切选择,可你不要把我当敌人一样防着,好嘛?” 姜昭轻抬起眼,眸中带着明晃晃的审视。 谢婉兮任意她看着,坦坦荡荡。 姜昭垂眼,轻笑:“是孤多疑了。不错,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不过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 谢婉兮:“可以理解,我也支持殿下,现下还是小心为好。” 姜昭:“嗯,其实孤当时也没想到他们会牵扯到那么多东西,不然也不会放他们离开。” 谢婉兮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轻笑一声:“其实你挺开心的吧。” “嗯?”姜昭有些疑惑:“我开心什么?” 开心她捡了芝麻丢了瓜? 姜昭满心不解,却听谢婉兮道:“这样你就有了正当理由去帮她们。” 姜昭皱眉:“你是把我当成什么好人了吗?要不是因为她们的案子牵扯到我,我才不会帮她们呢。” 谢婉兮还是看着她,眉眼平静:“那你开心吗?” 姜昭愣住,盯着谢婉兮,唇角微垂,没想到谢婉兮还是一个这么······理想化的人。 姜昭突然笑起来,连眼神也变得戏谑:“谢婉兮,别把人想到太好,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谢婉兮:“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姜昭表情未变:“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怎么,忘记之前我做得那些事了?” 谢婉兮:“没忘,只是你也没伤害宇儿,不是吗?” 姜昭保持着脸上的表情,可到底还是心中那笑意更加真诚。 谢婉兮还不知道自己故意让她中毒,想要她死的事,若是一直瞒着,她会不会一直能为自己所用? “贵妃娘娘,要让十三皇兄知晓你这样任由他被利用,不怕他怨你吗?”说完,姜昭就变了脸,凑近谢婉兮,低声道:“而且孤若没猜错,你进宫是来帮姜宇的吧?” 谢婉兮直直看着她,不躲不避:“太子殿下,我与你说过了,我也有自己的野心。” 第59章 姜昭退回自己的位置,“对,孤还记着呢。” 谢婉兮:“所以殿下,不用怀疑我对你的忠心,毕竟我的野心只有你才能实现。” 姜昭眸光微闪,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现在看来,孤与贵妃娘娘还真是天生的同盟。” 谢婉兮举茶朝她一敬,无需言语,二人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 纪家的案子已经结束,姜统的案子很快也有了进展。 可惜动手之人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刘尚书拿不定主意,只能先禀告陛下。 皇帝看完卷轴,猛地将其甩了出去:“反了,反了,一个小小的尚书都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对朕的儿子动手了!” 刘尚书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那你们还在这干什么?抓人去呀!按照律法处置他呀!” 皇帝这声咆哮落下,京城又揭起一片腥风血雨。 当然血和雨都与姜昭无关,此时她坐在值班房,微笑看着眼前的程固礼。 “殿下,老臣说的话陛下不会听,只能让您去劝劝,陛下他都二十多年没去福绥山祭天了,老天果然不满,降下神罚……” 程固礼反复说着这些话,还引经据典,以此表明自己提议的合理性,姜昭有些无奈,若是平常,她倒是希望皇帝能离开京城,越远越好,可是现在她在礼部,皇帝出行必会下旨让她也一同前去。 去一趟福绥山没有两个月回不来,刚好错过十二月的选官考试。 那是难得拉拢人心的机会,姜昭可不想错过,所以只能安抚程固礼:“程尚书,孤知晓祭天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可如今二皇兄的案子还没结束,两个月后又是选官考试,实在太忙,那有时间去祭天呢? 再说,陛下现在不比年轻的时候,福绥山远在幽州,一路舟车劳顿,有伤陛下龙体。” 程固礼抿紧斧凿般锋利的唇瓣:“二皇子与选官一事,其他官员也能做,现在陛下龙体还算强健,就得趁着此时去祭天才对。” 姜昭:“……” “程尚书,你从七月就开始上书求陛下去祭天,现在都快十月了,在求下去,陛下该烦你了。” 程固礼:“陛下烦就烦吧,该老臣做的,老臣必须去做。既然殿下不愿帮忙,那老臣就自己去。” 说完就行礼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姜昭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头疼,这样固执的家伙,还真是难办。 不过现在时局混乱,正是需要好帝主持大局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同意这个想法的。 姜昭不在去想,专心看着手中参考选官的学子名单。 这几日京城接连两起大案,其中一案才审理完毕,还未揭起讨论热潮,另一案的案情就直接曝出,惊呆了一众人的下巴。 “听说了吗?谋杀二皇子的是户部尚书高默!” “什么?户部尚书不是和二皇子关系很好吗?怎么会是他?” “听说二皇子杀害了他全家,这些年他接近二皇子,是伺机报仇的。” “怎么回事呀?二皇子怎么会杀他全家?” “我也不清楚,我是听衙门朋友说的。” 姜昭坐在马车上,静静听着外面的议论声,直到下属将自己要的东西买来,才开口道:“走吧。” 今天她提前回来,晚膳还未备好,她就先回自己房间休息。 翻出前些日子看的书,又拿出刚才买的燕几图,对照着书拼接、调整,摆出各自不同的样子,最后按照书上的说法,摆成原来的样子,但其实它已经缺了一块。 这个就是它的全部玩法了。 姜昭盯着面前完整的方形,手中拿着那块小三角,轻轻转动两下,思绪不由回到那日与谢婉兮的对话上。 “殿下,不用怀疑我对你的忠心,毕竟我的野心只有你才能实现。” 姜昭细细想着那日谢婉兮说这话时的表情、语气,甚至细微的动作都在脑中从复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真心的? 姜昭皱眉,不可能吧,那可是谢婉兮呀,和狐狸一样狡猾的家伙。 而且她还记得,那天她本来是去收买谢婉兮的,怎么变成她给自己表忠心了?自己竟然还想了那么久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她确实都影响到了自己,谢婉兮的手段果然高明,绝不能被她给迷惑了! 姜昭暗暗想着,看了眼桌上的燕几图,眯起眼睛,下一瞬,一个坏主意浮现出来。 姜昭将那块小三角放回去,又添油加醋写了份燕几图的玩法和介绍,一起拿着去找谢六娘。 可却没想到,在谢六娘房中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佩兰姐姐,你怎么在这?”姜昭皱着眉,看她与谢六娘坐在一处,有些奇怪。 董佩兰起身行了个礼:“过来与六娘交流一下医术。” 姜昭:“医术?”她看向谢六娘,她可还记得,上次这人因为董佩兰是医谷的就给她下毒,她们俩竟然还能交流到一块去? 董佩兰点头:“嗯,谢六小姐对药理十分精通,我特地过来向她讨教一二。只是来时殿下尚未回府,便没有让人通传。” 姜昭撇了谢六娘一眼,她拘谨地站在一旁,似乎不敢有什么坏心。 可姜昭还是皱着眉,问:“她没有再对你下毒吧?” 谢六娘猛地看向董佩兰,眼里的求生欲几乎要满溢出来。 董佩兰看着,眸中笑意更甚:“唔,她又给我下过几次毒。” 姜昭拧眉,正要发火,却又听董佩兰悠悠道:“不过那都是我要求她给我下的。” 第50章 声声泣血音 玉殿高歌,怎闻巷陌声声泣血音 姜昭未发的火一下熄灭了, 有些愣:“为什么?” 董佩兰:“想试一下,我能不能每次都发现她们下的毒,还能解开这些毒, 这是个难得的锻炼机会。” 见姜昭还拧着眉,董佩兰轻笑着安抚:“放心,六娘没有坏心, 若她见我不能发现, 会帮我解开的。而且她也不会对我用什么阴毒的药,不会出问题的。” 姜昭还是不放心, 不善地盯着谢六娘, 她老实得像只鹌鹑。 董佩兰也替她担保了, 姜昭只能妥协:“好吧,但要有些分寸。若出现什么问题,别说风将军不会放过你, 孤也不会轻饶你的。” 后一句话是对着谢六娘说的, 威胁意味满满。 谢六娘点头如捣蒜:“放心吧太子殿下,我定不可能伤到董小姐的!” 又提醒了谢六娘几句,她都猛猛点头,就差指天发誓了。姜昭这才放过她, 看向董佩兰:“佩兰姐姐,府中晚膳备好了,不如留下,与我一起用了晚膳在回去吧。” 董佩兰微顿, 正想拒绝,就听到一个小厮跑来通报:“殿下, 表小姐来了。” “表姐?她怎么现在来了?” 姜昭还在疑惑呢, 那边穿着一身紫衣劲装的风栖野就大步垮了进来, 看到董佩兰后,眼里似寒冰融化,初春乍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姜昭盯着她,皱眉:“表姐,你怎么来了?” 风栖野似乎没有听到,继续看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 视线落在她身上,风栖野抿抿唇,严肃的风将军一下就回来了:“听说佩兰在这,我来接她。” 姜昭:“······” 姜昭表情复杂,“她没事,倒是你,还是需要小心些。” 风栖野:“放心,我没有很放肆。” 闻言,姜昭没有表示,而是道:“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吧。” 不是询问,风栖野皱眉,看向董佩兰。 接受到她的目光,董佩兰温柔笑笑:“留下来吧,很久没和阿昭一起吃饭了。” 风栖野:“好。” 姜昭:“······” 沉默片刻,姜昭还是担起一家之主的职责,招呼她们移步去宴厅用膳。 路上,姜昭故意落后两步,还拉着风栖野,不让她去董佩兰身边,等她们之间有些距离了,姜昭才凑近风栖野,小声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这件事结束前少见面吗?今天怎么过来了?” 说完,根本不给风栖野回答的时间,接着道:“是为了佩兰姐姐?怎么,你是离了她活不了吗?这么粘着她。” 风栖野:“你说的是减少见面,不是不见面,不见才更值得怀疑。” 姜昭:“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嗯。”风栖野答完,就将自己的一小截袖子从姜昭手里抽出,走了。 姜昭有些凌乱,盯着她们的背影,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怪怪的,可她又想不到。 一顿饭吃完,风栖野和董佩兰没有多留,乘车回府了。 整个前厅,一下只剩姜昭还有拘谨站在一旁的谢六娘。 谢六娘小心看姜昭一眼,见她好像在思考什么,也不开口说话。 第60章 她有些紧张,又实在受不了和姜昭单独待在一起,就小心翼翼开口:“太子殿下,”姜昭终于看她了,终于注意到这还有个人了!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 姜昭:“有事。” 谢六娘:“······” 呐呐一会,谢六娘秉持着生命第一的原则开口道:“您讲。” 姜昭对她这幅怂怂的样子很满意,尤其她嘴巴和鼻子还有些像谢婉兮。不由扬起唇角:“不是大事。” 谢六娘松了口气。 “只是与你性命相关。” 谢六娘跪到地上:“殿下饶命!” 啧,谢婉兮才不会这样求饶,现在她们又不像了。 姜昭没了兴致,“起来吧,只是让你去给你姐送个东西。” 谢六娘小心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撇她一眼:“里面不会装着什么能杀头的东西吧?” 姜昭眯起眼睛:“装了这东西孤能让你送?再说,孤能做什么,会被杀头的事吗?” 谢六娘:“自然不会!” 姜昭:“嗯,清楚就好。对了,送到的时候记得与你姐说,这是孤特地,送给她的。” 谢六娘:“······”抿抿唇,她还想确定一遍,可又不敢。 谢六娘满脸沉重地跨过门槛,心声就没忍住呢喃出来:“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像话本里的工具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还没人敢给我收尸吧?” “少看点那些书!”里面突然打过来一句话,谢六娘吓得一哆嗦:“好,我不看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生怕屋内的鬼追出来。 姜昭看着人离开的方向,略带嫌弃,这两姐妹怎么相差那么大?不过谢婉兮好像也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上次就连医谷毒谷那些陈年密事都知晓。 不过,谢婉兮现在与她还是同盟,她知道的东西多倒是件好事,毕竟,情报,无论过时多久总会有用。 就像,高默。 姜昭轻揉着手指,眼中空洞,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 户部尚书高默,雇佣杀手谋害二皇子。这一消息短短一日就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成了人们的饭后谈资。 负责本案的刑部官员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在三日限期内查出本案的前因后果,具体细节,可以开堂审理。 审理那日,衙门外还是围满了百姓,依旧是为了热闹而来。 姜昭站在人群外,远远看过去,却见偏堂一侧露出一个衣角。 眉头微松,左右看了一下,挑了个容易被偏堂那人看到的位置继续等着开堂。 没一会,就有个穿着棉布的男人走到她身边,微微弓腰:“殿下,陛下让您进去看。” 姜昭只是一开始表现出一点惊讶,他讲完后就恢复了表情,垂头与那人一起低调去到偏堂。 偏堂内,不知何时搬来一张软椅,一个穿着明黄锦衣的男子坐在其上,背对着门。 姜昭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眼问安:“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只是摆摆手,让她平身。 姜昭站直,抬眼看着前面沉默,但却如山般稳坐的男子。 在宫里时,姜昭看不真切,如今他在外穿着便衣,没戴帝冠,姜昭清楚得看到,皇帝似乎长了许多白发。 没过多久,堂外的审理就开始了,姜昭眼神也移到了外边。 “罪臣高默,你买通杀手谋害二皇子,此事你可认?” “我认。” 声音平静,只是在姜昭听来,还带了一丝桀骜。 “二皇子对你有知遇之恩,你竟如此心狠手辣,买凶害他性命,你还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他更不是人!自他杀了我高家十一口人后,我活着的目的就只有报仇,只要能杀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 高默声音激烈,振振在公堂上响着,刚才言语凌厉的刘尚书却一下卡了壳,什么话也讲不出。 “那年,幽州发生百年难遇的地震,姜统奉命前去赈灾,却在听说我家有一个祖传的龙凤鼎后,带人来到我家,想要抢夺。 那是我爷爷拼死递出来的东西,家中仅剩的亲人怎会愿意?不愿交出,他就叫人杀人夺鼎……十一口人……本来我家上下有五十余口人,地震来不及逃命,只余十二人苟活…… 姜统!他却为了一个鼎,就将我仅剩的亲人都杀了,我怎能不恨?怎会不报仇!” “够了,闭嘴!”刘尚书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大喝着想要阻止高默继续说下去。 可高默却突然笑起来,不管他的话,继续高声:“龙凤鼎,‘龙凤呈祥,天降祥瑞’,这话在场之人可还记得?” “十二年前,姜统献给皇帝的龙凤鼎!他说是从地底冒出来的祥瑞……哈哈哈哈,皇帝真信了,还嘉奖了他……什么狗屁!那是从我高家血肉里挖出去的! 你们的陛下,你们的皇帝,视它为祥瑞供奉十二年……哈哈哈哈,多可笑!姜国的祥瑞竟是一家难以安息的十一口亡魂!” “够了!”听得出来,这下刘尚书是真的慌了,急急叫着要打高默板子,阻止他的话。 姜昭眸光微闪,视线垂落,盯住前方的皇帝陛下。 此时他微微倾身向前,背弯了一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皇家不仁,视百姓如草芥!” “皇帝不仁,视万民如刍狗!” “权贵不仁,视黎庶如蝼蚁。” “高门酒肉,那管沟壑白骨?玉殿高歌,怎闻巷陌……声声泣血音……” 随着板子越发响亮的声音,原本激扬的人声逐渐低下。姜昭看到,坐着的皇帝撑着扶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在原地站定。 姜昭适时出声,语带焦急:“父皇,您没事吧?” 皇帝还是不说话,可已经没了刚才的威严。 “父皇,您不要听他胡言,二皇兄……二皇兄他……” “够了。”皇帝轻声打断她,“朕累了,想回宫休息了。” “父皇……儿臣送您。” “不用。” 李公公搀扶着皇帝,从躬腰行礼的姜昭身旁路过。 姜昭微微侧眼,就能看到那道年迈的身影。 父皇,真的老了。 第51章 祭天 “所以你是觉得你能代表皇家?” 高默的话掷地有声, 一声声敲在百姓心头,又从那些百姓口里传出,飘出京城, 落到更远的地方。 虽然皇帝很快反应,让人去阻止这件事的传播,可这些东西一旦传出去, 就很难收尾, 一时间,民间怨声四起, 甚至有许多人替高默求情。 早朝上, 皇帝听着刘尚书的汇报, 眼神低垂,看着下面恭敬的官员,不由有些疲惫。 这些人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对他不满, 是不是就在等着一个时机, 也要谋杀他的命? 这么想着,皇帝眼中逐渐笼上一层阴霾,他们是不是不满自己从他们手中夺权?可这江山是姜家的!他们一群外人凭什么霸占那么多权力? 或者······皇帝眯起眼睛,看向姜昭, 还有些人也是在自己身边隐忍着,想要借机杀了自己报仇呢? 不,不会,他不知道那些事······可他那么聪明, 万一猜到了呢? 刘尚书已经汇报完了,可皇帝没有说话, 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姜昭轻抬起眼, 就对上皇帝充满怀疑的目光, 姜昭微顿,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垂下。 过了一会,身上那道视线移开,姜昭才又抬眼去观察皇帝。 他一改最初的疲惫,此时满是威严,眸光凌厉,似乎还有些戒备、厌恶。 他是在想什么? 皇帝:“没想到呀,在朕的朝廷中,竟藏着一个随时想要朕,儿子性命的人。” 皇帝刻意停顿了一会,姜昭立即反应过来,他这是看到姜统的下场,怕了,怕满朝文武中也有想要他命的人。 皇帝:“嗯?若不是高默说了,朕还不知道你们对朕有那么多不满呢,不然就趁着今日都给朕说说,你们还有什么不满呐?” 下面的朝臣齐齐跪下,噤若寒蝉。 “朕问你们话呢!” 还是没人说话。 “是没有,还是不敢说?” 皇帝一遍遍问,终于有个人站了出来。 “陛下英明神武,智谋无双,怎会有人对您有意见呢?” 姜昭听到这声音,有些头疼,已经猜到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就是陛下已经二十多年没去祭天了,老臣觉得,天之意不可不听……” 姜昭就知道,程固礼还是要说祭天的事,还真是……执着呀。 程固礼:“姜国今年天降大旱,或许就是为了给陛下提示,还望陛下听从上天旨意,前去祭天。” 皇帝盯着他,眉头深深皱着。 “陛下,自古君权神授,陛下是上天之子,更应上听天意,下传于民,方能稳百年基业。” 第61章 皇帝轻叹了口气:“朕考虑一下。退朝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昭随着大臣们一起喊完 就撇眼看着皇帝离开的身影,背脊微躬,透着一点垂暮之气,似乎终于向自己的命运妥协了。 姜昭起身,看到程固礼独自在前面走,几步跟上,“程大人。” 程固礼停下脚步,恭敬行礼:“太子殿下。” 姜昭:“孤觉得你说得有理,父皇已经二十多年没去祭天了,未祭天怎知天的旨意?如今的大旱确实像是一种提醒,陛下该去听天之意,看看接下来姜国该如何发展了。” 姜昭话落,程固礼眼睛一亮:“殿下,您想通了,您也支持老臣?” 姜昭点头:“之前孤想得确实不如程大人你深刻。” “不,不,现在大多官员不重视天意,殿下能想通支持我,老臣已十分知足了!”程固礼说着,神情越发激动,“有了殿下的支持,陛下肯定也能想通,前去祭天的……老臣去拟个奏折,殿下,可以由您拿给陛下看,他定然会同意的。” “嗯,”姜昭唇角轻轻勾起一个笑容:“那就麻烦程大人了。” 与姜昭说完,程固礼就满脸兴奋地回赶,生怕耽误了一秒拟奏折的时间。 姜昭轻笑看着,却感受到一道视线一直集中在她身上,笑意微僵,迎着目光看过去,就看到还未离去的七皇子姜复。 被发现了,姜复眼神微乱,但很快调整过来,朝姜昭礼貌笑笑。 姜昭无意识揉了下指腹,她还记得,上次姜复被皇帝为难时,还特地提了嘴自己的改制,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 她不知道自己那里得罪过姜复,还是说,姜复也只是单纯想要她这个位置,才这样说的? 姜昭轻笑着,也朝他礼貌地点点头后转身离开。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现在还没舞到她面前,就不值得她浪费精力。 程固礼很快就将奏折拟好,下午就急匆匆拿给姜昭,让她送给皇帝。 姜昭没推迟,当天下午就拿着奏折找了皇帝。 姜昭:“父皇,这个程尚书拟的奏折,还请您过目。” 皇帝看了她一眼,就示意李公公来拿。看都没看,就道:“是不是又是去祭天?” 姜昭:“父皇英明。” 皇帝笑了一声:“他倒是执着……你怎么看?” 姜昭:“父皇说的是祭天一事吗?” 皇帝:“嗯,你觉得朕该不该去?” 姜昭:“儿臣觉得,父皇已经很多年没去祭天了,今年又是多事之秋,再不前去聆听天意,怕会引起百姓怨气。” “引起民怨?”皇帝垂眸,略有些疲惫,“你说得对,高默一案,怕有很多百姓对朕这个君王有怨了吧?” 姜昭:“这并不是父皇的错,百姓将怨气撒在您身上实在是没有道理。” 皇帝:“可这怨,就是让朕担了。” 姜昭犹豫片刻,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看她:“想讲就讲。” 姜昭:“二皇兄作为父皇的孩子,在外代表着父皇您。如今查出他做了这样的事,偏偏他又离开人世,不能对他施加处罚,给高家人,给百姓交代,不然父皇,您替他认错吧。” 姜昭话还没说完,皇帝就瞪向她:“你说什么?让朕去替他道歉?你让真的颜面往那搁?” 面对皇帝的怒火,姜昭依沉静:“儿臣只是不想百姓在对父皇产生不必要的怨气。” 皇帝皱着眉,似乎很不满,但没有说什么。 姜昭见此,继续道:“或者,也可由儿臣去替二皇兄赎罪。” 皇帝睨她:“你?” 姜昭:“儿臣是二皇兄的弟弟,又是姜国的太子,由我前去赎罪,百姓就不会再对皇家有这样多的怨气。” 皇帝盯着她,似乎想看出她表情的破绽,可她始终都是那副温润恭敬的样子。 皇帝轻呵了一声:“赎罪?赎什么罪?高默都买凶杀了姜统了,他们之间早已两清,哪还有什么罪?” 姜昭:“父皇说得是,可百姓还是要看皇家的态度。” “所以你是觉得你能代表皇家?” 这话就很重了,若回答不好,就就怕会落个狼子野心的罪名。 可姜昭表情微变,回道:“儿臣是父皇的孩子,一切都是父皇的英明决策,一切都是儿臣自己的私心。” “呵呵,”皇帝笑了起来,指着她,对身边的李公公道:“看,我就说吧,昭儿这孩子,是朕这几个儿子中最聪明的。” 李公公应和:“有陛下您的风姿。” 姜昭闻言,轻轻拱手:“儿臣能有父皇的一半智谋,就已知足了。” “嗯,还很谦虚。”皇帝不吝惜自己的好言辞:“温润谦逊,最重要的是懂规矩,有分寸,确实是个好儿子。” 姜昭:“多谢父皇肯定。” “好,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由朕的好太子去做吧。” “是,父皇。” 这件事敲定后,皇帝才看起了那份奏折。看完,悠悠开口:“上问天听,下达民意······太子,你怎么看?” 姜昭:“儿臣觉得,程尚书说得有理,姜国今年大旱,还发生几个冤案,是该去听听天意了。”微停一会,她继续道:“百姓应该也是这样想的,这几个月,寺庙中香火不断,可见百姓也想窥见天意,但无奈并非上天选中之人,自然也探听不到。” 姜昭:“只有父皇,您作为天子,才能知天意,才能替百姓传达民愿。” 姜昭一番话,哄得皇帝皱了几日的眉头都解开了,展露一丝笑意:“你说的有理,这事朕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回去吧。” 姜昭却站在原地没动,等皇帝看过去,问她为何还没退下时,她才道:“父皇,儿臣还有个违逆之言。” “噢?你还有什么大胆的想法?” “儿臣想,如果此次父皇决定去祭天的话,是不是可以进行一次大赦?” 皇帝闻言,“嘶”了一声,皱起眉:“朕说你大胆,没想到你真那么敢说呀。” “儿臣这样说是有理由的。” “说。” “此次祭天意义重大,得做些大善之事,方能体现父皇对天下、对百姓的重视。” 皇帝扯了扯唇角:“到时候再看吧,朕都还没同意去祭天呢,别想得那么长远。” 姜昭跪下讨饶:“是儿臣多言了,还望父皇恕罪。” “这是朕许你说的,就不会治你的罪,起来吧。” “多谢父皇!” 皇帝不再看她,“好了,高家一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先下去忙吧。” “是,儿臣告退。” 第52章 动身 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还挺好的。 皇帝命姜昭全权负责高默一事, 她很快做出处理,并发出告示: 高家之子高默,买凶谋杀, 害人性命,本天理难容,罪不容诛, 但陛下仁德, 饶其性命,改判终身徒刑。 在此, 孤需说明, 家有家规, 国有国法,若有人犯了罪,须得上报官府, 让刑律部门做出裁决, 不可私下寻仇,否则与行凶者无异。 无论行凶者是谁,官府都会给出公正的裁决,不会因其身份或其他原因而产生偏颇。 这个告示的落笔, 姜昭没冠以官职头衔,单单只写了个大名:姜昭。 告示贴在京城、各州地的公示栏、城门处,太子殿下的本名也被平民百姓熟知,就是——他们对她的话并不满意。 “皇子犯法也去官府报案?那怕不是活腻了吧!人还没走到官府呢, 就已经被打死了。” “就是,谁会信皇家的人会对自己家人做出处罚?要是高默当时去报官了, 怕是早被杀了, 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报仇?” “这些当官的没一个能信。” “可太子殿下确实会为百姓说话呀, 上次鸣冤鼓那个案子,就是太子殿下帮那姑娘伸冤的,据说还因此的罪了很多官员。” “我是一境县的,前不久太子殿下才狠狠惩治了一镜县的贪官,给我们出了口恶气。” 最开始说话的人还是有些嘴硬:“那些官员和自己家人能一样吗?要是会让自己家人受罚,我可不信他还能帮百姓说话。还有你一境一案,要他想处置早就处置了,何必等到现在?” 静了一会,一境百姓道:“你别忘了,太子殿下才及冠,参政只刚刚一年呀。” 姜昭不知这些议论,现在她站在高默牢房内,盯着床上闭着眼睛的人,淡声道:“高默,陛下让孤全权负责你的案子,孤多方考虑,决定饶你性命。” 高默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 姜昭不介意,自顾在牢中走了两圈,看着牢房墙壁上不知是自然形成,还是那个囚徒受不住苦寂,画出的凌乱划痕。 第62章 姜昭:“陛下去祭天之后,我会上书让他进行一次大赦,到时候你就能出去了。” “孤知晓,这些年你一直在找自己的仇人,找到一个,就设计杀死一个,”姜昭扭头看着他,“与你的盟友一起。” 高默眼球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 姜昭:“这几年,你的仇人基本都已经死完了,除了姜统,所以你一直在找机会,想要置他于死地,可他身为皇子,即便失了势,也有厉害的暗卫守着,有孤护着,你根本没有机会。 你等得心焦,终于,有天孤因公务外出,须得几日才能回来,你以为机会来了,不顾盟友劝阻,买通杀手,去杀害姜统。” 姜昭边说着,已经一边走到高默床边,居高临下看着他,“你应该知晓,外边那些杀手在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比过皇家的暗卫吧。” 高默眉头轻皱,终于睁开了眼,盯住她。 姜昭饶有兴趣地弯腰回望,“被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真正杀死姜统的另有其人?” 高默静静看了她一会,“是你?” 姜昭轻笑:“为什么觉得是孤?没看到姜统失势后,孤上赶着讨好他吗?” 高默:“他杀了风青阳。” 他语气没有起伏,却让姜昭一下没了笑意,盯住他,“孤的表哥是姜赤杀的。” 高默:“你早知道了真相,何必这样假惺惺?” “什么真相?孤只知道,陛下已经盖棺定论,说姜赤才是凶手,至于他怎么有这样的智商做这样的事,孤还需调查。” 高默沉默下来,垂下视线,不再看她。 姜昭直起身,“你帮你的盟友做事,应该是与他达成了某种协议,比如,他帮你隐藏身份,而你,作为他的上级,给他行一些方便。” “现在你的仇人杀完了,你也入狱了,你们之间的同盟应该也散了吧?让孤想想,该怎样让你同意帮孤做件小事呢?” 姜昭看向沉默的人,“那个龙凤鼎,不知高大人还有没有兴趣?” 见人眼里终于有了波澜,姜昭轻轻扬唇:“只是做件很简单的事,孤就保你无恙,还能拿回祖传的龙凤鼎。” 姜昭:“将它拿回故地,也算告慰地底亲人的亡魂了吧。” 三日后,皇帝宣布要前往幽州祭天,命礼部侍郎姜昭、文翰宫司业姜平,还有九皇子,十四皇子一起陪同前往。另,各州地皆需派一人前去参加祭礼。 同时,还另外补充了一段话:念及交州镇南王家只有一女,此次交州就由她作为代表,同时与九皇子姜天一同领军护卫队伍,以免受歹人袭击。 皇帝的旨意一出,下边的官员又是一通抱怨,尤其是皇帝后一段话,特命交州唯一子嗣陪同前往,其他州地那敢随意叫人前去? 姜昭对于祭天一事早有预料,倒没有太过惊讶,只是她没想到,八皇子姜平竟然也会成为被指定的人之一。 毕竟姜平性情温厚,能力平庸,还不至于威胁姜宇的地位,皇帝没理由指定他。 还是只是看他是文翰宫司业,才指定了他? 姜昭不确定,只能先将视线放到九皇子姜天还有十四皇子姜升身上,他们一个是掌管三千禁军的将军,性格刚毅,在军中很有威望;一个是户部最善理财的“财神爷”,虽然性子狂了些,但也确实真有那资本。 这两个是重多皇子中能力比较突出的两位,加上性格尖锐,成为皇帝的重点关注对象也不足为奇。 李公公念完旨意,皇帝又例行问了几句,没有问题后,才宣布退朝。 一下朝,被命与她一同负责祭天典礼的姜平有些忧虑,走到她身边,“太子殿下,我从未主持过祭礼,还是如此大型的祭礼,不知该做些什么准备,想向你请教一下。” 姜昭侧眼看他,八皇子姜平,是林丞相之女,后宫林婕妤之子,性情温厚平和,喜好诗书乐曲,没什么野心抱负,能力也不算突出,因而一直在文翰宫担任司业,没有突出成绩。 姜昭温润笑笑:“礼部有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八皇兄可随孤回去拿,若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直接问程尚书。” 姜平:“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姜昭:“八皇兄客气了。” 姜平不善交际,与姜昭说完正事,就找不到其他聊的,只能沉默跟在姜昭身后,还是姜昭观察了一会他的神色,察觉到他有些尴尬,才开口聊些日常的话题。 将书拿给姜平后,姜昭才有时间细细思考皇帝指定的名单。 自己、姜平还有表姐,除了这些前朝官员,后宫有些妃子也需要一起前往,不过没有规定那些人去,应该是看皇帝心情,临时指定。 谢婉兮应该不会被指定一同前去。 姜昭眸光微黯,毕竟她明面上算姜宇那边的人,而皇帝大费周章,在选官考试前夕,将有能力、有声望的皇子通通支走,不就是为了给姜宇更多机会的吗? 谢婉兮留在京城,与姜宇能有个照应,还能给他出主意,皇帝怎会让她一起去呢? 但她不去,自己在皇帝身边就没了眼线,很难得到皇帝那边的消息,对她会很不利。 姜昭思索片刻,有了打算。 之后半月,姜昭与随行官员为这一路做好安排,等一切准备好了,才真正动身前去祭天。 出发那日,九皇子姜天带军开路,皇帝及其他随行人员在中间,风栖野断后,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往幽州赶去。 姜昭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在附近巡视。 巡看一圈,一切正常,才骑着马往回赶,路过一辆马车时,轻轻勒马放缓速度。 姜昭:“贵妃娘娘,你是怎样让陛下同意让你一起前来的呀?” 马车内的谢婉兮本借着帘子的缝隙看外边的风景,姜昭一来,正好将那条缝挡了个严实。 视线全被姜昭占据,谢婉兮浅皱起眉,但还是答道:“不是难事,只要说他在意的事就可以了。” 姜昭:“在意的事?难不成是先贵妃娘娘?” 谢婉兮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姜昭:“也不奇怪,陛下对先贵妃总是不一样的。” 谢婉兮闻言,顿了一会,道:“我最近听到了一点……殿下之前让我关注的东西。” 姜昭动作一僵,眼神一下就移到谢婉兮脸上,虽然透过这条小缝看不完全,但姜昭还是盯着,不错过她任何细微的动作。 可谢婉兮只是唇角微抿,语气也没有异常,似乎没有说慌。 姜昭沉下眼眸,轻点了三下手指,“贵妃娘娘应该是第一次参加祭天典礼吧?这一路山高水长,可能不会很太平,尤其是夜里,需要特别注意。” 谢婉兮不知姜昭怎么突然就转变了话题,可很快想起,这里是外面,人多眼杂并不安全,因而顺着道:“多谢殿下提醒,婉兮会注意的。” “嗯。”姜昭答了一句,就骑着马回自己的位置了。 而她离开后,一直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才缓缓移开,看向谢婉兮的马车。 “没想到,这两个人的关系还挺好的。” 话音飘落在马车内,无人应和,他也不介意,还愉悦地扬起了唇角。 第53章 消息 重要的是,她能为自己所用。 夜半, 谢婉兮合上手里的书,起身走到窗台边。窗户还没合上,从里看出去, 外边一片漆黑,偶尔一对巡逻的人点着火把路过,也只是发出些细微的动静。 整个黑夜安静得如一滩死水。 姜昭不会来了吧? 谢婉兮这么想着, 伸手将窗户放下, 也许白天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她轻点的三下手指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没有任何意义。 但谢婉兮还是没有将窗户拉拢, 只是轻轻合上。 又躺了一会, 外边还是没有动静,谢婉兮睡意袭来,缓缓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 似乎有什么东西靠近, 但意识陷于混沌,那种感觉只是让谢婉兮皱起眉头,却没有醒来。 直到—— 一只手突然按在她的脸上。 谢婉兮猛地惊醒,正要叫出声, 但却只发出几声唔噎。她这才意识到,来人是压在她身上将她的嘴紧紧捂住了。 “谢婉兮,是我。” 身上的声音如此说到。 那人又靠近了些,“嘘, 不要喊。” 谢婉兮这才听出,这是姜昭的声音, 不再那么紧张, 可心脏还是因刚才的慌乱而疯狂跳动着, 让她一时有些发懵,直到姜昭再次说话:“清楚我是谁了嘛?” 她点点头。 姜昭缓缓松开她,“白天你说的消息,是什么?” 谢婉兮皱眉,想了会,才道:“之前与后宫妃子谈天的时候,听到她们说,皇后娘娘灵动机敏,性子极好,与大多妃子相处得都不错,但对其他人也并非没有防备,尤其是在怀孕期间,注意得更多,就连一些妃子的小聚都推了。 第63章 我就想,这样聪慧谨慎的人,怎会放心陛下指定的太医?煎药的时候她定会派人去看着,太医若想动手脚,怕也不容易。” 姜昭“你的意思是,害死我母亲的,可能是她信任之人。” 谢婉兮:“这只是我的分析。而且你是她的女儿,应该更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 姜昭沉默片刻,忆起祖父还有舅舅对娘亲的形容: “你娘亲自幼聪慧,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功,都是上层。十二岁时,她就带着五百士兵击退了三千南戎军,一战成名,成了交州境内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你娘亲若是个男子,这镇南王那轮得到我来做?” 这样一个有勇有谋、聪慧机敏的人,怎会因后宫宫斗而死?除非,是被信任的人在背后放了冷箭。 可是,以娘亲的机敏,她虽会与其他人保持不错的关系,但不可能不防备。不是随意一个人就能得到她的信任的,那么这个背刺她的人会是谁呢? 不知为何,姜昭一下就想到了贤妃。人人都说她与母亲关系极好,这些年她也一直在追查母亲的死因,但姜昭总觉得奇怪,她才回宫时,就感觉到,贤妃看到她时,眼里充满了怒意与不甘,她并不喜欢自己,可自己从未得罪过她,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她与母亲之间有怨,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那她追查母亲死因,是因为真的想知道真相,还是只是做做样子? “姜昭,你在想什么?” 姜昭想得正出神呢,谢婉兮突然开口,她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没什么就从我身上滚下去,重死了!” 姜昭才意识到,自己还压在谢婉兮身上呢,姿势有些糟糕,谢婉兮似乎还害羞了。 姜昭玩心大起,压得更近:“怎么,你还害羞了?” “害羞什么?是你太重了。” “是吗?”姜昭其实不确定,刚才她只是听到谢婉兮的声音,觉得她似乎有些恼羞成怒,却没有看到她的神情。 于是她伸手贴在谢婉兮脸上,又凑近了许多,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盯着谢婉兮的脸,“不害羞,那你脸红什么?” 谢婉兮受不了了,一把就将她推下床去,“你若是个男子,这种行为就是登徒浪子!” 姜昭一时不察,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得她呲牙咧嘴,还来不及抱怨,就听到谢婉兮的这句话,不由道:“你也知我不是男子呀,那两个女子间,亲近些有什么问题吗?” 谢婉兮一噎,张张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姜昭:“好莫名其妙诶。” 谢婉兮:“······” 谢婉兮随手抓起一个东西扔过去,“两个女子间亲近有什么问题都不知道,你还是多看点书吧!” 摔了个屁股墩还被抱枕砸的姜昭:“······” “真是暴躁。” “滚。” “得嘞。” 将抱枕砸回去,姜昭两步越过桌边,想要爬窗逃离,但月亮被轻轻缓缓飘过来的云朵遮住,夜里更黑,她没注意,碰到桌上堆着的书画,一时间,书画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足以引起别人的警觉。 姜昭心中一紧,顾不上多说,赶紧往窗台跑去,翻出窗子的那一刻,她瞥了眼地上的东西,借着刚冒出来的月光,她看到地上那副打开的画,上面画的是一位将军,看起来十分器宇轩昂。 等躲到暗处,看着巡逻队从自己身边路过后,姜昭才放松下来。 与此同时,楼上侍卫询问的声音也传了出来:“贵妃娘娘,您没事吧?” 谢婉兮:“无事,只是夜里太黑,刚才起身喝水时,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书画,惊扰了将军,实在抱歉。” 侍卫:“贵妃娘娘无事就好。” 对话到此结束,姜昭在原地呆了一会,没有其他动静,才小心回了自己的住处。 又走了四天,到瑞京一处商业重镇——汇通镇。皇帝对于姜国的商业发展一向很感兴趣,就挑了几个人,随他一同进城。 姜昭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一起前来的,都是皇子妃嫔,她这个太子倒显得无足轻重,被挤在最外层。 姜昭浅笑看着他们,侧头,身边是负责护卫的风栖野,还有随风栖野一同前来的董佩兰。 呃······还有个非要跟着她来,结果来了就只呆在谢婉兮还有董佩兰身边的谢六娘。 姜昭皱眉看了她一眼,决定无视。 姜昭:“风将军,昨日没发生什么事吧?” 风栖野:“一切正常。” 姜昭:“那就好。此次父皇出京祭天,必定会引起歹人注意,还劳请风将军多多注意。” 风将军撇她一眼,“会的。” 姜昭:“风将军······” 风将军:“末将定会尽心尽责,太子殿下你就放心吧。” 姜昭:“······” 她们这边聊完了,前面竖着耳朵的人才回过头,勾起唇角:“太子殿下怎地落到那后面去了?也不上前来陪陪父皇。” 是户部的“财神爷”姜升。 姜昭盯着他唇角的笑意,也扬起一个更加和善温润的笑意:“父皇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孤再过去,就有些吵闹了。” 姜升:“都是自家人,怎么会吵闹呢?” 姜昭:“父皇来此是为了体察汇通镇民情的,而十四皇兄你对此最是了解,还需你给父皇好好介绍呀。” 姜升唇角微僵,点头:“自然,我会好好给父皇介绍的,太子殿下也不要离队太远呀。” 姜昭:“也没有很远吧,十四皇兄不是还能听到孤说话吗?” 姜升:“······” 烦人的家伙转过去了,姜昭侧头去看风栖野,但她转头看着董佩兰笑,一点都不看自己。 还因为扭头看她,看到了正盯着旁边两个人傻笑的谢六娘。 姜昭:“……” 一个二个,没个正常的。 姜昭黑着脸回看前面,却发现谢婉兮微侧着头。 她是在偷看吗? 姜昭疑惑,盯住她,很快她就将头扭回去了,看来确是在偷看。 就这样观察着身边人的小动作,还听着姜升对皇帝的各种吹捧恭维,皇帝陛下终于逛累了,带着一行人来到这里最大的酒楼用膳。 姜昭作为太子,坐在皇帝右侧,一个极近的位置,让她不得不挂上得体的笑容,还要时不时回答一下皇帝突如其来的提问。 而谢婉兮坐在皇帝左侧,姜昭看了一眼,她现在正低头装乖,偶尔符合一下皇帝话,其余时间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一个美丽的石像。 姜昭不知想到什么,微垂了下眼,但很快又抬起酒杯,继续与其他人其乐融融地谈天。 但这一大桌子的人,那些饭菜竟也没少多点。 等饭局结束,姜昭回到自己的住处,卸下一身伪装,趴到桌上。 “还是府里的躺椅舒服,还能听竹叶声·······” 姜昭嘟嚷轻怨着,脑中却想到了谢婉兮装乖的样子。 她似乎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装得也挺累吧,可宫里、甚至是永安王府内,她似乎都不能随意布置自己的住处······就连个让自己放松的地方都没有,难怪她会选择支持自己。 姜昭睁开眼睛,盯着前方的空气发呆。 没一会,她轻皱起眉,眸光也不再涣散,透着股微狠的戾色。 她如何与自己有何干系?她怎么想的并没有什么所谓,重要的是,她能为自己所用。 【作者有话说】 作者:阿昭,你老婆叫你多看点书 姜昭:啊,我吗? 婉兮:就是你,多看点话本子吧你! 第54章 汇通镇 普普通通,但却价值连城的——‘货物’ 在姜昭来, 皇帝同意这次祭天,有部分原因是他年纪大了,开始信这些怪力鬼神了。但更多的还是想要支开京城中有能力的皇子, 不让她们接触新的官员。 所以这一路他都走得不急不忙,甚至有闲心关心汇通镇的经济。 “汇通镇的百姓善于做生意,这些年一些商人生意越做越大, 甚至做到了其他国家, 现在像东蒙、北狄都有很多汇通百姓开的店。” 汇通知县很兴奋,没想到皇帝会亲临自己汇通镇, 不由开始展示自己的功绩, 期待得到皇帝对认可, 但又因对方是皇帝,他不敢太过,只能躬着腰, 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姜昭跟在皇帝身后两步的距离, 默默观察着他们的样子。 皇帝:“不错,汇通的商业朕一直都有听闻,却从未实际见过,昨日前来看到, 这街道、酒楼堪比京城,果然十分繁华。” 知县:“这都是陛下理政有方,才能让汇通经济发展得如此顺速。” 十三年前,姜国国库空虚, 仅靠农业无法支撑起姜国财政,皇帝下旨发展商业, 而汇通镇就是最先响应的, 凭借四通八达的阡陌道路, 将京城及附近城镇,这些隶属于中州之地的东西卖到各州,又将各州的东西运回来倒卖出去,凭借中间差价,赚得第一桶金。 第64章 往后,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做到了外邦,赚得越来越多,生意也开始变得五花八门起来。不过做得最多的,还是他们的本职生意。 只是倒卖的东西从不值钱的小玩意,变成了值钱的古董、字画、珠宝,甚至还有人。 知县:“我们汇通镇的百姓几乎家家都做生意,现在百姓顿顿有肉,餐餐不愁,都说感谢陛下曾经的旨意,要不是有您,我们那能过上这样的日子?” 说着,指了条路,“陛下,那边是我们汇通县最繁华的坊市,每天都有大批的奇珍异宝从这里发往全国各地,您要不要去视察视察?” 知县话说得漂亮,还句句哄在自负的皇帝心头,他不由扬起唇角:“朕就去看看吧。” 几人又陪着皇帝去逛坊市。 这里看着确实比其他地方热闹得多,人流穿行,摆摊卖货,却不见一点混乱。 不得不说,汇通知县将此处管理得十分不错。 姜昭左右看着,见前面围在皇帝身边叽叽喳喳的知县终于停下歇口气了,她问道:“雷知县,你刚才不是说这边有很多奇珍异宝发往各地吗?怎么没见运送货物的人?” 雷知县吞了口口水:“运输货物的地方还要在过去些,不过那边东西搬上搬下的有些乱。” 姜昭:“原来是这样。孤听十四皇兄说,汇通县有两个坊市,分别是北市和南市,其中南市,也就是这里,贩卖的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北市卖的是普通货物。十四皇兄还说,只要流进汇通镇的货物,都会经过一个叫一道八星的荒山,这山上有许多山匪,往来运输货物的车队经常遭到劫持。” 雷知县:“太子殿下了解得很多。我们汇通镇往来运输货物确实都需要经过一道八星,即便上面聚集了很多山匪,但它也是运货最便捷的一条线路。 我也派人前去剿过匪,可山上地形复杂多变,又有一些无知刁民总是加入进匪帮,就让他们和春天的野草一样难以彻底剿灭。” 姜昭微眯起眼,浅笑一声:“看来汇通确实是商业重镇,人才济济呀,都引得匪人眼红聚集了。” 雷知县:“那里那里,汇通镇的全部人都比不上陛下,比不上各位皇子以及京城中的官员、贵女呀。” 姜昭牵唇笑笑,不再言语。 倒是皇帝提起了兴趣:“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加入匪帮呢?” 雷知县一僵,拱手回道:“那匪头善于蛊惑人心,又有些头脑,每次带人抢劫商队总能满载而归,因而才有很多百姓加入。” 皇帝:“这匪头倒是有些头脑。他的老巢在那?” 雷知县:“禀圣上,他们常在汇通镇三十里外,一个名叫一道八星的荒山行动,那边虽是商队运输的必经之路,但地形复杂,难以开荒,因而少有人烟,十分荒芜。臣派人找了许久,都未找到他们的老巢。” 皇帝皱眉:“原来是这样,竟有人敢在中州地上如此猖狂,姜天!” 姜天:“儿臣在。” 皇帝:“你带人与雷知县一同前去寻找匪帮老巢,找到之后,立即带兵剿灭,而后再来与我们会合。” 姜天:“儿臣遵旨!” 姜天领命下去,一行人才跟着皇帝,继续参观。 今天有雷知县介绍,姜升就没了用武之地,悠悠晃到姜昭身边,低声道:“姜昭,我什么时候说过运输路上山匪极多了?” 姜昭状似疑惑:“你没有嘛?孤明明记着,昨日父皇问你有没有山匪抢劫货物时,你没有说‘没有’呀。” 姜升:“……” 姜升:“我发现你这人,有时候挺……欠的。” 姜昭:“不如十四皇兄你。” 姜昭总有自己的话说,姜升就不在多言,而是勾唇凑近她,“你与贵妃娘娘,好像很熟呀。” 姜昭挑眉,侧眼,“她是父皇的妃子,算我们的……”姜昭停顿片刻,“庶母。难道十四皇兄与母亲不相熟?” 姜升:“……” 姜升:“她就比我年长三岁,还不到。” 姜昭:“她就算比你小,只要她是父皇的妃子,就是你的母亲。” 姜升:“……” 话不投机,两人各自离去,站得离对方远远的。 姜昭挑眉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却正好与侧头看她的谢婉兮撞上目光。 想到刚才与姜升的对话,姜昭眨眨眼,这人明明只比她大四岁,没想到却成了她名义上的庶母。 不过……如果她不成为自己的庶母,那就该是自己的……嘶,这么看来,其实当娘也不错。 谢婉兮还不知姜昭当下给她安的身份,见姜升离去,姜昭面上也没什么异样,就转过了头,继续在皇帝身边当木头美人。 雷知县没有带着他们逛很久,毕竟皇帝年纪也大了,身体遭不住,将南市逛完,吃了个便饭,皇帝就要回去休息了。 姜昭没有跟着回去,其他人难得出来自然也要好好逛逛,于是一行人就此分开。 姜昭从南市一路慢悠悠得走,像是前来游玩的旅客,也没有个目的地。 南市进来再走一段路,就是居民区,附近有很多卖东西的商贩,方便居民生活。 居民区内还有很多商铺酒楼,往来人声鼎沸,处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姜昭穿行其中,一身翩翩白衣,似月光游龙,在混杂的人堆里却又不显突兀。 谢婉兮盯着那道身影,缓缓放下帘子,对车夫道:“跟着那个穿白衣的……少年。” 谢婉兮本来只是不了解汇通镇的情况,不知该去何处,又想不想浪费这个能自由外出的机会,才临时雇了个车夫,打算四处看看,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姜昭。 车夫应和一声,放缓了速度,“姑娘,那少年郎是你喜欢的人吧?” “咳咳。”谢婉兮被他的话惊到。 “你可不要乱说,我们……夫人,已经成婚了。”琪儿替她开口解释。 车夫觉得奇怪,小声嘀咕:“都成婚了还在人家少年郎后面跟着,真是不知廉耻……” 琪儿大喝:“你说什么呢?!” 车夫:“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了。” 琪儿:“你……” 谢婉兮拦下琪儿,对车夫道:“那少年是我家里的小辈,调皮跑出来玩了。” 车夫:“原来是这样,你早说嘛,还害我误会。” 谢婉兮:“是你自己没眼力见。” 车夫闭嘴了,谢婉兮不再管他,轻拉开车帘,姜昭还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走着。 她似乎真的只是闲逛,还和旅客一样东张西望。 谢婉兮浅皱着眉,继续盯着她。 可姜昭突然停下脚步,谢婉兮还在想她要干嘛,姜昭一下转头,正对着她这边的方向。 谢婉兮一慌,赶紧将车帘放下,但又想,她们之间隔得那么远,刚才自己也只是拉开了一点缝隙,她应该看不清才对。 这么想着,她又将帘子拉开,果然,姜昭已经转过头,继续走了。 看起来没有异样。 谢婉兮放下心,继续远远看着姜昭,想知道打算做些什么。 可姜昭脚步一直未停,似乎也没有目标。 直到到了一个小店,前面那人终于停了,走进去坐下,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琪儿忍不住了,“娘娘,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跟着太子殿下呀?” 谢婉兮沉默。 以为跟着她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琪儿:“我们还跟嘛?” 谢婉兮叹了口气,“不跟了,在外面那么久也有些渴了,咱们去那边的茶铺喝点茶水吧。” 琪儿:“好。”只要不再尾随太子殿下就好。 二人一起下车,去了对面的茶铺。 这里离姜昭有段距离,又是在街对面,已经完全看不到姜昭了。 谢婉兮往她那边看,只能看到攒动的人群,于是就放心让琪儿去买糕点,自己在原地等着。 “你在这干嘛?”耳边突然冒出一句压低声音的话。 谢婉兮后背一凉,立即起身要躲,却撞到身后的人,后背一下贴在那人身上,她赶紧向前,又侧身一步,彻底离开对面的控制范围。 躲开后,她满心怒意,定睛看去—— 姜昭!! 谢婉兮黑着脸,“你怎么在这?” 姜昭捂着下巴,表情有些扭曲,“我还要问你呢,你都跟一路了,想干什么?” 谢婉兮微囧,但嘴硬:“谁跟着你了,我只是刚好路过。” 姜昭:“你那么大辆马车,跟了我一路,我又没瞎,会看不到?” 姜昭:“你要是不会跟踪就别跟踪了,很危险的。” 谢婉兮:“有什么危险?” 姜昭:“会武的人五感灵敏,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敏感,尤其还是你这样的凝视。所以不要轻易跟踪别人,尤其是习武之人。” 谢婉兮:“噢。” 第65章 姜昭轻笑:“怎么?承认刚才是跟踪我了?” 谢婉兮抿了口茶,“什么跟不跟踪的,只是顺路罢了。” 姜昭也跟着她坐下,“顺路?那贵妃娘娘是要去那呢?” 谢婉兮神色平静,“你去那,我就去哪。” 姜昭:“……”这不就是跟踪嘛? 但姜昭还没吐槽,琪儿就买着糕点回来了,见到她,呆愣一瞬:“太子……” “嘘,”姜昭将食指放在唇上,浅笑道:“在外面呢。” 琪儿将未尽的话咽回去,才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有些无措地站在一边。 姜昭看向谢婉兮,挑眉。 谢婉兮不理她,把糕点打开,对一旁的琪儿道:“既然她不愿意在外面暴露身份,那就别管她,把她当路边的狗都行。” 谢婉兮:“噢,不是说你是狗的意思。” 姜昭:“……” 琪儿自然不敢像谢婉兮一样放肆,赶紧摆手:“殿下那能……不是,狗那能与殿下比呀!” 谢婉兮扬起唇角,斜睨了眼吃瘪的姜昭,见她抿起唇,才收了笑,正色道:“好了好了,那能让殿下和狗比?” 不等姜昭说话,接着:“你买的是桃花糕?这可是……阿昭最喜欢的,刚好买到,那就当做给我们大小姐的赔礼吧。” 姜昭:“……” 什么鬼的大小姐?再说她是什么很小气的人嘛?会和琪儿计较? 姜昭黑着脸,见谢婉兮拿了一块想要放到嘴里,立马伸手抢过来,另一只手顺势抓住其他的。 姜昭:“不是说给我赔罪的吗?你不准吃。” 谢婉兮:“……” 其他两人也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她吃,于是琪儿又去买了份绿豆糕。 吃着,谢婉兮边问:“你要去哪?” 姜昭拿了块绿豆糕,“去逛逛北市。” 谢婉兮:“北市和南市不一样吗?” 姜昭勾起唇角,“南市卖的是珍奇宝物,北市却卖着普普通通,但却价值连城的——‘货物’。” 谢婉兮拧眉,普普通通却价值连城? “是什么?” 姜昭伸出食指,指指她,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慢慢又指向自己。 谢婉兮眉头皱得更深,“不会是……” 姜昭点头:“还想去吗? “更想去了。” 第55章 我帮你 “那是人,不是货物!” 休息一会, 姜昭与谢婉兮就一起动身,去往北市。 一路过去,人也逐渐变少, 直到穿过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又转了个弯,那些热闹——现在应该是吵闹, 才从新充斥于耳边。 谢婉兮浅皱着眉, 看着前方乱七八糟的街道还有人群:“这里就是北市?怎么与南市完全不同?” 姜昭:“南市那边是装给皇帝看的,北市这边才是为真实。” 说着, 姜昭已经抬步往里走, 转眼间就融入杂乱的人群, 可才走两步,她又转身回来,“走吧。” 谢婉兮奇怪地看她一眼, 还是跟上了她。 姜昭上前半步, 介绍着:“这边是外围,卖的东西还算正常。” 谢婉兮左右看看,没看到货物,却先见到了身边不怀好意的目光, 猥琐又露骨,让她不由皱起眉头。 朝姜昭贴近一点,也没了去看货物的心思。 姜昭:“让琪儿也离我近些。” 谢婉兮微顿,突然明白姜昭刚才为何要回头了。 谢婉兮:“琪儿, 过来与我一起。” 琪儿也有些怕这样露骨的眼神,听到后, 就走到谢婉兮身边。 谢婉兮抬手挽住琪儿, 抬眼看姜昭, 此刻她面上没了往日的温和,一脸冷漠盯着前方,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走了一段路,姜昭看到一个铺子,轻扯了一下谢婉兮的袖子,将她带过去,给她和琪儿买了两个面纱,又给自己买了个半遮的面具带上,才道:“这边衣着华贵的人越来越多,应该是要接近它的核心区域了。” 谢婉兮点点头。 姜昭:“我们继续走吧。” 除了衣着华贵的人变多,谢婉兮还发现,越往里走,带着面纱、面具遮面的人越多,而且什么材质、样式的衣服都有。 路边还有些看起来很凶的人在摆摊,卖的东西千奇百怪,武器、字画、花草、野味,应有尽有,偶尔还有些人在卖古玩,看起来像刚从人家坟里刨出来的。 谢婉兮皱眉,侧头看姜昭。 姜昭:“先去北门那边看看,往来货物都是在那里装卸的。” 谢婉兮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她的脚步继续往前。 越来越靠近那边,身旁穿什么衣物的都有,一些华贵,一些破烂,这样的混杂让谢婉兮觉得思绪也开始混乱,不由更加贴近姜昭。 “别怕,我武艺还不错,这里的人还伤不到你们。”姜昭突然开口。 谢婉兮愣住。 路上行人熙攘,肩撞肩,脚贴脚,谢婉兮却没被别人碰到,因为姜昭已经站到她们两人身后,替她们挡住了纷乱。 谢婉兮心尖轻颤,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感觉,姜昭就道:“看到了吗?” 谢婉兮回神,下意识:“看到什……” 看到了——很多人,大大的牢笼里关了许多人。他们身形瘦削,挤贴在一起,大多数连衣服都没有,头发凌乱,身上沾满了黑色、红色、褐色的污秽,或许这些污秽之下连块好皮都没有。 他们就这样赤条条站在笼子里,就像没有尊严的牲畜。 谢婉兮瞪大眼睛,看着这炼狱一样的场景,耳边的嘈杂自动过滤,只能听到哭嚎、怒骂、鞭打……还有绝望的呼号。 为何会这样?为何人间会有这样的场景?为何……要这样对他们…… “谢婉兮,”身后的人凑到她的耳边,“看到真实了吗?” 看到了,可它比梦还要虚幻。 “书上有描写这样的场景吗?” 有,可远没有眼前真实细致的炼狱来得可怕。 “其实孤挺想问你的,你到底,为什么想要当官?” “为了权?为了抱负?还是……只是不甘心?” 谢婉兮眼神一凌,侧头与姜昭含笑的双眸对望,紧抿起唇,无声较量。 片刻,姜昭轻笑一声,远离了她,“其实这里也没什么特别,不过就是转货卸货,在将货物运去需要的地方。要是幸运的话,说不定当场就能遇到想买的有缘人,直接出手,也省得运输了。” 谢婉兮心情复杂,转开头,不想理她。 姜昭:“有看上的吗?想要的话你也可以买一个。” “姜昭!”谢婉兮咬着牙,“那是人,不是货物!” 姜昭笑意收起,“谁把他们当人?” “他们……” “看看周围。” 谢婉兮拧眉看去,关押的牢笼旁边聚满了人,负责看守的壮汉手拿皮鞭,只要有块肉敢挤出围杆,就会换来一鞭狠厉的抽打。 随后,一个商人模样的男人开口:“都是没了户籍的货,各位只需买回去,去官府登个奴籍,这人就一辈子都是你们的了!还是老规矩,男人二十两,女人十五两,孩子十两!” 随着他的话落,现场也被点燃,家里需要奴隶的纷纷出价,抢着去挑自己中意的“货”。 周围的路人或是冷漠,或是看戏,还有些站在一边,等别人挑剩,在低价去收那些没人要的“货”。 “没人管管吗?”谢婉兮声音颤抖。 姜昭看着,眼神平静:“在这里买卖的人,涉及各国各地,各个阶层,牵扯太多、太广。” “又怎样?难道就连陛下都不敢管吗?” 沉默片刻,姜昭道:“对,他不敢。” 表面上看,姜家是姜国的主宰,可在姜国,姜家也决定不了一切,也不敢与那么多人为敌。 谢婉兮皱起眉,定定看着她,问:“你敢管吗?” “我需要更多的支持。” “我帮你。” … 看完这炼狱般的场景,谢婉兮已经没了在继续逛的闲心,可姜昭还是带着她去了一处地方,说要去探查些东西。 谢婉兮兴致不高,但还是跟她一起去了。 与姜昭一起穿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停在一处大门前,她们还未做什么,门前的守卫就已经死死盯住了她们,似乎只要敢轻举妄动,就会直接动手抓拿她们。 谢婉兮回神,将沉重的思绪抛去一边,看向姜昭。 姜昭带了个半遮面的白色面具,只留下一张润红的薄唇,红唇微张,谢婉兮听到她说:“麟甲字,号四十七;对:云深自现明。” 护卫侧头看了身后亭子一眼,片刻后,让开身体:“请进。” 姜昭不动声色看了亭子一眼,那边围了块黑色的纱布,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不过,她没有多看,见守卫已经让开,就带着身后两人一起进去。 第66章 一进去,就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外表普通的围墙内,是极近豪华的庭楼,于楼栋中间,还有条缓缓流过的小河,上边有座白石搭成的石桥,看起来十分雅致。 随着侍女的指引,三人又跨进一条长廊,走廊旁边摆放着各代的瓷器。本该珍藏的宝藏,在这却被用来插花。 再进入一条长廊,这条长廊上方挂满了各朝的字画,高低错落,与外边透进来的阳光相得益彰。 但最先让谢婉兮注意到的,还是里面摆放的各种珍奇花草,有一些花,她甚至只在书里见过。 到这里,侍女没再带她们继续往前,而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指示她们往右边走。 谢婉兮跟在姜昭身边,侧头看了眼那个侍女,她从刚才到现在都未说过一句话,眼神空洞,像个提线木偶。 到了一个房间,侍女停下,抬手示意。 姜昭推门进去,屋内摆了许多字画、古玩,还有些浅色的兰花,布置得颇为雅致。 姜昭这才开口:“送些茶水糕点来,不需要其他服务。” 侍女躬身行了一个礼,安静退下。 关上门后,姜昭解释:“来这里的人在外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大多都不希望暴露身份,这里的老板为了让顾客安心,就挑了这些哑女来做侍者。” 来到屋内,姜昭就解开了面具,谢婉兮也将面纱拿下,轻拧眉,“为了不让侍女多说,就全挑哑女,这里背后的老板,还真是小心。” 姜昭勾唇:“毕竟太见不得人,可不得小心些。” 谢婉兮了然,不在问这个,而是道:“刚才你说的,‘麟甲字,号四十七;对’是什么意思?” 姜昭解释:“这里是汇通镇内的一家拍卖行,叫奉安楼。他们将客人分为龙凤龟麟四等,又凭借在此消费的金额,划分出甲乙丙丁四层,这也代表着奉安楼的四层,丁在最外层,乙在第三层,以此类推,我们甲在第一层。 ‘号’指的是每个人在自己层级的排名,但这个排名并不一定是按顺序来的,中间可能会隔着几个空号;‘对’的话,可以理解成每次进入奉安楼的钥匙。‘对’是离开前楼内侍女给的,每次都不一样,可以有效避免会有人冒用身份,进入楼内。” 姜昭轻笑:“他们不像其他酒楼商铺,会给顾客些表明身份的东西,他们只用‘身份’和‘对’,避免了不少麻烦。” 谢婉兮听完,感叹:“确实精妙。可既然是以消费能力作为划分,那为什么最开始又要以‘龙凤龟麟’划分顾客呢?” 姜昭:“这个我也不清楚。之前猜测,这里除了售卖,也需进货,可能这个等级是以合作次数来划分,可我派人送了几批玉石过来,他们收了,却没有给我们升等级。” 谢婉兮也拧起眉,“真是奇怪。” 姜昭:“对呀,很奇怪。据说这个奉安楼还与外邦势力有牵扯。” 谢婉兮:“外邦?你是怀疑奉安楼是外邦安插在姜国境内的势力?” 姜昭点头,“现在各国间保持着相对的平衡,可一旦出现什么风吹草动,定会有人坐不住,到时候群起而攻之……我不能让姜国陷入这样的境地。” 谢婉兮沉默一会,“看来我们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当然。皇帝,还有……”姜昭含笑看她,语气轻佻:“好官,可都不是好做的。” 第56章 拍卖 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个人! “叮叮叮。” 屋外突然传来铃音, 三人看过去,却见面前的墙壁突然变亮,透过它, 还能看到些模糊的人影。 谢婉兮微诧,起身去看,才发现, 原来拍卖的人并非全在房间里, 还有很多人站在会场内。 透过模糊的墙壁,看到他们都围站在一个高台前侧, 伸长脖子盯着台上。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还未发现什么, 那台上突然又亮起了道更强的光。 谢婉兮微眯起眼,适应了这光后,她才看清, 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个女子, 那女子身形小巧,长相甜美,看起来就像邻家活泼的小妹妹。 可下一瞬,那妹妹开口了:“各位贵宾!” 声音洪亮, 犹如雷震,让在场人都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她才用正常声量说:“又到今日的拍卖环节。 今日拍品繁多,都是珍奇贵重, 绝无仅有的宝物,尤其是压轴拍品, 那更是不一般, 奴家敢保证, 这件拍品,天上有地下无,就连这一个呐,都是我们老板从九天之上拉来的!” 拍卖官爽利的声音让人们忽视了她长相,所说的内容更是让在场人为之疯狂——毕竟奉安楼从不说大话,压轴的商品更不会让人失望。 “现在,拍卖正式开始!” 拍卖官话落,现场的人群明显躁动,纷纷伸长脖子,想看被侍女抬上去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谢婉兮对那些拍品没兴趣,反而盯着面前的墙壁,陷入了思索。 姜昭走到她身侧:“这个墙壁是以特殊材料制成的,我们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却看不到我们。” 谢婉兮抬手左右摸了摸,“是玉吗?” 姜昭微顿,也抬手摸了下,“像,只是太粗糙了。” 谢婉兮:“将这些玉做一些特殊的处理,在利用光线强弱,就能让光线暗的一侧看清强光一侧的情况,而强光一侧的人却很难看到对面。” 姜昭扭头看了眼屋内,屋内只在进门处摆了颗夜明珠,虽然足够照亮屋子,可不足以照到这边的墙壁,甚至她们所坐的地方也才堪堪被黯淡的光覆盖住。 姜昭:“我还以为是这拍卖行小气,连多点跟蜡烛都舍不得呢,原来竟有这样的巧思。” 谢婉兮轻勾起唇,“现在我对这拍卖行倒有些兴趣了。” 姜昭收了手,“既然有兴趣,那你慢慢看,我先出去会。” “好。” 谢婉兮没有多问,见姜昭离开后,就坐在椅子上,盯着台上的状况。 前几样拍品只是珠宝、字画这些东西,虽然宝贵,但也还算正常,直到第四件,拍卖官从侍女手中接过托盘,神秘道:“各位可知,这是什么东西?给点小提示噢,它与国运相关。” “与国运有关?莫非是前朝的什么宝物?”台下有人猜测。 拍卖官:“诶~前朝的东西拿来本朝卖,那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不给台下反应的时间,直接揭开黑布—— 竟然是玉玺! “玉玺?!这还不是前朝的!” “那国的呀?玉玺都拿出来卖了!” 谢婉兮闲散的目光一下聚焦,也不由微微倾身,盯着那个玉玺。 拍卖官:“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当朝玉玺,至于是那个国家的——”拍卖官卖了个关子,吊足了台下人的胃口后,她才道:“各位请看。” 拍卖官拿起玉玺,指着印面上的一个缺口:“这是位小皇帝贪玩,不小心摔坏了,导致之后所印的印影都残缺了一角。” 摔坏玉玺的小皇帝? 谢婉兮倒是有所听闻,只是没想到,她们国家现在竟连玉玺都有人敢卖了吗? 现场的人显然也想到了。 “被皇帝摔坏的玉玺?不会是南戎的吧?” “这就不奇怪了,就他们国家那混乱的局面,玉玺被人拿了卖也很正常。” “说不定就是那个女皇帝卖的呢,让一个女人当皇帝,那国家的气数也是尽了。” 拍卖官:“好啦好啦,各位猜得不错,这玉玺就是南戎如今的传国玉玺。至于卖主嘛——小店需要保密哦~” “好了,南戎传国玉玺,起拍价一千万两!各位开始竞价吧。” “一千二百万两。” “一千三百万两。” “一千五百万两。” “七千万两!” 价格突然拨高,所有人都朝出价那人看去。 谢婉兮也低头看去,这人不是房内的,隔着玉石,她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它的声音,听着比较低沉,像个青年男子。 但有姜昭的前车之鉴,谢婉兮没有贸然判定对方的性别。 “七千万?!这人疯了吧,就算是当朝的玉玺又怎样?又不是拿着去人家就会认,而且一个气数将尽的小国,也没什么能图的。” “看他的穿着,似乎是南戎的。” “噢,原来是想买回自己国家的‘尊严’呀。” “七千零一万。”这人紧跟着出价,“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还要什么尊严?” 现场安静一会,那个青年:“您说得对,一个小破国家要什么尊严?这玉玺就让给你吧!” 声音有些遗憾,又有些壮士认命的悲壮。 但谢婉兮只听出幸灾乐祸,她也不觉得南戎的玉玺能值那么多钱。 果然,出价的男人也没料到它就这样不跟了,立即恼怒:“你耍我?!” 青年:“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你们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嘛,‘听人劝吃饱饭’。” 第67章 男人不再说话,也不知此时是什么表情,反正他最后以七千零一万的价格拍下了南戎的玉玺,还收到了拍卖官的祝福,和青年的羡慕。 直到这,谢婉兮才真正对这场拍卖的商品提起兴趣。 连传国玉玺都不是压轴拍品,那压轴该是什么样的珍奇宝物? 拍卖继续,只是谢婉兮没再看,而是对琪儿道:“我出去看看,你待在屋内,关注一下压轴的商品。” 说着,就戴上帷帽离开了房间。 谢婉兮顺着走廊过去,她们是在第二层,这一层一共有十个房间,每个房间在外看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她又抬腿想往楼上走,却发现楼道一侧站了两个护卫,她一过去,对方就凝神盯住她:“你是谁?怎么在这?” 谢婉兮停下脚步,“麟甲字,号四十七。” 护卫:“客人不能去自己权限以外的地方。” 权限?所以姜昭的权限不能去更高的楼层?谢婉兮若有所思。 见对方还警惕盯着自己,谢婉兮没有解释,后撤一步离开此地。 既然不能去权限以外的地方,那是不是可以去一楼? 谢婉兮这么想着,转身下去一楼,那里也有两个护卫守着,但对方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拦她。 谢婉兮了然,从容走下去。 直接到了一楼,穿过走廊,往旁边的房间走去,这里的房间与二楼一样,就像复刻过来的,从外边看不出任何区别。 谢婉兮眉头微皱,想了想,伸手去推身侧的门,却发现这门完全推不动,似乎是从里面上了锁。 谢婉兮收回手,又依法去推了几间,可结局依然如此。 里面有人还是没人? 应该是有的,不然怎么能从里面上锁?但也不可能每个都锁上吧? 谢婉兮觉得奇怪,可到底不敢在一处地方多呆,很快离开此地,继续往前。 走进一个摆了几颗夜明珠的黑色长廊,谢婉兮逐渐听到前方传来的动静,还有刚才那个拍卖官标志的声音。 前面应该就是拍卖会场了。 谢婉兮没再往前,折返回二楼,那两个护卫却拦住了她,眼神锐利。 谢婉兮:“麟甲字,号四十七。” 护卫让开身体。 果然,“对”是进来的钥匙,而“身份”是在里面通行证。 谢婉兮走上楼去,看着前面一排一模一样的房间,眉尾一挑,随机推开一道门。 下一瞬谢婉兮僵在原地,浑身血液似乎倒流。 只见,里面一个男人拿着装有倒刺的鞭子,在狠狠抽打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而他们旁边,还有两个坐着的男人,怀中各自抱着一个女人,地上还跪着些长相漂亮的女子男子—— 最让谢婉兮震惊的是,这间房间与自己所在那间完全不同,简直可以说是刑房! 各种各样的镣铐刑具挂在房间,而那些跪着的人身上也布满了伤痕!还挂着些奇怪的道具,整个房间血腥又……**。 屋内的人都没有穿衣服,门突然开了也无人在意,只是发现没人进来,坐着的一个男人才抬起头,看向门口。 谢婉兮后背一紧,赶忙道:“抱歉,我走错了。”边说边拉上门,然后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谢婉兮背靠在门上,心脏像才反应过来,开始疯狂跳动,可谢婉兮脑中却清明,刚才那间房与自己所在的完全不同,所以房间还是根据客人喜好来安排的吗? 又记起姜昭刚才与那侍女说“不需其他服务”难道是指刚才那些? 那些人似乎也不能说话——刚才那个被打翻在地的男人,虽然痛苦地翻滚,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娘娘,你怎么了?”琪儿刚才就听到动静走过来,却见谢婉兮喘着气,靠在门上,眼神还有些空,似乎被吓到了。 谢婉兮回神,看向琪儿,摇摇头:“无事。要到压轴商品了吗?” 琪儿:“要到了,下……” 她话还没说完,屋外就响起了拍卖官刻意柔媚的声音:“各位,接下来就到了今日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的压轴商品是什么呢?” 谢婉兮闻声,加快走去墙边,台上不知何时放了个巨大物什,还罩着块黑布,像是个笼子。 可那么大的笼子,会是装什么的? 拍卖官:“看各位这样着急,那奴家就不卖关子了,”她说着话,手已经抓上了那块黑布,“那么,请看吧,我们接下来的拍品!” 黑布被猛地扯下,露出那巨大的笼子,可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个人! 第57章 笼中人 白玉台上留下的红梅是舞女鲜红的血。 笼中的女子身着红裙, 面覆红纱,双手向上高举着乐器,那檀褐的琵琶将她纤长的手指衬得极为白皙。但更吸引人的, 是她被红纱覆盖,欲漏不漏的脸,那眉眼轻瞌, 平和安宁, 就似九天上的神女。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谢婉兮也看得一愣, 忍不住又往前站了些。 “泠泠” 那白玉似的双手轻拨了下琴弦, 谢婉兮只觉浑身一紧, 目光更加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那女子动了,高举的琵琶缓缓落下,弯腰, 移步, 原先的地方绽放出一朵红梅。 薄纱翻扬,红梅飞溅,如梦似幻,谢婉兮、或许是在场的所有人, 都被这绽放的红梅与铮铮的琵琶引入幻境,如痴如醉。 直到“铮铮”两声,一曲结束,舞蹈谢幕, 谢婉兮才恍然回神,盯住场中那胜放的红梅。 是血, 白玉台上留下的红梅是舞女鲜红的血。 谢婉兮后知后觉, 凑近墙壁, 细细去看静默站着的舞女,只是她的脚被长裙遮挡,她看不到。 是血的吧,谢婉兮想,刚才似乎有红色的液体飞溅出来,那是任何一种道具都达不到的鲜红。 舞女还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像一个美丽的玉雕,一舞结束后,似乎一切就与她无关了——可是,她是一会要被拍卖的商品。 拍卖官:“各位,这只舞好看吗?” “好看!”现场响起一片应和声,显然对于刚才的舞蹈极为满意。 拍卖官呵呵笑出声:“再好看今日也得到这了,接下来,我们进入今日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压轴商品的拍卖——阿洛公主!” “阿洛公主?!是我想的那个吗?”一个客人惊疑道。 “应该是,听说她哥哥杀了老王上,取而代之,而之后,他这个天赋极佳的妹妹就不知去向。” “竟是被卖到这里来了吗?” 会场内议论纷纷,谢婉兮也皱起眉头,阿洛公主?是东蒙的那个阿洛公主吗? 拍卖官:“各位各位,不要乱了秩序,奴家这就来给你们介绍这最后一件商品。这位确实是你们所想的那个阿洛公主,来自东蒙王室的,阿洛。赫伊希那。” 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听后,现场还是一片哗然。 “竟然真的是阿洛公主!” “她可是堪称东蒙第一天才的天之骄女呀!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难道争权不得,被东蒙遗弃了?” 这句话落,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就像饿久的狼盯着台上的食物。 天之骄女也成了他们盘中的菜,任由他们买卖。 “多少钱可以买她!”有人迫不及待。 拍卖官扬起笑容,“各位客官,本次商品没有底价,自由竞拍,价高者得!” “五十万两!” “七十万两!” “一千万两!” …… 拍卖官话音才落,在场所有人就迫不及待地出价,不过一个呼吸,价格就攀到了八千四百万两的天价。 谢婉兮听着这个价格,眸光微凝,落会阿洛公主身上,她还保存着刚才的姿势,安安静静站在台上,哪怕周围都是想要将她拆吃入腹的豺狼,她也未受丝毫影响。 拍卖官:“阿洛,抬起头来,让客人看看你值不值更高的价格。” 阿洛依言抬头,金色的眸子平静无波。 “诶,怎么和木头一样?不会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拍卖官:“放心啦客人,我们奉安楼出去的货,都是顶尖的,质量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再说了,若她真有问题,不是能有更多的玩法嘛?” 拍卖官确实懂得怎样鼓动混蛋,她话落下后,原本已经寥寥无几的报价声在次响亮起来,你追我赶,将价格炒到九千万两。 谢婉兮手放在墙壁上,用力到发白。 阿洛公主,她曾听过她的事迹。她是东蒙国的天才女子,心系百姓,还能洞悉时局,多次给王上献策后,被王上允许入朝参政。 在她入朝几年,为东蒙改制,发展经济、军事、民生,国家迅速发展,已隐隐有超越姜国之势。 拍卖官:“还有人出价嘛?没有的话,阿洛公主可就是这位公子的了。” 第68章 最后一个出价的人,好像是谢婉兮刚才进去那间屋子里的人。 她在屋内很难判断对方的方位,但确实是从那边传出来的。 拍卖官:“九千万两一次,九千万两……” “九千万零一十两!” 拍卖官微顿,抬头看向传出声音的房间,“好,甲字号客官多出价十两,还有人要跟嘛?” 等了一会,那个被截胡了的男音开口:“九千一百万两。” “九千二百万两。” “九千三百万两。” “九千五百万两。” 谢婉兮轻敲着墙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才听了他们的出价,甲字这边最高的出价是七千零一万两,也就是刚才的玉玺。 这个价格虽然高,但却没有听到多余的议论声,说明这个价格在这算是常见,就算再多个五千万两,他们也能出得起。所以—— 同在甲字号的姜昭也能出得起! “一亿两!” 琪儿瞪大眼睛看向她,“娘娘,我们没有那么多钱,而且兴和布庄已经倒闭了,这笔钱我们拿不出来。” 谢婉兮:“没事,姜昭有。” 谢婉兮:“她说我有看上的可以买。” 琪儿:“……”太子殿下有说过吗? 对方不再出价,也因为这个天价,现场又响起了争论的声音。 只是没一会,对面与她竞价的人开口了,不过这次换成了一个女音:“听声音,对面应该是个姑娘吧?你买阿洛公主干什么?难不成,也是个磨镜?” 谢婉兮听着对方嘲讽的声音,平静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对面:“小娘子脾气不要那么暴躁嘛,人家只是好不容易遇上个有相同癖好之人,想……认识认识。” 谢婉兮没再说话,现场安静下来,沉默一会,拍卖官笑道:“一亿两?我们的阿洛公主绝对值这个价。那么现在,还有人要跟吗?” 开什么玩笑,虽然阿洛公主长得很美,又曾是天之骄女,玩起来会很有成就感,但一亿两就买个女人?那绝对是脑抽了! 果然,后续无人加价,谢婉兮以一亿两成功拍下阿洛。 没一会,就有人来到谢婉兮所在的房间,“客人,您看这笔钱还是按照老规矩,先交十分之一的定金,其他的去钱庄取?” 谢婉兮点头:“对,到时你直接去钱庄取就好。” “好,那这份契约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就麻烦您签一个字。” 谢婉兮将那份薄薄的契纸看完,拿起笔,“那阿洛何时……与我一起回去?” “交了定金,人一会就给您送到。放心,我们奉安楼最讲诚信了。” 谢婉兮垂下眼,“好。” 签完字,谢婉兮交了定金,很快,就有侍卫将阿洛带来。 此刻她身上还是刚才所穿的红衣,只是面上的红纱去了,脚上也不再流血。 谢婉兮弯下腰,轻拉了一下她的裙摆,被遮住的双脚白皙纤瘦,极具美感,却又因直接踩在地面,与褐色地板形成强烈对比,看着十分脆弱。 轻蹙起眉,谢婉兮抬头,却见对方金色的眸子轻闪一下,又归于平静。 谢婉兮一顿,松开她的裙摆,转头对旁边的侍卫道:“她脚上有伤是吧?麻烦拿些药来。” 说完,看了阿洛身上惹眼的红衣,又道:“再给她那件衣裳来,要男子的服饰。” 侍卫下去准备,整个房间就只剩下谢婉兮二人与阿洛一起,无人说话,房间陷入安静。 “琪儿,先扶阿洛姑娘坐一会吧。” 琪儿也不知谢婉兮为何要买阿洛,只是她吩咐了,就走过去,低声道:“阿洛姑娘,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会吧?” 阿洛没有说话,恢复了木木的样子,刚才那一瞬间的慌乱仿佛只是错觉。 琪儿:“冒犯了。”说完拉着阿洛,轻轻将她带到椅子上坐好。 谢婉兮走过去,“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没有回答。 谢婉兮:“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我买下你,另有他用。” 沉默。 谢婉兮起身不再多说,等药和衣服送到后,才又过去,“你会给自己上药吗?” 沉默。 谢婉兮皱眉,但又想到什么,问:“你,不会说话?” 阿洛金眸动了动,却没有动作。 谢婉兮弯腰,盯着她无神的双眼,想了想,把帷帽摘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没管阿洛的沉默,谢婉兮继续:“你现在是不是不能说话。” 等了会,阿洛点点头。 “他们弄的?” 点头。 谢婉兮也沉默下来。 其实她还没考虑过该如何安顿阿洛,拍下她也只是想着,若之后真帮姜昭登上皇位,她会需要一个治国的能人。 至于现在,她还没想清楚。 谢婉兮:“我知道你们东蒙的女子不能轻易让别人碰脚踝,所以这个伤口,你自己处理,好嘛?” “不自己处理的话,那就只能我帮你了。” 红晕瞬间爬上阿洛的脸颊,她瞅了谢婉兮一眼,还是将桌上的药拿了过来。 抬起脚后,谢婉兮才发现,她的脚心被人用刀刻个奇怪的图形,虽然不像刚才一样流血了,但因为没有处理,现在伤口还泛着红,渗出丝丝血水。 谢婉兮皱眉看了会,道:“你先处理伤口,弄好了去将衣服换上。” 说完,就带着琪儿在房间看字画。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字画都是真迹,价值千金,怎会就这样用来装饰客人的屋子了? 难道与刚才那间布置满刑具的房间一样,是根据顾客喜好来布置的?可与姜昭相处那么久,还真没发现她喜欢这些东西。 想到姜昭,谢婉兮心中不由染上一些担忧,她出去得有些久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姜昭回来后: 姜昭:你花我钱买女人? 婉兮:你说我看上的可以买 姜昭:你还看上了?! 作者:婉兮,花老婆钱买女人,你是这个[点赞] 婉兮:(微笑)其实我略懂些手工和机关 第58章 潜入 本小姐以后还怎么见人呀! 姜昭出了房间, 就混入会场,顺手拿了个客人挂在腰间的玄岫面具,将整张脸遮住后, 又趁着混乱,靠近高台侧面。 林熙曾与她说过,这里的建筑很有特色, 正门进来, 是客人所待的房间,总共四层分别对应甲乙丙丁四等。 她从丁等升到甲等, 每一等级, 无论排号高低都会有一个自己的房间, 可高台前总会聚集着一些散人。 而她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等级,有没有自己的房间。 姜昭站在靠近高台的地方,那边有个入口, 可是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到。 根据情报,这高台后面才是奉安楼的核心,藏着奉安楼不敢言说的秘密。 姜昭左右看了看,瞥见身侧一女子身上挂着的圆润玉珠。 悄悄伸手盗来, 藏在袖中,又往那个入口靠近几步,瞅见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脚下一拐, 直直往他身上撞去。 “诶!” 她被撞到在地,那玉珠也顺着她的衣袖朝入口滚了进去。 姜昭细细听着滚动的声音, 可它似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一直在滚, 直到听不见滚动的声响。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呀,往俺身上撞!” 姜昭爬起来,“抱歉啊大哥,刚才不知是谁推了我一下,没有站稳。” “小心点你!” 对方没有纠缠,姜昭道完歉,假意摸了摸身上,在地上找了一下,目光就落在那个通道上,缓缓走了过去。 走进去,里面很黑,看不到一点光,姜昭扶着墙壁,一点点往里走。 突然,背后有阵凉风袭来,姜昭赶紧弯腰避开,向后踢出一脚,身后那人躲避不及,被踢得倒退几步。 姜昭收腿向后走,同时警惕地盯着前方。 虽然这里还是一片黑暗,可她已知晓,在暗处潜藏着随时能要她命的毒蛇。 她缓缓倒退,身后又传来一阵利刃破空之声,姜昭后退抬肘,狠狠击打在那人的腹部,又是一个横踢,将近身的刀踢开。 身边恢复平静,可周围太黑,她不知这里有多少人,因而不敢大意。 姜昭没有在动,因为她怕身后还藏着她没有感知到的敌人。 只是奇怪的是,姜昭没有动,那些杀手也不再行动,双方僵持在那,似乎都在等待时机。 姜昭皱眉,是等待时机,还是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在这样黑的环境内,对方应该也看不见自己才对,刚才他们对自己发起攻击,也是因为自己动了。 这么想着,姜昭快步往后退去,一道疾风袭面,姜昭堪堪侧身避过,同时一把抓住那人,往前边一丢。 第69章 “噗呲”刀插入**的声音传来,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姜昭停在原地,果然,他们是靠声音辨位。但这里似乎有很多人,一乱起来,他们又如何区分自己人与敌人? 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约定,可她现在没机会去探查。 轻轻抽出一根银针,捏在手指,猛地往后一弹,下一瞬,那边就响起了一人倒地的声音。 姜昭借着这个声音,疾步过去,藏在黑暗中的人也随之行动,一时间,脚步与破空之声一起传来。 姜昭躲过袭来的匕首,顺势一抓一转,杀死来人,又将手中的匕首甩向前去。 “铮——”飞刀在不远处扎中木墙。 看来那里就是尽头,姜昭不再犹豫,一脚踢开迎面袭来的人,几个呼吸间就到了那扇门前。 于此同时,她后背一阵寒凉,本能地感受到威胁,直接抽出墙上的匕首,挡下即将划破她脖颈的一刀;可下腹位置就暴露出来,即便她及时抬脚将人踢开,还是被匕首刺进大半。 她来不及感知疼痛,就闪身往刚才打开的缺口跳去,同时匕首一转,杀死那人,左右两侧的人也聚集过来,齐齐朝她发动攻击。 姜昭躬腰抽出鞋子里的匕首,双手握刃,格挡的同时也发起进攻,与他们不知多少人打在一起。 攻击密集又凌乱,姜昭双拳难敌四手,不能防住所有攻击,身上挂了不少彩,但对面的人也不好过,在黑暗的环境中,又是混战,很快他们就敌我不分,伤到自己的人。 姜昭转身挡住身后的攻击,同时,腹部也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她径直往后飞去。 可她身后,就是刚才持匕首攻击她的那人! 姜昭猛地伸手,抓住一人的铁甲,往后一扔,自己也倒在了他身上。 没人在动,姜昭压制住过快的喘息,静静等了一会,传来窸窸窣窣摸索的声音,而后,这片空间亮了起来。 姜昭往后一看,这里果然是一扇门,不过它是向外拉开而不是推开的。 看清之后,姜昭猛地跳起,拉开房门跑进去,而身后的敌人也很快反应过来,捏紧匕首就追了上来。 姜昭闯出走廊,进来又是一个长廊,不过倒不像刚才一样危险了,反而像前面客人穿行的走廊,周围也没什么人。 姜昭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寻找逃生的路线,到了一处拐角,姜昭猛地冲过去,又踩着栏杆借力飞身上到二楼。 撇了眼身后的情况,他们没能跟上,姜昭放轻声音,躬腰贴着房间过去,每个房间或多或少都传出一些声音。 或许是另一个接待客人的地方。 到了一处楼梯,又遇上护卫,还未等他们动手,姜昭已经抽出两根银针,朝他们射去,与此同时,人也握着匕首飞进,手起刀落,一击毙命。 在他们倒地之前,姜昭伸手拉了一下,没让他们发出太大动静。 四下看了会,没有人发现,姜昭才又继续往上。 来到三楼,一间间走过去,终于发现一间没有声音的房间。 姜昭观察一会,起身,推门,走进,一气呵成。 不过这房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屋内没有人。她刚才还以为只是人少,或是没有警惕,没想到竟然是没人,这可就方便她了。 姜昭放松下来,捂住发疼的腹部,细细观察起房间。 这房间看起来很豪华,名贵的黄金、珠宝摆在极其显眼的位置,可侧边看起来不常用的书架上,却摆了许多未打开的字画、胭脂、玉石之类的东西。 姜昭往那边的柜子走去,打开,里面有几件备用衣物,颜色丰富。 姜昭翻了一下,没有其他东西了,咬牙忍着疼痛,又搜了一下其他地方,还是一无所获。 没有办法,姜昭只能去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衣,撕开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伤口不算太深,但流了不少血,刚才她的动作又太大,现在血有些止不住。 但现在她并不安全,那些人还在搜寻她,跟着血迹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姜昭咬咬牙,又撕了几块衣服按在伤口处,用一条布紧紧绑着,挑了件黑色纱裙穿上,又翻出帷帽,戴在头上。 临走前,看到柜子上香露,顺手拿了全倒在身上,掩盖住浓重的血腥味。 做好一切,姜昭抬头挺胸走出去,外面还没有搜寻她的人。 姜昭压低帷帽,原路回到二楼,但运气不好,与前来寻她的铁甲护卫擦身而过时,护卫拦住她,冷厉的目光紧锁着她。 姜昭右手贴在后腰的银针上,面上却一副平静,仰头看护卫:“何事?” 护卫还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姜昭拧眉,感受到手臂上越来越重的力道,她将手一拐,娇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说话呀!” 护卫手上的力道松了点。姜昭继续抱怨:“谢哥哥还说这里面很好玩,结果来了就抛下我,自己出去了,现在本小姐在这里,还要被个护卫占便宜,我再也不要相信她了!” 护卫拧眉,抬手揭开她的帷帽,见到的,却是快要被气哭的娇小姐,她脸颊微鼓,小嘴翘起,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呀!怎么能在这里揭开我的帷帽,本小姐以后还怎么见人呀!”尖锐的声音与娇弱的拳头一齐落在身上,护卫往后一退,弯腰恭敬地将帷帽还给她。 姜昭气鼓鼓地抢过,撅着嘴,“你以为这样本小姐就会原谅你?你等着吧,我会告诉谢哥哥,让她帮本小姐出气的!” 说完,将帷帽往头上一戴,重重踩在地板上,十分气愤又快速地下楼去了——好像真要去找人给她做主。 没听到护卫跟来,姜昭脚下一软,差点摔倒,还好及时扶住了身侧的墙壁。 缓了一会,她将帷帽整理戴好,像个寻常大小姐一样走了出去。 在这里,还能清楚听到前面拍卖的声音,此时还没有进入压轴商品的拍卖环节,但现场气氛依旧高涨,人声传到这边,正好也算个掩护。 姜昭继续往里走,只要不上楼,就没有护卫拦着,她松了口气,更加自然地走进去。 穿过两个长廊,后面却还是与前面一样的建筑,难道高台后与高台前都是一样的功能? 可是,既然派了那样精锐的护卫守在前面,姜昭可不信这里什么都没有。 撇了眼那边的两个护卫,姜昭像刚才一样自然走过去,但这次,那两个护卫拦住了她。 姜昭藏在袖中的五指握紧,脑中迅速思考着对策,突然记起,林熙曾与她说过: “龙丙字,号二十三。” 【作者有话说】 作者:阿昭,你家“谢哥哥~”知道你还有这一面吗? 姜昭:(微笑) 作者:诶呀,就算知道你其实是个娇娇小姐,你家“谢哥哥~”还是会爱你的啦~ 姜昭:(追杀作者中……) 第59章 受伤 “给我撑一下。” “大当家的人?” 姜昭垂眼, 脑中回忆起林熙所说的“龙丙字,号二十三”的情报,点头, “对,我是煞老大手下的人。” “你们不是说这里边绝对安全吗?可就在刚才,她的房间被一个贼人进入, 我不得去找你们老板要个说法?” 护卫:“抱歉, 让贼人创入,确实是我们的责任, 现在老板已经派人全力搜寻贼人, 定会给煞老大一个交代的。” 姜昭牵唇:“你们算什么东西?我要你们老板亲自来说, 滚开!” 护卫立即让开身体,姜昭双手抱在胸前,昂着头, 大摇大摆走进去。 正门进去, 有两个偏厅,姜昭看了一眼,看起来像会见客人的地方。 直直往里走,绕过一堵石墙, 就是正厅,前面有七八个护卫守着,但里面没有人。 姜昭走过去,“你们老板现在在哪?” 态度嚣张, 极其跋扈,但那些护卫却恭恭敬敬拱手回道:“回客人的话, 我们老板今日不在, 只有瞳姬姑娘在, 可她现在也在前面主持拍卖,需要您稍等一会。” 姜昭:“等?我煞老大是等人的人嘛?她不在,你们奉安楼也自有人能做主。” 说完转身,只留一个嚣张的背影。 还好林熙与她说过,这个煞老大就是嚣张跋扈,还极其护短的人,手底下那些人也被养得和她一样骄矜。 不管身后的目光,姜昭走到长廊尽头,脚步一转,上到三楼,一间间推门看去,里面大多堆满了金银珠宝、字画古董,倒像是库房。 直到倒数第三间,终于有些不同了,虽然也摆放了很多宝物,但桌上放着几朵蓝色的花,梳妆台上还有化妆用的脂粉,应该是有人住的。 姜昭推门进去,搜寻一番,终于发现了一个药箱,里面有治外伤的药。 姜昭拿出药,还有纱布,其他的则按原样摆好,就离开这里,去到旁边堆放金器的房间。 第70章 脱掉身上的衣服,因为刚才的行动,伤口又渗出不少血,她将绑着的衣带拉开,倒上消毒的液体,咬牙忍住,等那阵疼痛过去了,她倒上止血药,附上厚厚的纱布后,才用新的衣带裹紧伤口。 还未等她穿上衣服,外面突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姜昭迅速拉好衣服,又将换下来的布条扔到后边隐蔽的角落,自己则躲去了门后。 那声音越来越近,姜昭隐约能听到她们的谈话声:“煞大当家的,你的东西被贼人偷去,奴家也没有办法,跟着我也没用呀。” “我不管,在你们这被偷的,你必须还我。” “没了没了,那墨露仅此一瓶,被偷了就再也没有了。那贼人也是奇葩,放着你房中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不拿,偏偏要偷你的衣服和脂粉,听说把你屋子都弄乱了,还打碎了几个瓷瓶。” “对,那些被毁坏的东西,你也得赔我。” “讲点道理好吧……”女人推开了门,“咯吱”一声,门又合上,她们的谈话继续:“冤有头债有主,是那人将你东西偷了,你去找她要呀,找我做甚?” “他闯进来还能活?” “奉安楼会把他的尸体给您的。” “我要尸体干什么?我不管,那墨露是我给我家小心肝的,你必须还我个差不多的。” “又是你家小心肝?之前不还说奴家才是你唯一的小宝贝吗?” 姜昭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她们毫无营养的对话,有些无语,但这姑娘好像就是奉安楼的二把手——瞳姬。 而另一个,就是龙丙字,二十三号的煞老大,煞十三。 她们两个都是极关键的人物,在她们身上绝对能发现一些线索。 瞳姬:“我说你还是别出去沾花惹草了,就你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的林老板,还没查出她背后的人是谁呢,要真是那边,你可要小心你这个,瞎了只眼的脑袋呀~” 煞十三:“呵,要是我家小心肝喜欢我这脑袋,拿去便是。 瞳姬小宝贝,你远在东蒙的主人,是不是死了丈夫?你说她会不会要回来呢?回来之后,她会做些什么?” 瞳姬:“闭嘴,她不是你可以妄议的!” 煞十三:“诶呀诶呀,脾气真是暴躁呢,一点不如我家熙儿宝贝温柔~ 好啦,刚才开玩笑的,你家主子都将阿洛公主卖到这来了,东蒙现在是她一家独大,神仙般的日子,她自然不会想回来。” 姜昭皱起眉,竟然是东蒙的人嘛?听煞十三的话,这人在东蒙地位还不低。 煞十三:“不说话?生气了?” 瞳姬:“呵呵,奴家怎么生气呢?她好不容易在东蒙争得个安生之所,不回来才是正确的选择。” 回来?这人难道是姜国的人嘛? 姜昭皱眉,想要继续听,可瞳姬已经不耐烦了,刚才在会场上的大嗓门功力显现出来:“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就滚!” 煞十三:“怎么对你家顾客的?好好说话。” 瞳姬:“我们不缺你一个。” 煞十三:“噢?那运货之事……” 瞳姬:“……” 瞳姬:“之后有什么好货,让你先挑。” 煞十三:“这感情好呀,奉安楼果然大方!” 瞳姬:“满意就滚。” 煞十三:“得嘞,今日余下的时间,还是留给你们抓跑进来的小老鼠吧。” 瞳姬:“不劳您费心,只是奴家提醒一句,你再不走,也是会被当成小老鼠抓起来的噢。” 姜昭眉头皱起,还需在特定时间离开,不然都会被当做闯入者? 那响起了一点动静,好像是煞老大在洗劫瞳姬的东西,等了一会,门打开,有一人的脚步声远去。 姜昭细细听着,旁边房门合上,她挪到房门边,轻轻拉开房间一角,煞老大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姜昭推门出去,放轻脚步跟上。 煞老大去到楼下,自然地走了出去。姜昭等了一会,理了理身上的衣物,飞快追过去,到了门口,询问护卫:“见到我们老大了嘛?” 护卫有些懵,指了个方向,“煞当家才过去。” 姜昭“哎呀”一声,追了出去,徒留一脸懵的护卫站着原地。 姜昭按照护卫指的方向,追了几步,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从楼上下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来,是到散场时间,这些人也要走了。 姜昭呼出一口气,自然地走进人群,混入其中后,瞥见他们往自己来时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看来,那边才是安全的通道。 姜昭不动声色地跟在人群后面,走了一段路,人群四散,姜昭随意跟着一人出去,却进到一个很大的堂厅。 从堂厅出来后,姜昭看见从里面出来的人,慢慢融入下边正往外走的人群。看来她们是到高台前面,准备从正门出去了。 也不知道谢婉兮她们现在出来没有。 左右看了会,没有看到她们二人,难道还在等她? 姜昭皱眉,刚才忘记告诉她们,让她们先走了。 拧眉跑回刚才她们所在的那栋楼,护卫还在,可里面不再有人出来了。 姜昭仰头看她们的房间,但有围杆遮住,根本看不清楼上的情况。 她们走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姜昭没由来地感到心慌,仰头盯着那个房间,见还是无人出来,低头找了个小石子,猛地朝那门扉弹去。 石子撞到门上,发出一点细微的响声,可屋内没有动静。 姜昭皱着眉,心中正想,或许她们已经先行离去,不会有什么问题时,那扇门却动了。 先是拉开一条小缝,停顿片刻,才又大打开。 谢婉兮走了出来,向下看,正好能看到自己。 她还不走!盯着自己看什么?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姜昭很气,又捡了个小石子,没用多大力气,抬手就往谢婉兮身上扔去。 谢婉兮皱眉,似乎很不满。 她还不满上了? 姜昭瞪着她,手往大门的方向狠狠指了两下。 谢婉兮眉头皱得更深,只见她摇摇头,指了指屋内。 姜昭张张唇,冷静下来,难道她们还真惹了什么麻烦? 谢婉兮又进去了,姜昭皱眉等了一会,房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二……三个人?! 怎么会多出来一个人?看起来还是个男的。 姜昭满脸疑惑,却见谢婉兮给她比了个手势,让她去楼前接她们。 虽然不解,但姜昭还是去了,站到护卫前面,谢婉兮几人正好走来,与她打了声招呼,在护卫警惕的目光中,一起离开。 姜昭:“他是谁?” 谢婉兮:“先不要管这个。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还换了身衣服?” 姜昭:“先别管这个,出去再说。” 谢婉兮皱眉撇她一眼,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跟着她一起往外走。 只是走着走着,就发现姜昭慢慢往她身上靠,手也抓住了她的小臂,随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给我撑一下。” 谢婉兮感受到她手掌的冰凉,心中一沉,“你受伤了?” “嗯。” 谢婉兮皱起眉,将姜昭的手拉过来些,用力攥紧。 第60章 给你买的 贵妃倒是了解孤。 姜昭几人顺利出了大门, 刚松口气,身侧突然传来一句:“好香呀。” 一个人伸手拦住姜昭,几人看去, 却见一个带着半遮面面具的女子,笑意盈盈地盯着姜昭:“这位姑娘是用了什么香?闻起来很香,似乎……还有些熟悉。” 姜昭看见她, 心下一沉, 微微向前一步,“一个朋友赠的, 据说此香十分难得, 她也只是在一位朋友那里得到一点。” “噢, 姑娘这位朋友,不会是姓林吧?” 姜昭否认:“并不是。” 女人勾起唇角,“那你这朋友叫什么?” 姜昭沉默。 谢婉兮走到她身侧, 仰头直直看着对方, “你又是谁?我们凭什么要回答你?” 女人目光落到她身上,想了一会,“啊”了一声:“听你的声音,你不会就是刚才与我抢人的小娘子吧?我叫十三, 认识一下?” 女人唇角灿烂的笑容,让谢婉兮唇角一抽,“我不想与你认识,还有事吗?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煞十三:“哎呀, 那真是太可惜了,人家还想多认识些有相同癖好的小娘子呢, 说不定咋俩就看对眼……” “我没有这个癖好。”谢婉兮打断她, 有些没耐心, 出言刺她:“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挡路的不是好狗。” 话毕,就牵上姜昭,带着身后两人离开。 煞十三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摸摸自己的鼻子,这小熙儿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呀呐,一点也不禁逗。 到大街上,谢婉兮雇了两辆车,扶姜昭上去坐好后,又去一家成衣店,给她买了件衣服。 第71章 姜昭头上的帷帽已经取下,此时她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马车上,垂头盯着手上的衣物看了一会,她问道:“你有什么癖好呀?” 谢婉兮摘帷帽的动作一顿,皱眉想了会,反应过来是刚才十三说的话,表情皱起,摇头:“没什么,那人误会了而已。” 姜昭:“哦。”停了一会,“那看对眼是什么?” 谢婉兮:“……她误会了。”解释了一句,她就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伤得很重?” 姜昭看她一眼,没再追问,“还好。” 谢婉兮:“给我看一下。” 姜昭眨眨眼,“伤口在腹部,你要看只能等一会我脱了衣服才能看。” 谢婉兮:“那你脱。” 姜昭:“?” 姜昭感觉有什么不太对,但谢婉兮脸上只有担心,没有丝毫其他的意思。 她压下那点异样的感觉,在谢婉兮的注视下,慢慢解开衣带,缓缓拉开衣服,徐徐低下脑袋。 谢婉兮看不惯她这慢悠悠的动作,直接上手一把扯开她的衣服,就看到腹部简单包扎的伤口。 血渗透纱布,沾染在上面,看起来十分扎眼,谢婉兮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那道鲜红,但又怕弄疼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姜昭,“疼吗?” 脱了衣服,被人直直盯着,姜昭还是第一次,不由有些脸热,但见到谢婉兮眸中的担心,她避开视线,嘟囔:“还行。” 谢婉兮低头,又看到她缠在胸口的白布,心情有些复杂。 她这样很辛苦吧,在那豺狼虎豹聚集之地,小心翼翼伪装性别,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得被分食干净。 姜昭看她盯着自己的隐私部位出神,脸上更热,拉好衣服,“好啦,看也看过了,该出去了吧?不能一会还要盯着我换衣服吧?” 谢婉兮脸上一红:“谁要看你换衣服?” 可想到还在另一个马车上的阿洛公主,她纠结一会,“刚才我买下了一个女子。” 姜昭:“?”她又开始思考起煞十三说得“癖好”。 谢婉兮:“她有些特别。”身份很特别,身价也特别……贵。 姜昭:“?” 谢婉兮抿唇,思考是该先说这人是东蒙公主,还是该先说这人是花了姜昭一亿两买的,她才不会生气呢? 思索一番,谢婉兮道:“她是某国的公主。” 姜昭:“阿洛公主?” 谢婉兮:“你也在会场?” 姜昭:“……”她不在,但在她小命系在裤腰带上时,她听到了。 姜昭:“我们现在可是跟着皇帝出来的,不方便带她。” 谢婉兮:“我知道,所以才告诉你,让你安置好她。” 姜昭:“?为什么你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谢婉兮:“因为她,我是为了你买的。”不等姜昭说话,她继续:“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东蒙改制?这些就是她提出来的,我认为,这样一个人才留在你身边,对你会是一大助力。” 姜昭抚着下巴,“说得倒是有理,但是以她的能力,凭什么为我们所用?而且她的身份也是个麻烦,要是一个不小心,你我可都成了通敌的卖国贼。” 谢婉兮:“她现在被卖到姜国,在奉安楼内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就连声带都被他们毁了,我想,现在的她除了脑子,确实是没有其他任何势力了。而她的身份,我相信太子殿下,能处置好的。” 谢婉兮:“这是收益大于风险买卖,我想,殿下不会拒绝。” 姜昭看着她,轻笑一声:“贵妃倒是了解孤。” 谢婉兮:“了解说不上,只是为了我们的大计着想。” 姜昭垂眼,再仰头,脸上的表情真诚不少,“抱歉,是我太敏感了,我会好好安置她的。” 谢婉兮:“谨慎些总是好的。好了,你先换衣服吧,我现在去叫她过来。” 姜昭点点头,见谢婉兮出去了,就开始换衣服,才换好,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换好了吗?” 姜昭没做防备,被吓得心尖一跳,反应过来是她,有些没好气:“换好了!你怎么还在?” 谢婉兮笑笑,放柔了声音:“想起了还有件事没与你说。” 姜昭:“什么?” 谢婉兮:“买阿洛时我身上没带多少钱,就与拍卖行说去钱庄取,你记得提前去存一点。” 姜昭没当回事:“没事,我在这边的钱庄也有钱,要多少直接拿着单据去取就成。” 谢婉兮:“我就知道你有钱,不过数额有些大,你还是提前准备一下比较好。” “取多少?” “一亿两?” “多少?!”姜昭一把揭开车帘,却只见谢婉兮施施然离开的背影。 “你这个败家子!我有钱也不是给你这样败的呀!” 她的怒吼,谢婉兮显然是选择无视,姜昭无法,只能黑着脸坐回车上,又找出刚才的面具戴上,等着“昂贵”的阿洛公主过来。 阿洛公主很快就上了她的车,坐到另一边,也不说话,就这样盯着她。 大眼瞪小眼一会,姜昭只能主动开口:“你就是东蒙的阿洛公主?” 阿洛点头。 姜昭:“是谁将你卖到这来的?” 阿洛:“……” 姜昭:“……抱歉,忘记你不能说话了。” 姜昭:“那现在我问你的话,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可以吗?” 阿洛点头。 姜昭:“是你七弟,如今的东蒙王将你卖到这的吗?” 点头。 姜昭皱起眉,如今的东蒙王,承丹。赫伊希那,确实有些才能,但与阿洛相比,相差还远,不足以打败她才对。 是有人在他背后替他出谋划策?会是那个“死了丈夫”的女人吗? 姜昭没有思考太久,因为现在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揭开车帘,见谢婉兮她们已经离开了,才对车夫道:“去长安街。” 说完,四下扫了几眼,瞥见暗处躲着的人,眉眼沉下,坐回位置。 身侧的阿洛公主像个木头美人,坐在那里,盯着自己,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姜昭不知,该说她不愧是阿洛公主,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还是她对命运早已麻木,屈从了? 姜昭:“你会写姜国的文字吗?” 阿洛点头。 “好,”姜昭撕了块白布,拿出银针扎破手指,借着流出来的血,画了一个图案,等血迹干了,她折好递给阿洛,“拿着这个去瑞和当铺,交给掌柜的,告诉他,保护好你,不要让人发现你的存在。” 阿洛接过那块布,目光落在姜昭身上,有些疑惑,也有些警惕。 姜昭看着她,牵起唇角:“买你那人应该与你说过,我们买你是有其他目的的,不过目的也很简单,只是看中你的头脑,想让你帮忙做些事。 作为回报,我们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若你想回到东蒙,我们也会帮你。” 阿洛眉头轻皱,明显还是不信她。 姜昭:“现在你没有其他选择,与其怀疑不如相信,当然,怎么选还是要看你。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若路上需要改变方向,知会车夫一声就好。” 说完这句话,姜昭就叫车夫掉头去瑞和当铺,然后借着他掉头短暂遮住尾巴视线的时间,跳下了马车,往巷子深处走去。 这里距她们住的地方有些距离,姜昭又找了辆车,坐车回到客栈。 此刻时辰不早了,外出的人大多都已回来,姜昭挂起温润的面具,与路过的妃子打了声招呼,就看到谢婉兮出现在楼梯口。 姜昭脚步顿住。 谢婉兮自上而下盯着她,见她身上没什么异样,主动开口:“殿下这是要去那?” 姜昭眨眨眼:“想去找表姐,与她商讨一下接下来的布防。” 谢婉兮:“风将军在佩兰屋里,我正好要去找佩兰,不如咱们一起吧?” 姜昭看她走下楼,站到自己一尺外,轻声:“走吧。” 姜昭不知何时出走的神思回笼,点点头,与她一起抬步,往董佩兰的住处走去。 第61章 棋子 :“你与婉兮,何时这么熟悉了?” 董佩兰代表董家与皇帝一同去幽州祭天, 与三楼的皇子、妃嫔身份有别,又因喜静,被安排到二楼最里面的那间。 谢婉兮推门进去, 先见到的是风栖野。 见到她们进来,立即起身走过来,询问姜昭:“你感觉怎么样, 伤得重不重?” 姜昭摇摇头, 正想说不严重,却被谢婉兮打断了:“很严重, 刚才包着纱布都还在渗血, 那刀扎得应该很深。” 说完, 她看向正打开药箱拿药的董佩兰,“佩兰,还缺什么东西吗?” 董佩兰:“你回来与我们说阿昭受伤后, 我就让栖野将药物都备好了, 可以直接给她处理。” 姜昭任由风栖野将她拉过去坐好,解开衣物,揭开里衣,草草包扎的伤口就露了出来。 第72章 董佩兰皱眉看着, 用剪刀将纱布剪开,里面的刀口有些深,又因抽出时太过用力,血肉翻出, 看起来有些可怖。 董佩兰凑近看了会,伸手给她诊脉, 松了口气, “还好没伤到脏腑。” 姜昭点头, 安抚着她们:“只是小伤,随意处理一下就好了。” 董佩兰睨她一眼,“要是在深几分,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姜昭“唔”了一声,到底还是心虚,移开了视线,可又想到在场的另一个人,她目光落到她身上。 谢婉兮微微皱着眉,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伤口,有些害怕,但眸中更多的,是担忧。 姜昭一手拉着里衣,不方便行动,只能开口道:“谢婉兮,你先回去吧,我们都在这里,会引得别人怀疑的。” 谢婉兮抿唇,又看了眼她的伤口,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谢婉兮走了,风栖野上前一步,蹲在姜昭身前,皱着眉:“怎么弄的?是谁伤的你?” 姜昭听她这么问,松开因疼痛而紧抿的唇:“我去奉安楼了。” 风栖野拧眉,“一个人去的?我不是与你说过,危险的地方要让我与你一同去,不能一个人去冒险,你明知道那里……” 姜昭:“我叫了谢婉兮。” 风栖野顿住,话到嘴边,就看她因为疼痛流出来的汗水,又将那些问题咽了回去。 因为谢婉兮提前与她们说过姜昭受伤,董佩兰准备充足,很快给姜昭处理好伤口,还拿了两瓶药给她。 董佩兰收拾好药箱,看姐妹二人还在沉默,开口道:“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阿昭今日辛苦了,先让她好好休息。” 风栖野沉默一会,“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姜昭点点头,撑着桌子起身,缓了一会,才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腹部的伤口牵着肉,躺下痛感更加明显,姜昭就坐到椅子上,直直靠着椅背,盯着窗外的月亮,想到了某个长得很好看的家伙。 她真的在担心自己。 姜昭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千方百计才让谢婉兮对自己交付真心,达到目的,她该高兴的。 可见到谢婉兮真的担心自己,她似乎又高兴不起来。 姜昭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 姜昭拧眉,不对,现在谢婉兮心甘情愿成为她的棋子,成为她登基之路的一大助力,她该高兴才是。 不能让这些私臆的情绪干扰自己的大计。 第二日,一行人就离开汇通镇,继续启程。 因为姜天被安排去剿匪,护卫的任务就全权交给了风栖野,这些天她一边是布防,一边还得亲自巡视,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抽空与姜昭聊聊的时间都没有。 