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权臣,我的班底是猫狗》 第1章 开在棋盘街的宠物店 嘉靖二十七年秋,京师。 棋盘街今日有一家新店开业,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过后,已经有不少好奇之人打量著眼前这间小店铺。 当唐巍將盖在牌匾上的布扯下来之后,只见牌匾上赫然写著四个大字:狸奴小筑。 只不过这个“筑”字少了一个点,唐巍拿起新开锋的狼毫將缺的这个点用金墨点上,这叫“招牌点睛”。 “怪哉!狗市不都在穷人住的打狗巷和外城三教九流匯集的宣北坊和白纸坊,怎么开到贵人们消遣的棋盘街了?真是倒反天罡啊!” “小兄弟,贩卖猫狗都如此暴利嘛?你居然能把店开到寸土寸金的棋盘街。” 唐巍面对旁边珠宝行掌柜的疑惑,开口道,“我这小店暂时还不卖猫、狗,以后可能会。” “啊?不卖猫狗,那你这店……” “虽不卖猫狗,但却卖猫狗相关的东西!”唐巍道,“诸位不妨进来瞧一瞧!” 只见店铺的墙上就跟酒楼里掛菜名一样,几块牌子十分醒目。 “猫狗玩物,爱宠美容,爱宠沟通,猫饭狗饭,定製名牌、项圈,宠物寻回、宠物诊治、猫砂。” “这別的我还可以理解,只是这爱宠沟通作何解?难不成你可以跟猫狗对话?猫砂又是什么?” “可以这么理解,但不止是猫狗。”唐巍回答道,“很多宠物带回家之后不亲人或者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此时就需要来跟宠物沟通,以解决出现的问题。” “至於猫砂!”唐巍一边说一边从柜檯下面拿出一个圆鼓鼓的布袋,打开后里面是一粒一粒的植物猫砂,这点东西可是费了他很大的劲儿才做了出来。 “这是吃的?” “非也,这是用的。”唐巍把猫砂的作用详细说了一下后,眾人不禁咋舌。 “真是闻所未闻,还给猫设置上专门的厕房了!” “我就不信你能跟宠物沟通!”一牵著细犬的男子出现在了唐巍眼前。 绸缎料子的衣服、腰间掛著上好的羊脂玉佩、手上戴著翠绿扳指,唐巍快速打量了一下这位中年男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当即决定从他身上打开销路。 “弓背如月,颈项纤长,昂首如龙,阁下的这条细犬果真是极品。”夸讚完后的唐巍跟算命先生一般道,“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这细犬近几日忧思不断、寢食难安而且每日还十分劳累,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此时,眾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眼前牵狗之人的身上。毕竟,狗主人一定知道狗最近的情况。 “就算你说对了,那也只能证明你观察细致,不代表你能跟狗沟通!”那中年男子道,“你得说出原因,这才能叫人心服口服,诸位说对不对?” “对!” 唐巍也不怯场,当即道,“这狗有心事。” “心事?无稽之谈!”那中年男子当即发出有钱人特有的嘲笑声,对著眾人道,“诸位听到了?他说一条狗有心事?这不是扯淡嘛?” “就是,狗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再就是陪主人打打猎,能有什么心事?” “看来这条细犬有事瞒著阁下啊!” “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我自有验证的办法。”唐巍再次打量了那中年男子几眼,虽然隔著衣衫,好在这个时节穿的不多,唐巍多看了几眼就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虎背蜂腰螳螂腿,再加上此人的穿著,十之八九是锦衣卫。 “你如何验证?”中年男子饶有兴趣道。 “这条细犬並不是养在家中吧!” “嗯!你说的不错,並不养在家中。它有固定的居所,白天我都看著他,就是晚上他自己待在那里。” “那平日里是將它拴著还是散养在它固定的居所內?” “散养在固定居所內!” “如此便好说了!”唐巍从柜檯的抽屉里取出一张纸,然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吹乾墨跡后递到了那中年男子手里。 “为了防止这细犬听到,阁下看完后不要说出来!”唐巍道,“阁下是小店开业第一个照顾生意的贵客,我算是与阁下有缘,所以这第一单再收钱就不合適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唐巍的法子后,开口道,“你不会是怕你的法子不灵,又收了银子,到时候我找人砸你铺子吧?” “只是做个口碑,若是法子不灵,阁下儘管来砸我的铺子便是!” 看唐巍如此篤定,那中年男人道,“没想到,你个少年郎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小!若你的法子不灵,我可真砸你的铺子!” 中年男子说完就转身带著细犬离开了唐巍的店,两刻钟后中年男子牵著细犬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千户大人回来了。”高小旗一边跟许千户打招呼,一边很自然的从他的手里接过细犬的牵引绳。 “夏言家查抄的如何了?”千户许从龙询问道。 “查出黄金三千两,白银四万八千两。”高小旗如实回答,“这几日大虎嗅银子老是心不在焉,所以兄弟们就多了几天时间。” “你把大虎牵回狗舍,给它多准备点吃的。安顿好它之后,再来此处找我!” 高小旗牵著细犬“大虎”离开,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又来到了千户许从龙与他约定的地方。 “看得懂吧!按照上面说的去做,记住不要说出来,让大虎听到或许就不灵了!”千户许从龙將唐巍的法子递给了高小旗后便悠閒地喝起了茶。 与此同时,棋盘街店铺“狸奴小筑”里,一只狸猫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店里,见到唐巍后,从嘴里吐出一颗中指指甲盖大小,品相完美的珍珠。 “来,我来看看你怎么个事!”唐巍收起珍珠后,抱起毫不反抗的狸猫到一侧的木案上,拿出自製的签和高度白酒和镊子给狸猫清理伤口並消毒。 给狸猫包扎好之后,又用两根木片给它做了一个固定。 “你这些日子就先留在这里,等养好之后再走!”唐巍从柜子里拿出一盆用鱼肉做的猫饭放到了狸猫面前道,“请慢用!” 之后唐巍拿出帕子擦了擦那颗珍珠,估摸了一下这颗珍珠怎么也得值个二三十两银子。作为穿越者,这就是他能在寸土寸金的棋盘街租下这个店的原因。而且他的口碑很好,在野生动物圈都已经传开了。 “要不让你试用一下猫砂吧!”唐巍看著正在乾饭的狸猫道。 第2章 都在意料之中 猫砂的效果虽然比不上后世的猫砂,但毕竟在大明朝,这个结团的效果还不错。毕竟是植物猫砂不能要求太多。 唐巍想了想决定定价一两银子一斤,自己的成本还是很高的。 入夜后,北镇抚司的高小旗带著几个锦衣卫悄悄监视著细犬“大虎”,唐巍给出的法子就是盯著细犬“大虎”,唐巍料定细犬“大虎”会在人走后,出去单独行动。 果然在盯了一个时辰后,细犬“大虎”翻墙出去,一溜烟到了户部。接到消息的千户许从龙立刻带人去户部,果然在户部发现了细犬“大虎”,还有它的一家五口。 “千户大人,如今怎么办?”高小旗等待千户许从龙的安排。 “还能怎么办?就跟聘猫一样,明日准备些聘礼来户部上门提亲!”千户许从龙看著细犬“大虎”道,“还想著明日去砸了那小子的铺子,你也太不爭气了。” “算那小子走运!”千户许从龙自言自语道,“既然这样,明日我就送你一单生意。” 第二日,一早。 棋盘街的“狸奴小筑”前就来了一些人,都是等著来看唐巍的笑话。毕竟跟动物沟通这种事情,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眾人齐齐朝著东侧瞧去。来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日与唐巍有赌约的千户许从龙。 “阁下怎么一个人来的?可是叫来砸铺子的人还在路上?”那珠宝店掌柜道,“要不要我先把店里的伙计叫出来帮你?” “谁说我是来砸场子的?” “怎么?阁下不是来砸场子的?” “当然不是。” 那珠宝店掌柜上下打量了千户许从龙一眼之后,鄙夷道,“看著阁下穿的人五人六的,没想到还是个托啊!你该不会说你的那只狗真的被他说中了,有了心事吧?” 此时,听了好一会儿的唐巍开了门。 “阁下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是我请的托,倒是这位掌柜你要小心些,不该说的话可別乱说!” “你俩明显就是托,哪有能跟猫狗沟通的,真是闻所未闻!” 千户许从龙有些不耐烦,他打了一个手势,很快穿著飞鱼服的几个锦衣卫便向这边靠过来。 “锦衣卫来了,让你们俩合伙做局骗人,等著吃牢饭吧!”珠宝行掌柜啐了一口唾沫道,“呸,做猫狗贱畜的生意,也配来棋盘街开店。” “蠢货,我看要吃牢饭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唐巍道。 锦衣卫朝著唐巍的“狸奴小筑”走来,唐巍的这句话就像踩了珠宝行掌柜的尾巴一样,让他立刻跳脚。 “几位大人,这俩人做局骗人,赶紧把他们抓起来!他们……” 珠宝行掌柜话音未落,就被赶来的几名锦衣卫立刻架住了。 “你……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是他俩,他俩……” 千户许从龙递了一个眼神,几个锦衣卫立刻拖著珠宝行掌柜离开。 “你们抓错人了,你们知道我是替谁做的买卖,我是……” 其中一个锦衣卫,一个肘击將珠宝行掌柜打晕后,立刻拖走了。 “没嚇著你吧!”千户许从龙笑道,“今日来给你带来一桩生意!” “大人要看点什么?”唐巍淡定的迎许从龙进店。 “给我打两幅项圈,两个名牌。项圈要水獭皮的,名牌要铜鎏金的!”千户许从龙道。 “不知名牌上写什么?” “一块名牌上一行写细犬大虎的名字,第二行就写北镇抚司·察犬。第二块名牌上,第一行写犬名方孔,第二行就写户部银库·守犬。”千户许从龙道,“记住,我们北镇抚司的大虎是公犬,户部的那只是母犬,名牌和项圈上做些区別出来!” 千户许从龙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丟在柜檯上道,“这些是定金,做好了之后我让他们来取,再付尾款。” “尾款就不必了。大人您是手眼通天的人物,隨便在权贵面前说几句我这铺子的好话,我的买卖恐怕就多的忙不过来。” “嗯!你年纪轻轻,倒是懂得不少,你这话我爱听!”千户许从龙看著墙上的牌子道,“你真能帮人寻回丟失的宠物?” “可以,前提是没被吃掉!” “死了也能找回来?”许从龙好奇道。 “可以一试!” “好!”许从龙点点头道,“若是那边点头答应,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了!” “大人莫急著走,我有点小玩意,还望大人笑纳!” 唐巍从拉开货柜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十来根缠著一层薄薄鸭肉脆片的猪肋骨。 “这是?” “这个我给它取名叫做磨牙棒!”