这到省了姜昭的事。 赶了七天的路,终于到了下一个驿站,虽然比起汇通镇要落后很多,但他们好歹能好好休整几天了。 第二日,皇帝听说附近山上有很多野味,百姓时常在山上打猎,一时兴起,组织了一场“秋猎”。 姜昭伤还没好,就找了个借口推拒,留在了客栈。 而风栖野要负责保卫皇帝安全,谢婉兮做为妃子也不好离开,董佩兰就主动留下照顾她。 在给姜昭换药时,董佩兰突然开口:“你与婉兮,何时这么熟悉了?” 姜昭微顿,熟悉吗?或许吧,毕竟她也是拿真情去换的真心。 “我与她现在是同盟,关系自然就亲近了些。” 董佩兰抬头看她,柔柔的目光似乎能看见人心最深处的东西,“你知道这种亲近,与你说得并不一样。” 姜昭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气:“或许是不一样的吧,我在她身上看到很多东西。而且,有时候我觉得,我和她挺像的。” 董佩兰“唔”了一声,“类似于知己?” 姜昭:“……这倒不至于,顶多是觉得,棋逢对手罢了。” 不过经过她坚持不懈的细心攻略,谢婉兮已经从对手,变成棋盘上的棋子了。 姜昭垂下眼眸:“佩兰姐姐,我与她现在只是因目标一致,才短暂成为盟友。她与你们到底还是不同的。” 董佩兰看着她,轻轻笑了下:“好吧。” “你伤口恢复得不错,在过几天,就能骑马了。” 听到这话,姜昭眸子亮起,心情都好了几分,鬼知道她天天坐在狭小的马车里有多难受。 董佩兰提醒:“但只能慢骑,毕竟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要是动作太大,会撕裂伤口的。” 姜昭点点头:“好,我有分寸的。” 董佩兰没有多留,给她换好药后,就离开了。 姜昭起身,看着慢慢西落的太阳,想着皇帝他们打完猎,应该会就地生起篝火,烤食野味,不会回来得很早。 或许她现在应该先去吃个晚饭,等他们回来在病恹恹的出去,让皇帝知晓自己确实身体不适,没有骗他。 这么想着,姜昭走到门前,正打算拉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皇帝躁怒的声音紧随其后:“还没找吗?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姜昭伸出的手一顿,静静听着外边的声音。 皇帝:“风栖野你是如何布防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风栖野:“臣知罪,现已派人全力追寻贵妃娘娘、十四殿下的下落。” 谢婉兮? 姜昭微惊,几乎要拉门出去,问问是什么情况,可手碰到门框时,她停了下来。 皇帝:“那你还不快去找,朕告诉你,要是找不回她们,你就回家找个人嫁了得了,别当什么宁安将军了!” 风栖野:“……是。” 脚步声响起,风栖野领命出去寻人,而皇帝则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昭垂头在原地站了许久,走回房间翻出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直到饭点,婢女抬着饭来敲门,她回神,收了书,将衣服拉得松垮些,才道:“进来。” 婢女将饭端进来放好,她问:“父皇回来了嘛?” 婢女:“回太子殿下的话,陛下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回来了。” 姜昭伸手揉揉眉心,“好,你下去吧。” 婢女瞅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殿下,您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需要给您叫医师嘛?” 姜昭:“不用,刚才董小姐已经给孤看过了,不过是这几日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罢了,没有什么问题。” 婢女:“是奴婢多言了。” 姜昭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随意吃了些,就起身去了皇帝的房间。 “父皇。”姜昭行礼,瞥见皇帝正在用膳,只是脸色很不好,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太子,你怎么过来了?” 姜昭:“儿臣听闻贵妃娘娘还有十四皇兄失踪,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皇帝放缓脸色,“你有心了,不过朕已让宁安将军去找,你身子不适,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姜昭:“十四皇兄与贵妃娘娘突然失踪,儿臣心中担忧,也无心休息,不然父皇就让我与宁安将军一同去寻人吧。” 皇帝听后皱眉,表情有些不耐,但还是摆了摆手,“既然你想与你表姐一同去找,那就去吧。” 姜昭手指握紧,拱手:“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说完,欲退步离开,门口却走来一人,“陛下,方副将求见。” 方副将?那不是姜天的副将嘛,怎会在此时回来? 姜昭没想明白,皇帝也不清楚,问道:“他不是与姜天一同去剿匪了嘛?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公公:“他说有十万紧急的要事需要禀报。” 皇帝:“叫他进来。” 方副将跨进门内,行礼:“末将叁见陛下。” 皇帝未叫他平身,皱眉盯着他:“说吧,有什么大事?” 方副将沉默一会,从衣兜掏出一封信,“这是九殿下派军搜查土匪窝点时,一个流浪儿送来的信,里面的内容……有关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 “什么?”皇帝站起身,走过去抢了他手上的信,拿着看了起来。 姜昭站在他身后,抬眼瞥见信上的内容,目光微凝,直直盯在信上。 不过还好皇帝被信吸引了全部注意,没有留意她。 皇帝看完,猛地将信撕成两半,扔在地上,气愤道:“小小土匪竟猖狂至此,真以为我姜国无人能治得了他?姜昭!” 姜昭垂头,收回目光,“儿臣在。” 皇帝:“贵妃与十四是被聚集在一道八星土匪给抓了去。连皇家之人都敢抓,实在太过猖狂!现在朕命你赶到长宁镇,与姜天会和,一同商讨剿匪之计。” 停了片刻,他继续道:“当然,要以贵妃和十四的性命为先。朕会给你调令,到时若有需要,直接到附近县衙调人。” 第73章 “朕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的。” 姜昭:“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我带着被狠抽巴掌的脸回来了[闭嘴][闭嘴] 第62章 价值 自己的价值,是否值得别人来救。 皇帝下了命令, 当夜,姜昭就启程去与姜天会和。 姜天常年在外打仗,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到姜昭,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开口就询问起她的计划。 姜昭轻轻摩挲手指, 回:“一道八星的土匪既然没有直接杀了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兄, 还派人送信过来,定是想将他们当做筹码, 与朝廷谈什么条件。” 姜天抬眼看她:“条件?” 姜昭:“现在这个节点, 他们会谈的条件似乎只有一个。” 姜天了然:“想让我们退兵?” 姜昭:“我的猜测。” 姜天:“父皇怎么说?” 姜昭:“要以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兄的安全为先。” 姜天:“那就先救出他们, 再动手。” 姜昭点点头,不再多言。 可惜,对方比她们快了一步。 第二日, 贵妃娘娘与十四皇子被抓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 还有借往来商队,传播到全国各地的趋势。 姜昭听到后,没忍住黑了脸。 这简直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退兵不行, 出兵又得让天下人耻笑,堂堂天家之人,竟死在小小匪帮手中。 姜天:“现在偷偷潜入救人是行不通了。真要去和他们谈条件?” 姜昭:“只能这样了。” 姜天:“我是武将,只会打仗, 头脑没有你们灵活,这事就交给你了。” 姜昭:“……”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她想到一个人, 只是不知这人, 现在是否无恙。 姜昭想的某人, 此时正坐在一间石房内,看着那个用来通风的小洞口,猜测着她所在的地方。 这个洞口极小,仅仅只能透一点光进来,伸手摸上,墙壁有些潮湿,可这些天都没有下过雨,这里又是内墙,怎么会潮湿呢? 谢婉兮看向墙边,那里有一根用来照明的蜡烛,借着微光,她清楚看到墙边已经长了许多青苔。 这需在常年潮湿之地才能长出的植物,在这里却长得极好。可姜国,尤其是往幽州去的方向,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这里却还那么潮湿,难不成这里是地下? 谢婉兮皱起眉,如果是地下,那他们还有获救的机会吗? 昨日,她随皇帝外出打猎,皇帝见山上猎物很多,兴致很快被提起,早早将他们这些不善骑射的人甩开。 后来,队伍就散了,她对打猎没有兴趣,就骑着马去了阴凉的树下。这时,姜升走了过来,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话题转移到姜昭身上。 谢婉兮淡淡看他一眼,只道:“我与太子殿下关系平平,怕不能给十四殿下想要的答案。” 又与他纠缠一番,实在烦了,恰巧林中出现一只白狐,她伸手一指:“十四殿下看那,那是不是一只白狐?” 姜升看过去,“对,还是只极品白狐,若能活抓卖给京城里那些小姐少爷,定能得不少银子。”说完,他停了一下,“贵妃娘娘,你感兴趣吗?” 谢婉兮看他的样子,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叹了口气,点头:“感兴趣。” 姜升:“那我们一起去抓吧。” 谢婉兮:“我不善骑射。” 姜升:“没关系,你看着我抓。” 谢婉兮:“……”姜家的不要脸是祖传的。 姜升实在难缠,谢婉兮没办法,就与他一起去追那只白狐,“感兴趣”的谢婉兮表现平淡,“帮她”抓狐狸的姜升倒是十分积极,追过去就忘了其他。 谢婉兮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景色,赶紧出声提醒:“十四殿下不要在追了,在追就要越过风将军的布防范围了。” 姜升:“没事的,这里离布防区域不算远,能有什么意外?” 意外就是,他们追的白狐将他们带入一个圈套,被一帮黑衣人围堵,抓到这里来。 那些人还给他们下了药,直到今日早上,谢婉兮才醒过来。 醒来就在这个石屋,除了那个用来通风的小洞,就只有一扇上了锁的铁门。而姜升,就被关在她对面,还没有醒来。 谢婉兮盯着趴在地上睡得正香的姜升一阵恼火,都说了不要去追还追,现在好了,害她也一起被人抓来。 谢婉兮盯着他,在地上找了找,没找到什么东西可以扔他,只能伸手在铁门上狠狠拍了两下,试图吵醒姜升。 可惜,没什么效果。 还引来了抓他们的人。 谢婉兮盯着眼前穿着褐色布衣的两个男子,皱眉:“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 两人没有理她,低声交谈一会,其中一个跑了出去,没一会,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衣男人就走了进来。 谢婉兮警惕地盯着他,男人却一笑:“贵妃娘娘不必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谢婉兮依旧警惕:“你是谁?” 男人挑眉:“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岱,是一道八星的盟主。抓你们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们那个九皇子逼得紧,我们没别的办法,只能把你们抓来,希望能让他们退兵。” 谢婉兮:“我们与九皇子关系不算亲近,抓我们来没有用。” 梁岱:“九皇子不在意你们的命,但皇帝在乎呀,他难不成还敢违抗皇命?” 梁岱:“我们只是想活着,只要他们能退兵,我保证不会亏待二位。” 谢婉兮沉默。 梁岱转头对手下吩咐:“既然贵妃娘娘醒了,你们还不快去给她准备些吃食?要是让贵妃娘娘受委屈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们说完就走了,谢婉兮转身坐回屋内的椅子上,因为他们的话,她心中的担忧更甚。 匪帮抓她们竟是为了与皇家谈条件,谢婉兮轻敲着桌子,细细分析着其中利害。 皇帝此次剿匪没有昭告天下,只是临时的旨意,百姓不知其中缘由,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皇家之人被抓,若不能救出,定会损了天家颜面。 可是她与姜升又不同,姜升是龙子,是皇帝的孩子,皇家必会救出他;可她是贵妃,是皇帝的附属,若天下人都知晓她被匪帮抓走……那无论如何,等待她的都只有一个结局。 外边时不时传来苍鹰的啼叫,谢婉兮扭头,一只鹰正好从狭小的洞口飞过,仅是一瞬,似乎就划破了碧蓝的天。 谢婉兮盯着那个洞口,开始思考自己的价值,是否值得别人来救。 … 姜天其实已经有了一道八星窝点的线索,可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行动被迫终止,导致他们现在还不能真正确定一道八星的匪帮聚集在何处。 已经过去两天,一道八星的人还未出现,只是一味宣传朝廷苛政,导致他们不能以正常营生生活,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 皇帝看着纸上写的东西,气得大口喘息,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雷知县不是说汇通镇百姓生活富足,不愁吃穿吗?怎会被逼得上山为寇?!” 姜昭拍着皇帝的背,给他顺好了气,回答:“汇通镇做生意的百姓确实很多,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而当富人财产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轻狂,为了节省成本,去压榨贫苦之人的劳力,贫苦之人没有生存之法,只能上山为匪。” 皇帝:“官府会给他们安置处、会施粥,还会给他们借贷买种子种粮食,活不下去是因为他们懒!还不想劳作,只想吃白食。” 姜昭垂下眸,“可汇通镇官府定例,贷银取息,年利四分七厘。” 皇帝皱起眉:“四分七厘?” 这比民间高利贷都要高上几分。 皇帝:“朕定的最高年利为二分,他怎么敢收那么多?!” 姜昭:“实在太过放肆,根本不将父皇您的规定放在眼里!还逼得百姓造反,真是枉为一方父母官。” 皇帝阴沉着脸,“好好好,这都是第几个了,非得朕亲自出手整治吗?” 姜昭站在一旁,沉默听着。 皇帝:“好了,你先回去想办法救出十四吧。” 姜昭微顿,问道:“那贵妃娘娘……” 皇帝抬眼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该知道贵妃此次会经历什么。” 姜昭手指捏紧。 皇帝:“贵妃娘娘为救十四皇子姜升,英勇就义。” 姜昭唇角动了动,点头:“是。” 才出皇帝的房间,姜昭就看到躲在柱子后的谢六娘,她脚步一顿。 那边,谢六娘已经跑了过来,“太子殿下……” “停,”姜昭冷冷开口:“下去说。” 谢六娘顿了下,跟在她身后一起下了楼。 等到姜昭的房间,关上门,谢六娘就急急问道:“我姐姐怎么样了?你们能救出她吗?” 第74章 姜昭自顾倒了杯茶,“不清楚,匪人还未与我们联系。” 谢六娘:“为什么要等着他们与你们联系?不该是你们快些去救人吗?” 姜昭淡淡瞥了她一眼。 高位的威严让谢六娘的气势落了下来,可脸上的担忧依旧藏不住,“现在情况怎么样呀?我姐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姜昭:“陛下让我们全力救人。” 谢六娘:“可是姐姐真的……” 姜昭磕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话,“对方要以他们为筹码,与朝廷谈条件,会保证她们的安全的。” 至少现在,谢婉兮还不会死。 第63章 谈判 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你 第二日, 姜昭回去立即就与姜天商议,带兵再次进山,搜寻土匪窝点。 那些匪帮终于坐不住, 主动派人来与她们谈判。 姜昭坐在上首,盯着面前的布衣男子,眉目轻挑, “你们老大呢?” 男人:“谈判一事由我来即可。” 姜昭勾唇轻笑:“这次谈判, 我们可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你们老大却只是派个下属来……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想谈吧?”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语气也低了几分, “我们老大有事, 就派我来了。” 姜昭双手交叉,往后一靠,“果然是十足得没诚意, 为了此次谈判, 我们做了多少准备?而你们老大,轻飘飘一句有事就不来了。” 男人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吸了口气,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才道:“我们此次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来此也只有一件事,就是与你们谈判,只要你们退兵, 我们就放了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 姜昭手指在手背上轻点着,抬眼, 目光锐利:“我们不会退兵。” 男人:“难道你们不在乎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的性命吗?” 姜昭:“我们当然在乎, 可若你们一直在此占山为匪, 祸害一方,叫我们如何与百姓交代?” 男人咬牙:“交代?你们还在乎百姓的性命吗?还是你以为我们想当土匪?要是活得下去,谁会来当土匪?” 姜昭将手放到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你们说得那些事,孤会派人去查,若是情况属实,孤自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男人:“现在才查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是土匪,早已经回不去了!” 姜昭:“这就是我要与你们老大谈的了。让他三日后来见孤,孤会给你们一个解决之法。” 男人盯着她,又侧头与身边的同伴低语几句,点点头:“好,我们回去与老大说,但……”男人的目光落到姜昭身后的人身上,“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我们就是死,也要拉你们陪葬。” 姜昭挑眉,看了眼身后的姜天,轻笑:“放心,孤从不食言,不过你们也不能伤害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兄……若她们受了丝毫伤害,孤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后一句,姜昭压低了声线,极其严肃认真。 男人被她的眼神盯住,咽了口口水,“放心,我们从未亏待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 姜昭点点头,恢复了往日的温润:“那就好,麻烦你们在照顾她们几日了,尤其是贵妃娘娘,她身子不好,可得照顾得细致些。对了,” 姜昭说着,从林贺手中拿来一个包裹,递给男人 ,“贵妃娘娘之前生了场重病,还未痊愈,这些是她日常要吃的药,记得带给她。” 男人接过,表情有些复杂,低声道:“好。” 姜昭观察着男人的脸色,抿抿唇,“住的地方要通风,不易太过潮湿,否则,她很容易染病。” 男人点点头。 姜昭:“若是生病了,给她服的药,药效要温和些,还有,她平常饮食就很清淡,生病之后胃口更是不佳,这时得给她准备些淡口的山楂糕,还有鸡子粥,或是鱼羹。” 男人:“……” 姜昭轻咳一声,“这些都是贵妃娘娘的妹妹让我交代你们的,她是医师,对贵妃娘娘的病有些研究。” 男人:“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姜昭:“没有了。” 男人带着匪帮的人走了,姜天走上前来,“没想到贵妃娘娘的妹妹那么关心她。” 姜昭:“毕竟是姐妹。” 姜天点点头,“也是,可你这样做,父皇会满意吗?” 姜昭:“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父皇,他虽然心里会不舒服,但为了大局,他会同意的。” 姜天:“好,那我就按照你的计划,按兵不动了。” 二人商议完,姜昭又赶往汇通镇,追查汇通镇官府这些年所做的害民之事。 在她与一众官员的连夜调查下,汇通镇官员这些年贪污受贿,压榨百姓的实情很快就被查出,为了尽快给被欺压的百姓一个交代,皇帝直接任命太子姜昭主审此案。 姜昭却没有急着审案,而是先去见了一道八星的土匪头子——梁岱。 梁岱看着坐在对面的姜昭,肤白似九天明月,目朗如三千繁星,不愧是姜国最俊美的少年郎。 可梁岱更感兴趣的是有关她的另一个传闻。 百姓皆说,太子殿下温润良善,心系百姓,入朝为官后,见民间诸多不平,十分愤慨,站在百姓角度,给他们做了不少实事。 最重要的是,他为替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婢女申冤,还得罪了许多世家贵族、朝廷官员。 可以说,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尤其是今年发生在京城的两起大案,让百姓不再信任皇家与朝廷。 但太子殿下替他们正义直言,哪怕是自己的朋友、家人,也从不偏私,又让他们还相信这个太子殿下。 姜昭亲自给对方倒了杯茶,递过去:“这是汇通镇一个小商贩推荐的,说是极好的茶,你尝尝看。” 梁岱抬起来,一口喝完,“我是个粗人,不会品茶,也不知茶的好坏,只要能喝就成。” 姜昭点点头:“确实,只要能喝都是好茶。” 梁岱:“太子殿下咱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你是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呢?” “处置?”姜昭垂眸轻笑:“说得倒也不错,虽然你们上山为匪是迫不得已,但也确实抢了别人东西,甚至伤了人。” 梁岱沉默一会,“呵”了一声:“太子殿下真是铁面无私,不讲人情呀。” 姜昭:“若都讲人情,何须定律?” 梁岱:“你不怕我们杀了贵妃娘娘还有十四皇子吗?” 姜昭抬眼,沉沉盯住他:“那我们正好能出兵攻打一道八星。”说着她露出一抹笑,“而不遭百姓诟病。” “你……”梁岱看着她变了的神情,说不出话,可下一瞬,对方又笑了一声,道一声:“抱歉,刚才只是开玩笑。” “我们自然会安置好你们,可若不施加处罚,到时天下百姓遇到什么事,就揭竿而起,聚众为匪,国家岂不是就要乱套了?到那时战争不断,矛盾无人能解决,也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吧?” 梁岱皱眉,垂眸思考。 姜昭:“放心,此事是官府有错在先,我会像高默案一样,对你们从轻处置的。” 看着梁岱依旧紧皱的眉,姜昭轻笑:“你们不是说只是想活着吗?高默谋杀了皇子,孤都能保他性命,你们,孤自然也能。” 梁岱抬眼看着姜昭,这个太子殿下看起来柔柔弱弱,性格也十分温润,可该有的气势,该坚持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含糊。 梁岱牵唇笑了出来,“太子殿下,我们要的不仅仅是现在能活,是之后,是未来都能活。” 他笑着继续:“也不仅仅是自己能活,我们要的是家人、孩子也能与我们一起活。” 姜昭收起笑意,看起来认真不少,“我知道,陛下所定律法规矩,是能够让每一个百姓都能与家人一起活的,只是有些人总是不能按规矩办事。 此次孤会严查这些贪官污吏,往后,也会上书,让陛下加强对各地官员的监督……只要孤还在,可以保证,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只要让孤知道,我都会做出公正的处置。” 梁岱盯住她,看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太子殿下,你长在豪门,可却与我见过的那些贵族完全不同。” 姜昭:“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梁岱微愣,哈哈笑出了声:“太子殿下,您还真是个妙人呐。” 姜昭眸光微闪,露出一笑:“无论是所谓贵族还是平民,一样都是人,可就像每一片叶子都不同,每一个人,自然也不同。” 梁岱:“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放心,既然我说过我们只是想活命,你能让我们活着,我们自然会配合你。但是,若你不能做到,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姜昭浅笑:“孤知道,毕竟,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你。” 梁岱笑容缓缓落下,静静看着姜昭浅色的眸子,似乎想透过眼睛,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第75章 可是,姜昭眼神太过干净,他似乎将她一切都看透了,又似乎什么也看不到。最后,梁岱只能扬起唇角,露出个奇怪的笑容:“知道就好。” 姜昭当然知道,姜国政治腐败,官员更是一帮只知鱼肉百姓,为自己争利的豺狼,百姓早已苦苛政良久,现在,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点燃他们的怒火。 若朝廷敢杀这些被逼为匪的人,那百姓自然就敢揭竿而起,推翻这腐败的政府。 此时解决后,姜昭就发出布告,宣告了审理汇通镇贪官污吏的时间和地点。 当日,审理堂外聚满百姓,可此次主审却并非是姜昭。 姜昭盯着那道明黄色的帘子,又看向外头激动的百姓。 “此案竟然是陛下亲自审理!” “我就说陛下怎会不管我们死活,之前定是那些官员欺上瞒下,陛下不知晓这些事,才没有做出处置。” “陛下圣明呀!” 姜昭垂下眼,静静等着开堂审理。 第64章 你真打算杀她? 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这些年, 民间对皇家、贵族的怨声越来越大,可皇帝之前只注意到财多权大的世家贵族,将注意力都放在打压世家上, 忽视了民间的呼声。 此次出游,发现姜昭在民间口碑极好,甚至隐隐超过了他这个皇帝, 意味深长地与她说了句“你的影响倒比朕还大了”后, 就让她不要在管汇通镇的案子,主审人也换成了他自己。 姜昭站在下首, 静静听着他的审判, 不得不说, 皇帝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还是会拿捏人心的。 在他恩威并施的审理下,无论是被审的梁岱等人, 还是堂外看热闹的百姓, 无一不激动,无一不信服。 姜昭盯着堂上跪着的梁岱,又看了眼人群中的几个布衣男女,轻轻勾唇。 等审理一结束, 姜昭远远朝梁岱一笑:“恭喜梁兄,出狱之后……虽然还是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但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在其他方面, 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什么心爱之人?梁岱有些疑惑,但姜昭浅笑的样子太具迷惑性, 他随着轻笑, 点点头:“我出来之后会做正经营生, 为姜国、为百姓做事的。” “好,”姜昭点点头:“你这样做,孤与十四皇兄都会很高兴的!” 梁岱微愣:“啊?好……”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十四皇子什么事,但太子殿下是自己的恩人,恩人高兴,自己还能说什么? 姜昭的笑意在梁岱被压走后慢慢落下,看了眼已经混在人群中的人,她才转身去找皇帝。 皇帝审理完案子,坐在后堂喝茶,没一会,见姜昭过来,抬眼看她:“案子已经审理结束,是时候去接十四和贵妃回来了吧?” 姜昭:“我觉得可以在等几天。” 皇帝皱眉:“什么意思?” 姜昭:“父皇您才刚刚审完此案,只有汇通镇百姓知晓您宽宏大量,原谅了那些匪人。可那些匪人之前所说的,那些不利于朝廷的言论却早已传到各州,影响极大,我觉得,在等上几天,全国百姓都知晓父皇您的仁慈与公义后,再去接她们也不迟。” 皇帝“嘶”了一声:“说得也有理。那就在等两天。” 姜昭拱手:“是,父皇。” 皇帝:“两天之后,那个案子就交由你来主审。” 姜昭眸光微动,视线低垂片刻,再抬眼,脸上已换成有些纠结的神情,“可是,父皇……” 等了半天,没等来后话,皇帝失去耐心:“什么?说。” 姜昭:“梁岱他……” 皇帝皱眉:“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就一次说完,不要吞吞吐吐的。” 姜昭为难:“这……实在是儿臣有些难以启齿呀。” 皇帝彻底失去耐心:“既然难以启齿就别说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姜昭抿唇沉默。 皇帝:“回去吧,现在的你,长相像女子就算了,人也变得这样温吞娘气。” 姜昭垂下头,拱手退了出去。 回到住处,姜昭在屋内用了午膳,没一会,风栖野就找了过来。 “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姜昭放下手里的话本,淡笑:“他让我审理两天后的那个案子。” 风栖野抿唇,眸子中是明晃晃的厌恶与不满。 两天后的案子,她知道是指什么,无非是皇帝觉得谢婉兮被土匪抓去,再救出来,无论如何都会污了皇家颜面,就让姜昭找机会直接将她杀死,再嫁祸给才被审理掉的梁岱等人。 害死贵妃必是死罪,到时候,由姜昭去审理“小民代表”的梁岱,百姓的怨气也只会撒到姜昭身上。 那时,皇帝出了被山匪暂压一头的恶气,又保了他男人的颜面,还不会遭人诟病,可谓一举三得。 风栖野:“他可真不是人。” 姜昭失笑:“他可是皇帝陛下,表姐你这样说,不怕隔墙有耳呀?” 风栖野睨她一眼,自带威严:“你真打算杀她?” 姜昭“唔”了一声,“表姐你觉得呢?” 风栖野拧眉,盯着她看了片刻,摇头:“我不能确定。” 姜昭不介意风栖野将她当做坏人,反正她本来也就不是好人。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可若不杀她,那就是公然违抗圣命,皇帝就有理由让我腾出位置了。” 风栖野眉目松动,轻叹一口气,还未说话,却听姜昭接着道:“可不救她,我就损失了一个强有力的同盟,还要被百姓诟病。” 风栖野:“……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帮她?” 姜昭失笑:“表姐,你不要这样看我嘛,我只是分析一下利弊。” 风栖野:“所以你分析出的结果是?” 姜昭眼眸低下:“结果是,帮与不帮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帮还是不帮,得看能不能帮。” 风栖野:“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姜昭轻笑:“明日你就明白了。” 第二天,姜昭起床后去院中练了会剑,回屋用了早膳,那也没去,就静静坐在屋内看书。 直到风栖野推门进来,看着她闲闲散散的样子,问:“外边那些谣言是你传的?” 姜昭:“什么谣言?” “别装傻。” 姜昭笑笑,“那不是谣言,梁岱确实说过对我很感兴趣。” 风栖野:“?” 风栖野一脸复杂地盯着姜昭,“所以他真的是断袖?还喜欢你这样的,”风栖野沉默片刻,对姜昭终究说不出“俊美”二字,于是略过:“‘男子’?” 姜昭仰头想了想,“啊,书上是有说,龙阳之好大多喜欢长相秀美、白皙干净的男子,可我也不是断袖,那知道是不是真的?” 风栖野:“……” 风栖野:“因为那天在公堂上的话,现在外面都在传梁岱是断袖,对你爱而不得,转而喜欢十四皇子。” 姜昭:“十四皇兄一看就是男子喜欢的类型。” 风栖野:“……这就是你昨晚说得,看能不能帮?” 姜昭点头:“对呀,土匪头子是断袖,就没人会去关注是女子的谢婉兮了。” 风栖野张了张唇,想了半天,说出一句:“确实是个,奇招。” 姜昭翻了页书:“好了,等今儿晚上就知道谢婉兮能不能活了。” 姜昭这招并不保证有用,她只是在赌,赌皇帝会念及谢月姝的旧情,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能放谢婉兮一马。 晚上,皇帝派人叫姜昭过去一起用膳,姜昭乖乖过去,吃饭时也很沉默。 皇帝复杂地看她一眼,问:“昨日你说不出口的话,就是这个?” 姜昭沉默点头。 皇帝神情复杂,拍拍她的肩,“老实与父皇说,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姜昭:“?” 正常情况下,他现在难道不是该关心自己“儿子”被一个断袖喜欢上吗?干嘛先来怀疑她? 姜昭心中腹诽,嘴上却老实:“自然是女子。” 虽然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现在是姜国的太子殿下,只能喜欢女子。 皇帝:“女子好啊,女子好呀。”说完他顿了一下,“其实就算你喜欢男子,朕也不会说什么的。” 姜昭:“……” “为什么父皇会觉得我喜欢男子呢?” 皇帝表情一僵,收回了手,“这……”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人说,长得秀气俊美的太子殿下一直不近女色,是因为喜欢男子,可他一直没有在意,直到这次。 百姓还有身边的婢女太监都在谈论太子喜欢男人,他细细想后,越想也越觉得姜昭就是个断袖,才一直不近女色。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这不是见你都那么大了,身边还没有个女人,才想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姜昭:“……” 姜昭倒是不晓得自己在别人眼里,竟是个断袖。 第76章 可见皇帝眼中的一丝算计,她轻轻笑着摇头,“只是还未遇到喜欢的姑娘,又才入朝为官不久,觉得还是该以国事为先。” 皇帝收回紧盯她的眼神,“是吗?之前见你将谢家六娘带回京城,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姜昭摇摇头,“谢六小姐对药理十分精通,我带她回京,”姜昭微顿,眸子微转,继续:“确实只是为了调理身子。” 皇帝:“哦?你身子是那里不舒服?还需谢六小姐特地给你调理。” 姜昭表情微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皇帝:“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 “唉,”姜昭叹了口气,“其实儿臣并非不近女色,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说完后,就看着皇帝,见皇帝表情微愣,反应过来后,就垂眼看向她的胯间,沉默片刻,一脸复杂:“是,不行?” 姜昭点点头,“其实不算大问题,只是……时间不长,谢六小姐帮我调理了许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皇帝:“你还年轻,能调理好的。” 姜昭:“多谢父皇。” 二人说完后,就沉默用膳,直到吃完,婢女来将餐盘收走,姜昭才轻轻摩挲着手指,问:“父皇,既然梁岱是断袖,那贵妃娘娘……” 皇帝垂下眼,眸中情绪翻涌几番,却未能很快做出决定。 姜昭看着皇帝的脸色,低低道:“谢六小姐时常问起我她姐姐的情况,求我一定要救出她的姐姐,我见她们谢家姐妹感情如此深厚,也实在不忍心……” 皇帝:“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用死了。” 姜昭眸子一亮:“是!” 皇帝呼出一口气,“明日你就去将他们接回来吧。” “是!” 第65章 接风洗尘 恭喜你平安归来 谢婉兮之前中了毒, 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被抓来之后又都是呆在阴湿的石房,才两天, 就发起了烧。 梁岱赶紧寻人来医治,情况却不见好转,恰巧, 没过多久就与姜昭达成协议, 安排好所有事后,就将谢婉兮转到地上的木屋里。 此时, 谢婉兮坐在窗边晒着太阳,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 驱散了身上那股子阴潮的霉气。 就是阳光太刺眼,在这里看书几乎睁不开眼,谢婉兮就放下手里的书, 仰面对着阳光, 细细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当天中午,谢婉兮吃过一个女子送来的饭,正打算出去走走消消食,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姜昭。 谢婉兮停住脚步, 看着她缓缓走近。 可才到她身前,刚才还满面笑意的人就皱起眉头:“你生病了?” 谢婉兮微顿,点点头:“前几天是有些发热,但今日已经好了许多。” 眼前的人眉头松了些, 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抱怨:“梁岱不是与我说会好好照顾你的嘛?怎么你还是生病了?” 谢婉兮沉默看着她,姜昭低头, 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还好佩兰姐姐有先见之明, 让我带了药,说是可以解毒补气,还能养精活血。” 看着被塞到手中的瓷瓶,谢婉兮顿了会,没有服下。 姜昭浅笑眯眼:“你怎么不吃呀?” 谢婉兮抬头看了眼天色,才看向姜昭,“现在太早了些吧。” 姜昭也抬头看了会天:“不早了,陛下还在等着我接您回去呢,现在,咱们上路吧。” 谢婉兮看着她,眼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 姜昭见她这样,不由轻笑:“好啦,不逗你了,赶紧吃了药和我一起回去吧,要是再晚些,就来不及去六娘她们给你准备的洗尘宴了。” “嗯?”谢婉兮有些愣:“什么洗尘宴?” 姜昭:“当然是庆祝你平安回去,给你接风洗尘呀。” “啊?” 姜昭依旧笑意盈盈:“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谢婉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死嘛?” 姜昭收起眼中的戏谑,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正经不少,“嗯,不用死。” “为什么?” 姜昭负手想了想:“唔,这个自然得感谢梁大当家的,他是个断袖。” 谢婉兮有些惊讶:“他是断袖?” 姜昭点头。 谢婉兮:“这……这,真是很难想到。” 姜昭幽幽看向她:“对呀,很难想到。” 要不是上次煞十三说她的“相同癖好”,自己可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好了,回去吧,六娘挺担心你的。” 二人一起去与大部队会合,又先去皇帝那里,听他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才去了谢六娘屋内。 一进屋,谢六娘就一把抱住谢婉兮,将姜昭堵在了门外。 姜昭盯着前面紧紧相拥的两人,狠狠皱起眉,抬手在谢婉兮背上推了一把:“让让,挡路了。” 艰难挤进来,关好门,看着抱住谢婉兮哇哇哭的谢六娘,有些无语:“你哭丧呢?叫那么大声” 谢六娘抽抽搭搭,在自家姐姐怀里嘀咕了句:“你才哭丧呢,一点人话都不会说。” 姜昭叉腰:“你是不是皮痒了呀?” 谢婉兮拍拍缩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好啦,你不要吓她了。” 说完目光落在姜昭身后董佩兰和风栖野身上,“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董佩兰温声:“没有,这些天六娘很担心你,见到你平安归来,激动些也很正常。” 姜昭瞅着还没缓过来的谢六娘,叹了口气:“差不多了,还没给你姐姐接风洗尘呢,一会来不及了。” 皇帝也给他们准备了一场晚宴,庆祝他们平安回来。 这场晚宴,她们不便推脱,于是几人自己的庆祝就只得提前。 谢六娘听后,依依不舍地从谢婉兮怀里退出来,“抱歉姐姐,我情绪有些失控了。” 谢婉兮揉揉她的头,“无事。” “不是说还要用柳叶帮她祛除晦气嘛?”姜昭看着二人,“刚才她还未去除晦气,你就抱她了,两位得一起拍吧。” “啊对,都忘记这个事了,本来该由我来帮姐姐去晦气的。”谢六娘有些苦恼,视线不由落到董佩兰身上,却见她手中的柳枝不知何时,转移到了风栖野手上。 谢六娘视线滑过她的脸,那冷脸的样子简直比鬼还可怕。 她抿起唇,瞅向在场的第三个人,尊贵的太子殿下,似乎也不合适…… 姜昭:“我来吧。” 姜昭从风栖野手中接过沾水的柳枝,轻轻朝谢婉兮和谢六娘身上洒,边洒边说道:“晦气出门,好运自来;晦气出门,好运自来。” 谢婉兮仰头看着认真洒水的姜昭,轻声:“谢谢。” 姜昭洒完,停下动作:“不客气,恭喜你平安归来。” 谢婉兮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半遮着侧颜,晕开一抹说不出的诗意温柔。 姜昭盯着她轻晃的墨发,直到董佩兰走上前,“婉兮,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身体很不舒服吗?” 谢婉兮轻轻摇头:“现在感觉还好,不是很难受了。” “姐姐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谢婉兮才说完,身边的谢六娘已经摸上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谢六娘皱眉:“似乎有些虚热,体内又有湿气淤积……该死,姐姐在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谢婉兮:“还好,只是最初两日是被关在阴潮的崖壁内,身子有些受不住,才会生病的。” 谢六娘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咬牙恨恨道:“别让我知晓是何人给你下的毒,不然我不会放过他的!” 风栖野目光微移,看向姜昭,姜昭却只是盯着姐妹二人,毫无反应。 身边的董佩兰略一垂眸,思考一会,也看向姜昭,可她并未说什么,而是开口接了谢六娘的话:“六娘你不必忧心,现在婉兮体内的余毒已被清理干净,只是身子还有些亏空,往后慢慢温补,身体自会恢复如初的。” 谢六娘:“好吧,董姐姐医术高明,我姐姐的身子还需麻烦你,多多帮忙调理了。” 董佩兰:“大家都是好友姐妹,怎会麻烦?好了,婉兮身子还没恢复,我们先坐下在聊吧。” 几人又移步去屋内的小桌边,此时桌上摆满了各种糕点、雅致的小食,还有闻起来有股清香的茶水。 谢婉兮轻抿一口,不由被这茶的清甜惊艳,忍不住问道:“这是何处来的茶?” 董佩兰看了眼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的姜昭,开口回答:“是阿昭从一个路过的商队手中买来的,据说这是从蛮氓之地采摘,最接近自然清香的茶叶。” 董佩兰轻轻笑了下:“之前阿昭都舍不得拿出来,今日也是你平安归来,我们才能沾光喝上。” 谢婉兮看向姜昭,似乎在求证。那边的姜昭也终于回神,瞪大眼睛:“佩兰姐姐,我……我那有舍不得?” 董佩兰:“之前我们确实没有喝过呀。” 第77章 姜昭:“那是因为这茶是我才买的!” 风栖野皱眉:“小声点,而且佩兰说得没错,这茶让你拿去招待梁岱,你可没舍得。” 姜昭:“……” 看着姜昭吃瘪的样子,谢婉兮轻笑:“没想到在太子殿下这里,我这么重要呀。” 姜昭撇嘴:“毕竟是我的得力干将,我不得做出点表示?” 谢婉兮笑起来,眼睛因笑意而自然地眯起一点:“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报答太子殿下了。” 姜昭扭头:“不用。” 谢婉兮看她别扭的样子,眉眼带着丝丝笑意。 她之前参加的宴会,大多都是带着目的去的,所谓的“朋友聚会”也是世家贵子争奇斗艳,展示自家实力的名利场。 这样纯粹、没有其他目的的与人吃饭,她还是第一次。 此时,她的身边有自己的妹妹,说得上话的好友,十分值得信赖的人,还有个……别别扭扭的太子殿下。 谢婉兮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十分安心,一直拷在她身上的镣铐,也在慢慢打开。 董佩兰:“婉兮身子不好,不宜饮酒,那我们今日就以茶代酒,庆祝婉兮平安归来。” 在场几人,风栖野反应平平,姜昭还在别扭,只有谢六娘高兴地举杯与她们相撞,“恭喜姐姐!” 喝了茶后,谢六娘刚才的拘谨也没了,拉着谢婉兮絮絮叨叨就说了很多话。 “姐姐我跟你说,桌上这些糕点、小食,都是太子殿下交代我们去买的噢。” 姜昭急忙澄清:“我可没有。” 谢六娘:“噢噢好吧,是太子殿下说今日就要去接你回来,与我们说,如果你回来就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很开心。 于是我、董姐姐还有风将军就出去买了比较符合你口味的小食……” 谢六娘还在吧啦吧啦,谢婉兮却看向了对面姜昭,只是视线一对上,那人就撇开了头,细看之下,耳朵还有些红。 谢婉兮轻轻一笑,也回过头,细细听着谢六娘的话。 几人除了谢六娘,都不是话多的人,于是屋内现在就只听得到谢六娘的声音,谢婉兮时不时附和两句,也不多说。 董佩兰目光在两边移动,唇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第66章 传奇人物 她也更清楚谢婉兮会选择她的原因了 因在汇通镇耽误了许多时间, 往后几日,一行人都忙着赶路,直到去到下一个比较繁华的城镇, 才停下来歇脚。 姜昭坐在这座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内,轻抿一口茶,盯着下方慢慢逛街的谢婉兮……还有琪儿和谢六娘。 “殿下, ”林熙见姜昭盯着街道出神许久, 不由轻声唤:“您在看什么?” 姜昭收回视线,“没什么, 你继续说。” 林熙点点头, “您之前让我追查煞十三的底细, 我查了很久,发现她的情况确实很复杂。” 姜昭:“怎么个复杂法?” 林熙:“她表面上是名叫黑鸦的商队老大,带着商队走南闯北, 居无定所, 但后来我发现,她每年都会在汇通镇待一段时间,于是我就顺着这条线索查,可是……” 见林熙皱起眉, 姜昭询问:“可是什么?查不到吗?” 林熙:“倒也不是,是查到的东西太多了,从她如何组织黑鸦,再到她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连她与各种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都有,我查证过, 很多都是假消息。” 姜昭瞅她:“与各种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唔, 你知道她喜欢谁吗?” 林熙微顿, 摇摇头:“与她有纠缠的人实在太多,男女老少,美丑不忌,我实在找不出。” 姜昭:“……” 姜昭:“你继续说。” 林熙:“我能确定为真的消息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在姜国能发展得如此迅速,确实是有外邦势力在背后支持她,而且这个势力还不小; 还有一个就是,她在姜国的势力不仅仅只有黑鸦商队,甚至一道八星的那些土匪,可能都是她的势力之一。” 姜昭思索片刻,“是那个外邦势力在支持她呢?” 林熙摇摇头:“她的商队往来于各个国家,与每一个国家的贵族,甚至是王族都有关联,我暂时查不到是那个国家的人在支持她。” 姜昭拧眉,想到那日煞十三与奉安楼二把手的对话,那样亲近,关系定然不一般。 “你多多关注她与东蒙的往来。” “是。” 说完这事,林熙就发现自家殿下又盯着外面看了。 她的目光也落到街上,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直到她家太子殿下目光微变,她在看过去,就发现了带人朝这边走来的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怎么也在这?”林熙有些疑惑。 姜昭站起身,“毕竟沙垠县只有广聚斋这一个大酒楼,喝茶用膳不都得到这来?” 说着就往外走去:“我去会会她。” 林熙疑惑:“贵妃娘娘现在与我们不是同盟吗?我怎么觉着殿下您对她似乎……恩,有些奇怪。” 说是接受她吧,却又时刻都在防备,说是不接受吧,可上次贵妃娘娘被抓,殿下又拖着受伤的身子几处奔波,还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救下她。 真是奇怪。 姜昭没管这句话,快步走下楼梯,正巧看到才进来的谢婉兮,轻轻一笑:“婉兮姐姐也来这吃东西?” 在外不暴露对方的身份,这是两人的共识。 谢婉兮点点头:“逛累了,过来休息一会。” “啊,我也是,要不要一起呀?” 谢婉兮看向琪儿和谢六娘,二位移开视线,并不看她。 谢婉兮点点头:“可以呀。” 姜昭在前面带路:“我与你说,这广聚斋聚集了天下美食,不同地方的店,还会根据各地百姓的口味,适当调整,做出符合当地口味的特色美食,一会你又可以尝尝鲜了。” 姜昭比一旁正准备迎上来的店小二还有热情,邀着谢婉兮就上楼,连表现的机会都没给小二留。 “我记得你比较喜欢清淡些的食物,可这边民风彪悍,口味也偏重,食物都是重油重盐的,你应该吃不惯,一会点两道特色菜试试就好。”姜昭拧眉看了眼店小二,客人都来了也不知道上来迎接,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过广聚斋为了让客人尝鲜,一些菜式还是保留着原来的口味,中州还有渭州的食物都比较清淡,可中州那边做饭喜欢放糖,食物带着甜味,你也不是很喜欢,一会就多点些渭州的菜式吧。” “嗯,”谢婉兮点点头:“多谢阿昭的推荐了。” 阿昭…… 姜昭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心跳突然空了一拍。 谢婉兮没有留意,“我们该去那里用膳?怎么也没有小二来引路?” 她说后,被忽视许久的店小二才挤出来:“客官,您是要包房吗?这边请。” 姜昭在几人身后,看了眼又贴到谢婉兮身上的谢六娘,撇了撇嘴,默默跟上。 到了包间,又到姜昭表现的时候了,直接推荐了几个厨师的拿手菜,一脸骄傲地让谢婉兮自己挑选。 谢婉兮:“阿昭很熟悉广聚斋呀。” 姜昭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经常在这家酒楼吃饭。” 谢婉兮:“是这里的菜很合你的口味吗?” 姜昭:“是的。”毕竟她想吃什么就直接让他们做了。 谢婉兮点点头:“那你平常喜欢吃些什么?” “啊?我吗?”姜昭想了想:“就蜜炙羊肉、荔枝排骨、八宝饭这些,怎么了,想试试我喜欢吃的菜吗?” 谢婉兮扬唇轻笑,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嗯。” 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宠溺。 不过,不等姜昭从她晃眼的笑容中走出来,又听到句:“辣口的菜,有什么推荐吗?” “辣口的?”姜昭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眼睛亮亮盯着自己的琪儿还有谢六娘。 姜昭:“……” 灵州那边偏爱辣口食物,她倒是知道,可谢婉兮不是很喜欢,于是就随意推荐了几个。 点好后,小二就出去报菜了,屋内一时陷入安静。 姜昭瞅了眼谢六娘:“今日怎么不去缠着佩兰姐姐学医术了?” 谢六娘沉默,其实她是想去的,但风栖野说董佩兰身子不好,让自己不要天天去找她,会打扰她休息的。 虽然是被驱逐了,但面对姜昭,她说:“董姐姐身体不好,我要是天天去找她,会打扰她休息的。” 姜昭:“所以你就来找了你另一个,身体不好的姐姐?” 谢六娘:“……” 不然呢?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谢婉兮她就只与董佩兰相熟,现在董佩兰不能去找了,不就只能来找自家姐姐? 可以说,没有姐姐,她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呀! 第78章 但她不敢跟姜昭正面刚,只能窝囊地低下头,在心里暗骂一句有病。 谢婉兮开口:“好了,不要欺负她了。” 姜昭:“哦。” 撇嘴瞅了眼谢六娘,有些不满,就是不知道这不满是从何而来。 是因上次她下毒暗算自己?现在想想,她好像已经不……算了,姜昭看到了谢婉兮。 其实她还是很介意这事的。 那看到谢六娘不满,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姜昭想通了,决定眼不见为净,把谢六娘当做空气,看向谢婉兮:“沙垠县地偏人少,物质匮乏,我觉着并没有什么好逛的,为何你还能逛那么久呢?” 谢婉兮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瞬间侵占了整个口腔,让她不由轻轻皱眉。正好又听姜昭这样问,随意答道:“沙垠县虽不富裕,但民风独特,在市井之中,更能体会到当地人独特的生活习惯。” 姜昭:“噢?那你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了嘛?” 谢婉兮:“唔,有意思的东西还挺多的,就比如你刚才所说的,他们这边大多是往来的商人,在此暂做休息,本地人更多从事游牧业,男子外出放牧,女子就留在城中做生意。 刚才我看了许多店,都是女子在做,热情豪迈,与灵州和中州的女子都不相同。” 姜昭轻笑:“各地民风不同,性格确实也会受些影响,而且此地往来商人很多,百姓见了太多的事,接受度极高,观念也比较开放。” 谢婉兮:“确实挺开放,就单允许女子独自外出做生意这一点,就几乎没有城镇能做到。” 姜昭:“沙垠县是一个难得以女子为主要经商群体的城市,这里女男的地位差异并不明显,可以说是难得能相对平等的地方。” 谢婉兮也十分认可:“据说沙垠县还未被收复前,曾有多位女城主,这些城主与男城主一样,功绩被刻在石碑上,供后世瞻仰。” 姜昭看着她眼里的光,眸子不由放柔,“你刚才应该去看过了吧?” 谢婉兮点头:“自然,来沙垠县怎能不去看他们最出名的城主墓?看了之后才深刻感受到,书上记录得在如何详细,终究不如亲眼看到的震撼。 你知晓沙垠县是如何发展成沙漠边缘唯一的商业重镇的吗?就是靠沙垠县第七任城主——凌绍华,一个女子,带领着自己的城民在广袤的沙漠中寻找出路,最后发现草地的生长习性,当即选择发展游牧业还有商业,在任二十年内,就让沙垠县成了幽州边境第一城。” 姜昭:“没想到你了解得那么多,我记着,《幽州百年史》中对沙垠县的记载并不多,这个开创沙垠县历史的传奇人物也只写了寥寥几笔。我还是从人物杂传中看了这个故事,才知晓了凌绍华这个名字,知晓她是个女子。” 谢婉兮眸光微动:“对呀,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史书上却只写了寥寥几笔,连她的名字和性别,都还需看民间杂传才能知晓。” 姜昭看着谢婉兮落寞的神情,心中突然一紧,有些疼,有些木,更多的是空洞和茫然。 之前她即便意识到此事不对,心中却无甚感觉,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十分气愤,凭什么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为国为民做出如此贡献的大人物,却连将名字写进史书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她也更清楚谢婉兮会选择她的原因了。 第67章 这不像意外 你别因为你自己,误了你表姐的终生 因为赶了太久的路, 皇帝上了年纪,身子有些受不住,就下令在沙垠县多休整几日。 因身体不适, 连往常的巡视和宴会都没了,这可方便了随行的官员。 毕竟有皇帝在,他们总是放不开, 现在皇帝没精力管他们了, 可不得好好玩? 于是放开手脚的贵族子弟不再满足于呆在小小的沙垠县内,很多租了马, 跑到城外去玩, 皇帝没有太约束他们, 只是让他们带上护卫,每日也都必须回来。 但疯了两天,意外还是发生了。 “淮阳王世子死了!” 姜昭听闻这个消息, 立即起身赶往衙门。 她到时, 已过亥正,城中早早关门准备休息的百姓,却都聚集在衙门门口,伸着头往烛火通明庭院看去。 姜昭站在人群外, 远远就看到里面几个受了伤的贵族公子,她只需一眼便知,那些都是淮阳王世子——祁光,身边的那帮狐朋狗友。 姜昭正想着该如何越过人群进去, 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喝斥:“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姜昭回头看, 却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他带着一群侍卫走来, 人群自动散开跪下,给他们让了条路。 姜昭站在人群之后,十分突兀,和她一样突兀的,还有前淮阳王世子——祁任。 姜昭盯着对面的人,目露探究,他此时才来,也是才听到消息?还是,过来装装样子? 祁任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来,二人还未有其他反应,李公公就走到她们中间:“太子殿下,祁大人,您二位也来了?正好一同进去看看吧。” 祁任收回视线,“太子殿下,李公公你们先请。” 姜昭看着祁任:“里边的人是你大哥,祁大人此时心中应该十分焦急吧?咱们就不要在这耽误时间了,一起进去吧。” 李公公:“对呀,而且陛下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几人说着,就一同进去,堂内的几个世家公子自觉避开,让她们能清楚看到祁光的情况。 姜昭看到正中祁光胸口的箭,轻轻蹙眉:“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会伤成这样?” 几个狼狈的贵族公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了出来,姜昭看向他,是京城赵大人的儿子,也在礼部任职。 “回殿下的话,我们几人今日与祁世子一同去附近的小城游玩,回来得晚了些,不想路上遇到了沙匪,上来就提刀要杀我们,我们拼死抵抗,却还是……没护住祁世子。” 姜昭眯起眼睛:“去那里玩了?是没带护卫吗?怎么遇上了几个沙匪就能将你们伤成这样?” 随着姜昭话落,赵公子也沉默了,看着身边的同伴,默默垂下了头。 姜昭轻哼一声:“现在不说无所谓,一会见了陛下,无论如何都要说的。” 几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姜昭只当看不见,转头看向李公公:“李公公,你觉得这只是意外吗?” 李公公:“奴才不敢断定,还是由殿下和祁大人来看吧。” 姜昭侧头看向祁任,“祁大人,你觉得呢?” 祁任皱着眉,盯着躺在木板上,已无声息的祁光,开口:“他身上有很多伤口,箭伤也有不少,但都不算严重,致命伤只有胸口那根箭……这箭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着,她看向赵公子几人,“赵大人,当时来劫你们的沙匪中,有人用箭吗?” 赵公子当即点头,放下捂住伤口的手臂,露出下面已被折断的箭,“有,而且很多,他们分成两波,一部分与我们近战,牵制住我们,还有一些则在后面放冷箭,我们提防不过来,身上也中了不少箭。” 祁任听后,轻轻蹙眉,与姜昭道:“殿下,下官一直在户部任职,对此事并不精通,看不出有什么问他。” 姜昭:“孤虽在刑部待了一段时间,可对验尸一事也不精通,只能粗浅一看,希望能给陛下一个有用的答复。” 祁任伸出手:“您请。” 姜昭不再推辞,弯腰凑近尸体,去看祁光胸口处的伤口,又看了下手臂和腿上两处比较明显的箭伤,可并没有什么不同。 姜昭侧眼看向赵公子几人,“你们身上的箭都折断了?” 赵公子不知她为何这样问,老实点点头:“箭身太长,不折断不方便行动。” 姜昭沉眼看着他们身上的断箭,点点头:“好吧,既然如此孤也不多问了,医师已在客栈侯着,你们先去处理下伤口,再去与陛下汇报吧。” 赵公子:“……是。” 几人走后,姜昭慢慢踱步到祁任身边,“祁大人,你怎么看?”。 祁任侧头看她:“殿下如何看呢?” 姜昭:“孤觉着这不像意外。” 祁任:“为何这样说?” 姜昭轻笑了声:“祁大人,在这躺着的人是你的大哥,怎么看你一点都不难过呢?” 姜昭目光落到祁任身上,仔细留意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但祁任只是微停一会,嘴角就扬起一抹不羁的淡笑:“殿下是要我有什么反应?当众大哭,还是以头抢地?” 姜昭:“是孤让你有什么反应,你就会有什么反应吗?” 祁任:“自然不是,只是我与家兄关系不算亲近,他死了,也激不起我多少悲伤。” 祁任目光淡淡,看着姜昭:“就像我死了,他们也不会难过一样。” 他们甚至会高兴,所以她也会高兴,要不是现在人多,她早在看到他尸体的那一刻,就笑了出声。 第79章 姜昭看着她唇角淡淡的笑容,眸光微黯,开口道:“李公公说陛下还等着答复呢,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可莫要耽误了陛下休息时间。” 回到客栈,皇帝已经等了许久,身边还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见她们与李公公一起回来,皇帝扔下手中的书,看向她们:“你们两个怎么也去凑热闹了?” 姜昭拱手:“儿臣听闻祁世子被杀害,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只想赶紧去衙门看看情况,都忘记了时辰。” 祁任也拱手行礼,动作规矩又透着股疏朗,“回陛下,臣是听闻家兄被杀,想要确定情况,才忘了规矩,急急跑到衙门去看。” 皇帝轻叹了口气:“节哀,此事朕会追查到底,给你们幽州一个交代的。” 祁任:“臣多谢陛下。” 皇帝:“已到了幽州边境,算是家门口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淮阳王那边……你如何打算?” 祁任:“臣会派人通知家父,让他派人前来接我大哥回去。” 福绥山与幽州主城相距二十多公里,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去幽州主城的打算。 皇帝:“如此甚好,人死了,还是该落叶归根,回归故里。” 皇帝也无意让气氛变得沉重,于是转移了话题:“祁世子他们几人是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姜昭:“禀父皇,儿臣也问过与祁世子同行的几个官员,但他们似乎不是很想回答。儿臣见他们都受了伤,就让他们先去处理伤口了。” 皇帝冷哼一声:“他们倒真有脸去,让他们过来,先交代清楚了再说。” 姜昭:“是。” 回完,姜昭就准备转身去叫人,却被皇帝叫住:“不是你,让下人去就好。” 姜昭收回脚步,垂头说了声“是”,便与祁任一同归到一旁看热闹的队伍里了。 那边的姜天凑近她,低声问:“怎么回事呀?那些家伙怎么连护卫也不带,就溜出去了?” 姜天与风栖野一同负责此行的护卫工作,如今有人死了,他们也难免会受到牵连。 姜昭看向风栖野,此时她站在队伍最前面,身边跟着董佩兰和谢六娘,其他人与她们似乎有道无形的墙壁,隔着一小段距离。 姜天也看过去,面露惋惜:“上次那事,父皇虽然没有处罚风将军,但心中对她还是有些意见,现在都开始慢慢削她的兵权了。” 姜昭抿唇,其实皇帝不是因上次的事对风栖野有意见,他只是终于找到理由,可以削风栖野的权了。 姜昭想到今夜用过晚膳后,皇帝留她一起下棋,说想给风栖野指婚。 她自知表姐没有喜欢的人,一心也只扑在军队上,根本不想成婚,便委婉与皇帝说道:“父皇,风将军她一心报国,也是难得的将才,若让她那么早成婚……怕我姜国就此失去了一个好将军。” 皇帝却道:“现在她年纪可不小了,早过了成婚的年纪,不能因为国事误了她终生。你与她关系好,就帮她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有,就快些发展,让她早日成婚吧。” 姜昭:“可她志不在此。” 皇帝:“她也不能一辈子不成婚吧?” 姜昭:“为何不可呢?” 皇帝沉下脸,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开口:“女子那有不成婚的?你别因为你自己,误了你表姐的终生。” 姜昭脸色一白,“是。” 这个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风栖野,要是让她知晓了,怕又免不得要发一通火,而且,她也绝不会同意皇帝的指婚的。 姜昭还不知该怎么处理,又来祁光这事,现在留在皇帝手中的把柄就更多了。 姜昭:“先等他们来将情况说清楚吧,万一是他们自己作死呢。” 姜天看了眼风栖野,又看看唯一坐着的皇帝陛下,“你觉得最后,会是他们自己作吗?” 姜昭懂他的意思,也淡淡看了皇帝一眼,却没有回姜天的话。 第68章 喜欢的人 我们两情相悦 姜昭垂眸站在原地, 思考该如何与风栖野说这件事。 没一会,赵公子几人就被叫了来,因为过来得匆忙, 几人只来得及草草处理了下伤口,就被到皇帝面前。 姜昭抬头,却见站在皇帝身边的谢婉兮看着她, 眸中带着些担忧。 是觉得这件事与她有牵连?姜昭眨眨眼, 朝她轻轻一笑,示意她安心。 谢婉兮眸光微闪, 眼中的担忧落下。 姜昭才回头去看堂中跪着的几人。 因他们几人惹出来的事, 害得皇帝现在还没有休息, 看得出他很生气,即便赵公子几人腿上也有伤,也没让他们起来。 皇帝沉着脸, “今日你们去那里了?为何那么晚才回来?” 几人身子一僵, 无人敢回答。 “说话!” 皇帝发火,现场无一人敢发出声响,跪着的几人却不敢再拖,急急回道:“回陛下, 我们是去了……去了,迷沙城。” “迷沙城?”皇帝盯着他们:“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沙垠县附近的一个小城。” 皇帝眯起眼:“一个小城你们玩了一天?甚至还那么晚才回来?” 皇帝语气太过危险,赵公子几人战战兢兢,再无一人敢说话。 皇帝:“太子, 你知道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昭上前一步:“回父皇,儿臣只知迷沙县是幽州边境的一个小城, 发展十分落后。” 皇帝视线扫过其他人:“你们有谁知晓那边有什么吗?竟能让赵公子, 玩的乐不思蜀。” 在场无人回话, 也无人敢回,毕竟沙垠县就那么大,他们都待了四天了,该知晓不该知晓的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也不知皇帝这样问,是真不知道,还是……只是在装不知道。 皇帝皱眉:“没人回话,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目光慢慢落回赵公子几人身上:“那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在那边干了什么?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赵公子额上的汗滑下,他却不敢去擦,也不敢再主动开口了,现场一时沉默下来。 皇帝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扔出去,“是不是现在就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朕还没死呢!一个两个三个,问你们话呢,都给朕装哑巴?!” 皇帝发火,现场跪倒一片,在这压抑的氛围中,赵公子不得不站出来,回道:“回陛下,我们……我们是听沙垠县百姓说,那边有许多寻欢作乐的酒楼,心生好奇,就结伴一同去了。” 皇帝听后,脸色更黑:“寻欢作乐?呵,京城还不够你们玩的,跑来这里找刺激了,现在好了,给自己玩死了,朕看你们要如何与淮阳王交代!” 赵公子脸色一白,只能狠狠磕头:“陛下,我们知道错了,而且当时我们过去玩,还没到夜里我就说该回来了,可祁世子他……他说回来晚些也不打紧,我们一时昏了头,就同意了。” 其他人赶紧附和:“对对,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早知道,我们定能劝住祁世子。” 皇帝:“所以这一切,都是祁世子咎由自取?” “自然不是!臣只是怪我没能劝住祁世子,才发生了这样的祸事。” 皇帝盯着他们,沉默。 祁任站出来:“陛下,现在事情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一切不宜太早做定论。今日太晚,不然陛下您先回去休息,一切等明日查出结果再说。” 皇帝揉揉眉心:“也好,朕也乏了,这些事就交由你们去闹吧。” 皇帝缓缓站起身,李公公过去扶住他,慢慢往屋外走去。 路过自己时,祁任微垂下眼,等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路过,她才抬眼看去。 即便帝王也抵敌不过时间,如今这人身形有些佝偻,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那还有什么帝王威严? 等皇帝走后,在场跪着的人才站起身。 祁任目光朝那些皇子看去,太子殿下还是这样惹眼。 姜昭也看过来,正巧与她目光对上,祁任下意识笑笑,规矩也乖巧至极。 现在的她还不能直接与姜昭对上,只能尽量表现得没有威胁,否则,凭她做过的那件事,姜昭以及整个风家,怕连等待合适时机在杀她,都做不到了。 姜昭淡淡瞥着她,直到她将目光移开,姜昭才收回视线,眉眼微沉,她总觉得这件事,与祁任脱不了干系。 他是想要世子的位置?可若皇帝和淮阳王不想,她即便暂时得了世子的位置,也坐不长久。 而且,姜昭不觉得祁任会与姜统一样蠢,以为杀了风家人,自己还能原谅他,他肯定也知晓,在京城,他就是案板上的鱼,只要时机合适,就会被分杀干净。 莫非……她没想过要回京城? 姜昭眯起眼,又看向已经出门的祁任,这家伙,她可不敢低估。 等人散得差不多,姜昭回到房间,当即写了封信,让林熙派人暗中保护淮阳王,并排查祁任的势力,以及…… 第80章 姜昭顿住笔,想起那个她们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后来却安然回到北狄的北狄七公主,慕容秋。 但现在的重点是保护淮阳王,姜昭就只是让林熙派人去查祁任与慕容秋之间是否有联系,其他都先暂时不管。 将信递出去,姜昭才有心思想皇帝要给风栖野指婚的事。 要和她说吗? 在感情上,姜昭不希望风栖野做不喜欢的事,也不希望她受到一点伤害,可理智上,姜昭知道,皇帝现在对她越来越忌惮,若不舍弃些东西,她们就会满盘皆输。 姜昭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没用过的信纸,思绪复杂,想了许久,将手中的东西一放,翻出一身黑衣,趁着夜色翻了出去。 风栖野此时正带人巡逻,姜昭看了一会,知晓她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就随手捡了个石子,在墙上做好记号,独自离去。 风栖野巡逻完,回到这个地方,就看到了墙边的标志。 蹲下身来,一个又小又丑还不圆的圆圈——其实是杏子来着,这是小时候,姜昭意外走散,她们就做了约定,若是再走散,就在路上画这个标志,只要她看到了,就能顺着记号找到姜昭。 杏子画得丑,但仔细看,就能看到它稍扁的头指着一个方向,风栖野看清楚后,抬手将那记号擦掉,顺着它指的方向去找姜昭。 等她顺着记号找去,却发现是间破败的屋子,月光从破掉的屋顶照进来,而姜昭坐在屋内,吃着牛肉喝着酒,悠闲的不得了。 风栖野走过去:“找我来干嘛?” 姜昭抬头看她:“表姐你来了?坐呀。” 风栖野低头看着只是铺了块布的地面,轻轻皱眉,这屋里什么也没有,也就姜昭不嫌弃,铺了块布就直接坐在冷硬的地上。 不过风栖野不是讲究的人,嫌弃一会,就依言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 姜昭递了坛酒给她:“找你喝酒呀,还是说,我没事不能找你?” 风栖野看了眼酒,抬眼看她:“我有公务在身,不饮酒。” 姜昭:“啧,死板。” 风栖野:“喝酒误事。” 姜昭收回酒,笑道:“不愧是风大将军,对圣上安排的工作那么尽心竭力,真是不负陛下的期待呀。” 风栖野盯着她,也不说话,看得姜昭心虚,终于收起了那副没正形的样子,摸摸鼻尖:“只是想着,说这事之前喝点酒,可以让气氛不那么沉重嘛。” 风栖野收回视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是不是皇帝打算对我下手了?” 姜昭没说话,算是默认。 风栖野:“他想做什么?是要给我安个闲职架空我,还是要派我去边关驻守?” 姜昭放下小酒坛,摇摇头:“都不是。” 风栖野盯着她,隐隐猜到是什么了。 姜昭喝了口酒,问道:“表姐,你有喜欢的人嘛?” 风栖野沉默片刻,“我有。” 姜昭立即扭头看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反应过来后,眼眸一亮,“太好了,是那家公子?只要你喜欢,我就去和皇帝争取……” “我喜欢的人佩兰。”风栖野神情平静地说完,就看到原本开心的姜昭愣在原地,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话。 于是她又说一遍:“我喜欢的人是董佩兰,一直都喜欢她,也只喜欢她。” 姜昭脑中回忆翻涌,过往所感觉到的异常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她只能愣愣道:“难怪你对佩兰姐姐如此不同。” 姜昭还在消化这个让她震惊的消息,一向聪明的大脑也尚在卡机,于是嘴上的问题也变得无关痛痒。 “佩兰姐姐知道吗?” “她知道,我们两情相悦。” 风栖野说到这,即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唇角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姜昭抿唇,还是不能从这个消息中回神,于是又抬手灌了口酒。 她表姐喜欢女人,喜欢的还是从小就很照顾她们的佩兰姐姐,而佩兰姐姐不仅知道,竟然也喜欢风栖野…… 不对,这不是重点,姜昭终于在混乱的线团中理清了思绪,“可你们两个都是世家贵女,不可能在一起的。” 风栖野唇角笑意消失,带了些无奈:“我知道。” 她们这些世家女子的命运,向来只有一个,就是家族联姻,成为维系豪门关系的纽带。 第69章 工具 可莫要让我失望呀 昨夜, 姜昭与风栖野聊了很久,不知不觉还喝了许多酒,第二天就起晚了。叫人送来热水, 洗去一身酒气后,姜昭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想到昨夜的事,她还是有些恍惚, 原本她只是在书中看过女子之间爱情, 最近才真正了解,原来女子之间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也并非只是记录在民间故事中奇闻。 可身边最亲近的两人就是, 她们还互相喜欢……姜昭坐在窗前想了许久, 摇摇头,算了,还是先解决眼前事比较重要。 姜昭起身出门, 来到酒楼用早膳, 却见到坐在角落的谢婉兮,顿了一会,朝她走去。 “婉兮姐姐怎么也来这用早膳了?”姜昭自然地打招呼。 谢婉兮看向她,回道:“琪儿曾在这帮我买过早膳, 我尝着很不错,但在房间内吃,终究没有在店里有烟火气。” 姜昭拉开凳子坐到谢婉兮对面,“我也这样觉得。” 谢婉兮看着她的动作, 轻笑:“你要不要再点些东西?” 姜昭:“自然要点,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蹭婉兮姐姐的东西吧?” 谢婉兮呵笑一声,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又点了几份糕点, 姜昭才看向谢婉兮:“关于祁世子的事, 你可听到什么消息?” 谢婉兮:“正在听呢。” 姜昭点点头,知晓谢婉兮来此的目的与她相同,就拿了块糕点,安静听着周围百姓的讨论。 “听说了嘛,昨天晚上世子爷带朋友去那个淫窟玩,结果回来路上就被沙匪杀死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们出行都有军队跟着吗?他怎么还会被几个沙匪干掉?” “去淫窝他们哪敢带护卫?自己跑出去玩,结果回来遇到沙匪打劫,敌不过就被杀死呗了。” “那还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死了也好,我可不希望来我们幽州将来交到这种人手里。” “小声点,陛下还在城里呢,你这么说不要命了?” 那边的议论声低了下去,姜昭回过头,却见谢婉兮盯着自己,目露探究。 姜昭眨眨眼:“婉兮姐姐为何这样看我?” 谢婉兮:“我是想了解昨夜的事才来酒楼,太子殿下应该不需要过来,就能知晓所有吧?怎么也会亲自前来呢?” 姜昭轻笑:“有些东西是不能只靠情报的,还是需得自己亲自来看看。” 谢婉兮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二人就这样边吃边听周围百姓的议论,用完了早膳。 出门后,谢婉兮才开口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嘛?” 姜昭慢悠悠走在她身边,四下看了会,凑近她低声道:“看出来了,淮阳王的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幽州百姓不希望他们任何人继位,但……” 姜昭停下来,看着她,就见谢婉兮微停一会,开口:“但有一个人除外,就是祁任,虽然他性格骄矜浪荡,但好歹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比其他人有能力。” 谢婉兮想了会,觉得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姜昭如此关注,接着道:“而且,他长在京城,比起其他人,皇帝会更信任他……如果淮阳王现在也出什么意外,皇帝会选择让他继任淮阳王的位置。” 姜昭点点头,眼中尽是欣赏的神色:“婉兮姐姐果然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谢婉兮不置可否,她能推断出来,只是知晓姜昭与祁任之间的事,以姜昭的性子,她绝不会放过祁任的。 想到这,谢婉兮抬眼看她,唇角带着点淡淡的笑意:“没想到你还挺记仇的。” 姜昭挑眉:“自然。” “这样的话……我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会让你报复的吧?”谢婉兮似乎开玩笑一般,问出这话。 姜昭停下脚步,微眯起眼看她,片刻后,轻笑:“婉兮姐姐是觉得自己那里得罪我了嘛?” 谢婉兮看着前方,想到最初计划让父亲在灵州杀了姜昭,轻轻笑了下:“当初还没与你结盟时,我记得我们算是敌人,那时候做的事,殿下不能一直给我算着吧?” “自然不会。”姜昭笑起来:“那时候我也做了许多对不起贵妃娘娘的事,还希望你莫要怪我。”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都不会再提之前的嫌隙,但心中怎么想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一起逛了会,姜昭就提出要去衙门看看,先一步告辞。 谢婉兮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垂下眸,姜昭,我暂且先在你身上押注筹码,可莫要让我失望呀。 第81章 另一边的姜昭,离开谢婉兮的视线后,眸中的笑意就落了下来。 谢婉兮,是她头一次觉得头疼的工具,既舍不得像姜统一样,利用之后就轻易舍弃,也做不到像信任林熙一样信任她,真是难办。 来到衙门,里面的官员大多外出办案了,只有知县还在值房,盯着一堆卷轴,脑袋似乎都大了一圈。 姜昭走到他前面,阴影落下,他才反应过来,抬头见到来人,急急起身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吕知县不必多礼,孤过来只是想看看祁世子的案子,可有进展了?” 吕知县请姜昭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才回道:“昨夜我就派人去迷沙城查了。祁世子还有几位公子是昨日午时到的迷沙城,一直玩到戌时才回来。 在回程路上,他们遭遇了埋伏抢劫的沙匪,并与他们发生混战,误杀了祁世子。最终沙匪抢走了他们所有的财务,还有四匹马,逃之夭夭。” 姜昭皱眉:“沙匪都敌不过,他们是没带护卫吗?” 这些贵族公子身边的护卫,都是从军队挑选出来的精兵,几个沙匪应该不足为惧。 吕知县:“对,但我问过其他几位公子,他们说,祁世子不想让外人知晓他们去了迷沙城,因而叫护卫留在城中,不要跟着。” 那就与表姐无关了。 姜昭点点头:“确定是意外?不是有预谋的谋杀?” 吕知县:“我们的人顺着几位公子提供的线索去追查,发现那些确实是常年聚集在赤沙滩的沙匪,他们不过是一帮胆大的流民罢了,也没功夫,即便有人买凶杀人,应该也不会找上他们。但一切都得抓到他们才能下定论,臣已派人全力搜寻他们的踪迹,只要找到,就能审问出此事是否有人指使。” 了解完情况,姜昭依言给出一些建议,就起身告辞。 来到广聚斋,姜昭让林熙派人出去散播了一条消息: 祁光世子贪图刺激,又不想让人知晓,故而特地甩开安排给他们的护卫,带人独自去迷沙城,直到到深夜才回来,不想遇到了沙匪,死在赤沙滩。 但是,这个死法实在蹊跷,大半夜被人用箭射杀,整个赤沙滩那有眼力这样好,箭术这样强的沙匪? 林熙听完,面色有些复杂,评价一句:“殿下这话,说得还真是声情并茂。” 姜昭:“最近听多了,就学会了一点。” 林熙:“不愧是殿下,学习能力真强。” 姜昭轻笑一声,问道:“你有追查到关于煞十三的消息吗?” 林熙摇摇头:“我与她在汇通镇相遇,后来一路跟着她去到驼铃堡,在那里,她甩掉了我,底下的人说她往沙垠县来了,我才一路追查到这,可到这之后,却没发现她的踪迹,甚至连消息都没了。” 姜昭拧眉,煞十三给她的感觉很危险,总觉得该查清她的底细,了解清楚她的立场,才能安心,因而才派了最擅长打探情报的林熙去查,却没想到,连她都将人跟丢了。 “没事,她总还会在姜国出现的,只要她出现,一定逃不出你的情报网。” 林熙:“多谢殿下。” 姜昭:“好了,继续去查吧。” “是!” 林熙出去,姜昭起身站到窗前,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沉眸思考起东蒙传回来的消息。 东蒙大王子谋权篡位,杀害亲父,将先王倚重、朝臣看好的阿洛公主卖到姜国后,独揽大权。 这里姜昭有个疑惑,东蒙大统本就该由大王子承丹继承,老王上也没几年就该去了,他何须这样急? 民间倒有传闻,说承丹没有能力,性子又骄纵,一直不得王上恩宠,他怕老王上将王位传给阿洛。 但阿洛是女子,东蒙并无女子继承大统的先例,即便阿洛再得民心与朝臣的支持,老王上怕也不敢把王位传给她。 姜昭拇指轻轻在窗台上摩挲,还有那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又是谁?她派人查过,东蒙贵族近些年死了丈夫的女子并不多,又是姜国人的,更是只有一个,姜昭派人特地关注了她,她只是个寻常后宅女子,不接触家族商业。 东蒙这次政变,姜昭之前就曾关注过,只是初看时一切如常,甚至乐于见到东蒙有一个昏庸无能的王上,没想到如今却牵扯了那么多东西。 而且,就像之前所说,姜昭不觉得承丹能压制住阿洛,他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在他继位后,做出的一系列巩固地位的事,更是证实了姜昭的猜测。 那个将阿洛卖到姜国的寡妇,会不会就是承丹背后的“高人”? 姜昭曾问过阿洛,是谁将她卖到姜国,阿洛提了几个人,但这些人姜昭一一对过,都不是姜国人,其中甚至只有两个是女子,线索就此断掉。 姜昭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越到关键时刻,事情就越多。 【作者有话说】 阿昭: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不直,不直就算了,她们还是一对,我像[小丑][小丑] (没事没事,昭儿你还有婉兮哈哈哈哈) 作者碎碎念:留给我起npc名字的姓氏不多了[化了] 第70章 玩笑 她已经习惯了 吕知县派人追踪了沙匪三日, 才终于在赤沙滩西北方的一个小村子找到他们。 去抓他们时,他们正在喝酒吃肉,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摊上了多大的事, 喝得极其尽兴,甚至官府的人过去时,他们因为醉酒, 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姜昭听到这个消息后, 慢慢赶去沙垠县衙门,进到牢里, 就看到吕知县已经在审问那些沙匪了。 吕知县:“你们可知三日前夜里, 你们杀的是何人?” 牢里的沙匪因喝了酒, 虽然已官府的人被吓醒,但还是站不住,歪歪扭扭跪在地上, 闻言立即否认:“我们没有杀人, 冤枉呀,大人!” “还敢狡辩!”吕知县一拍桌,三天三夜的操劳让他双眼冒火:“你们知道你们抢的人是谁吗?还敢将那些东西拿出去卖!” “这……这……之前我们确实是卖过些东西,但都是我们在路上捡的, 正好也没钱了就拿去卖了。” “这不犯法吧大人?我们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东西呀?” “就是就是,我们本来也就以拾荒为生,看到值钱的东西,自然就捡去卖了。” 有一人开口, 里面的沙匪就乱了起来,七嘴八舌, 相互补充, 竟要将吕知县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推翻。 姜昭皱眉, 低声对吕知县建议道:“吕知县,不如把他们分开审理?聚在一起还容易串供。” 吕知县微顿,点点头:“是,殿下。” “来人,”吕知县指着里面的一个人:“除了这个,其他人全部给我拖出去。” 等牢里只剩下一个沙匪了,姜昭看到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装镇定,嘴里开始吐些污言秽语。 吕知县叫人打了他两巴掌,这人老实了,他这才谄媚地看向姜昭,“太子殿下,之后该怎么办呢?” 姜昭轻轻笑了声:“吕知县,这是你负责的案子,孤只是来看看情况,该如何无须问孤。” 吕知县搓搓手:“这不是下官没有经验,想向太子殿下讨教一二吗?” 姜昭:“吕知县太过自谦了,你在沙垠县做了那么多年知县,办案经验无论如何都比孤这个,只当了两年官的人强,你还是按自己的方式来审问吧。” 吕知县:“诶,好好。” 吕知县又去审问,姜昭走到后面的桌子边坐下,安静听着。 直到这个人在再审不出什么,吕知县才审理之后的人。 沙匪说,他们之所以会去那里埋伏,是听到一个消息,说有一个小型商队,因为赶时间送货,要冒险从赤沙滩穿过。 他们多日没有开张,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埋伏在那里,等了许久,却没见任何人过来,正在他们以为这一躺又要跑空时,却没想到见到了祁光几人。 他们见祁光几人身着华贵,又是从迷沙城那边赶回来,料定他们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身边又没带护卫,就提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本来他们只想要钱,不想与他们动手,没想到那个领头的紫衣公子是个火爆性子,几句不和就拿剑跟他们打了起来。 陷入混战后,谁还分得清谁?他们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杀人,反正只要自己不死,提着刀砍就对了。 直到把那些公子哥打趴下,他们才发现自己的人折了许多,对面也挂了一个,但他们管不了那么多,抢了他们身上所有财务,就骑着马跑了。 姜昭听完,有些疑惑,身子微微前倾,就听吕知县已经问出了她好奇的问题:“既然你们是来抢劫的,那为何只骑走他们四匹马,还给他们留了三匹?” 沙匪:“我们只有四人会骑马,多的不好带。” 姜昭:“……” 还真是个朴实无华的理由。 第82章 吕知县:“那你们一帮沙匪,是从何处得知,商队要冒险穿过赤沙滩运货的消息?” 沙匪:“去酒馆吃饭,听他们自己说的呀。” 姜昭:“……” 沙匪:“他们还说不能带太多人,不然目标太大,容易招沙匪抢劫。真是笑话,赤沙滩那里没有沙匪?敢从这里运货还不带人,不就是给我们送货的?” 姜昭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趣,起身离开了牢房,却没想到,才出衙门就遇到姜天和祁任。 姜昭看着他们,轻笑着打了招呼,才问:“二位怎么一起过来了?” 祁任没回这句,也问起她:“太子殿下怎么会从衙门出来?” 姜昭:“孤是听到消息过来看看。” 祁任:“我们也是,听说吕知县抓到了沙匪,就想着过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姜昭没回话,就这样盯着她看,一旁的姜天瞅瞅平静的衙门,开口道:“太子不是才从里面出来吗?他们有发现什么了吗?” 姜昭浅笑摇头:“目前没有。” 姜天:“不是谋杀?” 姜昭:“目前线索太少,还不能下定论。” 姜天“啧”了一声,“还以为能有什么事呢。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继续去巡逻了,告辞。” 说完后,姜天拱手告辞,跨步走了。 姜昭看着留下来的祁任,轻笑:“祁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祁任:“自然,毕竟这也算我的家事,陛下已派人通知家父,相信他很快就会赶来,带着大哥回家了。” 姜昭:“那祁大人先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是意外。” 祁任笑笑,侧身让姜昭好走。 姜昭看她一眼,抬步离开。 祁任盯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微低头,调整了下表情,才跨进衙门。 进了牢房,就有股酸腐的臭味袭来,她轻轻皱眉,抽出腰间的折扇在鼻尖轻扇,往里走了两步,就能听到吕知县的审问声。 他看起来很焦躁,还是下属看到她进来,提醒了他,他才扭头看过来。 祁任见他眉间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得笑着起身迎过来,“哎呦,祁……祁大人您怎么来了?是来看这案子的进度吗?下官已经在审问了,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祁任手中的折扇快速扇着,但面上表情依旧得体:“我确实是想来了解情况的,不过,吕知县你似乎还在忙,若我在这里听着,会不会打扰你?” 吕知县:“不会不会,祁大人想听,是下官的荣幸。” 祁任:“多谢。” 敷衍完祁任,吕知县就回头继续审理去了,也没看个座。 祁任倒也不介意,毕竟她不受宠,在幽州是人尽皆知的事,之前她还是世子时,这些人勉强还会与她虚与委蛇一番,现在她被废了,许多人对她都多了几分轻视。 她已经习惯了。 听完吕知县的审问,祁任挑眉:“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吕知县,抓他们来有用吗?” 吕知县“哈哈”笑了两声,心中有些不耐,本来他就忙,还有抽空来应付一个被废了的纨绔世子,真是麻烦。 但嘴上他还是得老实道:“还是有用的,毕竟如不抓到他们,我们连这些事都不清楚。” 祁任:“哦,原来是被逼得没办法,就是个没肉香的假蚊子腿也不放过了。”祁任毫不客气得出言嘲讽,脸上却又挂着灿烂的笑容,身形举止,无不散发着贵族才有的慵懒优雅。 “那你还有其他线索吗?”她又自然的问,似乎刚才那话并非嘲讽。 吕知县咽下胸口的气,摇头,“听完这些沙匪的口供,下官没发现什么问题。可这些沙匪都是流民,从未习武,射杀世子那一箭,无论准头还是力道,都不该是他们有的。” 祁任闻言,才正色一些:“所以,我大哥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吕知县面露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下官的推测,毕竟这些沙匪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 祁任沉眸片刻,抬眼:“好,既然吕知县你有这个推测,那就麻烦你在我父亲到沙垠县前,将背后真凶揪出来了。毕竟……我父亲最在乎的,就是我大哥了,若让他知晓我大哥是死于谋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不……”吕知县有些急:“我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还不能判断祁世子是死于意外,还是谋杀。” “呵,”祁任轻笑一声:“吕知县还是想清楚再做判定,否则引起人不必要的情绪,又无处疏解,那可就不好了。” 祁任收了折扇,站起身,折扇顺势在僵住的人身上拍了两下:“别那么紧张,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父亲是讲理的人,只在乎真相,不要骗他就好……” 见人还是僵着身子,祁任弯腰看着他,扬起笑容,那两颗小虎牙就露了出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不笑?” 吕知县身体有些颤抖,看着对方唇角的笑容,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这就对了嘛,”祁任很满意,站直了身体:“我开的玩笑虽然还没父亲的好笑,但我会努力的,之后记得多给我捧场啊。” 说完,祁任笑着朝牢房门口走去,出了牢房,烈烈的阳光照在身上,灼得人脸颊泛疼。 祁任随手甩开折扇遮住头顶的阳光,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出这略显破败的衙门。 第71章 将计就计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呢? “淮阳王薨了?!” 皇帝紧盯着下方回来报信的人,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 “回陛下,淮阳王府的人说, 淮阳王突然听闻祁世子身死的噩耗,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之后, 就再也没醒来。” “好,好……”皇帝讲了两声, 就再也说不出其他, 深吸一口气:“没其他事, 你就先退下吧。” 等人走后,皇帝兀自沉默一会,才看向屋内的另一个人:“太子, 你怎么看?” 姜昭拱手, 回道:“之前还听说淮阳王身体健朗,没想到如今……真是照化弄人。” 皇帝点点头:“对,照化弄人呀,朕前几日还在惋惜祁世子离世, 没想到如今淮阳也跟着去了。新世子又未选出,淮阳王府余下几个公子,都不是能堪大任的贤才……你说这淮阳王府之后该怎么办呢?” 姜昭垂眸:“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让人难以反应, 如今幽州群龙无首,依儿臣之见, 还是得靠父皇做主。” 皇帝负手:“我如何能做得了幽州的主?” 姜昭:“姜国之下, 皆是父皇的领土, 各州之民,皆是父皇的百姓,父皇怎做不得主?” 皇帝唇角扬起:“这事该如何做,还是得看祖训,得看幽州百姓。好了,朕还有事要忙,你先出去吧。” “是。” 姜昭退出去,眸眼微沉,跨步往前走。 路过某位贵妃的房间时,她放慢脚步,侧眼看去,而里面恰好开门。 双目相对,姜昭脚步一顿。 谢婉兮:“太子殿下,好巧。” 姜昭:“……好巧。” “太子殿下是来找陛下的吗?” 谢婉兮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姜昭松了口气,点头:“对,父皇刚才找我来,想问问祁世子的案子。” 谢婉兮:“此案是吕知县负责,怎地会叫殿下来问?” 姜昭:“毕竟我之前在刑部呆过一段时间,对处理案子还算有些经验,父皇就叫我过来了。” 谢婉兮:“原来如此。” 姜昭点点头,见谢婉兮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便问道:“贵妃娘娘是要出门吗?” 谢婉兮:“对,在屋里待得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 姜昭:“我正好也要出去,不然一起?” 谢婉兮没有拒绝,走出房间拉上房门,与姜昭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一起走出去。 在客栈内,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来到大街上,走出去一段路了,谢婉兮才问:“我今日见有人去了陛下屋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嘛?” “淮阳王死了。”姜昭平静说道。 “死了?”谢婉兮皱眉,“怎么死的?” 姜昭摇摇头:“不清楚,他是在府中死的,我的人没有潜入府内,不知府中发生了何事。” 谢婉兮思索片刻:“在这个关头死了……太子殿下,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 姜昭轻笑:“我自然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别人。” 谢婉兮点头:“我知晓了。但现在你该怎么办?” 姜昭看着前方破落凌乱,但人群进进出出,却显出几分热闹的城门,轻轻摇头:“暂时不知道,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机,不是吗?” 谢婉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有一个商队进城,正在接受检查。 谢婉兮:“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要是放走了,之后怕再也抓不回来了。” 第83章 “只要还在姜国,那就来日方长,一直都会有机会的。再说,”姜昭轻笑看向她:“他也不一定能逃走,别忘了,我们的皇帝陛下,可是一直想将世家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呢。” 谢婉兮看着她唇角自信的笑容,扬唇:“说得也是。” 二人又走了一段,姜昭始终沉默,谢婉兮了然,开口:“太子殿下是还有其他事吗?” 姜昭脚步微顿,没有否认:“是还有些事。” 谢婉兮:“那你先去忙吧,我与琪儿再逛逛,也该回去了。” 姜昭:“好,那贵妃娘娘你们慢慢逛,我就先走了。” 告别了谢婉兮,姜昭拐进一个小巷,七饶八拐,将身后的尾巴甩掉后,才去了广聚斋。 来到包房,风栖野和林熙已在此等她了。 她关上门,走到桌前,“皇帝的人说,淮阳王是突闻祁光离世的噩耗,急火攻心而死的。” 林熙皱眉:“不应该,淮阳王生性风流,对感情并不看重,现在怎会因为祁世子的事,急火攻心而死?” 姜昭:“我也这样认为,之前他爱妾所生的幺子被杀,他都还在外面风流,这些年也未听说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岂会突然因病而死?” 风栖野拧眉,没有说什么。 姜昭:“看来此事,确实有人在背后搞鬼。” 风栖野:“会是祁任吗?” 姜昭看向她:“还不能确定,但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风栖野:“如果真如他的意,让他当上淮阳王,怕是之后……” 姜昭点头:“若他当上淮阳王,就有借口一辈子留在幽州,身边还有精兵护卫,我们再难有机会杀他,替表哥报仇了。” 见风栖野紧皱起眉,姜昭拍了拍她的手臂,“不过皇帝应该不会如他愿的。皇帝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将诸王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实现姜国真正的一统,现在幽州群龙无首,正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的……或者,” 姜昭停顿片刻,眸中闪过一抹戾色:“我们将计就计,趁着现在祁家人两人身死,杀掉第三个,也无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风栖野看向她,姜昭眸色认真,不是玩笑。 风栖野:“我听你的。” 三人坐下,商讨一会,眼看时间过去很久,风栖野再不回去就得引人怀疑了,她才起身离开。 姜昭站在窗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微垂眸。 “殿下,”林熙开口唤她,“煞十三来沙垠县了。” 姜昭收回思绪,看向林熙:“她怎会过来?” 林熙:“据下属来报,她是替幽州一个商人送货来沙垠县。” 姜昭皱眉:“她送的什么货?” 林熙:“就是一般的皮草、煤炭以及干粮,属下猜测,他们是看寒季将至,想囤些过冬的物品,到时好卖个高价。” 沙垠县的天气属于两个极端,夏季酷热,冬季严寒,在冬季之时,商人也很少来此,没了他们过来交换货物,皮草、煤炭以及干粮就成了沙垠县最紧要的物资。 姜昭:“既然她送上门来,那你可以与她多接触,查探她身上的情报,至于祁任的行踪,交给其他人负责就好。” “是!” 吩咐完,姜昭又想起煞十三与瞳姬的对话,说煞十三喜欢林熙……之前她没当回事,但有了风栖野和董佩兰的生动例子后,姜昭还是问道:“你确定她不喜欢你?” 之前姜昭也曾问过林熙这个问题,但被林熙坚定否认了,那时候女子间的感情离她太远,她就没在意,也没考虑属下的……人身问题。 林熙:“当然,煞十三这人,就是喜欢逗人,我与她相处这段时间,她已经调戏过三十二个女子、十七个男子了,只要长得好看,她都会上前调戏一番。自然,这些胡言乱语也少不了。” 姜昭眨眨眼,如果只是喜欢逗人,会特地给她买世间仅此一瓶的“墨露”吗?甚至在人后,嘴里的喜欢也不少。 姜昭看着林熙手上的玉镯,这个似乎是煞十三从瞳姬那拿来,特地拿给林熙做补偿的。 只是逗人,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林熙见姜昭盯着自己的手腕,知晓她定是误会了什么,开口解释:“这是我之前帮她牵线,谈成了一单生意,她送我的谢礼。今日她约我吃饭,我想着带着过去,她可能会高兴些,多透露一点情报给我。” 原来只是为了打探情报。 姜昭懂了,就像她拉拢人心,替自己办事时,也会对对方极好,假意掺在真心里,自己都辩不出,更别说别人了。 “做得不错,”姜昭肯定道:“她也是个善于拉拢人心的人,你要时刻注意提防,可莫要着了她的道。” 林熙:“跟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了,这点经验,我还是有的。” 姜昭点头,转头盯着窗外,想到了谢婉兮。那人对她似乎还有防备,是她表现出的真心还不够吗? 姜昭思考起自己与谢婉兮的相处,日常、情绪、细节……不,是时间。 姜昭会把控自己与别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自信自己每一方面都不会有问题。 有问题的,只有时间还有谢婉兮。 她和谢婉兮真正结盟的日子并不长,谢婉兮这样戒备的人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就完全信任她,而且,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谢婉兮也不会因为自己偶尔出场的表演,就对自己完全放下戒心。 或者应该说,这人实在聪明,她会给自己留出退路,不可能将自己全部压在她身上。 而这不完全的交付,是姜昭最害怕的,既舍不得她的才华,会让她做事,又不敢完全信任,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她。 姜昭很清楚,这样的聪明人,要么完全驯服为自己所用,要么,就趁她羽翼未丰时,将她斩于剑下。 想到后一种解决办法,姜昭轻叹了口气,这样聪慧又心怀大志的人,若轻易死了,还真是舍不得呢。 所以谢婉兮,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呢? 第72章 中毒 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厉害了 祭天的日子快到了, 一行人不能再耽搁,但幽州的事也需要处理,皇帝只能让祁任先带着祁光的尸体回去, 好好安葬淮阳王和祁光,一切事等祭天结束后,再做安排。 整装之后再出发, 便与祁任分道而行, 有了动手的机会。 当夜,姜昭去找了谢婉兮, 与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谢婉兮:“此时祁大人身边没有厉害的护卫护着, 皇帝也乐于见到幽州自乱, 不会太关注他,确实是动手的好时机。” 姜昭:“祁任在朝中这些年,表现平平, 与各官员的关系也说不上亲近, 如今幽州已失了半边天,成不了气候了。” 谢婉兮侧目看她,她脸上神情平静,似乎杀死一个人, 对她而言,只是件十分普通又简单的小事。 谢婉兮:“那万事小心。” 姜昭轻笑:“会的,但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还需得贵妃娘娘帮我打掩护呢。” 谢婉兮微顿, 点点头:“好。” 姜昭:“尤其是父皇那边,他最近盯我盯得紧, 就是这会来找你, 还得避开他的耳目。” “嗯, 我会注意的。” 看姜昭离开,谢婉兮才站到她刚才所站的位置,看出去,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夜半,姜昭换了身黑衣,悄悄溜出了客栈,而另一边,今日对外说身体不适,早早躺下的风栖野也换好衣物,拿了轻便的匕首就出了门。 二人会和,没有多余的话,骑马直直朝祁任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们需要运送祁光的尸体,走得并不快,此时就在距他们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城。 在城外,二人下马潜入城内,城中的人过来接应,与她们说了祁任的位置,又帮忙处理掉跟着祁任的暗卫,才隐去暗处。 姜昭与风栖野摸黑潜入客栈,找到祁任的房间,风栖野负责警戒,姜昭拿着匕首轻声撬门。 “嗑哒”一声,门栓松了,姜昭轻轻推门进去,风栖野紧跟其后。 借着窗外的月光,二人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确定是祁任无疑。 互看一眼,姜昭点点头,风栖野才握着匕首,放轻脚步,慢慢朝床边移去,而床上的人还毫无防备。 姜昭看着风栖野的动作,她举起匕首,只要再用力往那人脖子上划一刀,就可以替自己大哥报仇了。 可姜昭突然察觉出不对来——窗户怎么没关?不对。 “表姐小心!” 就在这时,一道破风之声传来,不过刹那就从她耳边滑过,直直朝风栖野射去! 好在风栖野多年习武,反应灵敏,听到姜昭的话后,猛地侧步一让,避开了直射而来的箭。 “铮”的一声,箭死死陷入墙壁,姜昭扫了一眼,便转身朝窗外看去。对面的窗户也还开着,有一人站在那里,但被窗户的阴影遮住,姜昭看不清他的样子。 第84章 手被风栖野猛地一拉,姜昭略一踉跄才稳住身形,顾不得其他,跟着风栖野一起快速离开。 跑出城,确认安全后,姜昭才拉起风栖野的手查看,她手上被箭划开一道口子,正往下滴着血。 风栖野想收回手:“没事,只是破了个口子而已。” 姜昭却拉着没放,蹙眉盯着那个口子看了好一会,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佩兰姐姐说,这瓶药可以解大部分的毒,你先服下一粒。” 风栖野微顿,接过药吃下。 姜昭:“我以为他身边没什么厉害的人护着,没想到……是我大意了。” 风栖野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之后还有机会的。” 姜昭抿抿唇,“嗯,那今日我们先回去吧。” 二人又趁着夜色赶回自己的住处,分别之时,姜昭特意嘱托风栖野去找董佩兰看看手上的伤。 风栖野有些犹豫:“我这伤不算严重,那么晚还去找佩兰,会打扰她休息的。” 姜昭:“……” 不知道风栖野喜欢董佩兰的时候,这种话她只当是风栖野见董佩兰身子不好,才下意识得关心,但现在知晓了,才发现她表姐真是对佩兰真是护到了极致,生怕她有一点不开心。 但现在不是时候,“祁任认识毒谷一个很厉害的毒师,我担心那箭上有什么问题。” 听后,风栖野才正色起来,认真道:“好,我一会就去找佩兰。” “嗯,万不可掉以轻心。” 只要风栖野答应去了,就不会食言,姜昭并不担心,说完之后,几个跃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正要换下衣服,却想起去之前嘱托谢婉兮帮她打掩护,现在她还不知自己已经回来了,不去告诉她,怕她今夜都睡不好了。 这么想着,姜昭将脱下一半的衣裳穿上,轻拉开门,见左右无人,便放轻步子,往谢婉兮的屋子走去。 推了下门,门没有关,姜昭闪身进去。 谢婉兮察觉到有人来,起身看向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一身黑衣的姜昭。 这样昏暗的房间,空气静谧,气氛安宁,竟让人生出股,可以安心洗洗睡了的舒适感。 “我回来了。”姜昭率先打破沉默。 谢婉兮:“还顺利吗?” “恩…”姜昭耸肩,“不是很顺利。” “先过来坐。”谢婉兮给姜昭倒了杯茶,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姜昭拿起茶杯,灌了口水,那股干渴缓解了些,才道:“他身边有个箭术高强的人护着,我们正要动手时,那人一箭射来,打断了我们的行动。” 谢婉兮:“你们有没有受伤?” 姜昭举杯的手一顿:“我表姐受了些伤,我怕那箭上有毒,就让她先去找佩兰姐姐了。” 谢婉兮拧眉,“今夜太晚,不宜再出去,明日一早去问问佩兰吧。” 谢婉兮自然也记得,之前自己所中的毒,就是从祁任手中拿到的,因而姜昭才会这样担心,便安慰道:“放心,风将军不会有事的。” 姜昭:“嗯。”沉默一会,她才继续:“这次是我轻敌了,而且我早该想到,上次射杀祁光那一箭,无论准度还是力度都极佳,定是个极强弓箭手。也几乎确定,他就是受祁任指使才去杀祁光,怎么还是贸然去了呢?” 姜昭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懊悔。 谢婉兮眸光微动,抿抿唇,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你只是个人,做不到事事料清,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也知晓,即便你们暴露了,祁任知道是你们动的手,凭他之前所做过的事,也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 背上的手柔软温暖,极有存在感,姜昭默默感受着那点温度渗透衣服,进入她的身体。 “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厉害了。”谢婉兮温声安慰。 细腻但灼热的温度一点点透过背部,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身体变得酥软,思绪也被麻痹,就连眼睛,也变成与那手一样的温度。 姜昭仍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谢婉兮轻叹一声,起身过去,弯腰抱住她:“放心,你表姐不会有事的,不要自责了。” 姜昭抿紧唇瓣,也侧身环住她的腰,让烧红的眼睛紧贴在她胸口柔软的布料上。 沉默不语,寂静无声,谢婉兮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情绪浸透自己的衣裳。 第二日,姜昭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后,直奔风栖野的住处,但却没有看到她。 问了风栖野的副官,却得知,昨夜风栖野根本就没回来。 姜昭心中不由一慌,想起昨夜她答应自己会去找董佩兰,才勉强镇定下来,往董佩兰的住处赶去。 “叩叩”轻轻敲响房门,里面传来声询问:“谁?” 姜昭突然有些害怕,怕进去面对的是她不愿见到的事。 “是我,姜昭。”她回道。 “进来。”董佩兰开口道,声音有些哑,没了一贯的温润。 姜昭推门进去,却见谢婉兮和谢六娘两姐妹也在这,不由轻顿。 但很快,她整个人僵住,因为她看到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无力的风栖野。 “表姐!”姜昭几步走到床边,风栖野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就这样无知无觉得躺在床上,姜昭还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样子。 她急道:“表姐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中了毒,虽然我暂时帮她控制住,但这毒实在诡异,我暂未找到解决之法。”董佩兰声音虚弱,唇色发白,应该是照顾了风栖野整夜,没有休息。 姜昭愣愣:“这毒连佩兰姐姐都不能解吗?” 董佩兰垂眸看着风栖野,眼中溢满了害怕与心疼:“昨夜我替她诊了脉,给她服下几剂解毒的药,但却没有效果,不过半个时辰,她突然开始浑身疼痛,控制不住得颤抖,甚至吐了好几口血,天亮将亮时,她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也没能醒来。 今早我翻遍师傅留给我的笔记,又找来六娘一起诊断,还是没能查出她中了什么毒。” 说到谢六娘,姜昭眼眸一亮,视线转过去:“对,我记得祁任认识幽州毒谷的毒师,这药怕不会也是从毒谷流出来的?” 谢六娘微愣:“这……我只是跟着师傅学了一年,并未进过毒谷,也不知晓毒谷有那些毒药。” 听后,姜昭眸中的光暗下,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风栖野,心中不住自责。 都怪她,要不是她自大,轻视了敌人,怎会害得风栖野中毒,昏迷不醒? 第73章 寻找解药 若再不解毒,栖野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了 看着情绪低迷的几人, 谢六娘唇瓣轻动几下,却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推测。 她对毒谷的了解得太少,就连所谓的“师傅”, 她也只是跟在她身边一年,帮她打杂,替她试药, 等她身体不合适后, 那人就让她滚了。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现在又怎么敢贸然说可能是她制的毒? “你还记得你那个师傅长什么样子吗?”姜昭突然开口问她。 谢六娘看过去, 就见姜昭沉着眉眼, 紧紧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点头:“当然还记得……你要做什么?” 姜昭:“找到她,让她来帮我表姐解毒。” 谢六娘:“可她行踪不定,我这么多年都再没见过她。” 姜昭看了眼风栖野, 又转头看着她, 声音平静:“是你见不到她,并不代表我也找不到。可以麻烦谢六小姐跟我出去一趟吗?” 谢六娘看向谢婉兮。 谢婉兮知晓姜昭要做什么,想了想,点了点头。 见此, 谢六娘才道:“好,我去。” 带着谢六娘来到广聚斋,找了个画师,让她根据谢六娘的描述, 画出她师傅的肖像。 但谢六娘紧捏着手指,半天没有说话。 姜昭皱眉, “怎么了, 为什么不愿说了?” “太子殿下。”谢六娘嚅嗫半天, 才继续:“你们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姜昭:“孤是请她来替我表姐解毒的,那会对她做什么?” “那如果那毒就是从她手中拿的呢?”谢六娘抬眼盯着姜昭,害怕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利于那人的话。 姜昭却只是轻愣一会,便扬起唇:“放心,不知者无罪,她只是根据顾客需要,卖出毒药,又不是有意要害我表姐,我怎会怪她?” 谢六娘放下心来,“好,我说。” 画师根据谢六娘的描述,画出肖像,得到谢六娘的认可后,姜昭当即让林熙找人批量印刻出来,分到各个地区的人手中,找到这人。 谢六娘看着姜昭冷静发布命令的样子,心也慢慢沉下,师傅,虽然你从未承认过我,但我还是真心将你当做师傅,你可千万不要是姐姐的敌人呀。 出乎意料的是,林熙才将画像发下去,不到一天,她们就找到了这人。 第85章 本想派人将她抓来,但他们的人还未近那人的身,就被对方的毒药放到,打草惊蛇之后,那人又失去了踪迹。 姜昭看着手中的密信,心中却越发平静。 起身烧了密信,去到董佩兰的房间,风栖野身上的毒已被控制住,现在虽然还会突然全身感到蚀骨的疼痛,但不会危及性命了。 姜昭走进来,董佩兰正在给风栖野喂药,但对方看起来十分虚弱,就连张口都有些费力。 “佩兰姐姐,表姐今日身体如何?”姜昭问道。 董佩兰看向她,摇摇头:“还是不乐观,虽然我暂时帮她控制住身体里的毒素,但若不尽早解毒,之后毒发时,栖野会越来越疼,直到忍受不住,活活……痛死。” 姜昭垂下头,盯着脸色苍白的风栖野。 风栖野喝完一口药,靠到床头,有些气喘,也无力地抬起眸子回看她,轻轻摇头,声若游丝:“我没事……” 姜昭移开眼,不忍心再看。 “因为我,又拖了两日行程,现在陛下那边怎么说?”风栖野问。 “皇帝说,祭天的日子将到,不能再拖了,今日必须启程,但你身体不适,特许你留在这里养病。” 其实皇帝说的是: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偏偏在要到神山时生病?祭天之事不可再拖,既然她担负不了护卫大将军的职责,那就将手中的兵权移交给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的人吧。 姜昭想到皇帝冷漠的眉眼,心中就一阵不平和钝痛。她又怎能不愧疚呢?征战沙场、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因为她,被打压、被革职,如今躺在床上,连说句话都困难。 她本来也想装作若无其事,不给风栖野增加负担,但一开口,低哑的声音就将一切情绪暴露,所以她逃跑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再去找找其他办法。”姜昭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快步走出客栈,去到附近的药材市场找到谢六娘,带到广聚斋。 “你就没有其他办法找到那个女人?” 谢六娘本就有些害怕姜昭,如今姜昭冷着张脸问她问题,她就更害怕了。 “我……我没办法,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分别的时候,也是她觉得我没用了,就把我丢掉的。” “没用?”姜昭眯着眼看她,“你不是她的徒弟吗?你的毒术并不差,佩兰姐姐也说你很有天赋,她为何会觉得你没用?” 谢六娘害怕得捏紧手指。 “她拿你试毒?”姜昭盯着她:“所以你才会说那句,‘如果那毒是从她那里拿的怎么办’,对吗? 所以这两天,你才会比佩兰姐姐还要积极地去找药,想帮我表姐解毒?” 谢六娘抿紧唇瓣,不敢回话。 姜昭面色阴沉,紧紧盯着她,下一刻,又突然放缓了表情,“麻烦你了。” “诶?”谢六娘抬起头,却发现姜昭已经换了副表情,此时看她的表情,满是真诚与感激。 “啊,不用不用,”她赶紧摆手,“之前……她拿我试毒的时候,我依稀记得一些,那效果与这个很像,但又有些不同,因而我才不敢贸然下判断。” 姜昭眼睛一亮,“她在你身上试过类似的药?” 谢六娘微愣,点头。 姜昭有些急:“那你是如何挺过来的,她给你解毒了嘛?” 谢六娘点点头,“她一边试毒,一边又拿我做实验,慢慢研制解药。解毒之时,她用了很多种方法,有时甚至会加深毒素,让我中毒更深,但有时效果又很不错,让我好上几天。 完全解毒,我也不知是那次解药起的效果,或者是多次解毒叠加的效果,而且……因为我那时对药草不熟悉,身上又太痛,我也记不清她用了些什么药了。” 姜昭看着她:“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或者你与佩兰说说,你们一起研究,人多力量大,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能够配制出解药来的。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我的人定会全力帮你们的。” 谢六娘沉默一会,点头:“好,多谢殿下。” 谢六娘说完,就迫不及待去找董佩兰,说要一起商讨,如何制作解药。 姜昭独自站在房间,呆了很久,直到林熙推门进来。 “殿下。”林熙轻声唤她。 姜昭回头,“如何?” 林熙:“我已派人严密监视祁任,暂未发现他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 姜昭:“好,继续监视。” 姜昭又想起董佩兰的话:“若再不解毒,栖野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了。” 姜昭合上眼,吐出一口气:“若半月内,表姐的毒还没能解开,你就带人将他强抓回来,问出那个幽州毒师的下落。” 林熙微顿,有些犹豫:“殿下,如果这样,那您就完全暴露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皇帝抗衡。” “这些都没有表姐重要。”姜昭睁开眼,眸光锐利坚定,盯着远方。实在不行,她就将计划提前,让皇帝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林熙抿起唇,她也算与风栖野和姜昭一起长大,自然知晓她们姐妹二人间感情深厚,但她也不能看着,她们苦心经营许久的事业,就这样夭折,还可能搭上性命,因而道:“幽州毒师时常活跃在各地黑市,我已派人在黑市发布重金寻药的消息,再给我些时间,我定能寻到解药的。” 姜昭转身看向她,点点头:“好,但也要留出军队调动,还有抓人的时间。” 林熙:“是!” 这边交代完毕,姜昭看着渐渐高升的太阳,沉声道:“我该走了,这边就交给你了,记得,务必保证表姐还有佩兰姐姐的安全。” 林熙:“是。” 姜昭没回她们休息的客栈,而是直接去到城门与大部队会和。 皇帝看着姗姗来迟的她:“去哪了?怎么那么晚才来?” 姜昭拱手:“回父皇,儿臣去探望了会风将军,因而才来得晚些。” 皇帝挑眉:“她怎么样了?” 姜昭皱起眉,神色中满是忧虑:“不太好,董小姐说她是过度操劳,恶气伤精,才突然病倒,需得静养调理。” 皇帝:“风将军一介女子,这些年一直在外带兵练兵,确实辛苦,这次回去,就让她早些找人嫁了,在家好好养养身体吧。” 皇帝语气随意,仿佛这不过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姜昭抿唇不语。 “好了,出发吧。” 皇帝并不在意,见人来得差不多,就上车继续赶路了。 姜昭站在原地,恭敬地等着他上车后,才抬步离开。 路过谢婉兮的车子,姜昭停住脚步,转身对着她,拱手:“贵妃娘娘,我表姐突染恶疾,我怕董小姐一人照顾不过来,就让谢六小姐也一起留下照顾了,还希望贵妃娘娘莫怪。” 谢婉兮看着她,见她表情平静,甚至有些呆板,忍不住担心,但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因而只是顺着她的话回道:“六娘本就爱缠着佩兰学习医术,此次殿下将她留下,她只会感激你给了她这个学习的机会。” 姜昭:“多谢贵妃娘娘体谅。” 谢婉兮盯着她疏离隐忍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与她表现得太过亲近。 “殿下不必多礼。” 简单说完,姜昭就离开了。谢婉兮看着她慢慢上了马车,才突然想起——姜昭腹部的伤口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愈合? 【作者有话说】 写到一半,觉得中间加个剧情可能更好,拖了会…… 刚才我想加的剧情是什么来着?[裂开][裂开] 第74章 相信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们距福绥山其实已经很近了, 赶了一天的路,戌时便到了福绥山脚下的县城。 所有人都已歇下,姜昭却没有, 因为她是这场仪式的负责人之一,也因为她还有些事未做完。 与程固礼和姜平一起商议了七日后祭礼的流程,分别后, 本想回房处理自己的事, 却不想被姜平拦住了脚步。 “太子殿下。”姜平叫住她。 姜昭眉头微蹙,但很快就掩盖下去, 换上温润的样子, 转身看对方:“八皇兄, 怎么了?” 姜平拿着一本写满东西的册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地方不懂,想问问太子殿下。” 姜昭:“若八皇兄有不懂的地方, 孤觉着去问程尚书会更好, 毕竟他学识渊博,又在礼部做了那么久,经验也十分丰富。” 姜平:“这……我,程尚书讲的有些太高深、太复杂了, 我有些听不懂,因而才来找你的。” 姜昭压下计划被打乱的细微焦躁,耐心道:“这样呀,八皇兄是那里不懂?” 姜平听到姜昭愿意教他, 连忙抬起册子,指着其中一点, 道:“就是这个, 斋宫, 在祭礼开始前三日,父皇需要去斋宫斋戒,程尚书说我们也需要去,可是到时我们需协助他安排祭礼事宜,不能外出,那后面的安排该由谁来做?” 第86章 程固礼确实会将这种十分简单、细微的问题,讲得很复杂,甚至将别人都绕进去。 姜昭:“……不必担心祭礼事宜,我们今日商讨,明日安排下去,下面的人自会做好,到了祭礼那天,我们再来主持即可。” “哦,这样吗?”姜平又指着下一条,但比较私密,因而只能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凑近姜昭,低声问:“那女子的特殊时期呢?在来这个的时候,是不能去斋宫,也不能参加祭礼的,她们又是贵女、妃子,我们总不好直接去问,不然实在太冒犯了。” 姜昭垂眸看着那条,片刻后,声音平静地回:“无事,自会有人去问,也会有叫人去安排,到时她们不会去祭坛的。” “噢噢,那谁去问?” 姜昭:“自然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不过到时统计安排一事,估计会交给后妃,不会经由我们插手。” “好。”姜平小册子上的问题又被划掉一个。 眼看他又要问下一个,姜昭开口:“八皇兄,今日时间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早起安排后续事宜,不然就先回去歇息,有什么问题明日在问吧。” 姜平:“啊,抱歉,因为太急,都忘记时间了。” 姜昭:“没事,那孤就先回去了,明日若有时间,你再来问孤。” 姜平:“好,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姜昭笑笑:“不必客气。” 说完转身出门,回到自己房间,果然看到林贺已在此等她。 “可安排妥当了?”姜昭问道。 林贺拱手:“回殿下,那东西已经埋好,役夫和百姓都已安排下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好。”这件事已处理妥当,姜昭很快放下,转而问起风栖野:“我表姐那边的情况呢?” 林贺顿了一会,回道:“不是太好,董小姐和谢六小姐正在努力尝试解毒,熙儿也在全力搜捕毒谷的人,但那些人都不算毒谷的核心成员,没问出什么消息来。” “黑市也没有消息吗?” “没有。” 姜昭沉默一会,开口:“传信给景宁,告诉她,故友诞辰将至,这次,我希望她能亲自前来。” 林贺抿唇:“是。” 姜昭想了想,继续:“别太急,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林贺:“好!” 第二日,姜昭早早起身,去与程固礼等人,一起安排后续事宜,一直忙到午膳之后,才得空下来。 去到一家酒楼,与小二说了声有朋友在,便直接上了三楼包厢。 推开门,便见谢婉兮坐在桌前,拧眉看着自己。 姜昭反手关上门:“抱歉,今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来晚了些。” 谢婉兮:“没关系,只是时间太久,菜都凉了,得叫小二拿去热热了。” 姜昭:“我不介意吃凉的。” 谢婉兮抬眸看她:“我介意。” 姜昭:“……” 姜昭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她,又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蜜煎排骨、荔枝肉、 酒酿酥酪还有一盘桃花糕,都是她爱吃的,她还以为是谢婉兮特地给她留的呢。 那边琪儿低笑一声,语气带了些调侃:“太子殿下,我们娘娘为了等您,还未动筷呢。” 也算特地给她留的了…… 姜昭:“对不起啊,下次如果我还是那么晚才来,你就先吃,不用管我。” 谢婉兮随意点头:“知道了。琪儿,你先出去叫小二来将这些菜端下去,再从新热一遍。” “是。” “等等,”姜昭叫住她:“除了这些,再加一道玉蝉羹、清炒虾仁、还有五辛盘。” 这些是谢婉兮喜欢吃的。 谢婉兮却道:“不用加了,多了我们吃不完,浪费。” 姜昭看向她。 谢婉兮妥协:“加个五辛盘即可。” “诶,好。” 琪儿笑着跑出去了,姜昭这才坐过去,撇撇嘴,对谢婉兮阻止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理解。 毕竟今年大旱,各地收成皆不好,谢婉兮一路过来,看多了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自然不忍心再浪费食物。 姜昭摇摇头,说回正事:“这次祭天,在斋宫三日,我都不能与外界接触,之后传来的消息,林贺都会拿给你,到时就麻烦你处理了……如果是关于我表姐的,我的人,你可以随便用。” 姜昭与谢婉兮在很久之前就商讨过,祭天典礼时,谢婉兮就说自己来了葵水,不能参加仪式,留在外面,帮她将一些消息传给外边的贵族子女,还有那些好事的百姓。 现在,突发意外,又临时麻烦她处理从风栖野和林熙那边传来的消息。 “这么信任我?”谢婉兮抬头看她。 姜昭也看向她,轻笑:“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谢婉兮扬起唇角,也不知信了没信,“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还会缺人?” 姜昭:“我信任的,没你有能力,有能力的,我并不信任。” 谢婉兮凝神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姜昭却变得认真:“婉兮,麻烦你了。” 谢婉兮抬眸,就看到她的诚挚的眼眸,思路突然一通,之前觉得姜昭对她的各种不信任,似乎是因为姜昭对她,并非是当做收入麾下的下属,而是真正平等的同盟,现在她只是在拜托自己帮忙。 谢婉兮略一垂眸,抬眼轻笑,这样,更好。 “不会麻烦,毕竟你我是同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呵,贵妃娘娘是个爽快的人,那我也就不饶弯子了。我要交代你的那些东西不方便写出来,所以就直接与你说吧。” 姜昭将此事涉及到的人,还有传递消息的茶馆以及方法,说给谢婉兮后,她斋戒前的事宜才算安排完毕。 “对了,”说完这些,姜昭拿出一封被蜜蜡封好的信,递给谢婉兮,“还有这个,如果我表姐的毒解开了,你就将这个交给茶馆馆主,让她加急送出去。” 谢婉兮看着信封上的蜜蜡,蹙眉:“送到那里?” 姜昭:“你给她,她自然知晓。” 谢婉兮点点头,接过信封,又听姜昭道:“切记不可拖延半分时间,否则,我们的大计可就毁于一旦了。” 姜昭是笑着说的,看起来认真,却又不怎么正经,让谢婉兮都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她点点头,认真对待。 她们聊完后,琪儿才带着小二姗姗来迟。 姜昭挑眉看向谢婉兮,仿佛在说:你的婢女,还怪有眼力见的。 谢婉兮无奈侧开头,并不搭理。 三日后,需参加祭礼的官员进行了简单的仪式,就与皇帝一同住进斋宫。 在斋宫的三日,他们饮食清简,听经净心,最后一日,还需进行侧底的清洁,才有资格去明日的祭天典礼。 姜昭沐浴完,穿着里衣,将明日参加祭礼要穿的礼服熨整、挂好,才转身回床上。 在斋宫内,都是皇帝安排的人,对她而言,这里处处都是隐患,陌生的环境,以及被隔绝在外的安全感,让她一直处在紧绷的情绪中,连夜里都不敢睡得太沉。 姜昭闭上眼,心里有些浮躁。祭礼前,不可太晚入眠,因而斋宫到了亥时,便要求熄了所有蜡烛,每个人都只能躺下睡觉,做不了其他事。 不知表姐怎么样了。 明日他们会从斋宫一路走到福绥山的祭坛,这一路并不会禁止百姓围观,谢婉兮应该也会来看,她会给自己传什么消息呢? 姜昭希望是有关风栖野的,但也怕是有关她的。 真希望这次出去,表姐的毒能解开,她还是那个孤傲正直的大将军,可……上天那会这样眷顾她们? 夜里睡不着,就容易乱想,等姜昭反应过来,她早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中都过了一遍。 想到京城中正在进行的选举考试,她眉头微蹙,似乎一直忽略了某个人。 七皇子姜复,他现在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被命运推着,走到那里的,因而姜昭之前并未多想,也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分毫。 但现在闲来细细一想,姜复可是凌安王的亲外孙,他的母妃、他外祖满门,都因皇帝一个可笑的借口而死。 他会不恨?会不想着报仇? 姜昭睁眼,看着前方空洞的夜色,他会想要灭了姜家满门,来给凌安王一家偿命吗? 第75章 血迹 她裙子上有血 祭礼当日, 姜昭早早起身洗漱干净,换上礼服,又去大厅等着皇帝。 一切就位后, 由皇帝领头,带着他们一群官员、贵女往福绥山祭坛走去。 才一打开门,姜昭便看到外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人山人海, 但因有士兵守着,无人敢乱声喧哗, 扰了肃穆庄严的仪式。 姜昭穿着一身玄黑的礼服, 面上肃穆, 跟在皇帝身后,眼角余光却不住打量周围的人。 第87章 谢婉兮不在,自己的人也不在。 姜昭忍不住开始担心, 怕出什么意外。 将到祭坛处时, 士兵在那围成一个圈,将百姓挡在外边,在空出的那一小块场地里,姜昭终于看到了谢婉兮。 她视线落到她身上, 谢婉兮娉娉婷婷站在那里,一如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柔软却带着股水一般的韧劲。 她见谢婉兮也看向她,唇角轻轻扬起, 不是在外特地装出的虚伪柔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笑意, 虽然很淡, 但姜昭看出来了——她带来了好消息。 更好的消息是, 姜昭看到她身边的谢六娘,如果风栖野的毒还没有解开,谢六娘不会过来的。 姜昭压下心中的激动,维持住面上的庄严,但心境已与刚才完全不同。 随着百官跨进祭坛,直到皇帝停下脚步,姜昭才跟着停下,听着作为礼官的程尚书的高呼: “祀天典重,君臣同肃——众卿随驾,跪迎上苍!” 姜昭随着百官跪定,那边程尚书才对皇帝躬身:“陛下,请上祭台,告天祈福。” 皇帝抬步,一步步缓缓走上祭坛,样子庄重严肃,似乎他来这场典礼是完全真心实意的。 这时,人群却突然炸出一声:“啊!血……林婕妤裙子上有血!” 众人的视线立即转到林婕妤身上,仪式也被迫暂停。 林婕妤表情一乱,慌忙侧头去看身后的裙子,可却看不到,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将裙子扯过来看,一时又急又燥。 身后贵女的议论声传来:“怎么会?不会是来葵水了吧?来葵水还来祭天,也不怕玷污了祭坛。” “贵妃娘娘不是都统计好了吗?怎么还会让她进来了?” 姜昭眉眼一沉,几乎想要过去看看情况了,但现在她是男子身份,若是过去,又会给林婕妤带来新一轮的议论。 程尚书将男女分开,女子在后,男子在前,林婕妤的位置在女子队伍中比较靠前,身后的女子都能看到她裙子,但好歹后边没有男人,不会陷入那些恶心的目光。 可后边的一些男官员忍不住好奇,已经侧身探头去看了,姜昭立即高喝:“祭礼还未结束,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喧哗吵闹!” 现场安静下来,姜昭才回头看向皇帝,发现他此时脸色阴沉,也盯着林婕妤。 皇帝:“你来葵水了?” 林婕妤慌乱解释:“没有陛下,臣妾……宫里对我们月事的日子都有统计,我不是这几天呀。” “可她裙子上有血。”其中一人小声道。 皇帝沉着脸:“宫女太监呢?出了问题不知道去看吗?” 皇帝话落,才有个小宫女跑过去,看到林婕妤被染红的裙子,脸色一白,颤声汇报道:“陛下,林婕妤她……” 这副样子,足够让人知晓她未尽的话是什么,姜昭瞥着皇帝,见他脸色越发阴沉,似乎正在爆发的边缘。 姜昭:“父皇,林婕妤既然说她没来月事,不如先听听她的解释,再做判断。现在可是在祭天,黄天在上,众神共鉴,若是说慌,那是会遭天谴的。”她特地将这后半句话说得很大声,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包括林婕妤。 皇帝沉默半天,“好,在福绥山这个最能感到天地浩然之气的地方,朕不容许有人在此骗朕,也不容许有人在此地蒙冤。” 林婕妤做事一向谨慎规矩,皇帝并不信她来了葵水,还来参加祭天仪式。 众人视线又落到林婕妤身上,此时她不再像刚才一样急了,但还是有些羞燥:“陛下,臣妾月事的日子还没到,若是不信,可以问宫里的管事嬷嬷。而且臣妾自己的身子,还是能感受到变化的。” 皇帝:“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林婕妤脸色微白,不敢回答。 姜昭拱手:“父皇,儿臣觉着,此事光是听林婕妤的一面之词也不能判断,不若……让人检查一下?” 皇帝看向她:“那你觉得,何人去查比较好? 姜昭:“回父皇,儿臣记得,询问妃子月事日子,是宫里的嬷嬷去做,再汇报给贵妃娘娘,由她统计。那些婢女嬷嬷做事不仔细,身份上,也不适合去查看林婕妤的身子,不若今日核实一事,便交由贵妃娘娘去做吧。” 皇帝眯眼看她:“贵妃娘娘?你为何会想让她去?” 姜昭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担心谢婉兮牵扯进来,进而影响姜宇前程。 姜昭:“儿臣只是觉得,十三皇兄和八皇兄都是十分正直的人,作为他们的嫡亲,贵妃娘娘和林婕妤,定然也十分善良公道,不会偏私。” 皇帝意味难明地勾起唇角:“你说得对,婉兮确实聪慧。来人,把贵妃娘娘叫来吧。” 他话说完,底下的太监还没动,身边的程固礼就一个滑跪:“陛下,贵妃娘娘现在……来着那脏东西,怎能让她到祭坛来?” 皇帝瞥向他:“现在祭礼还能继续吗?既然不能,还需管那么多?” 程固礼:“礼不可废,即便今日祭礼不能继续,但来着那晦物的女子,也断然不可跨进祭坛一步。” 皇帝抿唇不语。 姜昭向前一步:“父皇,既然贵妃娘娘不能进来,不若就由儿臣带林婕妤出去吧。” 皇帝点头:“可以。” 姜昭拱手,后退一步才转身向后,走到林婕妤面前,看到她旁边的太监,皱眉:“没眼力的奴才,不知道给婕妤拿件披风吗?” 太监赶紧跑去拿了件披风,林婕妤披上后,姜昭才带着她转身离开。 在众人视线中,姜昭与林婕妤隔着两个身位,跟在她身后,背后的目光如细密的雨,丝丝缕缕扎进身体,带来一阵潮湿的刺感。 姜昭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远远就看到了谢婉兮,姜昭看着她,又看了眼披着披风,遮住裙上血迹的林婕妤。 其实千百年来,女子都会来葵水,这就与太阳升起,雨水落下一样,都是十分自然的现象,本无须这样避讳,但这世间迂人太多,即便知晓,只要看到一女子裙上染血了,那口舌便会将人淹没。 到了谢婉兮面前,谢婉兮看看林婕妤,才看向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出来了?” 姜昭凑近一些,低声道:“她裙上有血迹,陛下让你带她去查验一下,是不是来葵水了。” 谢婉兮抬眼看她,姜昭面上无甚情绪,但眼眸专注,似乎想让她理解什么。 姜昭:“父皇说贵妃娘娘最是善良聪慧,因而才放心将此事交由你做,贵妃娘娘可不要多想。” 谢婉兮点头:“婉兮知晓了。林婕妤,与我一起来吧。” 将林婕妤带到一个干净的房间,关好门窗,插上锁栓后,谢婉兮才看向她,“林婕妤,将披风取下吧。” 林婕妤手捏住系带,犹豫一番,才慢慢取下。 谢婉兮绕到她身后,她裙子上确实沾了一片血迹。 谢婉兮皱眉,俯身想要细看,林婕妤却急急退开,面朝她,脸上羞红:“贵妃娘娘,这……脏。” 谢婉兮:“葵水就与山川河流,风雨云日一样,是十分正常的身体现象,怎么会脏呢?我只是想看看,这是不是被人恶意抹上的。” 林婕妤有些错愕,但不再那么防备,谢婉兮柔声开口:“我们同为女子,不用不好意思,可以让我看看吗?” 林婕妤闭了闭眼,“贵妃娘娘,不用看了,我确实来了葵水。 我的日子在月末,婢女们来问时,我也没有要来的感觉,便与她门说不是这几日,没想今日一早起来……就见了红,之前从未提前这样多……” 谢婉兮皱眉:“之前的日子,都很正常吗?” 林婕妤犹豫一会:“有时会提前两日,有时会延后几日,但从未有过提前将近十日的情况。” 谢婉兮思索一会:“你还是先确认一下,是自己的,还是别人弄上去的。” 林婕妤点头:“好,其实我也觉着奇怪,今日我看到自己来了葵水,特地用了厚一些的月事布,应该不会渗出来才对。” 谢婉兮点头,起身拉上屏风,让她在里面查看。 等了一会,林婕妤出来了,看着谢婉兮,脸上有些白:“确实是我自己的。” 谢婉兮沉默下来,刚才姜昭的意思,应该是要保下林婕妤,但现在几乎就是死局,该怎么办呢? 谢婉兮:“除了月事提前,你觉着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林婕妤蹙眉思考了一会,“我觉着我此次来的量不算大,还用了加厚的月事布,不该溢出才是。” 谢婉兮垂眸,脑中忆起姜昭的眼神,点头:“好,我知晓了。” 第76章 调查 自然是为了找饵,钓鱼。 让林婕妤换了新的衣物后, 谢婉兮打开门,门外站着跟来谢六娘。 谢婉兮:“六娘,进来一下。” 谢六娘进来后, 谢婉兮关上门,麻烦她帮林婕妤诊一下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第88章 谢六娘手搭在林婕妤腕上, 细细探了一番, 又观察她的面色,皱眉:“婕妤娘娘, 你最近吃了什么味道比较奇怪的东西吗?” 林婕妤想了想, “前日太监送来了一道菜, 说是祭礼前要吃的,有净体之效,那菜的味道……” 林婕妤皱了皱眉, 似乎又想到了那菜的味道, “有些腥又有些苦,非常难吃。” 谢六娘点点头,看向谢婉兮:“姐姐,婕妤娘娘吃的那个东西, 应该是加了用来活血催经的草药,而且药效很强,服下后,月事就会提前, 量也会比平常大很多。” 刚才林婕妤还说她此次量不算大。 谢婉兮看向林婕妤,表情有些淡:“林姐姐, 婉兮本觉着, 一个女子被如此对待, 实在过分,还想帮你,却不想,你却撒谎骗我,这让我如何再敢帮?” 林婕妤脸色微白,她父亲并不站队,她们林家也并非显赫之家,此次来参加祭天仪式的便只有她和她的儿子——八皇子姜平。 姜平性格平和,很少陷入争端,平日里也只好看看诗书,种种花草,根本应付不了这样复杂的事,因而即便来了,也帮不了她。 她刚才也是见谢婉兮怜爱同为女子的自己,才会想着,只要骗过她,皇帝就不会太过追究。 “对不起,贵妃娘娘,我……”林婕妤开口,但终究说不出并非故意这样的话。 谢婉兮眉眼冷淡,也不晓得姜昭为何让她帮林婕妤,难道是因为她父亲是林丞相,而林丞相又是目前朝中官职最高的平民官员? 今年的选举考试,朝中会增加很多平民官员,而贵族官员是排斥平民入朝为官的,到时他们既无背景,也无权力,只能依靠林丞相这棵大树。 这么想着,林丞相将来,真有可能成为平民官员之首,倒也确实是个,十分值得拉拢的对象。 想清楚后,谢婉兮看着她,叹了口气:“林姐姐,婉兮知晓你遇到这样的事,非常的担心,但不要怕,我们同为女子,我知晓利用女子月事来对付一个女子,是多么的无耻下流,所以我会真心助你的,要相信我,好嘛?” 林婕妤抿唇,抬起头:“虽然我骗了你,但我可以肯定,这个确实不是我的血迹,因为我亵裤上的血迹没有外裙多,正常弄出去的,根本不可能这样。” 谢婉兮:“所以你怀疑是有人在你外裙上动了手脚?” 林婕妤犹豫一下,点头:“穿衣之时,我看过,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今日一路上也没人提出问题,偏偏就是祭礼开始时,就出现了。” 谢婉兮拧眉:“照顾你衣食的是那些人?” 林婕妤:“斋宫安排的太监。” 谢婉兮:“还有你的婢女,她值得信吗?” 林婕妤:“自然能信,她是我儿时的玩伴,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从未有过二心。” 谢婉兮若有所思:“那祭礼所穿的衣服,是谁给你熨挂的?” 祭礼多穿的礼服,因为是折在盒中运送,会有些褶皱,直接穿会认为是一种失礼,因而祭礼前,下人都会拿出来熨整挂好的。 林婕妤一愣:“这……可不该是她,她与我一同进来,来之前宫里太监还特地查了带进去的东西,没发现什么。” 谢婉兮拧眉想了片刻,轻叹了口气:“先不想这个了,我们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再不回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林婕妤却还是有些害怕:“陛下不会让其他人来查吧?” 谢婉兮想了想:“不会,放心吧。” 毕竟林相是皇帝好不容易提拔上去的,只要有合适的理由,他就不会因这样的小事拉林相下水。而且刚才姜昭的意思,应该是皇帝让她来查的,有姜宇在一天,皇帝就不会轻易动她。 带着林婕妤回去,姜昭还在外边等候。 当着百姓和在外的贵女的面,谢婉兮说:“林婕妤并没有来月事,我也查看过,她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按理说,来参加祭礼的人会格外注意,不会让自己带着些脏东西过来,或许是宫里的下人不仔细,在给林婕妤准备衣物时,不小心弄上了。” 姜昭看着她,点头:“好,麻烦贵妃娘娘了,孤会如实禀报给陛下的。” 谢婉兮浅笑了下:“好。” 姜昭没忍住,也想扬唇,但外边人太多,她很快压下,看向林婕妤:“林婕妤,咱们回去给陛下复命吧。” 林婕妤犹豫一会,看向谢婉兮,见她唇角细微的笑意,放下心来:“好。” 跟上姜昭的脚步,走到祭坛上,里面的人还保持着刚才的队形,只是现在有些懒散,看到她们,纷纷回过头来。 姜昭目不斜视,带着林婕妤到皇帝面前:“父皇,贵妃娘娘说,林婕妤裙上的血并非月事所染,具体是什么,又是在何处染到,还需另查。” 皇帝:“呵,竟还真有人胆敢在祭天典礼上搞小动作,是不怕招天谴吗?” 皇帝如刀的目光扫向下面的人,每个人都好好站着,似乎是畏惧帝王威严,似乎是害怕亏心事被发现。 姜昭拱手:“父皇,今日祭礼事关重大,如今闹成这样,早已不能继续进行,不然先调查清楚此事,祭礼再择日举行?” 皇帝看着她,轻笑了声,负手:“若择日再举行,怕就赶不回去过除夕了,你不介意?” 姜昭:“福绥山是我姜国第一神山,聚天地之气,养万物之灵,能在此处多呆些时日,实乃儿臣之荣幸。” 皇帝:“呵,你不介意,其他人可还要赶着回家与家人团聚呢。既然出了意外,典礼被打断,不就说明今年不适合祭天,还是往后再来吧。” 姜昭瞥向一边的程固礼,他面色沉着,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没有站出来劝说,说明,他是认可了皇帝的话。 姜昭:“是儿臣考虑不周。” 皇帝:“好了,既然祭礼举办不下去了,那就好好查案吧。太子,你觉着此事谁去查比较好?” 姜昭拱手:“回父皇,儿臣认为,能在林婕妤礼裙动手脚的,只能是斋宫里的人,调查起来并不困难,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需要一个正直公道,又有能力的人去查。” 皇帝:“你觉着谁是这样的人?” 姜昭平静回道:“儿臣认为,八皇兄就不错。” 皇帝挑眉:“老八?” 姜昭:“八皇兄学识渊博,为人善良公道,定能将此事做好……而且,儿臣觉着,这事还是由林婕妤身边亲近的人去查比较好。” 皇帝看着她,认可:“说得有理,那此事就交给老八去调查了。” 姜平面上神色复杂,突然面对这样可怕的事,他显得有些慌神,但强做镇定,上前一步:“儿臣遵旨。” 此事就这样决定下来,皇帝还下令,将此事解决后,就动身回京。 众官员跟着皇帝来此一趟,竟还跑了个空,心中多少有些怨气,但夜里举行宴会时,皇帝又说他们可以不必跟着回京,等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各自离开归家,众人心里的才舒服些,开始把酒言欢,完全忘记了白天的事。 除了姜平,还有被他拖来帮忙的姜昭。 姜昭:“八皇兄莫急,斋宫之中统共就那几个太监,要查出来很简单的。” 姜平毫无查案经验,慌得左右踱步:“这……可从白日就问到现在,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这让我如何不慌?如何不急?要是查不出来,我母妃该怎么办呐?” 姜昭吹散杯中的茶沫,喝了一口,干渴的嗓子得到滋润,她才开口打断他:“八皇兄,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现在与其想那些还没到来的后果,不如亲自与孤一起去查查,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了呢?” 姜昭面上笑意盈盈,心底却有些无奈,她真的听不下去这个唐僧念经了。 姜平一拍手,“甚好甚好,如此甚好。” 姜昭起身带他出去,身后还跟着林贺和姜平自己的护卫。 没管那些官员贵女的屋子,姜昭直接带人去了下人住的地方,挑眉看了看周围,对身后的侍卫道:“去查查看,里面或者附近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护卫们听令而动,一下散开,整齐地从她们身边穿过,进到屋内。 姜平忍不住:“这……乱翻别人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姜昭:“嗯,不好。” 姜平:“……” 姜昭对那些护卫道:“查仔细了,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但尽量不要毁坏他们的东西。” “如此,可以吗?”姜昭看向姜平。姜平眼神复杂,点头。 姜昭:“好了,我们也忙起来吧。” 说着就带姜平往院子外走,姜平疑惑:“我们去哪?不在这里看着吗?” 姜昭:“斋宫之内忌荤腥,也不能轻易与外界接触,八皇兄觉着,这血会是从何处来的?” 姜平皱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血是我们住进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第89章 姜昭:“嗯。太监们住在一个屋子,睡得是通铺,八皇兄觉着,在里面藏东西容易吗?” 姜平思索片刻:“里面人那么多,斋戒期间又不能见血,要想藏一袋血,应该不可能。” 姜昭:“对,不可能。” 姜平疑惑:“那为何你还让侍卫去搜?” 姜昭眨眨眼:“自然是为了找饵,钓鱼。” 【作者有话说】 皇帝:太子,你觉着此事谁去查比较好? 姜昭:?不尔,又我? 第77章 试探 让小猫溜进来了,该怎么办? 姜昭静静看着眼前的两队太监, 刚才他们没从这些人口中问出什么,案子一时陷入僵局。 姜平:“太子殿下,现在该怎么办呐?” 姜昭负手:“既然问了那么久都没问出什么, 那说明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身上,暂且让他们回去吧。” 姜平:“这怎么行?要是放他们走了,怕会更加没线索了。” 姜昭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太监, 话却是对姜平说的:“八皇兄, 今日太晚,他们也需要休息了, 而且父皇组织的晚宴已接近尾声, 我们若是为了自己的事, 不去参加,恐遭人闲话。今日就先到这吧,去晚宴上赔罪, 然后回去好好休息一会, 明日在查。” 姜平还想说什么,姜昭却没给他机会:“放心吧八皇兄,一晚上耽搁不了什么,等明儿一早, 孤就带人来将这斋宫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出线索来。” 姜平:“父皇……” “好啦好啦,”姜昭把手肘压在姜平肩上,“再不去, 父皇就该生气了。” 说着,她看向对面那些太监:“你们先回去吧, 这里没你们事了。” 姜平默默忍受着肩膀上的痛, 等人走完, 他才弯腰侧身,将自己的肩膀从姜昭手肘下解救出来,面色复杂:“太子殿下,父皇不是让我们不用去晚宴,尽心查案即可,为何要那样说呢?” 姜昭:“当然自有孤的用意,八皇兄跟着孤来即可。” 姜平不懂姜昭要做什么,但她在刑部之时,表现优异,常被父皇和刑部尚书夸赞,因而姜平还是信她的。 跟着姜昭走出牢房,又带上各自的护卫走出斋宫,却是到附近的一个酒楼坐着喝茶。 姜平:“太子殿下……” 姜昭:“八皇兄莫急,等鱼儿咬咬钩。” 姜平:“但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会不会放跑了他们?到时查不出结果该怎么办?虽然父皇相信母妃是被冤枉的,但是拿不出证据,对母妃而言,终究不好,万一再牵扯了贵妃娘娘……” 姜昭:“……” 你还担心上贵妃娘娘了?以人家的智慧、沉稳、不絮絮叨叨,把你转手卖十次不带重复的。 姜昭心中吐槽,但面上不显:“八皇兄,既然贵妃娘娘说林婕妤并非来葵水,父皇也信了,现在即便我们查不出什么,最多七日后,这事都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 姜平:“为何七日后就没什么影响了?” 姜昭:“女子来葵水,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最多就七日。” “噢,”姜平脸一红,“抱歉,我忘记了。” 姜昭耐着性子:“无事。” 姜平终于安静了,姜昭看着他规矩的样子,眸光微动。 她知晓姜平心性善良,性格软弱,平日里不争不抢,在众皇子中算是一股不被忌惮的清流,甚至因为后家很得皇帝重视,连带着他也常被友善对待,在众皇子的尔虞我诈中,算是难得能够独善其身的一人。 加上之后平民官员会越来越多,林丞相便成了更需要拉拢的对象,作为林相的外孙,之后无论谁继位,姜平都会得到优待。 如果最后她失败了,这人愿意帮忙护住…… 姜昭一顿,她在想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回头路,跟着她一路走来风家也没有,现在却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想退路了? 姜昭摇摇头,把无关的思绪甩出去,那边姜平却又开始了:“太子殿下,我还是担心。父皇说等我们查完案,他们才能走,若是我们一直查不出,他们岂不是一直不能走,若是对我们心生怨气,再……” 姜昭:“……” 姜昭默默耷下耳朵,屏蔽他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姜昭起身:“八皇兄,孤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在这继续等,若我的护卫来了,你与他说一声就好。” 姜平也跟着起身:“太子殿下,你要去做什么呀?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姜昭已经拉开了门,留下一句:“不是很方便带你。”果断跑了。 并在心中默默感叹,真厉害呀,连续叨叨了半个时辰,声音还没有分毫变化,不愧是文翰宫的司业。 此时时辰不早了,姜昭说自己有事,是因受不了姜平的唠叨,才随意找个理由跑出来,但如今既然出来了,确实也可以找些事做。 左右看了一下,周围除了些夜里也营业的店铺亮着蜡烛,大多屋子都已黑下,路上也无多少行人,这个城显然已经睡下。 姜昭还是选择了更隐蔽的小巷,来到他们在外住的客栈。 除了大堂,上面的房间大多都已熄了灯,观察了一下周围,除了偶尔巡逻经过的队伍,并没有其他异样。 姜昭看好目标,几个跃步来到楼下,借着楼下的花盆施力,跃身跳上二楼窗沿,伸手轻推…… 用力推…… 没推动。 盯着面前的紧闭的窗户,姜昭沉默,谢婉兮睡觉就睡觉,没事关什么窗户呀? 轻敲窗户,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等了一会,无事发生。 姜昭怕动静再大些,被其他屋子的人听到,而且下面巡逻的卫兵也快要过来了,只能尽快想办法进去。 于是,她扒拉了下窗户,发出一声:“喵。” 紧接着又是几声,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姜昭眼眸一亮,喵声都大了些,还推了一下窗子。 “小猫?”谢婉兮疑惑的声音传来。 姜昭:“猫什么猫?是我,开窗!” 窗户如愿以偿地打开,姜昭也与谢婉兮对上目光,但她现在有些不好意思,扒拉开谢婉兮就跳进了屋内。 气急败坏:“你没事关什么窗呀?” 谢婉兮挑眉:“殿下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夜里睡觉,谁会不关窗户呢?” 想到刚才的喵喵叫,她扬起唇角:“不关窗,让小猫溜进来了,该怎么办?” 姜昭盯着她,脸也黑下来,在夜色中更看不清了。 谢婉兮:“说吧,大半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昭呼出一口气,问起正事:“表姐她……好了吗?” 谢婉兮:“嗯,风将军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要恢复还需一段时间。” 姜昭:“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谢婉兮:“不会了,只要毒解开,余下的,就可放心交给佩兰。” “那就好。” 姜昭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开始问起其他事:“这毒是如何解开的?” 谢婉兮拧眉,想起这个来,还是觉得奇怪,但她不如姜昭掌握的消息多,便细细说与她:“解药是林老板的朋友卖给她的,但卖她解药这人……我觉着有些奇怪。” “是谁?” “煞十三。” 姜昭微顿,又是煞十三,这人她已经让人追查很久了,但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老板还让我与你说,祁光死的那次,沙匪就是追着她的商队去的,而恰巧,你们暗杀祁任那次,她也带人去那里运货。” 姜昭:“你的意思是……” 谢婉兮:“林老板的意思是,暗中帮祁任的,可能就是她。” 姜昭拧眉思索,“马帮,说难听点,便只是运货倒卖的商队,一个商队,即便会招募些护卫来保驾护航,但找个箭术如此高强的人,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谢婉兮:“林老板还随信送来煞十三和她马帮的……发家史,听完,殿下应该就知晓了。 煞十三,本是中州汇通镇的孤女,自小以乞食为生,时常遭受欺辱,但她学习能力很强,在实战中,学会了各种打斗技巧,武功飞速进步,短短四年,就将那片地痞流氓打得不敢造次,而后她将他们都收做自己的部下,带着他们在城中做些运货卖货的正经营生,这便是黑鸦最初的样子。 可两年后,正巧遇上姜国闹蝗灾,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城中生意也很难做下去,汇通镇内几大镖局就不许她们再抢生意,想将她们赶出城去。” “后面呢?真赶出走了?”姜昭问道。 谢婉兮摇摇头,“若是她真那么听话,就不会有今日的煞十三了。 好不容易过上正常日子,煞十三自然不愿轻易放弃,几大镖局就放言,只要是黑鸦的人,见之便杀,短短几日,黑鸦的人就几乎全部叛逃。煞十三忍无可忍,带着黑鸦仅剩的几人冲去他们的镖局,下了战书。” 第90章 姜昭:“结果如何?” 谢婉兮:“她杀了他们,十三个镖局的镖头,全死于她手。” 姜昭:“噢,所以她的名字,就是由此得来?” 谢婉兮点头:“对,林老板还说,煞十三瞎了的那只眼,是在一次送货之时,被一箭射瞎的,不知这事与此,是否有关联。” 姜昭:“煞十三这样从底层厮杀出来,又极有血性的人,定会研习箭术,以报那一箭之仇。” 谢婉兮点头:“我也觉着,她会是这样的人。” 姜昭皱起眉,祁任一个不被重视的世子,竟认识这么多能人吗? 可若那箭真是煞十三射的,她为何又要送来解药? “还有,你拿给我的那封信,我交给沐馆主了,她已将信送出,你不必担心。” 谢婉兮的话打断了姜昭的思绪,她抬头看向她:“好,贵妃娘娘做事果然可靠。” 谢婉兮淡淡:“多谢夸奖。” 姜昭:“关于这个,你就不想问什么?” 谢婉兮抬头看她:“问什么?殿下觉着,我该问什么呢?” 姜昭凑近她:“比如,为何那信纸上,什么也没写。” 在将信交到谢婉兮手上的那一刻,姜昭就知道,谢婉兮绝对会将信拆开来看。 谢婉兮却只是淡淡看着她:“在信上写了那些东西,若被截去,殿下的一切谋划,就前功尽弃了吧?” 姜昭浅笑:“那些确实是不能写在纸上的东西。” 夜里太黑,其实谢婉兮只能隐隐看到姜昭的轮廓,听到她语气变化,谢婉兮抬起手,手指轻轻落到她扬起的唇角上,“姜昭,不要总拿这些东西来试探我,这与你的燕几图一样,无趣。” 第78章 愱殬 谢婉兮是不是在手上抹毒了呀? 姜昭没在谢婉兮屋里待太久, 溜出客栈,又回了刚才的酒楼。 一边听姜平的唠叨,一边边出神, 没多久,林贺便来禀报,说已经抓住了搞鬼的人。 便与姜平一起回到斋宫, 本来已经熄下的蜡烛又被点燃, 烛火通明,照亮一方小小的天地。 姜昭带人走过去, 眉眼垂下, 盯着被压在地上的人:“周公公, 没想到竟然是你呀。” 姜平也看着那人,似乎不信:“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姜昭:“周公公是斋宫管事, 有自己的房间, 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姜平愣愣:“周公公看起来那么好。” 周公公上了年纪,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平常照顾主子细心,对下面的人也足够宽容, 众人对他一向只有好话。 姜昭:“知人知面不知心。” 回完他,姜昭就向前一步,蹲在周公公面前:“那么晚了,周公公是要去那呢?” 周公公:“老奴只是起夜上个厕所, 不知怎地,这些人就突然冒出来, 把我抓住了。” “是吗?”姜昭看向林贺, 后者会意, 立即蹲下身,在他身前翻找一番,找到了藏在他胸前的一包东西。 姜昭接过那包东西,打开,发现是些被熬煮过的药草,应该就是他们加在林婕妤吃食里的东西。 “这药草是干什么的?” 周公公吞了口口水:“老奴身子不适,医师说,用这个熬药喝下,好得会更快。” 姜昭翻看着药草:“熬个药罢了,药渣完全可以扔去藤篮里,明日一起扔了便是,干嘛要偷偷埋土里,现在又去挖出来?” 周公公抬头,看到她平静的眼神,知晓已经隐瞒不过,索性闭上眼睛,将头埋在地上。 姜昭黑下脸:“林贺。” 林贺一步过去,掐住他的下巴,让他只能张着嘴,不能在搞其他小动作。 姜昭盯着他:“周公公,现在还早,案情还没查清,别那么急着上路呀。林贺,带他下去审问。” 人被带下去,姜平冒头:“太子殿下,你一早就猜到是他了嘛?” 姜昭:“只是猜测,不能确定。” 姜平:“你好厉害呀!” 姜昭把那包药渣递过去给他看:“你看,这药渣表面是红色的,我怀疑,那些所谓血迹,并非是真的血,而是用这个草药的药汁弄上的。” 姜平拿起来一根来看,确实是红的:“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看过了,姜昭便把药渣包好放到自己怀里,“现在案情差不多明晰了,等明儿他们问出幕后主使还有他的同盟,你便可与父皇汇报了。” 姜平:“幕后主使?你的意思是,真正想害我母妃的另有其人?” 姜昭:“嗯,不然我不觉得,一个远在幽州的老太监,会对林婕妤有那么大的怨气,以这样下流的方式来对付她。” 见姜平有些失神,姜昭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八皇兄,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审问结果出来了再说。” 姜平点点头。 姜昭收回手,先一步出去。 回到客栈,姜昭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某间房,没有亮灯,也没有其他动静,不知是睡去了,还是站在窗前,盯着外边的夜色。 抬手摸上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指尖微凉的温度。 “不要总拿这些东西来试探我,这与你的燕几图一样,无趣。” 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和她的指尖一样,淡淡的冷冷的……但有股清甜的花香。 姜昭抿唇,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碰过的地方,似乎又没什么味道。 愣愣回到房间,靠在门上,姜昭仰头,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她感受着唇角莫名的感觉,抬手猛擦一下:“谢婉兮是不是在手上抹毒了呀?怎么现在还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使劲咬了下唇角,又去灌了两口水,那种酥麻的感觉退了些,姜昭才洗漱躺下。 睡着之前,她还在想:现在她对谢婉兮还有用,她应该不会下毒害她的。 昨夜姜昭睡得晚,但依着习惯,今日她还是早早起身,用了早膳后,就去了监牢。 周公公嘴硬得很,下边的人审问了一夜,他还是未交代出幕后主使,还有他的同盟。 姜昭跨进监牢,就看到挂在架子上,被打得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周公公。 姜昭走过去,盯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胸口,抬眼看他:“你的同伙是林婕妤身边的叶姑姑吧?” 周公公眼皮都没抬,和没听到她的话,也没感受到她过来一样。 姜昭不介意,继续说:“你在斋戒前便将血浆准备好,叶姑姑熨烫衣物时,你将血浆交给她,让她缝制在衣物内,随着林婕妤动作的摩擦,血浆渗出,染红了林婕妤的裙子。” “是这样吗?”姜昭盯着他的眼睛,轻笑:“而即使这样,你们也不放心,还给林婕妤下药了,但没想到,她没像你们希望的一样,提前来月事。” “不可能,”周公公说话了,抬起眼看她:“那药吃下后,女子月事必定会提前,那日却没有查出,定是有人在包庇她。” 姜昭:“噢,那日检查的人可是贵妃娘娘,你的意思是,贵妃娘娘包庇林婕妤?” 周公公:“老奴不能确定是谁在包庇林婕妤,但今日林婕妤的日子还没过,殿下可以自己派人再去查……而且,太子殿下与贵妃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若是因此发现贵妃娘娘说慌,怕她也会难逃问责吧?” 姜昭唇角的笑意落下,盯着他:“谁与你说的,孤与贵妃娘娘关系不好?” 周公公:“殿下,贵妃娘娘可是十三皇子的亲姨母,若她被治了罪,那十三皇子,不就……” 周公公眼睛放着光,紧紧盯着姜昭,似乎很肯定姜昭会对这话动心。 姜昭却只是扯唇笑了下,紧盯着他面上的表情:“孤又不是七皇子,净用些下作手段。” 周公公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恢复正常,疑惑道:“这与七皇子有何关系。” 姜昭:“噢,说错了,是十四皇兄。” 周公公唇角的肌肉轻轻抽了一下,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但姜昭将他面上一切细微的表情都收之眼底,不由笑道:“我记得周公公原本是在宫中服侍父皇的,因犯了错,才被贬到这里,做了个清寒的斋宫主管。 若孤没猜错,你早在宫里时,便已搭上十四皇兄了吧?否则以他的后家,怎么可能活得这样滋润?” 周公公索性闭上了眼:“老奴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姜昭:“用不着你说,孤自会去查,不过,孤还是好奇,十四皇兄为何想害林婕妤呢?” 周公公依旧一言不发。 姜昭继续:“林婕妤与他无冤无仇,八皇兄的性子更不会与他争抢什么,孤实在想不通,你们,为何要用这样歹毒的奸计害她们?” 最后几个字,姜昭加重了语气,利眸紧盯着周公公。 “呵,”周公公嗤笑一声:“要怪,就怪他过得太滋润了。” 第91章 姜昭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后家势力强大,各皇子对他也多有照顾,凭什么,凭什么他能有这样好的命?” 命好也有错?姜昭瞅他一眼,不过姜平这命确实值得人羡慕,尤其……是自小孤苦伶仃,受尽折辱的姜复。 叹了口气,姜昭对身后的下属道:“不用再审,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牢房,去找姜平。 今日她与姜平兵分两路,她负责审问周公公,而姜平,负责去拔除他们身边的内鬼。 姜昭过去时,便见姜平愣愣站在屋外,显然已经处理完了。 姜昭走过去:“八皇兄,情况如何?” 姜平看向她,叹了口气:“确实如太子殿下所说,是叶姑姑将那汁液缝制在我母妃衣裙上的,她也如你料想的一般,到了现在,还想着诬陷我母妃。” 姜昭昨夜与姜平说,叶姑姑被抓住把柄,心里定然有怨,会不顾及旧情,继续冤枉林婕妤。 起初姜平还不信,想着叶姑姑与母妃好歹一起长大的,平常娘亲也待她不薄,不可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结果,让他失望了,在他逼问叶姑姑为何要这样做时,她说:林丞相不站队也就罢了,你们母子也是榆木脑袋,自己没本事,也不晓得傍一棵大树。皇帝迟早要去,若压对了人,便可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 姜平现在心情复杂,看着姜昭:“太子殿下,权力真就那么重要吗?” 姜昭一顿,轻笑:“自然重要,若是没有权力,就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姜平若有所思:“所以太子殿下想要权力,是因为想要保护别人嘛?” 姜昭:“嗯,只是想保护她们。” 姜平点点头,“我知晓了,太子殿下果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姜昭抿笑点头:“八皇兄也是个十分单纯的人。” 单纯到,连权力有多重要都不晓得,这样的人,确实值得愱殬。 【作者有话说】 愱殬(jidu):有憎恶、痛恨的意思。 今天没有沉迷游戏,夸夸自己[撒花][哈哈大笑][奶茶] 第79章 神迹 不若就在今日这良辰美日,你与昭儿合奏一曲 调查清楚后, 姜昭与姜平二人便将卷轴整理好,打算去给皇帝汇报。 皇帝边看其他的折子,边听着, 他们说完后,便毫不在意地说:“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这些人该怎么处罚便怎么处罚吧, 无须问朕。” “是。” 皇帝突然顿了一下, 将手中折子凑近一些,细细看完, 脸上表情立即舒展:“不错, 不错。” 姜昭:“是传来什么好消息了嘛?父皇看起来很高兴。” 皇帝笑着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她看:“虽然我们此次祭天没有顺利进行下去, 但上天还是感受到了我们的诚意,降下福祉。” 姜昭拿过折子来看,原来是中州的第二大城——华光城, 下雨了, 但这场雨,带了些神秘色彩。 折子上写,华光城组织役夫掘井取水时,竟在井地挖出一块沉木, 上书: 雨露兰阶滋繁祉,一失清阴百将残。 据说,役夫念出这句诗后,就感到脸上有些湿润, 竟是下雨了! 不多时,雨水便填满枯井, 百姓纷纷走出家门, 看着两个多月来的第一场大雨, 激动得在雨中舞蹈、下跪,感谢上苍。 姜昭将折子合上,华光城百姓挖出沉木的日子,恰巧是皇帝祭天那日,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民间疾苦声,才降下了这场大雨。 姜昭调整好表情,眉梢眼尾带着些喜意,笑着恭贺道:“定是父皇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上苍才降下了这雨,滋养我姜国万民。” 皇帝唇角的笑意未落:“下雨了就好,虽然这都是快下雪的季节了,但也能够滋养土地,待明年开春,又会是个丰收之年。” 姜昭:“这一切都要感谢父皇不远万里,来此祭天呀。” 姜昭恭维的话想都不用想,便从口中流出,看得姜平一愣一愣的,跟上一句:“若非有父皇,上苍那看得到民间疾苦?” 皇帝被哄得高兴,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便收了笑,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也不用说些虚话来哄朕了。” 怕一会她们再夸,自己忍不住,皇帝转移了话题:“既然现在所有问题都已解决,等休整几日,便动身回京吧。” 姜昭犹豫一会,“父皇,如今动身回京,恐怕已赶不上春节,不若在此地过完春节再启程吧。福绥山是我姜国第一神山,在此度过春节,既能添福添运,保父皇长命百岁,更能佑我姜国万世长虹。” 皇帝看向她,挑眉:“噢?旁人都盼着能早日归家过年,你倒是不急?” 姜昭垂眸应道:“父皇曾言,待此事调查分明,其他官员便可各自散去,与家人团聚。可父皇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何处不是家?至于儿臣,父皇在哪,儿臣的家便在哪,又何须着急呢?” 皇帝眯眼笑着:“朝中如今是你十三皇兄主持朝政,你不担心,他处理不过来?” 姜昭:“有林丞相和朝中官员辅助,十三皇兄进步很快,现在朝廷也能正常运转,儿臣不知有何担心的。” 本来皇帝出行,该是由太子监国,但皇帝说祭天是大事,她又是礼部官员,熟悉礼制,于情于理都该与他一起来福绥山。于是监国的重任,便交到了姜宇头上。 皇帝:“你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罢了罢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虽然不一定能赶上过节,但若再不回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皇帝的话,姜昭自然不会反驳,道了声“是”,皇帝就让她们出去了。 走出皇帝的屋子,姜平才扭头看她:“太子殿下,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是别人继位吗?” 姜昭轻笑:“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反正她最后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得到那个位置,要么就是死。 姜平抿抿唇,在外到底不敢说那些忤逆的话。 姜昭拍拍他的肩:“十三皇兄是个好人。” 像在补充她刚才的那句话,因为姜宇是个好人,所以即便他继位了,姜昭也不担心吗? 姜平不晓得,摇摇脑袋,跟上了姜昭的脚步。 又过两日,一行人还是踏上了归程。 姜昭坐在马车内,看着外边穿着铠甲的士兵,思绪翻转,忆起与风栖野分别时的场景。 “表姐,皇帝说今年准你半年假,北门禁军,暂且交由姜天统领。” 说是放假,但其实是架空,等风栖野回京,那还有她的位置? 被架空权力的风栖野,表现却比她平静许多,只是轻叹一声:“抱歉,不能留在京城帮你了。” “表姐……” 风栖野拍拍她的肩:“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及时与家里联系,我……永远支持你。” 姜昭喉头滑动两下,轻声:“嗯。” 看着风栖野与董佩兰一道上车,马车远去,那天也如今日一般,阴沉萧瑟。 姜昭就这样盯着那些士兵,直到起风了,风吹进她眼里,她才放下车帘,在车中闭目养神。 越往中京走,天就越发阴沉,也越发的冷。眼看就要到京城,大雪却先一步落下,挡住了他们回京的必经之路,皇帝只能下令停下休整。 好巧不巧,这次他们停在了与姜昭极有缘份的地方——一镜县。 姜昭跟在皇帝后面,踏入城门,这里与先前相比,倒是发生了很大变化。 因为临近新年,街道上贴满了春联,一些人家,还挂上了驱邪祈福的桃符;街道上的人流倒没有多大变化,也或许是因为下雪的原因,居民不爱出门,但与之前相比,他们面上的表情松快不少,还与身边人谈论着自己所买的年货。 一切细小的人间味,都祥和又幸福,这应该就是某人追求的吧? 姜昭抬头看向谢婉兮,却发现她也侧头在看自己,不由轻轻扬唇,眉毛一挑,示意她好好感受。 谢婉兮微顿,扭过头去。 姜昭唇角的笑意加深,看她微低着头,装得温柔乖巧,人畜无害。 她突然想,如果有一天,谢婉兮没必要装了,会是什么样的? 必定,会是个清冷孤高的小女娘吧? 一行人本想等雪小些,便继续赶路,回京城过年,但不想雪越下越大,一点没有转小的势头。 大雪封山,野路危险,皇帝也不敢冒险前进,只能留在这里过年。 姜昭倒没什么所谓,反正风栖野和董佩兰回去,她在京城便没什么家人,回与不回,都是一样。 过年那日,依旧与往年一样,组织了一场宴会,吃喝赏曲,毫无新意。 姜昭坐在位置上,拿起筷子随意吃了些菜,便放下听曲。 一镜县毕竟不是京城,民间艺人也不如宫廷乐师有水准,听了两首,皇帝就皱起了眉。 第92章 姜昭看得分明,等这批艺人下去后,姜昭起身:“父皇,今年还是儿臣第一次陪您在京城外过新年,心中甚是感慨,不知可否奏箫一曲,为父皇助兴?” 皇帝正被那些呕哑之声饶得心烦,姜昭一说自然高兴又新奇:“你还会吹箫?” 姜昭:“学过一些,虽不如宫廷的乐师,但也勉强能入耳。” “好!”皇帝一喜,扬声:“还不给太子殿下拿乐器来?” 一个小太监应声“是”,就想跑去找乐团借一个,但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等一下。” 众人看向声源处,竟是一夜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存在感的贵妃娘娘。 谢婉兮看向皇帝,柔声开口:“陛下,婉兮觉着,好的乐曲需得配上好的乐器,太子殿下若要奏箫迎新,这乐器可马虎不得。” 她微停一会,眼波流转,更添几分柔弱温和:“婉兮那正好一支极好的玉箫,音色清润通透,想来与殿下的技艺最为相称。不若就让琪儿去取来?毕竟,陛下您应该也是第一次听殿下吹箫吧?可不能用寻常箫管损了雅兴。” 皇帝微微慌神,似乎确实是第一次,但这不重要,他看向谢婉兮,颔首笑道:“说得是,好箫才配得上今日这辞旧迎新的宴饮,就让琪儿去取吧,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对了,” 他看着谢婉兮,笑意加深:“婉兮你可是我姜国第一才女,最擅歌舞乐曲。朕听说,当年你在晚宴上弹奏一曲《广陵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朕早有耳闻,却始终未曾亲耳听过。不若就在今日这良辰美日,你与昭儿合奏一曲,也好让我们听听这传说中的仙乐。” 谢婉兮一顿,看向姜昭,姜昭保持着一贯的温润,眉眼平静,似乎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谢婉兮:“陛下,那些不过是好友间的戏言吹捧,多有夸大,婉兮实在担不起这样的赞誉;再说,我与太子殿下从未合奏过,若届时跟不上殿下的节奏,岂不是要给陛下丢脸了?” “无事无事,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宴会罢了,来得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皇帝此时只想着赏曲玩乐,甚至还安抚起谢婉兮来。 谢婉兮微微蹙眉,又看向姜昭,她还是没反应,皇帝又逼得紧,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如此,那婉兮便献丑了。” 第80章 《广陵散》 却不想,唇贴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琪儿将琴和箫都拿来后, 谢婉兮自知躲不过,只能起身入场。 姜昭也拿着箫过来,谢婉兮抬眼, 隐蔽地瞪她一眼。 姜昭微顿,怎么了这是?虽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但让她上来演奏的是皇帝, 又不是自己。 姜昭正满头疑惑, 那边谢婉兮已经收回视线,在琴桌前坐下, 还是那个端庄柔弱的贵妃娘娘。 姜昭莫名, 还未想清楚, 谢婉兮便开口了:“殿下想奏什么曲?” 姜昭想了想,轻拍了下手心:“啊,不若我们便合奏贵妃娘娘的扬名之作《广陵散》吧?” 谢婉兮一顿, 抬眼看她, 姜昭笑意盈盈,似乎真的只是因她的那个传闻,才选了这首曲子。 谢婉兮垂下目光,点头:“可以呀, 殿下是不是听了刚才陛下说想听婉兮的《广陵散》,才特地选了这首?” 姜昭轻笑:“为父皇献曲,自然得选父皇喜欢的。” 姜昭仰头,高台上的皇帝眉眼含笑, 十分满意她的懂事。 谢婉兮:“不过《广陵散》若要与箫音相合,有些曲调不可太过激昂, 殿下可得注意。” 姜昭看着她, 点点头, 眸中的光芒微动,示意她知晓分寸。 谢婉兮低头调弦,并不理会。 姜昭也拿起那个玉箫擦拭,放在唇下吹了两声,声音清润通透,确实一柄难得的好箫。 拿下细看,箫身以通透的青玉制成,在烛光下透着细腻的光泽,入手也是温润细滑,让人爱不释手。 “太子殿下,准备好了吗?”谢婉兮问道。 姜昭赶紧转正箫身:“可以了。” “那便开始吧。” 嗡—— 低沉悠扬的琴音响起,让现场的人心中微怔,端坐起身,静音细听。 醇厚悠远的箫声随后而至,与琴音交缠、融合,共扬共退,整个宴会厅一下没了喧嚣,只剩那时而激扬,时而低沉的琴箫之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牢牢钉在大厅中一坐一站的两人身上, 不知何时,箫声越过琴音,越来越高,全失了箫音的空灵悠远,带着股势如破竹的的气势,直击众人胸膛。 谢婉兮侧眼看她,姜昭已经闭上了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心下有些无奈。 《广陵散》背后还藏着个悲壮的故事。 民间传言,一个琴师的父亲被王上迫害,他暗自发誓,要为父报仇,后来,他被王上招去宫中演奏,在王上听得入迷时,拔出匕首,刺杀王上。 这是个并不广传的替父报仇的故事,刚才姜昭提出要合奏《广陵散》时,谢婉兮立即就想到了这个故事。 姜昭与故事中的人有相似的经历,谢婉兮怕皇帝也听过这个传闻,从而将姜昭与此联系起来,对姜昭不利。 在姜昭箫声越发激动时,谢婉兮轻抚琴弦,低柔的琴音缓缓融入激昂的曲调,箫声似乎才醒悟般,慢慢变得平和。 乐曲进入尾声,两人的节奏再次统一,声调相合似水乳相融,浑然天成,又让人能完全辨析这两种不同的天籁之音。 一曲毕,众人还未从刚才激昂顿挫、余韵悠长的乐声中回神,那边,姜昭面上还无甚表情,低头便与谢婉兮对上视线,眨眨眼,轻轻一笑。 谢婉兮唇角的笑意还未扬起,就移开了视线,起身:“太子殿下果然技艺高超,婉兮不及你。” 怎么那么冷漠?姜昭微微蹙眉,但在皇帝眼前,她的表情并不大,保持一贯的温润大方,开口道:“贵妃娘娘过誉了,孤没有这样厉害的本事,刚才那个曲调,若不是贵妃娘娘及时挽救,怕就回不来了。” 谢婉兮笑笑,没有回话。 “好,好!”她们聊天的功夫,皇帝也回神了,龙颜大悦,当即要赏。 谢婉兮柔柔笑着:“陛下的夸赞便是对婉兮最好的嘉奖,婉兮并不求什么。” 姜昭:“能让父皇听得高兴,已是儿臣最大的荣幸,那还需要什么奖赏?” 皇帝呵呵笑着,难得有点慈祥的样子,“你们演奏得如此精妙绝伦,朕与众爱卿都听得如痴如醉,这般佳艺怎有不重赏的道理?” 皇帝赏了她们一些金银首饰,还有玉石器物,谢过圣恩后,两人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昭指腹摩挲着那柄玉箫,刚才谢婉兮没叫她还回去,自己就没交给下人,拿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们下场后,原先的艺人继续登台表演,但珠玉在前,众人早已没了看的兴致,纷纷与周围同僚谈天,有些还低声讨论着二人刚才合奏的《广陵散》。 姜昭没有刻意去听,却还是有些只言片语传到她的耳中。 “太子殿下的箫声与贵妃娘娘……真是天作之合……” 姜昭一愣,抬头去看谢婉兮,此时她低垂着头,或者偶尔看看皇帝,早已不再她往她这边看。 她突然反应过来,谢婉兮刚才为何如此冷淡了。 谢婉兮还未成为贵妃前,姜国人皆传,她这个姜国第一才女,定是要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妃的,却不想,她自请入宫为妃,这件事也无人敢再提。 但如果今日宴会上,她与谢婉兮在皇帝面前传出什么谣言……那皇帝更不能放过她了。 姜昭不动声色地瞥向谈论的两人,只是一镜县的地方官员,并非京官,那还算在可控范围内。 后面的表演不算出彩,众人也无心再看,皇帝便让他们自己出去逛逛,或者玩些游戏,等再过一个时辰,回来一起放爆竹,辞了旧岁,便可回屋休息了。 宴席上的人本就看厌了无趣的表演,早想各自去玩了,有了皇帝的准许,纷纷叫人拿来棋盘、胡牌,一些人玩起投壶,还有些人猜上了迷。 皇帝看得新奇,竟也加入其中,官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皇帝的机会,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就像清晨的菜场,那还有刚才的沉闷? 姜昭与人玩了一会,见人都玩嗨了,无人注意到她,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打算出去透透气。 找了个隐蔽些的院子,却发现已有人先一步到了,姜昭停住脚步,远远看着那人。 那人似乎很畏寒,身上裹了厚厚一件粉色裘衣,似白雪上盛开了梅花,美丽孤傲。 姜昭盯着她的背影,轻轻拧眉,这人是不是太瘦了?即便裹了那么厚的裘衣,看起来还是很单薄,是不是该好好补补身子了? 可不要还没看到自己当皇帝就死了,不然到时没有她参与新朝,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第93章 心里补充了一句,姜昭感觉好多了,扬起唇角,放轻步子,缓缓走过去,在琪儿注意到她时,伸手放在唇上,示意她禁声。 琪儿默默点头。 姜昭收回手,走到谢婉兮身后,弯腰将头虚搭在她的肩上,语气低怨:“你在看什么?” 谢婉兮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猛地转头,却不想,唇贴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谢婉兮愣住了,被亲的姜昭也顿住了。 雪地变成空白,雪花也不再飞舞,世界仿若静止。 谢婉兮面上一微红,往旁边退开:“你干什么?” 姜昭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眼神有些发愣:“我……我只是想吓吓你。” 谢婉兮张张唇:“你……是不是闲的?” 姜昭直起身,瞥了眼谢婉兮,便不敢再看,继续盯着前面空无一物的雪地,嘟嚷:“我又不知道你会突然转头。” 谢婉兮火气冒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还怪我了?” 姜昭移开视线,明显心虚。 谢婉兮叹了口气,算了,跟这种无赖计较什么? “你怎么来了?”谢婉兮转移了话题。 姜昭:“出来透透气。” 谢婉兮:“你堂堂太子殿下,宴席却中途离开,也不怕遭人闲话?” 姜昭:“你堂堂贵妃娘娘,不也出来了嘛?” 谢婉兮皱眉:“说正经的呢。” 姜昭:“放心吧,里面的人都不算有威胁,而且现在他们都玩疯了,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我们去了哪。” 谢婉兮抿唇,扭头去看外边的雪景。 姜昭学她,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就侧头去看谢婉兮,此时她脸上的颜色已经消失了,看起来冷冷的,像…… 姜昭本想说,像天上飘的雪,但谢婉兮又没那么单调,她似乎更像夏日的月光,清冷也明亮。 或许她的视线太灼人,谢婉兮很快感受到,侧头看她,见到她眸中微亮的光,那点窘迫被压下。 谢婉兮:“太子殿下,你知晓我们现在的状态是不宜一起消失的,若你还要继续赏景,我便先回去了。” 姜昭思绪回笼,想了想,摇头:“屋里人多喧闹,又太闷了,你回去还要装样子应付那些家伙,还不如在这,好歹能有个清净。” 谢婉兮垂眸,手指微紧,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 姜昭转身离开,谢婉兮才抬眼看她的背影,却不想她突然停下,回头,手中多了柄青透的玉箫。 姜昭:“对了,贵妃娘娘你这箫十分不错,我觉得和我十分投缘,不若就将它赠与我了?” 谢婉兮:“……” 姜昭扬唇笑着:“就当,是新年礼物。” 谢婉兮情绪复杂,盯着她眼底的笑意,点头。 姜昭这才满意,看着谢婉兮,嘱咐一句:“天气寒凉,贵妃娘娘还是先去那间屋内坐下,一会再回去便可。” 谢婉兮:“好。” 姜昭走了,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谢婉兮还是看着那边。 被忽视许久的琪儿对对手指:“小姐,刚才你和太子殿下,是不是……” 谢婉兮回神,摇头否认:“没有,你看错了。” 琪儿:“哦。”可是她都没说完。 谢婉兮也不再解释,扭头去看如飞絮般簌簌飘落的雪花,纷乱无章,如同她此刻的内心。 第81章 承仁舍 还以为你是她相公,过来接她回家呢。 大雪下了很久, 天气也一直阴着,官员们不敢冒险让皇帝走那湿滑的山路,回京的日子一拖再拖, 始终不能确定。 姜昭在屋里待得有些闷,便披上氅衣外出散步。 因为下雪,街上行人很少, 偶尔有几个买东西百姓, 还有在街上玩雪肆意打闹的孩童。 一个小女孩没留心,就要撞上来, 姜昭赶紧伸手扶住:“小心些。” 小孩却愣愣盯着她, 姜昭轻笑:“怎么?撞傻了?” 小女孩眼眸慢慢变亮, 她的轻轻捏着她的衣角:“好漂亮的人呀,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哥哥呢?” 姜昭一愣, 抬手将额间的发撩上去, 让小孩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脸:“这样一张脸,你觉着是姐姐,还是哥哥呢?” 小女孩纠结了一会:“啊,我不知道, 你长得这样好看,像个女子,但衣服又像男子……算了,衣服随时可以换, 但脸不行,所以你一定是个漂亮的姐姐。” 姜昭抿唇轻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 倒比一群大人有眼力多了。” 小女孩因为自己猜对了, 嘿嘿笑起来:“我就知道, 嘿嘿,姐姐,你好漂亮呀!” 为了避免麻烦,姜昭摸摸她的脑袋,想要解释,却不想旁边一个妇人赶来:“小鱼,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这么大的雪,在院子里玩玩就好,不能跑这么远的。” 姜昭抬头去看,几步外的妇人看清她的脸,顿时停在了原地,“这……这……” 姜昭起身,朝她轻轻笑笑:“天气寒冷,孩子出来太久确实让人担心,还是快些带她回去吧。” 妇人愣愣收回下巴,却看到自家孙女的手还抓在对方华贵的氅衣上,一下惊了,赶紧道:“小鱼,快把你的手放开!你晓得他是谁吗?你怎地如此大胆?!” 她不敢多想,两步上前扯回自家孙女,顺势要跪下道歉。 姜昭赶紧拉住她,“大娘你干什么?” 大娘有些哆嗦:“太……太子殿下,草民不是有意冲撞您的,还请您不要怪罪。” 姜昭摇摇头:“你们也没做什么,那有什么冲撞?不过你是如何识得我的?” 大娘瞅了眼她的脸,就赶紧垂下眼,“这……这个,太子殿下英俊威猛,气势……也强,自然让人一眼就看出了。而且……之前草民也有幸见过殿下的尊容。” 姜昭:“嗯?什么时候?” 大娘:“便是上次,您来一镜县查案,还向我打听过情况。” 姜昭表情一松:“原来那位大娘就是您呀?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 大娘很恐慌:“不敢不敢,草民有幸见过太子殿下容颜,已是三生有幸,这这这……” 一镜县百姓淳朴,本就不擅长说这些恭维之言,大娘一时急得说不出话。 姜昭摆摆手:“好了好了,大娘还是先带孩子回家吧,可不要让孩子冻生病了。” “诶诶,多谢太子殿下。”大娘说完,便拉着小女孩走了。 到了远处,姜昭还听到小女孩一句:“祖母祖母,这个神仙姐姐就是太子……唔唔。” 小女孩被捂着嘴带走了,姜昭无奈轻笑,应该是听了自己不喜别人觉着她是女子的谣言,才会这样紧张吧? 其实之前她就不会生气,只是在外人面前需要装装样子,与谢婉兮相熟后,更觉着,别人还能看出她是女子,其实也算一件幸事。 姜昭将手放回暖炉上,拐进一个小巷,她记得这里尽头是一间破庙,当时,她便是在这里结识了许二。 还有那个不远千里,来京告御状,只为替自家主母和小姐讨回公道的颜熙,也曾短暂在此歇脚。 一路过去,白雪青墙,脚步落下,便留下一串鲜明的足迹。 足迹延伸到了尽头,停下,姜昭仰头看着眼前完全不同的建筑。 “嗯?这里之前不是破庙吗?什么时候修缮得这样好了?”姜昭有些疑惑,走近了些看。 发现这庙还挂上了个牌子,叫“承仁舍”。 姜昭看着牌匾,还有门前贴的春联,疑惑,是有人在里面住着吗? 正巧此时一女子提着东西回来,看到了她,“诶,这位……公子,你是找人吗?” 姜昭侧头看她,那人身上穿着棉衣,虽然很旧,但能保暖。 姜昭:“不,我只是路过罢了。” 女人点点头,像有些遗憾地开口:“哦,好吧,我还以为你是来接那姑娘的呢。” 姜昭微顿 “什么姑娘?” 女人:“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女娘,我见你在门前徘徊,还以为你是她相公,过来接她回家呢。” 姜昭愣住,相公……? 这,其实她也是女娘来着。 女人:“外边天寒,要不要进去坐会?” 姜昭从“相公”的称呼中回神,想着反正也无事,不如去看看里面现在是什么样子。 得到应允,女人便越过她走上去,用力拍了两下门:“开门,人回来啦!” 这自由大方的人间味让姜昭觉着新奇,短短几个月,这里竟变成这样了? 姜昭上前一步,问道:“我记得这里之前还是个破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看起来似乎很不错。” 里面传来声应和,女人便停下拍门的手,回姜昭的话:“这里变成这样,还要感谢太子殿下。当初他来一镜县办案,见官员贪污,欺压百姓,便下令严查,将那些贪官全抓了起来,给百姓狠狠出了口恶气!” 第94章 “唔……”太子殿下本人一时卡壳,但凭借非凡的智慧,很快回归正题:“这与这间屋子,有什么关系吗?” 女人:“当然有,因为太子殿下的仁义,一镜百姓感念他的恩德,加之当时流民太多,百姓便自发组织,将这个破庙修缮了,改成了流民的安置所。 我便是当时的那批流民,有了居民帮助,其他人都已回家,而我家孩子都被饿死了,遭天谴的丈夫把我卖掉,我早已没了家,便留在这里,做些杂活,也帮着处理安置所的一些事情。” 说着话,里面已经有人替她们开了门:“蒋婆婆,你回来了?” 蒋婆婆将手里的东西交到那人手上:“东西都买回来了,拿去给大伙分分吧。” 那人提着东西,目光却时不时看向蒋婆婆身后,听了吩咐,才转身离开。 蒋婆婆将姜昭请进来,就关上了门,“你不要介意啊,虽然我们这里经常有人来,但长得像你这样清秀的小公子,我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些失礼了。” 姜昭摇摇头:“无事。” 蒋婆婆又看了她一眼,“其实我看着公子,总觉着有些面熟。” 姜昭眨眨眼:“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 蒋婆婆笑了:“要是所有人都能长得像你这样漂亮,那人间可就真是仙境了。” 姜昭笑笑,扭头看起门内样子。 里面的东西不少,看起来都有些破旧,但被收拾得井井有条,正屋前,还挂上了两个红彤彤的灯笼,看起来十分喜庆。 姜昭看着那个屋子,想起之前那是供奉佛祖的地方,如今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 姜昭:“蒋婆婆,那边的屋子是谁在住呀?” 蒋婆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间屋子呀,那是曾经供佛祖的地方,那有人住?虽然现在佛祖被搬出去了,但让人住进去,终究也不好。” 姜昭疑惑:“那这间屋子现在用来干嘛?” 蒋婆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顺便呐,瞻仰一下我们的大英雄。” “大英雄?”姜昭跟在蒋婆婆身后,“这个大英雄是什么人呀?” 蒋婆婆:“自然是天下顶顶尊贵的人。” 姜昭一顿,看着紧闭着门的房间,已经有了猜测。 姜昭:“不然还是……”不看了吧。 话还没说完,蒋婆婆已经一把推开了房门,“诶,姑娘你还在呀?” 姑娘抬起头,一眼便注意到蒋婆婆身后的姜昭,但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柔声道:“看太子殿下的《劳绩载录》入迷了,一不小心便忘了时间。” 蒋婆婆表示理解,还热情将姜昭也叫过来,“这个也是刚才我在路上看到的公子,对太子殿下的功绩十分感兴趣,我正想给他介绍呢。” “她对太子殿下的功绩十分感兴趣?”姜昭看到那人眼眸中的戏谑,还有唇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 “噢,那真是没想到呀……”谢婉兮未尽的话引起蒋婆婆的兴趣,“没想到什么?” 谢婉兮扬唇:“没想到,太子殿下魅力如此之大,竟引得那么多人,慕名前来瞻仰。” 姜昭:“……”能不能收收那股子阴阳怪气? 蒋婆婆不知二人间的暗流,笑道:“自然,太子殿下仁义聪慧,为我们百姓做了那么多事,人们自然都会感念他的恩德。” 谢婉兮轻笑:“蒋婆婆,我在这看了一个时辰了,也算熟知太子殿下一心为民的‘大功绩’,不若就由我给这位公子详细介绍吧?” 蒋婆婆:“也好,我那边正好还有些事要做,就麻烦姑娘你了。” 谢婉兮笑得很乖:“不麻烦的,您先去忙吧。” 蒋婆婆走后,谢婉兮才看向姜昭,眉眼微挑:“这位公子怎地不过来坐?是不想听我们太子殿下的伟大功绩吗?” 姜昭无语:“谢婉兮,够了啊。” 谢婉兮轻笑:“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挺……唔,竟还会回头反复欣赏自己的功绩。” 姜昭:“要是知道里面是这些东西,我都不会过来。”怕谢婉兮继续打趣,她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 谢婉兮:“我本就喜欢四处去看,出现在哪都不算稀奇吧?” 谢婉兮很少能有这样自由外出的机会,因而这次出宫祭天,她格外珍惜每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 姜昭:“这倒也是,想来贵妃娘娘已将一镜县逛遍了吧?” 谢婉兮点头:“也听到了很多……太子殿下将一镜县贪官治理后,一镜百姓的日子好了许多。” 姜昭:“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谢婉兮却认真地看着她:“对一镜县百姓,还有流民来说,这些可不是小事。” 第82章 坦白 别到时候那秽乱后宫的罪名也被安在你头上 “你是姜国储君, 一言一行,都足以震动一方百姓的生活。” 谢婉兮确实在承仁舍待了许久,将姜昭被记录在此的劳绩都看了个遍, 甚至传闻轶事也翻了看过。 之前她身在政局中央,一心想的只有利益得失,这次难得跳出框架, 站在百姓的视角, 才发现,她们在上面斗来争去, 损害最大的, 却是平民百姓。 “如果我是姜国最寻常不过的百姓, 我也会很感激,姜国有你这样的储君。” 谢婉兮说得很认真,姜昭从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撒谎或是恭维的痕迹。 她表情是空白了嘛?姜昭盯着谢婉兮的脸, 一时竟什么也读不出。 “你……干嘛突然这样说?”姜昭的识人术发挥不出半分作用, 脑中疯狂搜寻着应对的话,却因前头没分析出什么信息,导致大脑也一片空白。 谢婉兮看她的样子,有些无奈, 真是在哪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活久了,别人露出点善意都以为是奸计。 谢婉兮垂下眼,翻了页书,“只是在民间百姓的书里, 看到了个不一样的太子殿下,发出些感慨罢了。” 姜昭:“噢。” 谢婉兮翻页的手一顿, 看向姜昭:“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你为何要扮成这样, 在那群狼环伺之地,小心翼翼地夺权呢?” 姜昭微愣,随后轻笑道:“权力,谁会不喜欢呢?” 谢婉兮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也对,谁会不喜欢权力呢?便是我,也是因为想要权力,才与你合作的。” 谢婉兮说完,便低头继续看手中的书了,显然不想与她继续交流。 姜昭沉默一会,“其实我小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他们就那样养我,告诉我一定要得到那个位置,我便按他们的要求去做。” 谢婉兮微顿,抬眼看她。 姜昭吸了口气:“直到离开他们,回到京城,我才知其中艰险,但对于那个位置,我还是没什么具体的认知。浑浑噩噩被人欺辱几年……” 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还要像狗一样捡地上的脏食果腹,被人欺负了也无力回击。 姜昭没讲这些,“其中,欺负我最狠的是我的六皇兄,他将我推去水中,在岸上用竹竿戳我,不让我上岸,冰冷的河水涌进我的鼻腔,呛到了我的身体里,我以为,我要死了。” 谢婉兮知晓姜昭刚回京那几年不好过,但却没想到,还经历了这样的事。 “我差一点死在那个湖里,你知晓皇帝是怎么说的吗?”姜昭面上带着笑,可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他说,这只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罢了。从那时起,我便知,一切道理、公义,甚至血脉亲情都是虚假,世间唯一的规则便是——弱肉强食,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但他们同时也可以随意践踏规则。” 姜昭看着她,语带嘲弄:“要是别人强过你,那你便成了别人养的狗,开心了逗逗,不开心了随打随骂,便是杀了吃肉,你也毫无反抗之法。” 谢婉兮没有否认,姜昭说的,确实不错。 谢婉兮:“后来呢,你做了什么?” 姜昭扬唇:“当然是,杀了他。” 谢婉兮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姜昭抽出她手里的书,“别看了,这些都是别人杜撰的假东西,本人就在你面前,有什么想知道,直接问不好吗?” 谢婉兮抢回书,“问你有什么用?你嘴里没一句实话。” 姜昭,“那这次我诚实些,不说慌。” 谢婉兮毫不留情:“这句便是假话了。” 姜昭无力趴到桌上:“贵妃娘娘,我都这样了,你还是连一点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吗?” 谢婉兮看着她幼稚的行为,想了想,问了个姜昭没必要撒谎的问题:“六皇子死于九年前,那时候你不过才十二岁,是如何能杀他的?” 姜昭坐正一些,“自然是智取。我发现他与宫里一个宫女暧昧不清,而那宫女的主子,正好也是欺辱我的人之一,于是我便抓了他们的小辫子,做了一番处理,让人发现六皇子秽乱后宫。果不其然,皇帝很生气,将那个小美人打入冷宫,六皇子则被流放到蛮荒之地。 第95章 我一路跟着押送他的队伍,就在这里——一镜县城外三里处,将那些护卫全部迷晕,然后把死狗一样的六皇子栓在马后,一路飞奔,拖到附近的一条河旁,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扔到河里。 我就站在岸边看着他在河里挣扎,一冒头,我便用木棍戳下去,一冒头,我便用木棍戳下去……看他在水里挣扎,我感动从未有过的畅快!控制不住地笑出声。那周围都是荒郊野岭,根本没有人,我丝毫不用收敛,就站在岸边,癫狂地大笑,直到他彻底断气,再也动不了之后,我才停下来。” 姜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上笑意越来越浓,眼眸中也溢出了激动之色。 “你知道吗?那天我一晚上没有睡着,但一点都没感觉到累,反而很兴奋、很激动,做事都在飘,那些天我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很亢奋的状态中……” 姜昭抬眼看对面的人,笑容也一下消失,“现在想想,其实当时我那么激动只是因为,我终于不再是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废物了,我尝到了那种,将别人的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快感,便无法自拔地爱上,所以才会去追求权力。” “我与别人说,我想当皇帝是因为想保护身边的人,这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罢了。” 她第一次将自己内心的所有阴暗都展示给别人,因而直直盯着对方,想要从对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中,分析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谢婉兮表情平淡,甚至算得上认可地点了点头,“好巧,我想入朝为官也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我想创万世之功,想流芳千古,想成为受万众瞻仰的,一代权臣。” 姜昭微愣,看清她眼底涌动的坚定后,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婉兮,看来我们确实就是一路人。” 姜昭忍不住伸出手,“同路人,看来我们的目标确实高度一致,不若便一同,搅动这天下风云吧?” 谢婉兮垂眸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又看看姜昭脸上势在必得的笑容,微顿一下,伸手握上。 握上瞬间,姜昭便收紧了手,“这次我是认真的,结成真正的同盟,不轻易欺骗,也不轻易瓦解。” 姜昭常年练武,手心上有层薄薄的茧,不算柔软,甚至有些刺,挠着谢婉兮的手心。 等反应过来,将那股奇怪的感觉记下,谢婉兮才点点头,回应姜昭:“不轻易背叛。” 姜昭:“合作愉快。” 谢婉兮觉着有些变扭,这好像小孩子拉钩一样幼稚,便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姜昭却很满意,收回了手。 手心的暖意退去,谢婉兮愣了一瞬,才收回手。 姜昭:“你还要再看看吗?现在时辰似乎不早了,不如便先回去吧?” 谢婉兮点点头,将手里的书合上,准备起身去放好,却发现身后表情麻木的琪儿。 谢婉兮:“琪儿,把这本书放回书架上,我们便回去吧。” 琪儿没反应。 谢婉兮加大音量:“琪儿?琪儿!” 琪儿一惊:“诶诶,小姐怎么了?” 谢婉兮叹口气:“把书放回去,我们该回去了。” 琪儿:“哦哦,好。” 琪儿拿着书就匆匆忙忙去了。 姜昭挑眉看去,“你这婢女,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稳重了?” 谢婉兮有些无语,刚才当着人小姑娘的面,说了那些话,又握了她的手,琪儿虽然一直跟着她,也见惯了大场面,但…… 谢婉兮看向姜昭,现在她可是男子身份,还是自己名义上丈夫的儿子,就这么握住自己的手,还说了那些话,琪儿的反应都还算是冷静了。 姜昭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到自己的装扮,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沉默一会:“抱歉,没有外人在,便有些忘了。” 谢婉兮:“多注意些,尤其是你我现在的身份,别到时候那秽乱后宫的罪名也被安在你头上。” 姜昭:“……” 幽怨地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怎么秽乱呀?” 谢婉兮:“我知晓别人又不知晓;再说,女子……其实也能秽乱后宫。” 姜昭:“……”好了,她想起来了。 谢婉兮:“你没事还是多看看书吧。” 姜昭:“这和看书有什么关系?” 谢婉兮:“但凡多看一些书,认知也不会如此浅薄。” 姜昭皱眉:“不知道这种旁门左道便是浅薄?” 旁门左道?谢婉兮沉默下来。 姜昭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在正统知识里面没有,因而我才会不知。” 谢婉兮还是沉默,不过只是片刻,“刚才我也有些激动了。” 姜昭:“没有,其实你说得不错,我一直看的,只有所谓正统和对我有增益的,其他都基本看,某些方面,我的认知确实不足。” 虽然那次为了了解断袖,她找谢六娘要了很多相关的话本,后面自己还莫名其妙去找了有关磨镜的,也看了很多。 但只把她们当话本,直到表姐与她坦白自己喜欢女子,她才有些实感,但有关这方面的认知还是太少。 谢婉兮看着她,那句“那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差点冒出口,还好被她及时收住。 问这个干什么呢?答案又没有意义。 第83章 情愫 这些情愫,似乎就是那名为喜欢的东西。 走出屋子, 发现外边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姜昭侧头,见琪儿已经给谢婉兮撑上了伞, 才放心跨入雪里。 谢婉兮与琪儿跟在她身后,走了一会,两人的身影重新统一。 谢婉兮侧头抬眸, 恰好能够看到姜昭白净的侧脸——那日她不小心碰到的地方。 盯着那个位置, 谢婉兮微微出神,那日的意外, 让谢婉兮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也终于意识到, 自己对姜昭的感觉似乎有些不对。 她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对于所谓情啊爱啊,也只是在书中看过。当那些陌生的情愫涌来, 她有些茫然, 也有点害怕,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 可那些记忆反复出现,丝丝的痒意袭上心头,她才反应过来, 这些情愫,似乎就是那名为喜欢的东西。 姜昭看着前方,雪簌簌飘落,似乎还在变大, 她侧头想叫谢婉兮快些,不要在外呆太久, 却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姜昭微愣, 轻笑问道:“看我作甚?” 眼前人穿着白色的氅衣, 雪花飘落,素净脸被冻的有些红,可唇角扬起的笑容干净,好像一个不染纤尘的少年郎。 “我……”谢婉兮微微卡壳,“我看这雪有些大,落在身上,生病了可不好,不若去前面的铺子看看有没有伞卖?” 姜昭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落在手心里,很快便融化了,凉凉的,跟谢婉兮的手一样。 看了眼她怀里的暖炉,今日她们似乎很早就出来了,暖炉应该都不热了。 姜昭:“我体热,并没有觉得很冷,倒是你,刚才我便发现了,你手十分冰寒,是暖炉不热了嘛?” 谢婉兮微顿,摸着怀中余温将散的暖炉,点了下头。 姜昭将自己的暖炉递过去,“那你用我的吧,我出来时才换过,现在还热呢。” 谢婉兮看着那个雅致的暖炉,脑子慢了半拍。 姜昭见人不接,微弯腰看着对方低垂的眉眼,开口道:“我常年练武,阳气充足,不用暖炉也可以。你之前中了那毒,身体就一直很弱,可不能轻易受寒。” 眼中都是那双避不开的淡棕色眼眸,谢婉兮轻叹一口气,从对方手中接过暖炉,又将自己快失了温度的手炉递给对方。 姜昭浅笑接过,也不嫌冷,将那小巧精致的手炉塞到怀中。 “那日我与你要了那玉箫,当做新年礼物,后来才反应过来,我似乎还没有回礼。”姜昭边走边道。 “第二日我便去准备了,可一直没机会拿给你,今日正巧遇到,便直接给你吧。”说着,姜昭从怀中拿出一根木簪,递给她:“我很少亲自准备礼物,不知这个合不合你心意。” 姜昭选择这个木簪,还是因为那次与谢婉兮一同回灵州奔丧时,她见谢婉兮时常以一根木簪挽发。简单的发式,站在烛光下,便已是聘聘婷婷,其他华贵的装饰反倒多余。 谢婉兮接过木簪,淡棕色的木簪,入手便能感受到树木轻微的纹理质感,还散发着股淡香,应该是以极好的木材制成。 谢婉兮轻抚着末端的雕刻,是个小小的流云纹,云朵漂动,沿着平直的簪身前行,就像是有风吹着,流云能够自由飘到想去的地方。 感受着手上的重量,谢婉兮轻轻扬唇:“这份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姜昭。” 姜昭随着她的笑,也扬起了唇角,“你喜欢便好。对了,它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木簪噢。” 第96章 谢婉兮:“噢,其中有什么奥秘吗?” 姜昭从她手中拿过簪子,捏住两端,轻轻一转一拔,竟从中拔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还有一把剑身细窄的小剑。 姜昭:“这剑虽小,但也开了刃,遇到危险时,便用它一扎,也能争取个逃跑的时间,还有这个银针,没什么大效果,就是拿来试毒的。” 谢婉兮还没从簪子的小巧思中回神,便听姜昭这样说,不由疑惑:“试毒?试什么毒?” “当然是怀疑什么,便试什么。”姜昭将东西归位,还给谢婉兮,“尤其是那些陌生的吃食,万不可掉以轻心。” 谢婉兮微愣,说到吃食,她想起来,姜昭对这方面似乎一直都很小心,在她与姜昭还未熟悉时,姜昭甚至连她的茶水也不会喝。 谢婉兮接过簪子,“你对吃食方面,似乎一直都很小心。” 姜昭:“自然,须知入口的东西,也是最容易要人命的东西。” 谢婉兮点点头,不再回话。 一起走过半座城,终于在雪下得更大前回到了住处。 姜昭站在门口,将身上的雪花拍落。 谢婉兮与琪儿身上也落了些雪,但没她那样狼狈,随意弄了下,便已干净。 看向门内,这样的天很少有人出来,只有店小二坐在火炉前昏昏欲睡。 但毕竟到了皇帝眼前,谢婉兮不敢多留,见姜昭已经弄好,便悄悄交换了彼此的手炉,站远了些,疏离道:“太子殿下,您出门没有带伞吗?似乎淋了许久的雪,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喝点姜汤暖暖吧。” 姜昭也扬起她标志性的笑容,拱手:“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孤这便去了。” 谢婉兮:“嗯。” 姜昭保持住笑意,抬步上楼,谢婉兮等她拐进了二楼,才跟了上去。 又在一镜县待了三日,天终于放晴,一行人不敢耽搁,整理好行装,便往京城赶去。 一镜县与京城所隔不远,在当日巳时前回到京城,可以各自回家,好好休息一番了。 后续几日,便是整理这次出行的后续问题,尤其是朝中事务,皇帝不在,姜宇代为监管,虽然有丞相辅助,但有些政务他处理得还是不够圆滑,产生的问题也只能一直拖着,等皇帝回来处理。 考试选官一事,也出现了很多状况,竟有人贿赂考官,在考场中公然作弊,被姜宇发现后,做出了严厉处置。 而作弊那人,便是谢家小公子。 它娇生惯养,唯我独尊惯了,被抓之后,当即在考场里公然辱骂其他考生,甚至连整个选官制度都骂了进去。 说这是狗屁的制度,本来他们贵族天生就该做官,如今却要和这些下贱的平民坐在一起考试,简直可笑。 话越说越难听,姜宇也是暴脾气,根本不惯着他,下令将他压入牢中,还想让他做三年苦役,体验体验下层百姓的艰辛。 谢家自然不同意,一直写折子递给皇帝,让他做主。 这也是皇帝为什么非要回来的原因,姜宇按照丞相的话去做,短暂管管还好,时间一长,问题便都暴露了出来。 若皇帝再不回来收拾这些烂摊子,整个朝堂都要陷入混乱之中。 但问题积压太多,皇帝一人忙不过来,只能叫人帮忙,可找来找去,发现只有还在礼部任职的姜昭合适。 姜昭:“父皇,现在贵族考生与平民考生矛盾越发大了,儿臣觉着,该尽快处理,不然等他们都正式上岗,还不知会闹出什么问题呢。” 皇帝捏着眉心:“宣布这考试选官制度以来,贵族与平民间的问题便十分尖锐,又该如何处理?” 姜昭想了想,“父皇,儿臣觉得,既然难以调和,不若便让他们去斗吧。” 皇帝看向她,皱眉:“你刚才还说他们闹起来,迟早会出大问题。” 姜昭:“只是让他们斗,但并非放任,我们只需做好监管,在他们闹得太过时,处置掉那些,出了问题的便可。” 平民官员难得有做官的机会,大多都会谨小慎微,不会无故与贵族官员产生矛盾,发生了争吵,只有可能是贵族官员做得太过,所以姜昭的意思是,到时便有理由,削弱那些世家贵族的权力了。 皇帝笑起来:“可该用什么理由?即便是皇家,做事也不能随心所欲,不然如何服众呢?” 姜昭拱手:“这就得看七皇兄的监察制度了。只要在三月份,他们正式入朝前,七皇兄能将这份可以管住所有人的制度施行下去,到时出现问题,父皇的处置,便是有理有据的了。” “好,”皇帝很满意,但看她的目光里,却有些复杂,“老七的折子我看过,写得不错,但针对平民官员与贵族官员的部分,还有些欠缺,这部分,不如就交给你来拟定吧。” 姜昭:“儿臣遵旨。” 皇帝:“还有谢小公子一事,放了他,平民官员定然有意见,可若处置了,永安王府又要来闹。” 姜昭停顿片刻,回道:“谢小公子的那番话实在太重,若不严厉处置,实难服众;至于永安王那边,儿臣觉得,这次确实是谢小公子的错,只要与他们讲清楚,是因谢小公子公然作弊才对他进行处罚,而非是因那番话,我想,永安王便也不会在闹。” 考场作弊,这么丢脸的行为,谢小公子做了便算了,若因此受了处罚,他们还要来闹,永安王府真丢得起那个脸? 皇帝恍然,轻笑:“一切事情的起因,皆是谢小公子作弊,而非那番话,一直以来,朕关注的只有平民与贵族间的矛盾,反倒是忽略了这个。昭儿,还是你想事周全。” 姜昭拱手:“父皇日理万机,这些小事本就不该拿来烦扰父皇。” “朕不过外出几月,朝堂便变成这样,如今能在朕身边出主意的,竟也只有你……”皇帝轻叹一口气,摇摇头:“罢了罢了,现在与选官相关的事,便都交由你来处理吧。” 姜昭:“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对待感情…… 谢婉兮:见多识广,反应迅速 姜昭:阿巴阿巴阿巴…… 我觉得,现在小情侣离在一起就只差皇帝死了[奶茶] 第84章 大公主 所有事像一团乱麻的线球 最近礼部还有选官后续的事务都急需处理, 姜昭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转眼,两个月过去了,政令施行下去, 皇帝又交代其他事务让她处理。 是夜,姜昭回到府中,便直接去了书房, 打开暗格, 里面放了今日传来的密信。 将信纸放到水中,不一会, 墨迹显色, 上面写到: 北狄七公主慕容秋从王上手中夺得权力, 宣布由自己继位,成为新的北狄王。据属下查探,目前她与幽州往来密切。 墨迹慢慢晕开, 直至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字。 姜昭皱眉, 淮阳王与祁光死后,淮阳王府群龙无首,再无人能担得起幽州之主的重任。 此时,祁任主动请旨赐婚, 说爱上一个孤女,想娶她为妻。他主动削弱自己的势力,听话得让皇帝感受不到一点威胁,自然也就同意了, 还改口让他继位。 如今,祁任已是新的淮阳王。 姜昭蹙眉, 在祁任还未当上淮阳王时, 慕容秋虽然回到北狄, 收拢旧部,但收效甚微,远不能威胁到北狄王的统治。 但祁任当上淮阳王短短两个月,慕容秋竟就以雷霆手段,将旧部收服,把她三王叔赶下了台去,这背后若无人支持,姜昭自是不会信的。 将泡皱的信纸拿出揉烂,姜昭坐到桌前细细思索起来。 北狄、东蒙……这两个地方,似乎都与祁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祁任与慕容秋、煞十三还有东蒙那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所有事像一团乱麻的线球,交织缠绕难以理清。 姜昭拿出谢婉兮给的信纸笔墨,写到: 继续探查淮阳王府情况,若有什么状况,及时汇报。 轻顿片刻,姜昭继续:还有,尽快查清祁任未婚妻的身份。 在祁任请旨赐婚后,姜昭便让人查了他的未婚妻,那是一个名叫荆萝的孤女,父母双亡,自小以乞食为生。 不过姜昭派人去查,却发现荆萝七岁后,便离开了原本生活的村子,之后去了哪里,便无人知晓,后面再有她的消息,还是在祁任说要娶她为妻后。 后面这二十三年的人生,几乎全是空白,林熙找遍姜国上下,再查不出她的一点消息。 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个荆萝,要么去了其他国家,要么,就是势力强到能将自己所有经历都抹除。 无论是哪一个,于姜昭而言,都不好处理。 第二日,姜昭又被皇帝叫去,她以为又是交代什么政务,却不想,皇帝颇为烦闷地开口:“你还记得你大皇姐吗?” “大皇姐?”姜国大公主——姜子安,在姜昭五岁时,便嫁去东蒙和亲了,那时姜昭还未回京城,从未见过她,何来记得一说? 第97章 姜昭:“儿臣只知大皇姐在十六岁时便嫁去东蒙和亲了,如今她的丈夫已成为新任东蒙王,大皇姐也是东蒙王后……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父皇看起来有些忧愁。” 皇帝叹了口气:“你大皇姐来信说,她身子不好,恐是在东蒙不适应,伤了根基,至今未能有身孕,想要回姜国调理身子。” 姜昭微顿,“外嫁和亲的公主回本国,似乎有些不合规矩,而且,东蒙那边应该也会有意见吧?” “确实不合规矩,”皇帝说着,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无奈,“但你可知,东蒙王竟然还同意了,让我们派人去接她回来。” 东蒙王竟然同意吗?姜昭蹙眉,东蒙因为争权之事,朝纲还未稳定,在此关头,东蒙王竟同意让王后归国,不怕下边的人闹吗? 姜昭没有回话,皇帝便问:“你是如何看的?” 姜昭拱手:“回父皇,儿臣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东蒙国刚结束内乱,现在应该是将主要精力放在稳定朝纲上,东蒙王却让自己的王后归国,不怕底下的人借题发挥吗?” 要知道,虽然现在承丹当上东蒙王,但朝中很多人是不服的,甚至因为阿洛失踪,民间对他也是一片讨伐之声。 皇帝却道:“东蒙王性格骄奢,在是王储时,便整日寻花问柳,饮酒作乐,丝毫不顾及你大皇姐的感受,你大皇姐也时常来信说,东蒙王十分不喜她,对她动辄打骂、羞辱,没了父王管着,现在,甚至还想要休妻,她也是考虑到姜国颜面,才提出以养病为由,归国避避。” 堂堂一国公主,被人休弃,几乎是将姜国的颜面丢在地上踩,到了那时,两国必会因此爆发一场战争,而皇帝年纪已经大了,自然不愿再有战事。 看清皇帝的想法后,姜昭愤愤:“大皇姐在东蒙过得竟是这种日子?父皇,不若便让儿臣去东蒙将大皇姐接回来吧,免得还让人轻视了去!”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去接?” 姜昭垂眼,等着皇帝继续。 皇帝沉默一会,“还是让十四去吧,最近宫里事情太多,你留下来帮朕。” 姜昭:“是,父皇。” 离开宫殿,姜昭侧头,屋内皇帝捏着眉心,似乎有些头疼。 祭天之后,皇帝看出姜宇不适合继位,而姜昭表现优异,也十分听话,加上谢婉兮在旁明里暗里帮姜昭说话,还有民间的一些流言传入皇帝耳中,让他慢慢动摇了原先的想法。 可这次又很奇怪,出访东蒙,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只要她能和东蒙的人建立关系,对姜国的未来都是好的,可皇帝偏偏又不让她去了。 而且,他为什么会选择姜升呢? 姜昭最后看了一眼,抬步离开,却在出宫之时,遇到了来找皇帝的谢婉兮。 姜昭扬起笑容:“贵妃娘娘,是来找陛下的吗?” 谢婉兮看着她,一个多月没见,这人似乎更疲惫了些,是事情太多,没有休息好嘛? “陛下近日总是头痛,六娘听说后,便拿了一盆花送来,说有安神之效。” 姜昭看向那盆花,白紫色的小花看起来十分漂亮,散发的香味清幽淡雅,确实可以安神。 姜昭:“贵妃娘娘还是这样贴心。” 谢婉兮挑眉看她:“太子殿下也一样贴心,总能想办法,帮陛下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姜昭笑起来,却很快转过,开口道:“刚才父皇与我说,我大皇姐想回宫修养一段时间。” 谢婉兮:“大公主?她怎么会能回来?” 姜昭:“东蒙王同意了,父皇打算让十四皇兄去接她。” 谢婉兮抿唇,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两人对望一眼,姜昭浅笑开口:“佩兰姐姐托人带了些东西过来,其中有几件是送给贵妃娘娘的,不知娘娘何时有时间,我……孤送来给你。” 谢婉兮:“明日八皇子要给我拿书来,不若就后日吧。” 姜昭笑容一僵,“八皇兄?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悉了?” 谢婉兮:“上次祭天时,他有许多不懂的,你那时候没时间给他解答,便让我帮忙,就是在那时,我们发现彼此间有许多共同的喜好。” 姜昭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痛快,便干巴巴回一句:“哦。” 谢婉兮看她孩子气的表情,轻轻笑了下,解释道:”若非是你叫我,我不会主动帮忙的。” 