唐巍道,“选的是上好的鸭肉和猪肋骨製作而成,主要是让狗狗磨牙、消遣的。” “这合適吗?” “有什么不合適的。我与大人本是萍水相逢,刚刚大人却愿意拔刀相助,让有意刁难我的珠宝行掌柜吃瘪。这些东西不值什么银子,就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收著了!”千户许从龙接过用油纸包好的一小包磨牙棒,转身离开了小店。 三刻钟后,许从龙回到了北镇抚司。 “许从龙,那只猫找的怎么样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有些不耐烦道。 “还没找到!” “无能!锦衣卫上上下下找不到一只猫?”陆炳一拍桌子,火气很大。 “指挥使別生气,虽然暂时没找到可是属下找到了一个特別的人,或许他能帮我们找到鄢懋卿丟的那只猫。” “什么样的奇人异士,你细细说来!”陆炳长舒一口气,心中虽有些无奈,但还是决定听下去看看。 听完许从龙的敘述之后,原本已经准备放弃的陆炳顿时也眼前一亮。 “你別说,这人还真有点能耐!”陆炳道,“如今严嵩势大,咱们锦衣卫明面上跟他们合作,但一定要坚守住底线,该给出点甜枣就要给出点甜枣,这也是我让你们找那只猫的原因。” “既然你说的那人有如此本事,那就让他去试试。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3章 这只猫很特別 “那属下这就去安排!”千户许从龙准备吃过午饭后,再去一趟唐巍的“狸奴小筑”。 午间小憩一会儿之后,许从龙出了大明门,一刻钟的功夫慢悠悠的溜达到了唐巍的小店。 “大人,这是事情有眉目了?”见许从龙来,唐巍自然是很高兴。 毕竟,他开这家店的目的就是为了赚有钱人的银子,自然需要许从龙这样的人帮他介绍一些生意。 “要让你找的是一只猫,已经失踪五天了,有多大的把握?” “敢问大人,是一只什么猫?” “別叫我大人,叫我老许吧!”许从龙道。 “这可使不得,我都够当您儿子了,怎么能称呼大人为老许?”唐巍转念道,“称呼您为许叔怎么样?” “果然是个聪明小子!”许从龙笑道,“你確实跟我儿子差不多大,就叫许叔吧!” “好了言归正传,让你找的是一只狮子猫!”许从龙道,“已经丟失五天,找到的机会大不大?” “若是別的猫很难说,但是若是狮子猫的话,还活著的可能性就比较大,找到的概率大概要七八成吧!” “此话怎讲?” “狮猫是目前除了西域引进的猫之外,最名贵的猫了。若是一般人抓到,一定捨不得弄死,一定会寻一个好买家。若是异瞳的狮子猫,一只更是要卖上十多两银子,可是够寻常百姓一年的开销了。即便是不识货的人,见到狮子猫也会觉得这猫好看,一定会询问懂的人此猫的行市,不会在短时间內杀掉。” “若是没有被人抓住,狮子猫的生存能力並不比其他猫差。虽说狮子猫大多数是白猫,白猫在猫群里最不受待见,但狮子猫的战斗力在猫中也是仅次於狸猫的翘楚,所以流落外面五天应当也不会死。” “这里头居然有这么多门道。”许从龙道,“照你这样说找到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嗯!不过需要许叔准备一些东西!”唐巍道,“就是这只狮子猫走丟之前用过的东西,儘量是沾染了它气味的东西!如果能有它的粪便就更好了。” “这个没问题,我到时候拿来给你。” “还有就是,许叔你要给我形容一下,你要找的那只狮子猫的相貌!” “这种狮子猫很特別。是一只左黄右蓝的异瞳色狮子猫,这只猫通体纯白,唯头顶有灰黑色眉斑。” “蓝黄异瞳纯白狮子猫,头顶有灰色……眉斑!”唐巍一脸错愕的看向许从龙。 “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见过那只猫?” “没……没有!只是觉得很奇特。” 此时,唐巍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针对刚才许从龙对狮子猫外貌的描述,他觉得这位锦衣卫的许大人十之八九是让他找嘉靖皇帝的御猫霜眉。 作为穿越者,他知道嘉靖皇帝不仅对修道痴迷更是一个十足的猫奴,还在宫中设置了猫儿房。御猫霜眉就是他最喜欢的一只,且十分通人性。皇帝不仅它给封官,死后还用金棺將它埋在了万岁山的一棵柏树下。为它写出那句“化狮为龙”悼词的袁煒,也是因此升迁。 这下唐巍有些慌了,原以为只是找富贵人家丟失的猫,没想到要找皇帝的猫。他第一时间想要拒绝,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但自己若是拒绝,自己这个店恐怕就在京师开不下去了,自己这个人恐怕也会人间蒸发了。 “你等著,我这就去给你拿这只猫用过的东西!”许从龙压根不给他任何开脱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看来只能使出全力了。”唐巍自顾自道。 一炷香的时间后,许从龙带来了狮子猫用过的饭盆、坐垫还有给它梳毛的梳子。 “这些够吗?”许从龙看向唐巍,生怕自己带来的东西不太够。 “可以!”唐巍接过这些东西后道,“许叔稍等片刻。” 唐巍拌了一份猫饭之后,在许从龙诧异的眼神中,发出了如同口技者一般,惟妙惟肖的猫咪叫声。 好一会儿之后,唐巍的小店前就来了三只猫。一只橘猫、一只三猫,还有一只狸猫。 “不错,你们先吃!”唐巍道,“吃完了橘猫和三猫留下,狸猫吃完就可以走了。” “为什么狸猫吃完就可以走了?”许从龙不解的看向唐巍道,“不应该多个猫,多条道嘛。” “许叔有所不知,这找橘猫就相当於找专门收集民情信息的通政司衙门,找三猫就相当於找教坊司的魁,那里鱼龙混杂消息也就广一些。” “那找狸猫呢?”许从龙道。 “找狸猫,那就是近在眼前!”唐巍一边说一边看向许从龙。 “原来如此!” “能让许叔费尽心思找的猫一定很金贵,万一被狸猫揍得鼻青脸肿的带回来,所以就不找狸猫。” 橘猫跟三猫吃完猫饭之后,唐巍拿出残存著狮子猫气味的物件让它们识別,並告知了它们那只狮子猫的长相。 “等吧,不出意外三天之內,它们就会带来那只狮子猫的消息!” 许从龙虽有些怀疑,但见识过大虎那件事,心中的疑惑也就没说出口,也觉得耐心等上三天就是了。 “对了,许叔!如果这期间我有了消息,我该如何找你呢?” “这简单!”许从龙道,“你到棋盘街的余记杂货,找那里的掌柜,告诉他找许千户,不出半个时辰我就到你那里。” 两天半后,三猫来到了唐巍的“狸奴小筑”,但是那只狮子猫並没有带回来。唐巍明白了,这只狮子猫是被人关起来了,要不然三猫一定能將狮子猫带回来。 他立刻去余记杂货店,半个时辰后千户许从龙来到了“狸奴小筑”。 “猫呢?” “猫还没带回来,不过现在知道狮子猫在什么地方了。”唐巍道,“应当是被关起来了,还请许叔带上几个锦衣卫的弟兄,我们跟著三猫走一趟。” “那还等什么,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千户许从龙立刻叫上身后跟隨著的两名锦衣卫。 唐巍给三猫餵过猫饭之后,三猫带著他们来到了明时坊。 “你確定它没有带错路?明时坊一带多是户部堂官的居所。” “没有错误!”唐巍道,“咱们继续跟著它就行了。” 此时,许从龙意识到了事情似乎並不是严党一派要献给陛下的猫走丟了这般简单。 “你们俩不要再和我们走一起了,免得引起別人的察觉。” 最终,三猫在毗邻贡院与观象台的一处宅院前停下来了,它扭头示意唐巍,要找的猫就在里面。 许从龙抬起头看著门上的牌匾写著“王宅”二字。 “大事不妙,这是户部尚书王杲王大人的宅邸。”许从龙不禁一惊,这王大人跟严阁老可並不是一路人。 “你確定真的在这宅子里?” “我確定,三猫告诉我狮子猫就在这个王宅里。” “先不要打草惊蛇,你先回去吧。记住,这段时间不要离开京师。此事我要回去从长计议了。” 第4章 让猫自己出来的手段 离开明时坊后,俩人分道扬鑣。路上唐巍开始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狮子猫霜眉此时一定不会是皇帝的御猫!” 王杲虽说是户部尚书,他没有覬覦皇帝御猫的胆量,即便有也不可能从守卫森严的宫中將狮子猫带出来。 经过了一路上的思考,唐巍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只狮子猫是某位官员准备献给皇帝的礼物。 恰巧此人跟户部尚书王杲十分不对付,所以户部尚书王杲这才將狮子猫关起来。 这只猫能够动用锦衣卫的人去找,说明猫主人的身份不一般。 王杲此人是一个清官,跟锦衣卫並没有什么仇怨,算是八竿子打不著。而且锦衣卫给他们的察犬和户部的库银守犬在自己这里定製了名牌和项圈,想来关係不会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只猫是严党要献给皇帝的。 唐巍还是略知一些明史,严党和王杲可以说是十分不对付,如此一来就说的通了。 …… 北镇抚司。 “既然知道猫在什么地方就好办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今晚上会有人配合打开猫笼子,你让那唐巍想办法让那狮子猫出来!” “喏!属下这就去安排!”许从龙起身离开,直奔唐巍的狸奴小筑而去。 正当唐巍思考自己是不是捲入了党爭里面之时,他远远地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 “许叔,你慢点!” “快给我口水!” 许从龙一口闷了一杯茶水,喘匀气后道,“今晚会有人在里面打开猫笼子,你再找几只猫让它们把狮子猫带出来!” “既然有內应在里面能打开笼子,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拿著出来呢?”唐巍疑惑不解道。 “抱著猫出来容易暴露身份,安插的人暴露了再想安插进去其他人就难了。”许从龙道,“锦衣卫安插眼线並不容易,不能当成耗材来用。” “既然如此,我去问问它愿不愿意!” 唐巍將柜檯后面趴在猫窝里正睡觉的养伤狸猫抱了起来,一番商议之后,唐巍无奈摇摇头看向许从龙道,“它说它不愿意!” “你给它治伤,让它办这么点小事,它还不愿意?”许从龙无语道,“不愿意,强制它愿意!” “它付过了诊金和借宿的银子,所以不能强迫它!”唐巍尷尬道,“要是它病好了出去传开,我的生意会受到影响!” “不过我还有別的法子!”唐巍安慰许从龙道,“许叔可知道哪里卖楠竹?另外还需要一件锦衣卫们使用的特殊武器。” “什么特殊武器?”许从龙疑惑道。 “龙鬚鉤!” “好,我这就去差人拿来!”许从龙吩咐身边跟著的锦衣卫道,“去取龙鬚鉤来。” “走,我带你去买楠竹!” 唐巍跟著许从龙来到了崇文门附近的浙闽竹帮,一进门那掌柜就认出了许从龙,立马上前笑著迎接。 “许千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告诉他你需要什么样的竹子!”许从龙看向唐巍。 “掌柜的好,我需要五到七年生的楠竹,竹节间距大约要一掌切截面蜡层明显的楠竹!” “小郎君要几根?”竹木行的掌柜满脸堆笑道。 “一根就够了!”唐巍道,“不知掌柜这里可否可以给竹子热沙开孔?” “可以,可以!”掌柜道,“小郎君我带你进去,你亲自挑选一根好的龙孙(优质楠竹行话)”。 不多会儿,唐巍就挑中了一根楠竹。 “掌柜的,在第五节处切开,然后用热沙法打孔。” 一盏茶的时间后,这节楠竹开孔完成了。 唐巍借来一把鯊鱼齿刻刀,在內壁刻上了螺旋的凹槽。 “你在这里面刻凹槽是有什么作用?”许从龙好奇道。 “这叫阴刻声纹,为的是我能发出公猫求偶时候的叫声!”唐巍道,“刻好后再涂上蜂蜡后,再安上簧片就可以了!” 半个时辰后,唐巍拿起做好的楠竹发声器,然后对著竹腔发出了“嗯呜”的声音。 “奇了,还真是猫叫声!”许从龙诧异道,“这用楠竹发出猫叫声,跟之前你用嘴巴直接发出有什么不同?” “许叔不愧是北镇抚司的千户,这洞察力真是无人能及啊!”唐巍一边恭维著许从龙,一边解释道,“之前用嘴巴直接发出猫叫声只能吸引猫来玩耍或者是吃饭。” “若是猫本身並没有强烈的意愿,我就是喊破喉咙它也爱答不理!”唐巍道,“用楠竹发出的声音恰恰就是公猫求偶的声音。这男欢女爱,人都情不自禁,更不要说猫了,自然会按捺不住出来的。” 唐巍无法解释,用楠竹是为了让声音与公猫求偶的声音赫兹和频率一致,才有了这番说辞。 “妙啊!”许从龙不禁瞥了唐巍一眼,“还是你有办法!” 赶在天黑之前,唐巍终於凑齐了召唤狮子猫出来所需要的全部东西。 一个楠竹发声器、一个龙鬚鉤、一块松木板,还有一罐狸猫的尿。 入夜后,许从龙带著唐巍再次来到了明时坊户部尚书王杲的住处。 “劳烦两位將猫尿撒到宅子的墙上或者树上。”唐巍將那罐狸猫的尿递给跟著许从龙的锦衣卫。 “许叔,你拿著龙鬚鉤挠松木板,发出猫抓木板的声音。”唐巍將松木板递给许从龙,自己拿起楠竹开始发出公猫求偶的叫声。 很快,黑夜之中眾人看到了一个反光的眼睛,只可惜来的是一只橘猫。 “我们继续,要有耐心,这只狮子猫一定会出来的!” 唐巍挪开手里的楠竹,然后发出了猫咪打架的声音,模擬出一方落败之后,继续重复刚才公猫的求偶叫声。 再发出猫咪打架的声音,再重复最开始的公猫求偶声。 果然,在来了六只野猫之后,他们看见王杲府邸的院墙上站著一只猫。 “来了,狮子猫来了!”许从龙一边挠著木板,一边小声吶喊著。 唐巍则是一边用楠竹发出声音,一边指挥身后的锦衣卫准备好麻袋。 “就是此时,抓!” 正在狮子猫寻找情郎的时候,一个麻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狮子猫装了起来。 確认是那只叫做“霜眉”的狮子猫之后,眾人立刻撤退。 “闭紧口风谁都不准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都回去吧!”许从龙叮嘱道。 唐巍没有想自己的做法会不会让王杲置於险地,毕竟自己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党爭什么的跟自己又有何干? 第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错,这两块名牌和项圈做的很不错!” 狸奴小筑里,千户许从龙一边把玩著一边云淡风轻道,“你有此才能,只开这样一个小店岂不是可惜了?” “某为你谋一个前程,你可愿意啊?” 许从龙手伸到柜檯的桌面上,打断了正在忙著包装的唐巍。 “不著急包起来,回我的话!”许从龙的眼睛直盯著唐巍道,“你才十五,就没想著考虑自己的未来?” “许叔,不知您说的这个前程是……” “指挥使知道了你的事情,说你这样的人才在京师若是只做个开店的商人实在是屈才了。”许从龙道。“锦衣卫有一个临时的空缺,我觉得你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这太突然了……”唐巍道,“许叔,我想著经营好自己的这家小店就好了,压根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啊。” “怎么?看不上我们锦衣卫?嗯?”许从龙语气不重,却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当然不是,只是这太……” “好了!”许从龙道,“我也不强求,想好了给我一个答覆。” “许叔,这东西你……” “不用包了!”许从龙直接將金灿灿的名牌和珍贵皮子做成的项圈拿在手里,背著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唐巍的小店。 唐巍看著许从龙离去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他可没有加入锦衣卫的念头。 北司案牘山积,皆贴书骨笔血墨所就。天子硃批一『斩』字,须臾伏尸;然贴书昼夜书『斩』字百十,其命更贱於死囚! 嘉靖时期的锦衣卫临时工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是耗材!贴书如此更不要说其他的了。 自己守著自己的这家小店,再有点锦衣卫的关係,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富家翁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唐巍庆幸许从龙没有强迫他加入锦衣卫时,门口忽然走出一个人,一脸坏笑的看著唐巍。 “客官要看点啥?” “看点啥?”中年男子疑惑开口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唐丰家的小子?我是你二叔公啊,发达了不认识我了?” “二叔公?”唐巍仔细打量著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回忆了下原主的记忆,这人还真是自己的二叔公唐礼。 “二叔公,你快坐!”唐巍连忙搬过来一个凳子,一边端上一杯茶,一边询问他此行的目的。 “我看刚才那人找你做的是金牌子,那狗项圈也是水獭皮的吧,这可不便宜!”二叔公唐礼仔细打量了一圈道,“你小小年纪居然能在棋盘街开上一家像样的铺面,还真是有本事啊!比你那死去的爹娘可有本事!” 唐巍一边奉承著一边拿出一盘点心招待著二叔公,希望二叔公吃饱喝足赶紧离开。 “你说你都这样有钱了,借点银子给二叔公怎么样?” “二叔公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小辈,经营这一家小店已经实属不易,这那还有閒钱。”唐巍先是诉苦,然后无奈道,“但二叔公开口了,我也只得从牙缝里生出一点来!” 唐巍从柜檯下面拿出了五两银子递给二叔公道,“一点心意,二叔公收下吧!” 二叔公唐礼掂了掂这五两银子,又抬眼看了看唐巍后,十分不屑道,“你这是打发叫子吗?” “你这个铺子,你这店面的装修,我看著怎么也不下五百两吧!”二叔公唐礼冷哼一声,“五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 “给我三百两,我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也当我今天没来过。”二叔公唐礼毫不客气道。 “三百两?”唐巍觉得二叔公真是把自己当傻子了,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对,三百两!”二叔公唐礼十分自信道,“如果你给我三百两这將是你付出的最小代价,我今天也不会到族中说我见过你,如果你不答应那你丟失的可就不止是三百两了!” “你威胁我?”唐巍也不跟他客气,立刻道,“我能在棋盘街开店,还不怕你!” “呵呵!”二叔公唐礼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你今年才多大啊?我记得不错的话,才十五岁吧!” “你说我要是把你的事回去跟宗族里的人说一说,你说会怎么样呢?”二叔公唐礼道,“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你在族里也没有靠山,族里的人会怎么做呢?” “我告诉你,他们会像蚂蟥一样趴在你的身上,吸乾你的血,吃净你的肉,撬开你的骨头,吃的你连渣都不剩!”二叔公唐礼道,“比起这些,区区三百两,孰与轻重,我相信你应该能明白!” “今日三百两,谁能保证二叔公不会再以这个藉口明日再敲诈我三百两呢?”唐巍立刻撤掉了点心和茶水道,“二叔公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行!你別后悔!”二叔公唐礼起身愤然离去,边走边道,“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不要脸的东西,原主被赶出宗族饿死街头的时候不说帮衬一把,这个时候想著来讹钱,门都没有!”唐巍啐了一口唾沫,只当是今天晦气,也没把二叔公唐礼的威胁放在心上。 自己的这间铺子是租的,租金都是自己出的,银子都是自己的,宗族之人一毫一利都没有出过,凭什么能吸他的血。 三天后,几个官差来到了唐巍的狸奴小筑。 “你就是唐巍?”那差役打量了下唐巍道。 “两位有何事?”唐巍起身道,“先喝杯茶,慢慢讲!” 唐巍一边倒茶,一边將两锭银子放在袖子里悄悄递给了前来的两位官差。 “你这廝年纪轻轻,倒是挺懂事!”一位官差道,“你摊上事儿了你知不知道?” “啊?”唐巍有些诧异道,“我本本分分做生意,从来都是遵纪守法。” “今日你的族人来顺天府告你,你知不知道?”那官差喝完茶道,“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 “告我犯何事?”唐巍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之前二叔公唐礼临走前放的狠话。 “告你父丧未满私置產!”那官差道,“这是你族人见你发了財,见钱眼开想吃你绝户了!” “敢问二位,可有破解之法?” “难如登天,除非你背后有靠山!”那官差道,“孤童怀金,百狼环伺。律法千言,不若族老一嘆。” “先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6章 顺天府判案 顺天府,大兴县县衙。 县令宋继先端坐在大堂之上,族里的几个族老站在堂下一侧,唐巍在两个衙役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眼见要带的人已经来了,三通鼓响之后,两侧的衙役高喊“升——堂——” 县令开口道,“下跪何人?报上姓名、籍贯、年甲!” “小人唐巍是顺天府大兴县县民,年十五岁。” “小人唐平是顺天府大兴县县民,年五十岁。” 此时,县令一旁的书吏拿起诉状开始宣读。 “告状人唐平,状告唐巍父丧未满私置產,请求將唐巍所置办產业收归宗族代为打理。” 县令宋继先见书吏已经交代完,立刻看向宗族代表唐平道,“唐平,唐巍作为你们唐家族人,其父如今过世多久了?” “回大人,唐巍他爹死了已经两年了。” “《大明律》规定,父丧的期限为两年零三个月,如今未出父丧期限,唐巍你居然敢私自置產,你可知罪?” “大人,小人未出父丧之期置產实在是有不得已为之的难言之隱!”唐巍立刻辩驳道,“小人父母亡故后,族中族老占了我的田地,將小人赶出唐家。” “小人幸得好心人一口饭这才没有饿死街头,如今小人发达了他们却想要夺走小人的营生,还请大人明鑑!” “唐平,事实真如唐巍所言吗?”宋继先看向唐平。 “大人,此子胡言乱语!”唐平当即道,“我们何时將他赶出宗族,是他未经宗族允许偷偷將田產卖了,未经宗族允许父丧未满就置业。” “你们两位各执一词,可有证人?” “回大人,小人自然有证人!”唐平隨后让一侧的唐礼出来作证,还拿出了一份买卖田地的契书,说是从唐巍的卖家手里拿来的。 “唐巍,你可有证人证明唐家將你赶出宗族?” 唐巍沉默了,唐家上上下下一定不会有人给自己作证的,眼下之际只能先保持沉默,看看唐家人下一步动作。 “不说话,就是没有证人。既然没有证人,那你又在父丧未满期间置办產业,你可知罪?”宋继先瞪著唐巍道,“本官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 “即便你不说话,但事实清楚明了,本官一样能宣判!” “按照《大明律》居父母丧而身自嫁娶、或置產者,杖八十,物入官。”县令宋继先道。 此话一出,唐巍一愣,这要是杖责八十自己不就死了。 同样紧张的还有一旁的唐平,他立刻开口道,“大人,这小子不懂事,还望大人从轻发落,真是杖八十岂非要闹出人命。”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们来此告官只是想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管教,可绝不想他有性命之忧啊!” 听完唐平的话,县令宋继先点点头道,“你族中长辈如此维护你,你居然说出將你赶出宗族这样的混帐话,实在是该打!不过念老人家一片善心就以罚代刑,交上十两赎罪银子就可以了。” “此事也可以按照《户律》中孤儿產业听族亲保管的条款来判,如此以后你私自置办的產业交给宗族打理就行了!” 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唐平立刻拿出十两银子递给书吏,作为以罚代刑的赎罪银。此刻,不知情的人还真是觉得唐平是个好长辈,居然替唐巍掏了赎罪银。 此刻,唐巍明白了唐平之所以求情改用《户律》判还有给自己交赎罪银的原因。那就是他们知道,自己如今的这间铺子若是离开了自己的运转,外人来是干不了这个行当的。 毕竟,铺子是自己租的,即便是店里的东西值些银子,若杖责八十自己死掉,可就没有人能继续给他们赚银子,反而高额的房租会让他们苦不堪言。 “既然如此,那就签字画押!”县令宋继先道,“五日之內,唐巍將铺子的经营权交给族中长辈打理。” 唐巍站在原地拒绝画押,县令宋继先见状道,“事情清晰明了,已经对你法外开恩,还不愿意画押,是要尝一尝夹棍的滋味吗?给他按上!” 几个衙役强行拉著唐巍,让他在供状上签字画押。 眾人离去之后,唐巍也走出衙门不远后,原本押送他来大兴县衙的两名衙役来到了他的跟前。 “小兄弟,別说我们没帮你!你这事情十个人遇到九个人都是认栽!” “是啊!如果你真认识大人物,那倒也不难!毕竟,我们跟你说了让你承认的时候你闭口不言就行,供状上写的也是你犯人不语,你没承认又强行被画押,要真有大人物肯帮你,你就能翻身!” “两位的恩情,唐巍记下了!” …… 余记杂货铺。 “掌柜的,近来可好啊?” “哟,这不是上次来的小兄弟嘛!今日是来照顾生意还是找人呢?” “掌柜的,我要见许千户,跟他说我想好了,劳烦您通传一声!”唐巍说著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不让您白跑,茶水钱总是要给的。” “要不说我这里人来人往,你小子我却能记住呢!”杂货铺掌柜道,“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你在这里等一等,最多两盏茶的时间我把消息带给你!” 北镇抚司里,许从龙拿起一根磨牙棒丟给细犬大虎。 “这东西还真是又好玩又好吃,那小子是咋想出来的呢?” “千户,杂货铺来人了!说是有事要见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许从龙摸了摸细犬大虎的脑袋后,来到议事厅见到了杂货铺的掌柜。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刚刚我还念叨他呢!”许从龙道,“让他在店里等著,下了值我会过去一趟。” …… “听说你找我,是要考虑加入我们锦衣卫了?”许从龙一边说一边拿起一旁的逗猫棒把玩著。 “许叔,我不是那不识抬举的人。”唐巍道,“我心里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只是现在我愿意似乎也没用了!” “啊?你这话什么意思?”许从龙放下手里的逗猫棒疑惑地看向唐巍。 第7章 锦衣卫办堂帖 “锦衣卫要人,谁那么不开眼敢阻拦?”许从龙既疑惑又觉得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放下手里的逗猫棒,眼神凌厉的看向唐巍,若是他今天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自然是有人敢的。”唐巍道,“都是些不入流的事情,恐污了尊耳,我就不与许叔细说了。” 唐巍说著从货柜里掏出了满满一袋子的磨牙棒,“砰”的一声,他有些吃力地將磨牙棒放在了柜檯上。 从刚才布袋落在柜檯上的声音,许从龙估摸著这一袋子不少於五十斤的磨牙棒。 “这廝討好我也不至於这般吧?这是不过了,没有下一次吗?”许从龙心里这般想著。 “还有这些狗玩具,许叔也一併拿走吧。”唐巍抱著一个布袋道,“下次再与许叔见面还不知道是何年月,这些东西许叔千万別嫌弃,就全当是……” “少废话,赶紧说发生了什么事,谁敢跟北镇抚司过不去?” 眼见目的已经达到,唐巍就如实將今日在大兴县县衙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这是吃绝户啊!”许从龙道,“绝对不行,你这店位置绝佳,比余记杂货铺要好上许多,用来搜集情报最合適不过了。镇抚使大人本意就是让你跟余记杂货铺一样,平日点卯回去看店收集情报,有任务交代时才出去执行,若是这店没了可不行!” “那如今怎么办?”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平日里该如何就如何,明日隨我去北镇抚司领一张堂帖,我看谁敢把你和你的店带走!” “那也不用顾忌大兴县县衙的硃批信印?毕竟宗族的人拿官府的文书来接管。”唐巍看向许从龙道。 “京师官员多如过江之鯽,区区一个大兴县县令,不必放在眼里!”许从龙十分硬气道,“甭管他们拿出什么文书,只要不是陛下的圣旨,撕了便是!” 许从龙在柜檯上挑了一件还不错的狗玩具捏在手里道,“明日辰时来余记杂货铺等我,领你去锦衣卫拿一张堂帖!” …… 第二日,辰时。 “走吧!我带你去领堂帖!” 余记杂货铺里,唐巍跟在许从龙身后,从棋盘街向北而行,经由大明门,右转后沿著千步廊西侧,路过五军都督府、通政使司后,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许从龙带他来到了锦衣卫的经歷司。 (请记住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许千户来了,这位是?”经歷司书办起身作揖,对著许从龙笑脸相迎。 “给他来办一张临时的堂帖!” “好,稍等片刻,下官这就办理!”经歷司书办立刻拿来两把椅子让他俩落座。 “姓名!” “唐巍!” “籍贯!” “顺天府大兴县县民。” “年貌!” “年十五,面白无须,身长五尺!” 书办记录下来唐巍的个人信息之后,看向一侧的许从龙道,“许千户,他负责做什么?” “他负责传递情报。” 书办看向许从龙道,“许千户,他的保书带来了吗?” “没有!”许从龙道,“你写一份,就写我与高小旗作保!” “那里甲开的无犯罪、非逃军的文书证明可带来了?”书办抬头看向一侧的唐巍。 “他是指挥使大人钦点的人,要证明你自己写!” 许从龙此话一出,那书办忙不迭道,“失敬失敬,下官这就办理。” “据经歷司呈,顺天府大兴县县民唐巍,年十五岁,面白无须,身长五尺,保人千户许从龙、小旗高猛。准充侦事番子。” “將后面我们北镇抚司要写的那两句话也加上,我直接拿回去盖印,限期写六个月!”许从龙叮嘱道。 “限期六个月缴回,嘉靖二十七年九月四日。” 经歷司书办吹乾墨跡,將这张纸交给了许从龙,许从龙带著他去北镇抚司衙门盖印,由於是许从龙带他前来督办所以直接省去了百户面试的流程,就这样一张证明其身份的堂帖就到手了。 唐巍小心翼翼的將这张堂帖揣好,有了这张纸他就有了跟宗族硬碰硬的资本了,这群无耻之人想吃绝户,门都没有! 第二日一早,唐巍就被门外的吵闹声吵醒了。 宗族这群贪婪的吸血虫,等不到第五天,一大早就来了。 “开门,快开门!” 唐巍推开门就瞧见二叔公唐礼手里拿著官府的文书,瞧见唐巍出来立刻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道,“官府文书在此,赶紧將铺子乖乖交出来吧!” “二叔公,你晃得厉害,我看不真切官府的文书!”唐巍不疾不徐道,“麻烦二叔公拿给我,我看的真切也要儘快將铺子的经营权交予宗族代管啊!” “算你识相!”二叔公唐礼,將官府手里的文书递到了唐巍的手里。 “啊,让我看看,让我好好看看!” 唐巍接过文书,眼睛扫过一眼之后,然后凑到宗族来人的跟前,双手一撤,只听见“嘶”地一声,那张文书被撕成了两半。 “你……你,你安敢撕毁官府的文书?”一旁的族长唐平瞪大了眼睛,满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嘶啦——” 唐巍对摺文书再次撕成了几片,然后伸手一扬,纸屑隨风散落。 “你藐视官府,我定去告你!” “別以为你撕了就不用交出铺子的经营权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你撕了也没用!” “去告我?”唐巍凑到族长唐平跟前道,“好啊,我倒要看看我要是下了大狱,你们如何经营这间铺子,如何付得起高额的租金。” “你……” “大哥不要跟他废话,这小子耍招没用,我们有官府的判决,他就是撕了文书也无用!”唐礼道,“將他带回宗族之后,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替我们做事。” “恐怕今日你们既带不走我,也拿不走铺子的经营权。” “一派胡言,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唐礼道,“已经是瓮中捉鱉,还在狺狺狂吠!” “你有文书,我也有!”唐巍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堂帖道,“诸位看清楚了吗?” “我人是北镇抚司的人,这间铺子是北镇抚司情报据点,你们確定要收走?“唐巍將堂帖递到唐礼手里道,“二叔公,你也可以学学我,將它撕了!” 第8章 两极反转 “你哪来的这东西?” 眾人看著手里这张北镇抚司的堂帖,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二叔公唐礼道,“你怎么可能是锦衣卫的人?一定是你偽造的。” “偽造的?”唐巍指著堂帖上那枚清晰的大印道,“二叔公看到这枚印信了吗?” “你说是偽造的,你知道你在誹谤谁吗?你在誹谤锦衣卫,在誹谤天子亲卫,就是誹谤……” “你不要胡说,不要血口喷人。”二叔公唐礼立刻开口打断了唐巍的话。 相较已经慌张起来的二叔公唐礼,族长唐平却依旧稳如老狗,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中存在的漏洞。 “你少在这里唬人。”