姜昭还是:“哦。”。 但唇角已经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好了,既然贵妃娘娘有事要忙,便先进去吧,孤也要去忙其他事了。” 谢婉兮柔声回答:“好。” 姜昭负手离开,虽然姿态还和以前一样规矩,但微扬的脑袋,还是暴露了她的高兴。 谢婉兮唇角轻扬,转身,便见琪儿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 “咳咳,”谢婉兮轻咳两声,“我们走吧。” 通报之后,谢婉兮才走进御书房,皇帝正在处理奏折,但精神明显没有之前好了。 谢婉兮弯腰行礼:“婉兮参见陛下。” 皇帝抬眼看她,唇角牵起一点和蔼的笑意:“你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谢婉兮侧身,让皇帝能够看到身后琪儿抱着的花,“陛下,这花名为神凝草,花香有凝神静气,放松精神的功效。婉兮听闻您近日太过操劳,总是头痛,便十分忧心,恰巧,从舍妹那里听过这种花,便让人找了一盆来。” 皇帝:“你费心了。” 谢婉兮垂头,柔弱乖巧,看起来十分无害。 李公公从琪儿手中接过花,却没有立即送到皇帝那边,谢婉兮知晓,皇帝接触的东西都需提前检查,所以并未多问。 皇帝:“对了,宇儿最近在做些什么?” “宇儿最近在帮着太子殿下处理政务呢,似乎是与新选举的官员有关。”说到这,谢婉兮笑笑,“宇儿很欣赏太子殿下,说她处理政务面面俱到,既有人情,顾及百姓,又能为官员着想,他也想学,却总学不会,还需多向太子殿下请教呢。” 皇帝神色复杂,“昭儿,确实很有才能。” 谢婉兮挂上她无害的柔笑:“对呀,而且之前她与宇儿在靖安城遇险,太子殿下不顾安危救了宇儿两次,现在二人又一起处理政务,可真是手足情深呢。” “手足情深……”皇帝呐呐低语,“风家人重情重义,昭儿又是那女人的孩子……呵,这点,应该是遗传了风家的基因。” 风皇后已经死了很久,但皇帝依旧能清晰地记得那个可怕的女人,桀骜、野性、热烈,就像一匹不能被驯服的野马。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一直防备姜昭的原因,实在是因为那个女人,太过可怕了。 可是现在,宇儿无心帝位,也无帝王之才,这个位置很难交于他手,其他儿子……性情好的平庸,有才能的又太野,都不是继位的好人选。 皇帝想到这,目光一厉,既然没有其他人选,那就只能让姜昭永远不能知道那些事了。 那样,自己在他心中便永远是威严的父皇,重情重义的他,又岂会对他,还有宇儿做什么? 第85章 在赌 贵妃娘娘想嫁给谁,该是由她说的算 不等第二天, 皇帝便下令让姜升准备好,七日后出发去东蒙接姜子安回来。 临出发前一日,姜升站到姜昭回家必经之路上, 强行偶遇。 姜昭看着刻意拦路的家伙,挑眉:“十四皇兄,有什么事吗?” 姜升:“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聊天吗?” 姜昭:“自然可以, 不过这连杯茶水都没有, 也不是谈天的好地方,不若我们找家酒楼坐下, 在慢慢聊吧?” 姜升回头看看身后的路, 这里离姜昭府上不远, “怎么,我好歹是你十四皇兄,连带我回家喝杯茶也不愿?” 姜昭笑着解释:“怎会呢?只是寒舍破旧, 又没好茶, 怕怠慢了十四皇兄,才提议去酒楼的。” 姜升也不是非得去太子府,姜昭不愿,也不强求, 同意了姜昭的提议,只是茶水钱得姜昭来出。 姜昭自然同意,带着姜升到广聚斋,要了间包房, 又点了些糕点茶水,姜昭才看向姜升:“十四皇兄, 你想聊什么?” “你觉得我能聊什么?”姜升平常就没正形, 私下里更是不在乎形象, 去了一旁的椅子上,随意一坐,靠着滑下去,几乎算躺平了。 姜昭看着,猜测:“是明日出访东蒙一事?” 姜升:“对,明日出发,差不多两个月,那女人就能回到姜国了。” 姜昭眉头轻皱:“那女人?十四皇兄说得是大皇姐吗?” 姜升看向她:“太子殿下,不用跟我装傻,你知道我说的就是她。” 姜昭笑笑,解释:“孤只是不晓得,大皇姐做了什么,十四皇兄似乎不太喜欢她。” 姜升的散漫慢慢褪去,目光变得幽深:“太子殿下,你觉得大皇姐是个怎样的人?” 第98章 姜昭:“在我回京之前,大皇姐便已经嫁去东蒙和亲,孤怎会知晓她是什么样的人。” 姜升勾唇:“看来太子殿下对她是完全陌生的了?” 姜昭点点头。 姜升:“也没去查过?” 姜昭蹙眉,姜子安离京太久,从未回过姜国,也未听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姜昭自然没有在她身上花费精力。 可姜升这样问,她身上必然有什么特别之处,看来,还需让林熙好好查查她这大皇姐的底细。 “呵,”姜升微眯起眼,打理起姜昭,就像在给一件商品估价。 姜昭不闪不避,任由他打量。 “太子殿下,”姜升开口:“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看好你,这些年明里暗里也帮过你不少,这次,便在与提个醒吧。” 姜昭:“请说。” 姜升:“那女人可不简单,她回来之后,你得小心些了。” 姜昭:“为什么呢?据孤所知,大皇姐的母亲只是个小小的婕妤,在后宫之中,也算老实安分,而大皇姐的性格虽说不上好,但也不是心机深沉的人。” 姜升笑笑,移开了视线:“言尽于此,说多了,可就没意思了。” 姜昭轻揉着指腹,观察着姜升的举动,姜升这些年确实帮过她一些小忙,但他帮的皇子不在少数。 他后家势力不行,早早认清以自己的背景搞不定那些世家官员,便放弃了那个位置,一心从商。这些年他暗中资助了了不少皇子,便是想提前搞好关系,也算是一场赌博,反正他们都从他那里得到过好处,也知晓他赚钱的能力,到时无论谁当上皇帝,都会因此留他一命。 姜昭想着这个,侧头看向他:“十四皇兄如今,又在谁身上下注了呢?” 祭天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想让她继位,投机的十四皇子也有意接近她,但自皇帝拒绝让她出使东蒙后,姜升对她就没那么热情了。 姜升:“我一直相信的,都是太子殿下呀。” 姜昭手放到桌上,微微倾身,“十四皇兄还记得之前如何与孤说的吗?你说,你选我,是因为我最善洞察人心,识人知人更会利用人……如今,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说慌呢?” 姜升视线落回她身上,浅浅笑了一下:“那太子殿下应该也知晓,我是个生意人,只追求利益,之前选你,是因为在你身上下注,最有可能收回本金,甚至大赚一笔,但现在她回来了,我便不确定了。” 姜昭观察着他的表情,发现姜升确实十分忌惮姜子安,可是为什么呢?她一个婕妤之女,无权无势,还离开姜国那么多年,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吗? “对了,”姜升又恢复了散漫,“上次贵妃娘娘在奉安楼买了一个姑娘,便是阿洛公主吧?” 姜昭挑眉,那日姜升也在奉安楼,在谢婉兮开口之时,他认出了她,回京之后向她投诚,还特地将这事说了出来 。 也是那时,他问了自己与谢婉兮的关系,姜昭没做隐瞒。 姜升笑着看向她:“我看贵妃娘娘买她,纯粹只是心善,丝毫没想着利用,这次我正好要去东蒙,不若便让我带她回家吧?” 没想着利用?谢婉兮连人骨头渣怎么用都想好了。 姜昭默默吐槽一句,但也知在姜升眼中,谢婉兮并非纯良之人,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姜昭:“没想到十四皇兄也这样好心,竟还会想着带人回家。” 姜升:“当然,要像我们的……庶母学习嘛。” 姜昭唇角微僵,之前打趣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还因为噎了姜升而开心,现在听着,怎么那么变扭? “像谢婉兮学习?”姜升的意思,应该是学习利用阿洛吧。 姜升挑眉纠正她:“贵妃娘娘是父皇的妃子,也算我们的庶母,太子殿下怎地直呼人家名讳?没有礼貌。” 姜昭:“……” “好了。”姜昭冷漠转移话题:“阿洛公主目前不在中州,明日我便让人送她去渭州,到时,便麻烦十四皇兄去接她了。” 其实阿洛目前就在渭州,谢婉兮建议将阿洛送回东蒙,联系她的旧部,暗中培养势力,等时机成熟,便从承丹手中夺回权力。 可东蒙与姜国并不接壤,中间还隔着一个蛮人建立的政权,那政权内部错综复杂,各方势力交织拼杀,情况不明,姜昭一时想不出以什么理由送阿洛过去,才能不被察觉。 姜升此次是代表国家出访,那个地方无人敢盘查,让他带阿洛过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姜升:“不麻烦,能送阿洛公主回家,是我的荣幸。” 姜昭面上轻松笑着,脑中想的却全是姜升主动送阿洛公主回东蒙,他想从中捞什么好处? 姜昭不说话,姜升却不是的嘴却不是闲得下来的,起身坐到桌前,看着姜昭:“诶,你和贵妃娘娘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呀?” 姜昭的思绪一下断了,蹙眉:“什么勾搭?贵妃娘娘与你一样,只是觉得孤更有可能继位,才选了我。” “得了吧,”姜升不屑,“在祭天之前,谁看不出来皇帝更想让姜宇继位?我就很好奇,她放着更有希望的好侄儿不帮,偏偏选你个无亲无故的人,你们之间要是没什么,我可不信。”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我们……”姜昭一时激动,差点脱口而出一些了不得的东西,还好及时止住了,“我说过,她与你一样,都赌我能登上那个位置,便选择支持我。” 姜升不听,一脸兴趣盎然地看着她:“她可是姜国第一才女,貌美又聪慧,若非是父皇,她嫁的便是你了……老实与皇兄说,其实你也挺遗憾的吧?想将她抢回来,占为己有,是不是?” “十四皇兄慎言。”姜昭冷了脸,显得严肃,“我与贵妃娘娘清清白白,绝无你说的那种关系,这样说,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对孤、对贵妃娘娘都不好。” 姜升还是无所谓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贵妃娘娘这样的妙人,我可眼馋很久了,既然你不喜欢人家,等你继位了,便将她指婚给我,如何?” “不如何,”姜昭气场更冷,这次明显是真的生气了。 可为什么不如何,姜昭说不出来,只知道,姜升这样说,她很不满,很生气,心底更深处似乎还有些恐惧。 姜升:“别生气嘛,我只是说说而已。” 反应确实有些过了,姜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出一抹笑:“我没有生气,孤的意思是,贵妃娘娘想嫁给谁,该是由她说的算,我们那能随意定夺?” 姜升顺着点头:“是是,太子殿下说得对,贵妃娘娘那样有才能的人,自然是得自己选择夫婿。” 姜升说完句话后,便闭了嘴,姜昭也不开口,很快两人便各自散去。 姜昭坐在马车上,盯着外边缓缓滑过的人、屋、小摊……一把把车帘拉下,真是越看越烦! 怎么会总想着谢婉兮之后嫁给谁?她嫁给谁关自己什么事?她爱嫁给谁就嫁给谁!想什么想?! 若非是父皇,她嫁的便是你了…… 又是这句话,姜昭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怎么都这么说?谢婉兮没嫁给她是什么很遗憾的事吗?她又不稀罕!干嘛都替她惋惜? 不嫁给她才好,这种两面三刀,阴险狡诈的家伙,谁娶谁倒霉! 所以现在皇帝倒霉了。嗯,姜昭这次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本来还能再活久一些的,因为谢婉兮,现在活不过一年了。 呵,姜昭笑起来,所以说,还好谢婉兮没有嫁给她,不然还不知晓她要怎么谋害自己呢。 哈,对,谢婉兮这种家伙,就该孤家寡人、孤独终老……算了,只要祸害不到自己就行,不要想了。 姜昭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又开心地揭开帘子,看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但姜昭就是不愿缩回轿子里好好呆着。 【作者有话说】 现在…… 阿昭:谢婉兮这种人就该孤家寡人、孤独终老! 婉兮:……无所谓 之后…… 阿昭:呜呜呜,老婆你还回家吗?t^t 第86章 昨日的约定 姜昭,真的也会喜欢她吗? 从姜国到东蒙, 至少需要赶一个月的路,在去接上姜子安,又回程, 没有三个月她们是回不到姜国的。 这就方便了姜昭,让她有充足的时间调查姜子安还有她的母妃贾婕妤。 可姜子安远在东蒙,贾婕妤深在后宫, 要查起来都不容易。 尤其是现在的姜昭, 她目前受皇帝重视,总被叫去处理各种政务, 同时也被各方势力监控, 不方便采取行动。 那便只剩最后一条路——找谢婉兮帮忙。 可是…… 姜昭抬手抚上额头, 有些苦恼,她总感觉现在的自己怪怪的,面对谢婉兮的事, 总是想逃避, 也不想见到谢婉兮。 “殿下,”林贺见姜昭苦恼的样子,关切道:“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第99章 姜昭摇摇头:“无事。” 只是纠结些个人情绪罢了。 林贺:“十四皇子已经离开了,我们现在去那?回礼部吗?” 姜昭还有其他几个皇子来此送姜升离开, 如今姜升已走,其他人各自离去,只有她还站在这里,看着四散的人群, 姜昭轻叹了口气。 谢婉兮之前约了她今日见面,说想给她看个东西, 虽然不想见谢婉兮, 但违背诺言似乎更不好。 姜昭犹豫一会:“我们去……”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 就被一人打断了。 “太子殿下,原来您在这呀,我还去礼部找您呢。” 姜昭回头,发现是户部的一个官员,微微蹙眉:“怎么了,找孤何事?” 那位大人回道:“您之前提过,要给平民官员住房津贴,户部意见不统一,已经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姜昭微顿,“好。” 跟户部那帮老滑头吵完,又被吏部的人叫去处理官职之事,等在得空,已经快过酉时了。 太阳西落,显然今日已经没有见谢婉兮的时机了。 姜昭站在宫门外,仰头看着高高的宫墙,橘黄的夕阳在她身后,将世界也染上一层孤寂。 这算什么?心想事成,还是照化弄人?姜昭盯着高高的宫墙想,老天难得顺她的意,她不是该高兴吗?怎么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回到太子府,姜昭像往常一样,吃饭、处理事务、看书,直到窗外又响起竹叶沙沙的声音,她才回神,似乎已经不早了,得早些休息了。 第二日,日子照旧,没有起伏,也像昨日一样,没有合适的机会去见谢婉兮,可贾婕妤还是需要查,她这边不能传消息进去,该怎么办呢? 姜昭蹙眉一会,想到了谢六娘,她与谢婉兮是姐妹,同在京城,进宫看望姐姐,也不会引人怀疑。 与谢六娘说后,谢六娘果断就同意了,毕竟她一直很喜欢她姐,能有机会见到,自然十分高兴。 “这次殿下又要我送什么给姐姐呢?”谢六娘突然提出的问题,让姜昭懵了一下。 “额,”谢六娘看姜昭这个表情,才反应过来:“难道这次没有?” 之前谢六娘进宫找谢婉兮,姜昭都会托她带点新奇的吃食或者小玩意给谢婉兮。 姜昭微顿,这两日她不知为何,面对与谢婉兮相关的东西,就总是想逃避,现在竟忘了给谢婉兮准备礼品。 谢六娘看出来了,安慰:“诶呀,没事,之前经常送,姐姐那都快堆不下了,现在不送也……正好,正好啊。” 姜昭抿唇,送了很多吗?好像是的,之前为了拉拢谢婉兮,总是会依照对方的喜好,给她找些不常见的吃食或者小玩意。 后面,她发现搜寻那些小东西也挺有意思的,便一直去找,一直在送,似乎……也没了那些目的,只是单纯想送给她,让她高兴了。 姜昭恍惚,收回心神,算了,忘了也好,她们只是同盟,太殷勤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姜昭:“今日过来得急,忘了准备了。” 谢六娘:“哈哈,没事的,姐姐不会介意的。” 才怪,回京之后,她姐就跟中了邪一样,每次她拿姜昭送的东西过去,她都笑得格外甜,还将那些东西都好好保存起来,若是别人送的礼,那有这待遇? 而且这也算是一种习惯,要是这次太子殿下不送了,姐姐应该会伤心吧? 谢六娘并不想姐姐难过,于是去宫里的路上,她跑到糕点铺里买了点桃花糕,这是姜昭常送姐姐的东西,她应该不会怀疑吧? 可惜,她想错了,谢婉兮听她说完:“这是太子殿下特地让我带的后”挑了下眉,“姜昭让你送这个?” 谢六娘没发现不对,自信点头,“对呀,太子殿下特地买了让我带来的呢。” 谢婉兮:“这是她喜欢吃的。” “嗯?”谢六娘有些懵。 谢婉兮叹了口气:“桃花糕是姜昭喜欢吃的糕点,每次带来我这,说是送我,其实大多都进了她的嘴里。” 而且,她若带的是桃花糕,定会带些其他东西补偿她。 “啊……?”还可以这样吗? “她这次没让你带东西?”谢婉兮问得平静,却让谢六娘有些不安,点点头。不想,谢婉兮却接着道:“她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嘛?” 谢六娘一愣,姐姐怎么会这么问?想不明白,她便老实道:“我不清楚太子殿下的事,但他最近回来得确实很晚……” 察觉到姐姐的脸色放缓,谢六娘继续解释:“也许是太忙了,才会忘记准备,我也是怕姐姐伤心,才自作主张,买了桃花糕。” “嗯。”谢婉兮表现得平淡,但心中一直萦绕的闷气已经慢慢散去。 原来只是有事要忙,不是故意忘记。 可她又担心姜昭真遇到什么事,不由蹙眉,“新选的官员即将到岗,皇帝现在又有意培养姜昭,这段时间,她确实会很忙,只希望不要遇到什么事才好。” “对了,”谢六娘突然开口:“太子殿下还让我与你说,麻烦你帮他多留意贾婕妤的动向。” “贾婕妤?”谢婉兮倒知晓她是大公主的生母,可与大公主张扬的性格不同,她内敛胆小,是后宫中最不起眼的存在。 姜昭为何让她留意贾婕妤呢?难道是因为即将归国的大公主? 谢六娘:“对,太子殿下说,大公主身边有东蒙的高手护着,她的人接近不了,只能从贾婕妤这边入手。” 谢婉兮点头:“好,我知道了,姜昭还说了其他的吗?” 谢六娘:“没有了。” 谢婉兮一顿,点点头:“好吧。” 没有解释,谢婉兮其实有些遗憾,但还是在心中给姜昭,或者自己找好了理由。 应该是忘了交代六娘,或者其他什么原因,现在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聚集在她头上,正是忙的时候,那精力顾及那么多事? 谢婉兮调整好心情,开口:“你等我一会,我去拿个东西。” 谢六娘点头,便见她姐姐起身出门,不知去了那里,大概一刻钟后,才抱着一盆蓝色的花回来,“你帮我把这个带给太子殿下,就说……这是昨日的约定。” 谢六娘接过花,抬头便见她姐唇角浅浅的笑意,不由有些苦恼。 她已经帮姜昭和谢婉兮传过很多话,也中转过很多东西了,但还是摸不清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瞅了眼姐姐,谢六娘弱弱问:“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谢婉兮:“你与姜昭说,她自然会懂。” “其实……是我想懂,”谢六娘抱着花,扣着手指:“每次帮你们送东西,虽然我都照做了,可心里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知晓你们有大事要做,只是传信的话,我不会打听。 可送东西,我就有点不理解了,你们的关系不能暴露,我相信你们也知晓暴露的后果,可为什么,你们还是要送彼此东西,不怕被人抓到把柄吗?” 谢婉兮一愣,对呀,六娘都能想到的事,姜昭肯定也清楚,她为什么还要送呢? 最初姜昭送她东西,谢婉兮倒能清楚知晓,她只是想拉拢自己;可是后来,随着她们关系的走近,自己也开始给姜昭送东西,彼此间送礼,似乎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了。 谢六娘:“之前还只是太子殿下送你,现在变成了相互送,怎么看都像热恋的情人做的事。” 还是偷情的情人,因为每次她们互送礼物,都只能由她来中转。 “不要乱说,”谢婉兮开口阻止谢六娘不恰当的比喻,但也只是说了这句,苍白又无力。 “我可没有乱说,”谢六娘不服:“我真的觉得你们之间有猫腻,以我一年多来看话本子的经验,你们肯定就是那种互相喜欢,还死不承认的犟嘴情人!” “咳咳,”谢婉兮被呛到,“不要乱说,我们没有互相喜欢!” 至少,还不知道姜昭喜不喜欢她。 谢六娘慌忙起身,过去帮她姐拍背缓解咳嗽,“姐姐你不要激动,我就是随口一说。” 谢婉兮无奈看她一眼,“你呀,少看点话本子吧。” 可虽然嘴上这样教育着谢六娘,她心中还是暗暗在想,姜昭,真的也会喜欢她吗? 【作者有话说】 所以,昨日的约定是什么?[问号][问号] 第87章 鸢尾花 谢婉兮不想要多余的期待 谢六娘难得可以入宫陪姐姐, 自然舍不得早些回去,等天色暗下,还在谢婉兮那里蹭了个晚饭, 才心满意足地回太子府。 “喂。”黑暗中突然传来声音,吓得谢六娘一激灵,跳开三步远才看向那边, 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太子殿下?你怎么在这?!” 姜昭今天穿的不是亮色衣服, 夜里站在树荫下,直接与黑暗融为一体, 刚才突兀出声, 简直就是吓死人不偿命。 第100章 姜昭沉默, 走出树荫,“今日与你姐姐聊得如何?” 谢六娘:“放心,你让我说的那些, 我都已经传达给她了, 还送了礼物。”虽然是以你的名义送,还被姐姐识破了。 姜昭抿抿唇:“那挺好,谢谢你。” 谢六娘一时有些不自在:“怎么突然那么客气了?”之前姜昭有什么事,可是直接威逼她做的, 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姜昭沉默一会,决定忽视谢六娘见了鬼的表情,“你姐姐,有说什么吗?” 谢六娘:“姐姐自然是同意帮你呀, 而且还让我带了盆花给你。” 说着,谢六娘就将手中的那小盆花递出去, “还让我与你说什么‘昨日的约定’, 也没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姜昭接过, 动作间,花盆里深蓝色的花朵也随之轻轻摇曳,就像自由的蝴蝶。 蓝色的花朵……是之前送给谢婉兮的鸢尾花种子? “太子殿下?”见姜昭盯着花发呆,谢六娘开口叫她,“你怎么了?” 姜昭回神,摇摇头:“没事。” “唔,”谢六娘想起今日见谢婉兮时的情形,又瞅着姜昭的脸,纠结一会,委婉道:“姐姐似乎挺期待你送的东西的,这次你没送,她有些失望。” 姜昭轻顿,抬头看谢六娘,却见她难得在自己面前不露怯,认真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要求太子殿下做什么,只是我姐姐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从未有过想要真心相待的人。虽然我这个当妹妹的也不忍心看她这样,但还是要说,她都已经习惯了,如果太子殿下不打算与她真心……交往,就不要做那么多,会让她产生多余期待的事,好嘛?” 姜昭手指微紧,手中的蝴蝶便轻轻飞舞,挠上她的心尖,她想了一会,才回:“我与她现在算是朋友的吧?送朋友礼物,不是很正常嘛?” “诶?”谢六娘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实在着急,也只能挠挠脑袋:“你们这……是朋友吗?” 姜昭:“不是吗?” 谢六娘“嘶”了一声,小声嘀咕:“难道真是我看话本子看多了,过度理解了?” “嘀咕些什么呢?”姜昭又突然开口,吓她一跳,谢六娘赶紧道:“没什么没什么,太子殿下你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面对别人的时候,姜昭都挺温和,怎么一到自己这里,就冷着张脸?自己又没欠她钱,谢六娘欲哭无泪,只想快点远离这个可怕的家伙。 “走吧。”姜昭才说完,谢六娘就跑了,跟身后有鬼追她一样。 姜昭瞅着那背影,有些无语,自己有那么可怕?至于每次见到自己,都和见了猫的耗子一样? 姜昭吐槽完,低头去看手里的花。谢婉兮给的不多,就两株,在她怀里相互依偎,看起来十分柔弱,但深蓝色的花瓣又各有风采,十分漂亮。 原来,那时候送她的鸢尾花种子,现在都已经长成这样了。 姜昭伸手碰了一下花瓣,花瓣带动着花朵轻摇,就像两只比翼齐飞的蝴蝶。 谢婉兮便是想让她看这个吗?姜昭看着怀里的两朵花,脑中却不由想起刚才谢六娘的话。 不要让谢婉兮产生多余的期待……所以谢婉兮现在,真的把她当做朋友了? 可是,她们只是同盟呀,同盟是可以随意瓦解的,若做了朋友,还要怎么,随意瓦解? 姜昭收回手,眸色有些复杂,谢婉兮不想要多余的期待,可是自己,更不想要。 那花终究没被带到姜昭的院子,而是留在了外面,让下人好生照顾着。 之后几日,姜昭如往常一般,忙着皇帝交代的事,在各部之间周旋,处理政务以及自己的一些私事。 一忙起来,便不会再去想那盆被她遗忘在花室的鸢尾花。 直到,谢婉兮约她见面。 姜昭盯着水盆里的密信,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去见谢婉兮。 谢婉兮知晓她们不能随意见面,一般不会主动约见,如此,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与她说,但这东西又不是很紧急,不然她会直接派人来告诉她。 姜昭手贴住衣角,捏紧,随后放松,还是不见了吧,减少见面,即能保证彼此之间的联系不暴露,也能让她与谢婉兮那些多余的期待,慢慢消散。 于是传消息的重任,又落在了谢六娘身上,不过这次,姜昭帮她找了理由。 谢六娘:“姐姐,你找太子殿下是有何事?最近他太忙了,不能亲自来见你,便让我代劳了。” 谢婉兮看着空手而来的谢六娘,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是情报要紧,也分不出心思去考虑心底的那点失落,她道:“是贾婕妤的事。” 谢六娘:“贾婕妤?姐姐是查到什么了嘛?” 谢婉兮抬手,略一思索,道:“姜昭让我调查贾婕妤之后,我便去接近她,也留意了有关她的消息,有妃子说,她曾经与风皇后关系亲近。” 谢六娘:“所以,她可能也会成为太子殿下的同盟?” 谢婉兮:“恰恰相反,与风皇后关系不错,才更需注意。” 谢六娘:“啊?为什么?” 谢婉兮沉吟片刻:“你便这样与姜昭说吧,姜昭自然会懂。” 又是这句话,谢六娘十分郁闷,自己现在真成传信的信鸽了? 信鸽飞回姜昭那里,将谢婉兮的话告诉了姜昭。 “什么?谢婉兮说贾婕妤与我母亲关系很好?”姜昭对此似乎十分震惊。 信鸽认真点头,表示自己传递的消息绝无任何问题。 姜昭垂下眼,谢婉兮并不会随意传消息,这样说,必定是怀疑贾婕妤与母亲的死有关,只是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 “我知道了,麻烦你帮忙传递消息了。”姜昭道。 谢六娘笑笑:“不麻烦。” 其实她想说的是:如果觉得麻烦到她了,那交流信息的事能不能她们自己去做?别整天嘴上说着麻烦她,结果麻烦她的事一件也不少做。 难得又有关于母亲的消息,姜昭一点都不想耽搁,当日下午便入宫去见贤妃,与她说了自己的情报,却不想贤妃挑起眉: “她与谁都能玩到一处,即便是到了后宫,与那些妃子、婢女、太监都能说上话,关系好的也不在少数,你即便知晓谋害她的人是她身边之人,也很难查得出来。” 姜昭被冷水迎面泼上,头脑越发清醒,“你的意思是,母亲性格大方,与所有人都能玩到一处,并且不设防?” 贤妃摇摇头:“倒不至于不设防,但她的防形如虚设,别人付出一点真心,便轻易打开了。” 姜昭蹙眉,付出一点真心便可打开吗?这似乎与她拉拢别人时的计谋一样,先给对方展示一点真心,等对方慢慢进入自己的陷阱,然后一步步,将对方拉入深渊。 贤妃突然看向她,眸中依旧毫无情绪,看她,也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器物,“这点,你与你母妃倒是很像。” 小的时候,姜昭才从交州回到京城,因为人生地也不熟,对外界总是防备着,但别人对她展示出一点善意,她便会笑着迎上去,想要回报那点善意,却不想,换来对方的一巴掌。 这些事,贤妃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小时候的姜昭性子乖巧,偶尔被人无视或是冒犯,她也能大度选择原谅,于是,那些人便开始肆无忌惮。她看着姜昭被皇子戏耍、玩弄,看着她被下人敷衍、欺负,看她告状无门,没人替她撑腰。 那一刻,她心中无比畅快,看吧,这就是对别人表露善意的后果,尤其是在后宫这种地方,那人竟还真把他们当做朋友!如今她死了,她孩子被人欺负,有谁站出来帮忙了吗? 姜昭微顿,贤妃语气平静,说的话却像石子,打在她的心头。 容易被真心打动吗?似乎是这样,姜昭利用真心,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只要能达到目的,都不会吝惜,但使用真心,也容易被真心反噬,就比如……谢婉兮。 谢婉兮不像姜统,她对姜统有明确的恨,即便她用真心钓着他,却也能时刻以仇恨提醒自己,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但对谢婉兮,她没有恨也没有恶,甚至还很欣赏她的能力和理想,没有仇恨拉着,还利用真心的后果就是,跟着对方一起沉入深渊。 与贤妃的这次见面,姜昭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还因为她的话,陷入了更深的迷雾。 有些失落地走在宫道上,逐渐西落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拉长,一路延伸,直到被一个人踩在脚下。 姜昭抬头,看着前方的谢婉兮,心中突然咯噔一下,她太急着想知道母亲的事了,都忽视了她找的借口。 第88章 赐婚 婉兮,你真好 姜昭看向前方的谢婉兮, 突然有些紧张,今日中午,她还说自己很忙, 没有时间见她,可是现在,却出现在了贤妃宫里, 谢婉兮会如何想? 第101章 姜昭僵在原地, 看谢婉兮踩着她的影子靠近,她会说什么?会质问她:不是没时间吗?怎么现在却在这里。 还是问, 为什么骗她? 却不想, 谢婉兮在她身前站定, 表情平静:“太子殿下是来找贤妃娘娘的吗?” 姜昭点头。 谢婉兮:“是问那件事?” 姜昭抿唇,依旧沉默点头。 像做错事的孩子,谢婉兮笑笑:“怎么那么紧张?是因为遇到了我吗?” 姜昭赶紧解释:“当然不是, 我只是……” 谢婉兮:“只是什么?” 姜昭手指微曲, 垂下了头:“今日,我没有去见你,是因为……” 姜昭脑中飞快运转,想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但谢婉兮已经先开口了:“我知道原因,你最近很忙,所以没关系的。” 姜昭看向谢婉兮的眼睛,她的眼眸平静, 像清冷的月光,她听她说:“事有轻重缓急, 我能理解。” 她母亲的事, 显然是更重要的, 谢婉兮并非是没有大局观的人,知道这件事对姜昭有多重要。 可是,姜昭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她心底那点因为被忽视而产生的小难过,就被无限放大,敲击着她的理智。 或许,她该问问那天,姜昭又是因为什么没来?也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吗? 可是,看到姜昭藏在眼底的内疚,她笑了笑,没有问。 “时间不早了,你该出宫了。” 姜昭点头,抬步离开。 谢婉兮侧身看着她的身影,眸眼微垂,忍不住叹气:姜昭,你还真是个未知的变数。 而转身离开的姜昭,心底也有些混乱,她为什么控制不住对谢婉兮的感情呢?就算远离了,不去思考她的事,她却还是如细密的线,丝丝缕缕一点点侵入她的心间。 她似乎从未有过这种失控的感觉,她利用真心,使用真情,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也能做到即刻抽离,可到谢婉兮这里,她似乎就做不到了。 是因为谢婉兮不算坏? 似乎是的,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排斥她进入属于“自己人”的范围呢? 姜昭停住脚步,突然发现自己前两天掉进了怪圈里。 虽然在意的人多一个,便多一份弱点,但是谢婉兮人不错,又聪慧有计谋,即便成了朋友,也能共同进退,有什么好怕的? 姜昭豁然开朗,转身往回跑去。 “谢婉兮!”她叫住往前走的人,等对方回头,疑惑地看着她时,她却又卡壳了。 “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吗?” 怎么感觉她对自己有些冷漠?姜昭捏紧手指,开口道:“对不起啊,今日我没来赴约。” “嗯?”谢婉兮满眼疑惑,“你追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姜昭:“啊……” 姜昭后知后觉,特地追上就只说这个,显得这事很严肃,而且,似乎还有些尴尬。 姜昭眨眨眼,但是!这也确实是需要认真对待的事,尤其是现在,她确定她想和谢婉兮成为朋友,这可是她第一个想主动结交的朋友,当然要认真对待。 姜昭:“对,我想正式地与你道歉。我很抱歉,今日没能来赴约,希望你能原谅我。” 姜昭的视线太过真诚纯粹,也太过灼人,谢婉兮忍受不了,移开目光:“我本来也就没有怪你。” 谢婉兮如此大度,让姜昭心情都明朗起来,忍不住扬起唇角,真诚夸赞:“婉兮,你真好。” 谢婉兮:“……你中邪了?” 姜昭:“没有,只是觉得拥有你这样的好朋友,很幸运。” 谢婉兮微顿:“好朋友吗?” “嗯嗯。”看谢婉兮犹豫的样子,姜昭突然心虚,难道是不乐意?不行!她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谢婉兮怎么能不愿意呢? 她在脑中山路十八弯时,谢婉兮开口了:“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我能理解,只是不要骗我,好嘛?” 姜昭微顿,认真点头:“好。” 理清了与谢婉兮的关系后,姜昭做事都精神多了,也恢复了与她之前的相处方式,给她找好吃的、好玩的送去,有时间还会去她宫里喝茶吃糕点,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惬意。 直到新官入职,她开始忙着安排大小事务,还有应酬,真真忙到脚不沾地,让谢六娘送的东西才慢慢少了些。 又是一次早朝结束,皇帝将她叫到御书房,她以为又要交代什么事,却不想,皇帝叫人送来份糕点,叫她坐下,便闲谈起天来,关心了几句,便问:“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姜昭微顿,摇头:“儿臣现在一心只想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事,还未考虑过自己的私情。” 皇帝:“你也不要总忙政务,现在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娶妻的年纪,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姜昭垂眸,皇帝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皇帝:“朕听闻,你与谢家六娘走得很近。” 姜昭赶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与六娘只是普通朋友,外面那些不过只是谣传罢了。” 皇帝暧昧地看她一眼:“普通朋友?普通朋友会带到府上住那么久?” 姜昭:“她还帮儿臣调理身子,住在府上也只是为了方便。” 皇帝狐疑地扫视她,“你身体到底有什么毛病,都调理一年了,还没好吗?” 姜昭张张唇,突然灵光一闪,闭了嘴,面上显出点尴尬之色,“父皇有所不知,儿臣其实……那方面,有问题。” “还真是呀?”皇帝语气惊讶,细听之下,还有些兴奋。 皇帝问她是不是喜欢谢六娘,定然是有想要撮合的心思,若知晓她不能人道,兜兜转转,最后这个位置,还是有可能成为姜宇孩子的,他可不就高兴嘛? 姜昭心中冷笑,面上却沉痛点头:“对!儿臣那方面,确实有隐疾,因而才……” 皇帝安慰道:“没事,你虽然不行,但其他兄弟可以,之后过继一个孩子,也是一样的。” 姜昭苦笑,“可谁愿意过继呢?那毕竟是他们自己的骨肉。” 皇帝沉吟一番,“昭儿,与父皇说实话,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姜昭垂眼,皇帝年纪大了,没几年可活,姜宇又不愿继位,他只能在其他皇子之中做出选择,而这个选择,又必须能保姜宇一世无忧。 现在追问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应该是要让她尽早成亲,而且,娶的女子势力不能太强,否则到时谢家压不住,皇帝的谋划或许就得成空。 既然这样,姜昭抿起唇,显出几分纠结,“父皇,儿臣刚才说谎了?” 皇帝看着她,蹙眉:“说什么谎了?” 姜昭:“其实我喜欢六娘,只是因为儿臣身子的原因,一直不敢说。” 没想到皇帝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反而笑了起来,“没事,朕会找人帮你调理身子,一定会好的,你无需自卑。” 姜昭抿唇:“父皇,儿臣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 皇帝微愣,拍了拍她的肩:“父皇懂,既然你不想让别人知晓,那朕便不派人去了。” 姜昭:“嗯,现在只有六娘知晓这件事,儿臣就想着,让她帮忙调理,能调理好自然是好的,若调理不好……那我也不耽误她了。” 皇帝却皱起眉,有些恨铁不成钢:“朕的孩子,即便不能人道,也不是随意一个人能配上的,你怎地如此看轻自己?” 姜昭抿唇垂头,做足了自卑的样子。 皇帝:“你只需与朕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谢家六娘?” 姜昭低垂的眼眸微闪,喜欢吗?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谢婉兮,如果她知晓这些事,会怎么样? 皇帝等着答案,姜昭不敢想太久,轻轻点了下头。 皇帝:“既然如此,朕便将谢家六娘赐婚于你,如何?” 果然是这样,谢六娘也是谢家人,但并非嫡系,母亲身份低微,她自己在谢家也不受重视。可她也算姜宇的姨母,与谢婉兮关系不错,之后也会帮衬他的。 姜昭抬眼,似乎不敢相信,“真的吗?可……儿臣不想她当妾室。” 皇帝压下眼底的欣喜,装做不满的样子:“不为妾,难不成,你还想娶她做太子妃?” 明面上,这不合规矩,所以姜昭装得为难,但她又知晓,皇帝只是想与她谈条件,还需要顺着他演。 于是她抬眼,坚定道:“是。” 皇帝:“你可知她母亲的身份,那配得上太子妃之位?” 姜昭抿唇:“我心悦她,至于其他的,都不重要。” 皇帝却蹙着眉,摇头,“不行,她身份太低微,若她当了太子妃,其他人会有意见的。” 姜昭抿唇,实则咬牙,该死的老家伙,差不多就得了,她快没耐心陪他装了。 姜昭起身拱手:“父皇,我不怕别人的闲言,只想与她在一起。” 皇帝:“可你的身体……” 第102章 姜昭沉默。 皇帝:“不若这样吧,让你其他皇兄过继一个孩子给你,可以吗?” 终于到正题了,姜昭松了口气,抬头,也是满脸欣喜的样子:“只要父皇同意儿臣娶她,儿臣一切都听您的。” 皇帝勾唇:“好,那……” 姜昭:“儿臣明日便请旨赐婚。” 第89章 若喜欢你的人是我 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从御书房出来, 姜昭往宫外走去,可走了一半便停下了,仰头去看身侧高高的宫墙, 这里在过去些,便是谢婉兮的宫殿。 求娶的毕竟是她妹妹,应该得和她说一声。 姜昭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才转身回宫, 去找谢婉兮。 谢婉兮倒没想到今日姜昭会过来,而且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 丝毫没有往日的活力和欠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谢婉兮问道。 姜昭坐下, 眼睛一直盯着别处, 一点不敢落在谢婉兮身上,兀自沉默一番,她道:“皇帝现在催我娶妻了。” 谢婉兮愣住, “娶妻?” 姜昭思绪不宁, 没有发现谢婉兮的异样,“嗯,或许是知道自己没几年,现在已经在安排身后事了, 而我妻子的人选,也是其中一件事。” 谢婉兮:“你答应了嘛?” 姜昭沉默片刻,点头:“若不顺着他的意,怕又会防备我, 之前谋划的一切,便是白费力气了。” 谢婉兮心头微苦, 但面上仍是平静:“是那家姑娘?” 这次姜昭不能再逃避了, 她抬头看着谢婉兮, 道:“是你的妹妹,谢六娘。” “六娘?”谢婉兮一时惊讶,甚至忘了心底的苦涩,怎么会是她? 姜昭:“六娘一直在我府上住着,外边就有些闲言。加上六娘母亲身份低微,她在谢家不受重视,但也算十三皇兄的姨母……皇帝应该就是考虑了这些东西。” 谢婉兮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些确实都是皇帝会考虑的东西,而且,若姜昭必须娶一个人的话,六娘也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她基本只听自己的,即便姜昭暴露了女子身份,也不会太过被动。 可是,谢婉兮蹙眉:“她知道这件事吗?” 姜昭:“还不知道。” 谢婉兮蹙眉:“她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她,若是赐婚下来,你们便绑在一处了,我知晓你不会为难六娘,可那些闲言碎语,也会刺向六娘……这个,你替她考虑过吗?” 谢六娘身份低微,若嫁与姜昭成为太子妃,毕会有许多喜欢嚼舌根的刺她不配,流言如针,即便谢六娘不在意,但一根根刺来,终究也能将人压垮。 姜昭正色:“我不会让人传那些伤人的话,也会护着六娘的。” 第一根针刺向了自己,谢婉兮移开视线,“是要装**惨了六娘吗?” 地位不平等时,若要减少那些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便是,高位者展示对低位者的绝对在意与保护,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姜昭点头,“只能这样。” 谢婉兮苦涩笑笑,她一向识得大体,知道做什么才是最好的,所以她回:“是呀,只能这样,这是最好的办法。” 姜昭看着谢婉兮唇角刻意的笑,似乎也被扎了一下,问道:“婉兮,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闻言,谢婉兮笑容收起,脑中一团乱麻,心底也有火焰在炙烤,她突然不想维持体面了。 侧头盯着姜昭的眼睛,谢婉兮问:“姜昭,你有喜欢的人嘛?” 姜昭微愣,轻轻摇头。 谢婉兮笑了,她又问:“若有人喜欢你呢?你会如何?” 谢婉兮的样子很不对劲,姜昭突然不敢回答。 谢婉兮却没有放过她,继续追问:“姜昭,你会如何?” 姜昭捏紧手指,抬头:“我们还未得到想要的,就是有人喜欢我,又能如何?” “又能如何……”谢婉兮看着她,“可你要成亲了。” 你成亲了,喜欢你的人,便再无机会了。 姜昭明显不懂。 谢婉兮都不晓得,明明这样聪慧的人,明明是最善察人心的人,怎么就一点也看不出? “其实我想问的是,若喜欢你的那个人是我,姜昭,你会如何?” 逃避和隐藏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所以谢婉兮选择主动面对。 谢婉兮表情认真,眼神专注,显然在期待她的答案,可姜昭此时脑中一片空白。 在谢婉兮认真的视线中,姜昭扯出一个笑容,像在所有人面前完美的太子殿下一样,开玩笑般回答:“婉兮,你在说什么呀?我们是最好的盟友呀,喜欢……或许只是你的错觉呢?” “呵,”姜昭的话,不仅虚伪,还否认了她的感情,真是一个完美的太子殿下呀。 谢婉兮移开视线,“对,我们只是盟友,是我逾越了。” 谢婉兮思绪翻涌,忆起与姜昭相处的点滴,心头钝痛,最后,她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那天,你为什么没来?” 谢婉兮并没有明说,但姜昭一下就知道了,她问的是那天,她想给她看花的那日。 姜昭不知道该怎么回,尤其是谢婉兮才说了喜欢她之后,脑子运转不过来,便将那日临时有事,和忘了让谢六娘解释结合到一起,脱口而出:“抱歉,我忘了。” 听到这个答案,谢婉兮反而松了口气,还好,姜昭确实一点都不喜欢她。 谢婉兮笑笑:“没事。” 似乎真的没事了,姜昭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心底突然有些慌。 “既然说过要保护好六娘,就切记不可让她因此受到伤害。” 谢婉兮恢复了往日的理智和平静,似乎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现在对她殷切嘱托,也只是担心妹妹罢了。 “还有,若她有了喜欢的人,你不可以阻挠,但……”说到这里,谢婉兮垂下眼,她还是战胜不了自己的私心:“你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姜昭只当是姐姐对妹妹的关心,认真点头:“放心,我不会的。” 有些恍惚地从谢婉兮宫里出来,姜昭回到府上,便先去与谢六娘说这件事。 “什么?!”谢六娘瞪大眼睛,“你要跟皇帝求……我姐姐知道这事吗? 姜昭:“她知晓的。” 谢六娘:“她怎么说?” 姜昭抬头看她:“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谢六娘:“……” 好好照顾……我?姐姐没有其他反应?就这么把自己托付给姜昭了? 谢六娘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之前还以为她们有一腿呢,现在看来,确实自己想多了。但毕竟曾经怀疑过,现在两个人的感情突然扯上自己,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姐姐的对象,她觉得好变扭呀! 姜昭:“这只是权宜之计,若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也不会阻止的。” 谢六娘:“真的?” 姜昭点头。 谢六娘:“我们只算假成亲?” 成亲?姜昭听到这个字眼,心底觉得奇怪,有些排斥,但又想不出原因。 而且,以谢婉兮和她的努力,皇帝还不定能活多久呢。 姜昭:“只是订婚,成亲的话,也许可以不用。” 谢六娘没太懂,疑惑地看着姜昭。 姜昭:“如果皇帝死快点,我们就不用……到那一步。” 谢六娘拧眉,转身:“我现在就去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让皇帝死得快些的办法。” 第二日,太子殿下在早朝之上求娶谢家六娘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成了京城百姓的又一谈资。 据说,皇帝在殿上发了好大的火,可太子殿下执意要娶,他也毫无办法,就下旨赐了婚。 做为未来的准太子妃,谢六娘这个名就显得有些随意,于是皇帝金口一开,让贵妃娘娘帮她取个字。 谢婉兮听完口谕,有些恍惚,姜昭真的请旨赐婚了…… 李公公:“贵妃娘娘,咋们准太子妃是您的妹妹,陛下也是考虑到这个,才下旨让您帮她取字的。” 谢婉兮回神,礼貌浅笑:“嗯,劳烦陛下还有公公费心了。” 谢六娘母亲身份低微,她在出生时便不受重视,她们的父亲甚至懒得去看一眼,也没给她取名,人们叫她六娘,也只是因她在家排行第六。 “确实该好好取个名字了。”谢婉兮轻抚着下巴,又觉着名字对一个人很重要,而且谢六娘已经长大了,该自己做主取名,便道:“琪儿,去将六小姐请来。” “是。”琪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谢婉兮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一时失神,随后轻轻摇头。 既然决定回到同盟的位置,就不要多想了。 谢婉兮去到书架旁,翻书看诗,打算给妹妹取一个好听,寓意也好的名字。 从诗句中选了几个,又翻起了医书,六娘喜欢医术,说不定会喜欢医书里的东西。 第103章 又选了几个,谢六娘也到了,谢婉兮拉她坐下,问道:“六娘,陛下让我帮你取个正式的名字,你有没有中意的?” “啊?还要从新取名呀?”谢六娘对于名字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只是个称呼,叫什么都行,便摇摇头:“我没什么想法,姐姐你取就好。” 于是谢婉兮便将刚才选的几个名字还有寓意说给谢六娘,但她都没什么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南星。”说得太久,谢婉兮也累了,便不再介绍寓意,直接说了字。 不想,这次谢六娘听完,眼睛一亮。 南星?天南星,耐阴耐旱,适应力强,是一味药材,治什么病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全株有毒,汁液接触皮肤,会让皮肤红肿溃烂,若摄入太多还可能导致头晕昏迷,甚至死亡。 见谢六娘终于有些反应了,谢婉兮眨眨眼:“喜欢这个名字?” 谢六娘:“只要是姐姐取的,我都喜欢。” 谢婉兮戳了下她的脑袋,“你呀,姐姐找你来,便是询问你的意见,你倒好,把一切都推给我来了。” 谢六娘顺势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可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嘛。” 谢婉兮笑笑,天南星,其味苦、辛,性温,对环境适应力很强,这点与六娘相似;但只看字面,南星,听起来又有温暖明亮之感。 坚韧顽强,又明亮温暖,希望六娘也可如此。 谢婉兮:“那便叫谢南星吧。” 【作者有话说】 婉兮:吧啦吧啦吧啦……(一定要给我妹妹取一个好听,寓意又好的名字) 六娘:南星?天南星,全株有毒! 第90章 认清自己 她还挺乐意看到我与她妹妹成亲的 太子殿下的婚事不能马虎, 即便从现在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也至少需要筹备半年,并且, 太子殿下本人并不着急。 姜昭说,既然好不容易求来这婚事,那便要给六娘——谢南星最好的婚礼, 皇帝虽然不满, 但在谢婉兮的劝说下,终究还是没有阻止。 风家那边本也想派人来帮姜昭准备, 但风栖野被强制休假, 贸然回京, 皇帝不知会如何发难。 风家其他人,没有旨意,也不能轻易进京。 于是, 来帮姜昭准备婚礼的人, 便成了董佩兰。 “佩兰姐姐,麻烦你跑一趟了。”姜昭有些抱歉,这本来也只是假的成亲,却不想引得那么多人重视, 即便是远在交州的舅舅,也传信来问。 董佩兰轻轻摇头:“不麻烦,成亲毕竟是人生大事,栖野他们也很关心, 只是不能进京,才让我来帮着准备。” 姜昭张张唇, “其实, 这不过只是假成亲, 你们又不是不知晓我的情况。” 董佩兰:“无论是真是假,成亲对我们来讲,都是很重要的事,需要有亲人帮着准备的。” 姜昭沉默,其实她只把这次婚礼当做夺权的手段,没有真正在意,虽然她认真思考过后果,但觉得自己承担得起,一定不会让谢南星受到伤害。 可到了现在,似乎除了她和谢南星,其他所有人都把这个当做真的。 也包括谢婉兮。 姜昭恍神,谢婉兮真的在认真准备这场婚礼,可她不是说喜欢自己吗?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阿昭,”董佩兰叫她,姜昭抬头看她,听到她问:“婚姻是大事,我不建议将它当做什么筹码,否则……受伤的只有爱你的,还有你爱的人。” 姜昭抿唇:“可我与六娘,你们也知晓,我们并没有感情……” “正是这样,将感情当做儿戏,才会遭到反噬。”董佩兰叹了口气,“我且问你,成亲之后,你会将六娘当做什么?其他人会怎样看她?她又该以何自处?” 姜昭轻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董佩兰:“还有……婉兮。阿昭,她怎么看这件事?” 姜昭移开视线,皇帝让谢婉兮负责准备此次成亲的事宜,她十分用心,可以看出,她对妹妹的婚事很在意。曾经说过喜欢她的话,就像是在骗她。 “她还挺乐意看到我与她妹妹成亲的。” “真的吗?”董佩兰看着姜昭有些难受的表情,轻声追问。 “当然,现在她正忙着帮她妹妹准备婚礼呢,可认真了。” 姜昭语气里,有她都未察觉的难过和恼怒,但董佩兰与她认识那么久,又一向心细,才见到她时,就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 而且早在一起祭天那次,她便发现了,谢婉兮对姜昭的感情也不一样。可事到如今,姜昭还未察觉,谢婉兮明显已经打算放下,再做强求,对她不公平。 所以董佩兰只是叹了口气,“阿昭,你一向最善洞察人心,可有些时候,认清自己,比看清别人更加重要。” 姜昭随意点点头,此刻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谈话上,董佩兰的话她也没有细想。 往后半个月,姜昭越来越忙,对婚礼一事的关注就少了,几乎没人再在她耳边提起成亲一事,累极之后,她会有种没有这件事的错觉。 这日,姜昭在宫里与皇帝一起商讨完与东蒙的关系问题,早已过了午膳时间,皇帝便留她用了膳,才让她回去。 姜昭走在宫道内,仰头看向远处宫殿,她和谢婉兮已经很久没见了,虽然还有消息传来,但都是她收集的情报,以及她们行动的进展。 现在,她们除了合作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任何关系了。 ——不对,自己还是她妹妹的“未婚夫”,她的人时常会到府上与她说婚礼的细节。 姜昭垂下眼,谢婉兮对这个可上心了,真是一个好姐姐呢。 脚下有颗不起眼的石子,姜昭皱起眉,一脚踢开,石头翻滚几下,到了另一个人的脚边。 “诶,太子殿下,你也在此?” 姜昭抬头看那人,脸上表情翻转,已成了温润的太子殿下,“刚才父皇留孤处理了些东西,才准备出去呢。不过现在午膳时间才过,八皇兄怎会从……后宫出来呢?” 姜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给贵妃娘娘送了些东西,又谈了会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间,她留我用膳,也是这会才出来。” 谢婉兮?姜昭眉头微蹙,但声音还算平稳:“八皇兄为何要给贵妃娘娘送东西?” 姜平:“那次祭天之时,你太忙了,没空给我解释那些我不懂的东西,就推荐我去问贵妃娘娘,我去问了,她果然懂得很多,而且也很耐心,一些很小、很傻的问题,她都能给我解释清楚。” 姜昭微愣,脑中也记起了这件事。 “我一直很想感谢她,可又不知该做什么去报答,我听说她喜欢看书,前些日子,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到一本孤本古籍,想着她可能会喜欢,就给她送来了。” 姜平的话像一根带有倒刺的荆棘,一点点扎进姜昭的皮肤,有些疼,往外拔时还会牵扯到肉,不留心的后悔与那点疼痛交织、混淆,带来的却是麻木。 姜昭捏住手指:“你给她送……”原本,该是她给她收集这些小玩意的,“挺好。” 姜平:“贵妃娘娘收到后,确实很开心,还说,若之后再有,还想借去看。” 还有之后……姜昭目光垂下,情绪随之低落,但此时她思绪太过混乱,她又不擅长分辨和处理自己的情绪,于是把所有一切都归于 ——这事原本是我来做,可现在被别人抢去了,多少会有些不习惯。 回到府上,小厮说董小姐来找,姜昭就停下去往书房走的脚步,转而去了会客厅。 姜昭:“佩兰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董佩兰回头看向她,姜昭眼底有淡淡的青黑,眸中也有些疲惫的神色,最近明显没有休息好,就是不知,是因为太忙,还是其他。 董佩兰:“我来找你,是因你婚宴一事。” 听到成亲,姜昭没由来地烦闷,开口道:“这些你们定夺便可,无须问我。” 董佩兰:“婚姻大事,怎可不问当事人意见呢?” 姜昭蹙眉:“我与六娘只是假成亲,何须这样认真?” 面对她的不耐,董佩兰却冷静与她说起后果:“或许在你和六娘看来,一切只是做戏,可在外人看来,自赐婚那一刻,你们便已是一体,成亲之后,便是夫妻,若现在你对婚礼不重视,之后,会有人说六娘闲话的。”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着姜昭,“婉兮,应该不愿六娘受到什么非议吧?” 姜昭抿唇,对,她不乐意,有可能让谢南星受到一丁点伤害的事,她都不愿意,为此,她甚至亲自盯着婚宴的每一步,生怕她妹妹受了一点委屈。 “好,我会认真对待这次婚宴的,你们不必担心。”姜昭垂下眼,脸上一贯带着的笑也消失不见。 姜昭一直很喜欢董佩兰这个姐姐,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和乖巧的,但今日却显得有些暴躁不耐。 第104章 董佩兰心细,早已察觉,而且,大概也知晓是什么原因,对这个别扭又迟钝的妹妹,她不由叹气,要不然,还是再推一把吧。 “最近,婉兮和八皇子似乎走得很近。”董佩兰声音平静地开口。 “贵妃见皇子,不是很正常嘛?再说,她们走得近,与我有何干系?”姜昭没思考董佩兰为何会突然说这件事,也没思考她为什么要特地与她说。 只是她话一出口,姜昭烦躁更甚,似火燎原,将那层名为冷静的薄膜烧毁,速度快得连一点踪迹也没留下。 董佩兰轻轻笑了笑:“你与婉兮很久没见了吧?阿昭,我觉着,你还是多关注一下她那边的消息吧。” 董佩兰性子太温柔,姜昭即便有气,对她也撒不出,闻言点点头,“我知晓了。” 话已说完,姜昭今日显然也没有待客的心情,董佩兰便打算告辞,离开前,她又嘱托了句:“阿昭,记住我与你说过的话,还有便是,既然你请旨求娶了六娘,在外人眼中,你们便是夫妻,对她,你不可辜负。” 姜昭轻轻点头,可心中想的是: 她早已说过,不会让谢南星受到伤害,她既做出了承诺,便会做到,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一遍遍来与她强调:不可以让她受伤,不可以辜负她,不可以把婚事当做儿戏…… 她们不觉得啰嗦吗? 董佩兰走了,姜昭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记起董佩兰刚才的话,还是要多关注谢婉兮那边的情况…… 姜昭猛地起身,对,祭天回来后,自己就没再派人监视谢婉兮了,可她手中掌握着事关自己生死的秘密,怎能放任不管? 想到这点,姜昭立即过去打开门,对门口的林贺道:“林贺,你继续派人监视谢婉兮,有什么情况立即告诉我。” 林贺先是被突然的开门声惊到,随后就听到姜昭这句话,不由奇怪,不是说贵妃娘娘可以信任,不用监视吗?如今怎么又该主意了? 罢了罢了,太子殿下心思缜密,只需照她说得做便是。 林贺拱手,恭敬道:“是!” 【作者有话说】 董佩兰的意思:你们要好好沟通交流,对齐颗粒度,确定彼此心意,可不要后悔 姜昭理解:你说得对,我还有秘密在她手上,那能这么放任不管? 其实就是找理由,想知道婉兮那边是什么情况[眼镜][眼镜][狗头] 第91章 你真的在乎吗? 我们没有成功夺权,你就只能嫁给他苟活了! “太子殿下, 今日八皇子又去找了贵妃娘娘。” 姜昭:“一个月找了四次,虽然很闲,但还算正常。” “八皇子今日是和贵妃娘娘一起逛御花园。” 姜昭微笑:“一个花园而已, 再正常不过。” 林贺手微抖,太子殿下,既然正常, 那你能别露出那个要吃人的表情吗?他只是个传消息的呀! 姜昭:“还有吗?” 林贺“额”了一声, 老实回答:“八皇子还给贵妃娘娘送了桃花糕。” 姜昭捏紧手中的杯子,“送点吃的罢了……他干什么要送桃花糕?!” 林贺手微抖:“属下不知。” 姜昭深吸一口气, 算了, 这些都在正常范围内, 只要没有威胁到自己,谢婉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跟她有什么关系? “出去吧, 有什么异常在与我汇报。” 林贺:“那贵妃娘娘与八皇子……” 姜昭瞪他:“那不算异常。” 林贺“诶”了一声, 转身就跑,现在他只想赶紧远离这个像火药桶一样太子殿下。 “回来,”姜昭却叫住他,沉默一会:“就算正常, 也与我汇报。” “是!”拱手答完,姜昭才摆手让他离开。 林贺这次放慢脚步,缓缓走出书房,才拍拍心脏, 真是,最近太子殿下的情绪也太不稳定了吧, 明明是她自己要监视贵妃娘娘的, 照实说后, 她却要生气。 这种心机深沉之人,果然是难以理解的。 姜昭眼睛盯着折子,心里想的却全是谢婉兮,越想越心烦,眉头也皱得越深,最后索性将折子一丢:“烦死了!” 谢婉兮为什么要和姜平走得那么近?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姜昭气呼呼地眯起眼,很快给自己想好了理由,细节决定成败,越是不起眼的消息就越得要重视,明天便去找谢婉兮探探。 姜昭做出决定,心里好受很多,才捡起折子,继续加班处理公务。 第二日,姜昭下了早朝,想了想,觉得一下早朝就去找谢婉兮,有些刻意,显得她很急着知道这件事一样。 于是她回自己的值房,忍了一刻钟,才起身去找谢婉兮。 来到谢婉兮宫里,琪儿看到她,却不像之前一样让她进去,而是让她站在门口等,还需要去通报。 姜昭皱着眉,有些郁闷:“我来也要通报吗?” 琪儿:“来贵妃娘娘宫里,都需要通报。” 姜昭抿唇,之前她来就不用。 不过,她和谢婉兮的关系确实有了些变化,谢婉兮疏远她才正常。 没有为难琪儿,姜昭站在门口,等着她去通报,过了一会,琪儿过来:“太子殿下,这边请。” 姜昭抬步跟上,穿过谢婉兮的花园,这里种满了各种稀奇的花草,都是她亲手种植养护的,平常可宝贝得紧。 微微侧头,便能看到花园中间,那开得正盛的鸢尾花,是她曾经送的种子,谢婉兮将它们照顾得很好。 意识到这点,姜昭胸口堵着的气突然就通了,抬首挺胸,阔步向前。 但见到谢婉兮对面的人后,她表情又垮了下来。 “八皇兄,你怎在此?” 姜平起身行了个礼,老实笑道:“是贵妃娘娘叫我来的,昨日与她一起去御花园赏花,随口提了句喜欢花,贵妃娘娘便说她宫里种了许多,让我过来,若有喜欢的,便带回去。” 姜昭抿紧唇角,看向谢婉兮,她表情淡淡,甚至连看她一眼也不愿。 胸口堵着的气又回来了,姜昭看向姜平:“是吗?那贵妃娘娘还真是大方,那么宝贝的花园,都让你去采。” 姜昭脸上无笑,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还好姜平不敏感,此刻还嘿嘿笑着:“对呀对呀,贵妃娘娘人可好了,还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姜昭眸光一直在谢婉兮身上,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坐着,直到她刚才那句话落,她才肯将视线分一分在自己身上。 姜昭咬牙,直接将目光转到谢婉兮身上:“是吗?贵妃娘娘,孤竟不知你竟还有份老师的工作。” 谢婉兮闻言,挑眉:“我与八殿下只是兴趣相投,平常交流些想法,最多只是初入门的学生互相学习,那有什么老师呢?” 姜昭盯着她,自刚刚进来,谢婉兮就一直都是这幅淡淡的样子,似乎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引不起她的一点情绪变化。 姜昭没回,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谢婉兮抬眼看她,见她眉目沉沉,眼中带着股隐秘的狠意,似乎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可是为什么?她很在意自己与别人的关系吗? 两人都盯着对方,空气中似乎有火花迸溅,姜平即便再迟顿,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不由弱弱开口:“那个,不然我们先坐下聊?” 姜昭收回视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即便再怎么样,姜平还在这里,她不能意气用事。 姜昭笑笑,脸上的表情也换成别人熟悉的温润样子,“八皇兄说得是,孤这些日子太忙,都顾不上规矩了。” 说着,给她们二人问了礼,才走过去,坐到他们两人中间。 或许是她动作太大,引得谢婉兮侧目,便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疲惫,虽然被藏得很好,但谢婉兮太过熟悉她平常的样子,一眼便能察觉到。 而且,她似乎又瘦了些,最近,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姜昭正忙着应付姜平,没留意到谢婉兮的视线,等闲扯几句话,姜平转移了注意,她才侧眸去看谢婉兮。 谢婉兮垂着头,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像极了平常内敛柔弱的贵妃娘娘。 可姜昭知晓,她这个样子只是不想开口讲话,至于不想跟谁讲,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太子殿下,你来找贵妃娘娘是什么事吗?”刚才琪儿来报,说太子殿下找贵妃娘娘有事,可闲聊了那么久,姜昭也没说,怕耽搁了要事,姜平便主动问了。 姜昭正准备找个理由,将姜平打发走,可谢婉兮却开口道:“太子殿下来找我,是因她的婚事,不算重要,八殿下不是想挑花吗?等你选完,我再与太子殿下细说吧。” 姜昭蹙眉,非常不满,但谢婉兮已经开口了,她也不好多说。 姜平闻言,眼睛一亮,可又看到姜昭垂下了眉眼,似乎不是很高兴。 第105章 “花可以之后再挑,我不着急的,现在还是太子殿下的婚事更为重要。”姜平难得有眼力见,在察觉到太子殿下的情绪变化,可能有要事要说后,便主动起身,“你们慢慢聊,我改日再来。” 谢婉兮温柔笑笑,轻声回答:“好,那你改日再来,我随时都有时间的。” 唇角的笑,漂亮到晃眼,刺得姜昭恨不得起身让她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姜平也温和笑着:“好,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 好~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 姜昭心里白眼都翻上天了,你们很熟吗?这么黏黏糊糊的? 姜平走了,姜昭也不看谢婉兮了,绷着唇角,和门口守门的石狮一样严肃。 谢婉兮看着,心中轻笑,面上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她问:“太子殿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姜昭抿唇,太子殿下?声音那么冷那么淡,那有刚才半分温柔的影子? 姜昭唇线崩得死紧,自顾生了会气,才道:你与八皇兄何时那么熟了?” 谢婉兮视线淡淡从她脸上滑过,“这重要吗?” 姜昭沉默,姜平是林丞相的外孙,也算自己人,谢婉兮与他再怎么熟,其实都没有问题。 可是,姜昭心里就是很不舒服,还莫名的难受。 “为什么要接近姜平?你不是这样热情的人?” 谢婉兮:“我没有接近他,是他自己来找我的。” “那为什么允许他接近你?”姜昭终于将目光落到谢婉兮神上,脸上表情沉沉,倒有些唬人。 谢婉兮却轻笑着:“这很难猜到吗?八殿下背靠百官之首的林丞相,他们虽非世家大族,但现在选官制度变革,他们的身份反而更有价值。再说,八殿下性子温厚,又与我兴趣相投,很聊得来,他主动接近我,我为何要拒绝?” 姜昭沉着眼:“所以,贵妃娘娘是在给自己找退路了嘛?” 因为姜平的身份和性子,无论谁登上皇位,都会厚待他,谢婉兮与他打好关系,到时,即便自己失败了,她的结局也不至太惨。 谢婉兮:“太子殿下,狡兔三窟的道理,你应该知晓。再说了,虽然我给自己找了后路,但并没有背叛你,你为何要有这样大的怨气呢?” 姜昭盯着她,眼神可以说得上是冰冷,“但你该知道,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 谢婉兮笑着,语气很是无所谓:“哦,是吗?我没看出来。” “谢婉兮!”姜昭咬牙叫道。 谢婉兮这次也冷了脸色,“太子殿下,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总不能是来我这里发疯的吧?” “疯”这个字敲在姜昭心头,她冷笑两声,“对呀,我发疯,我确实疯了才会在意你与他的关系!” 深吸两口气,姜昭勉强平复了心情,再问一遍:“你真的不清楚,他看你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吗?” 谢婉兮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点头,“我知晓,但那又如何?” 姜昭蹙眉,那股邪火几乎压制不住:“又如何?这代表如果我们没有成功夺权,你就只能嫁给他苟活了!” 姜昭发着邪火,谢婉兮却越发平静,看着她,问:“这样又如何?姜昭,你真的在乎吗?” 【作者有话说】 阿昭,你是一头酸酸的小狮子[眼镜][眼镜] 第92章 榆木难雕 也不是单单和八皇子走得近 你真的在乎吗? 姜昭被问懵了, 她在乎吗?她当然在乎,她在乎的要死!不然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可为什么在乎?谢婉兮做什么决定,喜欢什么人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凭什么生气? 谢婉兮看着她,静静等着她的答案。 姜昭垂下眼,蹙眉:“我在不在乎重要吗?” “重要。”谢婉兮直言, 坦坦荡荡看着她。 姜昭眸光微动, 也抬头看她,似乎有些不解:“为什么重要?”顿了一会, 她继续:“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谢婉兮自嘲笑笑, 换了个问法:“姜昭, 若我将园子里的鸢尾花送给八皇子,你会在意吗?” 姜昭微愣,点头:“在意。” “你以什么身份在意?朋友吗?”谢婉兮眼带嘲讽, 直直看着她:“你不觉得, 你这个朋友管太宽了嘛?” 姜昭张张唇,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 独自冷静一会,却越想越觉得谢婉兮说得实在太过分了, 什么叫管太宽?她都还没开始管,就给她扣帽子! 姜昭越想越气,手捏成拳,开始……无理取闹:“那是我送你的花种, 有我的一半,我介意一下怎么了?” “呵, ”谢婉兮轻嗤一声, 心中说不清是失望还不甘, 她道:“既然送我了,便是我的东西,对于它们的归属,你可没有决定权。” 姜昭脸色阴沉:“不行。” 谢婉兮:“你只是我的同盟,凭什么命令我?” “这不是命令。” “那是什么?” 是什么……姜昭不知道,反正她就是不想让谢婉兮把花送给姜平,“反正就是不可以,你不准把我送的东西给别人!” 姜昭现在纯属无理取闹,心中有气,还没身份撒泼打滚,憋得像只暴躁的小狮子。 谢婉兮看到她郁闷憋屈的样子,突然冷静下来,“姜昭,我不是你的下属,不会听你的命令;也不是你的谁,不会惯着你的小脾气。” 谢婉兮才说完,姜昭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那点孩子般的委屈也彻底消失:“随便你!” 扔下这句话,就黑着脸起身走了,谢婉兮沉默看着,直到那人走出房门,彻底看不到,才轻轻勾唇角。 这么生气呀?姜昭,我似乎知道了,你都没发现的小秘密呢。 姜昭走出宫门,偶遇被风吹落的叶子,一脚踢开。 破叶子,挡什么路! 叶子被踢飞,又飘落到一旁的花园中,正值初夏,园中花开得正艳,可姜昭现在心情十分不好,连风都是臭的,更不要说是某人喜欢的东西了。 破花! 开那么好看干嘛?你主人还不是要把你送人? 园中小粉花的颜色和某人的衣服太像,姜昭没忍住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花朵被打得轻晃,看着柔弱又可怜。 可姜昭爽了,甚至反方向又打了一下,让你欺负我,活该! 姜昭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前方却突然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过来。 姜昭赶紧收手,挺腰抬头,调整好了表情,微笑看着那个走过来的婢女。 婢女躬身行礼:“太子殿下。” “平身。”说完这句话,姜昭便扬头负手,继续往前走。 除了刚才那朵小花,谁能想到,如此温润正经的太子殿下,背地却会拿花撒气? 相安无事几天,董佩兰又来找姜昭,不过这次不是商讨她的婚事,而是风栖野假期要结束,已启程回京了。 董佩兰难掩高兴:“最多只需半月,栖野便能到京城了,到时,可得给她好好接风洗尘一番。” 看向董佩兰,她难得表露出这样明显的情绪,姜昭突然好奇,现在她与表姐是什么关系呢? 姜昭只知晓董佩兰与风栖野互相喜欢,但似乎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一直是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过去那么久,她们之间应该也有些进展了吧? 姜昭:“佩兰姐姐,其实我有些好奇,你和表姐,现在是什么关系?” 董佩兰微愣,“你什么时候也会关心这些了?” 姜昭:“……其实我一直挺关心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董佩兰轻笑:“没想到,阿昭你也有不好意思问的时候。” 姜昭抿唇,倒不是不好意思。 “好了,不打趣你了,我与栖野的关系……”董佩兰眸光一闪,脸上扬起笑意:“与你和婉兮的关系一是样。” 姜昭:“!!?” “怎么可能?我与谢婉兮不是那种关系!” 姜昭急着解释,可董佩兰却看着她,笑问:“那种关系?什么关系?” 姜昭脸一红,眼神有些躲闪:“就……不是你和表姐的那种……那种关系。” “噢?”董佩兰抚着下巴,“唔,我和栖野是好朋友呀,原来你与婉兮不是呀,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呢?” 董佩兰表情倒是正经,可眼中促狭的笑意一点也不收敛,姜昭面上羞热,蹙眉:“佩兰姐姐……” 董佩兰失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阿昭,最近我似乎发现了一件事。” 姜昭:“什么?” 董佩兰:“你们风家人,对感情似乎都很迟钝。” 和呆子一样,逗起来很好玩。 姜昭显然没有理解董佩兰的深层意思,看着对方略深的眉眼,拧眉:“是发生了什么事,我表姐没能理解吗?佩兰姐姐,你也知我表姐性子比较直,有时太过正经严肃,不解风情,你可千万不要与她计较,或者你实在受不了,便直接与她说,她会改的。” 第106章 董佩兰扶额,怎么她还关心起栖野来了……想到谢婉兮的嘱托,她不由轻轻摇头。婉兮,真不是姐姐不想帮你,实在是风家的榆木难雕呀。 董佩兰:“我与栖野的事,先不着急,现在顺其自然便可。倒是你,都快成亲了,有没有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姜昭微顿,摇头:“我没有喜欢过别人,而且,也觉着没有必要。” 董佩兰:“为什么?” 姜昭:“感情会干扰我的决策,影响我的计划。” 董佩兰蹙眉:“那若在计划之外,你喜欢上别人,也要逃跑吗?” 姜昭沉默,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董佩兰叹了口气:“阿昭,感情一事,向来不由人,若是遇上喜欢的,千万不可逃避,否则,会让自己后悔的。” 姜昭垂头沉默。 董佩兰叹气,阿昭一路走来,并不容易,自己做为她身边难得交心的朋友,总不能强迫于她。 婉兮,我便只能帮你到这了。 董佩兰起身:“那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记得照顾好自己。” 董佩兰走后,姜昭才瘫回自己的躺椅上,愣愣看着头顶的梁木。 喜欢?最近似乎很多人都在和她说这个东西,不过于她而言,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多一份喜欢,就会多一份羁绊个,也就多一个弱点。 姜昭闭上眼睛,脑海浮现出谢婉兮的身影,她清清冷冷站在那里,便已是世间最绝色的风景。 这算喜欢吗? 姜昭有些迷茫,她自记事以来,一心便只在如何争权上,对于所谓“爱”的感情,她也看了很多,但那时她只是过客,看着那些因为爱,就要死要活的人,只觉得可悲、可怕。 爱情竟然能将一个那么理智的人变成疯子、傻瓜,简直比世间任何毒药都要可怕,所以,她一边是迟钝,另一边却在害怕逃避。 “太子殿下。” 林贺过来送消息了,姜昭慢慢起身,坐直身体,道:“进来。” 林贺推门进入,将一封密信递给她,拱手:“殿下,十四皇子与大公主还有三日便可到京了。” 姜昭眉头微皱,竟然那么快,看来路上很太平,没人去找麻烦。 “好,我知道了。” 姜昭这段时间,派人调查大公主还有她的母妃贾婕妤,可都一无所获。 还没得到对方的情报,敌人就到了眼前,这种没准备的仗最是难打。 但若能近距离与她接触,也更容易让姜昭看清她是个怎样的人。 林贺汇报完,却没有走,站在原地,表情有些为难。 姜昭蹙眉看去,“还有什么事吗?” 林贺抿唇,酝酿了一会:“太子殿下,今日贵妃娘娘给八皇子送了一盆鸢尾花。” 他话音才落,便瞥见了太子殿下阴沉的脸色,手中的信件也被捏到变形。 林贺手微抖,垂下了头,却听太子殿下道:“八皇子,八皇子,他有那么闲吗?天天往贵妃那里凑?” 还有谢婉兮,一定要把自己给她的东西送给别人吗? 姜昭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失落、难受、愤怒,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她也分辨不清了。 松开手里的信件,姜昭抬头看林贺,“你说,谢婉兮为什么……会与他走得那么近呢?” 林贺瞥着她的脸色,小心回答:“可能,他们都是性子温和的人,又都喜欢诗书画,很有共同话题。” 姜昭抬眼盯着他。 还是触了霉头,林贺赶紧补救:“其实也不算,贵妃娘娘性子好,与谁都相处得来,也不是单单和八皇子走得近。” 姜昭:“……” 姜昭有些无语,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林贺却以为自己说对了,心下一松,耿直的性格一下暴露: “而且太子殿下,你不是说你与贵妃娘娘只是同盟吗?干嘛那么在意她和谁走得近呢?再说了,八皇子又不是我们的敌人。” 姜昭抬眼瞪他:“滚。” 【作者有话说】 姜昭、风栖野你们两个榆木脑袋!(指指点点) 第93章 只是喜欢而已 自己就是喜欢上了谢婉兮。 对于谢婉兮把花送别人的事, 姜昭知道,以她和对方的关系,她没资格去质问她, 也没资格去发脾气,于是,她选择了另一种办法。 第二日夜, 姜昭换上夜行衣, 溜出了府,快步往城中另一处豪华的府邸赶去。 翻墙进入那个府邸, 左右观察了一下, 四周一片安静, 连巡逻的护卫都没有,十分安全。 姜昭来过这里几次,对这里还算熟悉, 知晓无人巡逻后, 便直直朝一个方向跑去。 那里是府邸的中心,主人便住在附近,又因他喜欢花,这里就弄了一个花园, 园中种植了许多品种的花,粉、紫、红、白……各色皆有。 姜昭目光在园中巡视,却没找到自己的目标,难道没将它种在这? 姜昭有些疑惑, 她明明打听过了,姜平那些稀有的花都种在这里, 谢婉兮给他的那个, 总不能种在别处吧? 她又细细找了一遍, 还是没发现蓝色的花朵,可却发现了一个土垒起的高台。 土色很新,明显是刚挖开的,而那土台上,几朵白色的小花安静站着,就像停在枝头的蝴蝶,是鸢尾花。 姜昭盯着那白色的鸢尾花,想到某种可能,不由蹲下身,仔细看着花下的新土,又看了看园中其他花……只有这个是新种的! 姜昭心中雀跃,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谢婉兮是送给姜平鸢尾花了,但不是用她的种子种出来的,这个认知让姜昭扬起唇角,心中的欢喜都满溢出来。 但过了一会,她便压下唇角,斜眼看着那几朵可怜的鸢尾花,虽然不是,但害她白担心那么久,她是不可能就这样好好留给姜平的。 一阵窸窸窣窣,姜昭将那花完整地挖了出来,看着那花,正准备高兴,身后却突然传来句:“采花贼,有采花贼呀,快来抓……” 姜昭一把捏住它的嘴巴,竟是只养在园子里的鹦鹉,刚才只顾着找花了,竟没有发现它。 被捏住嘴的鹦鹉拼命挣扎,时不时还会泄出半个惊慌的“啊”。 姜昭拧眉:“闭嘴,臭鹦鹉。” 这只鹦鹉,姜昭倒也见过几次,是姜平养的,平日里十分喜爱。 还好在此次姜昭蒙了面,这小鹦鹉应该没认出她来,想了想,这毕竟是姜平喜欢的小宠物,姜昭不好下死手,就从一旁找了根藤子,缠住了它的嘴,随手放到原先的高台上,“你在这好好睡一觉,明早就有人来救你了。” 说完,姜昭离开花园,去了别处。 她费劲过来一趟,可不单单只是为了偷花,她要搞些动静,让姜平忙起来,再也没时间去找谢婉兮。 姜昭四处看了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姜平府上的厨房,看着面前丰富的食材 ,她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第二日,姜平府上一名早起的小厮爆发出尖锐爆鸣:“有贼呀!” 随后,八姜平府上就乱了起来,小厮、婢女,还有匆匆爬起来的八皇子,手忙脚乱,慌做一团。 而此时,那个贼就在不远处的树干上坐靠着,腿上还放着昨夜从他们府上拔来的花。 高山之外,天空渐白,姜昭思绪也归于平静。她昨夜在这里想了一夜,脑中都是谢婉兮的影子,她想她的一颦一笑,想她与自己的点点滴滴,最后终于确定,自己就是喜欢上了谢婉兮。 只是喜欢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昭转着手上的树叶,最后瞥了眼陷入混乱的八皇子府,跃身下树,往自己府上赶去。 今日大公主姜子安到京,皇帝为表重视,让姜昭还有谢婉兮带着官员去城门口迎接。 姜昭一夜没睡,回到府中,先将拿来的花种好,才叫人打了热水,沐浴后,换好朝服,坐上马车,往城门赶去。 过去的路上,便有百姓在说,昨夜一个胆大的采花贼,夜袭了八皇子府。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不仅扔了八皇子的花,还拔了八皇子鹦鹉的毛,最过分的是,他在府中撒毒,白色的毒粉撒得到处都是。 而那没良心的采花贼,就静静听着他们议论,还将这些话都当做助眠的乐声,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一路到了城门,已经有不少官员在此等侯了,只是都有些懒散,明显不想来接这个不受宠的公主。 姜昭揭帘下去,周围的官员看到,立即围上来问礼。姜昭浅笑:“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现在时辰还早,皇帝也没来,这些官员便围在姜昭身边,与她谈天说地,倒与当初她才入朝为官时完全不同。 聊了一会,身后传来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贵妃娘娘到。” 姜昭回头,便见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远处,太监摆好踏凳,那紧闭的车帘才被揭开,谢婉兮缓步从里面走出来。 第107章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但她应对自如,脸上温婉的柔笑,没有丝毫改变。 周围的人都躬身行礼,只有姜昭站得笔直,看着谢婉兮一步步走过来,声音温润道:“各位平身吧。” 说完,才看向姜昭,“抱歉太子殿下,让您久等了。” 表现得客气又疏离。 姜昭却没觉得难过,垂头看着她的面容,轻轻一笑:“不久,我也才到。” 谢婉兮眉心微动,似乎要皱眉,姜昭立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便继续:“况且,大皇姐和十四皇兄也还没来,贵妃娘娘并没有晚到。” 谢婉兮点点头:“婉兮没迟到便好。” 姜昭移开视线,抬头对其他人道:“十四皇兄与大皇姐也差不多来了,各位大人,先回各自的位置吧。” 按身份各自归位后,姜昭与谢婉兮便站到队伍最前头,姜昭微微侧眼,便能看到身边的谢婉兮。 她今日穿的是浅粉色的衣物,身上多了许多装饰,为了礼节,头发也被弄成繁琐的样式,脸上化了淡淡的妆容,遮住了她眼角的小痣。 姜昭想到那颗痣,有些愣神,谢婉兮平日里都会化些淡妆,那颗小痣就被遮了个严实。她第一次见那颗痣,还是在去年与她一同回灵州奔丧时。 远离京城后,谢婉兮便一直是以素面待人,就连头发,都只是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显出几分闲散慵懒。 回京之后,她又得当那个端庄的贵妃娘娘,身上总要带着繁琐的装饰,头上那些金银珠宝,看着便重,也不知宫里为何会有这些规矩,偏要让后妃带着。 “他们到了。”谢婉兮突然开口,姜昭这才回神,抬头去看城门口,果然见到一大队人马往这边走来。 姜昭立即调整好表情,看着走近的姜升,拱手:“十四皇兄。” 姜升拱手回礼:“太子殿下、贵妃娘娘,我已将大皇姐平安带回来了。” 姜昭瞥了眼他身后,还毫无动静的马车,轻笑:“姜国到东蒙这一路,山高路远,实在辛苦十四皇兄了。” 两人说了会场面话,谢婉兮才柔声道:“大公主也到了吧?怎么没有看到她?” 话落,其他人看向后面的马车。 马车车帘未动分毫,似乎里面的人还不知已经到了地方。 姜升蹙眉,走到马车边,低声道:“大皇姐,我们已经到京城了,贵妃娘娘和太子殿下还在等着呢。” 里面没有声音,姜升眉头皱得更深,看向姜昭与谢婉兮二人,姜子安明显又要作妖,那两人却还能云淡风轻地站在那边。 谢婉兮维持着面上的笑容,看着前方的马车,心中想的却是,早就听闻,大公主姜子安性格跋扈、目中无人,不想,才回京第一天,就要给她和姜昭一个下马威。 姜昭唇角的笑意微落,但还算温润,两人浅笑看着那辆马车,比起身后开始低声议论的大臣,实在沉稳太多。 姜升有些不耐烦,那么久还不下来,再装,可就过了。他抬手敲了敲车壁:“大皇姐,你莫不是太累睡着了?我们已经到了,该下车了。” 里面终于有动静了,只见一个异族打扮的女子揭开车帘,下车站在马车旁,左右看了看,问姜升:“陛下没来吗?” 这是姜子安的陪嫁丫鬟,本来只是被卖到宫里的农家女,胆小懦弱,断然不敢这样与姜升说话,但十多年过去,她身后有人了,翅膀自然也硬了。 姜升哼笑一声,但没有发作,“没来。” 婢女:“那我们娘娘就没必要下来了吧?” 她们隔的距离不算远,谢婉兮、姜昭还有他们身后的一些大臣都听到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于是,她们将脸上的笑意收起,对视一眼。 谢婉兮笑笑:“大公主在东蒙待了十多年,应是习惯了东蒙的水土,如今刚到姜国,又赶了那么久的路,应该是累了吧?是我们考虑不周,竟在城门迎接,耽搁了大公主休息,实在不该。” 姜昭接上:“对呀,孤还记着,在孤五岁时,大皇姐便嫁去东蒙,据说与东蒙王感情甚好,如今突然分离,定然十分难受。” 姜昭说着,走到马车边,轻笑:“大皇姐,父皇日理万机,抽不出时间来接你,但若有什么需要,你大可与他说,你是他最宠爱的公主,他定然会满足你的。” 姜子安并不受宠,在姜国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公主,不然曾经也不会让她嫁去东蒙和亲。 姜昭这样说,不过是因刚才姜子安婢女的一番行为,她们看不起贵妃还有自己这个太子,可姜子安,在外是被狼狈赶回家的王后,在内,也是个不受欢迎的公主。 “我哪敢怪父皇?”马车内传出一道磁性低缓的女声,“只是赶了太久的路,身子有些乏了,不能下车见贵妃娘娘还有太子殿下,你们不要怪罪我才是。” 姜昭笑笑:“怎会?贵妃娘娘最是通情达理,能理解大皇姐的辛劳。” “呵呵,”马车内传来两声轻笑,姜昭听到对方说:“昭儿,我走时,你才五岁,没有回京,不想,我们再见,你都已经那么大了。” 第94章 针锋相对 姜昭确实是喜欢谢婉兮的。 一起到了宫门, 姜昭回头,对马车内的人道:“大皇姐,我们到宫里了。” 紧闭的车帘才被揭开, 姜昭也终于得见她那神秘的大皇姐。 只见那人穿着了件华贵的红色衣衫,珠宝首饰像不值钱的小玩意一样,戴满了全身, 金光闪闪, 一下马车,就闪了别人的眼。 姜昭眯起眼, 盯着这个传言中, 极其跋扈、目中无人的长姐, 发现传言说得并没有错。 大公主姜子安,长相妖艳,一双狐狸眼似妖, 夺人心魄, 偏偏她又喜欢各种金银宝饰,衣物也偏爱艳丽的红色,在姜国时便显出骄纵的性子,但好歹有人管着, 没有太过分,到了东蒙后,无人约束她,她便将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发挥到了极点。 可东蒙的贵族都很喜欢她, 乐意看她胡作非为,搅乱一方, 这也难怪东蒙百姓会说, 姜子安是姜国特地派去搅乱东蒙的狐妖, 专门勾人心智,将那些廉耻规矩,通通搅得一塌糊涂。 下了马车后,姜子安也才得以见到她那太子弟弟,眼尾轻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扬起唇角:“那就多谢太子送本宫过来了。” 本宫?姜子安在东蒙是王后,自称本宫没有问题,可这里姜国,如此自称,指的是在东蒙的身份,还是在姜国的身份呢? 姜昭眯眼看她,而且她称自己为太子,不带殿下,那便不是将她放在同辈的位置上。 一回来便如此嚣张,还真不负嚣张跋扈、祸国妖后之名。 “不麻烦,你嫁去东蒙那么久,怕早已忘了姜国宫里的路径,父皇也是考虑到这里,才让孤去接你的。” 说到这,姜昭笑了笑:“远来即是客,那能不去接,让你独自过来呢?” 姜子安唇角的笑意落下,正想挑姜昭话里的刺,一旁便传来句:“子安,你父皇让我与太子殿下来接你,” 声音温婉柔弱,和之前皇帝喜欢的女人很像。 姜子安蹙眉看去,长得也像,不过比那人年轻很多,应该就是皇帝新娶的贵妃了吧? 姐姐死了,便将妹妹娶回家,那老东西还真是会玩。 谢婉兮走近她,继续道:“当年你嫁去东蒙时,太子殿下也还年幼,没有回京,你们姐弟二人怕都有些生分了。” 姜子安挑眉:“还好吧,本来我与他就不熟。” 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 谢婉兮没有在意,上前亲热地拉住对方的手,引着她往宫里走,“毕竟时间过去太久,那时候殿下也还小嘛。不过你嫁去东蒙时,也才十六岁,这些年定然吃了不少苦,回姜国后,定要带你好好玩玩,放松放松。” 姜子安倒没拒绝谢婉兮的自来熟,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宫里走,路上闲闲看着宫里的景象,偶尔再回她句话,那些碍眼的倒没有再来打扰她了。 “对了,”谢婉兮突然侧头看向她,轻柔笑道:“你母妃老早就说想你了,这会还在我宫里等着呢。” 贾婕妤是姜子安的母亲,于情于理,让她来接都会更好,可皇帝却拒绝了贾婕妤的请求,反而派自己前来,其中定然有什么问题。 谢婉兮也去问了皇帝,可他只说怕她们母女见面,情绪激动,影响了行程,就让贾婕妤在后宫好好呆着,不准提前去见。 姜子安闻言,却轻蔑一笑,“他倒是谨慎。” 谨慎?为什么要这么说,其中果然有文章嘛? 谢婉兮佯装疑惑,看她:“为什么说陛下谨慎?子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子安瞥她,谢婉兮眼神干净清澈,面上带了几分温婉,却不显柔弱。眉眼神情,与她那个早死的姐姐有几分相似,似乎都是软弱可欺的主。 第108章 “没什么意思,”姜子安扯起唇角,“一个老头能有什么意思?说到有意思,我倒觉着还是贵妃娘娘比较有意思。 姜子安凑近她:“你说我母妃在你宫里,怎么,你与我母妃很熟吗?” 谢婉兮当做没听出她语气的嘲讽和试探,自如答道:“在后宫之中,我与贾姐姐算是有些交情。” 姜子安:“噢?那意思是,你与我母妃是好友咯?” 谢婉兮点头。 姜子安轻笑一声:“既然是我母妃的好友,那你还算我的长辈了?” 谢婉兮微顿,她现在是贵妃,礼法上,她确实是姜子安的长辈,可姜子安是东蒙王后,自己年纪又没她大,如果应了,她不知又要借题发挥些什么。 于是谢婉兮笑笑,与她打了个太极:“你我年纪差不多,那需分得这样清?” 姜子安还没有说话,姜昭便插了句话进来:“皇姐,快到了。” 姜子安回头看她,微眯起眼,刚才谢婉兮帮姜昭解围,她以为是巧合,可现在姜昭也在谢婉兮为难时插话进来,真有那么巧的事吗? “早朝应该结束了,陛下定然已经在等着你了,子安,咱们快些过去吧。”谢婉兮看了眼前方的路,与姜子安说道。 姜子安回头,扬唇轻笑,那双狐狸眼滑出一丝玩味,“听闻贵妃娘娘还未嫁给父皇时,本是最被看好的太子妃人选。” 这样赤裸裸的恶意,谢婉兮在保持体面,便是懦弱了。 她收了笑,蹙眉:“子安,莫要妄言,我与太子殿下清清白白,那些流言怎可轻信?再说,现在我已嫁与陛下,太子殿下也要与我妹妹成亲了,这些话,还是莫要再说。” 姜昭一直留意着她们二人言行,听到谢婉兮这话,心中微痛,虽然知道这是在人前,她只能这样说,但想到之前她警告自己的话,似乎为了谢南星,她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感情。 “呵呵。”前面突然传来姜子安的笑声,说不清其中带了什么,反正听到人耳朵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父子、姐妹……”姜子安嘲讽地笑笑,突然凑近谢婉兮,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们这关系好乱呀,我都不知晓,该怎么称呼你了。” 谢婉兮侧眼看她,姜子安唇角挂着玩味的笑,狐狸眼中也写满恶劣,还真如传闻所说,嚣张又可恶。 谢婉兮笑笑:“子安说笑了,我现在是陛下的妃子,自然是,该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了。” “现在……”姜子安眯眼,盯着谢婉兮依旧温柔的眉眼,轻笑一声,主动拉起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在姜昭面前晃了一圈,才道:“贵妃娘娘还真是个妙人,本宫与你怎地这么晚才认识呢?那些浪费的时间实在可惜,反正父皇还未安排我的住处,不若,贵妃娘娘便收留我一段时间吧。” 谢婉兮感受到手中的触感,微微蹙眉,手轻轻往外抽,却没有抽动,只能任由对方牵着,还要压下厌恶,耐心回她的话:“这不好吧,子安难得回来一趟,那能去我那个小地方挤着?住处问题,你不必担心,陛下定会妥善替你安排好的。” “哎呀,人家不要嘛,” 姜子安说着就往谢婉兮身上靠,吓得她身子一颤,差点要躲,但还好忍住了。 这家伙明明前一秒还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后一秒就夹着她磁性的声音撒娇,谁能受得了? “贵妃娘娘,我与你一见如故,就想与你住一处嘛,父皇那边我会去说的。” 姜子安前一秒还在挤兑自己,后一秒便粘在自己身上撒娇,让谢婉兮十分不自在,同时,她目光不由往姜昭那边看去。 姜昭黑着脸,眼神称得上冰冷地盯着姜子安,似乎要将她看出个洞来,才解气。 谢婉兮表情微苦,其实她更想让姜昭想办法帮她解围,但姜昭看都不看她。没办法,她只能自救。 “子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贾姐姐也十分想念你了,你确定不回去与她一起住嘛?” 姜子安抿唇,“婉兮这样拒绝我,是不是嫌弃我呀?” 不等谢婉兮说话,她手已经转了一圈,又从谢婉兮身后绕过去,想要抱着对方的腰继续撒娇。 但这次她没能成功。 手腕被人用力抓住,姜子安回头,看着身后的姜昭,面色沉下:“太子殿下,你要干嘛?” 姜昭手上用力,让姜子安迫不得已张开手,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才轻笑:“大皇姐,我们已经到了。” 姜子安蹙眉,“到了便到了,你抓我干嘛?都弄疼我了!” 姜昭松开手,“抱歉,这不是见你与贵妃娘娘聊得投入,不好轻易打断嘛?” 姜子安盯着她的眼睛,无声对峙片刻,她笑笑,收回了自己的手,连带着与谢婉兮相握的手也一并松开,对姜昭道:“太子殿下还真是体贴呢。” 姜昭:“大皇姐满意便好。”说完,指着前方的宫门,“父皇便是在那边等你,咱们一起过去吧。” 那门据她们还有二十来米,姜昭刚才伸手提醒,明显是想阻止什么。 姜子安回身,心底那玩味更甚,对于姜昭与谢婉兮的关系,她只是猜测,但有了这遭,那差不多也能确定了,姜昭确实是喜欢谢婉兮的。 喜欢到,能不顾场合,也不让别人有一丝一毫伤害谢婉兮的可能。 第95章 特别任务 这难道也是喜欢一个人的苦恼吗? 陪姜子安见到皇帝后, 姜昭终于又能站到谢婉兮身边,微微侧眼看她此刻的样子,确定无事之后, 才转头看皇帝与姜子安的对峙。 与她们不同,他们都需等着皇帝开口,自己才能说话, 姜子安只是草草行了个礼, 便扬唇对皇帝道:好久不见呀父皇,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呀?” 她话音才落, 皇帝面上的笑容就彻底装不下去, 哼笑一声:“朕倒是没想到,你都当皇后了,言行还是这么轻浮, 现在在朕面前, 还能那么放肆。” 说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毫无存在感的姜升,才继续道:“此次回来,是想待多久呢?” 姜昭听着他的话, 视线随他一同移转,落到身后的姜升身上。此刻的姜升垂着脑袋,面上表情有些木,似乎在发呆。 “自然是等心情好了再回去, 不然,在东蒙待着也没什么意思。”姜子安笑着回答, 浑身上下都写着散漫不羁, 根本没有将皇帝放在眼中的样子。 皇帝咬牙, 因为姜升没完成他交代的任务,现在到了宫里,他拿姜子安简直毫无办法。 “可以呀,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不过你原先住的地方太小,朕觉着,你应该也看不上了,便在宫外给你找了处宅子……” “不用那么麻烦,”皇帝还没说完话,姜子安便打断了他,态度十分嚣张,“我与贵妃娘娘一见如故,住她那里便好。” 皇帝抿唇,看向谢婉兮。 谢婉兮凝神,皇帝是想让她来拒绝?可想到刚才姜子安无赖的样子,那是那么好打发的? 她上前一步,回答:“我那地方小,怕会委屈了子安,陛下给你找的地方定然极好,我觉着,子安便无须推辞了吧?” 姜子安笑道:“不委屈,只要贵妃娘娘不嫌弃,我与你同塌而眠都是幸事。” 姜昭:“……” 谢婉兮:“……” 是有些嫌弃的,但直说不好,所以谢婉兮看向皇帝,眼眸微闪,带了几分无措,示意自己应付不来这样的厚脸皮。 皇帝皱眉:“你一定要在宫里住嘛?” 姜子安眼尾轻抬,声音低缓却坚定:“当然。” 皇帝看向谢婉兮:“婉兮,那此事便由你去安排吧,这些日子,可要照顾好子安。” 谢婉兮微顿,侧头看了眼姜昭,点点头,“既然陛下这样说了,那只能让子安受些委屈,与我同住了。” 姜子安笑眯起眼:“不委屈,能与贵妃娘娘同住,是我的荣幸。” 姜昭只用负责将姜子安带到皇帝面前,现在她毫无插嘴的机会,就这样看着姜子安亲亲热热拉着谢婉兮从她身边走过,还被挑衅地看了一眼。 姜昭:“……” 她才确定喜欢的人,就这样在她面前被人带走,还什么都做不了,好无力啊,这难道也是喜欢一个人的苦恼吗? “昭儿,”皇帝突然开口叫她,姜昭立即拱手:“儿臣在。” 样子恭敬却又不显得过度恭维,比姜子安好了不知多少,皇帝刚才被挑起的气都消了不少,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又想到姜子安,心里到底还是担心。 “你今天是第一次见你大皇姐吧?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姜昭微顿,暂时不清楚皇帝的用意,便挑了个折中的回答:“大皇姐性格洒脱,个性鲜明,很有自己的想法。” 皇帝哼笑:“呵,她那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现在更是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109章 姜昭沉默听着。 无人回答,皇帝便看向待在角落当鹌鹑的姜升,“这种人,还不止一个。” 姜昭侧眼观察姜升,见他听后,脸上就露出惶恐的神情。这次皇帝果然交给姜升其他任务了吗? 皇帝:“好了昭儿,今日你去接你皇姐,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朕有些话要对你十四皇兄说。” 姜昭拱手:“是,父皇。”说完后便后撤几步,才转身离开。 皇帝见她的动作,心中更是满意,他这些孩子里,只有姜昭,从头到尾,无论是有权还是无权,对他都极为恭敬。 姜昭出了殿门,面上还是装得温润,可心中却有些焦急。 刚才看姜子安与皇帝的相处,显然姜子安有一定势力,不然皇帝也不会忌惮她。 而且皇帝交代姜升的任务,应该也是与姜子安有关,可他却没能完成,他临出发前,也提醒过自己,说姜子安并不简单…… 姜昭还不知姜子安的底细,她又缠上谢婉兮,若是她真不安好心,必然会先对谢婉兮下手。 现在去找谢婉兮吗?但以谢婉兮的脑子,她肯定也能猜到这些,而且现在说,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会在姜子安那里暴露更多东西。 姜昭压下烦躁,看向远处的宫殿,今天她本打算告诉谢婉兮,自己确定有喜欢的人了——便是她,却不想,因为姜子安,现在她们连见面都不行。 为了能早日摸清姜子安的底细,姜昭第二日早朝结束后,便约见了姜升。 广聚斋内,姜昭与姜升二人互相对望,无声试探片刻,姜升开口:“太子殿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姜昭:“孤找你什么事,相信十四皇兄已经猜出来了吧?” 姜升一秒被打回原形,闲散地撑着下巴,懒懒道:“我就知道……是为了姜子安吧?” 姜昭静静看着他。 姜升:“之前我便与你说了,我不会透露太多她的消息给你,你无需问我。” 姜昭轻笑:“谁说我是问大皇姐了?” 姜升一愣:“不是问姜子安?” 姜昭笑笑:“我找你是想问,这次你去东蒙接大皇姐,父皇是不是还给你交代了其他任务?” 姜升坐直身体,盯着姜昭:“你怎么知道?” 姜昭:“只是觉着,若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父皇该是叫我去东蒙接大皇姐的,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不是吗?” 姜升拧眉,他的生意那么大,自然不可能只在姜国境内做,但姜国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又有些微妙,外邦人总归是不好发展的。 此次他去东蒙,结识了不少东蒙豪贵,之后在东蒙行事,都会方便很多。 而且这次他去东蒙,是因皇帝的旨意,并非为了私事,便不需担心会有私通外邦的帽子扣在他头上。 不得不说,姜昭确实敏锐,仅仅以那些散乱的事情,便能推出背后隐藏的秘密。 姜升轻轻笑了笑,用手支着下巴:“太子殿下还真是厉害呢,就这么芝麻大点的事,都能推测出那么多东西。” 姜昭:“所以我说对了?” 姜升:“说对了,我确实有其他任务,不若太子殿下再猜猜,我这任务是什么,只要猜对了,我便免费回答你一个问题,怎样?” 姜昭眯眼,观察着姜升的表情,轻笑:“我猜,父皇是让你去杀了姜子安。” 姜升唇角僵了一瞬后,眼中笑意流动,唇角更是夸张,几乎是在嘲笑姜昭:“太子殿下,我让你猜,可你这也太大胆了吧,虎毒尚不食子,你却说父皇让我去杀大皇姐?” 姜昭盯着他的神情,轻笑:“父皇不一直都比虎还毒吗?” 姜升笑意收起,“太子殿下,慎言。” “生意人最该讲究诚信,”姜昭已经收回目光,抬手给自己还有姜升倒了杯茶,“我明明猜对了,你却说,我说得不对,妄图不兑现承诺,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呐。” 姜升依旧笑着,没因她的话产生丝毫变化,“这话怎么说?太子殿下怎就知晓我在骗你了?” “刚才我说,皇帝之所以派你去,是因有秘密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可这种任务我也能做,而父皇现在有意栽培我,怎会轻易让我失去一个结识东蒙豪贵的机会呢?” 姜昭抬眼看他,见他面色微变,才继续道:“除非,这个特殊的任务,与我也有关系。” 姜升扬唇,带着些不正经地试探道:“猜的?” 姜昭:“不然,我就不问你了。” 姜升:“你还怪聪明的。” 姜昭:“多谢夸奖,那是不是说明我猜对了?” 姜升:“算对了吧,不过有关你的那部分,我也是通过父皇的态度猜的,并不确定。” 姜昭:“父皇的态度?” “对呀,父皇那日交代我时,特地与我说了,这是绝密任务,不可告诉任何人,否则……”姜升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他可就不顾及父子之情了。” 姜昭看着他的动作,垂眼,“还挺严重的,可他说得是不能告诉别人,你怎么就确定,这个别人是我呢?” 姜升挑眉:“不是只有你才有脑子,你猜到的事,我多少也能想到一些。” 姜昭点头:“原来是这样。” 姜升抬起茶,“不要把别人都当做傻子好吧?” 姜昭:“噢,那我猜对了,可以问问题了嘛?” 姜升嘴里的茶咳出,“咳咳,什么问题?你都问了多少个问题了?还有什么问题?” 姜昭轻笑:“刚才那些都不是我想问的那个,所以不算。” 姜升:“……” 姜昭坐正,“十四皇兄,接下来这个问题,才是我真正想问的。姜子安在姜国有什么产业吗?” 第96章 单独相处 她一直向往的,都是那更广阔的、更自由的天地 姜昭问完, 便见姜升眉心微蹙,似乎不是很想回答。 姜升:“你怎么会问这个?” 姜昭面色不变:“想多了解一下大皇姐。” 姜升无语:“你倒是会说。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姜昭看他, 轻轻挑眉:“十四皇兄又非庸人,父皇交代给你的任务,若不是对方太强, 我相信你肯定能够完成, 且完成得十分出色。” 姜升笑笑:“太子殿下这就高看我了,我不过一介商人, 那有这本事?” “即便到了现在, 十四皇兄还是这样防备我, 可就没意思了。”姜昭笑意收起,眸中的温润也不复存在。 姜升抿唇,姜昭未得皇帝信任之前, 便能以自己的实力, 将风头正盛的二皇子拉下马,如今更是得了皇帝信任,解决一个小小的他,简直毫不费力。 姜昭双手交叠, 放到桌上,“十四皇兄这些年,想尽办法为自己铺路,卖了多少人, 又得了多少好处?这些,无须孤一点点与你说吧?” 姜升蹙眉看她。 姜昭轻笑:“我也并非是想与十四皇兄撕破脸皮, 只是想说, 十四皇兄是商人, 既然能与姜子安做生意,却不能与孤做生意,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姜升皱眉,看着她:“你怎知我与姜子安做了买卖?” 姜昭:“没有足够的好处或是威胁,你怎么可能敢轻易违抗父皇的命令?” 此次姜升没有完成任务,皇帝已变相将他母妃禁足,还将他调离户部,去司书阁挂了个闲职。便彻底断了他能正大光明做生意的路子,于他来说,代价不可谓不大。 “而面对这样的威胁,你将我与贵妃娘娘的关系卖给她,也是人之常情。” 姜昭声音平缓,说出的话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姜升身上,让他心胆皆颤,“你怎么知道的?” 姜昭沉眸盯着他:“我能做那么多事,自然也有自己的情报网。” 姜升沉默片刻,点头:“她有,而且有很多。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知道她在姜国有产业?” 姜子安都已在东蒙待了十多年了,姜昭不问她在东蒙的产业,却问她在姜国有什么产业,这不是很奇怪吗? 姜昭解释:“自然是你告诉我的。” 姜升:“我?” 姜昭:“你从未出过姜国,自己底下的那些人也被严密监控,不能出去,却还是在未去东蒙前,便知晓姜子安并非等闲之辈。你又是个商人,商人,能以什么途径认识远在他国的人?” 姜升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欣赏:“太子殿下,我怎么觉着,到了现在,我都不需要浪费时间去赌了?” 姜昭笑笑,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奉安楼是她的产业吗?” 姜升挑眉:“既然太子殿下那么厉害,自己去查便可,何须问我?” “问你省事,不要转移话题,”姜昭重复了一遍:“奉安楼是她的产业吗?” 姜升:“不是。” 第110章 没有丝毫迟疑思考,直截了当。 姜昭蹙眉:“那她的产业是那些?” 姜升:“我已经回答完你的问题了,多的,便不值当了。” 姜昭轻笑:“刚才我问的是她有什么产业,你并没有说有那些,那能算是回答了呢?” 姜升气笑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姜昭抬起头,露出自己的侧脸:“这样好看的脸,我怎会不要呢?” 看着姜昭脸上欠揍的笑容,姜升捏紧拳头,“果然争权一事,还得是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人来做。” 姜昭笑意不减:“十四皇兄也不要小看了自己。” 姜升移开眼,“好吧,我与你说,但你不可让姜子安知晓。” 姜昭:“好。” 姜升:“姜子安所做的,主要是收集和运输各种珍品货物,其产业遍布各国,其中最有名的是——九州通。” 九州通,是一家在各国各地皆有的商铺,以商品类型广泛,经营方式多样闻名,不过至今还无人知晓,这开遍几个国家的商铺主人是谁。 姜升:“不过我猜,这九州通不仅仅是姜子安一个人的,毕竟在那么多个国家,开了那么多家店,生意还做得那样大,没有牵扯到其他国家的上层,根本不可能做到。” 姜昭轻抚下巴,“你的意思是,九州通是很多个国家的有钱有势之人,一起合开的?” 姜升耸肩:“我的猜测,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那能知晓那么多事情?” 姜昭蹙眉,思索片刻,“我记着,姜子安的夫君,如今的东蒙王,骄奢淫逸,却又极其自负,十分古板专横,对姜子安掌控欲极强,早些年,她甚至连外出都不许……这九州通,也开了十来年了,那时候,她是怎么与别人联系的?” 姜升指着自己:“你问我嘛?” 姜昭:“你知道答案?” 姜升:“我说了我就是个商人,即便有皇子这层身份,但被皇帝压着,也没什么用,我那能知晓什么?” “说得也是。”姜昭说完,便直起身,“天下局势果然纷繁复杂,难以掌控。” 姜升长叹,附和:“对呀,天下大势如虚道,何人又能把控呢?” “不能把控,不可预判……”姜昭瞥向他:“所以,你便成了虚道中的赌徒,在谁身上都下了注?” 姜升:“我只是洪流中的一粒尘埃,就想能安安稳稳做生意,干不了、也不想干什么大事。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若不小心资助了殿下的仇家,还请太子殿下莫怪呀。” 姜昭:“我能理解。” 姜升眼神欣慰:“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不过,你做生意不能厚此薄彼,既然能与别人做生意,就不能忘了我,不然多不公平?” 姜升微笑:“我就知道,可以稳坐这个位置的,能有什么好人?” 姜昭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毕竟,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你要么别卖,要么,你就都卖。” 姜升走后,姜昭站到窗前,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微微垂眸。 之前姜升说姜子安不简单时,她猜测姜子安会不会就是那个“寡妇”?可调查了那么久,也没有什么线索,今日姜升也说不是。 难道她猜错了?姜昭皱着眉,而且姜子安的丈夫也没有死,并非是寡妇。 想了许久,没有答案,姜昭索性放弃了,反正现在阿洛已经平安回到东蒙,这些事,她自会去调查清楚。 这些日子,姜昭一边忙着处理公务,一边找机会去看谢婉兮,可姜子安每次都缠在谢婉兮身边,跟条赖皮蛇一样,甩都甩不掉。 导致现在姜昭每次看她,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死死盯着她与谢婉兮谈天的样子。 “诶,太子……” 姜子安突然回头,姜昭面上已经换成温润的表情:“大皇姐,怎么了?” 姜子安眯着眼,道:“不是说陪我和婉兮赏花吗?怎么一直在后面呀?” 姜昭:“这不是见你与贵妃娘娘聊得正好,怕上去打扰到你们吗?” “哎呦,”姜子安牵住谢婉兮的手:“我这皇弟呀,那那都好,就是太乖、太死板,到时六娘怕会嫌他无趣了。” 谢婉兮挑眉看去,姜昭汗毛倒竖,“孤与谢南星,更多是像姐妹一样,谈谈彼此生活,在给她些礼物,并没有无趣。” 交换情报,传递信息也是生活,给她礼物,再让她送给谢婉兮,也没有说错,谢婉兮应该不会误会吧?姜昭小心翼翼看了眼她,却发现对方面上无甚表情,冷冷淡淡地看着自己。 “噢~”姜子安对着谢婉兮,夸张道:“原来太子殿下对他小情人的态度,与我们并不相同呀。” 小情人个屁呀!姜昭咬牙,简直想从一旁的花园捡块石头,敲她脑袋上。 谢婉兮抽手,结局还是一样,但这次她看向姜子安,却不像之前一样忍受。 她严肃地盯着对方,道:“子安,我妹妹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并非是什么小情人。还有,现在天有些热,在外边,我们就不要靠得这样近了吧?” 就是就是!姜昭在心中呐喊,你有点眼力见吧,没看到婉兮都嫌弃你了吗? “啊,好吧,”姜子安松开手,“婉兮这样说,真是伤我心呢……不过既然婉兮不喜欢,那便不牵了。” 还算有点脸皮。 “回去再牵。” 这个没脸没皮的家伙!姜昭内心狂叫,把姜子安问候了个遍,面上却还要维持温润殿下的形象。她不由去看谢婉兮的反应。 谢婉兮看着对方与姜昭有七分相似的狐狸眼,轻轻抿唇,他们姜家人,都这么没脸没皮吗? “哎呀,在宫里待了那么久,我也倦了,婉兮,不若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姜子安突然开口的话,让姜昭一下暂停所有想法,抬头看她。 谢婉兮也有些惊讶:“你想出宫了嘛?” 姜子安点头:“一直呆在宫里,你不觉得无聊吗?” 觉得,被困在皇宫这个小小的地方,谢婉兮当然觉得无聊,她一直向往的,都是那更广阔的、更自由的天地。 “可,后妃不可随意出宫。”谢婉兮说出自己的担忧。 姜子安:“这有何难?我去与皇帝说一声就好了。” 以现在皇帝对姜子安的态度,皇帝确实会同意的。 