族长唐平走上前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造一张假的北镇抚司堂帖,你能靠这假东西唬的住別人,可却唬不住老夫。” “你可知道私自偽造堂帖是什么罪?念在你父亲的份儿上,你要是收起来,乖乖交出铺子经营权,我可以保证大家就当不知道你偽造堂帖的事,若是你执迷不悟,可就別怪老夫翻脸不认人了!” 族长唐平气势十足,一点也拦不住虚的样子,唐巍不禁怀疑起来,他为什么如此篤定自己手里的堂帖就是假的。 “你怎么就认定我的堂帖是偽造的?” “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族长唐平道,“你要办理堂帖,是你要要找里甲开一张无犯罪、无逃军的证明!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以为没有宗族的允许,你能办成这件事情?” “再看你的堂帖上,居然是一个千户作保。若是两个小旗作保,还不值得引起怀疑,一个千户作保?哼,你一个乳臭未乾的孩子,你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能耐,能让千户给你作保?” “没有里甲开的证明,连小旗都不可能给你作保,更遑论堂堂千户!”唐平看著唐巍手里的这张堂帖,冷笑一声道,“你让唐礼撕它,我们偏不撕。这是你偽造堂帖的证据,你要是今日不交出铺子来,我们不介意將这张假堂帖拿到官府去评判,再加之你撕毁官府判决文书,你有几个脑袋?” 族长唐平轻蔑地看著唐巍,轻轻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现在立刻给我们磕头认错,我们就装作不知道。” “你长得跟你父亲有八九分像,更应该学一学你父亲,对宗族说的话言听计从,难道这些你父亲没有教过你吗?” “听话?”唐巍冷哼一声,抬手抓起唐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用力往后一推道,“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听我父亲的话!” “说的好啊,没有里甲的证明不仅办不了堂帖,更不会有人做保。”唐巍道,“那族长可就要回去好好查一查,为什么有人给我开了证明。他为什么不听族长你的话呢?” “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会信你?”族长唐平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执迷不悟我们就衙门见,验一验你这堂帖的真假,到时候人头落地可別怪我们没给你这个后生一个机会!”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衙门吧!我倒要看看我是怎么人头落地的。”唐巍立刻拽著族长唐平道,“走吧!” “放肆!你放开手!” 族长唐平挣开了唐巍的手,然后让身边的人都凑过来。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便捷,??????????????????.??????隨时看 全手打无错站 “我先行一步,去大兴县衙等你们!”唐巍撂下这句话,锁上铺子的门立刻头也不回的前往大兴县衙。 狸奴小筑外,唐氏一行人嘰嘰喳喳起来。 “族长,他手里的那张堂帖不会是真的吧?我们可得罪不起锦衣卫。” “不可能,他就是在嚇唬我们,没有里甲开的证明,他办不了堂帖。”族长唐平理性分析道,“而且他若真是与一位千户交好,就不需要两位保人作保,千户直接可以作保,何须画蛇添足加上一个高小旗。” “还是族长看到透彻,我们差点被这小子给忽悠了。” “可若是我们同他鱼死网破,那岂不是……” “此子太囂张了,即便是我们强留他,恐怕他也未必肯为我们所用。”族长唐平下定了决心道,“既然他不识抬举,我们不必留手,本就是被我们赶出去的无用之人。收回铺子之后,將他铺子里值钱的东西卖一卖即可。” “当然,去了大兴县若是他求死之心鬆动,他怂了的话,我们也是有机会掌控他的。” “族长英明!” “走,我们也去大兴县衙!” …… 半个时辰后,唐巍与宗族来人在大兴县县衙门口遇见了。 “唐巍,你可想好了?”族长唐平道,“只要我现在敲响这登闻鼓,你可就再也没有认错的机会了,你可想好了?” “族长若是没吃饭没有力气敲,我可以帮族长一臂之力。”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看你硬到什么时候!”族长唐平对一旁的唐礼道,“击鼓!” 鼓声敲响,很快有差役出来问询,让他们准备好,县令宋大人准备好审案。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不多会儿县令宋继先登场。 “升堂!” 大堂之下两侧的衙役敲响鼓和长棍。 “堂下何人?有何事告发?” “草民大兴县县民唐平,今日状告唐巍不服大人判决不仅撕毁官府判书,还偽造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堂帖,说自己是北镇抚司校尉不归宗族管束,铺子乃是锦衣卫情报据点,宗族无权收走经营。” “被告唐巍,原告唐平说的可是事实?” “回大人的话,我北镇抚司锦衣卫堂帖是真的,並没有偽造。至於撕毁官府判书,那是他们与我推搡之中不小心扯破了,他们嫁祸於我!” 县令宋继先思忖了片刻后开口道,“既然说你偽造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堂帖,你把你的堂帖拿上来本官瞧瞧。” 唐巍將手里的堂帖递上去,宋继先看完之后顿觉诧异,这是堂帖可不像是假的。 “唐平,你既然说唐巍的堂帖是假的,可有证据?” “小民自然有证据!” 第9章 挑拨离间 “你有何证据?” “回大人的话,锦衣卫堂帖的开具是不是要有里甲开的证明才可以办理?” “是的!”县令宋继先点点头道。 “只需要验证一下里甲有没有给他开过证明就知道了。”唐平道,“草民来之前就叫人去请里甲了,到时候有没有给他开证明就一目了然了。” “不错!既是如此,暂且休息,就等里甲来了再审。” 三刻钟的功夫过后,里甲匆匆赶到。 “你是本村里甲?” “小人是!” “本官问你,唐巍是否找你开具过无犯罪、无逃军的证明?”县令宋继先道,“你要如实回答!” “回大人的话,唐巍並没有找小人给他开具过证明!” “大人,您听见了吧!唐巍这小子就是偽造了北镇抚司的堂帖!”唐平立刻道,“大人此子不可饶恕啊!” “唐巍你还有何话可说?” “里甲他说谎了,我前几日就是找他开的证明!”唐巍道,“若是大人不信,可以让锦衣卫经歷司查验这张堂帖的真假,而且里甲开的证明就在经歷司,大人不信可以去查一查。” “大人,证据確凿不要相信这狂徒的胡言乱语。” “怎么?你怕了?你威胁里甲做偽证?”唐巍立刻反击道,“你这个族长,平日里在宗族里威风惯了,看来也不把《大明律》,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 “確实不该只听信里甲的一面之词,究竟有没有保书,有没有里甲证明,这张堂帖是不是锦衣卫开具的,需要查验之后便知。”县令宋继先道。 “里甲伯伯,你不必怕唐平,你给我开过为什么不敢说?”唐巍道,“他怎么威胁你了?” “你这孩子不要胡说,你何时找我开过证明?” “里甲伯伯我不怪你,我知道因为你儿子那件事,你有把柄在族长手里,你就是作偽证我也不怪你,反正经歷司查验过后,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此刻的唐巍一点没有慌张,这让一侧的族长唐平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一侧来给自己作证的里甲。 族长唐平忙给里甲挤眉弄眼,试图用眼神交流搞清楚状况。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唐巍是不敢让人去经歷司查的。 在他的认知里,唐巍压根不可能认识千户,没有里甲证明,也压根不可能办成锦衣卫堂帖。 “不要挤眉弄眼,不要喧譁,这里是公堂。再有一次,棍棒伺候!”县令宋继先道,“查明身份需要的程序繁琐,需要层层上报走完流程才行,没有別的事就退堂吧!” “大人,那铺子之事,该如何处置?” “在事情未查明之前铺子还是由唐巍本人经营!” “可之前,大人不是把铺子判给我们宗族代为掌管……” “闭嘴,你在质疑本官?”宋继先怒斥道,“就这样,退堂!” 唐巍收回了手里那张堂帖,走出衙门后大摇大摆走到族长唐平面前,“如何呢?又能怎?” “里甲伯伯,你的好意唐巍铭记於心,定不忘报恩的!”临走之前,唐巍也不忘挑拨离间一下。 大兴县后衙。 “大人,这件事情还要不要查?” “你知道这件事走程序要走几道吗?”县令宋继先道,“咱们要將事情写明呈奏给顺天府,顺天府同意之后再递给三法司,三法司同意之后,再让锦衣卫配合调阅档案,看看这唐巍是否作假!” “你觉得为了一个小小的宗族爭斗,顺天府愿意去得罪锦衣卫,三法司愿意去得罪锦衣卫?他们都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去跟锦衣卫结梁子,所以即便是是我递了上去,也会被驳回的。再者我看那张堂帖该有的印信都有,並不像假的。” “那咱们不查了!这事儿咱们可是收了唐家不少银子的。” “要查,但是不能通过朝廷的正常流程去查。”县令宋继先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傍晚时分,下了值的县令宋继先来到一间酒楼外的茶摊前。 “来一壶毛尖!” 不多会儿,他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然后轻轻招手示意那人过来坐坐。 “宋大人,今日怎么得空来喝茶了?” “实不相瞒,有一个疑问思来想去,想著能解答的人也只有王贤弟,所以特意来请王贤弟给我解惑!”宋继先说著从袖子里摸出一块银子,然后拍到了王书办的手里。 “这多见外啊!”王书办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一脸笑意的主动给宋继先倒茶,“宋大人有何疑惑,说来与我听听。” “你是经歷司的书办,这个问题问你最合適了!”宋继先道,“这锦衣卫堂帖都是贤弟经手,不知贤弟最近办的堂帖数量多不多?” “这一个月没有几张,这种事情不是宋大人该问的吧?” “是,这种事我是不该问!只不过如今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有人竟然敢污衊有人拿著假堂帖?这不是污衊贤弟你吗?要是按照朝廷流程上报,还不知猴年马月,所以我才斗胆问一问,也是为了贤弟名声著想,才如此著急。” “还有此事?那人叫什么名字,你说出来。”王书办道。 “被诬告拿著假堂帖的人叫做唐巍,今年十五,是大兴县县民。说他没有里甲证明,那么堂帖存在造假的情况。” “唐巍?”王书办愣了一下,然后道,“这几天有一日我告假了一日,那天有一张堂帖不是我经办的,我明日回去看看是不是此人。” “如此有劳贤弟了。”宋继先起身道,“你慢慢喝,我就不打扰了。” 王书办对宋继先撒了谎,唐巍的堂帖就是他经手的。