姜昭眸光微闪,而一旦谢婉兮与姜子安一起出宫,她便能制造机会,与她单独相处了。 【作者有话说】 姜升骂姜昭:不要脸的家伙! 姜昭骂姜子安:没脸没皮的家伙! 谢婉兮:都别争了,你们姜家人一样的没脸没皮。 第97章 消息 姜子安要带谢婉兮出宫,姜昭不方便再继续打扰,找了个理由提前走了…… 姜子安要带谢婉兮出宫, 姜昭不方便再继续打扰,找了个理由提前走了。 走之时,不动声色地看了谢婉兮一眼, 谢婉兮轻轻点头,暗中做完这些小动作,去看姜子安时, 她目光落在前方, 没有注意到她们。 “子安,我们若要一起出去, 便先去与陛下说一声吧。” 姜子安扭头看她, 扯出个笑容:“明天才出宫, 现在去会不会太着急了?” 谢婉兮微愣:“明天?” 姜子安:“对呀,今日逛了那么久,我也累了, 咱们先回去歇会, 至于出宫一事,让个小太监去说便好。” “不自己去,会不会不太好?”其实谢婉兮是觉得太嚣张了,敢在皇宫里这样怠慢皇帝, 简直是不想活了。 “我们去说,或是太监去说,有什么区别吗?”姜子安表现得十分无所谓,明显已经确定皇帝不会拒绝, 哪怕她的态度并不恭敬。 “诶呦,婉兮妹妹, 外面热死了, 咱们就快些回去吧。”姜子安说着, 又伸手拉上谢婉兮,似乎真的很急着回去。 谢婉兮侧眸看她,姜子安真的很嚣张,以皇帝的性格,不该这样忍着她才对。 难道皇帝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谢婉兮蹙眉,想到之前皇帝不让姜昭去接姜子安的事,还有之前查出,对风皇后下手的,只有可能是她身边相熟之人,而姜子安的母亲——贾婕妤便是其中之一。 谢婉兮盯着姜子安的侧脸,能让此刻的皇帝这么忌惮的,怕也只有他看好的继承人出什么意外了吧? 姜子安感受到身旁的视线,转头看她,“婉兮,你在看什么?” 谢婉兮轻笑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子安你似乎太瘦了,”谢婉兮另一只手摸上对方的手臂,手下几乎感受不到肉的柔软,有些心疼:“这些年,定然吃了不少苦吧?” 姜子安笑着抽出手:“我十六离京,独自去了异国他乡,其中苦楚,自然不少。” 谢婉兮收手,双手交叠于腹前:“可以与我说说吗?” 见对方眼中的防备,谢婉兮笑笑:“我只是觉着,能有个人分担,或许会好些。” 第111章 “呵呵,”姜子安笑道:“还是算了吧,这些都已过去了,再拿出来说,也没什么意思。” 谢婉兮:“说得也是,过去的便让它过去,生活还得向前看。子安,你活得确实很通透。” 姜子安停下脚步,侧眼看她,“我看着贵妃娘娘如此聪慧,应该也是活得通透之人呐。” 谢婉兮微顿,“不如子安通透。” 姜子安听后,却轻轻一笑,凑到谢婉兮耳边:“若不通透,你选的,便是十三皇子了。” 谢婉兮眸光微动,看向她,却没有说什么。 姜子安大笑:“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在外晒得人都快化了。” 姜子安先走一步,谢婉兮看着她的身影,微微蹙眉,姜子安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到宫里,姜子安说她乏了要去休息,便回了自己房间。 谢婉兮松了口气,终于能暂时摆脱她一会了。 坐到桌前,拿出今早谢南星给她送的书,名字叫做《清月梦》,怎么听,都像是不入流话本的名字。 谢婉兮看着低调的封面,轻轻蹙眉,书本只有姜昭会去找给她。送来那些,要么是自己感兴趣的,要么就是需要在书内藏什么消息,但总归都是正经书。 可这话本,姜昭基本不会看,她也没有兴趣,怎么会给她找这个呢? 这很不寻常,莫非,她是在暗示里面藏了什么重要消息? 谢婉兮想到此,立即翻开书来,准备细细查看,但还没翻到内容,便见书内页有行飘逸漂亮的字迹,写着: “枕侧清辉遗半缕,梦萦心牵似有情。” 盯着那句诗,谢婉兮眉头紧皱,什么意思?看起来没头没尾的。 她不由凑近几分,这字迹确实是姜昭平日传信时才会刻意写的,并非别人所做,就是姜昭传来的信息,可这是什么意思呢? 谢婉兮研究了许久,都觉着这只是话本中才会写的,有关情情爱爱的酸诗,实在看不出什么,而且姜昭传递信息,一般也不会这样明显,只会在书中轻点,标出情报字句。 谢婉兮皱着眉,还是翻开里面的内容,果然看到几处以笔墨轻点的字迹。 这才正常嘛。 那句酸诗,文中倒是没有,不过应该也只是姜昭为掩人耳目写上去的。 谢婉兮想明白后,就开始看姜昭传的信息,结合起来,便是一句话: “圣不逾年,迟婚事,慎后子。” 谢婉兮看完消息,轻轻翻了页书,垂眸思索,圣不逾年?意思是姜昭她们又加大药剂了? 谢婉兮皱眉,怎地如此冒进,也不怕被发现了吗?虽然南星的毒隐秘,但宫中能人太多,若突然冒进,被人察觉了破绽,可就不好了。 迟婚事这句,谢婉兮没管,而是想着最后一句:慎后子。 “子”应该是指姜子安,谢婉兮知晓她不简单,与她相处时,也处处小心,可却还是被她察觉出一些东西。 谢婉兮想到刚才她同自己说的那句话,轻轻皱眉,她是怎知自己没有选择宇儿的?又或者,她知道自己选择姜昭了嘛? 谢婉兮脑中想着那句“慎后子”,片刻,她反应过来,姜昭肯定能知晓自己可以看出姜子安的不对,没必要特地提醒,如今却特地让南星走一趟,便说明,这句话背后,肯定还有其他更深层的东西。 她蹙眉想着这几日与姜子安的相处,姜子安对自己没什么敌意,甚至比对其他人友好很多。倒是她第一次见姜昭时,便给了姜昭一个下马威,之后的相处,也说不上友好…… 谢婉兮轻点桌面,那她应该是知晓了她与姜昭的关系,甚至在来之前,便有人告诉她了。 这个人是谁,谢婉兮也很快锁定,自然只有那个几面间谍,混迹于各方势力讨生活的姜升。 将所有消息收整清楚后,谢婉兮才合上书。 今日姜子安一回来便去休息了,到了现在,还未派人去告知皇帝,也未与自己说,明日几时外出,又要去做什么。 这样,她与姜昭见面一事就很难安排,谢婉兮有些愁,不能一会还要主动去找她打听吧?她不是很想单独与姜子安相处。 显然,谢婉兮白担心了,因为姜子安主动过来找她了。 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满脸精神:“婉兮,我又来找你玩了。” 谢婉兮沉默看着那个站在光里的人。 “开不开心?”姜子安还不关门,任由下午的阳光直射进来,就走到谢婉兮身边,如此问道。 谢婉兮捂眼:“有些刺眼。” 姜子安回头,“噢噢,抱歉。”说着,过去将门关上,才坐到谢婉兮面前,“现在如何?” 谢婉兮:“好多了。” 姜子安手撑着下巴,眼神十分奇怪地盯着谢婉兮。 谢婉兮被看得不自在,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咳:“你明日有什么打算?” 姜子安收回手,“明日嘛?还不晓得,我一向不是有计划的人,明日先出去逛逛再看吧。” 谢婉兮:“也行,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睡醒再说,”姜子安轻笑看她,“贵妃娘娘别急嘛,明日不就什么事都能知晓了?” 谢婉兮移开目光,“我并不是着急,只是想知道子安的想法,才好给你安排,让你玩得尽兴呀。” 姜子安:“婉兮还真是贴心呢,不过不着急,我已许久未回京,不知有什么好玩的,我更想明日边逛边看,遇到有意思的,再停下来便可。” 谢婉兮举杯喝了口茶:“也行,一切听子安……”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姜子安拿起她放到一边的书,问:“这是什么?《清月梦》……是什么有意思的书嘛?” 来不及阻止,姜子安已经先一步翻开了,谢婉兮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的动作,姜昭做得记号一向隐蔽,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吧? 谢婉兮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还好姜子安只是翻开两页。 可她看到那里,便轻皱起眉,又看了几行,突然抬眼看谢婉兮,意味深长道:“没想到婉兮喜欢这个。” 谢婉兮疑惑:“那个?” 姜子安一笑,将书翻转,递到她面前,一低头,便看到书中写到: “只见,那女子轻轻抬眸,气势清冷,眸光似月,本该是天上嫡仙般的人物,却因此时身前的女人而轻轻蹙眉,声音冰冷:你是谁? 女人红了眼眶,垂头看着她的薄唇,声音微涩:我是你的妻子,曾经无数次吻过你的人。” 谢婉兮:“……” 姜子安收回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没想到婉兮竟喜欢这种……女子与女子之间的感情。” 她其实根本没翻开过,都不知晓里面写的是这些内容。但面对姜子安看好戏的眼神,谢婉兮调整表情,开口道:“这是舍妹送来给我消遣的,谈不上喜欢,只是今日恰巧翻到这本而已。” 姜子安挑眉:“原来只是这样呀?那看来是我想多了……呵,也是,婉兮毕竟都嫁为人妻了,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谢婉兮眉心一跳,却没有说什么。 “好了好了,”姜子安将书还给她,“现在时辰不早了,也该派人去与父皇说了。” 姜子安行动迅速,很快便安排人去与皇帝说了这件事。 皇帝皱眉看着眼前的太监,这些日子他本就疲乏,偏偏还遇上个难缠的姜子安,更是头痛,“她没来?” 太监有些害怕,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回答:“回陛下的话,大公主她说让小的来便可。” “呵,”皇帝咬牙哼笑一声:“让个下人来就可,她姜子安真是好大的脸呀。” 因为怒气上头,脑袋更疼了,皇帝伸手揉着眉心,可疼痛没有丝毫缓解,“你先出去吧。” 等人走后,他才轻呼一口气,带着些许疲惫,吩咐道:“去将宇儿叫来。” 【作者有话说】 姜子安谢婉兮表面:没头脑和不高兴[狗头叼玫瑰] 第98章 那句诗 得兰则盛,失之则残 第二天一大早, 那边还没下早朝,这边,姜子安就拖着谢婉兮出去了。 谢婉兮只来得及草草洗漱一下, 都还来不及梳妆,便被她急急叫出,迫不得已, 只能带上面纱掩面。 马车缓缓行驶在大街上, 谢婉兮转头看向身侧,姜子安揭起一点车帘, 正到处乱看, 那样子, 不像曾在这生活了十六年的公主,也不像一国见多识广的皇后,倒像第一次进京的小姑娘, 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诶, ”姜子安突然指着一处地方,“是九州通耶,没想到瑞京的九州通是这个样子的,与东蒙完全不同, 不若婉兮陪我进去逛逛吧?” 谢婉兮看过去,九州通开遍各国各地,她在灵州之时也逛过几个,但都不如瑞京的大, 也不如这个豪华。 谢婉兮点头:“可以呀,正好我也从未逛过这家店呢。” 第112章 姜子安回头:“你在京城那么久, 竟然都没有逛过?” 谢婉兮摇摇头:“做为妃子, 我不可随意外出。” 姜子安:“那在你姐姐还未离世时呢?” 谢婉兮微顿, 看向对方,姜子安眼中没有试探,只有疑惑,在微蹙的眉心里,还能看出点淡淡的不满。 她小时候在宫里生活时,其实是见过姜子安的,甚至某段时间与她玩的很好,但皇帝知道后,却不许她再见姜子安。 再后来,这个对她很好,也与她一样,没什么朋友的姐姐,便去东蒙和亲了。 谢婉兮:“小时候,九州通还未开到京城,再后来,我也没机会进京了。” 说到这,她眸光微垂,就连姐姐的葬礼,她都没有资格前来参加。 “诶,巧了,我也没看过,那今日我们便一起去看吧。”姜子安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下马车,直奔那家姜国最大的九州通商铺。 谢婉兮任由对方拉着,乖乖跟在她身后,可听到身边百姓的议论,她脚步不由放慢。 “你知道之前祭天时,在华光城挖到的那句诗吗?” “我早听说了,之前有人传,那句诗是上天的旨意,说即便祭天未成,上天也感知到了诚心,降下福祉,但现在高人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其实自它传到京城时,我便有这种感觉,它怎么听,都与此无关呀。” “嘘,虽然这人现在得了哪位器重,但事关大统,不是我们能够议论的。” “婉兮婉兮,”姜子安突然叫她,谢婉兮这才回神,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姜子安:“你怎地越走越慢?咱们都已经进门了,不过这里人好多,你得跟紧我些,别一会走丢了。” 谢婉兮笑笑:“放心,不会的。” 说完,姜子安就拉着她继续往里走,这边逛逛,那边看看,每件东西都觉得新奇。 “这是什么?”姜子安拿起一个造型奇怪的大鹅,“这大鹅好呆呀,还怪可爱的……不过,上面这两个口是干什么的?” 谢婉兮与那只呆鹅对上视线,因为实在太过熟悉,她不由轻笑,回答:“它叫鹅形哨,轻轻吹前面的那个口,便会发出哨音。” 姜子安:“噢,原来是口哨呀,一个口哨都做得这样花里胡哨的。” 谢婉兮笑笑:“毕竟这一般是拿来哄小孩子的东西。” 说完,她轻轻一顿,这个鹅形哨,之前姜昭也曾送过给她,当时她便说了幼稚,但还是将其好好收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姜子安将那鹅形哨放回原处,又翻了翻旁边的东西,发现都是些充满童趣的小玩意,看来是误入孩童区了。 姜子安觉得无趣,正准备走,却发现谢婉兮垂头看得认真,她忍不住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喜欢这些小玩意吗?” 谢婉兮眸光微动,转头看她:“说不上喜欢,只是觉得,它们都挺可爱的。” 而且很多,姜昭都曾送过给她。 姜子安挑眉,“确实挺可爱的,我还在你屋里发现不少呢。” 谢婉兮眨眨眼,平静解释:“嗯,都是一个朋友送的,她很喜欢。” 姜子安蹙眉:“喜欢不给自己买,却给你买?” 谢婉兮“唔”了一声,“可能是她不好意思吧,毕竟她在外的形象一直很酷,这么可爱的东西,与她不符。” 与姜昭相处了这么久,谢婉兮已经发现了,姜昭很喜欢那些可爱的东西,可她现在是男装,买给自己会引人闲话,于是买了便都送给她,每次去她那里的时候,还能自己玩玩看看。 姜子安:“原来是这样,贵妃娘娘,这是你那个朋友呀?还挺好面子的。” 谢婉兮轻笑,先一步离开这个区域,“她便是这样的人。” 见人走了,姜子安赶紧跟上,却听对方道:“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这九州通,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的。” 谢婉兮抬首看向四周的货物,发现很多东西其实她自己也有。 想到这,她不由轻轻勾起唇角,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替她将想去的地方都逛过一遍了。 没人给送的姜子安这里看看,那里捏捏,对一切都很好奇,还一直拉着谢婉兮说,让她介绍、附和,给人都整疲惫了。 谢婉兮咽了口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后,轻声打断了姜子安的话,“子安,我们都逛了一个时辰了,不若先去休息一会吧。” 姜子安有些遗憾,“可我们都还没逛完。” 这九州通商铺占地广,铺面大,又还有三楼,她们这才刚逛到第二层,怎么可能逛完? 谢婉兮轻蹙着眉,正想与她说,姜子安已经摆摆手,十分大度道:“不过既然婉兮累了,那我们便先去休息一会吧。” 谢婉兮松了口气,轻轻点头。 二人一起去了二楼的休息区,发现这里有不少人在吃茶聊天,已经没有空位了。 姜子安皱眉,谢婉兮一看便知她想干什么,赶紧拉住她,“二楼没有,我们便去一楼吧,一楼那边位置还挺多的。” 姜子安脸色很不好,但见谢婉兮不想惹事的样子,还是妥协点头,“那便去一楼吧。” 一楼主要是些平民百姓消费的小东西,价格便宜,人也最多,但休息区反而没什么人,因为大多都是买了便走,很少有人去那坐着喝茶。 两人过去,里面只有寥寥几人,虽比不上二楼雅致,但也能落脚。 谢婉兮走进去,要了壶茶,先倒一杯,浅抿一口,那早已干渴的嗓子终于得到滋润。 才喝了一口,却听旁边有人又在议论刚才那事。 “那诗一听就知,不是说那位的呀,之前怎么会有人这么传?” 谢婉兮本来还想应付姜子安的,但听到他们这样说,便立即竖起了耳朵。 “‘兰’一般都是指温润君子,你们觉着,如今能称得上温润君子的,是谁呢?将其连起来,‘兰阶’所指,也只会是那人吧?” 果然是那句诗,之前姜昭派人埋下的:雨露兰阶滋繁祉,一失清阴百将残。如今终于要派上用场了嘛? “婉兮,”姜子安突然叫她,谢婉兮回头,便见她已经凑了过来,低声问:“他们是在说什么呀?” 谢婉兮放下茶杯,轻轻摇头:“我也不清楚。” “好吧,”姜子安撇撇嘴,“你休息好了后,我们可以继续去逛吗?我还想看看其他的。” 谢婉兮无奈:“子安,这九州通有三层楼,刚才逛一楼便花了一个时辰,若要逛完,会很累的。” 姜子安:“我觉得还好呀,刚才与你一同讨论那些小玩,可一点也不觉着累。” 谢婉兮微笑,她是不累,但自己又累又渴,真逛不下去了。 她想随意找个理由,劝姜子安放弃继续在逛的想法,却听姜子安道:“不过这对婉兮你来说,消耗确实太大了……不若你在这休息,我先去逛着?” 谢婉兮听着身旁的议论,又看清姜子安眼中的兴奋,想了想,九州通虽然有三道可进出的门,但她在的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全部门的情况,不怕姜子安溜出去做些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抱歉子安,我实在逛不动了,便不陪你了。” “没事,”姜子安起身,“你好生歇着,我逛完便回来了。” 谢婉兮轻笑点头,看她出去后,笑意收起,继续去听旁边的议论。 “还有后面那句,‘百将’你们不觉着,它与一个字同音吗?”其中一个人神秘兮兮地低声开口,但一说出来,其他人便明白是那个字了。 “这……不能那么严重吧?” “前后两句,得兰则盛,失之则残,我觉得从一开始,这句诗写的便是他。” “怎么说?” “还记得当初祭天时,那位,去了他亲人的职,当月,便天降大雪……” “啧,别说,还真有点玄乎。” “而且你们不觉得,他入朝短短三年,就为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比……更适合那个位置……” 他还未说完,旁边一人就紧紧捂住了他的嘴,“这么说,你不要命了呀?!” 谢婉兮淡淡收回目光,姜昭都已让人在句诗上下文章,看来,皇帝确实活不久了。 【作者有话说】 阿昭掉马倒计时[狗头叼玫瑰] 第99章 碰碰运气 贵妃娘娘似乎,很喜欢太子殿下? 谢婉兮坐在一楼休息区等了姜子安许久, 不想,姜子安没见到,却先看到了穿着常服过来的七皇子姜复。 谢婉兮抬头看他, 但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直直便往楼上去了。 谢婉兮蹙眉,早朝才结束不久, 七皇子便已换好常服, 来着九州通了,是要买什么东西, 还是……要见什么人? 想到这里, 谢婉兮果断起身准备跟上去, 可这个时辰,一楼人更多,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变得拥挤,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上了二楼。 第113章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 却又被一道声音叫住,“姨母!” 谢婉兮微顿,回头看去,却是穿着一身黛紫华服的姜宇, 此时他被人群堵住,不能过来,只能远远叫她,似乎有些焦急。 谢婉兮看着他, 又回头去看刚才姜复所走的楼道口,那里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 现在再去找, 这人海茫茫, 怕也很难找到。 等了一会,姜宇才脱困,几步过来,到谢婉兮身边,“贵妃娘娘,我有话与你说。” 谢婉兮:“重要吗?” 姜宇想了想,点头:“重要,是父皇交代我做的事。” “好吧,”谢婉兮妥协道:“我们去一楼休息区说。” 回一楼时,人没有刚才拥堵了,过去得顺畅了些。 坐到休息区的茶室,谢婉兮才问:“什么事?” 姜宇想了想,皇帝是让他带谢婉兮和姜子安出城玩,可他临时插进来,也不好直接说,怕打乱了她们的计划,便先问:“你与大皇姐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谢婉兮蹙眉:“为何要问这个?陛下要你干什么?” 姜宇:“父皇说,大皇姐许久未回来,也不能一直呆在京城,便让我带你们去城外玩,还说,城外三里处,有一个小草屋,是大皇姐幼时自己建的,她小时候,最喜欢去那里玩,现在应该也是十分想念。” 带出城去,谢婉兮唇角露出嘲讽的弧度,一旦出城,姜子安遇袭,皇帝也有借口说是她自己外出,遇到刺客,与他无关,再流些眼泪,东蒙总不好对他这个才失去女儿的父亲施压。 可姜子安也不是傻的,应该不会轻易随他们出城吧? 谢婉兮:“子安更怀念京城一些,怕不会轻易出去。” 姜宇为难:“可父皇说,他在小草屋那,给皇姐准备了惊喜,让我务必将她带过去。” 谢婉兮蹙眉:“子安不愿,我们也不好强迫她去。” 姜宇:“那父皇交代给我的事……” 谢婉兮:“没关系,这也并非是你的问题,只是子安不想去,也不能怪你。” 姜宇点头:“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回去与父皇说了。” “诶,”谢婉兮叫住他,“别急,我们还没有与子安说过,一会等她下来,我们问问她的意见,万一……她想去呢?” 谢婉兮话是这样说,可心中想的是,若能联系到姜昭,便可以让她派人去城外等着,到时候趁乱劫走姜子安,逼问她隐藏的秘密。 可惜的是,她们以为姜子安昨日便会出宫,还暗中示意找机会见面,可姜子安不按套路出牌,拖到今日。还不知姜昭知晓她们行踪没有,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见到她。 姜宇想了想,点点头,坐回去与谢婉兮一起等。 等两刻钟,谢婉兮看到姜复拿着盒东西走了,姜子安还未下来。 又等一会,姜宇有些按耐不住,疑惑问道:“大皇姐是去干什么了?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来?” 谢婉兮也蹙眉看着楼上,难道姜子安还在看吗?虽然时间上没什么问题,但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你在这等我,我上去看看。” 说完,谢婉兮起身上楼,此时一楼人不如刚才拥挤,她很快穿过人群,上了楼,穿过长长的货品区,才找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却发现,没有上去的必要了。 “婉兮,你怎么过来了?”姜子安站在楼梯口,疑惑地看着谢婉兮。 谢婉兮仰头看她,没看出什么异样,“坐得有些久了,便想着起来走走。” “原来是这样,”姜子安边说边下楼,挽住谢婉兮的手臂,“看来我逛的有些久,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 谢婉兮:“也还好,刚才我也去其他地方逛了逛,你可知,我见到了谁?” 谢婉兮说完,便侧头观察姜子安的表情,可姜子安神情未变,盯着前方的路:“谁呀?” 谢婉兮垂眼,回答:“十三皇子姜宇,我的侄子。” 姜子安:“噢?十三皇弟呀,他下早朝了,不用去值班吗?怎地到这来了?” 谢婉兮收回视线,“若没什么事,也不一定非得呆在值房,可以自由活动的。” 姜子安牵起唇角,看向谢婉兮,“没什么事?也对,现在平民入朝为官,都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十三皇弟这个真正带他们入朝的,反而不受他们敬重。” 虽然提议让平民入朝为官的是姜昭,但后面负责选拔考试的是姜宇和姜复,可现在官员入朝,却都站姜昭那边。 做为姜昭的同盟,谢婉兮自然知晓是什么原因。而且也曾参与其中,用计将那些本支持姜宇的人,推去姜昭的阵营。 但现在姜子安这样说……是想挑拨离间吗?谢婉兮笑笑:“宇儿很崇拜太子殿下,这些人或许是受他影响,也被太子殿下的魅力征服了吧?” 姜昭很擅长操纵人心,还巧舌如簧,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她忽悠到坑里,自己小心翼翼尚且中招,更不需说那些没有官场经验的平民官员了。 姜子安“噢”一声,语气有些怪:“那太子殿下魅力还真是大呀,让那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做事。” 谢婉兮:“太子殿下一心为公,这些人不是为他做事,而是为国奉献。” 姜子安:“……”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谢婉兮这话只是为了搪塞她,还是真心的。 下楼之后,谢婉兮带她去找了姜宇,姜宇那天没去接姜子安,后面她一直呆在后宫,也没机会见,所以,这还算他与姜子安的第一次见面。 姜子安身上有种盛气凌人的气势,眼尾虽有几分妩媚,但配上眸中的威严,便让人不敢直视。 这让姜宇一瞬间就想到了皇帝,立即站起身,规矩道:“大皇姐。” 姜子安盯着他,片刻后,看向谢婉兮,露出笑意:“婉兮,这便是你侄儿,我的十三皇弟吗?” 谢婉兮上前与她同行,点头介绍道:“对,他便是十三皇子,姜宇。” 姜子安眸光扫视姜宇,“也是一表人才,人看着也挺……踏实稳重的。” 谢婉兮蹙眉,刚才姜宇应该是被姜子安身上的气势惊到,一时露了怯,才会让姜子安在这轻视他。 姜宇可能也察觉出来,脸色登时有些不太好看,他出生后,便得了父皇和母妃的全部宠爱,那受过这种闷声的羞辱? 谢婉兮声音淡淡:“平日里,陛下都说宇儿性格冲动急躁,你还是第一个说他稳重的,看来这段时间,宇儿也成长了不少。” 姜子安:“是这样吗?看来,是我误会十三皇弟了。” 姜宇一向有什么情绪都写脸上,如今不喜欢姜子安,便冷着脸,移开了目光。 谢婉兮点点头:“对呀,这段时间,宇儿常与太子殿下一起处理事物,学习了不少东西呢。” “太子殿下?”姜子安看向她,“贵妃娘娘似乎,很喜欢太子殿下?” 谢婉兮从善如流:“当然,太子殿下温润知礼,仁义聪慧,谁能不喜欢她呢?” 姜子安眯眼:“只是这样吗?” “当然。”怕姜子安再问其他的,谢婉兮很快转移了话题,“这里逛得也差不多了,子安,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姜子安:“可以呀,贵妃娘娘有什么推荐?” 谢婉兮想了想,“不然去吃些东西?子安逛了那么久,应该也饿了吧?” 姜子安轻抚下巴,看向姜宇,“这个时间,官员应该都已各自回府,准备休息了吧?” 姜宇蹙眉:“现在时辰还早,没到下值时间,他们谁敢走?” “你不就在这了嘛?”姜子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姜宇气愤:“你……” “他只是偶尔这样,”眼看姜宇就要冲动说出自己的任务,谢婉兮赶紧打断,“宇儿那边没什么公务,在值房呆久了,有些闷,才出来走走。” 姜子安轻笑侧头,盯着谢婉兮,“原来是这样,看来最近没什么公务,官员都能在上值时间出来闲逛了。” 谢婉兮:“至少宇儿所在的户部,目前没什么事?” 姜子安“噢”了一声,“没事便可以回家休息了呀……不然,我们去太子殿下那里碰碰运气吧!” 谢婉兮抬头看她,蹙眉:“子安,你怎么突然想去太子殿下那里了?” 姜子安:“哎呀,你们将太子殿下说得这样好,我也想与她多接触接触呀。而且,我从未去过太子府,也有些好奇嘛。” 姜子安说得平常,仿佛这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谢婉兮却看着她,轻轻蹙眉,姜子安主动提出去太子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谢婉兮:“太子殿下满心都是公务,一般不会提起离开。” 姜子安笑得十分无所谓:“碰碰运气嘛,万一她现在就在府上呢?” 第100章 便是喜欢 嘘,别说 两人没拗过姜子安, 还是与她一起去了太子府,一路上,谢婉兮都在思考她想做什么, 会不会对姜昭不利。 第114章 到了太子府,谢婉兮抬头看着门口的守卫,侧头, 姜子安也已经走到她身边, 仰头看着太子府的牌匾,笑道:“这太子府, 还真是气派呀。” 谢婉兮之前来过太子府, 知晓太子府门面奢华, 但内部十分雅致,而且模仿山涧流水,于府中建了一个宏阔的园林。 姜子安没什么顾及, 下了车, 便抬步往府内走,不出意外,被护卫拦了下来。 护卫认识姜宇,却不认识她们, 但见她们一起,也知晓二人身份不简单,客气道:“这位贵人,我们太子殿下还未回来, 不知,您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姜子安回头看谢婉兮, 平缓地陈述这个事实:“哦, 太子还没回来。” 谢婉兮点头, 想劝她离开,不想,她已轻笑回头,睨着那护卫:“她没回来,我便不能进了嘛?” “这……”护卫有些为难地看向姜宇。 姜宇上前,“既然太子殿下还未回来,我们便不打扰了吧。” 姜子安看向他,“若我非要进去呢。” 姜宇蹙眉:“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都还没回来,你非要进去干什么?” “她没回来……这不更有意思了?”姜子安不再管他,抬脚便要往里走。 门口的护卫面面相窥,拦也不敢真拦,只能伸着手,慢慢后退。 看着姜子安这样嚣张,姜宇的暴脾气当即发作,几步过去挡住她,大声道:“喂,你干什么?!说了主人家还没回来,你还偏要进去,为难这些护卫有意思嘛?” 姜子安根本不管他,还是往前,“我想去的地方,还没人能拦,我想走的路,也没人能挡。是你们自己不长眼,站在我的前面,挡了我的路,我怎么为难他们了?” 姜宇一向正派公直,这样的无赖步步紧逼,他只得慢慢倒退,脚后跟碰到门槛,差点摔倒,还好伸手扶了下身边的护卫,才稳住身体。 姜子安还在凑近,直到在他身前一尺的位置才停下,虽比他矮些,得以仰视的姿态看他,但她眸中的却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他不由心颤。 对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让,开。” 姜宇心尖一颤,看向谢婉兮。 谢婉兮还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姜子安的背影,直到姜子安也回头看她,她才淡声道:“不请自来非礼也,更何况,太子殿下还未回来,我们即便进了府,总不好在府中闲逛吧?” 姜子安站直身体,“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太子殿下府中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方便给我们看?” 谢婉兮眯眼,“这是太子殿下的府邸,便是她的家,你难道希望自己的家,被别人随意闯入吗?” “呵呵,”姜子安低笑,“怎么你们都不愿让我进去呢?莫非,里面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谢婉兮神色冰冷,静静看着对方,随后瞥到了她身后的姜宇,说起来,姜宇还未与她要带她去城外的事呢。 她正想替姜宇说,身后就传来马车行驶的声响,她轻轻皱眉,转头看去,是姜昭回来了。 姜昭跳下马车,朝她看了一眼,才笑着走到她身边,看向对面的姜子安,“大皇姐,刚才孤怎么听到,你说孤府中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这青天白日的,你可不能冤枉了孤。” 姜子安牵唇轻笑:“不过是贵妃娘娘,还有你府中这些护卫多般阻拦,我做些猜测,也不过分吧?” 姜昭浅笑:“不过分,孤这些护卫拦你,只是因为孤不喜外人随意进出打搅,可他们实在没有眼力见,大皇姐你怎么能算外人呢?该罚。” 姜昭伸手,示意谢婉兮过去,她才跟上,走到姜子安面前,她扬唇轻笑:“大皇姐对孤的府邸很感兴趣吗?那里面请,孤亲自带你去逛逛。” 说完这句,她便回头对林贺道:“孤带大皇姐去逛逛,这些个没眼力见的护卫就交由你处罚了,不可处置太轻,依孤看,就罚他们……两天不许上值吧。” 林贺:“是!” 看着姜昭主仆的一唱一和,姜子安道:“太子殿下对下属还真是宽容呢。” 姜昭装傻:“宽容吗?可孤觉着还挺过分的,让他们拿着两日的薪水,却不工作,孤都不敢想,他们心中会有多愧疚。” 姜子安:“……” 谢婉兮和姜宇抿唇偷笑,尤其是在看到姜子安一脸无语的表情之后。 谢婉兮含笑看着姜昭耍宝,对方还毫无办法,不由暗道,姜家这些不要脸的,果然还是得自家人来对付。 进府之后,姜昭真就只带着姜子安闲逛,东拉西扯些话,硬是让对方连问其他事的机会都没有。 就这么逛了一个时辰,姜子安早上本就没有吃早膳,还与谢婉兮一起走了许久。很快,她就走不动了,坐在亭子内,装出的表情也维持不住,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姜昭。 姜昭微笑:“大皇姐,还有一些地方没给你介绍呢,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孤带你过去看看。” 姜宇和谢婉兮对太子府没有太大兴趣,另一面也嫌太累,和她们一起逛了会,便去屋里吃茶休息了,因而现在只有姜子安和姜昭一起。 姜子安瞪过去,姜昭绝对是故意的! “不逛了,现在有些累,我想休息会。” 姜昭:“噢噢,好吧,那大皇姐你要不要去找贵妃娘娘她们? 姜子安站起身:“也行。” 姜昭带她去屋内找谢婉兮她们,却发现只有姜宇一人坐在那吃着点心,谢婉兮不知去了那里。 姜昭走过去:“贵妃娘娘呢?” 姜宇放下点心,回答:“贵妃娘娘说想出去透透气。” 姜昭:“去多久了。” 姜宇:“不久,才刚出去。” 姜昭还未回答,身侧的姜子安已开口道:“哦,我们才过来婉兮便走了,那还真是不巧呢。” 姜昭笑笑:“在府内,贵妃娘娘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孤看现在也差不多该用午膳了,大皇姐,孤先去安排一下,你在此稍等片刻,可好?” 姜子安冷淡瞥她一眼,“去吧。” 姜昭点点头,转身,脸上的笑意立即落下,带着林贺走出屋后,侧眼见姜子安已经坐定,正悠闲地吃着点心。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她才低声对林贺道:“看好她。” 说完,快步离开,见到门口一个正在打理花圃的婢女,便问道:“贵妃娘娘往那边走了?” 婢女指了个方向,是府中一处偏僻的小道,那边尽头正是她住的院子,若没事,平常不会让人靠近。 谢婉兮不会进去了吧?姜昭暗道不好,急匆匆便往那边跑去,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婢女阴冷的眼神。 姜昭几乎是跑过去的,但很快,便看到了闲闲信步的谢婉兮。 此时,她在种满竹子的小道上走着,走得很慢,似乎也很喜欢风吹过竹林时,发出的沙沙声。 本来还有些急的姜昭突然平静下来,看着谢婉兮悠闲的背影,轻柔一笑,放轻脚步,慢慢朝对方靠近,可直到走到对方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姜昭凑近,低声问道:“婉兮,你……” “啊!”谢婉兮似乎被吓到,一下跳开,却发现,那边站的是姜昭,而并非是她一直担心的软体动物。 姜昭有些懵:“婉兮,你怎么了?” 谢婉兮微喘着气,盯着姜昭,被吓飞的魂才慢慢归位,蹙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姜昭眨眨眼:“我来找你,是不是吓到你了。” 谢婉兮额角落下黑线,又因刚才的草木皆兵而有些气闷,“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到这个,姜昭也想到她是来干什么的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我就先回去了。”谢婉兮正烦着呢,没空看她在这扭捏。 “诶,”姜昭一下拉住她的手腕,耳朵有些烫,“我有话和你说。” 谢婉兮垂眸看着她的手,姜昭便像被烫了似的,立即松开。 谢婉兮抬眼,对方神色着急混乱,脸都憋红了,才道出句:“对不起,我……我……” 谢婉兮眸光微暗,她这是终于意识到了? 之前姜昭去见她时,虽然也表现出来一些,但因姜子安在身边,她不敢去问她,今日出来,她想单独见姜昭,其实有部分原因,也是想确定这件事。 这样想着,她上前两步,此刻她与姜昭的距离不过三寸,轻轻仰头,便能看清对方眼底的影子:“你什么?怎地说话都不利索了?” 姜昭转开脑袋,此刻能布局谋划、操纵人心的大脑仿佛生了锈,空白一片,就连一丝智慧都吝啬给她留。 没想到,还是个呆的。谢婉兮轻笑,抬手将她的脸转过来,盯着她的眼睛,“确定不说嘛?不说的话,我可走了咯?” “我说!”因为谢婉兮的动作,姜昭脸色爆红,偏偏对方还在逼她,让她又羞又急,开口道:“我……我发现,我似乎……我好像……应该确定了,便是喜欢你……” 第115章 “嘘,”谢婉兮伸出手指,“别说,先让我说。” 姜昭感受着唇上柔软的手指,咽了口口水。 在姜昭渴望的眼神中,谢婉兮后退一步,恢复正经:“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 姜昭:“……?” 【作者有话说】 婉兮and佩兰:逗傻子真好玩[狗头] 第101章 你也觉得不对? 她与你母亲的事无关,你会杀她吗? 谢婉兮表情严肃又正经, 似乎刚才自己憋了半天的表白不过只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姜昭郁闷,“我我刚才说……” “我觉得姜子安知晓你母亲之死的真相。” 姜昭微顿,正了神色, “我也怀疑过,但一直没机会验证。” 谢婉兮:“今日便有一个机会。” 姜昭:“什么?” 谢婉兮:“今日姜子安终于出宫,皇帝让宇儿将她带出城去, 至于为什么, 你应该知晓。” 姜昭轻抚下巴,“可我觉得, 姜子安不会乖乖和我们出城的。” 谢婉兮牵唇轻笑:“她不愿, 便将她绑去, 反正现在一切,都有皇帝撑腰。” “可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姜子安是敌是友,若贸然得罪……”想到她身后的势力, 姜昭蹙起眉:“除开东蒙的皇后, 姜子安还有另一层身份,她是九州通背后的东家。” “九州通?”谢婉兮皱眉,终于意识到早上为何总觉着不对了。姜子安做为一国皇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进入九州通却表现得像充满好奇的无知少女般, 拉着她闲逛介绍,明显是在消耗她,让她失去耐心,不想再继续跟着她。 又想到后面过去的七皇子姜复, 谢婉兮看向姜昭,“七皇子与你关系如何?” 姜昭:“表面关系不错, 但背地里……我觉得他对我是有些敌意的。” 谢婉兮点点头, 蹙眉道:“今早我们去逛了九州通, 姜子安与我分开了一个时辰,这段时间,你们应该才下早朝,姜复便已换了便装,也去了九州通。” 姜昭:“他去那作甚?还那么快就换好常服……莫非是早有预谋?” 谢婉兮抬眼看她。 “好,我想办法将她带出城去,到时即便问不出什么,我也会杀了她。”姜昭看向谢婉兮,发现她脸上表情依然平静,似乎姜子安的生死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谢婉兮淡声道:“正好,反正有皇帝背锅,她死的事,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 姜昭微顿:“你就那么不在乎她的生死呀?” 谢婉兮瞥她一眼:“为什么要在乎?” 即便她们小时候认识,也有几分情谊,但都过去那么久了,那几分情谊能值几个钱?再说,在她眼里,现在的姜子安可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姜昭抿住唇角的笑意,移开视线,她还以为,谢婉兮天天和姜子安待在一起,对她会有一点在乎呢。 姜昭负手仰头,“对了,你会不会觉得,这算是滥杀无辜呀?” 谢婉兮看着她:“若问出来,她与你母亲的事无关,你会杀她吗?” 姜昭想了想,摇头。 “你会救她吗?” 姜昭顿住,轻笑:“当然会,毕竟她是九州通背后的东家,富可敌国,不救多可惜呀。” 谢婉兮:“那不就完了。” 在生命被威胁的情况下,问不出来,只能说明她与那事有关,便无须客气。 “对了,”谢婉兮想到之前摸到姜子安的手臂,虽然纤细,但很有力量,并不是**女子会有的,提醒道:“她可能会武,你行事小心些。” 姜昭点头:“好。” 谢婉兮说完,便道:“我出来得有些久了,该回去了。”话落,直接转身离开。 姜昭呆呆看着,突然想起,刚才自己那话,谢婉兮还没做出回应呢,不由高声问道:“谢婉兮,刚才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谢婉兮头也没回,声音顺着风飘来:“我还没聋。” 那意思是听到了?可怎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姜昭想追过去问,但谢婉兮已经走出竹林,再过去,便容易被人看到了。 姜昭抿起唇角,只能暂时压下那股冲动,转身往另一边去,她与谢婉兮是分开行动的,不能一起回去,哪怕姜子安不会信她们没见面,但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 推开她小院的门,一切如常,机关陷阱都没有被触发。姜昭放心走过去,路过门口一蓝一白的两盆鸢尾花时,伸手拍了拍,不错,被她照顾得很精神。 回屋换了身玄黑的劲装,从新梳了个更适合日常游玩发式,又补了下妆,才推门出去,打算去找谢南星帮个忙。 谢南星老早就听她姐姐也到府上了,可因为有一个不好说话、气势还很强的姜子安,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跑回房躲着了。 此时姜昭过来,她才从药材中抬眼,“太子殿下,你来干嘛?” 姜昭挑眉,自从之前交代谢南星给谢婉兮送了几次东西后,这人就越发大胆了,现在都敢这样与她说话了。 但此时姜昭没时间吓唬她,道:“有事找你帮忙。” 谢南星:“我不会。” “下毒。” “走。” 去膳房忙了一会,姜昭才去找谢婉兮她们,才一进去,姜子安便看过来,挑眉:“太子殿下平日不是喜欢浅色的衣物吗?今日怎么穿了这身?” 姜昭低头看看身上的衣物,笑道:“偶尔也需换换风格嘛。” 姜子安轻笑,不动声色地看了谢婉兮一眼:“你这品味,变得也太快了。” 谢婉兮抬眼看姜昭,挑眉。 姜昭额角有黑线落下,谢婉兮这么看她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穿,她是去杀人的,那些浅色衣服多不方便呀? 谢婉兮收回视线,“好了,差不多该用午膳了吧?我有些饿了。” 姜昭自然接话,“啊,可以了,府中下人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各位随我移步去膳房。” 几人起身,随姜昭一起出去,姜子安看看她,又看了看谢婉兮,问:“准太子妃呢?不是说她一直住在太子府,怎么没有看到她?” 姜昭微顿,看向谢婉兮,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明明她没有因姜子安的话对她产生什么意见,这么理解她,她反而有些闷了,开口道:“刚才无人告知她有贵客前来,便一直在屋里,孤去与她说后才知晓,现在已经在膳房准备着了。” 姜子安点头,“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婉兮的妹妹怎么可能这样无礼?” 谢婉兮装作没听到,没有回她。 一起到了膳房,谢南星果然已经站在门口,见她们过来,主动迎了上去,“太子殿下、姐姐、大公主、十三殿下,不好意思,刚才看书看入迷了,竟不知你们到了府上,没来迎接,实在失礼。” 姜子安轻笑,她是姜国的大公主,也是东蒙的皇后,身份上,比大公主高一些,但在姜国土地,无人会称她为皇后,可也很少有人敢叫她大公主。 姜子安:“太子殿下,你这未婚妻……也很有意思呢。” 姜昭只当听不出她的话中的阴阳怪气,开口道:“没事,大皇姐心胸宽广,不会与你计较。饭菜都备好了吧?请她们入座用膳吧。” 谢南星点点头,“大公主,里面请。” 几人落座后,姜昭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拿起筷子,“大皇姐如今是东蒙的皇后,想必已经吃惯了山珍海味,皇弟也拿不出更好的,便吩咐厨房做了些家常菜,还望皇姐莫要嫌弃。” 姜子安举起茶杯,看了一眼,没有喝,明明没有要动筷的样子,嘴上却说:“不嫌弃不嫌弃,我就喜欢这些家常菜。” 姜昭笑笑,没再说话,自顾吃了起来,完全不管没动筷的姜子安。 吃到一半,姜宇突然紧皱起眉,捂住肚子。 姜昭见此,轻轻一笑,问道:“十三皇兄,你怎么了?” 姜宇皱着眉,“我……我肚子有些痛。” 谢南星接触药理,也算半个医师,听后立即起身,“莫不是吃坏东西了?十三殿下,我来替你诊下脉吧?” “我……”姜宇表情扭曲,有些来不及,匆匆丢下句:“我先出去一下。”便像一阵风似的穿过谢南星。 谢南星站在姜子安身后,直到听不见姜宇的脚步声,才低头看姜子安,她已经趴到桌上,晕了过去。 时间正好。 看着趴在桌上的人,谢婉兮疑惑:“她明明没喝茶,也没吃东西,是怎么中招的?” 谢南星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布包,打开,里面有些细小的透明晶体:“便是这个,我磨得十分细,基本可算作无色无味,只需在她身前撒一点,她察觉不到,还能一吸即倒。” 谢婉兮:“厉害。” 谢南星仰高了头,她姐的夸夸对她一向十分有用。 姜昭轻点桌面,打断她的自满,“行了,她大概多久会醒?” 第116章 谢南星:“按你的要求,大概半个时辰,时间不长,你们要做什么的话,最好快些。” 姜昭:“好,我们先将姜子安运去马车上,差不多一刻钟后,六娘,你再将解药给姜宇,让他过来找我们。” 谢南星:“好。” 安排好后,姜昭很快行动,将姜子安扶到马车后,她才意识到不对,蹙眉:“姜子安的那个婢女呢?” 谢婉兮道:“那婢女在宫内多次出言不逊,被皇帝扣下教育了。” 姜昭:“姜子安没有说什么?” 谢婉兮:“她当时大闹一场,但皇帝没有让步。” 二人互看一眼,几乎齐声问道:“你也觉得不对?” 第102章 遇袭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下午末时三刻有余, 一辆豪华的马车驶出城门,守城的士兵看到堂堂十三皇子都只是与车夫一同坐在车头,不由好奇, 马车中坐得究竟是何方神圣,身份竟比十三殿下还要高贵。 到了城外三里处,姜宇四下看了看, 没发现皇帝说的小草屋, 便对车内道:“贵妃娘娘,大皇姐, 这里没看到什么草屋呀, 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谢婉兮揭开车帘下车, 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树多林密,唯一空阔点的地方便是他们脚下的路。 “刚才子安也没说不对, 那应该便是在这附近了。子安太累, 已经睡着了,我们先去找找吧。” 姜宇不满地看了眼马车,明明是姜子安想来,结果到了地方, 自己却睡着了,还让他们一通忙活。 谢婉兮看着周围的环境,抬步往一个地方走去,姜宇跟上, 可走了几步,却发现林子越来越密, 根本不可能建个小草屋, 便道:“贵妃娘娘, 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呀?” 她们进了林中,脚下便只有一条狭小的路可供行走,四周都是密林,还有及膝的野草。 这种地方,最容易有蛇出没,尤其是这样热的天气,谢婉兮有些害怕这样的动物,但视线却一直抬着,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左侧野草有被踩过的痕迹,而且树木粗壮茂密,适合藏人;右侧临近大道,树小枝稀,暂且安全。 谢婉兮没有回他,姜宇疑惑,又叫一遍:“贵妃娘娘……” 此话才落,左侧便跳出四五个蒙面人,提着武器便朝她们冲来。 姜宇一惊,伸手抓住谢婉兮的手腕,就想带她逃命,可蒙面人行动迅速,一箭射来,姜宇忙着躲闪,就这一个呼吸间的功夫,她们便被蒙面人围住。 姜宇将谢婉兮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他们,“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蒙面人对视一眼,却没有说话,举起刀剑便朝他砍来。 姜宇眼眸睁大,一把将谢婉兮推开:“姨母,我来拖住他们,你快去找救兵!” 谢婉兮摔在一旁的草丛里,见姜宇已经和他们打在一起,道了一句:“你千万小心!”便起身往那边大路上跑。 她猜得不错,身后没人追来。 谢婉兮没有停留,快速往京城的方向跑,到刚才他们停车的地方,那里也没了马车的踪影。 谢婉兮喘着气,只看了一眼,便脚步不停地继续往京城跑。 可才跑没多久,她便被另一波蒙面人拦住了。 盯着前方路上的几个蒙面人,谢婉兮蹙着眉,转身想往另一边跑。 可旁边的树上又跳下两个蒙面人,堵死了她的退路。 谢婉兮身体素质不算好,刚才跑得太快又消耗了不少体力,可她还是站得笔直,盯着那些蒙面人,冷声道:“你们是谁?” 蒙面人没有回应她,只是举着刀,慢慢朝她走近。 谢婉兮看到其中一个,腰间挂了个布包,里面似乎放了什么东西。 便抬眼盯着那人,“你们不是皇帝的人。” 蒙面人捏了捏刀柄,没有因她的话停下脚步。 谢婉兮冷声:“即便要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想杀我的人是谁?” 蒙面人对视一眼,停下脚步,“谢小姐,我们不会杀你,只是需要你配合我们一下。” 这些人叫她谢小姐,那确实不是皇帝的人,可却又不杀她,这是为什么? 谢婉兮抓在腰间的手一松,拧眉看向他们:“需要我配合什么?” 蒙面人扯下腰间的布袋,拿出一根绳子,“失礼了。” 谢婉兮见此,乖乖将手伸到前面,见他们绑好,才问:“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蒙面人:“主人吩咐过,尽量不要伤害你。” 谢婉兮看着她:“你们主人是谁?” 蒙面人:“这个便得由她亲自告诉你了。” 察觉到蒙面人快没耐心了,谢婉兮识趣闭了嘴。 绑好后,蒙面人便带着她往一个方向过去,远远便能看到那里停着的马车,还有一间以木头和干草搭的小屋子,可那周围已经长满了野草,明显已经荒废了。 谢婉兮盯着那辆马车,车帘还紧紧闭着,无人动过。 再走近些,她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鲜血顺着脖颈的伤口流出很远,染红了那片土地。 看到这幅场景,谢婉兮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竟有些想吐。 “主人,”蒙面人朝马车拱手,“朝廷的人已经处理得差不多,谢小姐奴才也给您带过来了。” 马车内的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蒙面人轻轻抬眼看向毫无动静的马车,以为是主子不满,咽了口口水,才继续道:“去十三皇子那边的人还没回来,但应该也处理好了。” 马车内还是没有动静,蒙面人蹙眉,觉得有些不对,但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绪。 “你们对宇儿做了什么?!” 蒙面人扭头看向声源处,原来是不知死活的谢婉兮在这嚷嚷,当着主人的面,竟敢这样无礼! 偏偏主人还说不要伤害她,她也不敢对这人做什么,可也不敢告知她真相,怕她发疯。 黑衣不再管谢婉兮,扭头想继续说什么,谢婉兮却挣扎起来,“你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宇儿他有没有事?” 任由她如何追问,马车内的人还是平静,只是轻微动了下身子,马车微晃,便不再发出声响。 “敢做不敢当的家伙!”谢婉兮骂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动了他,你这样的晦物,十条命都不够还的!” 谢婉兮越骂越难听,简直和街口泼妇一样,蒙面人都听不下去了,几步走到她面前,怒视她,“闭嘴!” 谢婉兮瞪她,“你算什么东西?有本事让你主人叫我闭嘴呀!” 蒙面人拧眉,怒视她好一会,身后还是没传来那个人的话。 她那会这样能忍? 蒙面人恢复冷静,一步步往马车靠近,“主人,你在车上嘛?” 马车轻轻一晃,似乎在回答她的问题。 可蒙面人没有放松警惕,还是一步步朝那靠近,慢慢举起刀,轻轻撩开帘子。 从那道缝隙中,她看到一个纤瘦的女子,蒙着面纱,缩在车座上。 不是她! 意识到他们上了当,蒙面人立即抽出刀,可已经来不及了,从四周跳出一队身着劲装的侍卫,持刀便朝他们杀来。 蒙面人一惊,但还是决定先杀了眼前这个冒牌货! 跃身跳上马车,正要横刀砍去,便在这时,一柄长剑从车窗刺出,大力将她的刀抵开后,剑身一转,竟将木轿劈了开来! 木轿被劈开,一女子的身形便展现在她们眼前,蒙面人微愕,便在这时,剑身一颤,直直朝她刺来。 蒙面人一脚踢在对面破损的挡板上,借力飞出马车,定睛一看,这些劲装之人身手极好,现在他们已经落了下风,再不撤退,可能就走不了了。 这么想着,见那女子已持剑刺来,蒙面人弯腰躲开,同时刀身向地,朝对方挑起一捧黄土,借对方迷乱的几秒,跳入林中,逃之夭夭。 而她身后,战役很快平息,那些蒙面人大多被杀,只留了两三个活口。 持剑的女子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收剑回到马车边,见那只鹌鹑还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不由轻笑,开口道:“你没事吧?” 鹌鹑抬起一只眼,看到的便是一个手持长剑的飒爽女子,不由呆住。 女子疑惑,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鹌鹑反应过来,耳朵一红,刚露出的眼又缩了回去。 那边,谢婉兮手上的绳子已被解开,没顾得上其他,先跑到马车边,看着车上的人,问道:“六娘,你没事吧?” 谢南星听到姐姐的声音,才将头拔出来,看着她姐,摇摇头:“我,我没事。” 谢婉兮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确定完,谢婉兮注意到一旁的女子,行了个礼:“多谢姑娘救了舍妹。” 女子轻轻摇头,“贵妃娘娘不必多礼,保护你们的安全,本就是我职责。” 第117章 谢婉兮轻轻点头,她们确实是因姜昭的命令才会保护她们,但救命之恩,那能这样草草揭过? 她道:“还不知姑娘姓名?” 女子拱了拱手,“在下姓沈,名清沅,平日大家一般称我为沈七。” 谢婉兮也行了个更正式的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沈姑娘往后若有什么需要,定要来寻我们,我们必不推辞。” 沈清沅轻轻点了点头,便道:“刚才给十三殿下用了些迷药,现在他已经昏迷了,一会你们将他带回京城便可。” 回到正事,谢婉兮也不再客套,“姜子安在城外确实有人接应,而且各个身手不凡,姜……太子殿下说,让你们去查查,她带来了多少人。” 沈清沅:“我们的人最近都在京城周边活动,确实发现了许多外来的可疑人员,但至于是不是大公主的人,还需要调查。” 谢婉兮点头,“好,那此事便麻烦你们了。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得快些回城,去配合太子殿下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应该就能写到掉马了(之前倒计时倒的有点早了[闭嘴][闭嘴]) 第103章 皇妹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在京城内,你们可以听谢婉兮的 意识到不对后, 姜昭与谢婉兮便决定分头行动,谢婉兮按照原计划出城,去看看姜子安到底在耍些什么把戏, 而姜昭则留在城内,负责从姜子安口中问出更多消息。 等姜子安药效过去,幽幽醒来, 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在一个椅子上, 周围的环境昏暗,看着应该是个密室。 而她前面坐着的, 正是姜昭。 姜子安手腕微微转动, 发现绳结绑得很紧, 不可能挣脱,不由皱眉,她们竟直接将她绑在府中, 没有带出城, 与她料想的有些不同。 姜昭手中转着把精巧的匕首,眼眸扫过去,姜子安便老实坐好,甚至扬起笑容, 下巴轻抬,点了点手腕上的绳子:“皇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姜昭看着她,对方眼中有一丝惊讶, 却没有害怕,是觉得在她这里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吗? 姜昭轻笑:“对于现在的处境, 大皇姐似乎并不害怕。” 姜子安:“我害怕呀, 所以这不是在问你嘛, 为什么绑着我?我记着,我与你并没有结仇呀?” 姜昭匕首向下,扎到桌上,“有没有,大皇姐应该很清楚吧?” 姜子安扬唇:“我便是不知,所以才问你呀。” 盯着姜子安看了一会,可她实在太镇定,唇角的笑容甚至还有几分嚣张,根本看不出什么破绽。 姜昭拿起匕首走过去,将刀抵在她脖子上,问:“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姜子安神色不变,静静看着她:“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 姜昭:“我并不是求你,只是在审问你,你若是不说,我还有可能杀了你。” 姜子安笑了,笑得很大声,动作也很夸张,有好几次,柔软的脖颈已经贴到了冰冷的刀面。 “说话!”姜昭匕首又近几分,这次直接抵在对方的皮肤上,这刀被磨得十分锋利,又是以陨铁制成,透出的寒光十分具有威慑力。 姜子安却根本不怕,还是在笑,只是这次刀身贴近,她动作间,脖颈向前,蹭到刀刃,立即就流出了血,“原来是为了调查你母亲之死的真相呀……这有什么需要问的?若要报仇,直接杀了皇帝便可。” 姜昭手未动分毫,冷眼看着她,道:“他,我自然会杀,但那个亲手害死我母亲之人,我也要揪出来,杀掉。” 姜子安挑眉:“为什么会觉得还有别人?” 姜昭最善察人心,多年的审人经验,也让她一下就看出,姜子安是想混淆她的视线,来逃避这个问题,“别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姜子安耸耸肩,“你母亲怎么死的,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与我都想杀了皇帝那个老东西,不如我们合作……” 她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匕首又近了几分,“我说了,不要转移话题。” 冰冷的话音传来,姜子安也意识到姜昭不好糊弄,收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回道:“我已经说了,我不知道。” 姜昭固执道:“你知道。” 姜子安冷哼:“知道我就要与你说嘛?” 刀身更近了几分,姜昭低声威胁:“你不怕死吗?你应该知道,现在是皇帝想要你的命,我把你杀了,他可不会替你做主!” 姜子安:“我不需要他给我做主,而且,你也杀不了我。” 不想,姜昭根本不好奇她为何这样确信,明明自己现在身处弱势,她还是不能杀死自己。 只见姜昭冷笑一声,道:“既然大皇姐不在乎自己性命,那便无所谓了。” 说着,她已经举刀刺来,就要划破自己的脖颈,让她死于刀下! “等一下!”姜子安微微瞪大眼睛,没想到姜昭竟如此果断,完全不在乎其他,直接便想杀了她。 姜昭停手,“皇姐想通了?” 姜子安抬头看着她,心脏还在狂跳,但声线仍然平稳,“你想知道什么?” 姜昭:“真正在我母亲药里动手脚的,是你母亲贾婕妤嘛?” 姜子安听后,愣了一瞬,突然笑出来:“我母妃?你是如何联想到她那个憨货的?” 见姜昭不为所动,有了刚才那遭,姜子安深知她不是能糊弄过去的,眸光微闪,一直一顿道:“皇,妹。” 姜昭眼眸微微张大,但很快恢复镇定:“这里没有你的皇妹。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而不是你问我,你只需回答,不要反问。” 姜子安呵呵笑了起来,完全不管姜昭后面的话,挑眉看她:“没有我的皇妹……难不成,昭儿还要否认是皇帝的孩子不成?” 姜昭拧眉,站直身体,也不与她废话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子安俏笑道:“想知道呀?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姜昭看着她一派轻松的样子,眸色逐渐冰冷。 姜子安却不在意,开口道:“若我是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继续耗着了。” 姜昭一愣,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盘早已设好的棋局,而姜子安能这样自信,说明局势已经朝不利于她的方向发展了。 姜子安还在挑衅:“现在,我劝你还是先去找出那个泄露消息的人,若是晚了,怕全城百姓都知晓我们姜国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个女人了。” 姜昭垂眸瞥着她,同时脑中飞快思考,不过片刻之间,她便转手将匕首刺在姜子安心口上方两寸的位置。 姜子安闷哼一声,唇角当即溢出血来。 姜昭又将匕首刺进几分,“那个人是谁?” 姜子安抬眼瞪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动手了? 姜昭握着刀,慢慢往下划,“是谁?” “你府中的婢女!”姜子安忙道。 姜昭沉着眼,刀还在继续往下:“一个婢女,如何能接触到你?” 姜子安:“她是姜复的人,那婢女本是王家遗孤,一直潜伏在你府上,前些年姜复出宫后,他们便已联系上了。” 姜昭:“她是谁?” 因为疼痛,姜子安唇色苍白,声音颤抖:“她本名叫王知雪,是王家三小姐,如今化名为雪儿,算你府中的一个园婢。” 下划了一寸后,姜昭停住手,“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姜子安:“我本计划,在你们带我出城后,王知雪便去找姜复,他们一起入宫面圣,拆穿你女子的身份;同时,我在城外留了些人,那些人会假装侠客,杀掉皇帝派去的杀手,在护送我回京,然后,我便以是你下毒将我带出城为理由,用东蒙皇后的身份向皇帝施压,一点点削弱姜国的力量,直到东蒙能够轻而易举将你们打败。” 姜子安一下说完,非常老实,姜昭也爽快,一下抽出匕首,“大皇姐要是不耍嘴皮子,不就可以不遭这罪了吗?” 说完,转身出了密室,看看时间,谢婉兮她们已经出城快一个时辰了,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打开屋门,姜昭对守在门口的林贺道:“府中一个叫雪儿的花婢知晓了我女子的身份,如今应该已经去皇宫找姜复,想要揭穿我的身份,快让十三去追,然后你来书房找我。” 事态紧急,林贺回了声“是”,便以最快的速度去找人了。 姜昭看了眼密室的位置,将房门关上,去了书房,拿出谢婉兮给她的特制笔墨,写道: 表姐已集结一千精兵于京城城外,如有需要,便联系东门韩将军打开城门,放她们进入。到了此步,尤其需得防范姜天,他手中掌管京中一半禁军,虽一切以皇帝命令为先,但并非不可争取。 姜子安带东蒙高手进入姜国,并潜伏于瑞京城外,意图吞并姜国,只此一条,姜天便不会给姜子安提供任何帮助。 写完,等墨迹变干,林贺也回来了。 第118章 林贺:“殿下,十三已经去了。” 姜昭轻揉着那张纸,冷着眉眼,道:“兵力已集结完毕,表姐明日便要进京,若我身份暴露,消息不会很快传出去,你派人联系熙儿,让她通知表姐,不要进京。” 否则,因她女子的身份,风家人肯定会受到牵连,风栖野若现在回来,皇帝定然不会放过她。 姜昭继续:“还有密室关着的姜子安,让人悄悄将她搬出去,便将她送给谢婉兮,让她说,她们在遇到了刺客,姜子安是被刺客所伤,但又被东蒙高手所救……沈七她们应该留了活口,到时候带一个回来,最好能坐实姜子安狼子野心,意图谋取姜国江山一事。” 林贺抿唇:“是!” “我被抓后,府中的人会被监视起来,你们不要去做其他事,有什么需要传递的消息,可以让六娘去传,还有佩兰姐姐,这段时间,让她不要来我这里。” 姜昭越说,思绪也变得越发清晰,她道:“这场仗应该是避免不了了,到时候鱼龙混杂,你们注意力不要只放在皇宫上,还要小心自己背后的冷箭。” 想了想,姜昭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在京城内,你们可以听谢婉兮的。” 林贺有些犹豫:“贵妃娘娘她……” 姜昭:“她值得信任,而且她的谋略,不在我之下,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她。” 林贺:“是!” 交代完后,姜昭将写好的信叠好,放在之前带回的青桑香囊内,递给林贺,“去办吧,顺便将这个交给谢婉兮。” 林贺接过香囊,后退行了一礼,便飞快出了门。 姜昭脱力,坐回椅子上,暗道,希望不要用到这些后招才好。 【作者有话说】 预报错误,还差一点点[化了][化了] 第104章 浅蓝色裙子 她不需再藏了,这是件好事。 将姜子安处理好后, 去追王知雪的风十三也回来了,悄无声息落在姜昭面前,声音虽低但满含愧疚:“对不起殿下, 我去晚了。我到之时,他们已经在宫外碰面,我不敢过去。” 姜昭叹气, 不过, 那时候确实太晚了,姜子安的计划又实在周全, 所以她能够理解, 安抚道:“好, 没关系,现在没什么事了,你便离开太子府吧。” 风十三抬头, 眼神脆弱又害怕, 似乎是理解成姜昭觉得她没用,要赶她走了。 姜昭赶紧解释:“太子府很快就会被监控起来,你留在里面,不方便行动, 出去反而能帮我们更多。” 风十三还在襁褓中时,就被父母遗弃,还是她和风栖野溜出去玩的时候,无意中发现, 将她捡回风家。 后来她大了些,就与们一起习武, 可她性格实在胆小, 即便武艺比别人强, 还是要以逃命为先,这让她将轻功和躲藏的身法练到极致,这些年,一直在暗处做些追踪还有探查消息的活。 风十三咬咬唇,轻声回答:“是。” 回完,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就像一阵风吹过,不留丝毫痕迹。 姜昭起身拿了本书,在屋内看着,静静等待她的判决。 宫里的人很快就到了,领头还是皇帝的近身太监李公公。 李公公推门进来,恭敬地走到姜昭身前,弯腰行礼道:“太子殿下,陛下让您进宫一趟。” 姜昭合上书,想了想,问:“公公方便告知是因何事吗?” 李公公抬头看她一眼,他依旧温润儒雅,是不染纤尘的白玉,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玷污他。 李公公蹙眉,实在不肯相信,这样好的太子殿下会是个女人。 于是他说道:“是殿下府中出了个该死的婢女,还有那七殿下,也是拎不清,竟会听信那妖女的谗言,说太子殿下你,你其实是女人,他们怎地这样坏?这样冤枉太子殿下,实在是……” “他们没有冤枉孤,”姜昭声音平静,温柔地打断了李公公的话:“我确实是女子。” 李公公僵在原地,不知该做何表情。 姜昭站起身,道:“我知晓我罪大恶极,欺骗陛下,欺瞒对我寄予希望的百姓,我会与你们一同去给父皇请罪,在此之前,公公可否给我半个时辰?” 李公公呐呐,有些六神无主,早已做不出决断。还是身后的小太监心急,等不下去问他时,他才道:“殿下平日待我们这些奴婢这样好,只是区区半个时辰,我们自然愿意等……但是殿下,还希望,您不要做什么让我们为难的事。” 姜昭轻扬起唇角:“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多谢了。” 说完,就抬步离开书房,打算回自己房间一趟,可才走出一段距离,李公公便带兵跟在了她身后。 姜昭听到身后的动静,没有回头,抬首阔步,继续往自己房间走。 推开院门时,她才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开口道:“我院中有许多机关暗器,各位还是在外等候吧,不然,我怕不小心伤了你们。” 说完,才跨进院子,没有关门,负手朝里走去。 路过那两盆鸢尾花时,她侧头留恋地看了一眼,才进去自己房间。 进房间后,姜昭靠在门上,看着这处她曾以为是唯一能够放松的地方。没想到,最后出问题的,竟然是这里。 往床榻看去,姜昭眸色微动,抬步过去,将整齐的被褥揭开,下方的木板是以成色极好的檀木制成,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依旧光滑鲜亮。 姜昭手放到床尾一处,往下一按,再一滑,那里便出现了一个小暗格,里面放着一些首饰,还有件浅蓝色的裙装。 姜昭将那些首饰拿出来放好,再双手去拿那套裙子,板板正正放到眼前,衣服与她叠的一样,可她放在第二层左边三寸处的那根白色短毛,移了半寸。 不过,现在不重要了。 姜昭将东西拿出来后,就将被褥从新整理好。 脱掉身上的衣物,在慢慢将束缚自己十多年的束带解开,换上那套裙子,将脸上的脂粉洗去,坐到梳妆镜前,给自己带上那些雅致的首饰,真正从一个“男人”变回自己本身,完全不需要伪装的样子。 看着镜中的自己,姜昭觉得有些陌生,实在太……柔了,虽然平常自己也并不“阳刚”,但因为用脂粉加深了线条轮廓,看着还像男子的骨相,如今洗去脂粉,便完全是女儿家的模样。 姜昭轻愣一会,想到了谢婉兮,之前穿裙子的时候,是她教自己一件件去穿,再给自己带上首饰,那时候,她穿女装还需躲躲藏藏,可是现在…… 姜昭轻笑,她不需再藏了,这是件好事。 转身拉开房门,李公公还在门口翘首以盼,突然见此佳人,不由呆愣在原地。 姜昭关上门,跨出门槛,因动作有些大,裙子蹭到门槛,带来轻微的阻涩感。想到平日那些类型多样、还十分便于行动的男装,她想,衣服只是为了遮羞,本该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可为什么,这十分繁琐且不便于行动的裙子,要与女子画上等号? 走到院门,姜昭浅笑:“李公公,我弄好了,可以随你一同回宫见父皇了。” 李公公垂下视线,弯腰让出位置,“殿下,您先请。” 姜昭没有客气,负手走到最前面,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往皇宫赶去。 于是,街道上的百姓就看到,一个身穿浅蓝裙子的女子,负手抬头,面容温润平静,似于闲庭散步。可她身后,跟着一群脚步沉重的威猛士兵,那纤柔的身影走在前头,可脚步却比这些威武的将士更显从容镇定。 李公公微躬着腰,跟在姜昭身边,看着周围的百姓都紧紧盯着姜昭看,不由着急,太子殿下容颜,那是普通百姓可以瞻仰?可现在太子殿下是女子,他那能喊出那句:太子殿下到,闲杂人等即刻回避。 李公公不敢,姜昭也不惧那些目光,坦坦荡荡往前走,哪怕后面有人说她长得像太子殿下,她也依然温润平静。 这一路揭起的热闹,让她人还未到皇宫,皇帝便已知晓了她的所作所为。 坐在龙椅上,皇帝捏着眉心,本来他还不信姜复和这个雪儿说的话,可没想到,姜昭自己反而认了。 她怎么会是女子呢?她怎么能是女人呢? 皇帝觉得头更痛了,即便吃了太医给的药丸,也压不住那股痛意。 姜复眼尖,见此便站出来道:“父皇,既然太子殿下自己也承认了,如今还穿着裙子来见您,您身体不适,不若,就不见她了吧?” 皇帝沉眉睁眼,寒光乍现,“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姜复身子一僵,咬咬牙,却不敢再多说。 皇帝问底下的侍卫:“她们要到了嘛?” 侍卫:“回陛下,太子殿下等人已经到了宫门外了。” 皇帝声音无力,道了声:“好。”便不再说话。 姜昭到了殿外,远远就看到坐在龙椅上,揉着眉心的皇帝。像以前一样轻轻扬唇,声音温润,对身后的李公公道:“公公,我到了,麻烦你去与父皇通报吧。” 第119章 李公公抿唇,自从皇帝确定传位给姜昭后,她来此便无须通报。 李公公心情复杂,但还是听了命令,“是。” 小跑去给皇帝通报后,皇帝才知晓她已经到了,抬头看过去,可龙椅离殿门太远,他看不清。 “去让她进来。” “是。” 李公公又小跑过去,恭敬道:“殿下,陛下叫您进去。” “嗯,多谢公公。”即便到了现在,姜昭还是表现得温润知礼,如一个谦谦君子。 信步走到殿堂中央,拱手、弯腰、行礼,动作优雅规范,和那如玉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皇帝看着这些动作,心中一落,颤声问:“昭儿?” 姜昭垂着眼,声音低缓:“父皇,儿臣在。” 皇帝颤颤巍巍站起来,看着那张脸与太子一模一样的脸,可现在她身上穿着扎眼的长裙,让他不敢认,自己定好的继承人,怎么就成了女的呢? 皇帝几次张唇,才问出来:“你,你……你真是女子?” 姜昭抿唇沉默片刻,“对,我确实是女子,欺瞒了父皇……儿臣,甘愿受罚。” 闻此,皇帝气急,指着姜昭“你……你……你”突然喘不上气来,心脏刺痛,让他站立不住,只能捂着心口,跌回龙椅。 “父皇/陛下!”在场之人一急,急急冲过去,想要扶起皇帝,可皇帝却一甩手,将靠近的人赶走,大喝:“滚!都给朕滚!” 姜昭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站在下首,仰头看他,眼里写满了担忧。 皇帝看着那眼神,一口气哽在喉头,吞咽几下,却“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在场之人又是一惊,手忙脚乱地给皇帝擦血、顺气、叫太医。 可皇帝只是坐在龙椅上,远远看着姜昭,看着这个他曾经最满意的接班人。 姜昭神色担忧,可因此事,她不敢上前,两种情绪纠结拉扯,让她看起来像易碎的雨滴。 皇帝终于支撑不住,倒靠在龙椅上,哑声道:“将这罪女……暂时收押,朕,择日再审。” 第105章 回宫 不是造反,只是那个位置,本就该是她的 谢婉兮等人还未到京城, 林贺便驾车赶来,将姜子安放到她们车上,麻烦谢南星帮她止血, 顺势将谢婉兮叫了出去。 林贺将姜昭的计划说给她听后,才道:“太子殿下的身份恐怕要被识破了。” 谢婉兮微愣:“什么?” 林贺:“有个凌安王家的遗孤潜伏在太子府,她发现太子殿下是女子后, 就将消息出卖给姜子安。此次出城, 也是姜子安计划中的一环,目的便是将城外的东蒙高手带进京城, 同时, 让姜复还有那个王家孤女入宫面圣, 拆穿殿下的身份。” 谢婉兮面色微白,但还是强做镇定,问道:“阿昭她没事吧?” 林贺眸色微沉, 开口道:“目前没事, 但殿下已安排好了后续的事,还让我们现在都听您的。” 目前没事,那就是之后很可能有事,谢婉兮蹙眉:“目前京中形势如何?” 林贺摇摇头:“属下出来得急, 暂时还不知晓。” 谢婉兮:“好,既然如此,那皇帝应该还没来得及派人监控太子府,你先速速回去, 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对了,”林贺突然想起, 怀中的香囊还没给对方, “太子殿下让我将这个给您。” 谢婉兮接过, 却是个熟悉的青桑香囊,轻轻一捏,其中有略硬的质感,姜昭应该在里面放了东西。 林贺拱手:“贵妃娘娘,那我便先回城了。” 谢婉兮:“好。” 人走之后,谢婉兮立即回到马车,此时车上除了他们三人,还多了个重伤的姜子安。 谢南星正在给她包扎伤口,看到自家姐姐回来,问道:“他不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吗?怎么出来了?还带来了这么一个麻烦。” 谢婉兮盯着平躺的姜子安,眼神微冷:“太子殿下出事了。” 谢南星手一顿:“他怎么了?” 谢婉兮闭了闭眼,没回这句,而是将手中的青桑香囊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张纸,拿出来打开,上面没有墨迹。 谢婉兮扯下姜宇腰间的水,将那张纸平铺,水倒上去,才显出字来。 看清信上的字,谢婉兮神情也变得认真,姜昭都已集结好兵力,看来免不了会爆发一场大战了。 因为没避着谢南星,她就在一旁,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不由一惊:“太子殿下他是要造反吗?” 谢婉兮抿唇:“不是造反,只是那个位置,本就该是她的。” 谢南星:“我知道,但皇帝不是也想传位给他嘛,为何还要冒险做这些?” 谢婉兮抬首看她,觉得还是回京之后,让她自己去听比较好,便低头看平躺的姜子安,问:“她会死吗?” 谢南星:“虽然失血太多,陷入昏迷,但现在还能救。” 谢婉兮手指轻点两下:“你有没有办法,让她不要完全好,就是处于那种不会死,但身体一直会很虚弱的状态。” 谢南星动作微顿,没想到她姐也挺毒,但想着姜子安不是好人,也就释怀了,从怀中拿出一瓶药汁,道:“我当然有!” 她医术比不上董佩兰,但论害人,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谢婉兮点点头,“好,只要让她有口气活着就好。” 谢南星自然无条件听自家姐姐的,当即将伤口止血的纱布移开,往伤口里倒了大半瓶发黑的药汁。 那药汁不知是用什么制成,倒进去还伴随着“滋滋”的响声,就连已经晕厥的姜子安都受不了,皱起眉,发出痛苦的哼声。 谢婉兮冷眸看了眼,便移开了视线。 回到城内,谢婉兮就听到街上百姓的议论。 “今日有一个长得与太子殿下一模一样的女子,带着一群士兵往皇宫去了,还有个公公恭敬地跟在她身后,你们说,这人是什么身份呀?” “与太子殿下长得一样,那些公公对她又那么恭敬,会不会是太子殿下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妹妹?” “有可能啊,但当初风皇后不是只留下太子殿下一个孩子吗?” “啧,这宫中秘幸,谁能说得清?” 谢婉兮蹙着眉,看来百姓还不知那女子便是姜昭,宫里的消息也还没能传出来……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眼皱着眉头,显然十分难受的姜子安,眸光微闪,对谢南星招了招手。 到了皇宫,谢婉兮立即跳下马车,很慌乱地跑到侍卫那里,不等侍卫行礼,就急急开口:“我与子安今日出城遇到刺杀,还好有东蒙高手出手相救,但子安还是身受重伤,你快去禀报陛下!” 护卫闻言,自然不敢耽搁,让她们进了宫,其中一人也急急跑去和皇帝禀报。 此时皇帝才被人扶到龙床上休息,蒋太医在一旁诊脉,死死皱着眉头,显然情况不容乐观。 但皇帝眼皮耷拉着,心中想的都是姜昭一事,已经没心思责怪太医晦气了。 便是这时,一个侍卫跑了进来,“陛下,臣有事要奏。” 皇帝眼皮都没动一下,不知是没听到,还是不想搭理。 李公公忙起身指着那个侍卫喝道:“没看到陛下龙体有恙?这是天大的事,其他任何事都得等陛下好了再说。” 侍卫犹豫:“公公,可是……” “滚!” 侍卫咬咬牙,还是出去了,没一会,李公公也出来,问道:“又出了什么事了?” 侍卫:“贵妃娘娘和大公主出城遇到了刺客,如今大公主身受重伤,被贵妃娘娘带了回来。” 李公公看着他:“重伤?可有生命危险?” 侍卫:“贵妃娘娘说很严重,但属下不知具体情况。” 李公公踌躇一会,道:“你在这等着。” 侍卫:“是!” 李公公又放轻动作,走到皇帝龙床边上跪下,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贵妃娘娘回来了。” 皇帝浑浊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转动两下,却又归于沉寂。 李公公起身:“奴才知晓了。” 又出门去见那侍卫,道:“受伤了便去找太医,如今陛下龙体不适,不能替大公主做主,相信她也能体谅。” 侍卫道了声“好”,但又想到什么,低声道:“贵妃娘娘还说,若不是东蒙的高手及时出现,大公主就要殒命了。” 李公公动作一顿,“东蒙?你确定?” 侍卫:“贵妃娘娘是这样说的。” 李公公沉眼,点了点头:“好,咱家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侍卫又去将李公公的话说给谢婉兮。 谢婉兮面上神情担忧,还带着些遇到刺客后的害怕,可心里却十分冷静,说了几句软话,顺便将当时的场景如何凶险,还有东蒙的高手如何英勇,一并说给侍卫听完,才让他离开。 侍卫走后,谢婉兮就收了脸上的表情,看向谢南星。 第120章 谢南星眼冒星星,对姐姐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若不是太医就在里面,她定要跳过去抱着她姐表达自己的钦慕之情。 谢婉兮叹了口气:“皇帝应该不会见你了,你先回去吧。” 谢南星乖乖点头:“好。” 谢南星走后,谢婉兮换上刚才的表情,起身进去房间,看到那太医还在手忙脚乱地替姜子安诊治。满脸担忧地走过去:“胡太医,子安怎么样了?” 胡太医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情况有些不太乐观,这伤口太深,回来又耽搁了些时间,失血太多才会昏厥过去。” 这些刚才谢南星都已经说过了,谢婉兮倒不在意,只是看向那个太医,问:“蒋太医呢?子安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么不见他来?” 胡太医:“陛下突然急宣,蒋太医还有其他一众太医都去了陛下那里。” 皇帝有事,那必然是所有医术好的太医都被叫过去,留下些虾兵蟹将,过来给姜子安治伤。而且,这人还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谢婉兮眸光微闪,有些急切地问:“陛下病了?他怎么了,平日里他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 胡太医瞅了眼面色苍白的姜子安,又看看十分关切陛下身体的谢婉兮,决定还是先回谢婉兮的话:“其实陛下今年始,身体就有些不好了,蒋太医也查不出是什么问题,只能针对症状,开些药方缓解,今日听闻太子殿下……” 太医院是不是有条规定,不能随意将陛下的身体情况告诉别人?胡太医突然记起这条来,可贵妃娘娘是贵妃娘娘,都是陛下自家人,应该不算外人吧? 谨慎起见,胡太医还是没再说了,只道:“似乎是气急攻心,导致晕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贵妃娘娘,老臣需给大公主配药,不然再晚些,她流血会更多。” 谢婉兮:“抱歉,打扰胡太医了,可我实在担心子安,想在这看看,放心,我一定不会打扰您的。” 谢婉兮都这么说了,胡太医自然无所谓,给姜子安配好药,就出去了。 谢婉兮将他送出殿门,才转身回到姜子安的房间。 此时,姜子安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看着十分难受。 谢婉兮移开视线,叫人去给她煎药后,便离开了房间。 姜子安,你便好生待在这里吧,你的那些人,我都会处理干净的。 第106章 听政 她即便是女子,那些功绩也是实打实属于她的 太子是女人, 皇帝突然病重,大公主还企图卖国……三个消息砸来,在京中揭起了千层巨浪。 尤其太子殿下是女人一事, 引得京城上下都在议论,可因姜昭三日未露面,皇帝那边也没放出确切消息, 更多的人, 还是不愿相信太子殿下是女人。 姜昭被关押的第三日,皇帝身体还是没有恢复, 每日只能躺在床上, 靠汤药续命, 这几日,就连早朝都无人主持了。 各皇子瞅准机会,都想一试, 可又不敢贸然过去, 怕引得皇帝不满,到时受了责罚,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人主持大局,京中又流传着那么多真假不知的消息, 不过三天,底下就人心惶惶。早朝之上,就有大臣公然议论,有人上去主持, 但说不了两句,就被底下大臣吵吵嚷嚷的声音盖过。 “陛下口谕!”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喝, 百官安静下来, 齐齐跪下。 李公公走到殿前, 才接着道:“今日朕圣体欠安,暂免临朝。早朝着十三皇子姜宇代为主持,贵妃娘娘于侧旁听政,协理政务。钦此!” 李公公话落,在场官员默契静了片刻,一个官员提出疑问:“为何要贵妃娘娘听政?” 李公公:“陛下旨意,那是老奴能够揣测的?各位大人若有什么问题,一会早朝结束后,亲自去问陛下吧。” 李公公都已这样说,那些大臣自然不敢说什么,齐声道:“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公公转向姜宇,“十三殿下,请吧。” 姜宇之前毕竟也曾代理过朝政,有些经验,听到皇帝的口谕,就自然站到前头,而他身后,那明黄色的帘子后,灯光闪烁,有个人影晃动,显然就是谢婉兮了。 姜宇轻咳两声,道:“各位大人,可有事要奏?” 百官面面相窥,不敢当第一个出头的人,林丞相只能主动站出一步,问:“十三殿下,我们想知道,太子殿下真的是女人吗?” 自三天前,姜昭被皇帝下旨关入大牢,就无人再见过她,皇帝也因为病重,不能亲自审问,又不放心别人去审,这个工作就一直耽搁下来。 姜宇:“我也还未见到过太子殿下,并不知此事真伪。” “太子殿下确实是女子。”龙椅后突然传出道清雅的女声,百官抬头看去,就听谢婉兮继续道:“这点各位不需再怀疑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谢婉兮说完,百官又议论起来,尤其本是姜昭阵营的官员,听到自己选择的人竟然是女子,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一时间,下面的百官都在议论姜昭的事,已然忘了这是早朝,而非早市。 “太子殿下怎么会是女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是女人呢?她可是陛下认可的储君,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怎么就……” “亏我之前还感念她给我们入朝为官的机会,不想,她竟是个骗子!” “闭嘴!”谢婉兮声音突然变冷,带着几分威严袭来,让底下众人瞬间安静。 “她即便是女子,但现在仍是姜国的太子殿下,那是你们能够妄议的?”谢婉兮冷着声音,虽然面前有布挡住,她看不清堂中的情况,但她还是死死盯着那些虚晃的影子,一字一顿:“她即便是女子,那些功绩也是实打实属于她的,陛下都还未做出决定,你们便开始贬低太子殿下,是活腻了嘛?” 姜昭即便是女子,但她仍是拜祖立宗,正正经经的太子殿下,妄议一国储君,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刚才叫得最欢的那个官员立马焉了,缩回队伍,不敢再开口。 谢婉兮压下心中的怒意和痛意,开口道:“太子殿下的事,只有陛下能定夺,各位今日,还是商讨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吧。” 谢婉兮自顾说下去:“姜子安私带东蒙精兵进入姜国,如今探子来报,说京城附近出现了许多外来人员,恐是姜子安带来姜国的东蒙精兵。这件事,各位大人怎么看?” 底下大臣来不及表达对一个女人指责他们的不满,心神就被这件事分了去。 毕竟是家国大事,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被其他人惦记上。 讨论一会,一个武官站了出来,“依臣看,那些东蒙精兵能悄悄随姜子安潜入姜国,人数定然不多,而且姜子安此时已经被控制起来,这点人,不足为惧。” 谢婉兮没有说话,底下沉寂一会,另一个官员站出来:“臣记得是十四殿下去接的姜子安,按理说,这些人潜入随行队伍,十四殿下应该知晓才对。” 随着他的话落,众人目光也看向姜升。 姜升脸色一白,站出队伍,“那些人确实是同我们一起来的姜国,可大皇姐说,那些都是生意人,想随我们一同来姜国做生意,我觉着不好,几次拒绝,但是……你们也知大皇姐的性格,那时又在东蒙领土,我拒绝不了。” 说着,姜升撩起官袍,跪在地上:“臣知情不报,酿成大祸,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如此说完,几乎就做实了姜子安通敌卖国的事。 重大臣愤愤:“这个姜子安,只是嫁去东蒙,还真把自己当做东蒙人了?竟还想帮东蒙谋取姜国土地,实在可恶!” 姜天听后,抿起唇角,站出一步:“贵妃娘娘,那您打算如何解决那些东蒙精兵?” 谢婉兮淡声:“此事事关重大,需得一个聪慧、有能力之人,带人去将那些东蒙精兵控制住,但同时,行动要迅速,动静要尽可能小,不可引起百姓恐慌。” 姜天沉眼,撩起衣角跪下:“臣愿带兵肃清外敌。” 谢婉兮听完,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底下一些官员才入官场,沉不住气,也不乐意听个女人的,便问一直充当背景板的姜宇:“十三殿下,你觉得如何?” 姜宇看向明黄布料后的影子,抿唇:“我不善理政,各位还是听贵妃娘娘的吧。” “她一个女人,能懂什么?” 姜宇眯眼,看向他:“刚才贵妃娘娘说得可有理?” 官员一僵:“这……这不是谁都能知道的吗?” 姜宇:“都能知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怎么还会和别人吵起来?既然你觉得自己比贵妃娘娘厉害,那你去主持早朝呀!” 官员呐呐,终究还是闭了嘴。 谢婉兮此时开口了,精准叫出那人的名字:“杜秀,杜大人,你即说此事谁都能知晓,那小女子便向你请教一下,你觉得,这些东蒙精兵,该由谁去搜捕?” 第121章 杜秀抿唇,十分不情愿地朝她拱手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老臣觉着,此事交由九殿下是最好的,一来,他常年带兵打仗,对付他们极有经验;二来,九殿下带兵驻守城门,对京城周围十分熟悉,定然很快就能找出他们的藏身之所。” 谢婉兮:“噢?你即知九殿下需要驻守城门,为何又觉得让他分神去抓人是最好的?” 杜秀一僵,正想辩驳,就听谢婉兮道:“九殿下带兵守卫南门和北门,本就分身乏术,还是在这关头,外边的东蒙精兵对京城虎视眈眈,你怎敢让九皇子出城去搜捕的?” 声线偏冷,又见不到贵妃娘娘平日软弱的样子,一时间,杜秀被唬住了,嚣张的气焰也被凉水浇灭,站在那里,羞愧难当。 还是林丞相站出来,缓和此刻冰冷的氛围,“那依贵妃娘娘之见,该派何人去追捕那些东蒙精兵呢?” 谢婉兮:“十四殿下,即然是你将他们带入姜国的,对他们应该还有些印象吧?” 姜升点头:“还有些印象。” 谢婉兮:“好,那此事便交给你了,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姜升眼睛一亮,道:“是!多谢贵妃娘娘!” 若谢婉兮不给他这个机会,就凭他将敌军带入国内这一条,姜升就得被革职调查。 而谢婉兮却给了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自然感激。 谢婉兮安排好了,才问:“各位对这个安排,可有什么意见?” 底下官员还没习惯自己头上是个女人,还在发号施令,都闭着嘴,不说话。 姜天沉默一会,才道:“臣没有异议。” 谢婉兮轻笑:“九殿下不介意便好。不过,东蒙精兵武功高强……九殿下,我对这些不熟悉,只能来问你了。你觉得,十四殿下带多少人去比较合适呢?” “既要能打过东蒙精兵,又不可惊动百姓……”姜天想了想,道:“贵妃娘娘,我的玄甲军倒可一试。” 谢婉兮:“可若派出玄甲军,那京中守卫空虚,东蒙精兵借机攻城,该如何?” 姜天:“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即便派出了玄甲军,还有北门风将军留下的青缨军,以及其他守城禁军,东蒙小儿,不足为惧。” 谢婉兮勾唇:“那便好,此事就交给两位殿下了。” 姜天、姜升:“臣定不辱命!” 安排完这件事,谢婉兮便将主动权交还到姜宇手中,自己沉默下来。 姜宇站到中间:“各位,可还有其他事?” 没人开口。 姜宇:“好,看来是没有了,那本殿再说一句。有些人,比不过别人就算了,那还来的脸看不起人家?” 第107章 因为你没品 真以为我选姜昭只是因为她是女人吗? 下了早朝后, 谢婉兮便先回自己宫里,却迎面遇上来看望女儿的贾婕妤。 贾婕妤见到她回来,立即迎过来, 想要拉她的手,却被她避开了。谢婉兮面上挂上疏离的笑,看向对方:“贾婕妤过来, 是有什么事吗?” 贾婕妤手一僵, 有些尴尬地收了回去,道:“贵妃娘娘, 听说子安受了重伤, 我想来看看她。” 谢婉兮:“贾婕妤, 你可知她通敌卖国,若不是受了重伤,此时, 她该在牢里。” 贾婕妤摇头, 似乎并不相信:“不,不会的,子安性子虽然顽劣些,但心是好的, 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谢婉兮声音冷淡:“刚才在朝堂上,九皇子已拿出证据,还让十四殿下带兵去剿灭那些潜入我姜国的东蒙走狗,你又何须狡辩?” 贾婕妤手微抖:“我没有!只是子安真的不是这样的人呀!” 她不可置信地叫道, 明明昨日只是流言,今日他们怎就找到证据了? 谢婉兮:“现在姜子安是卖国的罪人, 不可随意探看。” 说完, 谢婉兮便绕过她, 往殿内走去。 贾婕妤还想追,但才跟两步,就被谢婉兮身后的护卫拦住。 贾婕妤咬牙,盯着谢婉兮的背影,却无计可施。 谢婉兮回到殿内,就有人过来,禀告道:“贵妃娘娘,姜子安醒了。” 谢婉兮:“醒了多久?” 侍卫:“才刚醒,不过看着比之前几次精神些,应该可以问话了。” 谢婉兮正了神色,抬步往关押姜子安的房间走去。 推门进去,就看到姜子安面色苍白,眼睛紧闭,可她走到她床边时,对方眼球还是动了下。 谢婉兮静静看了会,转身去打开窗户,新鲜的空气和暖暖的阳光一齐涌进来,将那些因为长久紧闭门窗而生出的闷气驱散。 谢婉兮开完窗,就站在那里,看着院子里盛放的花朵,还有不远处的蓝色鸢尾。 身后的人没有主动开口,谢婉兮怕她再晕过去,回头,却对上那人墨色的眼眸。淡声问:“醒了?” 姜子安无力牵唇,开口道:“嗯……”发出的音节喑哑如沙,纠缠一处,让人不能听清。 于是她轻咳两声,想要让声音清楚些,却牵动了心口的伤,痛意一下传来,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谢婉兮走过去,给她倒了杯茶,让她喝下去后,那干渴的嗓子才好了些许。 姜子安无力轻笑:“多谢婉兮了。” 谢婉兮:“你若真想谢我,就告诉我,你来姜国到底想干嘛。” 谢婉兮眸色冷淡,静静盯着自己,姜子安却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当然是回家养身体呀。” 谢婉兮挑眉:“你是想回来把家卖了吧。” 姜子安笑意一僵:“婉兮为何这样说?” 谢婉兮:“陛下已知晓你与姜升串通一气,带着东蒙高手进入姜国,还潜伏在京城附近了。” 姜子安:“只是带几个人来保护我,也不过分吧?” 谢婉兮:“若只是保护你,何须这样躲躲藏藏,潜伏在瑞京周边?” 姜子安:“你也知晓,皇帝这人疑心病重,肯定不会同意我带那些人来的。” 谢婉兮:“带了将近五百人,是谁都会怀疑吧?” 姜子安蹙眉:“五百人?怎么可能,我只带了五十人。” 谢婉兮眯眼,姜子安从东蒙带来的,确实只有五十人,但林熙派人去查,却发现近期赶来瑞京附近,与那五十人集合的,差不多有五百人,虽然不都是东蒙人,但与他们关系匪浅。 “那九皇子为何查出五百人来?”谢婉兮蹙眉看向她,“姜子安,这多出的几百人,是从那冒出来的?” 姜子安沉默片刻:“你真的想知道吗?” 谢婉兮点头。 姜子安:“好吧,他们都是我养在姜国的暗卫。” 谢婉兮蹙眉:“你远在东蒙,如何能在姜国养那么多暗卫?” 姜子安闭上眼睛,苍白的脸色满是倦色:“婉兮,你问题太多了,我有些累了。” 谢婉兮看着她,轻声开口:“你要怎样,才愿意告诉我?” 姜子安仍然闭眼休息:“不能一直都是你问我吧?咱们应该等价交换。” 谢婉兮:“你想知道什么?” 姜子安:“你和姜昭是什么关系?” 谢婉兮顿了一会,回答:“同盟。” “你之前就知晓她是女子吗? “对。” 姜子安扬起唇角:“我就知道。” 谢婉兮疑惑:“为什么?” 姜子安:“若她不是女子,你不会选择与她结盟的。” 谢婉兮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若姜昭不是女子,她定然要扶姜宇上位,哪怕对方没什么政治才能。 “那我们就回到最初的问题,关于……我为何要回姜国。”姜子安侧头看向她,眼中是明晃晃地兴味。 谢婉兮微顿,微微弯腰凑近,就听姜子安道:“因为,我也想当姜国的皇帝呀。” 谢婉兮抬眸看她,对方脸色依然苍白,可脸上满是兴奋,眼底也是浓浓的野心。 姜子安看着她:“婉兮,我很看好你的才能,在我登基路上,你可愿辅佐我?” 在城外的那次暗杀,谢婉兮就从姜子安属下的反应中看出,姜子安对她是有所图谋的。没想到是这个。 谢婉兮垂下眼,沉默盯着她,当然,也可算作一种审视。 姜子安:“先别急着拒绝,你可以先去了解一下我的势力,再做出决定。但是婉兮,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慧的人,我希望,你能是我的朋友。” 尤其是现在,她身受重伤,门外还有重兵把守,她一下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谢婉兮。 谢婉兮眯眼:“不能直接问你吗?现在这关头,我可没时间。” 姜子安笑笑:“我这不是怕你觉得我吹牛,说得不客观吗?” 谢婉兮:“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我们也无须结成同盟。” 姜子安看着她,眼中欣赏更甚,“说得也是,婉兮你想知道什么?” 第122章 谢婉兮:“你是怎么有底气说出,你能当皇帝这种话的?” 姜子安认真回答:“首先,我与如今的东蒙王是同盟,若我成了姜国皇帝,对两国都有好处,所以他会全力支持我。” 谢婉兮眸光微闪,阿洛回到东蒙后,发现自己的七弟承丹,性子收敛许多,对很多之前戒不掉的东西,也不再感兴趣,就像换了个人。 阿洛这才想起,她其实还有个八弟,他是承丹的双胞胎弟弟,可在东蒙,双胞胎被视为不详,尤其是在王族,偏偏这个八弟有先天心疾,她父王与心腹商量后,决定将他送到寺庙去养。 而她去那个寺庙打听过,主持说他早已离开了。 姜子安继续:“第二,我在姜国也并非毫无势力,这些年,我一直想的都是如何回到姜国,并且能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谢婉兮:“所以,你做了什么?” 姜子安勾唇:“你知道奉安楼吗?” 谢婉兮眸子微动,点头:“知道。” 谢婉兮没有说谎,姜子安笑起来:“那是我的产业。” 谢婉兮抬头:“你的?” 姜子安:“对,所以我知道你去过奉安楼,还将阿洛买了下来。那你应该知晓奉安楼是做什么的,那里集齐了各国难寻的珍宝、人才……而那里,还只是我其中一个产业,我有权有财有人,当然自信能登上那个位置。” 谢婉兮没有因她的话心动,只是拧眉问:“你为什么要卖阿洛?” 姜子安微顿,解释:“因为我与东蒙王是同盟,她挡了我们的路,自然就得想办法解决。” 谢婉兮:“奉安楼……是你的属下在经营,你知晓它在做什么生意吗?”或者说,你知道把阿洛卖给那些人,她会经历什么吗? 姜子安轻笑:“婉兮,你问我的问题,似乎比刚才我问你的,多了很多了。” 谢婉兮:“我知道,等价交换嘛,你想知道什么?” 姜子安看向她:“你愿不愿成为我的同盟?若我真当上皇帝,不仅会封你为王,独占一方,还会让你入朝为官,实现自己的抱负。” 谢婉兮抿唇,似乎在犹豫。 姜子安:“姜昭女扮男装,欺上瞒下,此次毫无准备地突然暴露,必定自身难保,再无翻身的机会。既然你选择姜昭,是因为她是女子,那现在为何不能选择我?” 谢婉兮依然沉默。 姜子安:“难道是因为喜欢她?” 谢婉兮猛然抬头,看向她。 “可情爱不过只是小事,婉兮,我知道你有多想像男人那样施展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是不可能让她阻碍你的脚步的。”姜子安眸光一动,蛊惑道:“若你实在喜欢她,我还可以答应你,留她一命,让你把她养在府中,成为你一个人的情人。” 谢婉兮眯眼,似乎有些心动。 姜子安:“到时候,她就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还不用担心她会逃跑。” “可……”谢婉兮看她:“你真的会饶她一命吗?” 姜子安肯定:“当然,这可是我得力干将应得的奖品。” 谢婉兮:“你不怕,她找机会杀了你母妃?” 姜子安微顿:“我为何要怕?” 谢婉兮勾唇:“看来,我与子安成不了同盟,毕竟,你并不信任我。” 姜子安:“可为什么我觉得,是你一直在试探我?” 谢婉兮:“若你心里没鬼,又为何害怕我的试探?” 无声对望片刻,姜子安轻笑:“看来我们还需要些时间互相了解彼此。可是婉兮,我觉得你这样聪明,肯定能看出,现在姜昭与我相比,明显是我更有可能获胜,你会选我的,对不对?” “不会。” 坚定有力的拒绝。 姜子安轻愣:“为什么?” 谢婉兮:“因为你没品。真以为我选姜昭只是因为她是女人吗?” 第108章 谈论 我一直在为姜昭说话 与姜子安不欢而散, 谢婉兮回到自己屋内,以特殊笔墨写了封信,让人送出去后, 才去御书房。 因为皇帝还躺在床上,如今政务都交到姜宇手里,可因上次他表现得不好, 此次皇帝又让谢婉兮过来协助。 进到殿内, 却发现在此等她的,不止有姜宇, 还有个姜天。 谢婉兮并不意外, 自然地走过去, 微微欠身行礼:“九殿下。” 姜天起身回礼:“贵妃娘娘。” 谢婉兮礼貌笑笑,便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九殿下怎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姜天:“确实有些事想找贵妃娘娘。” 谢婉兮抬眸, 对姜宇道:“宇儿, 你先出去一会。” 姜宇点头,直接转身便出去了。 姜天看着,道:“十三皇弟还挺听你话的。” 谢婉兮:“毕竟我是他姨母。” 姜天不信,只是因为亲缘关系, 自小骄傲的姜宇就会听她的,但此事与他无关,没再纠缠下去,直接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来是想问问贵妃娘娘, 刚才在朝堂上,你为何会选十四去抓捕那些东蒙精兵?” 谢婉兮坐到书案后, 想了想, 问道:“既然有疑惑, 刚才你为何要同意这样的安排?” 姜天仰头:“因为你是父皇派去协助十三理政的,我相信你判断,但我想知道原因。” 谢婉兮:“我这么安排,确实有自己的考量。” 主要是为了将姜天手中最强的军队带出城去,而城中留下的青缨军,是风栖野的兵,到时候还不一定会听姜天的。 不过对姜天,她可不能这么说。谢婉兮勾唇笑道:“九殿下,你觉着十四皇子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东蒙的精兵吗?” 姜天扬眉:“我觉得,他知道。” 谢婉兮:“我也这么觉得,十四皇子自幼聪慧,那么明显的精兵,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姜天:“所以贵妃娘娘,你是在怀疑什么?” 谢婉兮:“十四皇子与姜子安之间,会不会达成了某些合作?” 姜天坐在下首的椅子上,闻言,微微往后一靠:“以十四的性子,这倒很有可能,那贵妃娘娘为何还让他负责去抓捕这些人?” 谢婉兮:“因为我觉得,他会尽力将这些人抓回来。” 姜天:“为何?” 谢婉兮眸光微闪,道:“有人与我说过,十四皇子是个商人,也是个赌徒,不到最后一刻,赌徒不会轻易押下所有筹码,让自己没有退路 。” 若因为此事,姜升真被归到姜子安的阵营,那他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说得也是,十四确实是个赌徒。”说到这,姜天看谢婉兮的眼神,带了几分玩味:“没想到贵妃娘娘身在后宫,消息倒是挺灵通。” 谢婉兮没管他话中的刺探,淡笑道:“我便是考虑到这个,给十四皇子有一个台阶、一条退路,才不会将他这个财神爷,推去姜子安那边。” 姜天:“可姜子安现在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谢婉兮蹙眉:“姜子安回来的这个时间,实在太过巧合,我怀疑,她在宫里也安插了自己的人。” 姜天眉头一皱,问道:“时间上,有什么问题?” 谢婉兮看向他,叹气道:“你应该也不知晓,自今年祭天回来,陛下身子就越发差了,太医还诊断不出……而姜子安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是在这个关头,我不觉得是巧合。” 姜天:“那怎么办?除了城外那些东蒙精兵,宫里那个内奸也得铲除。”他可不能接受自己家里有蛀虫。 谢婉兮:“我问过姜子安,可她还没回,就晕了过去,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引那内奸露出马脚。” 姜天看向她:“贵妃娘娘是有办法了?” 谢婉兮摇头:“没有,现在我们只能等,等他们露出破绽,然后一举剿灭。” 姜天沉眉,现在除了等,确实没有其他办法了。 姜天摒弃这一团乱麻的事,看向谢婉兮:“所以,姜子安其实还有势力,你还是担心十四会倒戈吧?所以才让他带我的玄甲军去,毕竟我的玄甲军只听命于我,即便十四得了调令,也不能利用他们做什么。” 谢婉兮点头:“对,九殿下看得很通透。” 姜天无奈笑道:“我若是能看得透就好了。” 谢婉兮垂头,没有接话,姜天却起身看向她,“贵妃娘娘,其实我还有一事好奇。” 谢婉兮:“什么?” 姜天沉眸:“父皇为何会让你辅政?即便你是十三皇弟的姨母,但之前在政务方面,你也未表现出任何才能。父皇,怎就会让你插手政务?” 谢婉兮抓住他的话头,轻笑:“九殿下,我只是未在你面前展现才能罢了。” 姜天眸光微动,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谢婉兮落落大方:“若九殿下有疑虑,还可去找陛下询问。” 第123章 姜天负手:“不用,我只需知晓贵妃娘娘,确实未做对姜国不利的事便可。” 谢婉兮点头,犹豫片刻,问道:“太子殿下如今还在牢里,陛下应该是要重新选个太子了,九殿下,你觉得新太子会是谁呢?” 姜天微顿,回道:“这与我无关,是谁都可以。” 谢婉兮苦笑:“可是如今,还有谁适合当我们姜国的太子殿下呢?” 姜天仰头,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比姜昭更适合的,可偏偏,这样“完美”的太子殿下,是个女人,注定与皇位无缘。 他只能道:“我不知道,看父皇会选谁吧。” 不过既然姜昭无缘皇位,在此关头,皇帝仍让姜宇代理朝政,这个位子,大概率还是会给姜宇了。 谢婉兮抬眼:“如果陛下仍然选择姜昭呢?” 姜天微顿,摇头:“不可能,父皇一直忌惮镇南王一家,如今发现他们欺上瞒下,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做儿戏,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没派人去交州吗?” 谢婉兮没回,而是道:“陛下已经没有心力再培养一个继承人了,如今也没有比姜昭更适合继位的人。如果,最后陛下没选出来,九殿下,你会支持姜昭当皇帝吗?” 姜天抿唇,盯着上首的谢婉兮,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引导他支持姜昭,还是在试探他对那个位子的态度? 因对方的姓氏,以及最后得到的好处,姜天选择相信后者,谢婉兮应该是怕他会支持姜昭,而成为姜宇继位路上的阻碍。 姜天:“我不站队,贵妃娘娘也知晓,我身为将军,一生都只想保家卫国,其余之事,我不想搅和。” 谢婉兮低笑:“我就是知晓九殿下是这样的人,所以才问你这个问题的,毕竟,姜昭可是个一直为国为民的好太子呀。” 姜天抿唇:“可她是女子。” 谢婉兮:“只要能为国家、为百姓做事,是男是女重要吗?” 姜天垂头,没有回答。 谢婉兮轻笑:“好吧,我便不为难九殿下了,若没有其他事,九殿下便先请回吧。” 姜天点点头:“好,那我便先告退了。” 姜天走后,姜宇便进来了,看着神情淡淡的谢婉兮,开口道:“贵妃娘娘,刚才九皇兄说了什么?” 谢婉兮:“没什么,不过,我倒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姜宇:“什么?” 谢婉兮:“太子殿下是女子,但以她的功绩与才能,是否还有资格成为,受人敬仰的太子殿下。” 姜宇低头,抿抿唇道:“其实她突然变成女子,现在很多人也还不敢相信……”他叹了口气,说别人,也说自己:“她身上,有太多人的期盼了。” 谢婉兮沉默一会,开口道:“这么多的期盼,就因她是女子,就不再相信了吗?” 姜宇抬头,但最后还是轻叹:“我也不知道,但是很多人……很多她曾经帮助过的人,都对她失望了。” 谢婉兮:“你呢?你也对她失望了吗?” 姜宇想了想,摇头:“没有失望,只是一时间,还是不适应。” 谢婉兮轻叹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仰头看他:“宇儿,那我问你,因为她是女子,曾经她救过你一事,就不算数了嘛?” 姜宇:“当然还算,救命之恩,那可这样草率忘记?” 谢婉兮:“那她曾经做得那些事,难道因她是女子,便不再优秀了嘛?” 姜宇:“当然不会。” 谢婉兮:“那她为何不能继续当这个太子殿下。” 姜宇蹙眉:“这……可……自古以来,都没有女子当皇帝的呀。” 谢婉兮哼笑:“自古以来?便只是自古以来,就要让我们姜国损失一个好太子嘛?” 姜宇微愣,实在有些招架不住,抬手认输:“贵妃娘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婉兮:“宇儿,我知晓你一直很崇拜太子殿下,也一直认为,若太子殿下继位,必定是个明君,如今,你还愿意支持她继位嘛?” 姜宇抿唇,有些犹豫。 谢婉兮没再逼他,坐回位置上,淡声问:“我说了这么多,你可发现了什么问题?” 姜宇懵:“什么问题?” 谢婉兮叹气:“我一直在为姜昭说话呀。” 姜宇:“她人很好,你为她说话是应该的。” 谢婉兮:“……” “对,”谢婉兮对自己侄子无奈了,咬牙道:“那这么好的人登上皇位,一定是个造福百姓的好皇帝。” 让我们一起帮她登上皇位吧! 谢婉兮就差把这句说出来了,可姜宇还只是一味附和:“对,从与她相处的日常便知,以她的才能,还有道义心性,必定是个难得的明君。” 谢婉兮:“……那你会支持她当皇帝嘛?哪怕她是个女人。” 姜宇想了想,点头坚定道:“当然会,现在除她以外,我想不出其他更适合继位的人了。” 谢婉兮满意了:“孺子可教也。刚才我看了一下这些奏折,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你都可以处理,我便先去做其他的了。” 姜宇:“还需做什么?” 谢婉兮眯眼:“陛下身子不适,但牢中那些人还是得有人去审,我先去看看他们。” 【作者有话说】 婉兮今日belike:让我们都投姜昭一票! 第109章 牢房 似乎在发光 对于官府的牢房, 谢婉兮只在书上看过描述,从未真正进去过,所以从来不知, 原来书上草草带过的昏暗简陋,是这个样子。 进入牢房,就有股霉味扑鼻而来, 因为是背光而建, 用以通风的窗口还很小,牢房内十分阴暗潮湿。 通道狭小, 仅仅只容两人并肩通过, 每间牢房只是放了张简单的木床和木桌, 上面有些黑黑的污渍,看起来已经有很长的年头了。 衙役在旁引着路,谢婉兮跟着往里走, 一路走来, 牢房内都没什么人,不过想到这个监牢的性质,也能理解。毕竟这关押的都是重要犯人,要么等着问审, 要么等着问斩,而显然,是后者更多。 衙役:“贵妃娘娘,七皇子和那个婢女便是关在前方的牢房。” 谢婉兮点头, “好,我过去看看, 你便先回去吧。” 衙役:“是。” 衙役走后, 谢婉兮身后还跟着皇帝派给她的侍卫, 她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问其中一人:“周大人,我记得太子殿下也是被关在这里,对吗?” 周侍卫拱手:“回贵妃娘娘的话,太子殿下确实在此处。” 谢婉兮:“她是姜国尊贵的太子殿下,也不知在这样的环境里,她能不能习惯。” 侍卫低头,没有回话。 谢婉兮笑笑,道:“先去看看七皇子吧。” 说着,便抬步往里走,侍卫有眼力见地替她开了牢房的门,铁链碰撞,惊动了牢内的人。 姜复抬起头,看到来的人是谢婉兮,不由暗道:怎会是她? 但他仍要老老实实起身行礼:“贵妃娘娘。” 谢婉兮点点头:“七殿下不必紧张,我来此,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姜复抬眼,言辞恳切:“是揭穿太子殿下身份一事吗?贵妃娘娘,我实在不明白,我只是不忍父皇受到欺骗,将真相告诉父皇,为何要将我抓入大牢?” 谢婉兮抬眼,眸色淡淡道:“不清楚为何抓你?七皇子现在还要狡辩吗?还如此避重就轻,是不愿承认?” 没有威胁,看来真是软柿子。姜复做了判断,立即摇头:“我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还请贵妃娘娘明示。” 谢婉兮:“揭穿太子殿下身份,让陛下因此气急攻心,卧床不起,这是其一;其二嘛,便是你与卖国贼姜子安合谋,企图谋取姜国疆土。” 姜复一惊,立即道:“还请贵妃娘娘明鉴,我与姜子安只见过几次,甚至连一起聊天都没有,更不要说什么一同商议谋反了。” 姜子安被曝出通敌卖国后,很快就从她的东西中搜出与姜复往来的信件,原来竟是姜子安与他合谋,揭穿太子殿下身份,让姜国陷入混乱,好让东蒙趁虚而入,攻打姜国。 谢婉兮挑眉:“可在你们住处搜出了往来的信件,这点,七殿下要如何解释?” 姜复与姜子安互不信任,基本都是面对面去谈,即便有往来的信件,他也是看完就烧,这种东西,谁会留下? 他不由急道:“那不是我的,贵妃娘娘我是被冤枉的!” 谢婉兮:“可信上字迹与你的相同。” 姜复蹙眉,被抓之时,侍卫拿着那封信交给姜天,他也瞥见了,上面的字迹确实与自己的一模一样,他都觉得奇怪。 姜复:“这……也可能是有人模仿我的字迹所写,我与姜子安从未单独见过,怎么可能一起谋划通敌卖国?” 谢婉兮看着他,思了一会,对身后的周侍卫道:“大人,麻烦你去取下纸笔,再拿份七殿下的墨宝过来。” 第124章 侍卫:“是!” 姜复闻此,自然猜到谢婉兮想做什么,当即松了口气,还好谢婉兮与姜宇一样,都是良善又好忽悠的人。 因而开口解释道:“再说,这样重要的信件,我看完必定藏好,怎么可能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谢婉兮:“我知晓,七殿下莫急,既然陛下让我负责查清此事,我就不会冤枉任何人。” 姜复心中嗤笑,面上却恭敬:“多谢贵妃娘娘!” 谢婉兮垂眼看他,轻轻勾唇,道:“不客气。” 侍卫很快取来东西,谢婉兮看后,拿着姜复的墨宝模仿起来,过了一个时辰,她才照着写下几个字,交到那侍卫手中,问:“周大人,你看着与七殿下的有区别吗?” 那侍卫拿在手中仔细研究,不由惊道:“这还真看不出区别,简直一模一样,不知晓的,还以为就是七殿下所写。这也太厉害了,贵妃娘娘,你是怎么做到的?” 