不管是保书还是里甲证明都是他写的,他之所以不告诉宋继先,那是因为给唐巍办理堂帖时许从龙的话:这可是指挥使大人钦点的人。 他不仅对宋继先撒谎,还准备將宋继先让自己打听唐巍的事情告诉许从龙。 毕竟,锦衣卫首先忠诚的人是皇帝,再者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衙门,別的衙门、別的官都是外人。 第10章 审时度势,顺水推舟 狸奴小筑里,唐巍將堂帖放在桌上用木块压好。 “若是他们就此作罢便罢了,要是再作妖,我定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二日,一早。 锦衣卫经歷司的王书办就来到了北镇抚司。 “见我?”许从龙放下手里的公文道。 “说是上次堂帖的事情。”高小旗道。 “叫他进来吧!”许从龙道。 “千户大人,昨日大兴县县令宋继先私下向下官询问了有关唐巍堂帖是否造假的事情。”不等许从龙问,王书办立刻道,“下官以那日告假为由不清楚情况,需要回去查查搪塞过去了,不知千户大人,若他再向我求证,下官该如何作答?还请千户大人,拿个主意。” “他还敢查?”许从龙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谁给他的胆子?回他一个字,滚!” 当日下值之后,县令宋继先在老地方等著王书办。 见王书办没有看见自己,赶紧上前道,“贤弟,可查清楚了。” “千户大人,让我回您一个字!”王书办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然后道,“滚!” “这……” 看著眾人远去的背影,独留县令宋继先在风中凌乱。 “这算个什么事,一个临时校尉,父母双亡,又没什么背景,凭什么给本官回一个滚字!他凭什么?” 他嘴上吐槽著,心里却也明白,这是在给他警告。 但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张堂帖绝对不是假的。 “既然如此,那我何不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 宋继先不愧是能在京师当县官的人,儘管吐槽了锦衣卫,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要用这件事討好一下锦衣卫。 第二日一早,之前来传唤唐巍衙役来给唐巍送牌票。 所谓牌票就是衙门发出通知当事人在规定日期,前往衙门处理案子的凭证。 “小兄弟,三日之后来一趟大兴衙门,县令大人会再次审理此案。”那衙役道,“这是牌票,你拿好了!” 当天晚上,唐巍想著一定要摸清楚对方的意图才好。 “有兴趣做个交易吗?”唐巍看著之前来店里养伤的狸猫道,“你去帮我探查下情况,我给你十根小鱼乾怎么样?反正你的伤也无碍了。” 狸猫听完唐巍的报酬之后並没有动心,自顾自舔毛假装没听见。 “我说的是我脚掌般大小的小鱼乾,十根哦!”唐巍从货柜里拿出了一根四十四码大脚一样大的晒乾的鱼乾。 原本假装高冷的狸猫,歪过脑袋,瞳孔渐渐变圆,伸爪就要勾。 “带回来有用消息再吃!”唐巍带著狸猫来到了县令宋继先居住的地方。 “去吧,事情办砸了可要扣小鱼乾!” 第二天,中午。苦等了一中午的唐巍,终於等到了狸猫回来。 “晚上,求偶,交配?”唐巍一阵无语,“这是重点吗?” “你?啊,你是说我,我怎么了?” “水?舟?”唐巍思索了片刻后道,“他说的是顺水推舟?” 狸猫一边敷衍,一边“咔咔”地嚼著小鱼乾。 “还有什么?”唐巍一把夺过吃了三分之一的小鱼乾道,“说完再吃!” “友好,安全!” 唐巍通过这些简单的语言碎片明白了狸猫大概要表达的意思。 狸猫告诉自己县令宋继先对自己释放了友好、安全的信號,大概率是知道了自己锦衣卫堂帖是真的,决定做一个顺水人情。 次日,唐巍早早地来到了大兴县县衙。 “今日叫你们来,就是为了上次未判完的案子。”县令宋继先清了清嗓子,“堂帖真假一事,如今已经查明,所以本官今日要结案。” “经由本官查证,唐巍手里的那张北镇抚司堂帖是真的,而且保人、里甲证明皆齐全!”县令宋继先道,“可以证实唐巍就是北镇抚司的临时校尉,且铺子也是锦衣卫的据点之一。” “事情清楚明了,很明显就是诬告!”县令宋继先道,“唐平,你可知诬告他人该当何罪?” “依照《大明律》诬告他人犯某罪,则诬告者自担该罪之刑。”县令宋继先道,“你诬告他的堂帖是假的,那么你应该接受偽造公文的罪责。” “依照《大明律》,诬告偽造文书者,处以绞刑!”县令宋继先道,“你还以试图侵吞唐巍財產,吃他绝户更是丧尽天良。” “依照《大明律·户律·户役》,他的店铺开在寸土寸金的棋盘街,家產不菲,你作为族长作为主使,应当处以绞刑。”县令宋继先看向其余人道,“你们这些参与的人应当杖责一百,然后流放!” “大人,我们冤枉。那堂帖怎么可能是真的?里甲压根没有给他开过。”唐平此时也慌了。 “身为里甲,本官问你,你要是如实回答,或许还能留一条性命。”县令宋继先道,“你真的没有给唐巍开证明吗?还是说有人让你作偽证?你要是说实话,本官对你可以从轻发落!” “回大人,就是唐平,他威胁小人,让小人不能给唐巍作证。”里甲为了活命才不管事实是什么,直接就开始污衊唐平。 “如此事实清楚明了,你们一干人等丧尽天良,为老不尊设计谋害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主犯唐平处以绞刑,其余人杖责一百,刺字警示。” “大人,你不能这样。你可是收……” “住口,再敢咆哮公堂立刻拖出去乱棍打死!” “大人,小人认罪。但唐巍父丧未满置產,当时供状上他也是认的,那么大人也得秉公执法,杖责唐巍八十!” 一旁的唐巍哪里还听不明白,这老头儿临死前要拉上自己垫背,可他已经明白了宋继先今日这齣戏就是演给锦衣卫衙门看的,怎么会杖责自己八十。 “好!”宋继先没想到唐平还有这一手,不过他旋即就对一册记录的书吏道,“取当日的供状来,看看唐巍为什么父丧未满就置產!” 很快,供状被呈了上来。 “县令大人问询唐巍:《大明律》规定,父丧的期限为两年零三个月,如今未出父丧期限,唐巍你居然敢私自置產,你可知罪?” “唐巍回话:大人,小人未出父丧之期置產实在是有不得已为之的难言之隱!小人父母亡故后,族中族老占了我的田地,將小人赶出唐家。” “小人幸得好心人一口饭这才没有饿死街头,如今小人发达了他们却想要夺走小人的营生,还请大人明鑑!” 书吏读完供状后,县令宋继先道,“他是迫不得已,我朝以仁孝治天下,太祖皇帝更是说过刑以教善,不是滥用刑法。他如此遭遇,本官若是依律罚他,本官枉为人!” “谁知道他是不是撒谎?” “他才十五岁,他会撒谎嘛!”宋继先道,“你们当真是脸面都不要了,抓起来关进大牢,听候发落。” 第11章 调教狮猫 铺子的问题解决了,原本被族人侵占的土地也回来了,甚至宋继先还把族长手里的田地也划到了唐巍的手里。 只是如今唐巍一人压根无法耕种这些田地,只好拜託族里跟前身生前交好的几个玩伴,让他们代为耕种。 这人要是走完了霉运,那想不来好事都难。这不今天刚开门,就瞧见余记杂货铺的掌柜带著一位贵妇人来到了自己的店里。 “余大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唐巍道。 “我今天是给你介绍生意来了。”杂货铺掌柜看向身侧的贵妇人道,“你帮这位夫人解决一下猫的问题!” “夫人请坐!”唐巍一边说,一边看向那贵妇人怀里抱著的一只白猫。 “我家养了五只猫,可其他四只猫都相处的很好,唯独我养的这只白猫,不受其他猫待见。” “是不是一起吃饭时不让白猫吃饭,玩具也不让白猫碰,时不时还看白猫不顺眼,就几只猫出手揍它一顿?” “是!小郎君可有法子?”贵妇人双眸微动,立即期待起来。 “夫人请看这里。”唐巍指著宠物美容的牌子道,“想要白猫得到其他猫的认可,需要给白猫的毛髮染色。如果夫人不愿意的话,那就只能將白猫跟其他猫隔离开养。” “给它毛髮染色之后,其他猫就不会孤立它了?” “是的!只不过我们要染猫能分辨出来的顏色。” “好吧,试一试!”贵妇人居然同意了,唐巍没想到此人会同意。 按理说,作为贵妇人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白猫去討好其他跟白猫不合群的猫呢? “夫人稍等片刻,容我下去准备材料。” “余哥,你来帮我取一下东西吧!” 靠著这个藉口,唐巍將余记杂货铺掌柜叫到后面来询问为什么要拿白猫討好其他猫的问题。 “其实这事不在猫,在人!” “此话怎讲?” “外面这位是某位的小妾,某位喜欢猫,若是她养的猫跟某位的猫不合,你说呢?” “原来如此!” “我先回去了,另外许千户交代你明日隨他去一趟北镇抚司,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办,另外带点磨牙棒去。” 唐巍应下之后,搬来一个浴桶,先给白猫洗了个澡。 “这些瓶瓶罐罐里都是什么?”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书荒,1?1??????.???超实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都是用植物做成的顏料乾料,夫人放心无毒无害,猫咪舔毛也不会有不適的反应!” 唐巍用小勺挖出一块用梔子果与与明矾做出来的橘黄色,加水稀释,拿起刷子开始给这种白猫染色。 “这是黑色!是用皂荚子和五倍子秘制而成的!”唐巍一边解释一边加水稀释。 等白猫身上的橘黄色乾的差不多了,开始染黑色。 一个时辰后,原本的白猫已经有了三猫的样子。 “再给它画一个环尾!”唐巍最后,用毛笔蘸了蘸蓝色的燃料,在白猫的额头画了一朵莲。 之后將这只白猫送进了物理加热,手动摇风的烘乾箱里。 两刻钟后烘乾完成,唐巍又拿出了自己採买的干荆芥,也就是俗称的猫界硬货:猫薄荷! 用猫薄荷水给白猫清洗乾净,再次手动烘乾! 此时,养病的狸猫叼著一根四十四码大脚一般大的小鱼乾跳上了柜檯,吃的津津有味! “真是神了,这还是我之前的猫吗?”贵妇人看著被染成三猫的白猫,不禁讚嘆唐巍手艺的高超。 “这只狸猫吃的鱼乾你也卖吗?” “卖,五十枚铜板一条!” “给我来上二十条,另外你算一算加上染色一共要多少银子?” “十两!” 贵妇人没有討价还价,而是很痛快的结帐! “若是你的法子不管用怎么办?若是不管用夫人来砸了我的铺子便是,而且夫人回家就能立刻见到效果。另外染色的最佳状態能持续半个月,所以半个月要来染色一次。” 第二日,一早! 唐巍在许从龙前往锦衣卫的必经之路上遇到了许从龙。 北镇抚司衙门。 “小高,你带他去一趟鄢大人的府邸!” “是!”高小旗打量著唐巍道,“你就是那个看出大虎有心事的小子?” “在下唐巍,略懂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小手段而已,不足道!” “现在的小子都这样谦虚了吗?”高小旗哈哈一笑,“跟我走吧,这次咱们要去鄢大人家,调教一只猫!” “什么猫?” “这某就不知道了,不过那只猫你不陌生!” 俩人谈笑之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小时雍坊的鵓鸽市胡同南段。 那一处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就是鄢懋卿府邸。 “劳烦通报一声,我们是来调教猫的。” “快请进,快请进!”下人一听来意,立刻笑脸相迎。 “大人此刻在忙,我们先去看看猫吧!”下人道,“一会儿小的请三夫人给说一下猫的具体情况。” “两位稍等片刻。” 不多时,一个贵妇人走进房间。唐巍一眼就认出来了来人,正是昨日给猫染色的那个妇人。 “夫人別来无恙,不知白猫如今是否还受其他猫排挤?” “小郎君好手段,昨日一回来,老爷养的那几只猫都被白猫迷住了。” “那今日来叫我来是要给那只猫看病?” 三夫人看向一侧的下人,下人抱著一个猫笼子走了进来。 “是它!” 一只浑身雪白唯独眉间两道灰黑色的异瞳狮子猫闯入了唐巍的视线。 “小郎君认识它?” “算是吧!”唐巍道,“可否把它放出来我瞧瞧?” “好!” 还未等打开笼子,狮子猫就对著眾人哈气,伸出前爪用力拍打。 “这只猫看著漂亮,但一点也不温顺,之所以关在笼子里,是因为它把家里的猫、狗都打了一遍,还吃了一只老爷的鸚鵡!” “它每天吃什么?” “每日新鲜的活鱼做成鱼糜给它吃,一日三顿不曾怠慢!” “从今天开始把它放出来,先饿它两天,然后再每天只给它一顿饭,让它吃个三天,然后不要主动给它饭吃,什么时候它主动找到你,又是蹭你腿又是翻肚皮时在给它吃的,训练上七八日就亲人了。” “好,两位隨我去偏厅稍等片刻。老爷正在跟潘大人交谈,一会儿小郎君跟老爷说明此事!” 偏厅就在书房的隔壁,唐巍和高小旗刚落座就听见了鄢懋卿与户部左侍郎潘潢的谈话。 “既然是户部尚书王杲从中作梗,那下官可以弹劾王杲拖延大同、宣府军餉!” “这確实是可以把王杲踢出局的好办法,大同、宣府的军餉就是陛下的雷区,但这件事情你做不合適,你一个户部左侍郎弹劾自己的上官不合適!” “那大人您来弹劾?” “我也不合適,有一个人最合適,而且名正言顺,由他出面弹劾,既不会引起陛下的怀疑,又能让百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偏厅的唐巍十分无语,这是故意让自己听到的吧! 第12章 五彩鸚鵡言鄢公万福 “还请大人明示,究竟要谁来弹劾王杲才合適?”户部左侍郎潘潢道。 “將这件事情透露给负责监察户部钱粮的户科都给中事马锡,他来弹劾王杲!” “大人这是要借刀杀人,实在是妙啊!” 偏厅里的唐巍第一次经歷这样的事情,他看向一旁的高小旗。 穿越前对於严党唐巍还是有些了解,可没想到严党居然如此猖狂。难道他们就不怕锦衣卫知道了这件事情去匯报给皇帝吗? “咱们就是传话筒,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回去如实匯报就是了。”高小旗小声提醒唐巍道,“六部之间互相试探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如果贸然弹劾,万一人家並没有这样做,就会被倒打一耙,陷入被动了。” 经高小旗这样一说,唐巍也明白了,这是严党那边给锦衣卫这边的信號,无非就是说他们准备对户部尚书王杲动手,你们锦衣卫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乖乖配合,还是与我们严党作对,赶紧表个態。 不多会儿后,书房里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后,方脸短须、大腹便便,面带骄矜之色的男子走了过来。 “见过鄢大人!” “坐吧,来人看茶!”鄢懋卿上下打量了一眼唐巍道,“你就是那个將狮猫找回来的唐巍?” “是小人!” “你可帮了我大忙啊,狮猫野性难驯,你可有了驯服它的好法子?” “先饿它几天就好了!” “这可是要……”鄢懋卿顿了顿,放下茶盏道,“万一饿坏了?” “正是因为大人宠溺狮猫,才让它分不清大小王,以为自己凌驾在主人之上。”唐巍分析道,“只是饿两三天,不会饿死的!让它明白跟著谁能吃饱饭,它才会温顺、听话!” “老爷,这小郎君的话应当不会错的!”三夫人也帮著唐巍说好话道,“妾身的白猫经过了小郎君的一番改造,已经不被老爷的几只猫排挤了。” “有人替你说话,就信你一回!”鄢懋卿嘴上这样说,但喝了一口茶后又道,“这飞禽你可会调教?” “略懂一二,不知大人养的是哪一类飞禽?” “本官重金从暹罗那边买了一只五彩鸚鵡,每日让下人好吃好喝餵著,每日让下人对著这只五彩鸚鵡说上一个时辰,已经俩月了。” “试了很多种方法,可这只五彩鸚鵡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你可有办法让这只五彩鸚鵡开口说话?” “能让我先看一看这只鸚鵡吗?”唐巍道。 “去拿来!” 下人提著笼子过来,一只胸腹橙红、头部亮蓝,浑身色彩艷丽的五彩鸚鵡出现在了唐巍面前,唐巍伸出手指轻轻逗弄鸚鵡,只听见鸚鵡发出“桂咯、桂咯的”的叫声。 “可以一试!”唐巍应道,“请大人让人准备一小碗小米,一碗清水。” “就这么简单?”鄢懋卿诧异道,“莫不是要跟本官开玩笑?” 唐巍让人准备的一碗清水和一碗小米,也一併拿过来了。 “笼子打开,將鸚鵡交给他!”鄢懋卿示意下人將鸚鵡给唐巍。 “不不不,鸚鵡能否开口说话,不在我而在大人您。”唐巍道,“还是將鸚鵡放在大人手里!” 一旁的高小旗疑惑地眼神看向唐巍,除了高小旗,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犯起了嘀咕。不知道唐巍就是艺高人胆大,还真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本官来调教?”鄢懋卿语气很重,显然有些不满。 “是的!”唐巍起身道,“劳烦大人伸出左手。” 鄢懋卿將信將疑的伸出了左手,唐巍拿起那碗清水,在眾目睽睽之下將清水倒在鄢懋卿的手上。 鄢懋卿立刻抽手,然后瞪著唐巍道,“你做什么?” “大人不必紧张,在手上撒水是为了让小米能粘在您的虎口上。”唐巍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紧张的神情,抓起一撮小米就放到了鄢懋卿湿润的手上。 鄢懋卿不悦,当即就要將手上的小米弄掉,唐巍立刻开口道,“大人,莫要慌张,这是让五彩鸚鵡开口说话的步骤之一。” “你最好是真的能让鸚鵡说话!”鄢懋卿有些不情愿,但没有將虎口粘上的小米甩掉。 “劳烦大人用沾了小米的手来拿著鸚鵡,让鸚鵡吃虎口的小米,这样它会跟大人亲近。”唐巍道,“大人有个心理准备,鸚鵡吃米时,大人手上会有感觉,千万不要乱动,这样会嚇坏鸚鵡的。” 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鄢懋卿索性硬著头皮上了。鄢懋卿手里的鸚鵡,看见虎口上湿润的米粒之后,张开嘴巴开始吃著小米。 “大人,它吃的差不多了!”唐巍道,“大人现在一边用大拇指轻轻逗弄鸚鵡的嘴巴,一边说大人让人叫鸚鵡说的那句话。” 鄢懋卿照著唐巍的说法,伸出大拇指开始逗弄鸚鵡的嘴巴,一边逗弄一边说那句“鄢公万福”! 此时,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个都好奇这鸚鵡到底会不会开口说话。 在逗弄了几次之后,这只五彩鸚鵡脑袋左右晃动,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鄢公万福,鄢公万福!” “嚯!”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鄢懋卿顿时两眼放光,立刻看向唐巍道,“神了,为何你一调教这五彩鸚鵡就会说话了?” “是大人养的鸚鵡聪明,平日里缺少跟主人互动罢了!”唐巍道,“大人一出手,这不就开口说话了!” “年纪不大,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鄢懋卿十分开心,立刻道,“看赏!” “这如何使得,今日来本就是奉了千户大人的命令,怎敢再要赏赐!” “鄢大人赏赐你,你就拿著!”高小旗立刻道,“怎么能不给鄢大人面子呢?” “对嘍,跟这小旗多学学!”鄢懋卿道,“既然调教狮猫的法子已经教好了,你们便回去吧,送客!” 一出了鄢懋卿的府邸,高小旗就看向唐巍道,“你是如何让那鸚鵡开口说话的?” 第13章 狸猫传情报 “你刚才那动静,我真怕那鸚鵡不说话,咱们可就得罪这鄢懋卿了!”高小旗道,“他可是严阁老身边的红人。” “我之所以敢这样做,其实是当我逗弄那只五彩鸚鵡,发出了叫声!”唐巍道,“那鸚鵡既然已经训练了两三个月,叫声又如此熟练,距离开口说话其实就是差了一点引导!” “要是你来引导鸚鵡说话,只会衬托你技艺高超,但你让鄢懋卿来引导鸚鵡说话,既让他知道了如何让鸚鵡说话,又让他很有面子。”高小旗道,“怪不得千户大人愿意用你啊!” “这银子高大哥,你拿去喝酒吧!”唐巍將鄢懋卿给的赏钱给了高小旗。 “这怎么好意思,人家给你的!” “高大哥你就拿著吧!”唐巍道,“今日我们初见,我没来得及准备什么见面礼,就全当借献佛了。” “那我就收下了!”高小旗掂了掂荷包里的银子,够他喝好一段时间酒了。 北镇抚司衙门。 “回去吧!这事儿办的不错。” 千户许从龙听完唐巍和高小旗的匯报之后,让唐巍可以回去了。 “镇抚使,鄢懋卿那边已经知道了猫是在户部尚书王杲家中发现的,他们准备对王大人下手!” 许从龙將唐巍他们所听到的又跟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匯报了一遍。 “那咱们就配合一下!”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思考了片刻道,“他不是说让户科给事中马锡透露消息,让他去弹劾王杲失职,咱们就想办法让马锡知道王杲拖延大同、宣府军费的事情!” “可这样不就害了王杲王大人了吗?”许从龙有些担忧道。 “你啊,看事情看的还是太浅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大同、宣府的军费是一个烂摊子,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王杲拖延军费也不是有意为之,若非严嵩他们挪用军费,王杲何至於拖延!” “他一个户部尚书,他不知道上次大同、宣府因为军费爆发衝突的那件事吗?” “王杲是拖延了,但没有说不发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何况户部这么多年,王杲乾的如何,陛下心里自有定夺!” “严党自然是想要以此来直接捏死王杲,但是陛下何等英明,他会让严党如愿,但也不会让他们完全如愿!”陆炳道,“平衡之道,陛下一向很精通!” “他的这个失职,还算不上貽误军机,顶多也就是革职还乡。”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他年纪也不小了,回家远离朝堂斗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我们阻止这件事,那么严党势必会用更加卑劣的手段,那样的话王杲能不能活,能不能安度晚年,可就悬了!”陆炳道,“明白了吗?” “指挥使大人深谋远虑、智珠在握,属下实在是钦佩不易!” “少贫嘴,干好我吩咐的事情!” “是,属下告退!” …… 两日之后,户科给事中马锡弹劾户部尚书王杲的奏疏就出现在了內阁。 嘉靖皇帝勃然大怒,又言让王杲採购龙涎香数月,可龙涎香採办迟迟未动身。於是,立刻下令让锦衣卫下令搜查,並包围了王杲在明时坊的宅子,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出。 