谢婉兮谦逊笑笑:“幼时我与姐姐同住在皇宫,陛下见我对书画感兴趣,就拿那些字写得不错的大人的墨宝给我临摹,那时,我便能摹写不同的字迹了。” 侍卫看着手中的字,道:“所以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谢婉兮:“我怀疑,七殿下确实是被人冤枉的。” 侍卫:“为何这样说?” 谢婉兮看向眼神满是期待的姜复,轻轻一笑:“就像七殿下所说,他与姜子安即便通过书信联系,这些东西,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杀头的大罪,他怎会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让你们能够搜出来?” 侍卫:“这……” 谢婉兮:“将七殿下放了吧,他是被冤枉的,我们现在应该将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上。” 侍卫蹙眉:“可除了他那里,在姜子安那处也发现了信件。” 谢婉兮沉眼:“这便是我说的,更加重要的事情。” 侍卫一顿,看向谢婉兮。 谢婉兮笑笑,道:“大人怀疑的不错,我那宫里,怕也不太平了。” 侍卫:“这怎么可能?” 谢婉兮:“虽然陛下往我那派了不少人,可当初我一直很信任自己宫里的人,没对他们做什么限制……在姜子安暴露之后,她的屋子还有婢女去打扫。” 只要有人进去,那就有可能做手脚,而谢婉兮和她的婢女琪儿,现在这几天一直在外忙着政务,哪有时间做这些? 至于有谁进了姜子安的屋子,周侍卫回去问值守的人便知。 想到此,周侍卫点点头:“还请贵妃娘娘放心,属下定会抓出你府中那些蛀虫的。” 说完,侍卫对七皇子道:“七殿下,之前属下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刚才姜复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还在思考,谢婉兮宫里那些人,会不会就是姜子安安插的,就听侍卫这样说,立即拱手:“无事,周侍卫也是为了我姜国社稷,我能理解。” 谢婉兮浅笑看着他们,眸中涌着几分算计,等他们聊得差不多,她才出声道:“周大人,我还想去看看太子殿下。” 周侍卫一顿,问:“不先去看看,那个给七殿下报信的婢女吗?” 谢婉兮:“一个婢女而已,就不用我亲自去问了。不若这样吧,正好七殿下在这里,也曾接触过她,就让七殿下去审问吧。” 周侍卫想了想,叫了另一个侍卫:“老四,你与七殿下一同过去,记得,可千万要保护好七殿下。” 老四:“是!” 姜复他们走了,周侍卫才看向谢婉兮:“贵妃娘娘,我们去看太子殿下吧。” 谢婉兮:“好。” 谢婉兮走在前面,周侍卫在旁,引着她去关押姜昭的牢房。转过一个弯,谢婉兮便看到被关在最里面那间牢房的姜昭。 看到她身上穿着的浅蓝色裙子,谢婉兮眼眶一热,酸意几乎控制不住,就要涌出来。 牢房阴暗污秽,还带着潮湿的霉味,任何人来此,都会感到厌恶,可姜昭只是闭着眼睛,静坐在床上,与周围的糟糕对比鲜明,似乎在发光。 谢婉兮走到牢房前,手放到围杆上,姜昭睁开眼,还未转头,唇角便已扬了起来。 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果然是谢婉兮,“贵妃娘娘,”声音柔得她都有些不信,不由轻愣片刻,才接着道:“你怎么来了?” 谢婉兮乍一听到她毫无掩饰的声音,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收起眼中的情绪,开口道:“只是来看看你。在里面过得还习惯吗?” 姜昭点头:“还好。” 谢婉兮:“那便好。”视线向下,看到身后人的衣角,她抬眼,道:“陛下身子不适,暂时没时间来看你,太子殿下便先将就一下吧,再过几日,应该就有结果了。” 姜昭勾唇:“好,我等着。” 谢婉兮看着姜昭裙角不算显眼的污渍,心中微痛,但当着那些侍卫的面,她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这样隐秘地与姜昭对视。 姜昭眸光微动,受不住这样的目光,便移开视线,看向她身后的人,问:“周侍卫,你不去保护父皇吗?” 周侍卫:“陛下身边有其他人护着,让我来保护贵妃娘娘。” 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姜昭自然能懂。 低头苦涩一笑:“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父皇也不会……” 周侍卫抿唇不语,最后话头只能由谢婉兮接过:“太子殿下的事,还需陛下定夺,你也无须自责,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弄清楚,陛下也没有怪你。” 姜昭抬首,似乎有些惊喜,可只有她知道,皇帝不可能不怪她,谢婉兮这样说,只能是皇帝没有怪她的机会了。 第110章 母女之情 我是要她以,姜子安包庇杀害母亲的凶手为理由,杀掉姜子安 时间悄然而逝, 转眼间,皇帝已经病倒七日,却还没有转好的迹象, 每天躺在龙床上,甚至连时间也分辨不清了。 渐渐的,便有人急了, 在早朝上问:何人当为太子? 谢婉兮端坐在龙椅之后, 淡声回答:“姜昭的太子之位还未被罢免,太子之位, 当然还是她的。” “可她是女人, 怎能为太子?” 谢婉兮:“虽是阴差阳错, 但错误已成,现在姜昭仍是拜祖立宗的太子殿下,陛下还未下旨罢免, 本宫那可僭越, 代陛下,来选太子?太子之位事关江山社稷,不可草率,还请各位大人多些耐心, 从长计议。” 那官员有些不服,但谢婉兮说得有理有据,他也反驳不了,只能甩手, 回了自己位置。 谢婉兮眼神微垂,视线透过明黄的布, 落在下方的影子上, “各位, 可还有事要奏?” 无人回话,谢婉兮道:“好,既然你们没事了,那接下来,本宫说几件事。” “其一,通敌卖国的姜子安如今伤势已经稳定,本宫决定,将她关入大牢,等待问审,各位,可有异议?” “臣无异议。” “其二,本宫查出,将太子殿下身份泄露给七皇子的那个婢女雪儿,实则是二十二年前,被灭门的凌安王家的遗孤,名唤王知雪。” 此事底下的官员确实没想到,听闻之后立即抬起了头,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可能?凌安王家不是已经被灭门了嘛?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还与七殿下联系上……” 众人看向姜复,他与凌安王家的关系,各位官员都清楚,如今知晓了那婢女的身份,对他也不免多了几分怀疑。 姜复赶紧上前一步,道:“还请贵妃娘娘明鉴,我与那婢女只是偶然碰到,听她说太子殿下是女子,我才将她带去见陛下,再此之前,我根本不知晓她的身份呀!” 他说完,其他人却没有改变态度,反而更加鄙夷:“不知晓身份就带去见陛下,七殿下,你真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姜复语塞,却不好反驳。 朝堂上议论一会,林丞相站出来,拱手问道:“贵妃娘娘,那个王家孤女,您打算做何处理?” 谢婉兮顿了片刻,才道:“她处心积虑潜伏于太子府,必定不安好心,而且,她一直在太子府,肯定早就知晓太子身份,为何偏偏在姜子安回来之后,才来揭发呢?” 林丞相蹙眉:“贵妃娘娘的意思是,她与姜子安有勾结?” 谢婉兮:“至少,因为她揭露了太子殿下的身份,我们姜国现在确实乱了起来。” 确是如此,因为此事,皇帝急火攻心,如今都还卧病在床,而太子殿下被关在牢内,如今姜国可谓是群龙无首,即便有姜宇和谢婉兮代为理政,但这和平,又能维持多久? 林丞相:“那依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斩首示众。”谢婉兮淡淡说出这句话,话中的冷意却让人一颤。 底下无人提出异议,谢婉兮便自己解释道:“如今太子之位还悬而未定,东蒙对我姜国虎视眈眈,若不采取些强硬措施,怕会人心浮动,有些人,就生出了私念。” 第125章 后面几字,谢婉兮说得很慢,像是一种警告,让那些自作聪明的人都收敛着些。 林丞相浸于官场数年,自然知晓其中意思,转头看了眼身后躲避的官员,拱手道:“贵妃娘娘英明。” 谢婉兮:“丞相谬赞。”说完之后,她道:“比起各位官员,我处事还不成熟,依各位之见,何时将王氏斩首最为合适呢?” 林丞相此时却沉默了,一个贵族官员站出:“回贵妃娘娘,依臣之见,如今姜国上下民心涣散,自得越快越好。” 他说完之后,便有人附和,显然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觉得的。 谢婉兮等他们说了会,才出声打断:“说得有理,既然如此,便选个日子,将罪女王知雪拉出去,斩首示众吧。” “贵妃娘娘英明!” 又说了些其他政务,早朝便结束了。回到御书房,却发现林丞相找了过来。 谢婉兮看着他,轻笑:“林丞相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林丞相抿紧了唇,问:“贵妃娘娘,刚才早朝之上,你宣布要处死王氏时,我见七皇子面色有异,便在想,他真的不认识王氏嘛?” 谢婉兮却淡淡道:“他毕竟是王氏的表哥,听到自己表妹将被处死,有些异样也是正常,林丞相不必担心。” 可林丞相还是蹙着眉:“贵妃娘娘,我觉得您不该掉以轻心。” 谢婉兮抬首,眉头微拧,想了想,道:“丞相毕竟比我有经验,既然你有此怀疑,我自然也不敢放松。” 说着,她转头看向周侍卫,道:“周大人,麻烦你派人跟着七殿下吧,若有任何异样,回来与我,还有林丞相汇报。” 周侍卫是皇帝的贴身侍卫,在谢婉兮协理政务的第三天,便被皇帝派到她身边,说是为了协助她处理政务,实际,是为了监视她。 但因最近状况频出,他手底下的人都快被派出去完了,现在跟在谢婉兮身边的,只剩他自己。 可谢婉兮行事没有任何问题,都是为了姜国社稷,他没有理由拒绝,便道:“是!” 周侍卫出去安排人了,谢婉兮这才看向林丞相,道:“日子不要安排得太远,就安排在三日后即可。” 姜昭入狱后,林贺便与她说了,林丞相实则是姜昭的人。那日早朝,林丞相问了姜昭性别,当日,谢婉兮便修书一封,表明立场,同时,也在挽留林丞相这一名大将。 林丞相选择姜昭,本就是因她的品性,而且祭天那次,她们还出手帮了自己女儿与外孙,思考良久,林丞相还是决定继续站在姜昭这边。 林丞相:“三日?会不会太紧了,万一姜复还未做好准备,该怎么办?” 谢婉兮眯眼:“不会,一个潜伏多年,一心只为报仇的人,多少都会有些准备。再说,我们也等不了太久,现在事情还不明晰,百姓包括大部分的官员,依旧处在迷雾,搞不清楚状况,我们要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做完一切,否则,姜昭就得被安上谋权篡位之名了。” 林丞相想了想,虽然有些为难,但还是点头:“好。” 他们又聊了一会有关王知雪的事,周侍卫才走进来,拱手道:“贵妃娘娘,都安排下去了。” 谢婉兮点头:“好,辛苦周大人了。” 林丞相也在此时开口:“既然如此,那老臣便先走了。” 谢婉兮:“好,林丞相先去忙吧。” 等人走后,谢婉兮看了周侍卫一眼,低头处理政务,直到戌时她才弄完,回去自己殿内。 本想先去找姜子安,却不想,来了个意想不到之人。 看着眼前的人,谢婉兮开口:“贤妃姐姐,你怎么有空来我宫里了?” 贤妃本在抄经,听闻声音,抬头看她一眼,继续抄写,“近些时日,贵妃娘娘既要管后宫,又要忙前朝事务,实在太辛苦,便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谢婉兮垂头看着她手下的纸笔,坐过去,道:“贤妃娘娘不必担心,我还能应付。” “那便好,不过贵妃娘娘从未接触过前朝政务,真的没问题吗?”贤妃说着,重启一行,写到:皇后是贾婕妤害死的。 此时周侍卫已经回皇帝身边了,谢婉兮身后只有琪儿,其他因为姜子安才被派过来的侍卫也只是在门口,合上门后,就看不到她们的动作。 谢婉兮看着那行字,轻轻蹙眉,声音却没什么变化,回答:“我虽未接触过政务,但有林丞相,还有其他一众官员协助,暂时没什么问题。” 她眼中满是疑惑,想知道贤妃是如何知晓,风皇后是贾婕妤害死的,但贤妃完全没有看她,自顾写到:姜子安替她隐瞒,也不能放过。 为了不引起怀疑,一边写她还要一边回道:“林丞相确实很有才能。听说你要将大公主关去大理寺监牢了?” 谢婉兮看着纸上的句子,不由蹙眉。 贤妃:“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只是贾婕妤护女心切,这些日子一直缠着我问大公主的情况,我才有此一问。” 同时,在纸上写到:我不管你们有什么计划,姜子安都必须死,否则,我不会放过姜昭的。 谢婉兮看后,眉头紧皱,警惕地盯住贤妃,却听对方道:“贾婕妤很担心她的女儿,贵妃娘娘,要体谅一下她们之间的,母女之情呀。” 谢婉兮抢过贤妃手中的笔,回答:“我能体谅这种母女之情,但是在江山社稷面前,还是得以国家大事为先。” 边说边写:你要干什么? 贤妃:贾婕妤必须我来杀,至于姜子安,姜昭也必须想办法让她死。 谢婉兮:这些有什么联系?与姜昭又有何干系? 贤妃:皇后是她母亲。 写字的同时,她还回了谢婉兮的话:“家国大事,是家在前,可见,母女感情是最难割舍的。” 谢婉兮看着那行字,觉得实在荒唐,姜昭一直在想办法给风皇后报仇,贤妃不晓得便罢了,凭什么冒出头来威胁姜昭? 事关姜昭,谢婉兮一时无法冷静,但还是写到:她一直在调查皇后之死的真相,就想着给她报仇。 贤妃:她的仇恨太浅,不足以让她杀掉姜子安。 谢婉兮想到姜子安是奉安楼之主的事,微微眯眼:她一定会杀死姜子安的。 贤妃:我是要她以,姜子安包庇杀害母亲的凶手为理由,杀掉姜子安。 第111章 宫变前夕 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 经过一众官员商讨, 决定将王知雪的处决日期定在三日后。 处决一个通敌卖国之人,本该是件大快人心,举众欢呼之事, 却不想,这个告示贴出后,引来了一个人的反对。这个人便是——礼部尚书程固礼。 看着眼前的人, 谢婉兮有些头疼, 这人她曾听姜昭提起过,说他固执死板, 不知变通, 一味只知遵循礼制, 连皇帝他都敢上去呛声。 谢婉兮揉揉额角,道:“程尚书,处死一个罪有应得的罪犯, 那是为民除害, 那会损了功德?” 程固礼直板板跪着,昂着头:“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她是罪人,也不能妄杀, 尤其是现在,陛下龙体未愈,我们那可造杀孽?” 谢婉兮想了想,开口:“程尚书可知, 王知雪与姜子安沆瀣一气,企图颠覆我姜国社稷。若东蒙的铁骑真踏上姜国领土, 定然不会放过姜国百姓, 到时, 姜国便是人间炼狱,怕是更损功德。” 程固礼却不为所动,依旧道:“现在正值盛夏,是万物蓬勃生长之际,那可造就杀孽?还请贵妃娘娘收回成命。” 谢婉兮眯眼,盯着他看了一会,问:“若本宫不收回这道命令,你会如何?” 程固礼:“那老臣只能去面见陛下了。” 谢婉兮她们现在对外只说皇帝病重,需要在寝殿静养,其实真实情况是,皇帝早已意识不清,连人都已分辨不清。但是现在,不能让他们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谢婉兮垂眼,问:“程尚书,本宫听闻你只认礼制,连陛下说的都比不上这些‘礼’,本宫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程固礼无惧:“您问。” 谢婉兮:“你为何要执着于这些礼?” 程固礼:“‘礼’是为人根本,治国根基,是先贤留给我们这些后人治世圣经。” 谢婉兮:“本宫不否认,先贤留下的许多礼制,都是我们该遵守践行的治身、治世良方,可先贤也说,世事易变,须得结合实际做出变通,程尚书似乎没有做到这点。” 程固礼:“那些不过只是凡夫俗子所言的歪理,连正统大家的书都未进,那比得上写在官方经文上的名家之言?” 谢婉兮:“可它不也随着这些名家之言流传至今。” 程固礼:“能流传,不代表它就对。” 谢婉兮轻笑:“你说的对。既然程尚书说礼书是治世良方,那东蒙企图攻占我姜国领土,势力借着姜子安,潜入我姜国各地,就要与外部势力里应外合,颠覆姜国社稷。此事,该如何解决?” 第126章 程固礼微顿,道:“此事该交由兵部,而非是我来解决。” 谢婉兮眯眼,声音陡然严肃:“与外邦的关系,不是你们礼部负责吗?再说,大敌当前,程尚书却还在这分你我,是不是根本没将自己当做姜国的一员?” 程固礼皱眉,“当然没有,该我去做的,我绝不会推辞!” 谢婉兮:“好,那本宫便派你远赴东蒙,修复我们与东蒙的关系,让他们放弃入侵姜国的计划。” 姜子安都将东蒙的军队带到姜国来了,这一路过去,其中的危险自然不必说。尤其,还是让他以求和的目的过去,怕是还未出姜国领地,就会被人暗杀。 程固礼抿唇半响,没有回话。 谢婉兮垂眸看他,道:“若你能做到,本宫三日后就不杀王知雪。不过本宫要提醒你,十四皇子还在外带兵清剿东蒙精兵,这就意味着,姜国境内都不安全,更不要说到了东蒙的领土,此次出使,几乎没有生还可能。而又因你失言,未能完成任务,按律法,当诛全族。” 程固礼:“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就是死在半路,那也是为国赴死,死得其所。” 谢婉兮:“这便是程尚书解决之法?” 程固礼微顿,看向她。 “呵,”谢婉兮哼笑一声,道:“逞个人英雄,完全不顾及姜国的江山社稷,这便是你所说的治世?” 程固礼蹙眉:“什么意思?” 谢婉兮:“还记得本宫最初问你的是什么吗?你的礼制如何才能让东蒙放弃入侵姜国。本宫让你出使东蒙,可你想的只有赴死,你是成就了自己,在百姓眼中,你也是个一心为国的好官,名字会载入史册,流芳千古。 可是,现在的姜国该怎么办?东蒙势力已侵入姜国,而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入狱,姜国上下群龙无首,我们该怎么去对付东蒙?去守住姜国的江山社稷,护佑姜国百姓……” 谢婉兮本还要继续,可程固礼却早早打断:“那是个女人,不是我姜国的太子殿下。” 谢婉兮蹙眉:“凭什么不是?” 程固礼:“自古以来,女子就不可当家,不可从政,更别说成为姜国的太子殿下。” 谢婉兮心口微紧,有些烦闷:“她在礼部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程尚书应该知晓她的为人,知道她的才能,若她继位,一定能让姜国更好,为何你还觉得,她不能成为姜国的太子?” 程固礼闭上眼睛,他当然也是极看好姜昭的,希望她能登上皇位,可以恪守礼制,造福百姓。 可是,“因为她是个女子,女人不能当家,亦不能抛头露面,这是祖上的规矩” “呵,“谢婉兮起身看他:“女子不可抛头露面?她做了这么多,却还是敌不过这些迂腐的规矩?” 程固礼:“自古以来······” 谢婉兮:“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不过是一帮迂腐之人流传的陋习,被一帮迂蠢之人写上礼书,又被一帮腐傻之人视为至理!” 程固礼:“它既然能写在正统,流传千古,就说明它没有错!” 谢婉兮盯着他,突然失去了辩驳的兴趣,平静道:“但你的礼制,根本解决不了姜国现在的问题。” 程固礼一顿,暂时说不话来。 谢婉兮也没有催他,自顾坐回去处理政务。而程固礼沉默许久,抬起头,又是那副死倔的样子:“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但礼不可废,若你执意要在三日后处死王氏,那就将我一并杀了吧!” 谢婉兮抬首,冷漠道:“随你,等你死了,正好可以抱着这些发霉生蛆的礼制,下地府问问那些迂腐之人,这些所谓至理,是不是真的正确。” 见谢婉兮不为所动,程固礼一甩手,气愤地走了。 谢婉兮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蹙眉,距离她们计划实施,还有三日,这三日可不能生出什么事端。 想着三日后那事关成败的大事,谢婉兮决定,还是先稳住程固礼,可这人固执己见,认准了一件事,就会不惜代价去做,何人能够拖住他呢? 想了许久,谢婉兮想到一个人,立即让姜宇去将他叫了来。 看着对面的人,谢婉兮柔声问道:“八殿下,近日过得可好?之前夜袭你府上的那个采花贼,可查出线索了?” 自从八皇子府进了个无聊的采花贼,姜平已经许久没来找她了。 说到这个,姜平还是十分不解,与谢婉兮说道:“衙门还在调查呢,不过我觉得没有必要了,因为此人似乎没有恶意。” 谢婉兮疑惑:“为何这样说?” 姜平:“因为这采花贼没伤我府中的人,也没有偷值钱的玩意,只是······他实在有些无趣。” 谢婉兮被勾起兴趣,抬眸等他继续说。 姜平:“这是去我花园偷了你送我的花,将我家小嘎的毛拔了,还在我厨房内洒了许多面粉。之前我还以为是什么毒药,一直不敢回府,还好刑部官员去做了调查,才发现那些都是面粉,没有什么危险,我才敢回府住的。” 谢婉兮:“······这人,是有够无聊的。” 姜平也很无奈:“对呀,不过对方没有恶意,这便是最好的。” 谢婉兮轻笑:“八殿下倒是看得很开。” 姜平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你送我的花被偷去了,不知贵妃娘娘可否再送我几株?” 谢婉兮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婉兮想麻烦八殿下一件事。” 姜平坐直:“贵妃娘娘不必与我客气,有什么需要,直说便好。” “好。”谢婉兮也不再客气,挑拣着与他说了程固礼的事。 姜平微微蹙眉:“程尚书确实太过刻板了,一味按书来生搬硬套,确实不可取。” 谢婉兮:“我也是这样与他说,可他还是固执己见,坚持只有书上才是对的。现在,可能又要去叨扰陛下,让陛下做主,你也知晓,你父皇现在经不起折腾,我便想,让你去与他说说,改变一下自己的意见,或者,让他不要去打扰陛下。” 姜平点头:“好,我一定会尽力的。” 谢婉兮轻笑点头。 姜平答应下来,就会努力做到。怕程固礼去打扰皇帝,匆匆与谢婉兮告别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跑去找程固礼了。 谢婉兮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垂眼,这种固执的人,就交给固执的人去解决,而她们现在,更重要的是三日后的计划。 第112章 宫变 什么?陛下,你确定是让姜昭继位吗? 三日后, 通敌卖国的王家遗女将于午门问斩,但因礼部尚书一直阻挠,一些官员受他影响, 也在反对在此关键时期处死王知雪。与此同时,让贵妃娘娘重选太子的呼声再次高了起来。 谢婉兮只道,她没有那么大权利, 一切都要等陛下定夺。 如此拖着, 自然引得一些人不满,谢婉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让人将程固礼迷晕在家, 对外宣称他生病不能上朝, 那些反对处死王知雪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前一日夜,为了安抚官员,或者在别人看来, 是为了拉拢人心, 十三皇子姜宇组织了一场晚宴,邀请众官员参加,觥筹交错,酒酣耳热间, 无人察觉,危险正悄然接近。 同一时间,负责协理政务的贵妃娘娘放下手中的折子,轻轻揉了揉额角, 道:“这些明日在处理了吧。周大人,本宫想去看看陛下, 可以吗?” 周侍卫看着她, 今日她的侄儿宴请众官员, 明眼人都知晓,这是在拉拢人心,可身为十三殿下的姨母,她竟然选择在此忙碌,而不过去帮衬姜宇,倒没有一点私心。 因此,周侍卫对她又多了几分敬意,恭敬道:“自然可以,贵妃娘娘这边请。” 谢婉兮轻道声:“多谢。”就悠悠走去皇帝的寝宫。 皇帝的病越发严重了,这几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甚至整日都在睡着。 谢婉兮放轻脚步,走过去,李公公守在皇帝身边,见到她,起身行了个礼。 谢婉兮摆摆手,低声问道:“陛下今日情况怎么样?” 李公公摇摇头:“不太好,今日就午时醒了会,与他说话,还是不回。”他说着,还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谢婉兮垂下眼睑,挤出些泪意,才抬头看向皇帝那边,“怎么会这样,陛下他······” 李公公:“贵妃娘娘不要太难过,陛下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会保佑他平安无事的。” 谢婉兮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慢慢走过去,坐到皇帝床边,轻声道:“陛下,你快些好起来吧,朝中发生了许多事,宇儿年少,我也没有处政经验······你若在不醒来,前朝该怎么办呀?” “这些日子,我胆战心惊,生怕有一点差错·······” 李公公与周侍卫对视一眼,默默走了出去。 听到门扉合上的声音,谢婉兮侧头看了一眼,便低头冷漠盯着皇帝青黑的脸,嘴里却还是那些抱怨的话,就像真被前朝的事吓得六神无主一样。 第127章 快了快了,很快你就不用再醒来了。 夜深人静,一切似乎与往常没有不同,打更人重复着每日的工作,抬手正要敲响铜锣,却被人从后捂住口鼻,一下拧断了脖子。 将打更人的尸体轻轻放下,来人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跃步离开,而她之后,更多的人落在那处,又跃起跟上她的脚步。 一切都悄无声息,无人察觉到,夜色中正有一群足以颠覆王朝的鬼魅在行动。 “走水啦!” 皇宫内突然炸出一道洪厚的声音,将一切平静搅乱。谢婉兮收起表情,几步过去打开殿门,问道:“怎么了?” 周侍卫看着不远处的浓烟,蹙眉:“似乎是那边失火了,属下过去看看。” 谢婉兮点头:“好,控制好火势,切记不可让它影响到陛下。” 周侍卫拱手:“是!” 周侍卫走了,谢婉兮没看旁边的李公公,将殿门一关,便坐回殿内。 现在只需静等好戏开场即可。 火势渐大,宫里大半的人都赶过去灭火,就连守卫宫门的侍卫都被抽去了许多。 就在他们人仰马翻的混乱之时,一群黑衣人提刀从南门杀进皇宫,见人便杀,遇人就砍,一路往深宫杀去。 便是这时,一道烟花升天炸响,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可很快,不知是那边的人先动手,宫中的侍卫又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谢婉兮坐在皇帝床边,不多时,殿门被一把推开,她身子一抖,回头看去,却是刚回来的周侍卫。 “不好了,贵妃娘娘,有刺客闯进来了!” “什么?”谢婉兮站起身,“不是走水吗?怎么会有刺客?” 周侍卫沉着脸,道:“那些刺客便是趁走水时闯进来的,现在敌暗我明,属下不知对面有多少人,实力又如何,便在此处保护陛下。” 谢婉兮点点头:“好。” 说完,便坐回去,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皇帝。 “不好了!”没一会,又一个侍卫捂着正流血的肩膀跑来,开口道:“周大人,那些刺客打进来了,我们要挡不住了!” “废物!”周侍卫沉着脸问:“他们来了多少人?” 侍卫:“回大人,现在外面太乱了,属下也不清楚,但能将我们伤成这样,想必来得不算少。” 周侍卫蹙眉,瞥了眼谢婉兮,她盯着侍卫手上深可见骨的伤口,脸色发白,这让他松了口气,对那侍卫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会会他们。” 侍卫:“是!” 人走后,谢婉兮抬眼看向旁边一动不动的李公公,问:“李公公,你不去帮忙吗?” 李公公:“老奴不会武,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谢婉兮笑道:“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呀。” 李公公皱眉,狐疑地看着谢婉兮,“贵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婉兮扬唇笑笑,看着紧闭的殿门,问:“公公你猜猜,那些人还有多久能赶到这里,赶到这里的人,又会是谁?” 李公公蹙眉看着她,心中怀疑更甚,谢婉兮却在这时收了那意味不明的笑,冷声道:“这人还真是一刻都等不了!” 李公公更是疑惑:“谁?” 谢婉兮转头看向他,轻声叹气:“想救牢中之人的人。” 牢中之人?李公公蹙眉,难不成这些是太子殿下的人? 谢婉兮没给他解释,坐回皇帝身边,低声道:“若陛下没生这场病,现在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李公公看着,轻轻抿唇,看来刚才是自己多心了,贵妃娘娘一向柔弱,怎么会有谋逆的心思? 可就在这时,一柄匕首朝他刺来,李公公一惊,连忙朝旁边躲开,定睛一看,竟是刚才受伤跑来的侍卫,不由惊喝:“你个狗奴才,你要干什么?” 那侍卫却不听,举刀就朝床上的皇帝刺去! 谢婉兮眼疾手快,挺身挡住刺来的利刃,侍卫动作一顿,就被缓过来的李公公一脚踢飞。 “贵妃娘娘,你没事吧?” “无事。” 谢婉兮捂住伤口,看他们扭打到一起,根本无暇顾及到她。她才转身,从袖中拿出一瓶东西,放在皇帝鼻下,没一会,就看到皇帝轻轻皱眉,似乎要醒来了。 谢婉兮收了药,继续去看场中情形,李公公身手明显比那侍卫好很多,没一会,就将那侍卫踩在脚下,质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侍卫咳出一口血,没来得及回答,李公公就加深力道,“快说!” 侍卫:“······咳咳,是······是太······” “陛下醒了!”谢婉兮突然道。 李公公被吸引了注意,扭头看去,果然看到皇帝睁开了眼,不由一喜,“陛下,您醒了?” 皇帝耷拉着眼皮,还没弄清当前的状况,就听“嘭”的一声,一个人影破开大门,闯了进来。 众人扭头看去,却是两个蒙面的黑衣人。 可能是突围而来,没一会,身后就有几个侍卫追来,这其中,就有周侍卫,还有风栖野。 谢婉兮与她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确定无事之后,往后退了一步。 李公公踩着脚下的人,蹙眉问周侍卫:“这是怎么回事?” 周侍卫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两人,道:“便是着两人带人袭击皇宫,还让人去劫狱。” 李公公急道:“是去救太子殿下的吗?” 周侍卫摇头:“不是。” 说着,他盯着对面的蒙面人道:“他们,是去救王知雪的。” “呵呵,”黑衣人闻言,也不装了,扯下蒙面的黑布,“我千算万算,竟没想到,风栖野你竟然在此时回来了,还来救驾,你难道不知你表妹身份已经暴露,皇帝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你们风家吗?” 这人竟是一向老实低调的七皇子姜复!李公公微微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但想到王知雪,多少也能知晓些原因。 风栖野看着他,道:“我知道,但陛下不会杀她。” 说着,率先甩出一鞭,朝他们攻去。 几人乱做一团,李公公本想回身保护皇帝,但却被拖进战局,根本分不了神。 便是这时,谢婉兮跑去拿来圣旨和玉玺,蹲在皇帝面前,道:“陛下,您说。” 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能让人听到,尤其是耳目聪明的习武之人,李公公一时分心,扭头看向这边。 “噗呲”一把长剑刺进他的胸口。 李公公瞪大眼睛,看着穿过胸口的长剑,那人却又是一脚,将他踢飞到龙床边,转头飞身,逃了出去。 李公公呕着血,费力仰头,看到谢婉兮正飞快在圣旨上写着什么东西,可皇帝什么都没有说,甚至瞪大眼睛,手费力扬起,似乎想要阻止她。 谢婉兮:“什么?陛下,你确定是让姜昭继位吗?” 第113章 继位 除了继续往前,还能怎么办? 谢婉兮冷眼看着气急的皇帝, 拿起玉玺,将其印在写好的圣旨上,淡声道:“放心吧陛下, 我会将圣旨还有玉玺,好好交给太子殿下的。” 看着对方恶狠狠的眼神,轻轻一笑:“陛下, 您还是不要太激动的好, 毕竟以您现在的身体,可承受不住。” 说着她凑近在他耳边, 低声:“对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病倒吗?”没管对方的反应, 谢婉兮继续道:“因为有人给你下毒了。” 皇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宫里对他接触的一切, 排查的都十分严格, 若是不信任的人给他的东西,他甚至不会放在身边,怎么可能会中毒? 除非…… 皇帝心口一梗,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 但还是死死盯着她,质问:“是……是……你……?” 谢婉兮移开眼,看向已经气绝,但仍瞪着眼睛盯着这边的李公公, 轻声道:“算是。” 皇帝:“为……?朕对……好……” 因为月姝的关系,他对谢婉兮这个妹妹, 比对他那些孩子都要好,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谢婉兮眼神有些恍惚, 轻声道:“其实我不想你死的,但若你不死……我喜欢的人就要死。” 皇帝盯着她,手缓缓朝枕边伸去,边道:“……谁?” “姜昭。” 皇帝手一抖,瞪大眼睛看向她。 谢婉兮看了眼场中的局势,没了另一个黑衣人的帮衬,七皇子很快就落了下风,战局很快就要明晰了。 而就在此时,床上的皇帝撑着一口气,一下举手就要扯下床头的黄布,谢婉兮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手腕按住,低身凑近他,冷冷道:“骗你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曾让姜昭杀我,若非姜昭起了恻隐之心,现在我早已是山崖里的亡魂了。” 看到皇帝脸上微恐的表情,谢婉兮扯出一个残忍的笑:“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想让你死的不仅仅只有我,还有你亲生的孩子。 第128章 姜复、姜子安、姜昭,你那么多孩子都想要你死,你这个父亲……当的还真是失败呀。” 闻此,皇帝气血上涌,耿在心口的血一下咳出,喷在谢婉兮脸上。 谢婉兮微愣,脑中突然空白,盯着正在吐血的皇帝。 气数将尽,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但手却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眼睛也狠狠盯着她:“你……你……噗!” 余下的话终究没能说出来,他便气绝身亡,谢婉兮也在此刻反应过来,咽了口口水,压下恐惧,才反手抓住皇帝的手腕,“陛下!陛下!” 听闻此惊呼,那边的周侍卫和风栖野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趁着姜复失神,风栖野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对方飞出几米,倒地呕血,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危机解除,周侍卫收刀回身,就看到贵妃娘娘拉着皇帝的手,哭得十分伤心。 周侍卫盯着皇帝的尸体,眼眶微酸,但还是先劝谢婉兮:“贵妃娘娘,您节哀。” 风栖野处理完姜复,走到这边,看到面前的场景,也是沉默不语。 主犯被抓,外边的虾兵蟹将很快就被处理干净,宫里的侍卫还有风栖野带来护驾的人都赶过来,看到了眼前的场景。 “大行皇帝驾崩!” 没一会,周侍卫的话响彻皇宫,宣告一个时代的落幕。 谢婉兮在这道声音中,由前御前侍卫周朗、宁安将军风栖野护送,高举着先帝遗诏,一步步走近一间牢房。 那里,所关之人是即将继承大统,开启新纪元的,天下共主。 “太子姜昭接旨。” 姜昭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谢婉兮肩上的伤,之后才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周郎,以及风栖野。眸光微动,起身恭敬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姜昭,自束发受教以来,便躬行仁孝,辅政之时,洞察利弊、处事果决,于朝野间深得人心,其身虽为女子,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识,堪承祖宗基业、庇佑天下万民。今朕寿终,特传大位于姜昭,着即继位,钦此。” 姜昭:“儿臣,遵旨。” 从谢婉兮手中接过圣旨,姜昭站起身,与她对视一眼,见她轻轻点头,才高举起圣旨。 谢婉兮后撤一步,带头下跪:“参见陛下。”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身后的人也齐齐跪在监牢狭窄的通道,高呼:“参见陛下!” 一个新的时代,在此处开启。 姜昭垂眸看着跪倒在脚边的人,心中却没有一点继位的欣喜。以女子身份继位,即便是先帝遗诏,也必定会有很多人不服,继位之后,将会面对更大的挑战。 谢婉兮抬眼看到她眼底的忧虑,眼眸微动,其实到了这一步,她也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她们就这样成功了。但同时,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万一接下来的挑战,她们抗不过去,该怎么办? 姜昭低头,与谢婉兮对上视线,也看到了她眼中复杂的情绪,轻轻一笑,那点恍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都走到这一步了,除了继续往前,还能怎么办? 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错开视线,回望那些紧紧黏在她们身上的阴影。 七皇子姜复起兵叛乱,妄图逼宫,先帝身体本就不好,见此情形,一时气急攻心,只能草草命贵妃娘娘代笔,写下遗诏,就溘然长逝。 而那遗诏的内容是,由太子姜昭继承大统——即便她是女子,也不得有异议。 宫变来得实在太突然,而且很快就完全颠覆了王朝。很多官员一觉醒来,发现局势已经完全改变,尚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姜昭坐到了龙椅上。 看着龙椅上的姜昭,众官员神情复杂,皆是不知不怎么办的样子,只能看向领头的林丞相。 而林丞相看着姜昭,又越过她,看她身后的那道帘子,显然,先帝才刚刚驾崩,这位深受先帝信任的贵妃娘娘仍在听政。 林丞相调整了下状态,屈膝跪下,问礼:“臣参见陛下。” 底下的官员虽知晓先帝传位给了姜昭,但一时还做不出反应,但领头的丞相已经接受,还下跪问礼了,他们也只能跟着跪下,高呼:“臣参见陛下。” 但也有一部分犟着坚持自己,就是不愿跪,还拿鼻孔盯着龙椅上的人,颇有几分气势。 姜昭轻轻一笑,道:“众爱卿平身。” 林丞相:“谢陛下。” 他开口,其余官员才懵懵跟着,便导致声音参差不齐,十分混乱。 姜昭没有介意,只是道:“父皇突然离世,将江山大统交到我身上,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清楚的地方,还望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哼,”一个官员冷哼一声,都不愿走出队伍,就站在原地,冷声道:“我不信先帝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女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幕!” 他话一出,那些不敢开口的官员也开始窸窸窣窣。 “对呀,先帝怎么会传位给一个女人呢?” “先帝有那么多孩子,再怎么样,这位子也轮不到一个女人呀。” “就是,即便穿上龙袍,也不是男子,凭什么登上皇位?” “让一个女人当皇帝,我姜国不得被其他国家笑死。” 姜昭静静看着,没有出声。 “太子殿下!”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他们的讨论,姜昭看过去,是站出队伍的姜天。 姜天蹙着眉,站到殿堂中央,看着高坐的姜昭,抿紧了唇,问:“父皇真的传位于你吗?” 姜昭正色:“千真万确,我这里还有父皇的圣旨,九皇兄若是不信,可亲自拿了去看。” 姜天眸色复杂,越过姜昭,看向她身后的布帘,道:“贵妃娘娘,听闻宫变之时,你正在父皇身边,我想问问你,她说得,可是真的?” 沉默片刻,谢婉兮低缓的声音传来:“是真的,先帝亲口所诉,由我代笔而写。” 姜天忍不住上前一步,还是有些难以相信,“那……风将军怎么也会在那?” 谢婉兮:“风将军正好回京,遇到此事,便带兵前来救驾。” 姜天摇着头:“不会……这,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她刚好来了,偏偏昨夜我……”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姜宇,问:“十三弟,昨日我们是去你府上参加晚宴,我怎么会晕倒?” 姜宇抿唇,站出来,道:“我也不知晓,只知当我醒来时,你们都晕倒在地,而父皇他……” 姜宇说到这里,紧紧皱起眉,仰头看向上方,问:“贵妃娘娘,父皇,他到底是怎么离世的?” 谢婉兮沉默,就在姜宇以为她不会回答,将要肯定自己的猜测时,一旁的周朗站了出来,回答道:“先帝是因姜复刺杀,受惊而死。” 姜宇仍然固执地看着那处:“是这样吗?贵妃娘娘。” 谢婉兮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姜宇蹙眉:“你怎么会不知道?” 谢婉兮:“先帝身子本就不好,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就连我到现在都没缓过来,陛下他……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却想要杀他呢?” 原来是这样吗?姜宇垂下眸,心中还是有些空落落的,他不过只是按谢婉兮说的,宴请官员吃了顿饭,怎么一切就变成这样了呢? 第114章 找出答案 能护住姜国江山的,只有姜昭了 姜天看向突然站出的周朗, 这个人,家道中落,但武艺高强, 是父皇发现他的才能,将他留在身边,还一路提拔成近身侍卫, 对他十分信任。 他的话, 是可信的。 所以姜天看着他,问:“周侍卫, 父皇真的传位给了姜昭吗?” 周朗看向黄布后方的人, 点头:“对, 先帝确实传位给了太子殿下。” 虽然他也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先帝确实这样做了,而谢婉兮, 没必要修改圣旨, 毕竟她与姜昭非亲非故,关系也说不上亲近,就是要改,也是改了让她侄儿当皇帝。 想到这, 周朗站到殿中,目光扫过底下的大臣,坚定道:“既然先帝已传位给了陛下,那么我这个奴才, 定然会全力维护陛下,不容任何人对陛下不敬!” 他是皇帝的贴身侍卫, 最信任的人之一, 即便现在先帝已死, 他所说的话还是很有份量,听闻之后,一些胆小的官员就老实收了目光。 姜天看着他,问:“那为何昨夜风将军能及时赶来?而我,我这个护城将军刚好被迷晕?” 周朗看向他,开口道:“你们被迷晕一事,还需要调查,但风将军昨夜赶来,确实只是巧合。” 姜天:“这未免有些太巧了吧?” 周朗看向风栖野,昨夜她倒与他解释过,理由虽然牵强,但也算合理,他找不到可以怀疑的地方。 风栖野站出一步,拱手道:“先帝许了臣半年的假,这半年,我在家呆了几月,便觉无趣,想着我姜国大好河山,我却未去看过,实属可惜,便独自收拾行囊,游历山河,去了许多地方,结果没有计算好回京复命的时间,怕先帝责罚,日夜兼程,昨夜才赶到京城城郊,结果就看到宫内的方向起了大火。 第129章 臣一时心急,便让守城士兵打开了城门,进京之后,便看到有叛匪作乱,这才调兵赶去支援。” 姜天蹙眉看着她:“不对,你的兵符早被父皇收了,你怎能调得了兵?” 风栖野看向他,神色平静道:“当时情况危急,叛匪就在眼前作乱,那还顾得上兵符?” 说完,风栖野撩起官服跪下,拱手道:“臣自作主张,未取兵符而擅自用兵,严重违反了军纪,还请陛下责罚。” 姜昭抿唇:“此事容后再议,刚才你说城中也有叛匪作乱,这是怎么回事?” 风栖野:“回避下,昨夜臣进京之时,见城中有许多穿着黑衣的人在行动,而他们手里,还带了一个人。” 姜昭:“这人是谁?” 风栖野摇摇头道:“天色太暗,我没有看清,但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女子。那女子身着囚服,不过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行动不便,一路上都是由其他人背着的。” 姜昭蹙着眉,还在思考这人是谁,身后的谢婉兮就开口了,道:“这人会不会是姜子安?” 她话一出口,在场之人皆是一顿,随即都想到了姜复通敌的可能,不由暗自蹙眉。 姜昭眸色一凌,吩咐道:“林贺,你去大理寺监牢看看,姜子安还在不在牢中。” 林贺:“是!” 姜昭蹙着眉,看向下面的大臣,沉下眉眼,开口道:“姜复突然发起宫变,事情突然,如今也只过去了几个时辰,便是我也来不及将这些事理清。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父皇的丧礼,必须先将父皇安葬好,其余之事,容后再议。退朝!”说完便起身离开。 谢婉兮见人走了,也沉默退场,独留心情复杂的众官员站在原地。 回到御书房,姜昭坐下,面前整齐地摆着两堆折子,应该是谢婉兮昨夜处理的,因为突然的宫变,这些折子都还没能送出去。 姜昭随手翻出一份已经处理好的,谢婉兮在上面写了批红,字迹清隽端庄,颇有大家之风,不待她细看内容,正主便走了进来,笑道:“陛下,这是在干什么呢?” 姜昭轻笑,收了折子起身迎上去,道:“自然是看你写的批红。” 却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担心:“你的伤口还疼吗?你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 谢婉兮微顿,摇摇头:“无事,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罢了。”不等姜昭追问,她便转移了话题:“现在你才刚刚继位,朝中官员显然不服,我们还是先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姜昭抿唇,知晓她更关心国事,而且面上除了有些憔悴,也看不出其他。 不影响身体便好,姜昭无奈轻叹,开口道:“现在朝中官员,既有贵族又有平民,成分复杂,难以统一,但也意味着,他们还不能团结,我们可以逐个击破,先让一些人支持我。” 谢婉兮:“比如?” 姜昭:“曾经那些就将筹码压在我身上的人,即便现在我女子身份暴露,让他们心有芥蒂,但还是有一部分利益捆绑在我身上,他们还是会选择继续支持我。至于其他的,大势已成,在加上点威逼和利诱,他们慢慢,也必须得妥协了。” 谢婉兮点点头,但想到了某个难搞的家伙,问:“那若像程固礼那样的呢?” 这样的人,虽然大部分时候,人们都会觉得他顽固到了愚蠢的地步,但固执到一定程度,他就会成为人们歌颂的品质,甚至发展成一种图腾。 姜昭微微眯眼,轻笑:“我在牢里这段时间,他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谢婉兮:“倒没直接上书参你,不过借着王知雪的事,也与我说了几句牢骚。” 姜昭轻笑:“不说倒不是程固礼了,不过,他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好对付,但有时候,也最好对付,就交给我吧。” “嗯。”谢婉兮自然是信她的,尤其她说得还如此确信,“对了,还有姜子安,她是怎么一回事?” 昨夜姜复的宫变,她们算到姜子安的人会与他合作,借机救出姜子安,便在城外设了埋伏,可还是让他们带着姜子安突围了,现在她们也失去了姜子安的消息。 姜昭蹙眉想了想:“姜子安还有她那个属下,受伤严重应该跑不了多远,我会让熙儿多派些人手去找的。” 谢婉兮轻抚着下巴,想到了贤妃曾让她与姜昭说的话,这些时日,因为姜昭在牢内,自己身边也有人跟着,一直没机会与她说。 想到此,谢婉兮看向姜昭,组织了下措辞,道:“贤妃娘娘找到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了。” 姜昭眸色微变,抓住她的手:“是谁?” 谢婉兮低头看了一眼,道:“是贾婕妤。” 姜昭愣愣:“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语气从恍然到坚厉,看着已想亲自出去报仇了,但谢婉兮抓住了她的手,道:“别急,贤妃还说,贾婕妤必须是她去杀,而且,她还要你亲自去杀姜子安——以她是杀死你母亲共犯为理由。” 姜昭蹙眉,有些不解:“为什么?” 谢婉兮摇头:“我也不知道,而且,她还要亲自动手杀死贾婕妤,似乎,她比你这个女儿还痛恨杀害你母亲的凶手。” 姜昭拧眉补充:“并且,还怕我不恨,逼着我去杀她女儿……是想让贾婕妤偿还吗?” 谢婉兮也不明白,以现在来看,贤妃似乎很在乎皇后娘娘,但据后妃说,入宫后,她们很快就闹翻,不在来往了。但皇后娘娘离世后,她又一心为她复仇,难道…… 谢婉兮蹙眉想,贤妃不会是对皇后娘娘因爱生恨吧? 姜昭:“想不明白,不过既然我已经能自由活动了,一会有时间便直接去问她吧。” 谢婉兮点点头:“也好,去找出答案,总比自己在这猜来得好。” 姜昭:“对。” 说着,她轻轻抿唇,看向谢婉兮,“那我可以知道,之前我与你说我喜欢……” “陛下,”一个年轻的太监走了进来,这人名叫赵二,曾受姜昭恩惠,在宫里帮了姜昭不少,这次宫变李公公也去了,姜昭便暂时让他代替李公公的位置。 “九殿下求见。” 姜昭收了话头,与谢婉兮对视一眼,道:“让他进来吧。” 姜天走进来,看到谢婉兮,微微一顿后,才朝已坐回位置的姜昭拱手:“参见太子殿下。” 没有计较姜天的称呼,姜昭坐直身体:“九皇兄不必多礼,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姜天神色复杂,看着她道:“你应该知道。” 姜昭低头看了看穿在自己身上的龙袍,苦涩一笑:“我也不知父皇为什么会选择我,那时我还在牢内,听到外边传来混乱的声音,心中虽然十分焦急,但却毫无办法。等动乱平息,传位于我的圣旨也下来了。” 姜天抿唇盯着她,见她面色无异,才转头看向谢婉兮:“贵妃娘娘,你怎么在这?” 谢婉兮沉默一会,道:“与你一样。” 姜天眯眼:“圣旨不是由你代笔的吗?你怎么也会有疑虑?” 谢婉兮:“我也不信陛下会传位于她,所以特来追问。” 姜天:“你当时便在场,父皇是如何说的?” 谢婉兮抿唇:“先帝确实是说……传位于太子姜昭。” 姜天追问:“可有说原因?” 谢婉兮:“先帝还未提及,就……” 看着谢婉兮的表情,姜天也明白了,有些怔愣地站在原地。 谢婉兮睨了一眼朝她挑眉低笑的姜昭,看向还是不敢相信的姜天,开口道:“不过,我想可能是因现在内政不稳,外又有强敌觊觎,能护住姜国江山的,只有姜昭了吧。”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姜昭:老婆,我就说你很会演戏[星星眼] 第115章 对质1 女子亦可施展谋略,为民请命 姜天沉默许久, 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看向上方的姜昭,道:“虽然有父皇遗旨, 但你继位,必定还是有许多人不服,你得提早做好防范。” 姜昭点头:“我知道, 多谢九皇兄提醒。” 姜天张张唇, 终究没能说出什么,便点头告辞了。 看姜天走了, 谢婉兮才回头看姜昭, 道:“一会应该会有更多的官员来找你, 我一直在这会引人怀疑,也先走一步。” 姜昭走到她身前,原本要说的事被打断, 如今也不好再说, 便道:“好,昨夜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受了伤,又没能好好休息, 回去就先不要忧心这些事了,先好好休息吧。” 谢婉兮微顿,点头:“嗯。”回应完,便转身离开了。 姜昭微微拧眉, 总觉得谢婉兮状态有些不对,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没休息好的原因, 等晚上忙完, 再去看看吧。 这么想着, 姜昭坐回位置,抬头看着门口,手指轻揉搓桌上的折子,想着该如何应付一会过来质问的官员。 第130章 第一批来的,是刚入朝为官的平民官员,他们受姜昭恩惠,一向都是支持她的,但自姜昭女子身份暴露后,他们也开始迷茫,有些甚至为自己谋取了后路。 姜昭看着他们,似以往一样温润轻笑:“各位大人一起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那些人没了往日的恭维,皆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像是在估计她的价值。 姜昭见此,面上笑意一落,声音微冷:“各位气势汹汹地来此,莫非也是来质问我的?那我告诉你们,这位置是父皇传给我的,白字黑字写在圣旨之上,若有人不信,大可去问父皇,去问贵妃娘娘,去问周侍卫,若还是不信,我甚至可将那圣旨拿给你们亲自看。” 姜昭扫视他们,继续道:“我这个位置坐得堂堂正正,对你们多番忍让,也只是看在你们一时还不能接受的份上,若在三过来为难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些平民官员本是没权力,见官便怕的老百姓,本以为无缘官位,是因为姜昭的原因,他们才能考试入朝,那种畏惧权力的思维还没有改过来,对高位者一直有潜藏的畏惧。 姜昭如此一说,他们便不敢那么嚣张,但还是有些骨气,一个官员站出来,道:“殿下,即便先帝真将皇位交于你手,但你是女子,这……那有女子当一国之主的道理?” 姜昭:“为何没有?各位之前不还说我有帝王之才,又有仁义之心,一定会是个好皇帝的吗?” 官员:“这……这,这不一样,那时候我们不知道你是女子。” 姜昭:“即便我是女子,所做之事也没有比你们这些男子差吧?” 官员还是一脸便秘的表情:“那有让女子当皇帝的道理?这若让其他国家知晓,还不得被笑掉大牙?” 姜昭冷静道:“不要忘了,如今南戎、北狄,都是女子为王。” 官员一时语塞,找不出反驳的话,便将目光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姜昭顺着目光看过去,那人拧着眉也盯着她。 此人名叫李四,还未入朝时,姜昭便亲自接见过,她见其才能、心性皆是上成,便与姜宇一起举荐给皇帝,直接让他免了前面那些繁琐的考试。 李四看着她,开口道:“殿下,我们自然知道你心怀天下,不因身份而区别对待姜国百姓,会让姜国的平民百姓过上想要的日子。可是,您毕竟是女人,我姜国还有那么多皇子,按理说,这大统都该是由他们来继承。 姜昭:“那李大人觉得,该由谁来继承大统比较好呢?” 李四沉默片刻,道:“我觉得九殿下有勇有谋,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他就很适合。” 姜昭:“打仗与治国可不一样,而且你说他适合,可问过他是否愿意?” 姜天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呢,颇有谋略,但在有些方面,却十分固执,比如:继位者该是太子,该是先帝遗诏所指定之人。即便这二者都不能满足,那继位者也绝对不能是他。 这也是他愚信并坚持的忠义。 李四:“那还有十三皇子、十四皇子,他们皆是贤能之才,有能力治理好国家。”说着,他越发坚定,朝姜昭拱手道:“为了姜国的江山与百姓,还请殿下让位。” 其余官员也紧随其后:“还请殿下让位。” “呵,”姜昭笑了,盯着他们道:“你们确定十三皇兄有能力继位?而十四皇兄,他一心经商,也无心帝位,似乎也并不合适吧。” 李四抿唇,手指微微捏紧:“殿下便是不愿让位,对吧?” “对!”姜昭毫不迟疑地坚定答道,“我姜国现在,内有通敌卖国的国贼,外有强敌随时可能发兵入侵,可谓是内忧外患,如今只有我有能力稳住局势,护住姜国百姓。朕,为何要让位?” 姜昭眯眼,睥睨着底下的官员:“别忘了,你们如今能站在这里逼朕退位,是朕给你们谋来的权,若非有朕,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后代,永远都只能被贵族踩在脚下。” 她说完之后,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官员也不由矮了几分,放缓声音:“我们自然记得殿下的恩德,但我们着也是为了姜国的江山着想呀。” 姜昭反问:“为了姜国的江山?你是觉得我没有能力护住姜国的江山?” 官员:“这······自然不是。” 姜昭:“那是觉得我会损害姜国百姓的利益?” 官员抿唇,姜昭是第一个为平民争取入朝为官机会的人,真真切切为平民着想,一点不像其他贵族一样,忽视平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损害百姓利益呢? “这也没有。” 姜昭:“既然都不是,那为何还说,不让朕继位,是为了姜国的江山?” 官员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将目光又放回李四身上。 李四抿唇:“历史上还没有女子继位的先例,若是殿下破了例,怕会引起姜国动荡。” 姜昭:“你说得有理,可即便不是我坐上这个位置,让其他人来,便不会动乱了吗?尤其是现在,姜复才与姜子安一起,联合外敌,企图颠覆我姜国江山。虽然此次风将军及时救援,没让他们得逞,但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你们却还在这里抨击我的性别,不能团结一心,若东蒙趁此时机,攻打过来,只怕我姜国就会直接亡了国呀。” 李四张了张唇,却不知说什么,他想的确实只有不能让女人继位,这个那么显眼 却更加重要的东西,竟然被他给忽略了。 姜昭起身负手,一派深沉的样子:“你们以为,我不知晓我继位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们以为我想当这个皇帝吗?呵,其实并没有,一国之主要承担那么多,那么累,谁愿意往自己身上加那么多的束缚呢? 若不是外有强敌,内有小人,都妄图颠覆我自幼生长的家国,我又怎么会那么快,也只能尽量快稳住目前的局势,才能应对外敌,保住我的国家呀。” 李四微顿,原来太子殿下这么急着上位,并不是因为急着当皇帝,而是为了保卫姜国的江山呀。 姜昭侧眼观察他们的反应,见他们这些心怀热血的人果然听进去了,才继续道:“我只知,若让外敌攻入我姜国,国将不国,百姓也再没有能够栖息的家园,这该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姜昭看向他们:“而这,你们这些掌管国家命脉的男子,都没有发现吗?” 李四抿唇。 姜昭继续道:“保家卫国,有国才有家,于国家危难之际,每一个女子和男子都该站出来,保护我们共同的家。这些年,在国家面临危机的时候,男子上阵杀敌,可你们见过,那个女子又临阵脱了嘛?” 李四摇头。 姜昭:“既然女子与男子一样,那我为何不能继位?不能站在最前面,带着你们一起,保卫家国?” 底下众官员沉默,开始思考起来。 姜昭一步步走下高台,想到了风栖野:“男子能保家卫国,女子亦可上阵杀敌。” 微微蹙眉,想起了董佩兰:“男子能够医者仁心,女子亦可悬壶济世。” 还有因时势不公,枉死的纪惊澜:“男子能够富甲一方,女子亦可坐拥千金。” 最后,还有因为这不平的世道,被囚禁在后宅的万千女子:“男子能够上朝议证,女子亦可施展谋略,为民请命。” 姜昭站到李四面前,道:“同样是人,男子能做到的事,女子也可以做到。历史并非我们须得削骨割肉,都硬要去套的模板,既便之前没有,我们亦打破先例,从朕开始,你们平民可以入朝为官,与贵族平起平坐,而朕这个女子,也可登上皇位,指点江山。” 姜昭此时气势太甚,看着总会让人觉得心虚,李四只能移开眼,其余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姜昭却在轻笑,刚才的僵局一下打破:“各位可还记得朕曾经答应你们的事?朕说过,若我继位,定会取消贵族的特权,让平民与贵族拥有同样的权利,也不会再有什么贵族与平民这种区别身份的称呼,大家都是姜国百姓,权利就该一样平等。” 姜昭看着他们,道:“如今这话,依然算数。” 现场气氛冷了一会,那些官员才终于正色,认真看向姜昭。他们心里都清楚,在这些皇子中,是姜昭第一个愿意为平民说话,为了让平民入朝为官,不惜得罪更有权势的贵族。 她所说的一切,都有可能做到,而其他皇子,莫说去做,等姜昭失了权,他们甚至会为了讨好贵族官员,不准平民再入朝为官。 在姜昭这里,他们这些没有权力的平民,才能得到尊重,才有切实的利益。 第116章 对质2 登基是理所应当的 与这些官员说完, 另一帮也很快到了,来了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就这么直直站在殿中。 姜昭看着他们,这其中,有九皇子姜天的表叔, 五皇子的表哥, 十一皇子的舅舅,因为各自为政, 平常很不对付, 今日却一起来了。 第131章 姜昭看着这些气质不凡的官员, 淡声:“赵大人、李大人、蒋大人,”还有个一直不敢站队,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的“王大人;难得看几位大人会一起行动呀。” 几人互看一眼, 还是不说话。 姜昭挑眉, 道:“各位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呵,”赵大人为官多年,又是掌管文翰宫的宫令, 朝中一半的官员都可算做他的学生,身份显赫,一向骄傲,闻言当即嗤笑道:“一个女子, 也敢自称为‘朕’,当真是不要脸。” 姜昭看向他, 轻笑:“老师, 父皇已传位于朕, 朕为何不能这样自称?” 赵大人:“即便先帝传位于你,我们不认,你也当不了这个皇帝!” 姜昭眯眼:“赵大人好大的官威呀,不过朕现已继位,如此冲撞朕,不怕朕降罪于你嘛?” 赵大人扬起脖子:“我便是这样,你又能如何?” “呵,”姜昭淡笑一声,问:“不若与朕说说,你为何不愿呢?” 赵大人盯着她不做修饰的脸,那原本就柔和的面部线条现在更加流畅柔美,完全不会再有人将她错认成男子。 他也承认,姜昭在文翰宫学习时,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之一,但因为家族利益冲突,如今她又成了女人,这皇位便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她手里。遂道:“因为你是女人。” 姜昭:“女人不可做皇帝?” “那个女人能做皇帝?” 姜昭想了想,认真答道:“北狄之王慕容秋,南戎之主察哈尔·腾格尔琪。” 赵大人一噎,气道:“就是他们让女人当了皇帝,所以才如此上不得台面!” “上不得台面?”姜昭笑了,道:“赵大人可知,慕容秋成为王上,短短半年便与东蒙建立联盟,发展经济,如今北狄可比她那王叔在位时好了许多,百姓也乐意效忠于她;至于腾格尔琪······若没有她,南戎早就灭国了。” 赵大人:“南戎是王族男子全都死光了,否则王位那轮得到一个小丫头片子?” 姜昭:“但她已经当了十多年的王了。” 姜昭说得如此平静,倒显得是他无理取闹了,当即被气得吹胡子瞪眼,道:“这是因为他们南戎软弱可欺,竟让一个女子骑在他们头上,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 姜昭:“老师,朕记得,在文翰宫你教习我们课业时曾说过,南戎性格鲁莽粗俗,最是好战,如今怎么又说他们懦弱呢?” 赵大人指着她,气得手抖:“你······你简直强词夺理!” 姜昭看着他,轻笑:“只是想告诉你们,女子也可为帝罢了。” “那也是别的国家,不是我姜国,反正我不会认一个女子称帝。”其中一个官员冷声道。 姜昭看过去,是吏部尚书王五,与凌安王家沾亲带故,不过亲缘也比较远了,平日与凌安王家接触不多,二十年前那个案子,才没有影响到他。 他家没有女子入宫为妃,之前也一直在观望各个皇子的实力,没有草率站队,算是可以争取到的中间派。 姜昭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刚才出声那人,开口道:“王大人也是因为朕是女子,便不愿接受?是怕我不能治理好国家吗?” 王五看着她,之前他最看好的便是姜昭这个太子,聪慧有能力,而且心性不错,待他们还算有理。 最重要的是,风家无后,她也不能偏私自己的后家,比起其他家族繁盛的皇子,由她继位,对他们而言才是最好的。 但现在她是女子,那本该在新朝就被遗弃的风栖野,就可以陛下也是女子为由,继续留在朝中,后面姜昭会不会偏私,就很难说了。 王五仰头道:“不是,只是因为你是女子。” 姜昭勾唇:“可你的眼神告诉朕,你不愿我来当皇帝,不是因为这个。” 王五眼眸微动,道:“就是因为这个,因为你是女子,你便没有资格成为姜国的皇帝。” 姜昭眯眼:“朕没有资格?那你们觉着,谁有资格?是五皇兄,还是九皇兄?或者是十一皇兄?”底下官员所支持的皇子,或是说所代表的利益阵营,被她一个个点出来后,他们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也只是片刻,就抬起头,道:“他们是男子,再怎么样,也比你合适。” 姜昭:“是吗?那你们觉得,具体是谁合适呢?” 赵大人:“这个你无须去管,反正,只要不是女人,他们谁都可以。” “呵,”姜昭淡笑:“看来你们自己也没有考虑清楚,就来这逼朕退位。各位,还是先将那个有能力又愿意当皇帝的人选出来,再来与朕说吧。否则,姜国无主,很快就会步南戎的后尘的。” 当初南戎各王子为了夺权,互相残杀,致国内乱局不断;外又不肯放弃已失的土地,举国兵力,全力进攻姜国交州,但被风家悉数挡回,未能得逞。 内忧外患之下,南戎王室全面崩溃,外敌风家实力又太过强盛,他们无力再战。国不可一日无君,见王室男子早已死绝,外边手握兵权的将军便回了国都,又不想接手南戎遗留的烂摊子,就将王室仅剩的小公主腾格尔琪扶持上位,使得南戎勉强苟活。 姜昭说完,下面各怀心思的官员皆沉默下来,毕竟他们自己也清楚,没谁会甘心将这位置拱手让给别家,最后的结果便是互相倾轧,致使国内乱局不断,外敌趁机入侵,让他们所谋求的一切,都变成镜花水月。 王五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不用拖延时间,即便到最后,我们没能选出最合适的人,也不会承认你的。” 姜昭道:“朕并非是拖延时间,只是我问你们,现在除了我,还有谁适合这个位置吗?东蒙对姜国虎视眈眈,姜子安又失踪,不知会给东蒙传去什么消息,若现在我姜国内部再乱了,不是给东蒙可乘之机吗?” 赵大人蹙眉:“既然如此,那不正好可以让九殿下继位吗?九殿下带兵多年,用兵如神,刚好适合。” 姜昭还没说话,一边的蒋大人就说道:“打仗与治国不同,九殿下会打仗,但不一定会治国,那能算合适呢?” 赵大人看向他:“那你看现在还有谁合适?” 蒋大人:“不管是谁,反正只会带兵打仗的九殿下不合适。” 赵大人:“我看你就是想让十一殿下继位吧!” 蒋大人:“有何不可?十一殿下虽顽劣了些,但想法大胆前卫,说不定就能带我们姜国闯出一片天来。” 他话说完,李大人也立即跳出来道:“你既然这样说,那五殿下岂不是更合适?他虽资质平庸些,但胜在稳妥不冒进。以姜国现在的局势,能保住基业就不错了,那还能给十一殿下闹?” 赵大人:“他们什么功绩都没有,凭什么成为姜国的皇帝陛下?” 三人就继位的人选吵了起来,姜昭看向无人可选的王大人,挑眉,意思是:他们都是在为了自己的利益争辩,那你呢?你无人可选,谁继位,能给你带来想要的利益? 在他们越吵越激烈的时候,姜昭开口了:“各位,先不要吵了。” 没人管她。 姜昭眯眼看着他们,道:“朕说,不准吵了,违抗圣令,朕可下旨斩了你们。” 这话确实有用,但却是激起他们更大的不满,“你还没有这个能力!” 姜昭看着他,是他们当中,最有底气说这话的官员,“你可以试试,赵大人。” 声音沉着,面色冷静,并非玩笑的样子,而赵大人知道,如果姜昭还是原来的那个姜昭,她确实有能力做到。可现在,她是女人,原先支持她的人,可不会再支持她了。 赵大人便梗着脖子道:“我就这样说,你难不成,还真能杀了我?” 姜昭勾唇:“确实不能,”现在她根基不稳,若将事情做绝,必会适得其反,逼起更多人的厌恶和反叛情绪;但若放着不处理,又会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给她找不痛快,因而她道:“毕竟赵大人没有犯什么大错,朕也不是弑杀之人。” 闻言,赵大人松了口气,刚想讥讽姜昭,却听高位上的人继续道:“作为文翰宫宫令,却是如此无礼,可见是没有学好规矩,那赵大人便先去学学规矩,等学好了,再回文翰宫。这宫令的位置,便交给更为知礼的司业——姜平吧。” 赵大人愣住:“什么……你这是要罢免我?” 姜昭:“只是让你去学学规矩。” 赵大人:“你凭什么?!” 姜昭:“凭先帝遗诏,写的是让我继位;即便没有遗诏,我也是姜国的太子,登基是理所应当的。” 赵大人站直身子:“我们不会认的。” “哦,”姜昭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便退位吧。”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底下的官员一时难以反应,都抬头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姜昭站起身,看着身上的龙袍,又看看他们,道:“别看了,我不能在这里换衣服吧?等我回去换下来,这龙袍要穿在谁身上,由你们自己决定。” 第132章 说着,她起身走下台阶,看着真像要回去换下龙袍的样子。 刚才还气势凌人的官员突然有些慌,一时也想不明白,怎么姜昭主动退位了,他们反而紧张起来了呢? 姜昭路过他们时,停住脚步,道:“对了,退位之后,朕便要隐居山林。到时,即便你们来求我,我也不会再当这个皇帝了。” 说完,冷眼扫过他们,与王五对视一眼后,便抬步离开。 “等一下!”王五突然叫道:“你······你当真要走?” 姜昭看向他:“不然呢?你们看不起女人,我也不愿在这找不痛快。” 走到门口,姜昭回头,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讥笑道:“说起来,你们支持的那些家伙,可是连你们看不起的女人都比不过呀。” 第117章 老封建 女人连神都可以做,怎么就当不得皇帝了? 姜昭说走就走, 徒留一脸懵的官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赵大人毕竟比他们年长些,强做镇定道:“好啦, 她自己识趣主动退位就是最好的,至于其他的,慢慢再看吧。” “怎么看?”身后的王大人却冷声道:“是看你们谁也不服谁, 互相争夺, 最后落得一个灭国的下场吗?” 赵大人抿唇看向他,“可若她继位, 谁知道她会不会偏向风家。” 王大人:“风家才几个人, 即便在怎么偏, 朝中都会有我一席之地,而若是其他人继位,可就不一定了。”说着, 视线扫过其他几人, 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蒋大人和李大人也互相看看,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若单论皇子的能力,他们家那个是完全比不过姜天的, 万一真是姜天继位,以赵大人现在的官职,多少人都会成为他的走狗? “虽然我也不愿让一个女人继位,但有一点她说对了, ”王大人看向他们,开口道:“其他所有皇子的治国才能, 都比不上她。” 赵大人:“即便他们个人能力比不过, 但身后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出谋划策, 怎么也比那个小丫头片子强吧?” 王大人嗤笑:“到时候只有‘你’,没有‘们’。” 赵大人眉头一蹙,刚想说他们赵家人才济济,却又反应过来,他身旁还站着两个别家的人呢。而王大人的话,也是这个意思。 “好啦,”王大人不想再与他们争辩,道:“若你们还想继续享福,就冷静下来想想,做个对自己、对大家都好的选择吧。” 说完,便打算去将姜昭寻回来,却遇上了迎面赶来的礼部尚书程固礼。 王大人脚步一顿,微微蹙眉,今日程固礼也是称病没有上朝,尚不知先帝传位于姜昭,不然以他的性子,在早朝时便会闹起来了,那会等到现在才来找麻烦? 王大人看着这个牛鼻子,问:“你来干嘛?陛下可不在这。” 程固礼满脸倦色,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眸看他一眼,又亲自往里看看,确定姜昭的确不在后,才哑声道:“既然陛下不在,你们几个站这干嘛?” 王大人一噎,刚想说姜昭才走,却突然反应过来,程固礼是叫姜昭“陛下”?他竟然不反对姜昭继位? 王大人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你刚才说什么?” 程固礼蹙眉:“我问你们站在这干嘛?” 王大人:“不,是前面一句,你竟然叫她陛下?!” 程固礼:“她已经继位了,不叫陛下叫什么?”说完,还理所当然地问:“陛下去哪里了?我找她有事。” 他这么泰然自若,倒让其他震惊了,赵大人开口:“你不反对她当皇帝?” 程固礼:“她品性好,又有能力,我为什么要反对?” 赵大人:“可她是女子!” 程固礼:“圣贤说,尊贵之位,该是能者居之。再说了,你们没拜过女神吗?女人连神都可以做,怎么就当不得皇帝了?” 赵大人愣住,不过就过去几日,程固礼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对方眼里的红血丝,和脸上的疲倦,赵大人似乎懂了,关切问道:“程尚书,你是不是病到脑子了,现在还没有好?” 程固礼蹙眉,怒道:“你脑子才不好呢,这点东西都想不明白,我看你不仅脑子不好,还是个顽固老封建,连你们司业都比不过,还是早些退位让贤吧!” 程固礼说完,便气呼呼地道走了,独留更加懵逼的众人。 蒋大人指着那个背影,愣愣道:“这人,是程固礼吧?” 王大人也很懵:“是那个身体,但又不像他的性子,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夺舍了?” 不然,他怎么能听到程固礼骂别人老封建呢?! 这边的情况,早早离开的姜昭一点不知,现在她没什么事,只想去看看谢婉兮怎么样了。 昨夜事情太多,宫中又太过混乱,她只来得及与她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去忙了,都没有细问她的情况。 来到谢婉兮宫里,姜昭怕影响了谢婉兮休息,就没让人通报,放轻脚步朝谢婉兮房门走去,还未到,就听里面传来一道微哑的男声:“贵妃娘娘,这几日我按您的吩咐,一直在与程尚书论道,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第一阶段过去,我觉得我已经赢了他。” 谢婉兮略带倦意的声音传来:“嗯,赢了,赢了什么?” 姜平:“我去找他,不知为何,就聊到了女子参政。他说女子不可参政,我不服,便……以你为例,明明父皇不能临朝的这段时间,都是你在理政,朝廷才如此安稳,他怎么能说女子不可参政?就这个问题,我与他展开了三天三夜的论战。他终于被我说服了!” “恩?”谢婉兮突然精神了,问道:“你说,你说服他,支持女子参政了?” 姜平微愣,还是肯定道:“对呀,除了你,我还举了太子殿下的例子,她比我们这几个皇兄都厉害许多,你看现在,父皇不就把皇位传给她了吗?” 谢婉兮明显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没有回姜平的话,他便继续吧啦吧啦:“最开始他还和我犟,拉着我,不许我回府找书反驳他,我就在他书房里翻找,和他说了三天三夜,总算被我说服了。” 谢婉兮:“······你们不会三天三夜没睡觉吧?” 姜平:“对。” 谢婉兮:“难怪你黑眼圈那么重,要不要回去休息会?” 姜平:“其实我不困,我现在还是很激动,我与程尚书辩理,竟然真的赢了。这是我第一次赢,真的很高兴。” 里面沉默一会,便听谢婉兮真心道:“恭喜你。虽然外界都说你资质平平,没什么才能,但我觉得,你品德高尚,又肯认真钻研古籍,一直都是很厉害的。” 姜平:“谢谢你,贵妃娘娘,这些年,就只有你愿意这样鼓励我,其他人都只觉得,我是个毫无进取心的废物。即便身边亲近之人不嫌弃,可有时候我也会自哀,忍不住心生难过。” 姜昭听着里面的对话,默了片刻,又轻声离开,站到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地方。 等了一会,姜平就出来了,看到站在花园里赏花的姜昭,不由一愣,现在她已经继位,不能再叫太子殿下,那直接叫陛下?一下感觉疏远了好多。 姜昭见他出来,轻笑迎上去,道:“八皇兄,你与贵妃娘娘说完话了?” 姜平点点头。 姜昭:“那我便进去了?我还有些事,想找贵妃娘娘。” 姜平继续点头,在姜昭路过他时,还是开口叫住她:“那个……陛下,恭喜你平安出狱。” 姜昭扬唇笑道:“多谢。” 姜平也随之笑起来,姜昭还是那个姜昭,没有因为成了陛下,他们关系就疏远了。摇摇头,道:“没事,你没事就好。” 姜昭眸光微动,看着姜平耿直的样子,又想起了某件让她心虚的事情,后面她没怎么关注这件事了,不过据说,姜平一直都挺在意的。 姜昭摸摸鼻尖,问:“八皇兄,之前夜闯你八皇子府的那个人,有线索了吗?” 闻言,姜平叹了口气道:“没呢,这人和凭空消失一样,衙门找了许久都没能找到,后面事情太多,这件事也就搁置了。” 姜昭:“听说她也没做什么坏事,不然,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吧。” 姜平看向她,目光严肃,反驳道:“不,我不会放过他的,因为这人实在太恶劣了,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好好教训一顿!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姜昭:“啊?她做了什么?” 她不就偷了个花,洒了个面粉吗?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呀。 姜平却愤愤道:“他偷了我的花,还拔了我家小嘎的毛!还有一个,你绝对猜不到,这人能有多无聊。” 姜昭不解:“拔······拔毛?还无聊?” 姜平:“对,他竟然在我家里撒面粉,我还以为那是毒药呢,你说这人怎么可以无聊成这样?跑去人家家里撒面粉?能悄无声息做完这些的,想必也是个武艺高强之辈,不去行侠仗义,却用来做这等无趣之事,你说他是不是很无聊?” 第133章 “······对,无聊,但八皇兄,”姜昭搓搓手,“我记得有一次我去你府上做客,见你家小嘎实在可爱,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不想,它羽毛就掉了。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人其实没有拔你家小嘎的毛,是那些毛······本来就要掉的。” “不可能!”姜平立即反驳道:“若他不去动,我家小嘎的毛怎么可能自己掉?” 姜昭:“它毛松······” “两位,”姜昭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谢婉兮站在门前,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问:“陛下、八殿下,你们聚在这里说什么呢?” 姜昭摇头:“没什么。” 姜平:“没什么。” 一段小插曲很快过去,姜平走了,姜昭跟着谢婉兮进了屋,看她坐下,立即跟上,蹲在她脚边,仰头就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谢婉兮低头看着她满是担忧的神色,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你怎么过来了?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吗?” 姜昭点头:“嗯嗯,他们都被我忽悠住了。” 声音无辜又可爱,谢婉兮失笑,顺手抚上她的脸颊,“怎么这么厉害呀?” 轻轻揉了两下,唔,手感不错。 姜昭脸有些烫,但没有移开,甚至悄悄往谢婉兮手上又贴了贴。 在她暗爽之际,谢婉兮却轻眯起眼,一把掐住她的脸颊:“之前夜闯八皇子府的采花贼,就是你吧?” 第118章 登基 先帝已传位与您,那老臣便只认您一个陛下。 脸上传来明显的痛意, 可见谢婉兮一点都没收着手,狠狠掐住了姜昭脸上的软肉。 姜昭吃痛叫了两声,赶紧承认:“唔唔, 是我是我,婉兮你先松手,好痛哦!” 谢婉兮松开手, 安抚似地轻轻拍着, “哦?那我们的陛下是去八皇子府,采了那一朵花呢?可否说来, 让我听听?” 姜昭闻此, 仰头笑道:“当然是贵妃娘娘这朵花。” 脸上又传来痛意, 姜昭改口:“是你送给八皇兄的花啦。” 脸上作乱的手又安抚似地揉揉那块软肉,可这次明显不能轻易哄好了,姜昭撇撇嘴:“你还好意思说, 你干嘛要送花给八皇兄呀?还送的鸢尾花, 害我······误会。” 谢婉兮:“误会?你误会了什么?” 姜昭抿唇:“误会你把我送你的花,送给别人了。” 谢婉兮心中暗笑,但面上很随意,道:“现在知道我送的不是那些了, 还在这较什么劲呀?” 姜昭很不满:“即便不是我送你那些,你也不可随意送别人东西吧?” 谢婉兮:“八殿下又不是别人。” 姜昭沉眼,盯住谢婉兮。 谢婉兮认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只是他找我要,我才送他的。” 姜昭还是很不高兴:“可是当时你与他走得很近。” 谢婉兮勾唇:“哦, 你是要算旧账嘛?” 姜昭像天鹅一样骄傲仰头:“对。” 谢婉兮:“那你之前对我爱答不理······” 姜昭低下高贵的头颅, “好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谢婉兮轻笑,继续揉着这人软软的脸颊,可即便这样,还是压不住心底涌来那股的疲倦。 姜昭感觉到脸上的手有片刻停顿,便抬起头,一眼便撞进谢婉兮失神的眼中。 姜昭柔声:“怎么了?” 谢婉兮收了手,可眼神依旧在看着她,片刻,叹了口气道:“你可以站起来嘛?” 姜昭依言起身,还未问发生了什么事,谢婉兮就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腰侧。 姜昭身子微僵,脑中空白一瞬,才问:“很累嘛?” “嗯。”腰间传来对方闷闷的声音:“很累,非常累。” 谢婉兮很少会露出脆弱的样子,她也不是会因朝中琐事而觉得疲乏的人,除非昨夜还发生了什么。 姜昭微微蹙眉,想着昨夜才见到谢婉兮时的样子,虽然去见自己时,她一切已收拾妥当,但脸色还是很苍白,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姜昭微微蜷缩起手指,问:“是昨夜场面太过血腥,被吓到了嘛?” 谢婉兮动作微僵,她本来不打算和姜昭说的,不过既然姜昭已经猜到了,她也没隐瞒,轻轻点头:“嗯。” 又想到昨夜喷再脸上的血,她身子微抖,道:“太近了,那血都溅到我脸上了。” 还有出城那次,姜昭、姜子安还有皇帝的人,三帮人马互相厮杀,到了最后,只余下满地的断臂残肢,白肉、内脏,全都散在血里,融入泥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谢婉兮想到这,环住姜昭的手更加用力。 “没事啦,”姜昭顿了片刻,才轻轻抬手,抚着谢婉兮的黑发,柔声安慰道:“现在我陪着你,不用害怕。” 可这些话不过只是空头的安慰,没有一个人,第一次见到那么血腥的场面会不害怕的。即便是她,第一次见到杀人时也被吓得腿软,后面一心追求权力,手上沾的血多了,她才慢慢习惯。 姜昭不知该怎么安慰谢婉兮,便只能更用力地回抱她,希望能给她一些安慰。 谢婉兮抱着姜昭,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阳光的味道,很好闻,让人很安心。 或许是昨夜没有休息,今天站在自己身边的,又是很值得信任的人,谢婉兮眼皮越来越沉,直到不知什么时候,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姜昭静静抱了一会,等对方睡熟,才轻轻抱起她去床上睡。 或许还是很害怕,才一趟到床上,谢婉兮便蹙起了眉,紧紧抓住姜昭的袖子,身子也和虾米似地蜷缩起来。 姜昭心下又酸又软,坐到她床边,柔声道:“不用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谢婉兮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身体又往姜昭这边凑了凑,脸几乎埋进了姜昭的衣服里。 姜昭轻抚着她的黑发,柔声说着:“没事啦,没事了······” 或许有些效果,谢婉兮不再这样不安了,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继续入睡。 姜昭等了一会,才敢伸出手,轻轻将她眉心的褶皱抚平。现在,她终于能够平静入睡了。 可这份平静没有维持多久,琪儿推门进来,似乎有事要报。 “嘘。”琪儿还没有开口,姜昭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外面,示意她出去再说。 姜昭外袍被拉开了些,琪儿看过去,很轻易就看到正拉着她衣袖睡觉的贵妃娘娘,她们这个姿势…… “喂。”姜昭看着不在状况的琪儿,出声提醒。 琪儿这才回过神过来,匆匆点点头,就放轻脚步出去了。 姜昭无奈,又垂头看着谢婉兮此刻的平静睡颜,想要抽手离开,但又怕吵到谢婉兮睡觉,便弯下身,想将外袍脱下。 可弯腰之后,却清楚看到对方眼下那颗小痣——即便有脂粉掩盖,也能看出模糊的轮廓。 姜昭突然很想看清那颗小痣,就不断朝它贴近,不断贴近······近到,不能再近一步的地步,理智才堪堪将她拉住。 盯着近在咫尺的白皙肌肤,姜昭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克制住心底的悸动,低声抱怨:“干嘛要将这么好看的小痣遮住嘛……害我差点没忍住。” 幽怨盯着那颗小痣,以及承载着它,一看就很甜很软的地方,姜昭克制地后退一些,才轻手轻脚将外袍脱下,起身出门。 走出房间,便看到等在一旁的琪儿,姜昭回头轻声拉上房门,才问琪儿:“怎么了?有什么事?” 琪儿瞅两眼她身上的衣物,刚才穿着的袍子已经脱下,刚才她和贵妃娘娘······琪儿不敢再想,回道:“回陛下,是程尚书还有赵大人几位官员,他们听说您在这里,便直接来此找您了。” 姜昭点点头,道:“嗯,朕知晓了。对了,婉兮没有穿过的衣裙放在那了?” 琪儿微顿,不知姜昭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答道:“回陛下,这季贵妃娘娘的新衣还没有制出来,上季的,都已穿过了。” 姜昭:“那可有只穿了几次,又没什么特点的衣物?” 琪儿想了想,点头:“这倒是有的,陛下随我来。” 姜昭跟着琪儿去摆放谢婉兮日常衣物、首饰的房间,房间很大,东西也很多,但有太监宫女每日收拾,看起来十分整齐。 姜昭左右看了会,琪儿已拿出一套纯白的裙装过来,道:“这身裙子,贵妃娘娘只穿过一次就没再穿了,而且款式也十分素净。” 姜昭听后,当即点头:“好,那便它吧。你先出去一会,朕要更衣。” 琪儿:“是。” 换好衣物,姜昭才慢慢去正厅见程固礼几人。 程固礼等人见她来,本想起身行礼,却看到她身着一身纯白衣裙,完全将男性符号丢弃,变成一个女人,竟生生将行礼一事忘了。 第134章 姜昭目不斜视地路过他们,坐上主位,问:“各位大人,刚刚不是才去逼我退位吗?如今找我,又有什么事?” 赵大人几个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沉默。 程固礼缓了一会,行了个礼,道:“臣听闻先帝传位于陛下您了?” 姜昭看向他:“别叫我陛下,我怕你身边几位官员借此治我的罪。” 程固礼蹙眉,不满地看了看他们,道:“先帝已传位于您,你便是得了正统的皇帝陛下,谁能治您的罪?谁敢治您的罪?” 后面那句,程固礼是咬着牙,瞪着赵大人说的。 赵大人很不满,可想到来此的目的,只能熄火忍下。 见他老实,程固礼才回头看姜昭,问:“陛下,您怎么穿这身?这会还是接见下臣,您穿这个,有些不合礼制。” “嗯?”姜昭挑眉,道:“礼制?你身边几位大人才逼我退了位,我这么穿,可是没有没有问题的噢。” “几位大人”有些心虚,可没有办法,谁让他们现在还有求于姜昭。 赵大人拱手道:“陛下,刚才是我们冲动了,做事也没有考虑清楚,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莫要介意。” 姜昭弹了弹洁白的衣袖,并不说话。 赵大人看看身边的同僚,可现在没一人敢上前说话。 程固礼看着他们,冷哼一声,对姜昭道:“既然先帝已传位于陛下您,您便是正统,何需在意那些短视又封建之人的看法?” 封建?没想这话有天竟然能从程固礼口中说出,姜昭内心腹诽,面上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 程固礼这样明目张胆地骂他们,几个官员自然有气,可现在还是先将姜昭哄回去比较重要。便拉着老脸,道:“程尚书说得对,陛下,我们不过是些故步自封,思想顽固的老封建,您千万不要与我们计较,让姜国损失一位贤能的陛下呀。” 姜昭挑眉:“你们不是说,没有女子当皇帝的传统吗?” 若非是他们家现在也不能完全压制其他家族,谁乐意让她当皇帝? 赵大人暗自咽下心中的不满,道:“传统就是用来打破的。” 只要能带来好处,管你是女的男的,就是神也得被拉下来利用一番。 姜昭看着他,还是轻轻抿唇,道:“可是,即便如此,朝中官员不愿意,之后也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祸乱。” 赵大人:“一帮乱臣贼子,何须在意?” 反正,一个女人也成不了气候,到时将她权力架空,家族也积蓄了力量,再来个釜底抽薪,也还不迟。 程固礼也道:“先帝已传位于您,那老臣便只认您一个陛下。” 这个倒是真心的。 程固礼说着,撩起下摆,行了个标准的跪礼:“请陛下登基。” 其余几人见此,也纷纷跪下,道:“请陛下登基。” 姜昭轻揉着手指,看着下方低垂的脑袋,扬唇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同意吧。” 第119章 我陪你一起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场景 姜昭松口后, 赵大人几个也松了口气,怕姜昭改主意,纷纷告辞离开。唯有程固礼留了下来, 不过也是公事。 老皇帝才死,他做为礼部尚书,又要忙先帝的丧礼, 又要准备姜昭的登基大典, 需得与姜昭一一商议。 等说完了正事,已经临近晚膳时间, 也不知谢婉兮醒来没有。 想到此, 姜昭便想先去看看谢婉兮, 走到她房门前,琪儿还站在门口,见到她来, 行了个礼:“参见陛下。” “平身吧。”姜昭一向长袖善舞, 在不同人前扮演不同角色,每一种角色都浑然天成,不露破绽。现在虽才继位,却已将“皇帝”的气势拿捏到位了。 姜昭淡淡看着门口候着的其他太监宫女, 淡声问:“贵妃娘娘,可醒了?” 琪儿摇摇头:“还未听贵妃娘娘吩咐。” 姜昭佯装蹙眉:“她这睡得也太久了,朕都出去那么久,还在睡呢?” 琪儿垂头, 不敢说话。 姜昭:“朕找她有事,先进去看看。” 琪儿看着她身上的白衣, 道:“不然陛下先去换身衣服再进去吧?” 刚才她以为姜昭与大臣说完话就得离开了, 要的衣物, 又是贵妃娘娘穿的比较少的,她才拿出这件,却不想,姜昭与大臣说完话,还要来找贵妃娘娘。 姜昭低头看看身上的白衣,问:“为什么?朕这身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琪儿抿唇回道:“贵妃娘娘不是很喜欢这套裙子。” 姜昭微愣,她确实很少见谢婉兮穿白色衣裙,即便她一直觉得,白色的衣物很适合她。不过既然谢婉兮不喜欢,那便去换一件吧。 姜昭点头道:“那好,你带我去换一身吧。” 琪儿还未回话,却听里屋传来句:“琪儿,让她进来吧。” 琪儿抬起的手微顿,闻此只能点点头,给姜昭开了门:“陛下,您请。” 姜昭抬步跨入,绕过屏风,谢婉兮还没起来,此时腿上还盖着薄被,手里拿着她的外袍,正靠坐在床上,像是在缓解初醒的混沌,见到她身上的衣物,微微一顿。 姜昭以为只是她只是刚醒,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放轻动作过去,坐到她床边,问:“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谢婉兮摇摇头:“没有,只是睡久了,头有些沉。” 姜昭:“要不要我给你按按?” 谢婉兮一愣,轻笑:“你还会这个?” 姜昭点头:“当然,这些年我为了拉拢人心,可是学了很多东西的。” 谢婉兮轻笑:“那便麻烦你了。” 姜昭扬唇,立即起身去洗了手,爬上床跪在谢婉兮身后,又搓搓将手暖热,才轻轻将手放到谢婉兮的太阳穴,轻揉片刻,果然舒服了不少。 谢婉兮:“不错,没想到你还有些手艺。” 姜昭:“当然,我学这些东西,虽然都不精,但也能拿得出手。” 谢婉兮没有回话,可身子已经放松下来,姜昭以为她要沉浸享受了,就也专注于手下的动作,按着董佩兰教她的方法,一一揉按那几个穴位。 “你怎么会穿这身?”按到一半,谢婉兮突然开口道。 姜昭动作一顿:“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 谢婉兮停顿片刻,道:“还好。” 姜昭闻此,停下动作,坐到谢婉兮身边,看着她的神情道:“骗人,刚才琪儿已经与我说了,你不喜欢这件衣服,我可以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婉兮眸光微闪,脑袋也不自觉低了一些。这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她,应该是会刺痛她的事,姜昭分析着她的神情,正打算开口让她不必为难,等什么时候愿意与她说了,在告诉她也不迟。 可谢婉兮先一步开口了,道:“我只是不喜欢白衣。” 姜昭微愣,点点头,柔柔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之前还天天穿着白衣,难怪最初,你会看我不顺眼呢。” 闻言,谢婉兮也放松下来,跟着轻笑道:“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你太装。” 姜昭顺着她的话道:“这话怎么说?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你的婚宴上,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姜昭记起第一次见谢婉兮时的场景,是谢婉兮婚礼的晚宴。她与几个官员喝了些酒,意识已有些不清醒了,但还算能应付。 正在她与官员把酒言欢时,侧眼一瞥,便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谢婉兮。 那时的她,身着一身红色嫁衣,身上繁琐的装饰已被卸下,只余一根金色祥云钗挽发,站在那个不起眼的灰暗廊角,远远看着他们。 身子芊柔,但眉目冷毅,似水也似斩不完的春草。 姜昭承认,那一瞬间,她便被惊艳到了,已至身边的官员发现了她的异样,叫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也是因为这次惊鸿一瞥,之后姜昭看到谢婉兮在人前的柔弱,才认定她是装的,对她也生出一丝好奇来。 只是这点好奇,因谢婉兮刻意冒犯她母亲,很快便转变成对政敌的怀疑。 姜昭想到此,轻笑继续:“便发现,你容颜绝美,当真有天人之姿,老皇帝根本配不上你。” 谢婉兮却没管姜昭的一番赞美,思索片刻,道:“婚宴上?我们有见过吗?” 姜昭“啊”了一声,想起来谢婉兮站的那个位置实在太远,根本看不清宴会厅里面坐着的人。 姜昭:“唔,我见过你,但你可能没有看清我,毕竟,当时你站得实在太远了些。” 时间过去太久,谢婉兮有些想不起来了,蹙眉思索的时候,姜昭摆摆手:“没事,想不起来便不想了。” 谢婉兮确实想不起来了,便点点头道:“好吧,不过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时场景。” 姜昭好奇:“嗯?是什么样子的?”她还挺想知道,谢婉兮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样子的。 第135章 谢婉兮:“一身白衣,跟去参加丧礼一样。” 姜昭:“?” 谢婉兮看她懵懵的样子,失笑:“逗你的啦,其实第一次见你,是在我入宫后不久的一次宫宴。我一入场,便见你身着一身白色锦服,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色官员,当时我更多是觉得,你很厉害,小小年纪,便长袖善舞,可以与各色官员往来周旋……还没让自己吃亏。” 姜昭眨眨眼:“原来是这个,还有吗?比如那‘更少的觉得’。” 谢婉兮反应了一会,才想到刚才话中的“更多的觉得”,无奈捏了下姜昭的脸,“你呀,怪会抓人话头的。” “其他的,便是民间传言果然不假,太子殿下男生女相,倾城绝美,性子如白玉般温润清雅。” 没说白衣,姜昭眸光微动,压下心底那一丝失落,笑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你第一次见我,也被我这张脸吸引了。” 谢婉兮老实道:“这倒没有,只是真的见到民间传闻中的人,好奇心得到满足,记忆深刻了些而已。” 姜昭不满:“你怎么这样?顺势夸夸我长得好看,很难吗?” 谢婉兮:“你也喜欢被夸吗?” 姜昭:“当然,谁会不喜欢听好听的呢?” 谢婉兮无奈:“好好,你最好看,你最棒,满意了嘛?” 姜昭夸张地点了两下头:“满意,朕甚是满意。” 谢婉兮曲指敲在她高抬的额头上:“收敛些。” 姜昭乖乖:“好。” 谢婉兮手顺势放她头上揉了揉,问:“怎么又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姜昭:“没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谢婉兮微顿,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现在你才刚刚继位,肯定有许多反对的声音,你还这样过来找我,要是落了话头,该怎么办?” 一番话毫无温情,一下就将两人拉回同盟的位置上去,姜昭垂眼:“噢,我知道的。” 察觉到姜昭语气中的难过,谢婉兮微微蜷缩起手指,碰到手下的柔滑后,她低头一看,是姜昭留下来的外袍,眸光微动,谢婉兮拿起那件袍子,道:“这是你特地留下来的吗?” 姜昭点点头。 谢婉兮:“多谢你了,若不是有它在,我都不能安稳睡到现在。” 姜昭压下将要上扬的唇角,问:“为什么它在,便可安稳入睡了?” 谢婉兮低头,不去看某人得意的样子,揉揉手中的锦袍,道:“或许,是因为它是你的吧,上面还有……”你身上的味道。 后面那句,谢婉兮没好意思说出口,但丝毫不影响姜昭。只听她“嘿嘿”笑出声,刚才被压住的笑容还是于脸上绽放,偏偏还要让谢婉兮看到,主动弯腰低头,凑到谢婉兮眼前,“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想要带有我气息的东西陪着你的,若不是刚才几个老家伙找我,我定会留下来陪你一起睡……” 怎么感觉怪怪的? 谢婉兮脸颊微红,抬头不去看姜昭的脸,这家伙,还是不能太惯着,都有些得意忘形了。 姜昭抿抿唇,因为刚才奇怪的话,她也意识到什么,直起身,摸了摸鼻子,道:“额……你放心,我知道如今的局势,不会乱来的。” 谢婉兮点点头:“嗯,还是先稳定下来再说。”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陪你一起。” 第120章 叛乱 果然是毫无理政经验 将朝中大臣说服后, 姜昭继位十分顺利,给老皇帝举行完丧礼,便是她的登基大典。 这日, 来参加国葬的各州王爷却没来参与她的登基大典。 这些王爷本就不支持她继位,早在听闻消息后,就加急赶到京城, 但又被京城官员劝住, 勉强接受了姜昭继位,可到今天, 他们却又不来了, 明显是不愿承认她继位的。 姜昭沉眼, 看着左边最前排,那本该站着各州王爷的位置,如今却只站了她舅舅和董家大伯, 其余之人都未过来, 已要到吉时,去问话的太监也还未回来。 姜昭又看向右边,一些皇子也没有来,比如, 靖安城轩辕家婕妤的三皇子,幽州秦家妃子的五皇子,以及渭州蒋家嫔妃的十一皇子,和灵州杨家的十五皇子······一州一个, 倒也是齐全。 看了看高升的太阳,马上就到吉时, 去问话的太监姗姗来迟, 汇报道:“陛下, 几位王爷和殿下,说身子不适,不方便来参加典礼。” 明显是借口,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了,而且还是几个王爷一同病了。 姜昭低低笑道:“哦,一起病倒了?莫不是染了什么病?罢了罢了,为了更多官员的身体着想,他们不来便不来吧,好生歇着。” 说完,她不顾周围人奇怪的眼神,看向程固礼,道:“程尚书,吉时将到,提前做好准备吧。” 程固礼对那些无礼的家伙很不满,但又不可因为他们而耽误吉时,只能拱手道:“是,陛下。” 程固礼带着礼部官员去准备了,姜昭看向那些空出的位置,轻轻眯眼。这次国葬,传信的太监到幽州后,已是淮阳王的祁任,便称得了重病,不可长途奔波,派了个官员过来做代表,没有自己亲自前来。 这家伙,是知道自己不会放过他,所以不敢来了嘛?或者······他是在计划着什么? “吉时已到。” 高台上官员的声音打断了姜昭的思绪,她回神,专心开始走流程。 直到登基大典结束,晚上宴请官员的晚宴,那些王爷、皇子也没有来。 谢婉兮走到她身边,问:“他们没来,你也没有处罚,其他官员的反应如何?” 姜昭看着宴厅内,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官员,轻轻蹙眉,道:“这些官员见他们如此嚣张,却未遭到责罚,可能已对我的产生了怀疑和轻视,现在可能正在找下家呢。” 谢婉兮也蹙眉看着,“可是怎么办?总不能真去处罚他们吧?若逼反了他们,三州人马,加上军营本就浮动的将士,我们恐怕很难应付。” 现在的姜国就像一锅热油,哪怕只是滴下一滴水,也能将局势搅得天翻地覆。 姜昭抿唇:“对,而且这次祁任没来,我担心,他又在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谢婉兮看着几处空着的位置,道:“先将眼下的事处理好,再慢慢布局吧。” 现在暂且容忍他们的放肆,也是给自己留段喘息的时间。 姜昭点点头:“好。” 姜昭这段时间小心翼翼,尽量不出错,但以姜国如今的状况,即便她不滴水,这锅油也自会沸腾。 一个月后,来参加国葬的各州王爷官员回到自己封地后,揭竿谋反,说姜昭是女子,不可继承大统,就召集人马起兵叛乱,得到许多官员和民间百姓的支持。 早朝上,姜昭看着底下各怀心事的官员,随手翻着今日才送来的急报,回头对坐在她身后谢婉兮道:“太妃娘娘,我就说,由我继位,必定会有人造反吧,你们偏偏还是要我继续当皇帝,现在好了,他们揭竿而起,就有万千百姓响应,对我喊打喊杀,搞得我像什么千古罪人一样。” 姜昭不想谢婉兮继续呆在后宫,不能接触前朝政务,就与她在官员面前演了出,对权力划分不满的戏。 谢婉兮咄咄逼人,以姜昭才继位,没有理政经验为理由,要求继续听政,姜昭自然反对。 众官员见此,自然乐意让谢婉兮参与进来,毕竟这样,才有更多人牵制姜昭,给她找不痛快。 谢婉兮淡道:“先帝传位于你,我们便只认你这个皇帝陛下。” 姜昭:“既然让我当皇帝,那你这个皇考、贵、妃,留在这干嘛?” 谢婉兮:“你才刚刚继位,对政务还不熟悉,先帝既然将你托付于我,我便要好好教你,直到你能独立处理政务为止。” 姜昭:“我看你是舍不得走。” 谢婉兮:“陛下说笑了,婉兮一介弱女子,怎会舍不得这些纷杂的政务呢?” 两人先夹枪带棒地吵一会,像例行公事般,底下官员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的情形,也让那些曾说谢婉兮是偏向姜昭这个“妹夫”的人闭了嘴。 一场争辩,以一句:“还是政事要紧,我不跟你计较。”结束。 姜昭装作不满,看向下方的官员道:“幽州、灵州、靖安城,以及其他地方,不满朕统治的人,联合到一处,起兵叛乱,要朕退位。各位大人,你们怎么看?” 底下的官员,尤其是贵族官员,完全不敢说话,因为他们家族也有人不满姜昭统治,明里暗里支持叛军,若在此时被姜昭发现,那他们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姜昭看着底下的官员,刚才她和谢婉兮吵架时就一直沉默,如今她话落后,更是不敢说话了。 可是到了现在,轮得到他们不说嘛? 姜昭一个个点名:“三皇兄、五皇兄、十一皇兄、十五皇兄,那日朕的登基大典,你们为何没来?” 第136章 被点名的几人暗道不好,他们确实也想当皇帝,不然那日,他们长辈叫他们不要去姜昭登基大典,他们也不会乖乖听话。 但着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当皇帝要顺理成章、自然而然,不费吹灰之力的,中间不能有任何危险和波折。继位之后,就由那些老东西操持政务,自己当个吃喝玩乐的废物皇帝就成。 可是现在,登基大典结束,他们倒是拍拍屁股回家了,还是回家造反,不带他们走,不是让他们白白送死嘛? 见几人扑通跪下,却没有一个敢开口的,姜昭就一个个去问:“三皇兄,你先说说,当日你为何不来呀?” 三皇子肥硕的身子一抖,道:“回······回陛下,那日臣生病了,怕冲撞了陛下,才没有前去。” 姜昭点头:“哦,原来如此,你们倒让下人与朕说了,我还以为是骗朕呢,没想到竟是真的呀?” 三皇子没想到姜昭并没有为难自己,立即点头道:“对,对,陛下,臣怎敢骗你呀?那日臣确实病了,才未去参加你的登基大典,不是对你不敬呀。” 见三皇子说这个理由没事,其他皇子也是以这个理由未去参加姜昭登基大典的,当即道:“对对,陛下,那日我们都病了,怕冲撞了您,才未去参加大典的,还望陛下恕罪。” 姜昭善解人意:“朕理解,朕也能体谅各位皇兄的身体,现在你们感觉如何,身子好了嘛?” 几个皇子犹豫一番,点头:“好了。” “好了?”不想这次姜昭却提出了质疑:“怎么就好了呢,各位皇兄那日一起病倒,恐不是互相传染,染了什么重病,你们一会随朕回宫等一会,朕派医师去给你们检查检查。” “这······”几个皇子面面相窥,不敢贸然说话。 十一皇子的舅舅蒋大人站出来道:“陛下,三皇子等人也与我们一同上了好几日的早朝,若身子有问题,早便被发现了。臣觉得,就没必要带他们去检查了吧。” 姜昭看向他:“你刚才是没听到朕说的嘛?朕说了,他们一起生病,恐怕是会传染的重症,既然会传染,定然会引起霍乱,若不重视,出了问题,你来负责吗?” 锐利的视线刮在自己身上,蒋大人不由一顿,看向身边的同僚,但这些家伙各自为政,如今更是乐意看他倒霉。 蒋大人干脆破罐子破摔,道:“陛下,那日有不少官员都称病未去,你不如把我们都带去宫里检查吧!” 本来他是想着,如今姜国内乱,正是需要稳定人心之际,姜昭肯定不敢得罪那么多官员的。 却不想,姜昭点点头,道:“朕看行。蒋大人不愧是入朝二十多年的老臣,看事情就是全面。这样吧,既然此事是你提出的,那便交由你去统计那日有多少人称病未来,这些可能感染霍乱病的官员,一旦确定,就安置在宫中隔离吧。” 姜昭说到后面,眼神越发沉着,让底下的官员一惊,赶紧道:“陛下,那日未去的官员太多,如今各地又起兵叛乱,正是用人之时,怎么能将他们都关起来呢?” 姜昭看向说话的那个官员,道:“是为了防病做的隔离,不是关罪犯,孙大人,还请你注意用词。” 孙大人一顿,道:“好,隔离,若现在将官员们都隔离起来,谁去解决国内叛乱?” 姜昭轻笑:“那日按时来参加大典的官员也很多呀,而且,隔离又不是监禁,朕自会派人给他们送去每日要处理的文书,不会耽误工作的。” 孙大人语塞:“这······这······” “好了,”没等他这出来,谢婉兮开口了,道:“叛党在前,你却还陷于眼前这点小事,果然是毫无理政经验。” 第121章 叛军 她知道,姜昭又要演了 谢婉兮话落, 朝堂有片刻的寂静,姜昭也扭头看她,轻轻眯眼, 道:“噢,朕没有经验,那太妃娘娘有何高见呀?” 谢婉兮淡道:“眼下最要紧的是, 如何解决各州王爷叛乱一事, 至于其他的,等说完这事, 再做处理, 不是更好吗?” 姜昭:“呵, 说得对呀,还是先说说叛乱一事吧,毕竟现在, 在朕的朝堂上, 也有不少叛党的亲朋好友呢。” 此次叛乱,谢家也参与其中,谢婉兮做为谢家三小姐,姜昭这话中的叛党亲属, 自然也包括她,但她又有周郎担保,众官员即便有再多的话,也能被一一堵回。 姜昭就是看清这点, 所以才在朝堂上肆无忌惮地说着她与谢家的关系,制造她与谢婉兮不和的表象。 谢婉兮:“对, 这些亲朋好友, 若也参与了叛乱, 自然不能放过。” 姜昭:“那你呢?太妃娘娘,你们谢家也是参与了谋反呢。” 谢婉兮:“我已嫁入姜家,便是姜家人,谢家与我已经没有关系,他们如何,与我何干?” 自从她哥哥继位,成为永安王后,谢婉兮与家中联系就不是很紧密,也不再往家里送消息了,后面又因姜宇秉公执法,得罪了那边。如今谢家对他们,不像之前一样恭敬,甚至带了几分冷漠。 不过,这次国葬,谢婉兮的哥哥倒是来拜访过她,闲话家常一番,就开始打听宫中局势,她也透露了,如今朝中官员更希望姜昭继位,她大哥沉默许久,似乎也接受了。 可那日登基大典,他没有去,结束之后没有告辞,便直接离开,如今更是起兵造反。这又是为何? 谢婉兮想了想,莫不是被幽州和靖安城威胁了?毕竟灵州在二地之间,两方夹击,灵州根本毫无反抗之力,而且谢家支持叛乱,对他们而言毫无好处,根本没有必要。 姜昭:“太妃娘娘果真公正,便是自己母家,也全然不顾旧情。” 谢婉兮:“若我做不到公正,如今在我前面坐着的人,便不是你了。” 姜昭身体一僵,回过头去,一些官员盯着她身后的布帘,显然是被谢婉兮唬住。而且,之前谢婉兮理政一段时间,能力有目共睹,他们也是相信她的,如今她的话一出,朝中信任她的人只会更加信任。 不过,现在信任她,便是信任自己,都是一样的。 姜昭捏捏手指,压住欲扬的唇角,才将目光放到朝堂那几家的官员身上,巡视一圈,看向最容易被集火,也最容易拿捏的柿子:“轩辕世子,你的父亲是不想要你了嘛?” 轩辕伟正包庇罪臣,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老皇帝已剥夺了他的继承权,此人是轩辕伟正的弟弟,新的宁昌王世子——轩辕广。 轩辕广一慌,忙跪下道:“陛下,臣完全不知父亲的计划呀!臣自来了京城,已很少与家里通信,家中发生了什么,臣一概不知。” 姜昭盯着他,沉声道:“你不知?那朕登基那日,你为何没来?” 轩辕广:“那日……那日臣病了……” “是你身体真的出问题了,还是宁昌王要你病的呀?”姜昭眸光紧盯着他,帝王威严一下散出,全部集中于他身上。 轩辕广后背都被冷汗浸湿,嚅嗫半晌,道:“那日臣真的……” “有人说,那日你去广聚斋,找了宁昌王。”姜昭打断他,开口道:“虽然病了,但轩辕世子还是好胃口,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一样不少……吃了药还喝那么多酒,你是不怕死吗?” 姜昭语气一下严厉,轩辕广身子微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姜昭:“朕问你话呢!” 轩辕广猛地磕了个头,大声道:“陛下饶命!” 姜昭抬眼,看着朝中的其他官员,带头叛乱的祁家、谢家、轩辕家,谢家世子尚还年少,在文翰宫学习,祁家的……祁任还未与那女子完婚,未诞下子嗣。 如今朝中只有轩辕广一人与叛党有直接的关系,见姜昭将怒火集中于他身上,其他人都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引火烧身。 姜昭眯眼:“朕饶你,你的父亲可不饶朕,来人,将叛贼之子押下去,审问出关于叛贼的一切。” 轩辕广被拖了下去,朝中气氛更为压抑,姜昭却若无其事地拿起信件,继续道:“此次叛军是以淮阳王、宁昌王以及永安王为首,打着拨乱反正的名义……” “哼,就知会是这个理由。” 说到底,还是不满她以女子身份继位,说什么牝鸡司晨,扰乱纲常,简直愚不可及。 “集齐三十万大军,妄图攻入中州,占领瑞京。”姜昭平静地念完,就将密信放下,叫道:“九皇兄。” 姜天站出来:“臣在。” “现在形势如何?” 姜天:“回陛下,叛军应该是提前做了准备,人马、武器充足,如今兵分两路,分别从灵州、幽州出发,朝中京攻来。” 姜昭蹙眉:“幽州?幽州与京城相距千里,路上又是荒漠高山,城池也不繁华,怎会从那出发?莫非……叛军是想饶去渭州,从渭州顺着龙王江向下,与下游之人来个两面夹击?” 第137章 龙王江发源于东蒙之外的雪原,最前面那段,不过只是涓涓细流,一路流出雪山,积聚河水,流过东蒙和一些分散的小部落进入姜国后,就成了流经渭州、中州和灵州的龙王江,平日三地往来,几乎都靠龙王江。它的支流,又滋养着更多沿岸百姓,其对姜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姜天打了那么多年仗,自然也是敏感的,若让叛军带兵占领渭州,凭借龙王江顺水而下,他们将直抵京城,无人能挡。 想清其中利害后,姜天当即跪地,道:“陛下,渭州无主,各城之间如一盘散沙,极易攻占,还请陛下下旨让臣带兵前去渭州,阻止叛军。” 姜昭看着他,渭州位置太重要,失了渭州,她们便将毫无还手之力,姜天……值得信任吗? 想着这个问题,她抬眼看向风栖野,眸色一动,风栖野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站出来道:“陛下,渭州地理位置重要,是决不可失去的重地,我们尚不知叛军会有多少人前去,臣请陛下下旨,让末将与九殿下一同前去渭州,阻挡叛军。” 姜昭捏着眉心,“你们都去了,灵州该如何?虽从灵州到京城并非顺水,但也有水路优势,若无强将,也很难拦住叛军。” 正在她发愁之际,又一武将站出来,道:“陛下,臣出生于灵州,自幼在水边长大,入军之后,也主要是在水上作战,对此十分熟悉,可带兵前去灵州,消灭叛军。” 这人是通过选举考试,入朝为官的平民官员,为人正直忠义,因曾得姜昭提携,对姜昭一直心怀感激。 姜昭看向他:“赵将军,朕记得你从未带兵打仗过,你确定你有信心剿灭叛军吗?” 赵将军:“末将此去必以死效命,不剿灭叛军,誓不还朝!” “好!”姜昭赞道:“这才是有血性的将军!不过……” 她话锋一转,蹙眉道:“现在不满朕当朝的人有许多,军中也是人心浮动,现在朕怕他们一旦离开,便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着军中将士,可目光却将朝中官员全扫了个遍,让那些有异心的都忍不住垂下了头。 尤其是来自幽州、灵州、靖安城的官员,他们的家不在这边,做事不像其他地方的官员,怕牵连家人,还要思考后果。这几个地方的人根本毫无后顾之忧。 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去镇压叛党,不是给敌军送人马吗? 姜昭眯眼:“就连中州,都有许多百姓跑去加入叛军……这种情况,让我如何信任他们?” 赵四:“这……” 行军打仗讲究团结一心,朝同一个方向使劲,可若人心涣散,甚至排斥任务,那这场仗,无论如何都是打不赢的。 底下官员有很多与他们一样的人,打心底认同他们加入叛军的想法,自然也给不出解决办法。 姜昭一一看向他们,他们只能心虚垂头,就在他们以为姜昭要发火时,姜昭却叹了口气,道:“朕也能理解他们。” 她理解他们?她话音才落,满朝文武都十分惊讶。唯有谢婉兮,藏在布帘后轻轻勾唇,她知道,姜昭又要演了。 姜昭起身踱步:“毕竟姜国没有女子继位的先例,他们一时不能接受,朕也十分理解。而且,打仗并非儿戏,上了战场,那便是真刀真枪,以命相搏。要命的事,稍有差池,可能一个家……就要这样毁了,朕不愿看到,这么多年轻的生命,因为一个并不认同的信仰逝去。” 说完,她停在中央,看着底下的满朝文武,道:“各位,若有不想看朕临朝的,一会写了辞呈,便回家吧。还有那些士兵,若不想打仗,也给他们些盘缠,拿着回家吧。记得让他们带着家人找个安全的地方,毕竟也要打仗了。” 说着,她释然一笑,道:“今日的早朝便到这吧,愿意留下的将军请随我去趟御书房,我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应对此次危机。” “对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出尔反尔,或者事后报复,我既然当了皇帝,金口玉言,绝不反悔。或许,我曾经的人品,你们也应该相信吧?”话落,她便直接离开。 独留底下满心复杂的官员,姜昭就这样……放他们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宝,中秋快乐呀[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122章 出征前夕 男人或许不愿意,但女人会愿意的 姜昭回到御书房, 没一会,姜天、风栖野、赵将军,还有另外四位将军就跟来了。 姜昭看着那四位将军, 其中只有一个是来自中州华光城的武将世家,另外三个,分别来自幽州和灵州, 他们的家族倒没有在明面上支持叛军。 姜昭没多说什么, 叫人摆好舆图,道:“各位将军, 刚才听到密信之时, 有没有觉得那里有问题?” 姜天抿唇, 道:“叛军人数太多了。” 姜昭:“对,按照律法,各州屯兵不可超过五万, 幽州、灵州、靖安城, 这三家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十五万,即便一些人不满朕当朝,加入叛军,也凑不出剩余的十五万军士。” 姜天蹙眉:“会不会是他们私自屯兵?” 姜昭:“有凌安王的例子在前, 他们即便屯兵,也不敢屯太多。” 姜天:“陛下的意思是?” 姜昭:“我只是在想,从其他地方过去加入叛军的,应该不会超过五万, 他们私自屯的兵,加起来也不可能超过两万, 剩下的八万军士, 是从那来的呢?” 姜天蹙眉, 也有些想不明白,毕竟百姓更多还是希望不要打仗,能够安稳渡日,一般不会轻易加入叛军,这八万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凑出来的。 姜昭食指在舆图上轻划两下,落到幽州边境,北狄那处。她眼睛微眯,盯着那里,幽州边境荒芜,又是军士重地,人烟稀少,若一支军队得了对方应允,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姜国的。 姜昭:“听闻如今的北狄王慕容秋,还未继位之时,被人迫害进入幽州,得了幽州之人的帮助,才能重回北狄,成为新王。” 风栖野蹙眉:“你是怀疑幽州有人与敌国勾结?” 姜昭:“猜测。” 姜天冷起脸:“若真是如此,那这些人实在太丧心病狂了。” 女子继位本无错,何况姜昭胸有韬略、能力出众,可他们却为此置家国大义于不顾,甘愿引狼入室。这般卑劣行径,简直可恶至极! 姜昭收回落在那三位将军身上的目光,道:“各位将军,你们作战经验比朕丰富得多,你们觉得,叛军会派多少人去攻打渭州,又有多少人,从灵州出发,攻打上来?” 姜天:“从位置上看,显然占领渭州,对他们更为有利,而灵州之地,属龙王江下流,水上作战,明显是我们比较有利,可灵州是他们的老巢,打不过还可以回去固守,他们兵分两路,就是为了分散我们的兵力。我想,他们大概只会留三分之一的人马驻守,剩下的人,将全力攻打渭州。” 姜昭:“我也是这样想的,三十万大军,可能有二十万都会去攻打渭州,而且……”想到她在朝中说的一番话,她继续道:“一路上,可能还会有更多的百姓加入进去。” 她话落后,几人便沉默下去,只有风栖野轻轻蹙眉,道:“也可能不止姜国百姓,幽州与北狄接壤,若他们真有勾结,北狄还会派兵前来助战,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与那些去投奔的普通百姓还不一样,他们作战能力更强。” 风栖野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字句间不带半分波澜,却让本就信心寥寥的几位将军,心头最后一点希冀也彻底熄灭,只余沉沉苦闷。 赵将军:“在此关头,陛下还让军中将士自主选择去留,那我们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姜昭平静:“一会你们便派人去统计不愿留下的人,给他们结了薪晌,便让他们回家吧。” 赵将军:“陛下……” 姜昭叹气:“朕迎战,是不想让姜国土地被他国占去,而不是做无畏的牺牲。” 姜天眉目沉沉,看着她:“可若我们没有士兵,结果也不会改变。” 姜昭看向他,道:“我知道,九皇兄,可我从不觉得,我们会败。” 姜天蹙眉:“没兵,我们拿什么赢?” 姜昭:“会有的。” 姜天:“什么意思?” 姜昭:“先将眼前之事处理好,此事,等那些不愿追随朕的人都走了再说。” 姜天打了那么多年仗,知道以少胜多,那是需要极佳的运气和谋略的,因而他并不看好姜昭,但如今姜昭已是皇帝陛下,他也不会公然违抗她。 姜昭不再管几人,垂头看着舆图,道:“若真是如我们猜测这般,他们想攻占渭州,那他们走的路线,应该是这。” 姜昭指向幽州,以它为起点,一路划到两地间第一个重要城镇——余安城,这也是幽州进入渭州的第一个城池。 姜昭:“幽州与渭州相隔不远,中间又是一片荒漠,缺少物质,我们派兵过去并不划算。而且,渭州加上边防士兵,不过只有五万兵力,根本挡不住十余万叛军。等我们带大军前去支援,余安城,早已失守了。” 第138章 说着,她手指往后,划到第二个区域,这里聚集着许多小城池,统称为九歌,“九歌不如余安繁华,城池防护也不如余安,而且,城镇、村落密集,若在此打仗,必会伤及无辜。” 她手指继续划,滑过一条山脉,点在山后的城池上,“而这里,临渊渡,渭州腹地,前是高山,后临龙王江,周围不宜居住,百姓大多生活在城内,而城中防护严密,叛军想要攻入并不容易。我们可以乘船顺着龙王江往上,进入临渊渡,将其做为后方战场,派兵在前面的金丰岭拦截叛军。” 姜天蹙眉:“战场距临渊渡太近,若临渊渡被他们攻占,我们将毫无回手之力,依臣之见,还是在九歌拦截他们吧。” 姜昭:“那里百姓太多,若发生大战,渭州一半百姓都得被卷进去。” 姜天:“战场之上,最忌妇……姑息之慈。” 姜昭看着他,道:“九皇兄,你是为何拿起武器,上阵杀敌?” 姜天:“自是为了保家卫国,让人不敢进犯我姜国。” 姜昭:“你保护的是领土,还是百姓?” 姜天轻轻蹙眉,姜昭的话在脑中转了一圈,他便明白了,道:“有时候,为了胜利是可以做些必要的牺牲的。” 姜昭:“那这胜利的代价也太大了,九歌有共有二十万百姓,其中田野所种,是整个渭州一年多的粮食……战争结束,该让渭州百姓如何?” 姜天依旧固执摇头:“金丰岭距临渊渡太近,我不同意将兵力集中在此处,如今叛军声势浩大,还勾结敌国,陛下你又要在此关头裁军……我们兵力没有优势,可输不起。” 姜国如今的兵力加起来只有五十万,还有一部分得镇守边疆,不能回来,再砍去要留守京都的士兵,能用的,统共也才刚刚三十万。 姜昭还让那些不想打仗的军士回家,又不知该损失多少。 姜昭:“既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手中兵力如何,那各位将军,还是先去将要走之人的名单筛选出来,看看最终兵力,再来商讨对策吧。” 见姜昭不欲多言,几位将军只能先行离开,只有姜天留了下来。 他看着姜昭,道:“现在本就无人可用,你还让军中将士离开……你是真的不想要姜国的江山吗?” 姜昭看向他,问:“九皇兄,你觉得军中会拥护一个女皇帝的,有多少人?” 姜天蹙眉,虽然他自己接受了姜昭登基,但其他人,尤其是那些大男子主义的军营士兵,肯定是不愿意的。这月他去过军营一次,所听到的,大多都是反对的声音。 可奇怪的是,军营中大部分士兵不愿支持姜昭,可城中大部分百姓,看到是姜昭继位,却十分欣喜。 姜天:“我知晓他们不愿拥护你,战场之上不会拼尽全力,甚至会随时倒戈,但军令如山,违抗军令的后果不是他们可以承担的,因而,你不用担心他们轻易逃跑。” 姜昭轻笑:“他们不会轻易逃跑,但可能背后捅刀呀,九皇兄不觉得,这样更可怕?” 临阵指挥,是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的将士,而将士却打心底不服自己,这时候,他们,比敌人更加危险。 姜天抿唇,这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到时候他们杀了统帅,带人投奔敌军,或者自立为王,两种情况,于他们而言,都很不利。 姜天:“好,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会认真筛查的。” 姜昭:“那就麻烦九皇兄了。” 姜天走了,姜昭盯着他的背影,眸光微动,收回目光,转身坐回主位。 军中将士本不信姜昭会这样放过他们,纠结许久,直到截止时间将到,一批实在不想打仗的士兵报名后,收拾东西平安回到家,才有更多的人报上名字,领了薪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军营。 不过一天,军中就损失了十余万将士。 早朝上,姜昭看着报上来的数字,又翻看了前方传来的战报——叛军人数激增,目前总数已过四十万。其中,淮阳王带领二十五万大军朝渭州进发,宁昌王、永安王,则带十万军士沿龙王江往上,直抵京都。 人数上的差距,让一众官员心生绝望,都不信此等情况下,姜昭还能够逆风翻盘。 姜昭挺直背脊,等他们议论了一段时间后,才示意他们噤声。 姜昭:“现在,除去需镇守边疆,以及留守京都的士兵,我们可用的,还有二十万将士。朕想,是不是该招些人马了?” “这……”一个官员犹豫道:“现在,那还有人愿意参军呢?” 姜昭:“男人或许不愿意,但女人会愿意的。” 第123章 征兵 自古以来,巾帼英雄辈出 姜昭话音才落, 满堂皆惊:“女人?!女人怎么上战场?” 这些时日,姜昭几乎每天都要和他们为各种事情争论,也有些累了, 看向底下没说过几句话的风栖野,伸手一指,道:“女人怎么上战场这事, 你们可以问问风将军。” 一时间, 朝臣的目光都落在风栖野身上,还在神游的风栖野一僵, 站直身子。 不过很快, 朝臣又将目光收回, 道:“风将军出生于武将世家,自然与一般女子不同。” 姜昭看向风栖野,对方仰头沉默。 姜昭叹了口气, 还是得自己来, “不知各位可曾听闻风将军的鬼面军?” 鬼面军,是风栖野带兵打仗一年后,根据战场经验,亲自组建的军队。军队将士不限男女, 只要想,都可报名加入,最后层层选拔,只余下一千人。 虽仅区区一千人, 可各个能力出众,再加上风栖野高强度的操练, 最后, 她靠着这只军队在战场上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可谓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不过可惜的是,鬼面军战力太强,又是完全归属风栖野,她得胜归来后,先帝就以女子不可参军为由,将鬼面军中的女子踢出军队,男子则分配到其他各军。 官员:“鬼面军尽是精兵,战场之上仿若鬼魅神出鬼没,将南戎人打得落花流水,其名一度顶替‘鬼刹’成为吓童之语,老臣自然知晓。不过陛下这样问,不会是想说鬼面军中也有普通女子吧?” 姜昭点头:“对,她们并非出自武将世家,可也成为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官员:“那也是经风将军训练出来的,如今我们可没时间再操练一支鬼面军了。” 姜昭:“新兵入伍,总是要操练的,虽然朕不能让她们比得过鬼面军,但上阵杀敌,总是可以的。” 官员:“那得多久?” 姜昭看向风栖野。 风栖野站出来道:“最少一个月。” 官员:“这也太久了,前线那等得起?” 风栖野:“前线正规军最少可抵挡半月。” 官员:“那剩下半月怎么办?” 风栖野看向他,轻轻蹙眉道:“你去渭州都不用赶路的吗?叛军想攻占渭州,二十五万大军,再怎么疾行也得二十多天才能到。即便他们先派出一部分人马,也得十天,而这部分人马,不会超过五万,留守渭州的将士完全能够应付。等他们全部来到渭州,再一路攻占进入金丰岭,最少也得两个月。” 官员微愣,风栖野继续:“从京城走水路到渭州,我们只需半月。” 时间刚刚好。 官员张张唇,道:“可……那么短的时间,女子本就比男子弱,只训练一个月,肯定还是比不过对面的呀。” 风栖野:“女子天生的力气确实比男子小些,可女子亦要下地干活,赚钱养家,其力气便不一定比男子小了。” 官员:“对方都是经过训练的精兵,我们随便找些人去,不是让她们去送死吗?” 风栖野:“对面有很多也只是普通百姓。” 官员:“但那也是男人,男人天生就适合战场,再怎么样,都比女人强。” 风栖野:“我不觉得,在战场上,就没几个男人能打败我。” 官员:“那只是你,其他女人与你不同。” 风栖野看向他,轻轻眯眼:“你说的男人比女人强,是哪方面?” 官员微顿,一时想不到,就道:“最直观的,女人力气没有男人大。” 风栖野:“女子心细,善于观察,虽力气可能略逊于男子,但灵敏聪慧,反而能出奇制胜。” 官员心口一梗,有些颤抖地想要抬手指风栖野,但顾及对方如今的身份,还是放下了:“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她们灵敏,可经不住耗,战场之上没有男人,那是不行的!” 风栖野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招兵招不到男人?” 官员:“……” 官员无言,姜昭道:“现在正是用兵之际,各位,就不要挑剔了。” “可行军打仗,条件简陋,总不能让男女……生活在一处吧?这成何体统?” 风栖野:“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怎会不成体统?” 第139章 官员:“男女有别。” 风栖野:“上战场之人,不会顾及这些,但是……”她冷眸看过去,道:“若有些人管不住嘴,侮辱战友,或者占战友便宜,这种品行不端之人,也没必要留在军中。” 风栖野打仗几年,身上染了股肃杀之气,刻意冷眸盯着一人,总会让人觉得被野狼盯上,心生胆寒。那官员心底微颤,乖乖闭嘴。 姜昭开口道:“风将军说得不错,军队并非匪队,既然是朝廷的军人,就不要做那些土匪才会做的事。” 官员轻嗤,却没说什么。 姜昭看他一眼,收回视线,“各位,现在战事吃紧,只要是想保卫国土的百姓,都可参军入伍,如此,你们没有意见吧?” 底下官员神色各异,有不屑的、有不满的,还有些担忧却不知如何开口的。 沉默许久,姜天站出来道:“陛下,我们还没到要女人保护的时候,而且若让敌国知晓我们姜国现在连女子都要参军,怕会以为姜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趁机进犯。” 姜昭:“南戎、东蒙,他们自顾不暇,没有这些多余的心思。” 姜子安失踪后不久,身处东蒙的阿洛在寻找东蒙王破绽时,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好在她早有布局,索性便直接与东蒙王分庭抗礼,争夺权柄。 说着,姜昭眼睛微眯,看着底下那些不满的人,道:“而且,你们不想要她们保护,那只靠你们,能行吗?” 姜天一顿,对于这场战争,他们准备本就没有叛军充足,如今兵力还不如他们,想要打赢,十分困难。 姜天抿唇:“不行。” 姜昭:“这不就行了,各位大人,可还有其他意见?” “我有。”官员没话了,身后的谢婉兮却出声道。 姜昭回头:“噢,太妃娘娘,你有何意见呢?” 谢婉兮:“叛军士兵攻城略地,可得金银珠宝、美人高官,士气高涨,你又拿什么去奖励我方将士呢?” “呵,”姜昭轻笑:“若得胜归来,财富地位,怎少得了他们?” 谢婉兮:“似乎少了什么吧。” 姜昭微顿,想起那个官员的嗤笑,道:“确实少了什么,不过朕觉着,我们率兵出征,是保家卫国,保护百姓,他们若……以这为理由,做伤害所护之人的事,似乎,不太好。” 谢婉兮:“也对,但你的奖励就少了一份,别人凭什么要替你卖命?” 姜昭瞥了眼底下看戏的官员,道:“那就,让参军之人都可参加武考入朝为官?” 谢婉兮沉默些许,“也可,这样即便只是小兵,未得军功之人,也能有份保障。” “那便这么定了。”姜昭回头,看着底下的官员,见其中几人面色怪异,立即道:“军机紧急,不可拖延,既然已经商议好了,朕便去草拟征兵布告,九皇兄、风将军,你们二人去整集军队,七日后,带兵出征,讨伐叛军。退朝!” 说完,便直接走了,生怕那些官员在朝堂上又说什么。 回到御书房,姜昭便让人拿来纸笔,欲写征兵布告,思虑良久,她又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道: 今内乱突起,贼寇侵扰,十室九空,哀嚎遍野,特募国中勇士从军平叛,挽家国于倾颓,救黎民于水火! 凡应募者,皆可武考,合格者,即可入仕为官,列朝参政,此后凭才力受爵禄,凭功绩获荣光,不问出身,唯贤是举! 望有志之士速往乡亭报名,共靖内乱、以护家国。 至于另一份,她觉得,由谢婉兮写会更好。 不过,刚才她在朝堂上说了那些话,一会肯定会有老东西来和她吵架,让她又失去一个见谢婉兮的机会。 姜昭不满地搓了两下桌子,等有一天,她一定要能光明正大地去找谢婉兮,而且是想找就找! 不过现在,她只能叫人去传话,让谢婉兮帮忙写一份,征女兵的布告,自己则留下来应付将要过来挑刺的大臣。 谢婉兮得知姜昭让她写这份布告,微微一愣,问:“陛下为何不自己写?” “回太妃娘娘的话,陛下说,您是姜国才女,才名远播,一直想见识您的文思笔力,一睹佳作风采。” 谢婉兮:好,本宫知晓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写完,亲自送去给陛下。” “是。” 那人走后,谢婉兮才伸手按在空白的纸张上,纸面有些粗粝感,手指滑过,还能感受到独属于它的纹理。 姜昭怎会让她写这个呢?明明论鼓动人心,自己完全比不过她,她竟会让自己写这个…… 谢婉兮唇角轻扬,手指顺着粗糙的纹理滑过,想到了该如何去写。 只见,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 今内乱未靖,贼寇肆虐,家园濒危,举国同忧,男子执戈赴难,女子亦怀报国之忱。 自古以来,巾帼英雄辈出,或驰骋疆场,或运筹帷幄,女子何曾逊于儿郎?惟昔时礼教束身、深闺囿志,纵有奇才,难展其能。今国难当前,正是女子挣脱樊笼、自掌命运之机——特募女中勇士从军,或持枪卫土,或襄助军务,皆可各展所长,以抒抱负。 凡应募者,凭功受赏,享爵禄;凭能任事,前程皆由己定,不复受他人掣肘。此行既为护家国安宁、庇亲族无恙,亦为己身挣脱束缚,此后四海九州,皆可独步而行。 望有志女子,勇越闺阁之限,共赴国难,以巾帼之力护守家国,更以实干之功,铸己身荣光。 凡应募者,可往就近乡亭报名,择日核验。 第124章 亲征 我也喜欢你。所以,活着回来 “她现在要女人参军, 之后是不是就要让女人参政了?丞相大人,这您都不管管嘛?” “就是就是,林相, 您作为百官之首,难道就这样看她胡闹嘛?” “我们说什么,她总有理由辩驳, 还反过来给我们洗脑, 现在好几个同僚对她都深信不疑了。” 林丞相听着耳边的抱怨,烦躁地把手中的折子一扔, 道:“现在情况特殊, 陛下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还是你们能拿出更好的办法?” 几个官员被他这么一凶,都低头沉默了。 林丞相从新将折子拿起,道:“既然没有, 那就不要多话了, 如今战事紧急,要有其他办法,陛下会这么做吗?” 官员:“那战争结束之后呢?那些女人该怎么安置。” “什么叫那些女人?”林丞相瞪向她,想起姜昭与自己说的话。 姜昭:“林相, 抱歉,我并非有意满您,但我······作为女子,在这世道, 也没有办法。” “我知晓,对您的欺骗就是欺骗, 即便有苦衷也不能抵消, 但你愿意相信我嘛?若您能支持我, 我定能创造一片盛世,让所有百姓都可安居乐业,使才者居其位,能者任其事。我不能承诺实现彻底的公平,但至少,不会在有那么多的压迫,也不会再有,高默那样的事。” “你知道,我能做到的,就算我不能,还有谢婉兮······还有千千万万个,想要安居乐业的百姓。” 林丞相沉眼,对着眼前几人道:“若她们真上了战场,那就是保卫家国的英雄,你们态度最好尊重些。” 官员无言以对,只能紧皱着眉,恼怒地盯着林丞相。 林丞相闭了闭眼,道:“抱歉,我有些急了。只是,陛下此举确实没有问题,现在只能先将叛乱压下,才能谈其他。” 见林丞相道歉了,官员冷哼一声,道:“等叛军被压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丞相苍白道:“相信陛下吧。” 但他也不知道,姜昭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真的在为让女子参政铺路? 官员走了,林丞相拿起折子继续看,可到底还是看不进去了,有烦闷地放下折子,想了许久,还是决定去宫里一趟。 姜昭才应付完前来质问的官员,喝了口水,准备迎接下一个,不想,来人竟是林丞相。 姜昭微顿,看向他道:“林丞相,你怎么过来了?” 林丞相看着她,问:“陛下,你早朝上说,只要此次参与平叛,之后就能通过武考入朝为官。” 姜昭点头:“对,朕说过。” 林丞相:“那参军的女子也算在其中嘛?” 姜昭依旧点头,道:“自然。” 林丞相:“之后陛下是不是打算让更多的女人入朝参政?” 姜昭神色平静,道:“朕不是让更多女子入朝为官,只是让更多能让百姓安身乐业,美满幸福的人入朝议政。” 姜昭看着他,道:“林相,朕记得,你只有林婕妤一个孩子,自幼亲自教导,事事亲力亲为,凡事处处护着,若非是父皇下旨,你根本舍不得让她进宫。先帝是天底下最有权势之人,你尚不放心,之后,你又会放心将她交给其他人嘛?” 林丞相蹙眉道:“既然我已将她接回了老家,就不会让她再嫁他人。” 第140章 姜昭:“但你不能一直护着她吧?若现在世道再不改变,她还是一辈子都只能困于宅院之中,没有自由。” 林丞相抿唇。 姜昭继续蛊惑:“可是,若女子也能入朝为官,那局势将会完全改变,到时候,无论她是想为官,还是想做其他,什么都可以,不会只能困在一方小小的宅院。” “至少,她能有选择了,不是吗?” 林丞相抬头看她,她唇角挂着一抹淡笑,似乎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自信却不张扬,而自己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他知道,她能够做到,也只有她能做到。 林丞相思虑良久,道:“好,我支持你。” 林丞相走了,姜昭靠在椅背上,高强度用脑,让她有些疲惫,可是现在,还不是结束。 “陛下,九殿下和十四殿下求见。” 姜昭睁开眼,道:“让他们进来吧。” 姜昭坐直身体,没一会,就有两人跨步进来,朝行了个礼。 姜昭扬起标志的轻笑,道:“平身。两位皇兄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嘛?” 姜天思考一会,转头对姜升道:“你先说吧。” 姜升点头,朝姜昭拱手道:“禀陛下,近日臣发现九州通资金有有异常变动,流出了很大一笔。” 姜昭眉心微动,问:“九州通?你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姜升:“臣跟他们有些合作,与京城九州通铺面的一个管事,关系还算不错,一日与他吃饭时,从他口中得知的。” 姜昭:“消息可靠吗?” 姜升微顿,“应该可靠。” 姜天听得疑惑,问:“九州通资金流出,有什么问题吗?” 姜升看向姜昭,姜昭沉眼,道:“姜子安是九州通的幕后老板之一。” 姜天微惊:“姜子安?” 姜昭冷笑:“对呀,现在姜国又是这样的局势,谁知道她拿这笔钱干嘛?” 她说完,姜天眉头紧蹙,心底也涌上一股难言的不安,他们这仗,还真是难打。 姜昭看向姜升,问:“十四皇兄,你能查到这笔钱款的动向吗?” 姜升抿唇点头:“我可以试一试。” 姜昭:“好,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了。” 姜升:“是,臣现在便去查。” 姜升很有眼力劲地走了,姜昭才看向姜天,道:“九皇兄,你找我又是什么事呢?” 说到此,姜天抿抿唇,有想了片刻,才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之后打算如何安置新来的女兵?” 姜昭:“男女营帐分开,其余照旧。” 姜天吸了口气,道:“这不现实,你要知道,军营中有太多······流氓了,他们来自三教九流,道德水平不高,也不好管,别说让女子与他们同吃同住,就是同行,他们可能也······” 考虑到姜昭也是女子,姜天话没有说得太露骨,但她能懂。 她抬头看着姜天,平静道:“朕到时会交代她们的教习教官,第一件事,要先教会她们团结,到时若有不长眼的家伙欺负自家姐妹,就一起上,打死就当练胆。” 姜天眉头微蹙。 姜昭却依旧平静地盯着他道:“现在,是‘你们’需要她们,是国家、是百姓需要她们,谁若妄图玷污或者侮辱她们,就当做国贼处置。” 姜天:“有些严重了吧?” 姜昭:“你觉得,分裂军队,影响军队团结,就不严重了吗?” 姜天叹了口气:“有些野蛮是压制不住的。” 姜昭:“那他先打过一军营的女兵再说吧。” 姜天:“若他们一起呢?” 姜昭:“上行下效,你们带好教好,军营便不会都是傻玩意。” 姜天紧皱着眉,片刻后,他笑了笑:“你也怪野蛮的。” 姜昭挑眉:“多谢夸奖。” 姜天失笑:“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毕竟是姜国百年来,最优秀的太子殿下,我都能想到的事,你怎会考虑不到?” 抿抿唇,姜天继续:“姜昭,你确实是个很优秀的领导者,必将引领姜国走向强大。” 姜昭笑笑:“九皇兄不算多虑,毕竟我没有真正的行军经验,很多地方都不能考虑到,有你们在身边提醒······很好。” 姜天扬唇:“哦,你承认你不是无所不能的了?” 姜昭:“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姜天:“啊,对,不是你说的,但民间百姓都这样说。” 姜昭眨眨眼:“这与我何干?” 姜天:“啊对对,无关无关,都是他们自己说的。陛下,臣还有事,先走一步。” 看着姜天离开的背影,姜昭汗颜,有些夸过了。 “陛下······” 姜昭有些不耐:“又是谁呀?”从贵族、平民官员,再到丞相、皇子,人都走四批了,怎么还来? “是太妃娘娘来了。”赵二说完,还没来得及抬眼观察姜昭神色,身边就吹过一阵风,抬头,那处那还有陛下的影子? 赵二:“?”愣愣回头,皇帝陛下已经满脸笑意地将太妃娘娘迎进来了,若非性别不对,他真会怀疑这两人间有什么。 姜昭路过他,道:“你先出去吧,朕与太妃娘娘谈谈眼下的战事。” 赵二:“奴才告退。” 人走后,姜昭才拉着谢婉兮坐下,蹲在她身边问:“你怎么过来了?” 谢婉兮顺手揉揉她的脑袋,然后拿出自己写的招兵布告,道:“给你送这个的。” 看着鼻尖下的布告,姜昭抬手拿过,翻开看完后,起身合上,轻笑道:“我就知道,把这布告交由你写,是最好的。” 谢婉兮轻轻勾唇,看着她,目光温柔:“你也可以写得很好。” 姜昭微顿,摇头道:“我之前毕竟一直都以男子身份生活,不能真正体会女子境遇,除了一堆空话,是写不出其他的。” 谢婉兮眸光微动,转移了话题,道:“现在虽然铺好了路,但叛军仍是个大麻烦,万一,我们败了······” 说到这,谢婉兮轻笑一声,道:“罢了罢了,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到了这一步,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 只是苦了那些被卷入战争的百姓。 姜昭看着谢婉兮的神色,知晓她在想什么,但没有出言安慰,毕竟,她的一切,都是踩在良心上得来的。想要争权,便不能有良心。 姜昭将她写的布告放好,坐到另一边,道:“婉兮,你觉得,我若亲征,咱们能赢吗?” 谢婉兮微顿,看向她,可姜昭这次没有看自己,只给她留个侧脸。 眸光微动,谢婉兮想冷静地做分析,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张不开口——前线凶险,叛军势力强大,若姜昭亲征,除了胜,再无其他退路。 姜昭轻笑,转头看她:“我知道你的答案。我一个女子,本就不得民心,百姓皆盼由男人来继承大统,这场战争,在名头上,我们已经败了。 结果,叛军还有北狄支持,我们······赢面不大,但我还是要战,为了自己,即便拖累姜国几百万百姓,也在所不惜。” 姜昭停顿片刻,对谢婉兮道:“我是为了自己,因为我的野心,因为我贪权,更因为我在逆势而行,明知不可为,却偏偏要强求。所以错的是我,婉兮,错的只有我。” 谢婉兮看着她,她继续道:“所以,你的答案是,由我去亲征是最好的······说不定能赢呢?” 谢婉兮看着她唇角的淡笑,问:“那要是败了呢?” 姜昭:“对于我来说,死在战场上,似乎也很幸运。” 谢婉兮:“其他人呢?” 姜昭:“没考虑过。” 谢婉兮:“那我呢?” 姜昭沉默下来。 谢婉兮又问:“如果最开始,你不是以男子身份养大,姜昭,你还会这样选吗?” 姜昭安静许久,道:“没有这个可能。” 她一步步,或是被迫或是主动,都已走到了这步,她回不了头。 谢婉兮:“也对。” 沉默一会,谢婉兮道:“现在似乎不需要我了。” 姜昭:“等我走后,麻烦你留下来,主持大局。” “噢。”谢婉兮闷闷回了一句,继续:“关于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虽然毫无铺垫,但姜昭一下就猜到她要说什么,赶忙起身想要捂她的嘴,但那人已经平静地将话说出了: “我也喜欢你。所以,活着回来。” 说完,就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完全不顾身后僵住的姜昭。 姜昭看着她背影,许久后,才收回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还在消化谢婉兮的话,赵二便走了进来,对姜昭道:“陛下,刚才太妃娘娘让我给您带句话。” 姜昭:“嗯?什么?” 赵二:“她说,还不快去找将军们商量战事,一直待在御书房,是不是很闲?” 第141章 姜昭微愣,随即轻笑出声,道:“快去将几位将军请来……”微微停顿,改口道:“罢了,朕亲自去找他们。” 说完,起身去到军营,因为提前知会了,几个将军都聚在此处等候。 姜昭:“各位将军,今日朕叫你们来,是想与你们商量前线战事,如今叛军已经整装出发,我们也不可耽搁。九皇兄,粮草可备好了?” 姜天拱手:“回陛下,臣已派属下押运粮草前往,那些粮食足够我们支撑一个月,后方还有姜升补充粮草,可不必担心粮草一事。” 姜昭点头:“好!”说着,看向风栖野,问:“风将军,将士可集结完毕?” 风栖野拱手:“已整装待命,随时可以出发。” 姜昭:“嗯,朕已将征兵布告发往各地,你与九皇兄、王将军、李将军、杨将军和吴将军,先带十五万兵马前往渭州,援军将于一月后赶到;至于灵州,赵将军,由你一人带领五万兵马前去,只需固守,不让叛军东上即可,你能够做到吗?” 赵将军郑重拱手:“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姜天疑惑:“几位将军一起同行,谁做主帅呢?” 姜昭抿了抿唇,道:“朕欲,亲征。” 第125章 月色 莫非是仰慕之人? 姜昭话落, 几个将军沉默一会,没有反对,再商量了后续安排后, 就各自离去。 其他人走后,风栖野才看向姜昭,问:“你去亲征了, 京城内怎么办?那些官员可不会安生。” 姜昭:“有谢婉兮在, 她能解决好的。” 风栖野微顿片刻,道:“你现在很信任她?” 姜昭点头:“嗯。” 风栖野:“佩兰说, 你们关系不一般。” “咳咳, ”姜昭被自家表姐的直接吓到, 但心虚一会,还是承认了:“确实不一样······就和你与佩兰姐姐一样。” 风栖野反应一会,问:“你喜欢她?” 姜昭点头:“对。” 风栖野:“她也不肯给你确切答案?” 姜昭:“······这倒没有。” “噢。” 一个冷漠的音节, 勾起姜昭的好奇, 她问:“表姐,你和佩兰姐姐发生了什么吗?” 风栖野叹了口气,董家伯伯逼佩兰成亲,她不愿意, 在弟弟的帮助下逃出了家。 那日,她追出来,问董佩兰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只要她愿意, 那她就有身份去与董伯伯说,她已经与董佩兰在一起了, 不要让她成亲。虽然现在的世俗不容, 但只要她努力, 董伯伯会接受的。 可董佩兰拒绝了,她说:现在的关系就很好,至于其他的,等之后再说。 既然如此,那自己亲她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拒绝?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和偷情有什么区别? 压下心底的烦躁,风栖野道:“算了,现在战事要紧,不说这个了。若你走了,朝中那些官员欺负谢婉兮该怎么办?” 风栖野不愿说,姜昭也不会逼迫,回道:“婉兮还不至于让他们欺负了去。而且,我会让林熙、十三她们留在京城,让她们保护她的。” 风栖野点头:“也好。” 姜昭:“对了,清沅应该进京了吧?” 沈清沅这次是作为鬼面军前参军,进京负责此次招兵和士兵训练的。 风栖野:“还未,在路上有点事耽搁了,明日才能进京。” 姜昭蹙眉:“什么事?” 风栖野:“她没有说。” 姜昭虽然疑惑,但沈清沅值得信任,所以她没有太纠结,而是问:“明日早朝时,她能赶到吗?” 风栖野:“能。” 姜昭:“好,到时还劳烦表姐亲自去接她一趟,然后将她带去参加早朝。” “嗯。” 二人又聊了几句,就各自散去。 姜昭回到宫内,脚步不受控制地往谢婉兮宫里走去,可到了之后,却只是站在宫墙外,看来许久,又独自离开。 第二日早朝,姜昭说了想要亲征的事,没有大臣反对。 之后,风栖野带沈清沅进来,姜昭当众交代了她的职权,不出所料,朝中官员又有意见,可被沈清沅几句堵回去,便沉默了下去。 等他们闹完了,姜昭才站起身道:“事情便这么定了,战事紧急,明日朕便率军前往渭州,镇压叛军。” 说着,她回身看向身后的明黄色布帘,道:“在这段时间,还望太妃娘娘替朕主持朝政,处理朝中大小事务。” 沉默片刻,谢婉兮出声:“好。” 姜昭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官员,目光变得严肃:“各位,朕走之后,也麻烦你们好好配合贵妃娘娘,还有沈参军,不要找不必要的麻烦,否则,在此关头,禁军可是很敏感的。” “退朝!”说完,转身便走。 因为明日一早举行完简单的祭祀仪式,她们便要出发了,今日林贺没去巡逻,而是跟在姜昭身边,帮她做亲征前的准备。 将林丞相,还有朝中几个值得信任的官员叫来,一一交代着自己出征这段时间,他们要注意的事;又叫来那些不安分的,承诺好处,安抚情绪,恰到好处地威胁几句,也能够确保他们可以安分一段时间。 明面上的事安排好了,又要部署那些暗处的事,等一切弄完,已经是深夜了。 姜昭有些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这时,林贺端着碗汤走了进来。 姜昭看着他,嗓音有些哑,问:“这是什么?” 林贺道:“陛下,这是太妃娘娘让人送来的梨汤。” 姜昭:“端过来。” 起身接过林贺手中的梨汤,色泽鲜润,清香扑鼻,才闻到这个味道,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姜昭喝了几口,喉咙的干涩缓解了不少。 看着手中的梨汤,姜昭轻笑着,心中忍不住想,这不会是婉兮亲手做的吧? 等她喝得差不多,林贺道:“陛下,早些休息吧,明日要起很早呢。” “嗯。”姜昭喝完最后一口,道:“这就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之后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是。” 姜昭回到自己的寝宫,一进去,便看到了挂在屋子中间的玄铁札甲。 这几日她都很忙,没时间去看,这身盔甲,是谢婉兮亲自挑来的。据赵二说,当时谢婉兮挑得可认真了,又是了解盔甲护心、护肩等关键处够不够结实,能不能护住人;又是让试甲片编缀得是否灵活,穿上会不会影响行动。 虽然能送进宫来的,绝对都是好盔甲,但她仍然不放心,看了又看,试了又试,才最终选了这套。 姜昭手轻放在盔甲上,玄甲冰冷细腻的触感传来,她却丝毫不觉寒冷,心底反而涌起了阵阵暖意。 熄了蜡烛,躺在床上,最后看了眼那玄甲,姜昭轻笑,闭上眼睛准备入睡。意识朦胧间,那黑甲又闯入脑中······ 不对! 姜昭猛地睁开眼睛,玄甲?有点眼熟呀。谢婉兮藏着的那副画,那个将军穿的也是玄甲。 姜昭起身坐在床上,脑中不断回想起那日夜里,看到的那副画,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姜昭记得,画上的就是一位身穿玄甲的将军,看起来十分器宇轩昂。这人会是谁呢?也没听说谢婉兮有当将军的朋友呀。 莫非是仰慕之人? 不,姜昭摇头否认,绝对不会是仰慕之人的,不然谢婉兮也不会说喜欢自己。 对,谢婉兮不是那样的人,姜昭放下心来,又安然躺下,准备睡觉。 亥正,宫里有道黑影灵巧地避开巡逻的侍卫,爬上某位太妃的墙头,鬼鬼祟祟观察一会,发现宫殿主人还未入睡,就轻声落到地上,轻手轻脚从窗口翻了进去。 动静虽小,但耐不住夜实在寂静,还是惊扰了正对月发呆的太妃娘娘。 谢婉兮回头,惊怕的情绪在看清来人后,才慢慢平落。 谢婉兮蹙眉:“姜昭,你怎么过来了?” 还鬼鬼祟祟的,吓她一跳。 姜昭站直身子,道:“来看看你。” 谢婉兮挑眉:“现在这个时辰?” 姜昭抬眼,避开她的视线,点头。 想到明天这人就要出征,谢婉兮忍了。轻声道:“也不错,好歹在你出发前,还能与你再相处一会。” 姜昭听后,心中一软,走到她身边,道:“原谅我来得晚了些。” 谢婉兮:“宫里人多眼杂,能有机会过来,就很不错了。” 姜昭看着谢婉兮,目光柔了又柔,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说,但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最后,只能在对方温柔的视线中狼狈扭头,看向窗外的月光,道:“婉兮,今晚的月色好美呀。” 谢婉兮看着她的侧脸,眸光微暗,也扭头去看高悬的月亮:“对呀,好美。” 之后二人没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谢婉兮想再看看姜昭,扭头,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第142章 视线交错,在对方狼狈转移之时,谢婉兮开口叫住她:“阿昭。” 姜昭:“恩?” 谢婉兮:“一定要平安回来,好不好?” 姜昭微顿,扯出笑容道:“嗯。瑞京也不是很太平,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离开林熙和十三身边,保护好自己。还有那些官员,平民官员想要平等,想要权力,贵族官员想独占权力,永享特权,我们所做之事,已经触及贵族利益,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需万分注意……” 姜昭絮絮叨叨说着早已与她说过很多遍的话,谢婉兮看着她,眼眶微湿,忍不住抱住了她:“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话虽这样说,可她的手却没有放开,依旧抱着姜昭,越来越紧。 姜昭抬了抬手,看向窗外的月光,片刻后,也用力抱住她,承诺道:“婉兮,我一定会胜利的。” 谢婉兮埋在她脖颈处,没有说话。 “你也希望我能赢……我也希望。” 谢婉兮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身后空空的屋子,点头:“你一定能赢的,我相信你。我也会一直、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姜昭停顿片刻,轻笑:“好。” 谢婉兮没有出声,只是将脸从新埋进对方怀里,用力蹭了蹭,然后松手退开,道:“好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姜昭怀里一空,冷风侵袭,让她心里有片刻空白,回神后,她浅笑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嗯。” 姜昭转身,动作缓慢地移到窗边,又回头,有些纠结地问:“你画上的那个将军是谁呀?” 谢婉兮看着她,以为她只是在找理由拖时间,不过她也舍不得,就顺着道:“什么将军?” 姜昭:“就是那次祭天,你说你知道一个有关我母亲之死的真相,我半夜去找你,不小心碰掉那副画,就看到了……” 姜昭这么说完,谢婉兮才意识到,她是认真问的。也想起来那副画了,蹙眉道:“那是你表姐风栖野呀,怎么了?” “啊?”姜昭呆了一瞬。 谢婉兮:“我本就钦佩那些有才能的女子,你表姐是姜国第一个女将军,我收藏她的小画,有什么问题吗?” 姜昭眉心紧蹙,却知再纠缠下去就不礼貌了,转身走了两步,又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就这样离开。 于是她回头,道:“我表姐她,害怕大鹅。” 谢婉兮:“?” 姜昭:“她小时候去偷李子,被人家养的大鹅追着跑。” 谢婉兮:“……?” 姜昭说完了,翻窗走了。 谢婉兮才反应过来,对着她的背影道:“你大半夜过来,其实是专门问这件事的吧?!” 【作者有话说】 谢婉兮:是不是有病? 风栖野:……就是有病。 第126章 最后的部署 谁有嫌疑,直接杀了 半个月后, 姜昭带领大军赶到渭州,进行最后的部署。而此时,叛军已占领余安城, 暂作修整。 看着舆图上圈出的地点,姜昭轻揉着指腹,问身边的将军:“你们如何看?” 姜天轻蹙着眉, 道:“叛军人数太多, 即便我们的人提前在金丰岭部署,也很难拖住他们。” 姜昭看向他:“九皇兄的意思是?” 姜天抿唇道:“我还是建议将九歌作为第一战场, 先消耗他们一部分兵力, 我们才有赢的可能。” 姜昭:“九歌还有七十万百姓没有撤离。” 在确定叛军会直接攻打渭州后, 姜昭就安排渭州百姓撤离,可时间紧迫,根本不可能全部撤走。 姜天眉眼冷峻:“为了胜利, 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姜昭略微沉默。 风栖野开口道:“我不同意, 未撤离的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若真在九歌打仗,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姜天:“可不这样,我们根本没有赢的可能。叛军足足比我们多了十万人, 一路上又不断有人加入,现在比我们多了多少还不能确定,凭我们区区十五万人,怎么可能赢?” 华光城的吴将军也开口道:“就算我们拖到援军来, 可他们才训练了一个月,几乎没什么作战能力。” 他话落, 现场一时陷入沉默。 见没人说话, 灵州的李将军低声开口道:“而且渭州是投靠叛军最多的地方。” 这话倒没什么问题, 叛乱才起,渭州就有许多百姓投靠叛军,而且还以先帝不公,冤杀凌安王为由,鼓动百姓抵制朝廷。 姜昭看着他,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倒不是什么秘密。 收回目光,姜昭道:“在金丰我们好歹还有地形优势,可若在九歌,那里完全是平地,战场之上,就完全是兵力的对决,我们也没有胜算。” 姜天:“我们可以派精兵前去骚扰,干扰他们的行军节奏。” 姜昭:“叛军中有许多九歌百姓,他们熟悉九歌的大街小巷,派人去哪打游击,完全是送死。” 姜天沉默,风栖野道:“叛军中有许多渭州人,对金丰肯定也比我们熟悉。” 唯一的地形优势也没了。 沉重的压力下,气氛一时有些压抑,姜昭看着舆图,敲了敲桌面,问:“你们觉得,叛军会从那个地方进入金丰?” 姜天看着舆图,道:“西北侧,这里虽然城池较多,但进金丰岭的官道在这边,其他地方只是野道,不利于行军。” 姜昭:“若他们分散兵力,从不同地方进金丰岭呢?” 姜天:“应该不会,分散兵力就是分散实力,很有可能被我们抓住机会逐一击破。” 姜昭补充:“而且除了凌安王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官道外,其他地方要么是密林,要么是悬崖峭壁,不可能行军。所以他们只有可能从九歌西北侧进入金丰岭。” 姜天微顿,看着她好一会,才问:“可即便知晓了他们从何从行军,又能如何呢?” 姜昭:“他们从西北侧行军,会经过那些城池?” 几位将军还未弄明白姜昭这么问的用意,风栖野就低头查看舆图,道:“青城、陇城、赤铜城和曜石城,穿过这四个城池,他们大军再行二里,就可直接顺着官道,进入金丰岭。” 姜昭轻轻眯眼,点头:“好。” 姜天疑惑:“这有什么用吗?” 姜昭道:“一会朕会下发一个布告,告知叛军和九歌的百姓,我们会派兵在此与叛军迎战,让这四城的百姓尽快撤离。” 姜天蹙眉。 姜昭:“叛军中的渭州百姓,大多是因先帝当年的事,才会选择加入叛军,定然不想看到自己家园的百姓,再遭此劫难。而叛军中又有那么多渭州百姓,那祁任再想行军,必然也要考虑一下后果。” 姜天了然点头,不由道:“这样,叛军就会等到这四城百姓走完,才会继续行军,也算拖延了一段时间。” 姜昭:“对,而且就算祁任不顾及军中的渭州百姓,执意行军也没关系,只是他的军队,恐怕就要离心了。” 姜天看着她,心底终于生出了一丝认同,能在绝境之中临危不乱,还想出破局之法,姜昭,她确实不是一般的女子。 可李将军却道:“那若九歌百姓不愿撤离,怎么办?” 姜昭看向他,道:“朕已经发了布告,他们撤不撤离与朕无关。” 李将军:“这······陛下不是说百姓的性命很重要吗?” 姜昭:“我军将士的命也很重要。”静静盯着对方,这人为何总是三番两次泼冷水呢?她心中想着,可话音却没有丝毫变化:“他们都知道,朝廷不会伤害他们,叛军也会放过他们,可一旦两方发生战争,便无人会顾及他们,这还不走,不是找死,就是支持叛军的逆贼。” 李将军低下了头,可姜昭还是盯着他,没人说话,现场气氛又变得奇怪。 风栖野看了一会,道:“那我们要派军过去吗?” 姜昭收回视线:“当然,不然怎么让叛军相信?” 风栖野点头:“好。” 姜天:“派多少去?” 姜昭:“十万。” 吴将军蹙眉:“会不会太多了?若大军没来得及撤离,可能会在九歌就被叛军一举歼灭。” 姜昭:“所以,我们只是派兵过去给他们看,等他们开始整军准备出发,我们就直接撤退,不要与他们纠缠。” 吴将军想了想,点头:“这样也行。” 风栖野:“九歌百姓撤离需要时间,叛军不敢行进,而我们却已进入城中,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撤离,似乎很亏。” 姜昭扭头看她,知道她又有坏主意了,抿笑道:“风将军有何提议?” 风栖野不客气,直接说:“第一个城什么都不要做,让他们放松警惕,第二个城设置些隐蔽精巧的陷阱,虽不会给他们的大军造成实质伤害,但也会影响行军速度。 第143章 第三个城设置隐蔽但不精巧的陷阱,他们可能会派人检查排除,但没关系,还有第四个城。 这个城中的陷阱可以草率些,不过一定要恶心,什么屎尿尸体碎片都往陷阱里扔,怎么恶心怎么来。没有伤害,但能恶心和侮辱他们。 当然,这不是第四个城的主要作用,在这里,我们可以往水里下毒,赶了那么久的路,又是最后一个城,他们肯定要好好休养,而前面都没有毒的影子,他们肯定想不到,在最后一个城,我们会下药。” 风栖野边指边说,样子与正在严肃认真部署的将军无异,可她说完后,众人都沉默了。 姜天:“……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公义率直之人。” 风栖野:“兵不厌诈。” 姜天:这有些太诈了。不过他没敢说,怕风栖野也这么对他。 姜昭倒是见怪不怪,毕竟风栖野小时候就是混世魔王,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才迫不得已收敛了性子。 姜昭:“就按风将军说得做吧。九皇兄……若派你去九歌做这些,你可以吗?” 姜天抿唇,道:“虽然有些不道德,但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先,陛下让我去做,我定然会做的。” 姜昭:“朕想让风将军留下,在金丰岭也做些陷阱……不然,朕让苍与你一起去吧?” 苍,曾是风栖野的副将,鬼面军最强战士,只是因为是女子,当初先帝解散鬼面军,她也一并被遣走了。 这次姜昭又以军中缺人为由,让风栖野将她们又召集回军,仍然沿用鬼面军的称号。 姜天想到那个疯癫的女子,轻轻蹙眉,但姜昭说过,这人很强,只是上战场伤了脑子,才变得如此疯癫。 对方也是为了保家卫国,并不容易,姜天抿抿唇,道:“也行,但她不可做统帅。” 姜昭:“当然,此次行动由你全权负责,为了不引起叛军怀疑,朕会派李将军还有其他几位将军与你一同前去。” 姜天:“是!” 姜昭继续安排:“吴将军,你带领五千将士,留守临渊渡,至于朕与其他几位将军,则带着其他人马前去金丰岭部署,可有问题?” “没有!” 姜昭:“好,那便开始行动吧。” 姜昭吩咐完,众将军就各自去忙,刚才还有些挤的帅案前一下就只剩姜昭一人。 她手撑在桌上,看了舆图许久,才回自己书桌前,写下让九歌百姓撤离的布告,让属下发到九歌。 “陛下,”此时门口的侍卫突然开口道:“苍副将求见。” 姜昭抬头看向门口,道:“让她进来吧。” 她话落,门就被推开,一个红眸黑发的高大女子走了进来。 如风一般快步轻盈地走到姜昭面前,扬起红唇低头看她。别人身上都是好好穿着盔甲,这人却图轻便,只穿了上身。 姜昭往后一靠,也懒散看着她,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苍:“我家萦儿没来吗?” 姜昭:“嗯,我让她留在京城了。” 苍:“为什么?” 萦儿就是风十三,她本名风萦,是风文州给她取的名字。可这与“丰盈”同音,遇到苍后,就一直被她调侃,导致现在她都不愿叫这个名字了,只让人称呼她为十三。 姜昭:“京城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我让她留下保护那人了。” 苍:“有沈七还不够?” 姜昭:“沈七有其他事。” 苍几次出击,都被姜昭找到完美的理由回避,最后也只能认命,哭丧着脸道:“好吧,我还以为这次能见到那只小耗子呢。” 姜昭心中暗想,当初就是知道十三害怕她,才没让十三与鬼面军大部队在一起的,这次除了是谢婉兮需要人保护,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没让她来。 怕她再问,姜昭转移了话题:“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事吗?” 苍:“噢,没了。我只是在军营翻了个遍,没看到我家胆小的耗子,所以才特地过来问你的,不过既然她没来,那我就先走了。” 姜昭:“好,慢走。” 苍走了一半,回头,道:“听说你把我交给那个小白脸了?” 姜昭:“嗯。” 苍:“理由。” 姜昭挑眉:“盯紧那些将军,谁有嫌疑,直接杀了。” 第127章 钱款 那笔流向东蒙的钱,到底是谁的呢? 这是姜昭走的第一个月, 谢婉兮照例代她主持朝政,应付那些投机取巧之辈。 “太妃娘娘,如今新兵入伍已半月有余, 可臣昨日去看,这些人却还是松散至极,无组织无纪律, 怕是负责练兵的将军, 没有能力管教。” 负责练兵和管理新兵的都是沈清沅。 沈清沅闻言,站出问:“不知余大人是什么时候去军营的呢?为何下官没看到你?” 余大人:“何时去有什么影响吗?莫非沈参军是要打听好时辰, 以便在那个时间好好表现, 免得被人发现, 其实你根本没有练兵之能?” 沈清沅:“余大人何必如此急着给下官扣帽子?下官这么问,只是因我一直待在军营,却从未见过余大人, 想着你应该是道听途说, 怕余大人被蒙蔽了,才好心问问,免得大人听信虚言,又说些不利于朝臣团结的话。” “对呀, 我和沈参军一直待在军营练兵,可却从未见过余大人,您应该是被小人骗了吧?” 出声之人是协助沈清沅训练的副手许珞。鬼面军被遣散后,就寻了渭州一处隐蔽的山林蛰伏, 本打算低调隐藏,可她们老大不是能隐忍的性子, 没两年就带着军队的姐妹将附近几个山头的山匪全剿灭了, 自己占山为王。 因为山里女子更多, 被附近百姓称为——娘子山。 许珞是去年旱灾时,姜昭偶然遇到的,那时她与她哥哥还有几个同乡一起逃难,姜昭见他们没有去处,就将他们一行人介绍到娘子山。 许珞武艺不行,但胜在机灵,就被姜昭派来协助她,处理招兵和练兵的事。 她们二人有理有据,配合也十分默契,但余大人还是耿声道:“我就是去了,那么多人,你们没看到我也属正常。” 沈清沅:“对呀,军营那么多人,肯定是有人见过余大人的,不然我们去问问?” 余大人:“你!” 余大人瞪着她们,说不出话。沈清沅与许珞样子平静,就这样静静与他对视。 “余大人莫不是没去,故意冤枉沈参军的吧?”此次开口的是一位平民官员,夹枪带棒道:“如今前线战事紧急,余大人却还在这侮辱新军总教头,这是想削弱朝廷兵力呀!莫非,余大人其实是支持叛军的?” 余大人当即哼笑,转移战火:“我这也是为了朝廷好,若她们不好好练兵,到时军队没有战斗力,吃亏的不还是我们?” 平民官员:“够了吧,你们这些贵族除了自己嘴里的肉,那还能看到其他的?” 他话音一落,其他贵族官员纷纷扭头看他,目露不满,余大人更是直接跳起来,指着他骂:“你们这些平民,没礼仪没规矩,若非我们给你机会,你怎么可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平民官员:“我们站在这的权利是陛下给的。” 余大人:“靠着一个女人走到今天,你们也好意思说。” 平民官员:“女人怎么了?如今她可是皇帝陛下。” “好了。”高位上的谢婉兮捏捏眉心,这些官员每天都要来这么一段,吵得她头疼,“现在战事紧急,各位大人还是团结一致,共抵叛敌为好,就先不要吵架了。” 吵架的两人不服,满朝互相敌视的平民和贵族官员眼里也在喷火,死死盯着对方。 已经抽身的沈清沅拱手道:“太妃娘娘,新兵训练了半个月,如今她们已能听懂指令,服从军纪,一旦收到命令,便不会散漫应付。” 谢婉兮:“不错。”她不欲再给那些官员吵起来的机会,当即说起正事:“前线传来战报,叛军一路收兵买马,如今兵马已过五十万,比出发之时足足多了十万,而我们兵力本就不占优势,如今一战,只能看新招入伍的士兵。所以,本宫希望,不要再有人看不起他们,寒了他们的心。” 略微敲打一下那些想要搞事的家伙,谢婉兮才道:“沈参军,我们此次招兵,应召的有多少人?” 沈清沅拱手回道:“回太妃娘娘的话,我们此次招兵,应召共有三十余万人。” “三十万,”谢婉兮呐呐:“加上原先的二十万,好歹也算与叛军兵力持平,能有一点胜利的可能了。” 可有人就是要泼冷水,一个兵部官员站出道:“太妃娘娘,这是三十万士兵中,有二十万是女子,男兵只有区区十万,就算兵力持平,也根本打不过敌军的。” 谢婉兮皱眉:“怎会?” 官员:“女子力气天生不如男子,就算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她们上了战场,也不可能打赢男人的。所以即便只是让这二十万女兵去灵州抵挡那十万大军,她们都不可能挡住。” 第144章 谢婉兮冷着脸,道:“战场之上,不止讲究武力,还要有战术、有头脑、能灵活应变,若一味莽撞地使用蛮力,也不可能赢。再说,为何你就觉得她们的力气就完全比不上男子了?她们大多是农村妇人,也要下地干活,赚钱养家,所做之事一点不比男子少,这力气怎么就一定会比男子小了?” 谢婉兮人前表现一直都是淡淡的,即便后面几次代政,言语也没有很激烈,这次言辞激动,导致官员一时呆愣住。 沈清沅一直注意着,在众人愣神之际,开口道:“太妃娘娘所说确实有理,战场之上,不是靠士兵的蛮力冲击,而是要看将军的统领和指挥。我们有很多有智谋的将军,各位可不用担心,在同等兵力下,还是我们赢面更大。” 那官员剜了一眼沈清沅,到底还是闭嘴退了回去。 “就是,农村妇人的力气可一点不比男子小,我看你们就是在庙堂待久了,一点民情都不知晓。” 一个平民官员的话成为引线,朝堂上的贵族和平民官员又吵了起来。 隔着帘子,谢婉兮也知道他们吵得有多凶。在姜昭离开后不久,贵族官员就在朝堂上说,应召入伍的平民都是大老粗,没文化不可能听懂军令,还一直暗讽他们就是为了利益才参军,毫无家国情怀。 平民官员自然不乐意,讥讽他们也只是为了私利,毫不顾忌家国,也一点不知民情,就是蜜罐里的蛀虫。 之后每日早朝,他们都要吵架,上到国家大事,下到母鸡还是公鸡打鸣,都要争吵一番。不过吵来吵去,吵得也只是如何得利。 谢婉兮说了许多次,也没什么用,揉了揉眉心,把身边的赵二叫过来,交代了些事,便起身离开。 忙着吵架的官员没有发现,仍然吵得激烈,直到几个太监送来几框烂菜叶、臭鸡蛋,那些官员才回神,太妃娘娘和沈清沅几人早已经走了。 贵族官员蹙眉,还在想她们去干什么了,送来这些东西又是什么意思?平民官员已经抓起臭鸡蛋砸到他们脸上。大战一触即发,最开始还有些理智,好歹可以分清自己人,可到了后面,直接敌我不分,不管是谁,上前揪着头发就开始骂。 而另一边的谢婉兮,淡淡抿了口茶,问才被叫过来的姜升:“查到九州通背后是那些人了嘛?” 京城九州通钱款转移,姜升奉命追查,本以为只是京城一家,却不想,其他地方的九州通铺子也开始转移钱款,似有撤离姜国之势。 除了支援叛军,九州通的一部分钱款竟然还流向了南戎和东蒙。 姜子安虽是九州通幕后老板之一,但她也是与其他人一起合作,想要动九州通的钱,必然要其他几人同意。此次钱款又流向南戎和东蒙,谢婉兮就怀疑,支持叛军的可能不止有北狄。 东蒙谢婉兮倒不担心,毕竟那边有阿洛,她在朝堂之上已有一席之地,有她从中周旋,东蒙便不会派兵攻打姜国。 只是,南戎便不一定了,高祖派风家强占了他们国土,将他们赶到偏僻之地,这也算是世仇。前些年南戎一直在骚瑞姜国边境,如今姜国陷入内乱,他们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到时候,南戎、北狄一起举兵进攻,姜国大军又在渭州与叛军纠缠,来不及回身救援……似乎是不可破解的死局。 谢婉兮思绪飞转,将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却发现,似乎毫无出路,不由紧皱起了眉。 姜升将不小心溅到的臭蛋液擦去,才拱手道:“回太妃娘娘的话,九州通幕后老板下官还不能确定,但可知她们一共有四人,除了姜子安外,两个是姜国人,一个是南戎人。” 谢婉兮微顿,竟然没有东蒙人,那么,那笔流向东蒙的钱,是送到了谁手上? “好,本宫知道了。”谢婉兮道:“这段时间,十四殿下又要调查此事,又要筹备粮草,实在辛苦,往后此事本宫会交由其他人去查,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姜升:“是。” 姜升走后,谢婉兮才看向沈清沅,问道:“有姜子安的消息了嘛?” 沈清沅:“还没有。” 谢婉兮:“她会不会已经回了东蒙?” 沈清沅蹙眉道:“应该不会,留在边境和东蒙的探子说,没有发现姜子安的踪迹。” 谢婉兮更是疑惑,那笔流向东蒙的钱,到底是谁的呢? 第128章 不要回头 京城有我,不必忧心,不要回头。 放下探子从南戎传回的密信, 姜昭双手撑着脑袋,闭眼思索。 南戎集结二十万大军,准备朝姜国进军, 而北狄,也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几乎是北狄全部兵力,集中于一处, 也准备攻打姜国。而姜国主力目前在全力镇压内乱, 边关少人,不足以抵挡对方半日。 三十万?若再加上之前悄悄派去幽州的十万大军, 北狄现在除了镇守边疆的士兵, 几乎都派来攻打姜国了……慕容秋她是很有胆识, 还是受了胁迫? 现在东蒙自顾不暇,不会趁机派兵攻打北狄,南戎也与她们达成合作, 一起攻打姜国, 其他小国都无力进犯北狄,所以她才放心派兵攻打姜国? 内忧外患、腹背受敌,如今朝堂未稳,贵族多是不服她的, 姜国真要亡在她手上吗? 姜昭紧皱着眉,仰身靠在椅背上,看着头顶的棚子。所以,她真的错了吗?为了自己登基, 把整个国家拖进战火之中,如今她却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出发前, 姜昭还很自信能赢, 也能坚持自己没错, 错的是这个不能让女子为政的狗屁世道。可是现在,事情失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自大了?她不能解决所有事情,凭她自己,真能与这千年的世道对抗? 她有些秃然地靠在椅子上,思绪飞转,想了很多东西,似乎又是专注地想解决之法,反正最后,她什么也没能想到。 “啪!”有些烦躁地拍在桌上,姜昭站起身,谢婉兮说得不错,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到了这步,即便是错了,也要继续走下去。 起身走出营帐,风栖野带兵出去布防,其余将军也各自在执行任务,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在自己的鼓舞下,他们都自信能镇压这场内乱。 可是现在,不止有内乱,还有外忧。 看着营中士气满满的将士,姜昭轻轻眯眼,问跟在自己身边的护卫:“陈大人,九殿下他们可要回来了?” 陈大人:“回陛下,九殿下他们大概还有五日才能赶到。” 姜昭:“你派人过去,叫苍提前回来,就说,陛下有要务交代。” 陈大人:“是!” 陈大人走了,姜昭垂下眼,转身又回了自己营帐。 翻开舆图,南戎主要城池离姜国很远,二十万大军赶到姜国,至少需要一个月,还有时间。 至于北狄,此刻她带着姜国主力在渭州镇压内乱,北狄大军应该会直接穿过渭州,直抵中州,然后进攻京城。而他们三十万大军抵达中州,至少需要两个月,中州兵少,攻打到京城只需半月,也就是两个半月的时间。 她轻蹙起眉,那便要在这两个半月的时间内,打败叛军,然后回身支援京城,她们才有胜的可能。 “陛下,京城来信。” 姜昭抬眼,道:“拿来。” 打开侍卫递来的信,是谢婉兮写来的,信上写道: 九州通已被查办,在此之前,钱款已流向北狄、南戎、东蒙以及姜国叛军。据查,九州通幕后老板一共四人,其中南戎一人,东蒙一人,姜国两人,而姜子安并未回到东蒙。 姜昭蹙眉,姜子安没有回东蒙,那怎会有一笔钱流向东蒙? 看着信上的东蒙二字,姜昭眼睛微眯,若现在阿洛能夺权登基,便可让她派兵支援。但她那个弟弟又有些头脑,凭她一人,很难对付…… 姜昭突然想到该如何名正言顺地派人去东蒙了,姜子安这家伙,不就是很好的理由吗? 想通之后,姜昭才继续往下看。 新兵入营已半月有余,可以作战,且百姓还在源源不断报名参军,你可不必担心。还有,万事记得与人商量,不要专断。 看到这句,姜昭微顿,专断……她专断吗?不过,她做了什么决定,别人确实很难劝住,为此,她已经付出过代价了。 想到那次带风栖野刺杀祁任失败的事,姜昭刚才因为想到办法而激扬的心慢慢回落,谢婉兮说得不错,她是人,是人总会犯错,只有与人商量,才会有人纠正她的错误。 京城有我,不必忧心,不要回头。 看完最后一句,姜昭轻笑,将信好好折起放好,叫来护卫,道:“一会风将军回来,让她来我营帐一趟。” 吩咐完,姜昭继续低头看舆图,全身心投入当前的战事。 风栖野今日依旧很晚才回来,还未用膳,就听说姜昭找她,便直接去了她的营帐。 姜昭抬头看向她,问:“表姐,你吃饭了吗?” 第145章 风栖野:“还没。找我有事?” 姜昭离开舆图,走到矮桌旁,道:“既然你也没有,那就与我一起吃吧,我们边吃边说。” 风栖野蹙眉看她,怎么觉得她有点奇怪,云淡风轻的样子,像设宴害人一样。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很相信姜昭的,走过去坐下。如今行军打仗,伙食没有在京城好,但战事未开始,还能吃上两菜一馒头。 看了眼饭菜,风栖野拿起馒头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说吧,怎么了?” 姜昭:“北狄和南戎集结军队,准备进攻姜国。” “什么?!”风栖野惊讶地看向她,“多少人?” 姜昭:“……北狄三十万,南戎二十万。” 风栖野:“什么时候的事?” 姜昭:“我也是今天中午才知道的……” 风栖野恼怒地打断她:“今天中午就知道了,你现在才说?!” 姜昭有些心虚,本来她没计划现在说的…… 风栖野:“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不会又想自己一个人解决吧?这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事吗?” 风栖野坐都坐不住了,起身烦躁踱步,问:“该怎么办?” 姜昭抿唇,道:“我想过了,南戎那边,就让苍回去,搅乱南戎局势,让他们不得不放弃攻打姜国。” 苍的本名叫鄂尔多斯·塔拉苍,是南戎鄂尔多斯家族的小女儿。 鄂尔多斯家族是南戎的老牌贵族,世代承袭大将军之职,在南戎很有地位。只是他们为了追求血脉纯净,一直都是近亲结合,很难孕育孩子,即便有了孩子,身体、智力或是精神也多少会有些问题。 苍是鄂尔多斯大将军与他亲妹妹的孩子,因为赤红的瞳色与鄂尔多斯先祖一样,她被家族认为是鄂尔多斯最纯净血脉,自幼受宠,养成了桀骜不羁的性子……因而,她觉得加入敌国打自己人很好玩,就加入了,她的父母族人,拿她完全没有办法。 风栖野蹙眉:“能行吗?” 姜昭:“相信她的捣乱能力。” 风栖野沉默一会,问:“那北狄呢?” 姜昭:“我打算让阿洛帮帮忙,让她趁着北狄全军进攻姜国之时,派兵攻打北狄。” 风栖野抿唇:“围魏救赵?可阿洛公主凭什么帮你?” 姜昭:“送她回东蒙前,我给她喂药了。” 风栖野:“……但她夺权应该也挺难的吧?” 姜昭:“所以我打算让姜升和熙儿过去帮帮她。” 风栖野:“以什么理由?” 姜昭:“姜子安。” 风栖野:“……” 姜昭:“你觉得这件事要和其他人说吗?就是南戎和北狄打算派兵攻打姜国的事。” 风栖野:“北狄派兵一事必须说,至于南戎,等苍归国后,看能不能让他们退兵,再做决定吧。” 姜昭点头,道:“你提醒我了,苍还有失败的可能。所以,阿洛不能直接派兵攻打北狄。” 风栖野微顿,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如果苍失败了,那就让阿洛公主先派兵来姜国支援?” 姜昭点头:“对。” 风栖野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商讨完,姜昭松了口气,认真拍了拍她表姐的肩膀道:“与人商量果然很有用,谢谢你,表姐。” 风栖野:“……”似乎所有办法都是她想的吧,自己干什么了嘛? 写信回京,麻烦谢婉兮安排下去后,苍也在第二天早上赶到了。 姜昭问她此次杀了几人,她道:“那个李将军,还有中州和靖安城,那些个藏不好尾巴的狗都被我宰了,也没多少,加起来就五个。” 姜昭轻点着桌面,问:“没有幽州的吗?” 苍:“当然有,我很怀疑那个姓叶的家伙,但他什么也没做,我就没机会动手。” 姜昭点头:“好。” 讲完就不说话了,坐那跟老僧入定似的。苍“啧”了一声,道:“那么急着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真是该死的狐狸,跟自己人还那么死装,有什么事不会直接说嘛?非得别人问。 姜昭:“南戎要派兵攻打姜国了。” 苍:“哈?他们那群憨子又要干嘛?” 姜昭:“攻打姜国。” 苍:“……” 她笑了一下,问:“那大小姐,你是想要我去干嘛?” 姜昭坐直,看着她道:“我想让你回去,搅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放弃攻打姜国。” 苍听完,眯了眯眼:“怎么捣乱?” 姜昭:“只要让他们放弃出兵就行。” 苍勾唇:“那么简单?不再提点其他的要求,比如刺杀南戎王之类的?” 姜昭微停,抬眼看她:“杀了她,你也回不来了,所以没必要。” 苍:“心疼我呀?” 姜昭:“心疼我表姐手下最厉害的士兵。” 苍吊儿郎当的笑容僵住,微垂下头,片刻后,她抬眼笑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129章 急战 那得受多少伤,死多少人呀?” 五日后, 姜天带兵归来,敌军因城中陷阱所困,暂时还没跟来。 几位将军围在舆图旁, 商量对策,最后姜昭拍板,决定兵分三路, 由风栖野带兵饶到敌人侧面骚扰, 打乱敌方队伍,分散他们的兵力;姜天带领大部队迎战, 当然不能死扛, 敌进己退, 敌停我打,主要也是消耗对面的作战状态。 而最后一队,则由姜昭带领, 负责围猎落单的士兵。 姜天第一个反对, 道:“不行,带兵前去敌方军力范围围猎,实在太危险,你是一国之君, 怎可做如此危险的事?还是让我带兵围猎,你留守后方。” 姜昭看向他,道:“朕没有统战经验,带几万人的部队打仗, 绝对不如你,反而是带几百人的队伍, 目标不大, 也好指挥。” 姜天还是皱着眉, 显然不愿。 姜昭:“此刻看的是能力,而不是身份,九皇兄,若我们想要护住姜国领土,如今只能这样,而且还得尽快镇压叛乱,才有机会回身抵御外敌。此刻,你是最适合带领大军的人,就莫要推迟了。” 姜天蹙眉,抬头看向风栖野:“风将军也很适合,为何不让她留守后方?” 姜昭:“朕派风将军前去的目的是为了挑衅,让对方快速行军。” 姜天蹙眉:“若对方快速进军,我方支援跟不上跟不上,该怎么办?” 姜昭:“不早日解决叛军,等到敌国进犯,一切便都晚了。” 姜天张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即便如此,让叛军快速进军,己方兵力不足,还是不能抵挡,又有什么用? 姜昭:“我已去信,让新兵前来支援了。” 姜天还是担心,可姜昭道:“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九皇兄你性子沉稳,行事稳健,而且作战经验丰富,有你带领大军,才能更好的地保存军队实力。” 姜天抿唇,闭了闭眼,道:“好吧,我会做好的。” 姜昭看向他,点了点头,继续安排任务。 会后,姜昭将姜天留了下来,问:“九皇兄,你觉得我真的适合当这个皇帝吗?” 姜天没有犹豫:“适合,你有智谋,会用人,仁义有底线,这就够了。” “够了?够了吗?”姜昭轻笑:“还不够,做为一国之君,仅仅只有智谋仁义是完全不够的。” 姜天眉头微蹙,看向她。 “要想当好一个皇帝,除了智谋,还要有远见,预见潜在危机,并提前应付,能平衡朝堂势力,熟悉每个人的能力,将他们放在最合适的位置;还要有决策能力,内可安邦,外可御敌;最重要的是,要有……格局,”姜昭微顿,没有去观察对方是什么表情,“官员与百姓暂时不理解朕,没有关系,朕自会做出一番成绩,让你们心服口服。” 说完,姜昭侧眼看姜天,他神情恍惚片刻,沉默不语。 姜昭侧身面对他:“那你觉得我表姐实力如何?” 姜天微顿,道:“风将军有勇有谋,是难得的良将。” 姜昭:“那你觉得自己与她相比,如何呢?” 姜天停顿片刻,道:“我曾见过她带兵,沉着冷静,有勇有谋,而且对战场的变化很敏感,能灵活应变,比很多将军都强。” “我问的是,与你相比。”姜昭看向他,“九皇兄,你其实觉得她不如你吧?” “我没有!”姜天否认,但往往这样匆忙慌乱的否认,才会暴露自己的想法。 姜昭看着他,扯唇笑道:“而且,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你打心底觉得她不如你。” 姜天眸色微厉,正色道:“我没有,我不是那些迂人,会因为她是女子,就瞧不起她。” “那为何刚才要质疑朕的安排?”姜昭静静看着他,清亮的眸子似乎要看穿人的灵魂。 第146章 姜天张唇,但在姜昭的视线下,他心底的声音喧嚣而起:对,没错,他就是对女人有偏见,女人就好好待在后宅呀,上什么战场? 可理智上,他又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对的,若有能力,谁都可以上战场,保家卫国,实现自己的抱负。 两番纠缠,姜天一时愣神,忘了回话。 姜昭看着,手拍在对方肩上,道:“我知道,九皇兄你是明事理的人,只是女子不如男的思想存在千年,很少有人能不被影响。” 姜天凝神看她,她轻轻一笑,道:“而你在这样的世道下,还愿意承认我们,已经比他们强了。九皇兄,多谢你愿意坚持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被迂腐的世道影响了去。” 姜天眸色复杂,纠结片刻,点点头:“我确实有些偏见,怀疑风将军……还有你,是否能完成任务,不将姜国拖下万劫不复之境。” 姜昭点点头,道:“风将军十七岁便领兵杀敌,那时候,我表哥才去世,风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可她参加完表哥的葬礼,就穿上军装,随军打仗去了。 但她是女子,在军营中格格不入,就算在战场上骁勇无双,连斩敌将首级,可还是没人把她当做一名军人。于是她便自己去组建了鬼面军,仅仅一千人,便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让南戎不敢进犯。” 姜天抿唇,道:“她很厉害。” 姜昭语气骄傲:“当然,所以我才会派她去执行这个最危险的任务。” 姜天:“可你呢?你的任务也不算安全。” 姜昭微停,认真看着他,道:“朕知道你不想让朕冒险,想替我去完成这个危险的任务。可是九皇兄,我觉得,这里所有的将军,没有谁比你更适合留在这里,统领大军了。” 姜天一愣,看向她。 姜昭:“我不是父皇,我知道你的能力,也知道你对姜国的忠诚,所以,我不会怀疑你,我会让你在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做最适合自己的事,发挥出最大的实力。九皇兄,替朕留在后方,保存大军实力吧,朕相信你。” 姜天郑重道:“好,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姜昭勾唇,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姜天走了,姜昭站在原地,看着他大步流星,气势不凡的背影,暗想,朝中唯二能手握实权的皇子,都已支持自己,其他人,便不足为惧了。 抬头遥看高悬的月亮,也不知远在京城的谢婉兮如何了? 看着手中的信,谢婉兮眉头紧皱,战事已到了如此紧急的地步了嘛? 来不及忧心姜昭的情况,毕竟自己在后方也有要做的事。只有将自己的事做好,姜昭才更有可能,活着回来。 放下信件,谢婉兮让人将姜升叫来,交代他以姜国名义,出使东蒙,理由便是:姜子安煽动姜国逆贼,发动宫变,气死先帝,如今已不知所踪,他们怀疑是东蒙有意包庇。 谢婉兮:“反正尽量为难东蒙王,协助阿洛公主夺权即可。” 姜升:“是。” 谢婉兮:“我还会派一个人与你一同前往,不过出京之后,她才会与你会合。” 姜升犹豫,问:“这人是谁?” 谢婉兮:“林熙。” 姜升微顿,是广聚斋的老板,谢婉兮怎么会找她? 谢婉兮:“对了,还要麻烦十四皇子一并查查那笔流入东蒙的钱款,是到了谁的手上。” 姜升:“是。” 谢婉兮:“事态紧急,十四殿下你收拾一下,即日便出发吧。” 姜升拱手:“是!” 姜升出去后不久,去给林熙传信的风十三也回来了,她拘谨地行了个礼,开口道:“谢姑娘,我已传信给林熙姐姐了。” 她声音低快,需得十分耐心仔细才能听清,若没有听到,再问一遍,这小姑娘就会和受惊的兔子一样,脸上涨红,慌慌张张地重复一遍。 与她相处几次,谢婉兮也摸清了她的性子,所以很细致的侧耳倾听,听完点点头,柔声道:“好,辛苦了,你可以出去了。” 风十三却不像之前一样飞快转身,生怕与人多呆一点时间,这次她停顿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转身,很慢地移动步子。 “十三,”谢婉兮柔声叫住她,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风十三停下脚步回头,嚅嗫片刻,道:“谢姑娘……” 谢婉兮等了一会,风十三也没有说出自己想问的问题,她柔声问:“是想问风将军和阿昭吗?她们没事,你放心。还有敌国派兵之事,阿昭也想到解决之法了,你不用担心。” 风栖野和姜昭是风十三的两个姐姐,现在最值得担心的也是她们,所以谢婉兮下意识以为,她想问的也是她们。 可风十三仅仅只是眼眸亮了一瞬,就抿抿唇,道:“南戎……是怎么,解决?” 谢婉兮微愣,道:“阿昭说,派了一个加入鬼面军的南戎女子前去。” 她说完,风十三眼中的情绪明显变化,还直起身看她放在身前的信纸,盯了许久,她才终于敢问:“阿昭姐姐……没寄多余的东西回来吗?” 谢婉兮微愣,低头看着眼前的信纸,道:“你要不要看看?” 风十三犹豫一会,摇摇头,转身走了。 谢婉兮看着她的背影,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小姑娘有什么心事,可自己与她不算熟悉,猜不出来。 姜昭临行前,告知自己,风十三性子内敛,不善表达,很多事都自己藏在心中,董佩兰提醒,长此以往,怕成郁症,便麻烦她多留心。 也算是姜昭的妹妹,谢婉兮不会怠慢,叫来与她更熟悉的董佩兰。 董佩兰这些日子担忧风栖野,寝食难安,脸色愈发憔悴,此刻坐在自己身边,谢婉兮才惊觉对方似乎又瘦了许多。 不免担忧问道:“佩兰,你没事吧?” 董佩兰轻轻摇头:“只是没休息好罢了。婉兮,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谢婉兮只能压下担心,将风十三的事告诉她。 董佩兰听后,轻轻蹙眉道:“应该是担心栖野和阿昭吧,毕竟战事吃紧,她们必然会采取什么激进的行动。” 说完,她眸中担忧更甚,看向谢婉兮,问:“她们有什么计划?” 谢婉兮看着董佩兰苍白的脸色,有些犹豫,觉得不告诉她会更好,但又怕她乱猜,会更加担心。纠结片刻,还是选择了告诉她:“她们想急战镇压叛乱,再回身抵御外敌。” 董佩兰愣住:“急战?那得受多少伤,死多少人呀?” 第130章 失踪 至少证明表姐还活着 这几日, 姜昭与风栖野、姜天配合完美,敌军节奏被打乱,派出一支又一支的小队想要消灭她们, 可惜,都被她们借着林中提前设下的陷阱围杀。 姜昭手起刀落,杀死这支队伍的最后一人, 顺势蹲下在他身上擦血。 看着渐黑的天, 姜昭问负责打探的士兵:“后面还有吗?” 士兵:“回陛下,暂时没有朝这边来的了。” 姜昭蹙眉, 也差不多了, 趁着风栖野在后方捣乱, 她们潜伏在密林之中围杀只有几百人的队伍,如今被杀了那么多人,祁任也该反应过来了。 轻轻抿唇, 道:“风将军那边如何?” 士兵:“风将军带人从敌军后方攻击, 敌军不堪其扰,现在正追杀追杀她呢。” 姜昭:“她大概在那个方位?” 士兵:“这个……风将军撤退后,部队就各自散了,如今我们也不知晓她去了那里。” 姜昭抿唇, 表姐的部队被打散,还是在这样的密林里,若遇到了叛军,那可不妙。 姜昭:“她最后所在的地方是那里?” 士兵:“西南方向的那处断崖。” 姜昭眉头皱得更深, 现在叛军应该在全力搜查那个区域,即便她有心过去支援, 但以她现在这点兵力, 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们回去吧。”姜昭道。 士兵疑惑:“陛下, 我们不再继续找落单的叛军了吗?” 姜昭:“我们在林中埋伏了那么久,祁任该反应过来了,我们现在所杀这一队,是他这批的最后一队,之后,他们再出来就不会只是这么点人了。” 看看逐渐黑下的天,姜昭道:“先回去吧,这几日天气不好,没有月光,再晚些,就看不清路了。” “是!” 带兵在林中走了两个时辰,姜昭才与姜天带领的大部队会合。 姜天本已睡下,知晓她回来后,立即起身见她,问:“如何?” 姜昭:“这十日,我们遇到了五十多支人数只有一百多人的队伍,借风将军提前设下的陷阱,将其全部围杀。” 姜昭此次出去带了两百人,总共围杀近六千叛军,已经十分不错。 姜天眸色复杂,看着她此刻灰头土脸的样子,问:“没受伤吧?” 姜昭果断:“没有。” 第147章 说着,手已经放到舆图上,道:“现在叛军集结于此,而风将军最后是在这里失踪,完全陷入敌方包围圈内,生死不明。” 姜天蹙眉:“需要派兵援救吗?” 姜昭也皱眉看着手指的那处,摇头道:“救不了,我们总共也就这样这点人,去与叛军对决,也只是蜉蝣撼树。” 姜天盯着她,带着些许审视:“那该怎么办?” 姜昭沉默一会,道:“只能靠她自己了。” 没有感情用事,姜天松了口气,同时也暗自懊恼,自己又猜忌姜昭。 “今日你们有什么行动吗?”看着舆图,姜昭突然开口问道。 姜天:“今日下午我带人前去叫阵,叛军似乎看穿了我们的把戏,没有再行动。” 姜昭:“意思是,叛军这些日子休息得很好?” 姜天犹豫一会:“这些日子,他们不像之前一样追击我们了,恢复了自己的行军节奏。” 所以,除了后方阵地,叛军整体还是没乱。 姜昭想了想,道:“军中可有声音嘹亮的士兵?” 姜天看着她,点头:“有几个曾是灵州的田家汉子,种田之时喜欢对歌,声音十分嘹亮。” 姜昭:“对歌?这不巧了。九皇兄,你将这几人叫起来,今夜,朕带他们去与对面的老乡叙叙旧。” 姜天疑惑:“为何?” 姜昭眯眼:“我们援军未到,不能让他们安生休息。” 于是,丑正时辰,在叛军军营外,一声铜锣巨响,惊醒了睡得正香的叛军,随后,就是百人齐唱灵州歌谣。 灵州水乡,歌谣也是以婉转的柔声为主,田间地头的百姓又加入几分洒脱,现在被军士唱出,豪迈尽显,声震军营。 叛军闻声,先是疑虑是不是军中有人思念家乡,不顾场合唱了起来,听到外边巡逻士兵说有敌军来犯,才意识到这是敌军的人,立即起身拿上兵器,出了营帐。 听着不远处密林中传来的歌声,祁任皱着眉,大声问道:“是何人前来?既然来了,何须如此畏首畏尾?不如大方出来与本王一见。” 姜昭听着这话,轻勾起唇,拿起短箫吹奏起来。 祁任眯眼细听,却是一首熟悉的曲调——《广陵散》,她没有亲耳听过姜昭吹箫,但也知道,她曾以箫与谢婉兮合奏过这曲《广陵散》。 不由勾唇:“《广陵散》莫不是我们的皇帝陛下亲自过来了吧?” 没人回答,不过箫声更加嘹亮几分,似乎在回答她的问题。 祁任眯眼,派了一队士兵前去抓拿,其他还是留守营中。 等那些军士举着火把过去,箫音早停了,那还看得到姜昭的影子? 可若抓到姜昭,那便是首功,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因而他们没有请示,举着火把在林中搜寻起来。 察觉到有人趁夜色摸过来后,姜昭就让其他人先走,自己留在后面吹箫,顺便解决这几只黑暗里的老鼠。 等大军举着火把过来,姜昭才收箫跑路。 跑了一段距离,姜昭就躲进密林。因为这处林子密,树下又有很多枯枝落叶,一不小心就会点燃林子,烧死自己,所以姜昭不担心他们会追过来。 即便眼力优越,姜昭在这样的黑暗中也很难前行,摸黑走了一段,碰到一棵巨树,她试着靠过去,枝干粗壮湿润,并非死木,仰头依稀看到一个枝桠,应该能承受住她的重量。 踢了一下刚才不小心碰到的石头,姜昭猛一踩下,借力飞身,跃到那个枝干上,牢牢附住。 密林里的树木长不开,这个枝桠蜷缩向上,留给姜昭的空间很小,仅够她站着贴在树干上,不过这也够了。 姜昭解开腰带,将自己牢牢绑在树干上后,闭眼休息。 第二日,天空才泛起一点白,姜昭就睁开了眼,借着高处的优势,她看清等在密林外面的叛军,他们将这片林子团团堵住,显然等一会天色再亮些,就要追进来抓拿她。 将腰带绑回去,略微活动一下手脚,姜昭悄声下树,朝林中又走了一段路,遮天的密林将唯一的亮色挡住,眼前又只剩黑暗。 姜昭拿出准备好的火折子,吹亮一点火星,继续往前,遇到拦路的荆棘和藤蔓就用刀割去,林中行动不易,又有各种阻碍,她走了许久,天色又暗了下来。 这里地方偏僻,离己方的军营很远,但却据敌方兵营很近,所以她仍要小心谨慎。 吹灭折子,好在今日出了点月亮,勉强还能看清脚下的路。 小心朝自己军营的方向行进,却看到一支巡逻的队伍,她当即停下脚步。 巡逻队伍的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还在聊天,说着家乡的野枣。 姜昭没细听,等人过去,又等了一会,没人来,她才继续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林中隐约传来唢呐、大鼓还有铜锣的声音,姜昭抬头望天,月亮又失去踪迹,不能分辨时间,不过林中传来这个声音,说明已经过了子时。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亮光,姜昭终于回到自己营地,没管其他,直接回自己营帐,倒头就睡。 第二天中午,姜天带人回来,姜昭已经收拾好,在营帐内等他。 “怎么样?”姜昭问。 姜天:“我们的人拿着唢呐大鼓在林中各处埋伏,声音此起彼伏,他们根本找不到我们,到现在应该才刚刚休息下去。” 姜昭点头:“好,今日他们恐怕又要往前,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准备一下,往后撤吧。” 姜天:“是。” 往后退了十里,没有扎营,前方侦查兵回来禀报,叛军确实继续往前,但因为没有休息好,路上又有陷阱,他们至少还需要三日才能走出金丰岭。 姜昭沉思许久,道:“再拖三天,援军还有七日才能到,若他们出了金丰岭,凭我们的兵力,根本抵挡不住。” 商议许久,一行人决定继续后撤,在出山前的最后一座山峰设伏,拖住叛军。 夜里,姜昭站在营外,仰头看着前方的密林,神色莫名,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天才睡醒,出了营帐便看到她这幅样子,走过去问道:“在担心风将军吗?” 姜昭没有否认:“她已经失踪三天了,又是在敌方阵营失踪……” 姜天抿唇,他们现在没有能力,也不可能去救人,所以他只能空空安慰道:“风将军福大命大,会没事的。” 姜昭手缓缓捏紧,压下心底的烦躁与无力,道:“后日叛军就能追到这,全面进攻,即便我们占了地形优势,可兵力悬殊,拖他们三天也不容易,明日让将士们做好迎战准备。” 看着姜昭冷静安排任务的样子,姜天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姜昭:“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九皇兄,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先一步离开,回到自己营帐,却没有躺下休息,而是站在舆图旁看了许久。 表姐是在这个地方失踪的,叛军还没传出任何关于表姐的消息,说明他们也没找到表姐,这算个好消息,至少证明表姐还活着。 看着舆图,风栖野失踪的地方后是悬崖,前是叛军,她若活着,那便只能躲,至于躲去哪,姜昭还不能确定,只能期望昨夜他们弄出的动静让叛军短暂混乱,也风栖野得到踹息的机会。 现在叛军应该也知晓他们援军正在赶来,却仍然乘胜追击,应该是想要在援军抵达之前,先将他们剿灭。 那在后方的风栖野反而安全一些。 不过……姜昭比较好奇,明明退到九歌,等北狄和南戎派兵攻打姜国之时,叛军再出兵进攻,便可毫不费力攻占渭州,为何祁任要吃力不讨好,非得追着她们打呢? 第131章 离开 佩兰随军东上了 今日早朝, 百官难得安静。 谢婉兮坐在珠帘后面,透过缝隙清楚看到朝臣压抑的样子。 安静许久,谢婉兮开口打破沉寂:“诸位大人, 边疆来报,北狄与南戎集结军队,欲攻打姜国, 而姜国大军如今在镇压叛乱, 恐难回身……” “什么?敌国准备出兵攻打姜国?!” 谢婉兮话还没说完,就被底下的声音打断, 随后朝堂就吵闹起来。 不过开口得大多都是平民官员, 贵族官员有自己的渠道, 早知晓敌国集结军队,准备进攻姜国,而且这几日, 他们都在收拾家产, 准备逃命了。 谢婉兮听着吵嚷的声音,蹙眉低喝:“安静!” “本宫不是来听你们抱怨的,做为朝臣,国难当前, 首先该想的是为国解困。”谢婉兮扫视底下的朝臣,有混迹多年却自私自利的老油条,也有满腔热血但却还稚嫩没有经验的新官,仅靠这些人, 怎么可能撑起现在支离破碎的姜国? 朝堂安静下来,无人再开口说话。 谢婉兮沉默片刻, 道:“赵大人, 做为兵部尚书, 你说说,该怎么办?” 赵大人抿唇,他都已经打点好家财,准备带家人出去避难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第148章 “呵,”谢婉兮轻嗤一声,猛地起身揭开珠帘,不顾底下官员震惊的目光,走道殿前,厉色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动作,国难当头,你们这些享受尽国家恩惠之人,却回收家产,准备逃跑。是准备逃到那去呢?” 话落,底下的官员也忘记愤怒,忘记指责她不懂规矩了,纷纷低头,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而平民官员也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身边的贵族官员,“你们不会早就知道敌国要攻打姜国了吧?” 贵族官员沉默不语。 “什么意思?你们早就知道了,却不说出来,而是只顾自己收拾东西逃命?你们还是朝廷命官吗?啊?你们为什么不早点说!” 平民官员声音颤抖地质问着他们:“你们是不是都已经为逃命做好准备了?就打算这么跑了……” 都跑了,都走了,他们怎么办?难道就靠他们这些泥腿子守着这个空壳吗? “都想走,都想跑,”谢婉兮语带嘲讽,站在高台上,这一次她毫无遮挡,就这样完全地站在百官面前,掷地有声:“贵族官员食民之禄、受君之恩,平民官员能得此为官之途,亦是陛下好不容易为尔等争来的机会——既许尔等展抱负、施才学,便是盼尔等以忠报国。可如今国难当头,正需众臣共赴时艰,尔等却个个只想逃命,弃家国不顾!” 谢婉兮甩下袖子,显得十分气愤,声音有力敲击着在场官员的心上:“你们所读圣贤书,就是教出这般模样吗?!便是连最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没有,若是这样,那陛下亲征前线,为你们争、为你们斗,又算什么?” 官员齐齐下跪,一语不发。 谢婉兮满眼失望与愤慨地盯着他们,片刻后收回视线。 “软脚虾。” 说完,甩袖下朝,独留心思各异的百官跪于殿内。 回到御书房,谢婉兮完全没了朝堂上的愤慨的样子,平和地处理起今日政务。 民间百姓没有听到风声,以为中州、交州还是安全的,纷纷逃到中州和交州避难,可是,在过两三个月,交州和中州可能会是最先沦陷的。 那时候,也没有一处会是安全的。 谢婉兮低头看着手里的折子,思绪飞转,不知在想什么。 “谢姑娘。” 有人恭敬叫了她一声,谢婉兮回神,看向对方,是赵二。他拿着一封信,双手呈上道:“是陛下传回来的信。” “拿过来。” 接过信,等赵二退开,谢婉兮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信上写到: 表姐失踪,目前处境十分危险,我已派人前去搜寻,但仍不放心,欲让十三前来相助。 谢婉兮紧皱起眉,风栖野失踪了?果然,佩兰的担心不无道理,她们的战术还是太激进了些。 翻开第二页,上面所写不算正事,只是二人身在异地,随信而来的慰问之语: 今叛乱四起,南戎、北狄聚兵来犯,姜国战火连绵,黎民流离。我近日常思:我之一生所为,乃至出生,莫非本就是错? 然若时光倒流,再来一次,我亦知自己必走此路。何故明知确有错处,仍执意前行?细思方悟,皆因我欲活,且心有不甘——凭何我生而需如鼠蚁般藏形匿迹,稍有不慎便性命难保?我穷尽心力,不择手段,不过是求一线生机。 自遇你后,我眼界方宽。见男尊女卑,女子一生困于闺阁、命不由己;见贵贱有别,平民屈膝度日、命数早定,我所思所念便不再只系自身。我亦想如你一般,为他们搏一个不同的未来。 我知,他日史书之上,我当是罪大恶极之辈。但无妨,无论此战我胜或败,天下百姓经此一役,终能多份自己选择命运的可能。 此致,祝君安。 (当然,以上都是乱语,借以宽慰自己。与你,我愿直言:不必自责,纵无你,我亦会将姜国万千百姓卷入战火,为自己、为。你只是顺势而为,保家卫民,并无过错。) 此新世开辟,吾为创世之帝! 谢婉兮放下信,可刚才的忧虑还在,这是姜昭的夸张戏语,也不能消去的沉重。 谢婉兮眉眼微垂,想到姜昭信中所说,风栖野失踪,此事佩兰还不知晓,要告诉她吗? “赵公公,”谢婉兮叫道,“麻烦你去找许姑娘来一下,本宫有事找她。” 赵二:“是。” 赵二走了,谢婉兮叫出藏在暗处的风十三,将事情原委告诉她,让她想办法从九歌进入金丰岭,救出风栖野。 风十三听完没有犹豫,转身便行动去了。 看着风十三的背影,谢婉兮轻点着桌面,风栖野失踪的事,还是暂且不告诉佩兰了,她身子本就不好,若知晓此事,难免忧心伤神。 许珞还没来,就有官员来询问敌国集兵攻打姜国一事。 谢婉兮一一应付过去,平民官员安抚、对比,让他们知道该支持谁,才是对自己最好的,而且贵族官员只顾自己跑路,完全不管他们死活,往后,也莫要想着去投靠贵族官员了。 至于贵族官员,他们有家底有为官经验,不是那么容易忽悠的,又已经想着跑路,现在唯有打压——但又不能压断他们心中的弦,免得逼反了他们。 官员们都走了,站在门口等了许久的许珞才走进来,恭敬行礼道:“谢姑娘。” 谢婉兮抬眼看她,姜昭派来的人几乎都叫她“谢姑娘”,她没有管,后来赵二在无人时,便也叫和她们一样叫自己“谢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姜昭交代的。 “许姑娘不必多礼,我找你来,是有事想让你去做。” 许珞听完,点头道:“属下便是从靖安城逃难而来,对那一片十分熟悉,鼓动百姓起义并非难事。不过,没有中州与交州的同盟留在京城,这两地,该怎么办?” 谢婉兮将写好的东西交到许珞手上,开口道:“这两处我再想想办法,靖安路远,你先行一步吧。” 许珞低头看信纸上的内容,微微一怔,她被派到京城的时间不长,对谢婉兮不算了解,心底也曾怀疑过,她凭什么这么得姜昭信任? 可如今看到手上的东西,她知晓了,她得姜昭信任,不仅仅是因她有超乎常人的智谋,更是因为她的胸襟气魄。于是她毫不犹豫拱手道:“是!” 许珞也离开了,可即便这样,她们还是缺人。交州那边可以拜托镇南王和敬文王帮忙,那中州呢? 最重要的便是中州,可中州之地,也最难找到合适之人。 谢婉兮将所有人都考虑了一遍,可还是找不出适合去往中州活动的人。正在她头痛之际,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姑娘!” 谢婉兮抬头,是沈清沅。 见她神色有些慌乱,没由来地,谢婉兮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沅:“董小姐失踪了。” “什么?!”谢婉兮惊诧起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沈清沅:“我知晓风将军失踪后,有些担心董小姐,便在处理完新兵事宜后前去董府看她,可董世子说,她在府上待得烦闷,三日前便去太子府找南星小姐同住了。可这些日子,南星小姐一直在军营帮忙,从未与我说过此事。” “三日前,”谢婉兮心中咯噔一下:“是新军东上的日子,佩兰随军东上了?” 沈清沅抿唇,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新军还未走远,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谢婉兮道。 沈清沅却轻轻蹙眉,道:“来得及,可新兵那么多人,董小姐有心要藏,我们是找不到的,而且,还会耽误她们的行军速度。” 现在,她们耽误不起。 谢婉兮拧眉,暗自懊恼,这些日子太忙,竟没发觉佩兰的意图,这让她怎么与风将军交代? 蹙眉叹气,谢婉兮道:“那便先这样吧,我先给姜昭去信一封,将此消息告知她。” 第132章 放火烧山 她要的不是心疼,更不是同情。 十三已经出发前去金丰岭, 不过,佩兰也随军去了渭州。 收到这封信时,姜昭正与敌方激战, 如今也只是难得的喘息时间,敌方还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扑上来。 姜昭冷静地放下信,问身边的士兵:“我们今日折损了多少人?” 士兵回道:“有陛下您的吩咐, 我们做好迎战准备, 今日没让敌军攻上来,没损失多少兵力。” 姜昭昨日命人将上山路上的树木、巨石全部搬回来, 又在山上找了许多, 用以攻击冲锋上山的敌军, 自上而下,敌军人数密集,很难躲开, 即便有侥幸突围的, 也被埋伏的将士杀死。 到了后面,祁任应该也发现这样不行,便下令撤军,如今还没有行动, 不过等他们再次冲锋,应该也做好了准备,不再那么好对付,往后两天, 怕会更难。 姜昭轻揉着信纸,吩咐道:“加强巡逻, 随时警惕敌方的进攻, 还有, 让将士们先好好休息,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第149章 士兵:“是!” 士兵出去后,姜昭才叫来自己的信任的老部下,让她去接应新兵,当然主要目的是找到藏在新兵营里的董佩兰,并保护她的安全。 这一切都得秘密行动,不可让别人知晓。毕竟,董佩兰是敬文王家的大小姐,身份特殊,在这战事焦灼之际,还因她这个乱来的举动而大动干戈,必定会引起将士不满。 吩咐完这些事,姜昭又起身去看舆图,祁任虽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但他不是平庸之辈,定能很快找到应对她们战术的方法,到时候,敌军冲上山坡,她们就得全军覆没。 该怎么办呢? 姜昭点着桌面,退?不行,援军未到,即便退回临渊渡,她们也撑不到两日。 但不退,她们怕撑不过明日。 姜昭在营帐内渡步许久,也没想到解决之法。到了后面,她嫌营帐闷热,就出去走走透气。 此刻已是傍晚,因到深秋,太阳很快落下,只余些淡淡的光,让人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今日敌人退军之后就没有再进攻,不知夜里还会不会行动,姜昭只能让人随时警惕盯着,被动防守。 来到白日里的战场,这里还放着很多用来攻击的石、木,留守的士兵疲惫地躺在上面休息,连她来了也没发觉。 姜昭没有吵他们,放轻脚步离开。 回营帐时,却遇到正巧来找她的姜天。 姜昭将他叫进去,问道:“九皇兄来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姜天看着她,她这些日子都在忙,即便是昨日,收集那些东西让士兵去就行,可她休息好后,就与士兵一起去了,脸上多了许多细小的疤痕,还被晒黑很多,早已不是原先白皙细嫩的样子。 姜天有些心疼,这是他自己的妹妹,本来该是养尊处优、千娇百宠的小公主,却要随他们这些大男人上战场,经历这些磨难…… 不对,姜天突然反应过来,姜昭不是被娇惯的小公主,她自小便被当做储君培养,如今是姜国的皇帝陛下,更是亲自领兵、护国安邦的军队领袖。 她要的不是心疼,更不是同情。 姜天收起眼中的心疼和不忍,正色道:“回陛下,今日敌军虽暂且被我们压制住,可此办法不是长久之计。敌军现在隐忍不发,末将担心他们是已经想到破解之法,明日天亮后就会发起进攻。” 姜昭点点头,问道:“你可有解决之法?” 姜天蹙眉,摇头道:“没有,我们与敌军兵力悬殊太大,要再拖住他们两天,还要保存实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姜昭:“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退?” 姜天点头。 姜昭:“可即便退回临渊渡,以我们的兵力,也撑不到援军赶来。” 姜天沉默片刻,道:“末将还有一个办法。” 姜昭:“什么?” 姜天:“敌军在九歌和金丰岭已经消耗了不少兵力,末将再带十万人与敌军死战,让他们赶到临渊渡前,损失至少一半的兵力。陛下您就带着剩下的人回临渊渡,等援军到了,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解决叛军。” 姜昭听完,却沉下脸道:“死战?是要用十万人的命去拖住叛军嘛?” 姜天点头。 姜昭:“朕的兵不是拿去白白送死的。” 姜天:“陛下,现在不是妇人之仁的……” “什么叫妇人之仁?”姜昭打断他,眼神犀利道:“朕的兵,一个也耗不起,你以为我们只有这场仗要打吗?在这把兵力耗完,之后我们该如何回身抵挡敌国进犯?” 姜天错愕,却听姜昭问道:“九皇兄,你不会是觉得,朕撑不到与敌国对决的那一天吧?” 姜天果断摇头:“当然不是!我姜国领土,岂容他国进犯?” 姜昭:“那就去把那些还在睡觉的将军叫过来,一起想办法解决眼下的麻烦。” 姜天拱手:“是!” 白日累了一天,现在睡得正熟的几位将军都被叫到姜昭账内开会,商讨如何拖住敌军,可说来说去,都不是可行之法。 事情又陷入僵局。 姜昭有些疲惫,沉着脸没有说话,底下的将军也一时安静下来。 不知是那位将军起头,他们又开始激烈讨论,只是这次姜昭没有参与,蹙眉思索破局之法。 眼看就要下雨……本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姜昭突然听到这话,立马抬头看向那位将军,问:“你说什么,要下雨了?” 那个将军疑惑,点点头:“这几天都是阴天,也比较湿闷,可不就是要下雨的预兆。” 姜昭眨眨眼,“林将军觉得,这雨会下得很大吗?” 林将军张张唇,不知该如何回答皇帝陛下的期待。 姜天:“如今已是深秋,即便有雨,应该也不会很大吧。” 姜昭眼中的光逐渐暗下,又有些不死心地道:“去年深秋的那场雨就很大,今年会不会也下得这样大呢?” 姜天:“去年是久旱初降雨,雨势大些也正常,可是今年……怕不会再有这样大的雨了。” “末将觉得,可能会比去年还大。”一位将军突然开口,引得众人视线都投向了他。 这是位中年将军,今年通过武考入朝为官。后面姜昭让无心战争的将士离开,军队一下就走了许多将军,将位空悬。这位黄将军,姜昭记得他上山习过武,还读过兵书,此次随她出征,表现得十分骁勇,也很有号召力,就提拔他做了将军。 黄将军见众人紧紧盯着自己,抿唇解释道:“因为我有老寒腿,每次要下雨,就总感觉有冷气往我骨头缝里钻,雨越大,腿越疼。” 姜昭:“真的吗?” “当然。”说着黄将军就走了几步,一瘸一拐地十分吃力,边走还边说:“现在那么疼,应该是雨要下了。” 姜昭惊讶:“还能预测下雨时间?” 黄将军停下步子:“……只是要下雨的时候,湿气更重,也就更痛。” 姜昭眼睛一亮道:“好腿!黄将军真是好腿呀!” 黄将军:“……” 姜昭扭头看向那些将军,笑道:“朕有一个办法。” “什么?” “放火烧山。” “……” 姜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疑问道:“你说什么?” 姜昭:“朕说,放火烧山,拖住敌军。” 姜天:“这不行,太疯狂了,你可知金丰岭连接九歌,还有中州的青岚山脉,若控制不住火势,这大火足以吞噬姜国大半领土。” 姜昭:“不是要下雨了嘛?我们控制不住火势,但老天能控制得住。” 姜天反驳:“这雨还不知能不能下,不确定性太大,不可冒险。” 姜昭:“若不这么冒险,姜国可就得全部沦陷了。” 姜天抿唇:“姜国过半矿产与木材取自金丰岭,若失了金丰岭,该去何处寻矿产富有之地?” 姜昭:“物产可从别处去找,可姜国领土一旦失去,便是永久失去了。” 姜天沉默下去,不再言语。 “陛下,此举是不是太激进了?”一位将军开口道。其他将军也拱手劝道:“还请陛下三思。” 姜昭直起身,道:“我意已决。” 接着,直接开始下令:“林将军,你带人去找些易燃的枯木,将其绑在我们砍来的树上,再淋上药酒,使其更容易燃烧;刘将军,你带人将两箱箭矢缠上纱布,浸上药酒备用。” “陛下……” 姜昭:“战事紧迫,莫要耽误时间了。” “此战,成则救姜国于水火;不成,朕便是千古罪人,背负这千古骂名。” 见姜昭下了决心,几位将军也没有办法,只能按她说得去做,可两个时辰后,一支燃烧着的箭直冲云霄,在黑暗的夜空中尤其突兀。 姜昭听到动静,跑出营帐,看着那照亮夜空的箭,眉心紧蹙,吩咐身边的士兵:“去问问刘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没一会,士兵就与刘将军一起回来了。刘将军跪到地上,道:“陛下,末将带人一直在缠箭矢,没有异常情况,这箭,末将也不知是何时被拿走的。” 姜昭抿唇,对赶过来查看情况的姜天道:“九皇兄,集结将士,准备迎战。” 第133章 下雨了 “连最疯的法子都用了,那也没人会介意用更疯的办法吧?” “敌军夜袭, 准备迎战!敌军夜袭,准备迎战!” 夜半,姜昭军营一阵混乱, 将士们已做好迎战准备,但举起火把,看到敌方的巨形木遁, 还是有些慌乱。 “陛下, 这该怎么办呀?!” 姜昭沉沉盯着底下举着巨盾缓慢移动的人,仰头, 天空阴沉, 几乎没有一点光。 “黄将军, ”姜昭问道:“你的腿,现在怎么样了?” 黄将军微愣,拱手道:“回陛下, 末将给腿裹上纱布, 但仍能感觉到冷意。” 第150章 姜昭:“好,你腿有疾,便先去后方歇着吧。” 黄将军:“陛下,我可以坚持的。” 姜昭看向他, 道:“之后我们就得连夜撤离,你若休息不好,怎么跟得上我们?” 黄将军抿唇,为了之后不拖累大军, 只能妥协回去。 姜昭走到阵前,问道:“朕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林将军:“已经备好了。” “好。” 看着敌军已到山腰, 姜昭一声令下, 士兵扔下巨石, 被敌军的大盾挡住,不等他们散开让巨石滚下去,姜昭就下令点燃圆木,顺着山坡滚下去。 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姜昭抓起缠上纱布的箭矢,与已做好准备的士兵站在一起,命令道:“点燃,发射!” 下一瞬,千百只燃烧着的箭齐齐朝山下射去。 火焰点燃木制的大盾,燃烧着的圆木被敌军巧妙躲开,滚进他们身后的林子内,引燃树下枯败的落叶,一瞬间就将森林点燃。 他们准备的箭不多,两轮之后,箭就没了,但也足够了,点点星火落在森林,慢慢燃烧成了熊熊大火。 通天的火光同时照亮了跟在这支先锋队后面的几十万大军,黑沉沉地将身后的官道全部铺满,一眼望不到头。 姜昭目力很好,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群,落到中间的高台上,那里站着几个人,其中领头的,就是穿着银甲的祁任。 姜昭拧眉盯着他,与此同时,天边一道闪电劈下,不肖几个呼吸,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姜昭轻轻勾唇,拿起最后一支缠着纱布的箭矢点燃,搭弓拉满,全力射出。 箭破空而去,直直朝祁任而去,不过没有射到他,在距他三十丈外,箭矢重重落下,杀死一个躲避不及的小兵。 祁任似有所感,也仰头朝她这边看过来,不过距离太远,她目力不足,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但却有种强烈的直觉,姜昭就站在那里。 又是一道比先前更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姜昭下意识仰头望去,心中有喜亦有忧。喜的是,这场由自己引燃的大火,总算能借天雨熄灭,不必让火势失控毁掉姜国矿脉;忧的是,风栖野还在山中,不知她有没有受伤,也不知她有没有找到藏身之所。 … 一声惊雷响彻,躺在地上的人眉心一蹙,缓缓睁开了眼。 风栖野拧眉看着四周,依旧是漆黑的洞穴,四周是湿滑的泥土,身下是冷硬的石头。那日她为了躲避追兵,没留心脚下,就掉进了这个洞穴,如今,她已被困在这个洞穴两日了。 撑着身子勉强坐起,远处的雷声再度滚来,这次清晰地砸进耳中。她仰头望向头顶的洞口,恰好瞥见天边一道闪电劈下,似乎还有灰浓的烟雾升起。 风栖野拧眉,想要看清那浓烟是什么,可天空就只亮了一瞬,她根本来不及看清。 左肩的伤口又隐隐作痛,摔伤的腿也因寒冷而生出刺骨的痛,她抬手捂住肩膀的伤口,慢慢撑着穴壁起身,穴壁依旧湿滑,很难受力。这两日她也尝试过自救,但是因为穴壁湿滑,她肩膀又有伤,总是爬了一会,就力竭掉下来。 最后一次,她用刀在穴壁上挖洞找受力点往上爬,都已爬了一半,但脚下的泥土突然松动,她一时不察,摔在穴底的石头上,晕了过去。 又是一道闪电亮起,风栖野抬头看去,清楚看清向上升起的浓烟。 那个方向是······临渊渡,不会是叛军狗急跳墙,放火烧山了吧? 不会。冷静下来后,风栖野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想,毕竟敌人三十万大军还在金丰岭,若控制不好火势,他们的损失可比己方大多了,所以如今会放火烧山的,只有姜昭。 已经被逼到这一步了,想必战事已经十分吃紧,不然姜昭不会如此疯狂。 想到这里,风栖野心中的担忧更甚,可望着四周浓重的黑暗,她自己被困在洞穴里,连自保都艰难,更别提去帮姜昭了。 蹙眉听着天边滚滚的雷声,一定是要下雨了。这个洞穴的洞口没有遮挡,到时雨落,她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加上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淋雨之后可能染病,更加逃不出这个洞穴,难道她今日就要折损于此了吗? 脸上落下一滴湿润,随后越来越多,下雨了,雨直直打在她的身上。 风栖野一个激灵,不行,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没有和在乎的人告别,姜昭还需要她,更重要的是——董佩兰那个不愿负责的女人,到现在都还没给她确切的答案,她怎么能死? 风栖野转身,手摸到穴壁上,因为下雨,穴壁更加湿滑,现在更不可能爬上去,而且雨越下越大,地上已经有了些积水,水淹到她的脚踝,她微微一愣,蹲下身,手在地上摸索,入手是一片冷凉的水,没有流动,这处洞穴是密闭的,应该是猎户捕猎时设下的陷阱,唯一的出口就是头顶的洞口。 既然如此,那若雨足够大,填满洞穴,她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想到这,风栖野又燃起了希望,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雨水落在她脸上,有些冷,她便蜷缩起身子,尽可能保存自己身上的热量。 洞穴里的积水涨得比她想象中快,山上的雨水顺着缝隙淌下来,正好灌进她所在的这个洞穴。 天色逐渐亮了,风栖野仰头,雨也慢慢停了,水只淹到洞穴的一半,不过还好,山上的水还在继续流下来。 风栖野尽力在泥水里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面色苍白地看着那几股源源不断流往穴内的水流。 水流停下,她距洞口还有四尺的距离,她游到穴边,用刀挖出两个小坑用来支撑,踩着爬了出去。 她脱力躺在地上,头顶的阳光刺眼,烘烤在她湿漉漉的身上,或许是泡太久了,她根本感受不到一点温暖,而且,她现在还很累,眼皮越来越沉,似乎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但下一刻,她又压下疲倦,艰难起身。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不知还有没有敌军在附近,她就这样暴露在外,并不安全。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找个藏身之所,然后找药疗伤,风栖野不用看都知道,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上的伤口肯定恶化了。 昏昏沉沉走了许久,见到一棵巨树,树枝粗壮,树冠繁茂,可暂时藏身,但她此刻根本没力气爬上去。 整个人趴在树上,风栖野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想要捏紧拳头,却又使不上一点力气。 不行,不可以在这里倒下,即便此处没有敌军,也会有出来觅食的野兽,若就这样躺在树下必定会被它们当作食物拖去。 风栖野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强撑着继续赶路。 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偏移,她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藏身之所,而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嘭”地一声,风栖野仰面倒在地上。 光照进她的瞳孔内,她却只能依稀看到一点亮色。 就这样了吗?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这一刻,她似乎想了很多——想眼下的战事、想父母亲人、想远去的童年、想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想未完成的理想、想姜昭、想……董佩兰,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当最后一点亮色也消失后,她知道—— 天黑了,一切都结束了。 ··· 姜昭心口突然一痛,她拧眉捂住心口的位置,神情痛苦。 一旁的姜天注意到她的情况,立即站到她身边,焦急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姜昭慢慢缓过来,摇头道:“朕没事,只是刚才心口突然疼了一下。” 姜天:“是不是没休息好?你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敌军现在撤退,你也趁机休息会吧。” 姜昭放下手,摇摇头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九皇兄,我们该去审问那个细作了。” 昨夜有人朝天空射了一箭,不稍片刻,敌军就发起了进攻。当时战事紧迫,姜昭没来得及去管,可没过一个时辰,那个准备逃跑的细作就被去后方休息的黄将军抓住了。 现在敌人才撤军,姜昭没有休息,直接过去审问那人。 来到关押细作的营帐,黄将军还尽职尽责地守在这里,见到她来,恭敬地起身行礼。 姜昭:“黄将军,守了他一夜,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黄将军扭头看了那细作一眼,行了个礼便快速退下。 姜昭坐到那人前面的椅子上,开口道:“叶将军,说说吧,昨夜为何要逃?” 叶将军激动地否认道:“我没有,陛下,我绝对没有要逃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去上厕所,不知为何,就被黄将军打晕抓起来了。” “噢,”姜昭从侍卫手中拿出一封信,抽出其中一页,放到他面前道:“那这个你要怎么解释呢?” 这是封信,叶氏家族那边写来的家书,这页上,只是隐晦说了他们家族支持的是祁任。这是他们家族的暗语,姜昭不可能知道才对。 第151章 叶将军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道:“陛下,这只是家父担心末将,写来的家书,没什么问题呀。” 姜昭淡定地收回那页纸,边道:“所以,你是不愿承认自己通敌了?” 叶将军:“我怎么会通敌呢?还请陛下明鉴!” 姜昭:“朕没空与你耗,你通敌事实已经查清,叶将军,安心去吧。” 说着站起身,跟在她身边侍卫在她走后,就抽刀将人杀死了。 姜天看着叶将军的尸体,微微拧眉,不过没有多看,便转身追上姜昭,道: “陛下,叛军稍作休整便会再次冲锋,届时我们恐难抵挡,此刻,我们该撤退了。” 姜昭停下脚步,道:“不行,临渊渡不能失守,他们现在还不能过去。” 姜天:“可我们守不住了,若固守此峰,就只能全军覆没。” 姜昭回头,看向身后的营帐,微微沉眼道:“现在不能撤,至少,我们还要再拖一天。” 姜天拧眉:“该用的办法都已用了,还能怎么拖?” 而且昨夜敌军的先锋队差一点就攻上来了,若不是姜昭及时派人拦截,他们昨夜便会失守。 姜昭:“连最疯的法子都用了,那也没人会介意用更疯的办法吧?” 第134章 好消息 这整个家都恶心得要命! 自那次早朝之上, 谢婉兮骂了满朝文武,她就从珠帘后走到前头,直面百官。 “据说灵州有个女子, 打着保家卫国的名头起义,如今已有不少百姓加入,恐成大患呀。” “我们现在, 内有叛军外有强敌, 那有气力管她们?” “不过只是一帮流民莽夫,何足挂齿?” 谢婉兮静静听完他们对这次起义的看法, 才开口道:“好了, 她们现在不过只是小打小闹, 不足为惧,眼下还是先平定战乱更为重要。” 她话落,百官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当前的战事上。 “听闻叛军已经快压到临渊渡了, 而我方援军还有好几日才能赶到, 陛下她们能坚持到援军赶到吗?” “能的,”这次她没给底下官员议论的机会,开口道:“以陛下的才能,还有风将军和九皇子相助, 只是拖住叛军,不成问题。” “可老臣听闻,风将军在战场上失踪了。” 谢婉兮:“只是失踪,以风将军的能力, 不会有事的。还有南戎,陛下派人前去交涉, 已取得十分不错的进展, 南戎有意退兵, 各位可放松些了。” 在战事紧张的关键时候,这必然是难得的好消息,听闻之后,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松。可总会有些想的更多更远的人,忧心忡忡地道:“即便南戎退兵了,还有北狄呀,再说,我们内战还不一定能平定,就算说服南戎退兵,又有什么用呢?” 谢婉兮轻轻敲了下手背,道:“本宫写信给十四皇子,让他说服东蒙出兵援助我们,东蒙的阿洛公主有意派兵协助我们对抗北狄,不过有个条件——我们要帮她在东蒙继位。” “这······” 官员有些为难,道:“不说我们不便干涉东蒙内政,就是阿洛公主,她一届女子,也······很难得到东蒙百姓的认可吧。” 谢婉兮:“恰恰相反,东蒙百姓十分看好阿洛公主,觉得她聪慧仁义,是能带领东蒙走向繁荣昌盛之人。” 官员纠结片刻,问:“可我们怎么支持她?我们又非是东蒙之人。” 谢婉兮:“本宫想与阿洛公主签订些协议,包括外交、军事、经济方法,促使两国合作发展,这样她能拿出更多政绩,百姓和官员也会更加信任她。各位大人觉得如何?” 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林丞相主动站出来道:“太妃娘娘,若减少对外邦的限制,怕她们会乘机安插探子进入我国,影响江山社稷呀。” 谢婉兮叹了口气,道:“现在正是国家危亡之际,还是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之后,在考虑这些事情吧。而且,东蒙之前在阿洛公主的治理下,经济飞速发展,我们与之经商贸易,更多的还是好处。” 林丞相:“可是探子······” 谢婉兮:“她们可以派探子来我姜国,我们也可以派探子去他们国家呀。” 林丞相沉默片刻,拱手道:“太妃娘娘英明。” 直接代百官同意了谢婉兮的提议。 谢婉兮直接一锤定音:“好,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了,那本宫便去信给十四皇子,让他与阿洛公主商谈了?” 官员眨眨眼,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在他们思索的时候,谢婉兮便继续道:“好了,可还有事要奏?” 林丞相:“今日事已必。” 谢婉兮:“那便退朝吧。” 说完,起身离去,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官员找来。 对贵族官员,她就说与东蒙贸易有多少好处,发展经济、传播文化······当然,这些是表面的,重要的是,暗示经济发展的同时,他们也有更多油水能捞,比起那些完全没有根基的人,又会有多少优势,到时候,平民将完全比不过他们。 对平民官员又说,贵族已在境外有多少势力,若你们一直封闭,只会让贵族越来越富,越来越肆无忌惮,而完全接触不到外邦势力的平民将毫无办法。 听她说完,官员沉默片刻,又各自离去。 谢婉兮淡淡看着门口,完全不担心他们会相互串通,知晓自己的话,毕竟,平民与贵族官员间的关系发展成这样,有她推波助澜的手笔,她知晓现在双方对彼此有多仇视。 而且,她说的话本来也就没什么问题。 “谢姑娘,灵州来信。”赵二举信而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呈上来。” 接过赵二递来的信,信上写到: 谢姑娘,属下已平安抵达灵州,幸得故友相助,她机巧聪慧,曾蒙陛下恩惠,忠诚无虞,已纳入麾下为核心领导者。目前起义势头向好,深得民心。 到了靖安城后,许珞发现靖安属地,地广人稀,不便召集百姓,而且靖安城百姓住在山内,消息闭塞,很多人都还不知晓天下局势已经乱了;反倒是灵州,灵州百姓多沿水而居,相对集中,消息也更加灵通,早就知晓姜国如今境况,都十分忧虑。 姜昭又曾去灵州救灾,在民间有一定声望,加上谢婉兮写的号召词,很多百姓响应起义,想要保家卫国。 谢婉兮放下信,发展顺利就好,不枉她写了那么多鼓动宣传之语。 除了灵州,昨日东蒙的林熙也传来好消息,说已查清东蒙那笔钱款的去向。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笔钱的主人她也认识——煞十三,这个姜昭曾特别注意,但后面因为事情太多,又将她放去一边的人。没想到再次回到她们视野,竟是以这种方式。 林熙知晓这人并非善类,所以第一时间就传信回来,告知了她这个消息,不过,随这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另一张不起眼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龙飞凤舞,一看就知,并非出自林熙之手。 上面写到: 我是煞十三,我可助阿洛登基,亦可归国助你成事。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娶林熙为妻。 谢婉兮没想太多就回信同意了她的请求,毕竟这封信是林熙寄来的,以她的细致程度,不可能没发现随信而来的纸条,她没有将其丢出去,只能说明,这是她默许的。 虽然两地都传来捷报,但早朝之上,她所说南戎亦有佳音,不过是为了安抚百官的权宜之词。前去南戎讲和之人并不直接与她联系,所以她至今不知南戎情况,也不知她进展如何。 … 南戎,外出流浪多年的大将军独女鄂尔多斯·塔拉苍终于回家了,将军府上下没人知道。 塔拉苍没回自己房间,因为知道她出去那么多年,她那屋子肯定也没人打理,现在还不知是什么样呢。在府上转了一圈,没发现自己父亲,倒是遇见了母亲。 她母亲见她,先是一愣,随即蹙眉问道:“你是谁?怎会长着一双赤瞳?” 塔拉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所以平静地答道:“我是你女儿。” “女儿?”她母亲看着她,似乎是想起来了,恍然大悟般“噢”了声,然后猛地靠近她,盯着她那双赤瞳,满眼痴迷道:“既然是我的女儿,那就把眼睛挖出来送我吧,你知道的,娘亲还没有红色的眼珠子呢。” “不行,”塔拉苍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这双眼睛,可是鄂尔多斯家族血脉最为纯净的象征,若你挖去了,父亲或是二叔,可是会打死你的噢。” 说着,眼中笑意落下,猛地抬腿将她母亲踹飞出去,“连我爹是你大哥还是二哥都不知道,还想挖我的眼睛,恶心。” 恶心的要命,这整个家都恶心得要命! 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跨过母亲,朝里走去。 找到管家,交代他给自己办个接风宴,又亲自去各个官员、大族里请人。这些人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但记得她那副血瞳——这是独属于鄂尔多斯家族大小姐的标识。 第152章 于是,哪怕她的邀请十分唐突且敷衍,但因为她背后的权势,也因为她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疯性,他们同意了她的邀请——当然也有不同意的,塔拉苍见那些人不可能蹦跶过鄂尔多斯,便一刀杀了。 最终还是同意邀约的人更多,塔拉苍十分满意。满意地回到府上,进了厨房,在所有酒肉里都下了毒。 大将军是晚上回来的,回来后见府上有那么多人,不由蹙眉,不过听闻都是自己外出鬼混多年的女儿请来的,就松开眉头,热情招待着前来应约的人。 也正是这时,塔拉苍笑着跳出来,他见到了,那脸上的笑意过分明媚,反手将人抽倒在地。 塔拉苍摔在地上,口鼻很快流出血来,还好她习以为常。舔了舔唇角的血,目光更加兴奋,“父亲这力道,还真是叫人怀念呀。” 大将军看着她的赤瞳,脸上的愠怒又奇迹般转换成了慈爱,伸手将她扶起来,“爹爹的乖闺女哟,啥时候回来的?也不与爹爹说一声。” 塔拉苍笑着回答:“女儿这不是想着给父亲一个惊喜吗?” “哈哈哈哈。”大将军大笑起来,狠狠拍着她的背,“好女儿,好女儿!” 塔拉苍面色不变,道:“我让厨房备了好酒好肉,父亲,既然你回来了,那咱们的晚宴便开始吧。” 一切和谐地好像刚才那巴掌没有扇在她脸上一样。 “啪,”又是一巴掌,大将军笑着走在前头,问:“这些年去那里鬼混了?” 这次塔拉苍沉下了脸,阴沉地盯着他的背影,回答:“与你无关。” “哟呵,还挺有脾气,不愧是我女儿!” 其他官员对鄂尔多斯家族的行事早已习以为常,跟在大将军身后就进了宴会厅。 塔拉苍眯眼看着那群人,道:“我与腾格尔琪许久未见,去找她叙叙旧。” 众人忙着吃肉喝酒,无人理会她——即便她是本次宴会的主角。 第135章 刺杀 废物与疯子确实是天生一对 王宫与大将军府有很长一段距离, 但塔拉苍没有选择骑马,而是徒步走去王宫。 王宫侍卫对她的脸很陌生,但认得出她的红眸, 互相看了一眼,有些不敢拦这个南戎上下皆知的疯子。 但随着她的脚步走近,侍卫长还是硬着头皮拦住她, 道:“朔兰嗣, 王宫禁令,入宫不得携带武器, 还烦请您留下佩刀。” 塔拉苍没有为难, 将刀卸下准备递给他, 但却在看到对方眼底的恐惧和微弱的期待后,戏谑一笑:“怕我?” 侍卫赶紧摇头:“小的怎会怕帝国的朔兰嗣大人?” “不怕?”塔拉苍笑意更深,将刀抽出抵在侍卫的肩膀上, 然后缓缓刺进去, “看来本嗣还是太没威严了。” 侍卫脸上血色尽褪,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生怕又惹脑了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不过,本嗣向来仁义, 不会为了立威就随意杀人的。”直到刀刺穿侍卫的身体,塔拉苍松开了手,笑道:“好啦,你是好样的, 本嗣的刀便放你这吧。” 说完,抬步往宫内走去。 已经多久没回来过了?她记不清, 反正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如今她也长大成人了, 又踏在通往宫内的路上,已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步步往里走,王宫比以前更加华丽了,其他的,或许是多建了几个花园,多加了些奇珍异宝。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个王宫越华丽,就越彰显这个国家的无可救药。 来到现在王上唯一可能在的地方——醉金阁,这里是整个王宫——应该是整个国家最华丽的地方。镶金的瓦片,玉质的地砖,处处都是从全国各地搜寻而来的奇珍异宝,无处不彰显着这个国家的奢靡与烂腐。 守在醉金阁外的护卫早就看到她了,本以为是要擅闯的杂碎,等她走近才发现,竟是那个离家多年的鄂尔多斯朔兰嗣。 护卫低头,只当看不见。 “诶,你是哪位?这里可是专属于王上的地方,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进。”一个穿着单薄的俊秀男子起身,拦在她的面前。 塔拉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你是王上的面首?” 那男人脸一白,没敢指着她的鼻子骂,但还是仗着与王上的关系,为自己辩驳道:“你这人说得什么话呢?人家是王上的宠夫,可不单单只是面首。” “呵,”塔拉苍嗤笑一声:“不过是条看门狗罢了,还敢给本嗣摆谱?”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这人拦她那会,便已是她手里的亡魂了。 眸光微冷,塔拉苍抿抿唇,还是抬脚踢向那人的心窝,那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连声音都没发出,便没了动静。 果然,她还是忍不了。 抬步朝醉金阁走去,一推开门,丝竹乐声便袭入她的耳朵,抬眼看去,阁中满是衣着清透的男男女女,嬉戏打闹,纸醉金迷。 其中唯一披着不同颜色衣袍的女子似有所感,回头看去,盯着她看了一会,注意到她的眼睛,当即笑道:“这不是我们帝国的朔兰嗣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着,将围在身边的男男女女赶开,起身迎过去,看张开双臂的动作,应该是想拥抱她,不过在离她几丈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面露怀疑:“突然归国,不会是来杀本王的吧?” 塔拉苍挑眉:“几年不见,我们王上变得越发胆小了呀。” 腾格尔琪也笑:“只是本王的命越发值钱了,所以才要小心些嘛。” 塔拉苍自如地解开身上所有的衣物,脱去鞋袜,就连高高束起的墨发也一并解下,道:“放心,想杀你的人很多,但绝不会是我——我以鄂尔多斯家族的名义起誓。” 家族,尤其是贵族,是南戎人最至高无上荣耀,宁死都会守护家族的荣光。可惜在塔拉苍这里,家族是比狗屎还要恶心三分的东西。 腾格尔琪眯眼,随后笑着跳过去一把抱住她,“我就知道,我们塔拉苍最好了,是整个南戎对本王最好的人。” 塔拉苍唇角微抽,忍住将对方脑袋打爆的冲动,狠狠地回抱住她,道:“当然,毕竟整个南戎只有我把你当人,其他人都当你是狗。” 腾格尔琪被勒得面色一变,“你以为你好到哪去?你也只是个杂交的野种。” 塔拉苍笑了,松开些力道,“噢,我是野种,可好歹我知道我爹娘是谁,但你知道你爹是谁吗?总不能真是先王吧?” 腾格尔琪动作一顿,松开她,道:“管他是不是呢,反正现在我才是南戎的王。” 塔拉苍穿上一个女子递来的袍子,问道:“我们的王上,今日又在玩些什么呀?” 腾格尔琪从新挂上笑容,轻快地坐回被莺莺燕燕包围的软塌上,“还能玩什么,山珍海味,美女俊男,身为南戎之主,自然想玩什么玩什么。” 塔拉苍坐到她身边,道:“你还是没变。” 腾格尔笑着问她:“一样的贪图享乐,是个废物王上?” “能让那些疯子支持出兵,你怎么会是个废物呢?”塔拉苍低低说道。 腾格尔琪依旧笑着,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扭头看着她,道:“你是第一个说我不是废物的人。” 塔拉苍挑眉:“那你怪可怜的。” 腾格尔琪:“······” 气氛急转直下,就连围在她们身边的人气压也低了三分。 “呵呵,”塔拉苍轻笑两声,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与我是一样的人。” 腾格尔琪挑眉:“这话怎么说?” 塔拉苍:“我生在一个以**为荣的家,你生在一个······只能选择当废物的家。” 腾格尔琪哼了一声,仰身靠在榻上,与她拉开更大的距离,“本王乐得当一个废物,这样酒池肉林,还有美女俊男相伴,还有什么不满呢?” 随后她嗤笑一声,道:“不过你身上那点恶心事倒无法洗掉,就算是死了,身上流着的脏血也要和你一起烂到泥里去。” 塔拉苍眼神微动,抬眸看她,“为什么要派兵攻打姜国?” 腾格尔琪笑了:“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本王不想只当废物了呀。” 说着,她慢慢靠近塔拉苍,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你难道也想本王继续当废物吗?” 塔拉苍笑道:“当然,我们自小就被百姓绑在一起,说南戎最重要的两位继承人,一个是废物,一个是疯子。我永远摆脱不了疯子的血脉,自然也不想让你摆脱废物的身份。” 塔拉苍说得直白且恶心,但腾格尔琪却笑得十分开心,甚至笑失力般倒在她身上:“哈哈哈,废物配疯子,哈哈哈,我们这算不算天生一对呀?” 说着,她手按在塔拉苍肩上,将她压在塌上,凑近暧昧道:“那我们帝国最尊贵的朔兰嗣要不要与本王试一试呀?我也算你的表妹,与我发生什么,才符合你们家族的一贯传统,不是吗?” 第153章 塔拉苍淡淡看着她:“废物与疯子确实是天生一对,但你是废物吗?若你真是废物,就该浑浑噩噩,当一辈子只知享乐、混吃等死的傀儡王上,而不是想尽办法,拯救早已烂到泥里的南戎······唔。”左胸突然一痛,原是腾格尔琪从床榻侧边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进了她的胸口。 “对,本王不是废物。”腾格尔琪满脸冷意,抽出对方胸口的刀,道:“但本王不觉得,我想改变我的国家——这个被蛀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江山,有什么错。” “咳咳······呵,”塔拉苍咳出血,眼神却十分炽热。她猛地夺过腾格尔琪手中的匕首,起身狠狠刺进对方的心口、喉间,在那里狠狠搅着。 在腾格尔琪错愕的视线里,塔拉苍掐着她的后劲一起倒下,在她耳边道:“我理解你,可你却不了解我。你不知道吧,我的心脏,可不在这边。” 虽然腾格尔琪那一击没能让她立即毙命,但现在也与死了相差不大。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却还是强撑着,用力掐着腾格尔琪的后颈,道:“我记得,你曾说我是赤瞳鬼。那你怎不知,鬼是会索命的?嗯?下辈子,可不要让鬼近身了——南戎唯一的明君。” 视觉也逐渐消失,耳边男男女女惊慌失措的声音也逐渐模糊,意识的最后,是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递给她半块发硬的馍馍。 “你不怕我吗?” “······” “······” “他们都叫我赤瞳鬼。” “他们也说我是阴沟里的耗子······可明明,我们都是人。” 呵,小耗子,让你躲着我,现在好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其中还有不断挣扎的士兵,姜昭冷漠下令:“撤退。” 第二日下午,姜昭带人回到临渊渡,援军也将在明日抵达,她们在无兵力之忧。 这是难得的好消息,可姜昭绷紧的神经却未放松下来,因为——苍死了。 她放下手中的信,南戎探子来信,苍归国后,大张旗鼓宴请南戎官员、贵族参加她的接风宴,并在酒菜里下毒,但很快就被大将军发现,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但是,她同时还入宫杀了南戎之主——腾格尔琪。 腾格尔琪死后,南戎并没有陷入混乱,一切还是井然有序,可是不久之后,南戎的大将军,还有其他许多贵族、官员中毒身亡,最后发现竟是自家粮仓和水井被人下了毒。 众人这才想起,当初苍邀请他们参加晚宴可是亲自前来的,作为南戎的朔兰嗣,何须如此纡尊降贵? 掌权的贵族全面崩盘,南戎这才彻底乱起来,贵族争锋,平民起义,再无人顾及发兵攻打姜国一事。 【作者有话说】 朔兰嗣:南戎大将军继承人的称呼(无厘头编造的) 第136章 水攻 她和风栖野一样,失踪了。 姜昭将南戎内乱的消息告诉其余人, 知晓南戎不会再出兵攻打姜国后,他们皆是欣喜,加上援军将到, 一时士气大涨。 姜昭淡淡看着他们庆祝,想到了为此牺牲的苍,还有不知所踪的风栖野……这场战争代价太大了, 结果必须对得起这些牺牲。 这么想着, 姜昭将多余的心思压下,全力应付当下最棘手的事。 “好了, 南戎不会出兵, 但还有北狄, 我们还是需尽早镇压叛乱,回身抵御北狄。” “是!” 看着他们士气满满的样子,姜昭点点头, 道:“好了, 各位将军先回去好生休整,明日援军到后,我们定要一战克敌、踏平敌营。” “是!” 等人走后,姜昭坐回主座。谢婉兮写下鼓动贴, 煽动起义,又派人前去引导,加上之前她在民间的口碑,在她们的引导下, 这些起义军,最后要么半路骚瑞北狄军, 要么就被带着编入正规军, 总归都是有利于她们的。 但是, 她派去找董佩兰和谢婉兮的人还没有传来消息,姜昭只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至少证明,她们还没出事。 第二日,探子来报,叛军没有继续行进,而是整理行装,准备撤回九歌。 姜昭拧眉,之前祁任还跟疯狗一样追着她咬,现在怎么就回去了?就算她们援军到了,可他们有三十万大军,并不一定会输,走了那么久,付出这样大的代价,就这么退了,他那些将士会同意? 想到昨日得到的消息,姜昭有了猜测,之前南戎和北狄都要进攻姜国的时候,他急切地要发起进攻,现在南戎退兵,他却又不急了,应该是她们做了类似谁攻占的地方就是谁的领地的约定。 但现在南戎退兵,只有北狄进攻,凭他与慕容秋的关系,慕容秋不会像腾格尔琪一样不客气,所以他就不慌了,还与慕容秋相互配合,等慕容秋带人攻进姜国,她又要镇压叛军,又要抵御敌国,分身乏术,那时,姜国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姜昭蹙眉,除了江山外,他们现在退兵,后方的风栖野就不安全了。她可千万要离开金丰岭了呀。 “陛下。” “嗯?”姜昭看着来人,是她负责传讯的亲信,“怎么了?” “魏将军来信。” 姜昭起身,“拿过来。” 魏将军便是她派去接应董佩兰的人,没想到才想到此事,就传来了消息。 打开信看完,姜昭拧眉沉默,魏将军没有找到董佩兰,她和风栖野一样,失踪了。 姜昭沉默许久,将信收好,动笔写下一封信,递给亲信道:“这封信,送去给交州镇南王。” “是。” 亲信拿着信出去了,姜昭仰靠在椅子上,希望舅舅那里还有多余的人可用吧。 一个月后······ 叛军撤回余安城固守,姜昭带兵久攻不下,而北狄军也已越过幽州,整装准备进攻中州。 “陛下,余安一直攻不下来,但北狄军已进了姜国境内,我们该怎么办呀?” “中州兵力林林总总加上起来,不过只有三万,怎敌北狄三十万大军?” “中州兵力空虚,这边又不能撤,莫非是天要亡我姜国?” 姜昭皱眉听着他们语气越发激烈的讨论,敲了敲桌面,道:“既然知道这边不能撤,那就先把叛军解决了,再去想其他的。” “可是,陛下,余安久攻不下,等我们解决叛军,北狄军也踏进瑞京了,这一切都迟了呀!” 姜昭:“南戎内乱,没有精力骚扰姜国,朕便让镇南王携边疆戍边将士回京,支援中州,亦能拖北狄一段时间。” 姜天沉默听着,问道:“陛下,您之前不是派人去与东蒙交涉,让他们派兵支援吗?现下情况如何了?” 姜昭闻言,回道:“还未传来消息。” 其实林熙前不久才传回消息,说东蒙之主似乎受到谁的支持,如今死灰复燃,又坐稳了王座。 阿洛公主本想拆穿他并非承丹的真相,但却找不到任何证据、证人,应是被人刻意毁去了。 现在他们也找不到破局之法。 在场之人听后,纷纷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若东蒙不出兵支持,那么他们镇压叛军之后,所剩的兵力也不足以与北狄军抗衡,即便镇压了叛乱,姜国还是没有一线生机。 “好了,这几天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朕再想想其他攻城之法。” 能用的方法他们都已用过了,可余安城防御本就坚固,加上叛军兵力充足,他们根本攻不进去。众将沉默一会,还是告退离开了。 几位将军走了,姜昭侧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姜天,问:“怎么了,九皇兄还有什么事吗?” 姜天:“若东蒙不派兵支援,我们该怎么办?” 姜昭微微沉眼,道:“到了那时再说吧,现在,九皇兄,我们唯一要做的是消灭叛军。” 姜天抿唇沉默片刻,拱手:“臣告退。” 所有人都离开后,姜昭才疲倦地撑在桌上,捏着眉心——这些天他们一直不知疲倦地发起进攻,尤其是她这个统战指挥,已五日没有休息,现在头痛得厉害。 想了许久,还是未想到解决之法,姜昭烦躁将手放下,走出营帐,对护卫的士兵道:“传令全军,各将士皆可献策攻城之法,凡计策有效者,朕封其为谋定将军,赏百金!另外,若有人妄言乱语、耽误军机,杖责二十,绝不姑息!” 说完便回营帐睡觉,于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护卫士兵来叫醒了她。 姜昭起身,捧了把冷水醒神,才让人进来。 护卫拱手:“陛下,此人说要献策。” 姜昭点点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士兵,道:“你的计策,且说与朕听。” 那士兵站出来,是个瘦高的女子,她拱手道:“陛下,末将认为,在这此寒季,我们可以用水攻。” 第154章 “水攻?”姜昭提起一点兴趣,看向她,“怎么做?” 士兵并不墨迹,言简意赅道:“如今天寒,以水投掷进城,叛军衣物被水浸湿,身上又是厚重的盔甲,不易拆解更换。这般天气,必定极易染病——待他们病弱缠身,战力自会大打折扣。” 姜昭揉搓着手指道:“生几把火,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士兵:“他们被困在余安城内,那点柴火能烧多久?但我们驻扎九歌,有青溪流过,水源是取之不尽的。” 姜昭想了想,勾唇:“也是。” 说完,她眼带探究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身形板正,气势不凡,即便是见如今的陛下,也毫不怯场,并非是平民之家能养出的气魄。 那女子昂首挺立,任由她打量,语气不卑不亢道:“陛下,我们还可在水里放些毒药,这样密集的攻击,他们多少会喝进去一些。我们第一次采用水攻,他们定来不及反应。” 姜昭:“可是,我们没带那么多毒药。” 士兵:“在九歌城域内搜,致命毒药或许不多,但泻药、牲畜催、情药之类的,一定有很多。” 姜昭抿唇,这阴损的招式,怎么那么像风栖野呢? 士兵:“第一轮水攻结束,他们便会有所防范,我们也就不用在浪费药,可直接装便溺投入余安城,虽然不致命,但他们在这种环境下定无心战斗。而且,人在这种环境待久了,还容易患病 。” 士兵越说越兴奋,姜昭越听越沉默,最后她问:“这些,你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士兵拱手:“无名高人所著的《诡战策》。” 姜昭:“······” 难怪那么熟悉呢,原来是看了风栖野写的那些东西呀,没想到就刻印了十几本,还被这人买到了。 姜昭对她越发好奇了,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 士兵顿了片刻,单膝跪下,拱手道:“末将姓轩辕,单名琳,是……靖安城人士。” 姓轩辕,还是靖安城的,那么便只有一家了。 姜昭眯眼看她,“轩辕?你是宁昌王家的人?” 轩辕琳:“……宁昌王是我的父亲。” 姜昭:“即是宁昌王的女儿,怎会来京城参军?你可知,你父亲现在是叛党,你不怕,朕杀了你吗?” 轩辕琳沉默许久,拱手道:“末将只想实现自己的一腔抱负。在宁昌王那,只因我是女子,所思所言皆不得重视,如今已给陛下献策,算实现了抱负,即便是死,也无遗憾了。” 姜昭眸色微闪,想起了谢婉兮。她看着轩辕琳,道:“那你可知,朕收拾完祁任,解决了敌国入侵,下一步,就是去靖安收拾你父亲……或者,不需要朕亲自去,赵将军便能将你父亲解决了。” 轩辕琳:“父亲犯了重罪,理应受到处罚。” 姜昭:“即便这个处罚是他死,你也不在乎吗?他可是你父亲。” 轩辕琳微微垂眸,道:“他从未将女儿当做自己的孩子,那么女儿,何必将他当做父亲?” “好,”姜昭起身笑道:“朕说过,凡提出有效计策者,封谋定将军,赏百金,朕并非失信之人。即日起,你便是谋定将军,统领三千锐卒。” 轩辕琳:“末将领命!” 【作者有话说】 俺亲爱的女儿们,你们之后要干什么,想到什么计策,先和我唠唠好嘛?求你们了[抱抱][抱抱] 第137章 捷报 她所求的盛世近在眼前 镇压灵州叛乱的赵将军传来捷报, 说灵州出现一支七千规模的起义军,在灵州与靖安城境内活动,协助他们镇压叛军。 他们与义军一起, 里应外合,很快就将叛军镇压,如今宁昌王身死, 永安王主动投降, 灵州和靖安城已全境回归。 赵将军主动请旨收编义军,其统领颜熙, 实为难得之才, 堪任都尉之职。 谢婉兮看着“颜熙”这个名字, 微微愣神,会是她吗? 不过她没愣神太久,便收了捷报, 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朝臣, 且就赵将军收编义军、举荐颜熙为都尉之事,客气征询众臣意见。 有人跳出来反对,她就以如今大战在即,姜国正是缺人之际为由, 将反对之声压下。 “陛下已下旨让镇南王前来中州支援,如今可再加上赵将军带回的七万将士,姜国与北狄,还是有一战的能力的。”沈清沅站在堂中汇报道。 新兵训练后, 谢婉兮下令让五万将士驰援灵州,便是想要尽快镇压灵州叛乱, 将兵力全部集中于主战。如今叛乱已被镇压, 他们的将士却折损了三万。 可她话音才落, 就有官员讥讽道:“如此拼拼凑凑才勉强凑够十五万将士,大多还是没有受过训练的民兵,这怎么与北狄的正规军相比?” 沈清沅扭头看去,问:“那吴大人说说,我们该怎么办?” 吴大人:“依我看呐,就该把之前被陛下遣散回家的正规军都找回来,让他们去与北狄军打。” 沈清沅:“在此战未开始前,不想打仗的军人都可回家与家人团聚,这是陛下的旨意。吴大人如今是见陛下不在,就想违抗圣意吗?” “你不要血口喷人!”违抗圣意可是大罪,吴大人赶紧撇清关系:“如今国家正是危难之际,老臣只是想办法替陛下分忧,怎是违抗圣意?” “陛下所想,便是让百姓自主选择要不要参军,不强求他们做不想做之事。”沈清沅看着他,淡声道:“所以吴大人还是在陛下圣意之内,为国分忧吧。” 吴大人咬牙,“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渭州战事陷入僵局,赵将军、镇南王赶到中州还需要时间,我们如今只有区区三万兵力,如何抵挡北狄的三十万大军?” 沈清沅沉默片刻,仰头看谢婉兮。 谢婉兮思索一会,道:“目前姜国主力都在渭州,可渭州叛军固守余安不出……” 沈清沅了然,问道:“太妃娘娘莫非是想调渭州兵力,回身支援中州?” 谢婉兮点头:“嗯,如今灵州之难已解,渭州叛军又死守不出,姜国主力全集中在渭州也并无作用。” 沈清沅点头,不再言语。 谢婉兮:“陛下应该也收到了赵将军的捷报,她会做出安排的。”虽她们未就此事联系过,但她们间存在的某种默契,让她确定,姜昭一定会做与她一样的选择。 谢婉兮:“此事便先这样吧。沈参军,北狄军已朝中州进发,看其路线,他们所经第一个城池便是许州城,可那边兵力不过两万,如何能抵挡得了北狄大军?” 沈清沅拱手:“如今中州兵力只有三万,等赵将军带兵赶到前线,至少还需半月有余;至于镇南王,交州与京城相距太远,即便他们已提前整兵出发,一路疾驰,也需十日才能赶到京城。” 便是中州主力,赶来支援也需半月,如今中州并无多余良将,兵力与北狄又悬殊太大,若她们不做些什么,那北狄军便会长驱直入,直抵京城了。 沈清沅:“太妃娘娘,下旨让末将领兵支援许州城吧,虽三万兵力与北狄军三十万大军相比,不过只是螳臂挡车,但好歹也能拖他们一时半刻,给援军争取时间。” 沈清沅已是京城最后一位可信的良将,若她也领兵出征,那京城便只有谢婉兮一人坐镇,即便留下三千将士护卫京城,但是,这些人可不保证都会听她的。尤其,宫里还关押着几位颇有野心的皇子。 谢婉兮轻点着扶手,但现在更重要的显然是拖住北狄军,给赶来的援军争取时间,宫内之事,只能靠她更加留心。 “好,沈参军已是这朝中唯一上过战场之人,除了让你领兵拖住北狄,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谢婉兮起身,问:“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朝臣心思各异,但头一次一点反对之声都没有,拱手道:“臣无异议。” “好,即日起,沈清沅领策定将军之职,率一万将士驰援许州。另,周侍卫为卫将军,主掌京城护卫。” 沈清沅微顿,但在周侍卫出来接旨之时,还是与他一同拱手:“末将遵旨。” 下朝之后,沈清沅去找了谢婉兮,拱手问道:“谢姑娘,属下有一事不明。” 谢婉兮抬头看她:“你问。” 沈清沅:“为何让周侍卫主管京城护卫之职?” 周侍卫对先帝忠心耿耿,可先帝之死算她们的手笔,若让周侍卫知晓了,生出异心该怎么办? 谢婉兮:“如今京城只有周侍卫可担此任。虽他对阿昭登基感到不解,但毕竟阿昭有先帝遗诏,他会听从先帝旨意的。” 沈清沅:“若让他发现真相,该如何” 谢婉兮:“除了心腹之外,无人知晓先帝真实的死因……若他知晓了,那便说明我们内部出问题了。” 沈清沅微愣,笑道:“也是,陛下心思通透,所用皆是可信之人。” 第155章 姜昭确实很会看人用人,自谢婉兮与她打开心扉后,便一直清楚这点。 沈清沅:“可宫中呢?如今危险可不止在外边,朝中几个大臣也是野心勃勃,我们都走了,那你呢?” 当初姜昭便是怕大臣趁乱宫变,命她与十三、许珞、林熙四人,留在京城保护谢婉兮,同时,也让她负责皇宫的护卫工作。 可她走了,宫廷禁军统领之职只能交到其他人手中,这人是风栖野后来的部下,虽能信任,但不是姜昭留下的人,她总归不放心。 沈清沅:“你没有武艺,若被关押的皇子伙同大臣发起宫变,你该如何自保?” 谢婉兮点点桌面,道:“我虽无武艺,但也知自保,比起留在我身边护我,你们所做之事更为重要。而且,有余侍卫护着,你就放心吧。” 余侍卫便是风栖野的部下。 沈清沅眨眨眼:“可陛下很记仇的,若我们离开,你出什么意外……” 谢婉兮:“我替你们求情,而且,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毕竟她所求的盛世近在眼前,怎会甘心此时殒命? 沈清沅轻笑:“那谢姑娘可千万要保重。”说着,想到某人,她道:“如今我们都不在京城了,谢姑娘便将南星姑娘接到宫中与你同住吧,她虽不会武,但擅毒,若真出什么意外,也可护你一二。” 谢婉兮应下,沈清沅才放心领兵出征。 … “陛下,灵州传来捷报,赵将军胜了,灵州与靖安城叛军被全部镇压!” 姜昭微愣,余安城他们久攻不下,如今北狄叛军也已攻入姜国,中州兵力空缺,根本挡不住他们多久。 思索片刻,姜昭有了决策,叫来几位将军,商议由她先带十万将士回身支援中州,余下二十万将士由姜天统领,继续攻城,直至彻底剿灭叛军。 如今他们兵力胜于叛军,叛军不敢出城,等她带走十万将士,他们兵力与叛军相当后,叛军反而更可能出城迎战。 几位将军没有异议,姜昭交代他们两句后,就领兵回身,支援中州。 为了节省时间,姜昭找了条近路,不过十二日便到了华光城——如今北狄军在距此一百里外的承平镇,沈清沅所带的中州将士便在此处。 北狄军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城,承平镇最多也只能再撑一日,姜昭领兵进入华光城后,便下令让沈清沅也退回华光城。 华光城作为中州第二大城池,防御比其他地方要好很多。根据叛军路线,华光城也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姜昭便想在此拦住叛军,不让她们再占姜国半分领土。 当日夜里,姜昭收到林熙寄来的信,信上道:煞十三在交州境内抓到曈姬,可未从她口中问出姜子安的下落,可要继续向前搜寻? 姜子安失踪后不久,林熙便带人到奉安楼搜查,可那时,奉安楼早已人去楼空。她抓到几个奉安楼曾经的护卫,可他们什么也不知道,问曈姬的去向,他们也只道曈姬早带着亲信离开了。 姜昭便怀疑,救走姜子安的,就是奉安楼的人,派人搜查他们的踪迹,找到几个曈姬的亲信,可他们皆是哑巴,又不识字,根本问不出什么。 但他们一路往交州去,这也说明了问题——姜子安想逃到南戎去。 若是之前,腾格尔琪确实能给她们提供庇护,可她应该也没想到,腾格尔琪会在此时身死吧,如今即便到了南戎,她也并不安全。 姜昭揉搓着手指,若再追上前,便是南戎境内,如今她分身乏术,姜子安暂且造不成什么威胁,便没让林熙继续搜寻,只是让人留意她的动向。 不过······姜昭继续写:煞十三以娶你为妻为条件,承诺帮我们应战,我同意了。可若你不愿,等战事结束后,我便帮你打发了她。 答应煞十三只是权宜之策,现在需要她帮忙而已,但林熙是她的家人,自己断不会拿她的幸福开玩笑。 至于煞十三那厮的感想,与她何干? 第138章 义军 “也是她下令让人绑架贵妃娘娘的?” 第二日, 沈清沅还未到,便有一队三四千人的起义军找来,说是前来投诚的。 姜昭出去见他们, 看到领头之人,却微微一顿,叫道:“高大人。” 高默拱手:“陛下, 如今高某不过只是一介草民, 哪担得起‘大人’的称呼?” 姜昭轻笑,当初祭天结束, 回京后不久, 她就向先帝请旨大赦, 高默便是在那时被放了出来。 姜昭:“好,高默,可你带人来投诚, 朕不封你一官半职, 也说不过去吧?” 高默沉默一会,道:“陛下想封便封吧,只是战事结束后,高某也会主动请辞的。” “嗯, ”姜昭倒不介意,毕竟她知晓,高默志不在此。 想了想,她道:“你带四千义军投诚, 义军才入营,还需你来带领, 朕便将你们编为归义营, 从属七军, 你为归义营校尉,可好?” 高默:“臣谢主隆恩。” 姜昭点点头,道:“既然你没意见,那朕便让七军的杨将军带你们去营帐休息了。” 高默:“是。” 杨将军过来,奉命领着归义营去领盔甲武器,顺便安排住处。 高默准备随部队离开,路过自己时,姜昭开口:“其实我有些好奇,你为何还会愿意回来?我以为,你出狱之后就会离开京城,远离勾心斗角的官场的。” 高默停止脚步,道:“我只是受人所托罢了。” 姜昭微愣:“什么人?” 高默侧身面对她,拱手回道:“太妃娘娘。” 谢婉兮?姜昭轻蹙的眉头舒展,高家一案,是百姓心中的一根刺,高默是为本案的受害者,所说所做,在百姓心中自有着不同分量。谢婉兮能找到他帮忙组织义军,可谓是神来之笔。 “而且,”高默从袖中拿出一篇仔细收好的檄文,道:“臣觉得这篇檄文写得很好,也认可她文中所说的思想内容,便同意回来了。” 姜昭接过,看了一眼内容,便知是谢婉兮所写的鼓动贴文。 最后,高默说了句:“太妃娘娘确实是位很有才情的女子。”便随队伍离开了。 义军没有统一的服饰,身上穿着各色的衣物,男男女女服饰各异,在全是身着铠甲的军营中,是一抹极鲜亮的色彩。 姜昭目送他们离开,才拿着那篇檄文转身回营帐,细细看完。 讨逆兴权檄 天地生人,本无高低之别;男女共世,岂有尊卑之分? 贵族凭世荫坐享尊荣,视你我黔首为蝼蚁,男子难脱阶层桎梏,空有抱负无处施展;女子皆困于礼教,一身才德不能彰显。你我同陷不公之境,须知,你我之苦,本是同源,欲挣脱枷锁,更需同心——唯有携手,方撼不平。 当今陛下,饱读诗书、洞悉世情,深恶此尊卑天定之谬论。她主政民有自主之权,凭才德立身,而非出身、性别定论终身;平民不必仰人鼻息,有才者,不论男女,皆能执掌己命、择路前行。 须知命由己定,可叛军勾结外敌,铁蹄已踏我姜国,烽烟四起、生灵涂炭!家国若亡,你我皆是亡国之奴,阶层之困、礼教之缚更甚往昔! 今日执戈,非为虚名,实为你我身家性命、往后生路!你我同心,共驱外敌、共讨逆贼,更破这千年尊卑之锢! 时不我待,良机难再!愿你我共赴国难、同争民权,以热血换太平,以同心开新局! 姜昭看完,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容,谢婉兮她果然,比自己更会利用,也更知民间声望的妙用。 不过,姜昭眼神微暗,她写下的这些东西,也是她所希望的,所以才能如此真情实意。 谢婉兮,她不是耽于空想之人,为了心中理想,她始终步履不停——即便此刻,她仍在为这份理想铺路。 下午,沈清沅带兵赶到,拖了敌军那么久,他们也损失惨重,如今三万将士只剩下五千。 作为统帅的沈清沅也受伤严重,带他们撤到华光城后就因重伤晕了过去。 看着沈清沅空荡荡的右臂,姜昭捏紧拳头,压下眼眶的热气,沉声吩咐军医:“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她的命。” 吩咐完,姜昭便转身上了城墙,紧盯沈清沅她们撤退的方向,等待随时可能追来的敌人。 可她失算了,敌人没有紧跟沈清沅她们而来。 姜昭不由蹙眉,以之前的情报来看,北狄军咬她们咬得很紧,进攻速度并不慢,如今沈清沅她们撤退之后,北狄大军怎么反而不进攻了? 一个时辰后,前方探兵来报,北狄大军路过一道八星时,竟被一帮人马埋伏,对方占据地形优势,又做足了准备,打得北狄军一个措手不及,竟退了回去。 姜昭听此消息有些错愕,就算是被打得措手不及,但埋伏的人马能有多少?北狄可是有三十万大军,怎会就这样撤了? 第156章 她疑心有诈,派人前去探查情况,顺便查查埋伏他们的人是谁。 姜昭本怀疑是义军,因他们对这一带很熟悉,知道如何利用地形优势,可据高默说,附近的义军全部归附于他,除他们外,最近几个城池就没有其他成规模的义军了。 那么,埋伏北狄军的人是谁?他们是敌还是友? 她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当日,守城士兵绑着一个熟人来见她,禀报道:“陛下,此人自称梁岱,是汇通镇附近的义军首领,今日在一道八星埋伏叛军的便是他们,如今过来,说是想要投诚。但属下不知他真实身份,便将他绑了起来。” 姜昭看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强壮男人,微微蹙眉:“梁岱?你是汇通镇义军的首领?” 梁岱单膝跪下,道:“正是。” 姜昭:“你怎会想着起义?” 梁岱:“大当家说,这是与陛下您的交易。” 交易?姜昭自己怎么不知有这个交易,而且梁岱不就是一道八星的大当家吗?他口中的“大当家”又是谁? 姜昭:“你的大当家是谁?既然你头上还有一个大当家,为何你是义军的首领?” 梁岱:“因为我们大当家不在姜国。” “不在姜国?”姜昭眯眼看他,“你大当家是谁?” 梁岱:“煞十三。” 姜昭微顿,坐直身体道:“她不是商人吗?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大当家了?” 梁岱沉默一会,道:“其实她一直都是我们的大当家。那年饥荒,我和村里几个兄弟到汇通镇讨生活,可本地人都是行商,看不起穷人,对穷外乡更是排斥,在我们走投无路之时,恰巧遇到了行商归来的大当家,她把我们安置在了一道八星,那里便成了我们的家。” 姜昭:“所以那之后,你们一直都是在帮她做事?” 梁岱:“对。” 姜昭抿唇:“之前也是她下令让你们绑架贵妃娘娘的?” 梁岱微顿片刻,点头:“对。” 姜昭眸色微冷,盯着他问:“为什么?” 梁岱:“大当家说,抓了她,就会有人帮我们洗白身份,回归到正常生活。” 姜昭冷笑,原来如此,竟是如此,到了此刻她才晓得,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可那时候自己与谢婉兮的关系还不算亲近,煞十三怎就确定自己会为了救谢婉兮,做这些事呢? 这个煞十三,心思比她想像得还要深沉得多。 低头看了眼还被五花大绑的人,姜昭道:“这人可以信任,不用绑着了。” 士兵听令,帮梁岱解开绳子,他活动了下手脚,就听姜昭问道:“你们义军有多少人?” 梁岱如实答道:“两万。” 姜昭挑眉:“那么多?” 梁岱:“有我们之前一道八星的兄弟,还有大当家镖局的人。” 一道八星的土匪窝只有七千来人,煞十三的商队和镖局加起来最多也只有两千,这两万人是从那冒出来的? 煞十三,是黑鸦商队大当家,是汇通镇还有很多大小城镇镖局的老板,现在还是一道八星的大当家,也是······九州通的幕后老板之一,身份还真是复杂呀。 姜昭:“你们那么多人都打算投军,这其中还有煞十三镖局的人,等战事结束了,她不做生意了?” 说起这个,梁岱神色顿时复杂起来,开口道:“我们大当家说,战事结束后,她就要娶妻了。她夫人是干正经营生的,所以她也得金盆洗手,之后才能每日过上夫人、数钱、热床头的生活。” 姜昭:“……” 那女人比熙儿大了多少岁,心里没数吗?老猪还想拱她家嫩白菜?少做梦了,她不会让林熙嫁给那么复杂的人的! 尤其这人还差点害死谢婉兮。 手不动声色地按在扶手上,避免被捏烂的木头掉下来,她调整好表情,看向梁岱,道:“你们常在一道八星活动,对一道八星的情况应该很熟悉吧?” 梁岱:“自然。” 姜昭按紧扶手顶端,道:“好,既然如此你们便回一道八星,待敌军路过,就像这次一样干扰他们。切记,只是干扰,不要正面迎战,他们若派人来追,你们便躲回山里去。” 梁岱拱手:“是!” 第139章 瞬息万变 此战告捷,叛军再无反抗之余地。 已经过去两日, 北狄大军从新整装,准备进攻。 穿过一道八星的官道,再抵华光城, 这是攻打瑞京最快的办法——因为华光城后,便再无重镇,攻下华光城便可长驱直入, 直抵京城, 姜国再无防范之力。 姜昭站在城墙上,看着黑沉的天空, 想, 似乎要下雪了, 待那时,行军打仗只会更加困难。 “陛下。”有人过来,姜昭扭头看去, 却发现是林贺, 还有躲在他身后的风十三。 姜昭看到十三,微微愣神,问道:“十三?你怎么在这?” 她不是叫她去找风栖野了嘛?现在还没有表姐的消息,十三却先自己回来了。姜昭心头涌上股不好的预感, 问道:“表姐呢?” 风十三见她急切的样子,知道是引起了误会,赶紧解释道:“风……风姐姐在渭州,没事的。” 姜昭闻言, 松了口气,道:“没事便好。不过, 你是何时找到她的?怎地也不来信与我说一声?” 风十三:“是佩兰姐姐找到的, 我在九歌一个偏僻村子遇到她们……风姐姐受伤严重, 佩兰姐姐照顾了她很久,现在伤还没有完全好。” 姜昭听闻风栖野受伤,拧起了眉,但她还活着已是最好的消息了。 姜昭:“佩兰与她在一起嘛?” 风十三点头,想了想,说道:“风姐姐怕你担心,见到我后,就让我回来与你报信了。” 毕竟,没人跑得比她更快了。 姜昭张张唇,有些想说风栖野胡闹,但又怕吓到风十三,便道:“那她们呢?表姐受伤了,佩兰姐姐又不会武,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风十三解释道:“不会的,当初你让不想打仗的士兵回家,后来有一些人觉得你仁义,便又想着杀敌报国,本打算去渭州回归部队,却恰巧遇到风姐姐,风姐姐就将他们重新组织到一处……可以保护她们。” 姜昭眸色一亮,“有多少人?” 风十三:“五百。” 姜昭才燃起的希望又落下,不过这五百人能护风栖野和董佩兰安全,这便足够了。 姜昭:“好,辛苦了。” 风十三摇摇头,汇报完后就低头继续当蘑菇去了。 姜昭这才看向林贺,问道:“有姜子安的消息吗?” 姜子安失踪后,姜昭便派林贺带人追查,但他们追到交州,便失去了姜子安的消息。 林贺拱手,道:“留在交州的兄弟说,他们没有发现姜子安的踪迹,但这段时间,他们去搜寻了抓到瞳姬的地方,在那处断崖底,他们找到了一具尸体。” 姜昭:“是姜子安?” 林贺摇头:“不是,但她身形与姜子安很像。” 姜昭蹙眉,瞳姬带着这个形像姜子安的人往南戎逃,是为了混淆她们的视线吗?那真正的姜子安现在在何处? 姜昭暂且想不到,便也不再去想。看着他们二人,道:“你们赶路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会吧。” “是!” 晚上,姜昭才用过晚膳,就见风十三飘进自己住处,似乎有话要说。 姜昭看她,问:“十三,有什么事吗?” 风十三纠结许久,憋出一句:“清沅姐姐,她怎么样了?” 姜昭:“你不是刚才才去看过她吗?” 风十三张张唇,沉默。 姜昭:“放心,医师说她情况已经稳定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她的手……”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风十三抿唇:“清沅姐姐,她能接受吗?” 姜昭沉默片刻,她们都知道沈清沅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若身体残缺了——还是她写文弄武的右手,定然十分难受。 姜昭:“相信她吧,清沅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二人沉默一会,姜昭道:“过两天,等清沅的伤再好一些,你护送她回京吧。” 风十三点头。 风十三不是会闲聊的人,很多时候说完了事,就兀自沉默,想要离开了。可这次她问完后却站在原地,似乎还有话要说。 姜昭便道:“还有什么事吗?” 风十三垂下眼,嚅嗫开口:“我听说南戎退兵了,那……老大回来了吗?” 姜昭微顿,风十三刚回来,还不知苍已身死的消息。 她揉捏两下手指,十三性子软,也不会表达,所以面对那些丰富和激烈的情绪常常不知所措,甚至害怕。偏偏苍是个疯的,对方越怕她,她就越来劲,见到十三后尤是,不厌其烦地逗她、逼她和自己玩,最后把人逼得老远看到她就飞快逃跑。 第157章 姜昭以为,十三不会关心苍的去向呢,毕竟她怕她,怕成了那样。 “她,死了。”姜昭回道。 风十三神情微怔,愣在原地。 姜昭抿唇道:“她入宫杀了腾格尔琪,自己也没能逃出来。” 风十三语气微急:“是你让她去杀的吗?” 姜昭摇头:“我没有给她下达这个任务。” 风十三张张唇,却又沉默下来,垂下了头。 姜昭看着她,想她们之前好歹也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即便她再讨厌苍,可苍真死了,十三也会很难过的吧? 所以她起身走到她身前,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啦,逝者已矣,不要太难过了……而且,”想到那日苍主动提起刺杀腾格尔琪一事,她眸色微暗,道:“而且,苍应该也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我想,她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风十三神色恍惚,道:“我知道了,我先走了。” 姜昭收回手,可见她仍低着脑袋,情绪十分低落,让人如何放心? 不等她在说什么,风十三已经飞快垂头离开了。 “诶……”她没叫住风十三,伸出去的手也只能默默垂下。 没想到,在十三心里,苍还是挺重要的,不过苍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她恐怕到死都以为,十三一定十分讨厌她吧? 第二日下午,沈清沅状态好了一点,她就苍白着脸找到姜昭,道:“陛下,我的手虽然废了,不能上战场,但我还可以给你们出谋划策,不要让我回京城,可以吗?” 姜昭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有倔犟的眼神,垂眸收起眼中的怜惜,道:“你还记得,朕给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沈清沅微愣,蹙眉道:“训练新兵,保卫京城。” 姜昭:“对,你领兵来此,只是因为有特殊情况。现在朕来接替你,你便该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沈清沅垂头沉默片刻,才道:“多谢陛下,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姜昭轻笑:“朕已登基,也给你们封了官,又不是曾经藏在暗处的时候,怎么还是自称‘属下’呀?” 沈清沅微愣片刻,道:“是,末将遵旨。” 姜昭正色:“沈将军,身体恢复后便启程回京,那里更需要你。” 沈清沅微微后撤一点,僵住一瞬,微低下腰道:“末将遵旨!” 三日后,叛军还在被梁岱等人纠缠,走不出一道八星。 姜昭蹙眉,北狄军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区区两万人,她可不信能困住他们三十万大军的脚步,除非,他们自己不想往前了。 他们不打算继续攻打姜国了?姜昭的猜测过于大胆,她也不敢轻易相信,只能继续驻守在华光城。 … 渭州,天空黑压压沉在众将心头,姜天带人不厌其烦地朝余安城内投掷水坛。 仰头看着黑沉的天空,接近腊月,天气越发严寒,若无干燥衣物,还有取暖的材火,敌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预计,不用等太久,敌军便会出城迎战,因而命大军随时做好迎战准备。 果不其然,两天后,敌军列阵,开城门迎战。 姜天有些兴奋,努力了那么久,这次终于能畅快地打一场了,不过……看着战场上莫名多出的许多木垛和敌军手中的草把,他隐隐有些不安。 但敌军已经整装待发,随时可能朝他们攻来。姜天定了心神,下令道:“全军列阵,准备迎战!” 大战一触即发,在姜天带人冲锋时,眼尖地看到敌军带上面罩,点燃了木垛和手上的草把。 他脑中警铃大作,立即下令停止进攻,带上面罩。 而敌军此刻已经抬着燃烧的木垛、拿着草把冲了过来。姜天定神,下令率先攻击抬木垛和举草把的人,但敌军明显是在保护那些人往前冲,冲锋队举着长矛不要命地冲过来开路,他们充忙迎战,可就在这时,第二排的叛军奋力将手中的草把扔向他们。 草把火力不大,几乎毫无杀伤力,前排将士无人在意,可几息过去,他们竟开始头晕无力,被敌军轻松碾压。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烧的东西有毒!” 但已经来不及了,敌军破阵,长驱直入与他们厮杀在一起,因为烧着的毒烟,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很快就被斩于敌军刀下! 姜天大骇,带了面罩竟也防不住这毒烟吗?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当即下令撤退。 退回九歌,敌军紧随其后,九歌城池防御薄如蝉翼,根本挡不住敌军的全面进攻。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有一队人马带着面罩,举着草把冲了过来。 突然出现的人马让敌军有些措手不及,又被扔进来燃着浓烟的草把乱了阵脚。领头之人抓住机会,架马举枪越过防线,直挑举着火垛的叛军! 火垛被打翻在地,身后跟随她而来的将士趁机将火泼灭。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领头人高喝:“九殿下,列阵迎战!” 姜天顿住,这有如神兵天降的人竟是风栖野?! 不过他只惊愕一瞬,便下旨回身进攻,配合风栖野一举击溃叛军。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本来狼狈逃跑的军队士气大振,刚才气势嚣张的人却乱了阵脚,慌忙逃窜。 此战告捷,叛军再无反抗之余地。 【作者有话说】 写着写着,似乎要完结了[哈哈大笑][哈哈大笑][眼镜] 第140章 交换 灭国或者赔偿,欧阳公子自己选吧。 胜了。 姜昭手上拿着渭州传来的捷报, 掩不住地欣喜。这样,他们便可全力反击北狄,一举将北狄大军赶出姜国了。 当初她们忙着镇压内乱, 兵力空虚,才让北狄大军深入中州,攻占姜国那么多领土。如今要将他们撵出姜国, 也并非易事, 不过内乱已定,举国兵力, 她有信心收复失地, 赶走北狄大军。 可她还未来得及安排后续事宜, 北狄就派了使者前来讲和了。 姜昭看着北狄来使,此人身形颀长,模样清秀, 不像上战场打仗的, 倒像那家的世家公子。 那人恭敬地朝她行礼,声音温润:“北狄来使欧阳城,拜见姜国陛下。” 姜昭依旧穿着铠甲,坐在高位, 自带一股帝王霸气。她微微倾身,问道:“北狄来使?朕听闻,你是来求和的?” 欧阳城轻笑,道:“本使确实是来讲和的。陛下, 如今姜国内乱,我们北狄内部也还未稳, 继续打下去, 对彼此都不好, 不如便就此议和吧。” 姜昭盯着他,欧阳城是慕容秋的表哥,算是王亲,也是此次北狄大军中身份最尊贵之人,由他前来讲和,可见北狄的诚意。 可是,“你北狄内部稳不稳定,朕不晓得,但我姜国,如今内乱已定,便有了余力,来将你们这些外敌都赶出去。现在,朕凭什么要与你讲和?” 欧阳城却轻轻一笑,道:“即便姜国内乱已平,可为了平定内乱,你们也付出不少代价吧?如今北狄大军仍是全盛,陛下怎就自信一定能赢过我们?” 姜昭没有言语,因为平定内乱,她们确实付出了很大代价,若紧接着便与全盛的北狄作战,即便侥幸赢了,也是得不偿失。 欧阳城:“陛下,我们何必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姜昭冷笑:“不是你们北狄先来我姜国闹的吗?” 欧阳城微僵片刻,叹气道:“我们如此,也是被逼无奈呀。” 姜昭:“噢,被逼无奈?若你们北狄不想侵占我姜国领土,谁又能逼着你们发兵?” 欧阳城看了看堂中的其他人,拱手道:“陛下可否让她们回避一下,接下来的话事关北狄机密,本使只想说与你听。” 姜昭蹙眉,疑心他是想支开其他人,再死在这,这样她就成了不想讲和,硬要与敌军开战的昏庸皇帝了。所以她只是道:“这些都是我姜国重臣,没有什么是朕能知道,他们却不能知道的。” 欧阳城有些为难:“这······陛下,那么多人在场,我实在开不了口呀。” 姜昭:“开不了口,那便写下来。” 欧阳城垂头想了想,道:“也可以。” 姜昭眯眼,竟然同意了,莫非是她想多了,欧阳城确实是来讲和的? 姜昭命人给欧阳城拿去纸笔,可欧阳城却道:“陛下,我不会写姜国文字。” 姜昭:“无事,你便写你们北狄的文字,朕能看懂。” 欧阳城这才放心低头去写,洋洋洒洒写了一页还未停,堂中的人不免好奇,伸长脖子想要看他在写什么。 姜昭也好奇,不过她比较沉得住气,坐在高位喝茶,偶尔瞥他一眼,似乎并不在意。 又过一刻,欧阳城似乎终于满意了,放下笔道:“陛下,我写好了。” 林贺从他手中拿过,呈上给姜昭。 姜昭接过,看了两行后,神色微变,凝神继续往下看—— 第158章 北狄使臣呈报 陛下圣鉴: 昔年我主慕容秋流亡姜国,蒙彼时淮阳王世子祁任施救。王上感其恩义,深相信赖,未察其包藏祸心。祁任表面助主上归国夺权,实则欲掌控北狄,为挟制主上,他迫主服毒,谴人监视,每月毒发剧痛难忍,唯其手中解药可解此厄。 彼时北狄新易主君,内政未宁,主上为保社稷存续,不得已遵其令伐姜,实非我北狄本心。今祁任败落自顾不暇,主上方得趁机妥置国事,禅位于表妹慕容寒以安邦。然主上却失后续解药,如今已命在旦夕。 城谨将前因后果据实禀明,伏望陛下洞悉实情。 姜昭放下那两页纸,看向他,正色道:“你所说都是真的?” 欧阳城拱手:“本使句句属实。” 姜昭看着他,点头道:“好,朕知晓了,可你们虽有苦衷,但对姜国的伤害却是不可否认的。你们北狄铁骑踏过我姜国半壁江山,伤了多少疆土,又害了多少百姓?那是一个轻飘飘的‘苦衷’便能打发的?” 欧阳城眼眸微抬,但想到什么,又压下眸子,道:“我们既然诚心讲和,自然是带了诚意来。我们北狄愿归还贵国全部领土,同时赔偿贵国因此受到的损失。” 姜昭冷笑:“你的意思是,北狄大军来姜国一趟,给我姜国造成那么大损伤,最后拍拍屁股,将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归还后,便打算走了?” 姜昭抬眸,冷冷看着他,道:“你们北狄,想得还挺美呀。” 欧阳城心中微骇,惊惧这个年轻帝王也有如此威严,但很快就定下心神,道:“我们已经很有诚意了,陛下,若我们坚持不撤兵,继续进攻,凭您现在的兵力,又能奈我们何呢?” 姜昭闻言,哼笑一声,站起身直视他道:“朕能奈你们何,你们大可一试。”停顿一会,她继续:“现在求和的是你们,而并非是朕,不是吗?” 以她们现在的实力对比,北狄大军轻轻松松就能碾压姜国,可偏偏他们派人来讲和,还要归还姜国被占的土地,赔偿姜国的损失。倒像,有什么逼着他们一定要退兵一样。 欧阳城冷笑:“我们是诚心来讲和的,可姜国陛下似乎并无此意,那可别怪我北狄大军踏平姜国领土了!” 姜昭勾唇,做了个送客的手势:“请便。” “哼!”欧阳城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待人走后,姜昭面上的笑意落下,堂中一将军不解,蹙眉道:“陛下,援军还未赶到,若北狄大军全面进攻,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刚才北狄来使已答应退兵,还赔偿姜国损失,您怎么就,拒绝了呀?” 姜昭揉捏着手指,道:“就是这样,我们明明敌不过他们,他们却主动求和,这本身就很怪,不是吗?” 那人一愣,道:“确实很怪,但······我们援军还要很久才能赶到,我们根本挡不住北狄大军。” 主动宣战所要承受的压力当然是很大的,但姜昭愿意赌,这压力背后藏着的巨大收益。 姜昭眸色坚定,道:“挡得住,朕一定能拖住他们,直到援军赶到。” “陛下!还请三思呀!” 姜昭看他,道:“魏将军,此战事关我姜国国威,若他们北狄就这样轻而易举进入姜国,又这样轻易离开,你让其他国家如何看待我们姜国?” 魏将军张张唇,还未想到反驳之语,姜昭又道:“若姜国想长久立足于世,便得让他国见识到我姜国的骨气,知道我姜国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说着,她看向魏将军,意味深长道:“我们得替姜国、替姜国百姓站起来。” 眼前的战役是一时,但姜国的发展是永远、是千秋万代,这样站起来的仗,必须得打。 果然,议和失败后,北狄很快集结大军,朝华光城发起了全面进攻,但姜昭带人拼死抵抗,拖了五天,赵将军带援军赶到。 可她们兵力与北狄相比,依旧太过悬殊,战场之上仍属困难。 又过两日,欧阳城再次前来,看着姜国陛下脸上添的新伤,不住叹气,“一定要这样吗?战场之上,你们也讨不到便宜,为什么一定要与北狄开战呢?” 姜昭眼神坚毅,看着他道:“那你们为何又一定要入侵我姜国?” “你……”欧阳城语塞,他想说自己已经告诉她原因了,可看着姜昭坚定的眼神,她知道,他们也不是非得要听祁任的话—— 他们只是,也想从中得到好处,此战若祁任胜了,他们便会得到幽州领土,和一笔不少的赎地金;若他败了,那她们便当做只是被祁任威胁之下做得无奈之举,再从姜昭这里讨些好处。 可是几天前,他们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东蒙的阿洛公主也被下了与慕容秋相同的毒,下毒之人是姜昭,如今阿洛公主也只是姜昭手中的刀。她计划助阿洛公主登基,然后发兵攻打北狄,解姜国之困。 多熟悉的味道,他们不怀疑那信的真实性,毕竟知道慕容秋被下毒的人少之又少,可这人不仅知道,还能清楚描述出症状,根本就是清楚知道这个毒的。 他们害怕东蒙趁北狄兵力空虚,进攻北狄,又舍不下姜国的好处,所以才在姜国拖了那么久,直到祁任败了,他们再也拖不下去,才来找姜昭议和。 姜昭看着他,开口道:“朕要北狄东部与姜国接壤的云府十二镇,外加一千万两金,否则,免谈。” 欧阳城眼眸瞪大,看着她,咬牙道:“你别太过分!” 姜昭:“灭国或者赔偿,欧阳公子自己选吧。” 欧阳城:“以姜国现在的实力,凭什么让我北狄灭国?” 姜昭:“单单一个姜国或许做不到,那若加上东蒙呢?” 欧阳城哑声,“东蒙凭什么要帮你?” 姜昭:“凭阿洛公主……与朕是朋友。” 呵,看来信上的内容是真的了。 欧阳城有些苦涩地开口:“赔偿可以少一些吗?” 姜昭:“朕说了,少一分都不行。” 欧阳城:“我用一个人的消息与你换,你对她一定感兴趣。” 姜昭:“谁?” 欧阳城:“你的皇姐——姜子安。” 第141章 求求 谢婉兮身后有人举剑准备刺杀她! “驾!驾!” 回京路上, 一行人策马狂奔,紧迫的声音在空谷回响,可她们似乎还嫌不够, 继续加速。 姜昭已经连续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马也换了三匹,可她却仍未知疲倦, 去驿站换上新马, 继续赶路。 快点,再快点, 谢婉兮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呀。 欧阳城说, 姜子安被救后, 一路潜逃到幽州养伤,后来,他们联手筹谋, 决意推翻姜国当朝的统治。 祁任发起内乱, 北狄趁机出兵攻打姜国;而姜子安,她姜国内的势力全被剿灭,东蒙也因阿洛公主归国,再也没有她的位置, 她已然失势。便计划潜入京城,刺杀谢婉兮—— 她说,谢婉兮是唯一能为你坐镇后方、安邦定国之人,她若身死, 你后方便再无栋梁可撑大局,此战必败。 欧阳城的话犹在耳边, 让姜昭更是心焦, 夹紧马腹继续加速。 天空越发黑沉, 白日又要逝去,姜昭等人也到了一处驿站换马。风十三看着沉默嚼干粮的姜昭,忍不住道:“陛下……歇歇吧。” 姜昭抬头,眼中满是血丝,沉默一会,道:“快些吃东西,等他们将马备好,我们继续赶路。” 风十三张张唇,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一边拿了壶水递给她,姜昭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唇瓣已干裂起皮了。 姜昭愣了一下,接过水猛灌一口,将堵在喉间的食物顺下去。甘露入口,她才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喝水了,渴得她喝下了大半壶才停下。 待回头,风十三不在了,应该是去那里休息了,毕竟因为她急着回京,跟在她身后的这些人,也几日未合眼了。 姜昭回头,随她而来的将士们席地而坐,互相靠着休息,而她已经吃完了干粮,店家还未牵马出来,此次速度是不是太慢了? 但没让她等太久,风十三就和店家一起牵着马出来了,她看着姜昭,道:陛下,我去挑了一下,这些都是好马。” 姜昭喉头微动,低声道了句:“谢谢。” 便翻身上马,道:“继续出发!” 她们又连续赶了两天路,才终于到京城。仰头看到紧闭的城门,姜昭心中的不安达到顶峰,唤人开门,可城门竟也无人把守! 姜昭冷下眸子,将武器拿好,从马背上拿出勾绳,用力一甩,勾住墙头,她拉住绳子跃身而上。 站到墙头,城内百姓已熄灯睡下,似乎没有任何意外,一切都是安静祥和。 姜昭也希望这样,可到了京城,她心中那股不安更甚,没等身后的人,几步跃下城墙,就往宫里赶去。 已过戌时,但天空却一反常态地亮,似乎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雪。 第159章 姜昭行至半路,皇宫方向就蹿起火光,浓烟更是直升云霄。她动作一僵,随后更加不要命地往宫内赶去。 接近皇宫,姜昭才看到人,不过都已是死人了。 姜昭跃身上去检查,是皇宫的护卫,被人一刀封喉,看伤口,还是从背后所伤。看来逆贼是宫里的。 姜昭继续往前,这才看清,起火的地方竟是妃子居住的后宫——谢婉兮现在也还住那! 姜昭心中一紧,一个跃身翻过宫墙,便往谢婉兮宫里赶。 不对。 姜昭突然停下脚步,这个时间,谢婉兮应该还在御书房处理公务。 而且宫变看起来也才刚刚开始,她应该没来得及回宫。 姜昭调转方向,往御书房赶去,果然,越接近那个方向人越多,叛党与侍卫厮杀在一起,她没空多管,从旁路过,有不长眼的便一箭杀死,谁都不能挡住她往前的脚步。 到了御书房,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将其团团围住。 姜昭将手中的弓背回背上,顺势抽出腰后的两把短刀,脚下轻点朝敌人靠近,一刀封喉。 在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她便如鬼魅般移到另外两人身前,砍开他们的喉咙。 姜昭动作不停,不过一刻就杀出一条血路,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瞳孔骤缩—— 谢婉兮身后有人举剑准备刺杀她! 几乎同时,她将身上的弓箭褪下,搭箭挽弓—— 那人剑已出手,姜昭眼睁睁看着那剑刺进谢婉兮身体…… 箭离玄而去,余力震飞那人,剑也随主人飞出。姜昭优越的目力让她看清,血从谢婉兮身上喷射而出,每一滴、每一处的鲜红似梅花溅落。 谢婉兮眼眸微微睁大,看着自己,嘴唇翕动:“小心……” 这二字似惊雷,炸破凝滞的时间,姜昭惊觉身后有人袭击,她狼狈地往侧边一躲,还是被刀砍伤了肩膀。 姜昭顾不得其他,迅速翻身而起,挽弓射杀靠近她的人。 谢婉兮留下的护卫也反应过来,抽出刀与她一起杀敌。 姜昭的箭很快用完,她便就近夺了一人的刀,冲进人堆,像疯了般与敌人厮杀,哪怕受了伤也不管不顾,一把刀在她手中被耍得虎虎生风,让人难以靠近。 可终是双拳难敌四手,姜昭等人很快落了下风,但还好,关键时刻风十三也赶到了。抽出腰间软剑将举**向姜昭的几人抽飞。 跃身进入战场中央,将倒地的姜昭拉起:“陛下?!” 姜昭撑着口气,喝道:“战!” 说着,便又冲进了人堆。风十三没法,只能给她断后,帮她解决身后的敌人。 还好她们带来的人也很快赶到,她们所带都是精兵,即便人数不敌对面,但实力不输,也丝豪未落下风。 援兵来了,姜昭得以扭头去看谢婉兮。 她身边跪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谢南星。谢南星此时满目泪痕,近似绝望,而谢婉兮倒在地上,状况不明。 姜昭生出一股恐惧和怒火,更加不要命地往前冲。 她要去看谢婉兮! 敌军似乎被她气势所震,表情空白一瞬,但这也是他们最后的表情了,因为姜昭已动手将他们的头颅砍下! 终于杀通一条路,姜昭几步跃到谢婉兮身边,一把推开哭泣的谢南星,便见谢婉兮张着被血染红的双唇,气若游丝,却仍睁着眼,紧紧看着她。 姜昭跪在她身侧,颤抖地拉起她的手,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婉兮,婉兮,你坚持住,我……我……” “昭……”谢婉兮吐出一个字,便呕出一口血,血顺着下巴,染透了她玄青色袍子。 “好了,你不要说话!”姜昭声音颤抖着,将谢婉兮的手放在颊边贴住,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我能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好嘛?” “你一定可以的,你可是谢婉兮呀。” “你不准死听到没有?!” 谢婉兮听着她无助的呐喊,满眼疲惫,可唇角却露出一点淡淡的笑意,手指在她脸上轻划一下,一点点缓慢移动。 姜昭一僵,手松开一点,好让谢婉兮的手能自由地去想去的地方。她手指最后落在她的鼻尖,似乎就失了力气,软软地就要落下,姜昭猛地一把抓住,再看过去,谢婉兮已经闭上了眼睛。 “谢婉兮!” 姜昭目呲欲裂,扑过去想喊醒谢婉兮,可却是徒劳。 “谢婉兮!” “谢婉兮!!” “谢婉兮!!!” “谢婉兮……”姜昭愣愣盯着她惨白的脸,仿佛世间只剩下那点被血沾染的白。 有办法的,有办法的……姜昭愣愣重复:“你可是谢婉兮呀……” 姜昭浑身一抖,猛地抬头盯住谢南星,而后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到谢婉兮身侧。 “救她。” 言简意赅的命令。 “若她出事,你也别活了。” 可谢南星没因她的威胁害怕,还是哭着,摇头道:“救不了了,救不了了……毒侵入心脉,流遍全身,早已回天乏术……” 姜昭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目光喷火,“你说什么呢?!” 随后不顾其他,将她按在谢婉兮身侧,“朕说,救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救她!” “你不是最喜欢搞这些毒吗?现在你姐中毒了,你快救她呀!” “救不了!救不了!!”谢南星崩溃,狠狠抽掉姜昭的手,“毒都侵入心脉了,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怎么救?!” 可姜昭红着眼睛,眼眶隐隐有些湿气,她盯着她,道:“试一下,好嘛。” 谢南星微愣,低头看到姐姐苍白的脸,她吸了吸鼻子,道:“好,但我们要在这给姐姐治疗吗?” 说着,已经拿出银针,又在谢婉兮两处大穴扎了两针。 姜昭回头,那些叛党已被收拾干净,以风十三为首,她带来的人全都规规矩矩站在门外。 姜昭俯身将谢婉兮抱起,问:“去哪?” 谢南星擦干眼泪,起身带路。 带姜昭就近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屋子,看她将谢婉兮放到床上后,道:“我要独参汤、犀角、黄连、麝香……”一口气说了好几味药,姜昭不敢耽误,立即叫人去太医院拿,顺便把那些太医全部叫来。 谢南星:“还有热水、毛巾、银针……匕首,这种引血排毒之法,我从未试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一定能成功的。”姜昭道。 所需的一切都已备齐,姜昭也被赶出房间。 眼前只剩紧闭的房门,可姜昭仍是站在那里,眼中只剩那间亮着烛火的屋子。 “我又不是神仙,我能怎么救?!” 神仙就能救谢婉兮了吗? 姜昭膝盖一软,直直跪到地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双手合在胸前,如果神仙能救谢婉兮,那自己愿永生永世供养神佛,只求她无恙。 头贴在冰凉的地板上,惨白的天也飘落下冬天的第一朵雪,随后越来越多,越来越盛的雪洒落人间…… 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那不信神佛的帝王也叩下了虔诚的一拜。 【作者有话说】 南星:救我姐的是我不是神呀[无奈][无奈] 第142章 痕迹 女儿有些想她了 熙元二年, 距姜国那场危机已过去一年。在姜昭的治理下,姜国一切步入正轨,如今朝政清明, 百姓和睦,再无阶级、女男之分,也再无人因她是女子就反对她登基、否认她的功绩。 当初被姜子安煽动发起宫变的几位皇子及贵族官员, 还有与他们里应外合的周侍卫、余侍卫, 也被她以雷霆手段清理处置。 审理周、余二人时,姜昭才知, 余侍卫在成为风栖野部下之前, 便受过姜子安恩惠, 为了报恩,同意助其发起宫变;而周侍卫,本就怀疑先帝不会传位于她, 姜子安告知他, 自己与谢婉兮的真实关系后,他便认定先帝之死与自己有关,因而也答应与姜子安合谋,发起宫变。 除了不知所踪的祁任和他的残党, 其余危机皆已解除。只是,偶尔会有大臣催她成婚,盼她尽快诞下未来继位的龙嗣,她便掷下一句:“朕此生不嫁, 不会与任何男子成婚。” 那子嗣呢?没有子嗣谁来继位? 姜昭瞥他一眼:“如今已不是那老封建的世道了,这个位置, 自是能者居之。” 于是她们又就她百年之后, 什么样的人能继位, 又怎样继位做出辩论,最后商定以政绩加民意为选举方式,并写进国法。 这天,她如往常一般下朝,去看望仍未醒来的谢婉兮。 谢南星如今已搬进宫与谢婉兮同住,只为更好地照顾她,董佩兰之前也住在宫里,但听闻风栖野追着祁任和他的余党去了幽州毒谷,她不放心,于两月前,找风栖野去了。 谢南星本在给谢婉兮按摩,以舒筋活血,见到她来,动作未停,只是随意问道:“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160章 这一年多,她都在宫里照顾谢婉兮,姜昭经常过来,看得出她对姐姐很上心,自己便没那么怕她了。 姜昭坐到床边,眼睛随着谢南星动作,落在谢婉兮身上,她答道:“抓到祁任和那个女人了。” 谢南星动作一顿,那个女人说得便是祁任的未婚妻——荆萝,也是她的师傅,毒谷之主。 她知晓这人是她的师傅,还是煞十三与林熙一起回宫之后,拿着荆萝的画像,问她认不认识。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给祁任提供那些阴狠毒药的,是自己的师傅——而她师傅的毒,曾两次差点害死她的姐姐。 煞十三给她看了画像,从她脸色上看出,自己没有猜错,她们俩果然是师徒,连用毒都如出一辙。煞十三顺势说出,当初写信给北狄的是自己——她本就知道祁任用毒控制慕容秋,后来又知晓姜昭也是这般对阿洛。她便想到了谢南星,询问林熙她的毒术是从哪学的,得到答案后,就写了信给北狄,威胁她们退兵。 姜昭曾问她:“你只是凭着一个猜测就给北狄写信,不怕她们不信吗?” 她挑眉:“她们不信,对我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影响,但也好在有她的这封信,北狄退兵,还要赔偿姜国一千万两金。 “还有一个消息。”姜昭道。 谢南星疑惑看她:“什么?” 姜昭看着谢婉兮的脸,虽然在谢南星的照顾下,她脸色红润,没有病色,但双目却始终紧闭,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想到随祁任被俘一起传来的消息,姜昭盯着谢婉兮的眸色更柔,她道:“祁任其实是女子。” 谢南星:“什么?!” 姜昭抬头瞅她一眼:“祁任是女子。表姐她们突破毒谷瘴气,进入毒谷的时候,她与荆萝都穿着嫁衣,正在举办婚礼。” “这······怎么会?”谢南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敌对那么久的男人怎么突然就变成女人了?还与自己师傅成婚了。 “或许是因为她也曾面临与我一样的问题吧。”姜昭低头,看到谢婉兮白皙纤长的手,捏了捏自己有些痒的手心,继续道:“她们提前服了毒,表姐到的时候,她们正在拜堂,最后妻妻对拜,正好毒发身亡。” 毕竟是毒谷之主,连毒发时间都能算得如此精准。 谢南星沉默一会,问:“那她们会被带回京城吗?” “不会。”姜昭答道。 以祁任和荆萝的罪行,即便是死了,也得被悬尸墙头,以做警示——姜昭本来是这样想的,但知道祁任也是女子后,她愿意给她最后的体面。 “我已让表姐将她们好好安葬在毒谷,毒谷常年毒瘴围绕,如此便不会再有人打搅她们了。” 如果谢婉兮醒着,她会很满意自己的做法吧? 谢婉兮,你起来看看,我真的能与女子共情了,我不再是那个扮成男子,不能体会女子境遇的看客了。 可谢婉兮仍然闭着眼,连呼吸都像融入了空气一般,无声无息。 谢南星停下动作,心中有些苦涩,但她张张唇,终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毕竟姜昭听了太多次,可每次都是失望。 姜昭陪了谢婉兮一会,便又要去处理公务了。如今姜国刚与北狄、东蒙签订商贸协议,新的赋税与商法也才颁布,正是忙碌之时,实在不能久留。 日子一天天过去,又到了一年冬季,姜昭大手一挥,给完成任务的风栖野和董佩兰放了年假,待回家过完了年再回京接受封赏。 不过,据说她们这年过得并不安生,因为风栖野到董家讨要名份去了,董佩兰早已与父母坦白一切,却忽略了自家弟弟,如今这个自小被风栖野打到大的弟弟坚决反对这门亲事,风、董两家这年不可谓不热闹。 姜昭按例举办了除夕宫宴,只是这宫宴不似先帝时那般严肃,席间多了几分轻松,众人一同喝喝酒、听听曲,晚宴便这般结束了。 姜昭喝了不少,不过只是脸上染上些红晕,其他倒没什么影响。偶尔路过几个宫人,她还会拿出准备好的红封赏赐,宫人们接过红封高高兴兴离去,细碎的交谈声随风飘来: “咱们陛下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迷信,每日都要去拜佛,贤妃太妃那地完全被她继承了去。” 姜昭听着散在风中的细语,微微愣神。对呀,她每日都虔心拜佛,祈求谢婉兮能早日醒来,可如今已过去一年,谢婉兮却仍未苏醒。她不禁疑心,是不是自己心不够诚?要不然,改成每日三拜? 眼下时辰还早,姜昭便转了步子,往佛堂走去。 这里曾是贤妃的住处,贤妃信佛,便在宫里修了佛堂,每日礼佛,日日不落。后来这里也被那场大火烧毁,重修之时,姜昭仍命人在此修建佛祠,自己每日过来祭拜。 姜昭拜过之后,又去了一处小祠堂。长明灯幽暗的火光照亮供台,上面立着两个牌位,其一写着:风氏讳风云歌之神主,另一个则是:董氏讳董芊雪之神主。 董芊雪便是贤妃。当初她察觉宫内异动,便送给谢婉兮一件金丝软甲护身,这才让谢婉兮未死于姜子安那一剑。 后闻宫变,便去找了贾婕妤,将其一刀杀死,在叛军冲进后宫解救被关押的皇子时,她命人关闭宫门,一把火烧了后宫,也烧死那大半的叛军。 在她死后,她的婢女拿了封信交给姜昭。姜昭看过,里面所写皆是她与母亲的相识相知,情真意切,让她觉得,贤妃是不是喜欢她母亲?后来母亲无奈嫁入宫中,贤妃生她的气,亦赌气请旨嫁给皇帝——然后看她与皇帝,还有皇帝的后妃纠缠,更气。 当初知晓母亲怀孕,对她是个巨大的打击,所以母亲怀孕期间,更是不愿理她,可不想,母亲竟直接离她而去了。 信末,她请求葬在母亲身边,母亲是被先帝所害,姜昭本就不想让他们合陵,索性私下让人将先帝的棺椁连遗体一同丢弃,把董芊雪安葬在母亲旁边,然后将其神位请到自己修的小祠堂,日日祭拜。 姜昭拍了拍袖上的尘土,点上新香,恭敬地拜了三拜。望着她们的神位,忍不住开口道:“母亲、雪姨,今日除夕,孩儿来看你们了。我不负母亲期望,成功登上帝位,姜国在女儿的治理下越来越好,还与北狄、南戎都建立了全面的合作,若无意外,姜国百年之内,都可免受战火之苦……” 与她们断断续续说了许久的话,末了,姜昭缓了缓神,轻声道:“只是谢婉兮,她还没有醒来,女儿有些想她了…… 祭拜完母亲和贤妃,姜昭就起身去了谢婉兮那处。 轻轻推开房门,今日谢南星出去与沈清沅一起过节了,如今屋里只有琪儿一人在照顾。 琪儿见姜昭来,起身行了个礼。姜昭问起谢婉兮的情况,得知她还是老样子,眸光微落,让她先去休息了。 走到谢婉兮床边,姜昭牵起她的手贴在颊边,却忽觉,外头天寒,自己冻了这许久,进屋没一会,脸还凉得很,便不舍地想将手挪开。可就在这时,脸上传来一点温暖的触感。 姜昭微愣,猛地抬头望去,便见谢婉兮微垂着眼,正柔柔望她,见她看来,唇角漾开一抹柔软的笑意,手指微动,在她脸上轻轻划过一抹温暖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完结了[眼镜][眼镜] 第143章 婉婉卿似月 一岁一昭昭 谢婉兮又养了一年身体。这一年, 姜昭派人寻访最好的药材,事事躬亲照料,日子平和宁静, 安逸得让她生出种与谢婉兮成了亲、安心过日子的感觉。 她原以为,这样宁静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谢婉兮的身体彻底恢复。 她道:“我所求之世既已到来, 若不遍览姜国锦绣山河, 亲历这太平光景,岂非辜负了此番天地清明?” 说完便收拾包裹游历去了, 顺便还将一旁眼巴巴的谢南星一并带走。 姜昭与沈清沅面面相窥, 过上了苦等娘子回家的日子。 熙元七年, 天清气朗,柳芽萌绿,田埂上新苗初长, 老媪摘桑往田间路过, 于城中市井,亦是喧嚣有序,一派生机。 这是姜昭继位的第七年,在她的治理下, 姜国繁荣更上一层,百姓和睦,安居乐业。如今又到了三年一度的考试选官之时,因为已不限身份、性别, 此番报考之人创下新高。 “婉兮还没打算回来吗?” 董佩兰给忙得焦头烂额的皇帝陛下端来碗参汤,柔声问道。 姜昭停笔抬头, 满脸愁苦:“没有, 而且她已经三个月没给我写信了, 怕是早就忘了,瑞京还有我这么一个苦等她四年的媳妇了。” 语气里满是幽怨,让董佩兰忍不住低笑,“放心,婉兮既然已答应与你在一起,便一定会回来的。” 姜昭撇撇嘴,在心里批判谢婉兮这种见景忘妻的行径。只是眼下选官之期将近,她忙得脚不沾地,心里纵有万般抱怨,手上处理公务的动作却半分不敢停。 第161章 下一刻,抱怨和手上的动作一同停了。姜昭一把抓起今年的中举名单,目光紧紧锁在那个熟悉的名字上,惊疑:“谢婉兮?!她怎么会跑去参考?” 董佩兰微顿,起身去看,也见到了谢婉兮的名字,微微一愣,笑道:“婉兮不愧是婉兮,每次考试都是第一。” 姜昭蹙眉,放下名单,语气酸溜溜道:“原来她早就归国了,只是没来找我。” 谢婉兮游遍姜国,又去了北狄和东蒙。北狄之主慕容寒与她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好友,常邀她共议北狄与姜国的互市通商之策,听她剖析盐铁贸易的利弊;东蒙的阿洛更是将其视作上宾,亲自领她参观东蒙国都,看市井间东蒙商人与姜国商人的交易盛况,即便她提出想了解其部落联盟的贡赋制度,这般冒昧的请求,阿洛也欣然应允。 董佩兰轻笑:“婉兮有自己的考量,等她忙完了,定会回来见你的。” 姜昭撇了撇嘴,谢婉兮这家伙一点都没想到她,还回来见自己?她怕是只想和她的抱负过一辈子,自己那能在她心里分得一块地方? “好啦好啦,”董佩兰安慰道,“婉兮本就是极有主见之人,她虽选择施展抱负,但却不代表心中没有你。况且最开始,你不正是被她的才华与抱负所吸引的吗?” “说得也是,”姜昭想了想,笑道:“她的才华该用在更广阔的天地,而非耽于某人。” 其实谢婉兮刚醒的时候,姜昭曾有一段万分恐慌的日子,她怕谢婉兮再陷险境,便恨不得将她绑在身侧,时时刻刻看着、黏着、护着,甚至想与她成婚,许她后位,让她与自己一同共治姜国。 可是她说:“阿昭,我费尽心思辅助你成为女帝,并非是为了当皇后。” 她当然知晓,谢婉兮的脚步怎会因某个人而停留?不过还好,自己在她前行的路上,还能与她携手同行。 董佩兰:“想通便好,婉兮这样的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她该在更广阔的地方,施展自己的才华与抱负。 听到董佩兰对谢婉兮的夸奖,姜昭与有荣焉,高兴笑道:“以我们家婉兮的才学,此番登科,必定能摘得状元桂冠!”愈说,语气愈发笃定,难掩自豪:“凭她的能力,即便不靠之前功绩,不仗着旁人帮衬,也必定能在朝堂之上闯出一番大作为!” 一语成谶,谢婉兮果然以文策高中当年登科状元。经数年不懈努力,她不借过往功绩,亦无需旁人帮衬,凭一身才干,自侍郎、尚书一步步拾级而上,又在林相告老还乡后,在众人推举下成了新任丞相。 姜昭看着意气风发的谢婉兮,又是欣喜又是咬牙——欣喜于她终于得偿所愿,在朝堂上施展才华抱负;咬牙是,她每次提出什么新政策,这家伙都有八百条问题等她,她们如今都不知在朝堂上吵了多少回了! 因而在旁人看来,陛下与丞相大人素来不和,经常在朝堂上争执不休,那股剑拔弩张的强悍气势,直叫殿中其他官员都敛声屏气,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引火烧身。 又一次因政见不合,大吵一架后,小心眼的丞相大人已经三天没入宫找她了!姜昭吃着嘴里的菜,咬下的力道大得像在咬谢婉兮。 “陛下,丞相……”赵公公还未通报完,谢婉兮便直直闯了进来,面上是一贯的清淡严肃。 姜昭“呦”了一声,道:“什么风把丞相大人吹来了?竟然还知道宫里有个朕呀,来找朕有什么事呀?” 谢婉兮猛地将手中的折子拍下,吓了姜昭一条,立即正身看她。 “这是臣花了三日草拟的修史纲纪,还望陛下好好看完,认真批复。” 姜昭咽了咽口水。 谢婉兮:“修史是大事,还望陛下莫要当做儿戏。” 姜昭瞥了眼赵二,赵二极有眼色,当即带着宫女太监退下,独留她们小两口关起门来解决问题。 姜昭讪笑起身,想要去抱谢婉兮,却被一个眼神镇住,只能老实站在原地,挠挠脑袋道:“我知晓你是不忍后人唾骂于我,想将我昔日一些本心想法记述下来,好让世人多几分体谅。可修史之道,贵在客观,当由第三人据其所见、录其所闻,不掺半分修饰褒贬。是非功过,自当留与后人评说。” 谢婉兮深吸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若按姜昭那般写法,她日后必定会被后世骂作挑起战乱、害得百姓民不聊生的暴君。 可她若不战,这女子与男子、平民与贵族之间,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实现真正的平等? 姜昭曾与她说:当初我女扮男装时,一直享受男子的待遇,即便知晓男女间存在不公,也从未真正有所触动。直至你让我第一次穿着女装,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那些恶心的视线、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无时无刻不将我裹挟其中。 即便我也是女子,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理解女子。我自幼被当做男子养大,从未经历过女子那些难以言说、却细密难逃的枷锁,即便我知晓世间对女子有诸多不公,未亲历过的我,也只是个冷漠的看客。 所以后来我便明白了,那些男子无论如何体谅女子的困境,终究不是亲历者——他们无法真正体会其中的痛,更不会生出对抗的想法。要想改变这千年积弊,除了依靠我们女子自己,再别无他法。 谢婉兮:“谁能忍受一直被压迫?只要这些压迫还在,即便没有你,战争终究会爆发,百姓也终究要遭此一难——为什么偏偏是你来背负这骂名?” 姜昭上前一步,安抚道:“其实这一切或许会有更温和的解决之法,但我让它提前了,提前了太久,还没来得及铺垫,还没等所有人都意识到,人并非天生就该不平等,我便将一切都打破了。这样激烈的变革与斗争,注定得流最多的血,付出最多的代价,背负骂名也是应该的。” 谢婉兮睨她。 姜昭伸手想拉她坐下一起用膳,可谢婉兮甩下句:“我吃过了!”便转身看书去了。 姜昭摸摸鼻尖,感觉她媳妇越来越不好惹了。 姜昭用完饭,在谢婉兮的冷眼下,收了想要过去和她贴贴抱抱的想法,乖巧地去批折子。 二人一个看书一个处理公务,倒也十分和谐。 到了亥时,谢婉兮放下书去洗漱,姜昭本想一起,但又被谢婉兮一个眼神镇退。 姜昭撇撇嘴,婉兮当上丞相后,对她越来越没耐性了,果然权势会使人变坏。 等谢婉兮洗漱完毕,姜昭才被获准进去。她洗好出来时,见谢婉兮身着一袭浅色寝衣,墨发用一支木簪松松挽起,静立于窗边,仰头望着窗外的月色。 姜昭心中平静下来,盯着她的背影,想起了过去很多次,她也曾这样被她的背影惊艳,只是那时懵懂,不知原来那抹情愫早已在心间暗生。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抱住谢婉兮的腰,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柔声问:“还在生我的气吗?” 谢婉兮配合着她的动作,放松身体靠在她怀里,道:“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继续生气的。” “哎呀,”姜昭低下脑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我巴不得你一直喜欢我,怎么会希望你生我的气呢?” “那你还那么气我?” “我哪有气你?是你气我还差不多,每次我提出什么政策,你私下反驳我几句就算了,偏还要在朝堂上也与我拌嘴,朝中大臣都说我们不合了。” “那是你太功利,我们慢一点不好吗?姜国现在有很多时间慢慢发展了。” “不是我功利,是有些人……诶,算了,现在不要谈公务。”说着,又往前靠一点,像只大狗一样,紧紧黏在谢婉兮身上。 谢婉兮被挤在她怀里,忍不住推了推她:“不要靠那么近。” “不要!你之前出去游历,离开我那么久,现在我讨回来些,怎么啦?” 谢婉兮无奈:“怎么还算上旧账了?” 而且这旧账她都连着算七年了,也早该还清了吧?不过谢婉兮没有说,毕竟她也很喜欢这人像狗狗一样黏着她。 姜昭在她身上乱蹭一通,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后,头搭在她肩上,终于安静下来。 谢婉兮轻轻勾起唇角,靠在这个令她安心的怀抱里,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婉婉卿似月。” 耳边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谢婉兮扭头看她,发现姜昭只是看着月色,像无意露出的一句感叹。 谢婉兮轻轻勾唇,望着爱人的眉眼,满心都似被浸在柔软的水里,自然地跟上: “一岁一昭昭。”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各位宝子的一路支持[抱抱][抱抱][抱抱] 第144章 慎订!只是婉兮的杂记 漫行杂记 题序: 姜国历劫, 终破长夜而揽天光。昔日女子,困于闺阁如笼中之雀;今时风启,可簪笔为官、执算经商、策杖云游, 无拘无束。 第162章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余尝于卷帙间遍览山川形胜、风土人情,心神向往, 却困于时俗, 未得亲至。幸逢女子解放,桎梏尽去, 遂决计踏遍四方, 以目观真景, 以足丈山河。 一路行来,或为奇峰壮景而心惊,或为市井烟火而心安, 心有所感, 遂拾笔而记。 卷一 渭州杂记 渭州于姜国之东,群山环抱,物产丰饶。因其富庶,为人所觊, 构陷遂生,凌安王阖门尽诛。王治民以仁,视民如赤子,既薨, 百姓感其恩德,心怨皇家。及昭嗣位, 为王安冤雪耻, 立碑表其忠, 渭州之民感其公义,皆心服焉。 一、临渊渡 余自京城启行,沿龙王江逆流而上,直抵临渊渡。此地前临大江,背倚高山,城郭巍峨,楼宇厚重敦实,自带矿乡气韵;又因地产矿藏,城制工艺独出,颇具特色。斯地乃昭挥师讨逆之后方,然贼众未越金丰岭,故斯地未遭兵燹,亦为渭州最饶沃之所。 二、金丰岭 金丰岭,乃昭与叛军正面交锋之首战场。是役,其军折损惨重,若非昭兵行险招,叛军早已逾岭而过,取临渊渡,直逼京城——然此险招之险,实难言说:于林中设火攻以阻敌,若算度有差,此膏腴之岭,必成焦土,昭亦沦为千古之罪人。 行于焦土之上,唯见蕨草丛生。余遥想当年,战事之危急,昭临阵之果决,以十万之众,力拒叛军二十余万师——其势之险,无以复加,而昭竟以魄力从容应对,实在了得。 余特使人寻金丰岭西南断崖,据言,风将军于此失踪,若非佩兰早脱部伍,奔而救之,恐已殒命于此。 三、九歌 九歌者,渭州之西诸小城之统称也。昔年姜国叛乱,风栖野——余素以为她是光明磊落之将,孰料竟出阴招截击,更往井中置毒,教叛军在此耽搁日久。 然,余爱此“九歌”此名。 其一,饶山镇 于佩兰信中,余乃知饶山镇。其地偏僻,处九歌之边缘,接金丰岭,既不惹眼可避追兵,又便其采药疗伤,二人遂择此地落脚。 其六,锦源城 此乃九歌受战之害最深者。我军曾于此扎营,与余安城内叛军对垒。是战也,谋定将军轩辕琳崭露头角,凭武功入仕,适为文官,恰合其才。 此战凶险异常,敌军有毒谷之主相助,阵前屡用阴毒之药,我军伤亡惨重。幸得佩兰常入山采药,偶见敌军所采,皆为制毒之物,遂与风栖野窥破其谋,预作防备,方转败为胜,夺得此战之功。 舍妹特嘱补充:佩兰曾言,因常与舍妹切磋医术,故知敌军所采之药能制何毒、当以何解——彼于此战,有大功。 四、余安城 余安者,首陷之城也。一因迫近叛乱之地,二因邑人主动投诚。今叛乱已平,染其众处境尴尬。 卷二幽州民情 幽州地广,然宜居之地寥寥。常行久方见人烟,素为官府难治之地。且物资不丰,诸多城镇,遇枯水之季,辄有断水之虞。 四、福绥山 此乃姜国第一神山,与龙王江并峙齐名。其地去诸州虽远,然心有迷惘者,仍络绎来此参拜。 闻昭已纳程尚书之议,于来年二月,亲往拜谒。 六、阳城 幽州主城,乃此繁庶之地。因与北狄互市,往来多为商旅,城中渐添四方新奇之物,其盛已近中州。 淮阳王府,庄严肃穆,历百年风沙而不颓,颇具沧桑厚重之韵。府主祁任昔年举叛,今府第籍没入官。 十、迷沙城 此乃沙垠县左近小城。因境劣,民无生计,唯营末业以求活。今昭明令禁之,然未忘此辈皆为势所迫、非本心为之,下旨徙居他城,为其谋生,复建学堂以教之。 十四、蚀骨之地——幽州毒谷 蚀骨之地,为幽州与灵州接壤之处也。此地沼泽遍布,瘴气终年缭绕,常人绝迹。幸有舍妹同行,妹受业于师荆萝,深通毒道,制解毒丹,吾方得窥见毒谷真容—— 毒谷之内,湿热尤甚,非常人可居,然毒物滋生不绝,实乃练毒圣境。谷心有广场,载历任谷主生平功绩,以启后人瞻仰。 唯其中无荆萝之名。妹念其师恩,为其刻石——亦书其过。其句“为妻祁任故,陷全谷于水火”,与先祖荼瑶“不可耽于情念”之祖训相映,劝诫尤深。 及此,余觉毒谷祖训颇有意趣,遂记之: 1. 入谷者断情绝爱,违者出谷; 2. 遇医谷之人,不必手软,直下其毒; 3. 不妄杀无辜,唯诛该死之人,违者当死; 4. 毒谷只纳无家可归之孤女; 5. 若有出谷之意,无须阻拦。 记毕祖训,吾与舍妹共祭荆萝、祁任,而后离去。料想此后,此地当再无人涉足矣。 卷三灵州、靖安山水 灵州者,水乡也。民常年行舟水上、卜居临渊,乃姜国谷仓之首,桑蚕之业亦闻名遐迩。此外,其景清嘉,向为文人墨客所钟爱。 靖安者,本属灵州,昔高祖划风吟冈为界,析而治之。靖安多山地,山秀而物阜,亦属难得美地。 三、云水镇 汀溪县中,余闻路人论昭治水之功,言其水利泽被万民,昔为太子时,已显贤明之姿。余心窃好奇,遂绕道云水镇。今之云水镇,水患不作,民借水利,躬耕垄亩,兴办学堂,其发展竟逾周边诸镇。 入得学堂,朗朗书声入耳。门内石碑上,载昔年治水事,以供学子观览。 一路行来,闻赞昭者众,遂往访旧识贵族。其间虽有怨怼之语,然亦无妨——吾之阿昭,乃开创新世之主,必当名垂千古。 四、锦舒城 此乃吾之乡关,然余对之仍感生疏。昔年众议永安王府处置之法,昭力排众议,留待余醒再决。然余未尝以之为家,遂请昭依律处之。 五、青蘅药谷 此乃人杰地灵之处,甫一踏入,便有心旷神怡之慨。医谷之人皆怀仁善之心、侠义之肠,闻余来游,欣然邀入。唯舍妹生性顽劣,被逐,若非佩兰与余有旧,余亦难脱此运。 既得佩兰相保,余独随其遍历医谷,目睹诸多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之举,不禁叹曰:医谷众人,真乃医者仁心、侠义满怀也。 叹罢,余忽忆昔年所览野史,心下生疑:如此磊落之人,何以令毒谷创派祖师荼瑶积怨至此,历久难消?然恐唐突,未敢启齿。佩兰师妹察余神色有异,主动问之,余以实相告。她闻言不答,遂引余至一阁间,推扉而入——室虽简陋,却遍悬一女子画像。 佩兰师妹道:此位便是毒谷祖师荼瑶前辈。此室乃吾谷祖师所遗,后世每代传人,皆尽心洒扫,妥为护持。 言毕,她自堂中那幅荼瑶笑靥嫣然之画下,取出一卷尘封旧画,展卷视之,乃医谷祖师玉竹真容也。 余见之惑然,问曰:何以不悬此像于堂? 师妹答曰:吾谷祖师言,此乃欠荼瑶前辈之宿债,不敢轻悬,恐触其怒,惹其厌烦。是以医谷之人,对毒谷毒师向来隐忍退让,若非太过逾矩,纵其于吾辈身上施毒,亦听之任之。 闻此缘由,纵余非耽于八卦之徒,亦不禁喟然叹道:好一段虐恋情深。 六、风吟冈 此乃灵州往靖安必经之途也。余闻昭昔年赴靖安求援,于此逢贼刺杀——亦于此地,令吾家那呆头大侄傻傻欠下人情,死心塌地为其所使。 九、石枕村 此处乃许将军故里,彼等昔年由此逃难至中州。然此地闭塞,受山地所限,难图发展,纵出许珞、许二两位护国将军,亦难改清贫之貌。 十四、青桑镇 此乃旧识之地。昭昔年于此首着女妆外出,遭逢些许腌臜轻薄之举,既惊又恐,真切体会女子生存之困。或许,亦是在此地,她悄然拨动余之心弦,余却浑然未觉。 于此,余亦识得两位女子,印象颇深。其一,便是后来的灵州义军统领颜熙。战乱既平,昭特问其所求与封赏,她自请归乡,只做一小小县令,言:“故里有一友人待我。” 出城之际,余偶见其立于城外孤坟之侧,余近前,她竟未察觉。余望向墓碑,其上书:吾姐纪惊澜之墓。 她静默伫立良久,似感慨轻叹:“若你生逢此世,该有多好。” 余心绪纷乱,念不便惊扰,遂悄然离去。 卷四交州风土 交州之地,民多聚于长川草原,以畜牧为业。其地羊肉鲜美,百姓日食羊奶、羊肉不离,故体格皆结实健壮。 三、驰川城 此乃交州主城,亦为风、董二氏所居之地,昭于此长至六岁。 余寄书问昭幼时诸事,昭避而不答。唯佩兰告之:昔年栖野为驰川一霸,昭从其左右,欲知详情,于城中随意一问,便可得解。 本谓需费周折,不料来迎之董家三少,竟倾囊相告。 其言曰:幼时风栖野,实乃霸王。上树掏鸟,下地窃瓜,更揍遍全城稚童,目无法纪,蛮横无理,不可理喻,不能忘怀!姜昭则怯怯随其后,观其为恶,欲劝不能,只得共受责罚。 第163章 至昭舅母处,余又闻其幼时更多趣事。舅母曰:阿昭性乖,幼时软如蒸包,出则为外间稚童所欺。栖野神经大条,待昭受辱两月方觉,遂携昭殴彼等,使其嗷嗷而泣。自此,昭遂随栖野左右,其行则行,其令则从,纵栖野闯祸,昭亦无辜受罚。 栖野曾携昭往坂山捕雉,不谙烤制之法,致昭食后疾作,七日不能下床,后遂不食此类之物;又携昭往塬上村头摘阜李,枝脆而折,二人坠入院中,栖野举昭逃出,自身却为家鹅追啄,嗷嗷而哭。 栖野幼时好拾物,每以前得之物名,命后得之物也。风萦亦为其所拾——若非其父折戒尺三柄,罚跪祠堂一日,风萦便要唤作‘风车’矣。 余谛听甚专,昭幼时之貌,于吾心中日渐丰满,时为二人调皮往事所逗笑。然转念一想,昭自驰川返京,历经何等苦楚,方从昔日娇憨小囡,蜕为今日杀伐果断之帝王? 余不讳言,来驰川者,实欲多识姜昭几分,知其幼时经历也。遂依舅母之言,往坂山,至塬上,见一户人家阜李出墙,余伫立良久。主人归而见之,热情摘赠数枚。 姜昭乡关阜李,皮厚略硬,然其味甚甘。 六、长川草原 长川草原,广袤无垠,绵亘至南戎之境,交州与南戎,即于此地屡启兵戈。 其一,长川边城 自此再行十里,便是镇守边疆、戍卫疆土之定川营。风云歌与风栖野,先后于此营扬名,乃至今长川边城,犹传其不败神话。 人言:风云歌十六岁领兵杀敌,骁勇无双。其闺中蜜友董芊雪,亦不甘示弱,于阵前为其运筹帷幄,**南戎大军。时人感其功绩,作歌一首云:“风卷旌旗平戎寇,雪飞玉帐为良谋”,以高歌二人勇迹。然此诗后来竟移用于他人,鲜有人知,其中“风”“雪”二字,原是指她们二人。后二人各嫁入宫闱,一代传奇就此陨落。 余闻之,唏嘘不已。风云歌与董芊雪,一为骁勇善战之将,一为智谋无双之师。若无那道可憎的入宫圣旨,她们又该是何等辉煌耀眼? 游历至此,本当结束,余亦当归家见昭。然不意得东蒙之主阿洛相邀,约余游东蒙,遂重整行装,撕却致昭“即日便归”之书,启行赴东蒙矣。 卷五异国风物 一、东蒙 东蒙亦擅畜牧,然与交州不同,此地多苦寒。贵客至,必奉冻肉、酵奶,二者口感丰饶,味颇奇特,极具殊色,唯肠胃脆弱者需慎食之。 盖水土相乖,至东蒙第四日,余方缓适。王上阿洛深致歉疚,携余游历,诸事皆谨小慎微。 东蒙非一统之国,乃七盟合聚而成,治道自与他国迥异。余对此颇感好奇,阿洛不避隐瞒,引余洞悉部落联盟贡赋之制,乃至许余观其与朝臣议事全程。 阿洛待余甚厚,日常细微之处亦照料周全,更辟闲日,引余往观龙王江之源——廖峨雪山。余从未见此辽阔巍峨之雪巅,入山后,寒风刺骨,刮面生疼,然余仍辞却阿洛所赠羊粘帽,直迎雪山劲风。风过之后,雪原万里无垠,尽是一眼望不到头之纯净。 既而阿洛引余顺流而下,览东蒙荒原,见原野间随处飘扬起红色系带——那屡屡翻飞的红绸,是对挚爱最真挚的祝福。 入城区,东蒙金饰建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余与阿洛行于街头,观市井间东蒙、姜国商人交易之盛,见东蒙百姓爽朗笑意。不得不认,东蒙之景、之人,一见便令人心胸开阔。 与阿洛游历日久,其当处理国事。余本不欲随行,恐不慎窥其机密,然阿洛仍携余同往,让余为其参详。于是,在其引领下,余亦略知东蒙政治格局,偶还与她共商应对之策。 一日议事毕,阿洛问余:“愿留东蒙,与我共图抱负否?” 余自是不愿。虽对姜国无甚家国之情,然昭在姜国,且为姜国之主,余便不会离去。 在东蒙盘桓日久,当辞行矣。离去之日,阿洛凝睇余许久,神情复杂:“若无姜昭,汝可愿来东蒙?” 余漫应之:“或许。” 二、北狄 游历东蒙既毕,余遂欲往北狄一观。 余未尝与北狄人相接,于北狄诸事所知,皆源于书籍与昔年之战。书载:北狄农、牧俱不兴,然南临沧海,海产丰饶,尤以海盐为立国之要。或曰,北狄仅凭贩盐,便可致邦计勃兴。唯昔时各国邦交微妙,北狄之盐难销,欲图存,尚赖他业。 至北狄七日,北狄之主慕容寒得讯,遣人引路,引余游历其地。 沿途所见,北狄居民肤色多呈麦色,眉心常蹙,纵舒亦有折痕——余来首日,便为烈日所炙,目不能睁,此情亦属常。 北狄以麦为食,然地多为盐卤,产量甚微。故历代北狄之主,或俯首求粮,或劫掠近邻小国,实为此地有名之“盗邦”。 此等劫掠之行,延至慕容秋继位方有转变。她在位之时,大兴农牧,以量破困,又遣人南下出海,冀寻良策以解北狄之厄。惜其在位日短,诸事未竟,便已西去。 今慕容寒嗣位,循其姊之法,竟育耐盐寒之盐羊,唯作物改良终无良策。传言,南下之人亦有捷报,言于沿海七百里外,有一农业大国,深谙治理盐地之术。 至北狄一月,余方见慕容寒。其人如其名,周身气冷势凌,然待余尚恭。席间,余言己之见闻所思,她闻言生趣,数度追问,终席之际竟有不舍之意。 此后一月,她常邀余共商北狄与姜国互市通商之策,同析盐铁贸易之利弊。直至一月既满,余不得不辞行,彼此约定互通书信,她方止挽留之语,未再强问余是否愿留北狄。 补:三、关于南戎 自南戎之主腾格尔琪薨后,南戎遂陷内乱。各族阀交相征伐,百姓揭竿,兵燹不绝,民不聊生。此时往赴,安危难料,故余弃之不往。姜昭谋定:待其国内两大强族势力相耗、两败俱伤之际,便兴兵南戎,将其收服。 未料,素日内向怯懦之风萦,竟主动请旨,愿出征南戎。既受命,率军收复其地后,便留居彼处,未再归国。 卷六中州诸县 中州者,姜国腹心也,乃政、经、文之极盛处,亦为四海名流、八方风物汇萃之地。一路奔走,归至阔别已久之中州,余竟生无限怀思。本欲速返京,面见阿昭,然见考官布告,遂改初衷。 五、一境县 久忙于学,辍笔已久。然此地于我、于阿昭,皆有非凡意义,故记之。 一境县者,本为京城城郊寻常之地,若非六皇子殒命于此,鲜有人知。其地南接中州,北通京城。今余当自此启程,赶赴京城,应今上御试。 姜昭,好久不见。 第145章 陛下与丞相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姜国永宁,千秋万代! 我, 是一名史官。 随侍君主左右、记其行事的记事官。我每日的任务便是顶着黑眼圈,随陛下一同早起,记录她是否又拉丞相一起睡觉。 不对。不好意思, 起太早脑子有点不太清醒,还好我们陛下英明神武,器宇不凡, 宅心仁厚, 大人大量,定不会计较我这小小官员的小小失误。 待陛下和丞相大人收拾完毕, 我又随她们一同去早朝, 记录早朝要事。 熙元十一年三月十二, 早朝。上与丞相议税法,各执所见,争辩不已。 熙元十一年四月朔, 早朝。上与丞相议修史事, 争执激烈,声彻殿庭。 熙元十一年四月初二,早朝。上与丞相神色俱厉,面带愠色。百僚侍立, 敛气缄口,莫敢妄言。 熙元十一年四月初四,上召丞相入内殿,复议修史。君臣相商, 卒成共识。丞相俯从圣意,乞亲监修史之役, 上允之。 熙元十一年五月初二, 早朝。上与丞相议通外商之策, 意见相左,争执良久。 落下最后一笔,我木然抬头,望向争执不休的陛下与丞相大人。暗想,这份差事真是令人割裂——夜里见她们浓情蜜意、亲亲热热,白日早朝却偏要唇枪舌剑、争执不休。我甚至怀疑,我们这些人,都成了她们恩爱里的一环。 不过,毕竟丞相大人与陛下的一言一行皆关乎国家发展,她们之间的二三事,自然不能轻易与外人道。 我苦呀,想找人分享却无人能懂。 在我万分感慨之际,耳边沙沙沙的写字声逐渐加重,我侧头瞥见奋笔疾书、手写出残影的侍侧记言官—— 这家伙就是木头呀!木头!那两人的恋爱酸气都快把她脑袋腌透了,她还只顾写她的记言薄,竟完全没看出这样的神仙爱情! 亏她还每日跟在陛下身边!罢了罢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机灵,能轻易察觉出陛下与丞相大人间,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不过,陛下与丞相每日早朝的争吵之语,她身为记言官都要一一记录。我听着那边二人争吵愈发激烈,又瞧瞧她笔下快写出残影的模样——爽了。 第164章 下朝之后,趁着我俩随陛下去办公的间隙,我靠近她,问道:“韩大人,京城的药膏都被你买完了吧?” 她目不斜视,以袖遮住手上的药膏,不语。 我心满意足,在记事薄上写下:上勤勉于政,一刻不休。 我与韩大人总在一起办公,经常看她奋笔疾书,一刻不停,便开始反思,我是不是太闲了?拿着同样的俸禄,所写却不到对方一半。 我自省良久,知自己并非不思进取之人,遂在闲暇之时将自己所见所闻整理加工一番,合订成一本近二十万字的册子,日日研读、修缮、补订。 直至一日,我没忍住与我书坊的朋友进行深度交流,又一个没忍住,拿出册子给她看了两页,不想她两眼放光,手不释卷——是真抢去不还我了。 她道:“此话本若是发行,必成爆款。” 我连连拒绝:“万万不可呀!这可是与陛下有关的真实材料,怎能随意透露、拿去发行?” 她:“可你这话本里,就只有一点点事实,其他全是胡诌。” 我义正言辞:“就是一点点也不成,这是我作为侍侧记事官的操守!” 她:“这话本一发行,定有更多人迷上清冷丞相执与傲娇陛下承的设定,到时候,你还愁没人跟你一起品这二人的爱情吗?” 我:“事情也不能这样说······” 她:“若发行出去,我保你一个月就能挣一千两银子!” 书·····我还是给她了,也不是为了钱,作为朝廷命官我没有那么庸俗,我只是想让更多人看清陛下与丞相之间的奸情罢了! 虽然我行得端坐得正,但每日看到陛下和丞相还是有些心虚。 “你转性了?今天怎么坐得这么板正?”韩大人传来疑惑的声音。 我塌下身子,坐得正可真累呀。 所以我不再给自己找借口了,数着我辛苦写话本赚来的银票,我只想仰天大笑,有什么是比白花花的银子更重要的? 没有! 我尝到了甜头,不需朋友来催,自己就开始主动写话本了,还去了解了市场趋势,特地编个符合潮流的书名——《清冷丞相爱上我》。 我相信,以我对她们奸情,不对,是感情的了解,加上现在对市场的调研,我这本书一定能大卖。 于是我日日奋笔疾书,甚至上值时间也偷偷写。终于……东窗事发,被忙里偷闲的记言官逮了个正着。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写的东西,道:“多用点心思在正事上吧,少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竟然说我写的东西是乱七八糟的东西?那可是绝美的爱情!是只有我知道的,陛下与丞相之间的不可言说! 还是说我不务正业?她天天去药房买药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药膏批发商呢。管好自己去吧。 不过,我到底还是没在上值时间写了,毕竟我还是很喜欢这份主业的。 交稿之时虽比预计迟了几日,然我深信,诸位亲爱的看官定仍在静候,静候这份绝世动人的神仙情缘! 然,我又失策了。 当我拿着我的《清冷丞相爱上我》去找朋友的时候,她说:“现在市场变了,看官不喜欢清冷执配傲娇承了。” 我:“那她们喜欢什么?” 朋友拿出一本书——《霸道皇帝狠狠爱》,道:“反过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这话本已经一本难求了?这还是我自己珍藏的。” 简直不可理喻,没品! 傲娇就乖乖当承呀?傲娇怎么当执? 我愤愤抢过那话本看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么没品的设定到底是靠什么爆的。 一看便到了夜深,待我将书放下,脑子还有些懵,别说,还有点香。 而且,作为侍侧记事官,我可以以自己的职业操守担保,里面很多事,确是曾经发生过的。 我不禁怀疑,莫非这话本的作者,也是朝中大臣? 熙元十五年五月十二,丞相与陛下同车驾,巡幸交州。 熙元十五年七月初一,丞相备礼下聘,欲……娶陛下为妻。 真的真的,我就说她们是真的。 我两眼放光,盯着那对在长辈面前仍会赧然局促的小妻妻,只想仰天长啸——我!写到真的!了! 熙元十五年九月初九,陛下与丞相大人行合卺之礼,缔百年之盟。 我激动地跟着她们进了洞房,准备发挥史官秉笔直书之职责,将接下来的一切都详细写下。可我才蹲到那个视野最好、又不是很显眼的位置,陛下就黑着脸站到我们面前,一手一个将我和韩大人提溜着丢了出去。 我和韩大人被赶出宫门,面面相窥。 “你怎么进去了?” 她:“侍侧记言官,就该随侍左右,将陛下的一言一行都详记下来。” “······我也是。” 我们各怀心事,抓心挠肺,心有不甘地被侍卫义正言辞拦下后,无奈回家。完全不知那边正洞房花烛夜,竟还有空蛐蛐我们两人…… “赶出去了?”谢婉兮看着黑脸的姜昭,有些想笑。 姜昭无奈点头:“丢出去了,让侍卫防着,她们今天都进不来。” 谢婉兮失笑。她今日喝了不少酒,面若桃花,眸光细碎,但盛满了笑意——就像满天的星星都揉进了她的眸中。 姜昭喉头微动,走到她身前,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在她的唇边细细摩挲。 谢婉兮低头看她的手,唇瓣微张,轻轻咬住她的拇指,抬眼看她。 姜昭咽了口口水,俯身凑近,在距她唇半分的位置微停一会,才亲了上去,不过只是轻啄一口,就退开去看谢婉兮的反应。 谢婉兮眸色沉沉,望着姜昭近在咫尺的脸,抬手勾住她的脖颈,声音沙哑,问:“你到底要不要亲?” 姜昭没说话,直直吻了上去,以行动做出回答。 不知是谁用了力,带着另一人躺倒在床,动作间床帷落下,一室旖旎······ 波浪渐平,姜昭抱谢婉兮去净身。 浸在暖融融的水中,二人皆带几分乏软,便静静相拥,享受这刻幸福的余韵。 谢婉兮懒懒靠在姜昭怀里,手不算安分地在对方胸口游走,指尖划到锁骨上的红痕,她微微一愣,突然轻笑出声。 “怎么了?”姜昭低头问她,顺便轻轻咬住她的耳垂。 谢婉兮被她的气息弄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没能避开,只能忍着答道:“没事,就是想起某人压榨官员,只为改变自己在百姓眼中‘承’的形象。” 姜昭微顿,松开了唇,但却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嘟嚷道:“还不是张舒那家伙,乱写的什么东西?让百姓误以为我是······只是‘承’。” “所以你就压榨韩大人,让她写你只是‘执’的话本?” 姜昭心虚,移开视线。 谢婉兮转身坐到姜昭身上,手顺着对方的小腹慢慢往下,直到放到某个位置,看着身下面颊绯红的姜昭,她扬唇,道:“所以我亲爱的皇帝陛下,你只是‘执’吗?” 熙元四十七年,年届七旬的皇帝陛下昭告天下,决意退位。陛下临御四十七载,革易民风,使公义平等之理深植人心;理政之时,励精图治,引领姜国臻于强盛;对外则秉持以和为贵,与邻国邦交敦睦,情谊深厚。 如今距陛下与丞相大婚已过三十二载,我亦自青年行至暮年,现任文翰宫司业。新帝下旨,命我主修熙元年间国史。 自光启四十四年家父辞世,我唯赖母亲含辛茹苦抚育成人。身逢盛世,已觉幸甚;更蒙恩遇,得秉笔编撰熙元盛世之史——此朝乃开天辟地之新纪元,首倡人人平等之宏旨,扫既往之隔阂,沐普惠之清光;更兼空前开放,四海归心,物阜民丰。能亲历此盛,复秉笔书其风采,实为幸中之至。 末了,余生于前朝,长于圣代,今又得续熙元盛世之文脉。敢自豪书曰: 姜国永宁,千秋万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