北镇抚司。 “指挥使,王杲家已经被围起来了。” “搜出来了吗?”陆炳看著去执行任务的许从龙。 “王杲確实有延误军费的事实,当时的文书已经查到了!”许从龙如实道。 “谁问你这个了,人家既然弹劾,肯定能搜到!”陆炳看了一眼许从龙后,又看了看四周道,“你们都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了许从龙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之后,陆炳开口道,“我问的是你们有没有找到王杲掌握的严嵩挪用和贪污大同、宣府军费的证据!” “没有!”许从龙回答的倒是很乾脆。 “咱们没有搜到,那也不能让严阁老的人找到!”陆炳思考片刻道,“立刻让人把那个唐巍叫来!” “不,不能让他知道他要做什么!” “让我想想!”陆炳喝了一口茶后,对许从龙道,“你去找一身飞鱼服,让唐巍穿著跟你去王杲家。” “让他找只猫將本指挥使要跟王杲说的事情,通过这只猫传递到被软禁的王杲手里!”陆炳道,“你来给我研墨!” 陆炳写好要说的內容之后,將纸条用蜡密封起来,將蜡球交到了许从龙的手里后开口道,“去办吧!” 两刻钟后,许从龙快步来到了唐巍的狸奴小筑。 “许叔,你怎么有空……” “別废话,穿上这身衣服。”许从龙扫过柜檯上正在啃小鱼乾的狸猫道,“带上这只猫隨我走一趟。” 在前往明时坊王杲宅邸的路上,许从龙將要传递情报的事情告诉了唐巍,只不过唐巍並不知道传递的內容是什么。 天色渐暗,原本在王杲家围著的锦衣卫换班,许从龙將唐巍安排了进去。 唐巍將许从龙对於王杲长相以及王杲所住的房间描述,一一描述给了狸猫。唐巍不太担心这只狸猫听不懂,毕竟他俩一人一猫已经相处了半个月了,算是熟了。 在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前,唐巍让狸猫先进去认一认户部尚书王杲,到时候与唐巍沟通它认为的户部尚书跟唐巍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以免送错人。 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唐巍从荷包里取出一点猫薄荷浸湿了涂在虎口上。 不多会儿的功夫,狸猫就闻著味来到了唐巍的身边。 “来,把蜡球送进去!” 狸猫將蜡球含在嘴里,一个健步跳上了一旁的槐树上,然后瞅准落脚点,一下子就跳到了围墙上。 院子內,王杲的书房里依旧亮著灯。 “喵!” 坐在桌案前的王杲瞧见了窗户边上站著一只猫正在伸桌子敲著窗。 “你怎么又来了,之前不是餵过你吗?”王杲打开窗户,果然是天黑之前跑到院子里的那只狸猫。 狸猫跳上桌案,张开口从嘴巴里吐出那个藏著情报的蜡球。 看著眼前的蜡球,王杲他自然明白这蜡球是有人给他传递消息。不过他还是十分诧异,居然让猫来传递,真是难以置信。 ps:天太热了,四十度了。更新完一看数据,瞬间不用开空调了。喜欢的朋友可以投投票、评论一下,谢谢! 第14章 陆炳的真正目的 不多会儿,狸猫从王杲的宅邸里出来了。 “许叔,已经办妥了!猫已经回来了,只不过没有带出来任何东西!” “好!明日一早你就回去,衣服我安排人来取。我这就回去跟指挥使稟告此事!” 北镇抚司衙门里依旧亮著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等待著千户许从龙带回来消息。 “回来了,怎么样?”陆炳询问道,“王杲有没有回覆?” “王大人已经收到了您给他的提示,但是他並没有回覆!”许从龙道,“想来他是怕打草惊蛇,心领了您的好意。” “好,你辛苦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退下吧!” 待千户许从龙离开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不禁嘆息一声,“这个老狐狸,揣著明白装糊涂啊!” “只要严嵩那边也搜不到就行!”陆炳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家休息。 …… 许从龙离开之后,唐巍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 那就是自己要不要给户部尚书王杲一个提示。 作为穿越者,他是知道王杲的下场。这次的弹劾让王杲丟了官不假,可並没有让他因此丧命,反而是多活了两年。 但坏就坏在此人没有分清敌友,將自己掌握的严嵩贪污大同、宣府军费的证据交给了继任的户部尚书,继任的户部尚书就是严嵩的人,直接给他来了一个背刺。 原本已经金蝉脱壳的王杲再次被严党迫害,这次可没有给王杲任何喘息的机会,王杲被诬陷贪污,最终性命难保,身死道消! 唐巍並不是什么圣母,只是他想之所以自己能逃脱宗族吃绝户的掌控,跟寻猫有不可分割的关係,自己只要提醒一下王杲就能避免他被严党设计陷害而死,也算是积阴德的善事一件。 他藉口上厕所为由,偷偷写了一张纸条,再次让狸猫叼著送了进去。 书房里,王杲可以说是彻夜难眠! “喵!喵!喵!” 隨著猫叫声响起,爪子抓窗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来了?”王杲起身再次打开窗户,果然还是之前那只狸猫。 “嘶!这次的笔跡跟上一次的完全不是一个人啊!” 户部尚书王杲看完纸条上的內容后迅速放到蜡烛边將纸条上的內容烧掉。 “这张纸条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未卜先知不成?”户部尚书王杲疑惑道,“方钝为何不可信?革职閒住,为何不如辞官还乡?” 就在王杲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发现这次这里狸猫居然还没走,好像在等自己给一个答覆。 “回去吧!”王杲摆摆手,但狸猫仿佛没听见,趴在他的书案上准备睡觉。 “那你就等吧!” 第二日,早朝过后,皇帝传来了口諭。 “户部尚书王杲玩忽职守,延误大同、宣府军费,今日起革职閒住。” 王杲一愣,昨晚的纸条里就有“革职閒住”一词。皇帝的意思是让王杲滚回老家去,但依旧保留户部的官职,当然还会再选一位新的户部尚书。 “这是在提醒我,若是革职閒住期间,有人拿来做文章,老夫岂非晚节不保。”王杲冷哼一声,“老夫读的是圣贤书,老夫何惧这些奸臣?” 此时,他的孙女端著食盒走进了书房道,“大父,吃饭了!” 看著尚年幼的孙女,王杲想通了,只要自己有证据在手即便是辞官了也有主动权,若是革职閒住的话,这期间被人做局,那可就难说了。 “喵!” “你居然还没走!”王杲看著睡醒的狸猫道,“罢了,我跟他没什么恩怨。也算是给孩子们换一个保障吧!” 起初王杲还担心这猫会不会不懂自己什么意思,直到瞧见猫將包著油纸的纸条含在嘴里,不禁感嘆道,“谁人有这般驯猫逗狗的好本事啊?” 唐巍正在店里將昨日穿的那身飞鱼服交给前来接头的锦衣卫,就瞧见狸猫鼓鼓著嘴巴回来了。 他示意狸猫先不要过来,狸猫看懂了他的暗示,暂时躲到了一边,等到接头的锦衣卫离开之后这才进了店里。 狸猫吐出油纸包,油纸包並没有用火漆密封,而是叠了叠。 唐巍看四下无人,这才打开看了看。 看完纸条里的內容之后,他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让他用猫来传递消息。 他还以为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好心要救王杲,实则不然,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有自己的盘算。 將油纸包叠好之后,唐巍又塞到了狸猫的嘴里,然后抱著狸猫一路小跑来到了余记杂货铺。 “唐小弟,你怎么得空来了?瞧著满头大汗,什么事儿如此火急火燎的?” “余大哥,我有要紧的事情,要找许千户,你去告诉许千户,就说猫带回东西来了!” 两刻钟后,许从龙匆匆赶到了余记杂货铺。 “猫不是回去了吗?” “昨晚我看猫閒著,我想著閒著也是閒著,就让猫又进去了一次。”唐巍道,“结果这猫一夜未出来,刚刚猫跑回到店里,我看它嘴巴鼓著应该是有东西,就赶紧抱著它来了!” 这时,唐巍鬆开了捂住狸猫嘴巴的手。 “呕——” 狸猫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油纸包。 “你没看吧?”许从龙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盯著唐巍,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破绽! “没有!” “嗯,確实没有!”许从龙验证一番后道,“你表现很不错,给你记一功,像这样多立功就离转正的日子不远了。” 北镇抚司衙门。 “指挥使,猫带回来了一样东西!还请您过目!” 陆炳接过油纸包,看完里面的內容之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还不是冥顽不灵,我与你本身也无仇怨,你肯主动示好,这个机会给你就给你了!” “你带几个。不,你亲自去一趟。去海会观,在海会观的那棵槐树上有一个鸟窝,鸟窝里藏著一份密文,去给我取回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陆炳让许从龙去取的不是別的正是陆炳自己贪污的证据。 第15章 学会鸟语 “怪不得找不到,原来他將证据藏到了外头。” 临近傍晚,许从龙终於从海会观回来了。 打开火漆封住的密信,里面果然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拿起密信,拿起蜡烛將其付之一炬。 “这小子还真是精明能干!”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看来应该考虑考虑给他这个正式的锦衣卫身份。” 第二日,一早。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来到锦衣卫经歷司找到了经歷司都经歷。 “今年北司白簿,还有空缺的名额吗?” “指挥使,年年名额都很紧张,今年也不例外,只有欠著名额的份。”都经歷张山道,“又有官员让指挥使找补个空缺出来?” “没有!既然今年没有,那就明年吧!”陆炳道,“总不过半年就过年了,你忙吧!” 十天后,唐巍来到书坊买了一份最新的手抄的邸报。 “夏言於西市被斩,妻子苏氏流放广西,侄儿夏克承、侄孙夏朝庆都被削职为民。” “户部尚书王杲拖延大同、宣府军费被革职閒住。王杲上书为官失职,不宜再掛职,请求辞官,陛下应允之。” 读到这里,唐巍顿觉这老头儿还是听得进去了自己的忠告,不然可就白白送命了。 给鄢懋卿的小妾白猫染色还有让鄢懋卿鸚鵡开口说话的事情,在京师的贵人圈里也渐渐传开了。 这几日,唐巍的生意倒是格外的好。 狗吃的磨牙棒和狸猫吃的小鱼乾已经卖断货了。 现在他的店里除了猫砂之外,其他东西基本上都已经被抢购一空了,自己也就閒下来了。 傍晚时分,唐巍准备关门打烊之时,他听见愈来愈近的鸟叫声。 “绥可——绥可——” 叫声离著唐巍愈来愈近,就在唐巍临近关门之时,瞧见一只奄奄一息的海东青倒在了自家店门口。 “呀,来客人了!”唐巍立刻將这只受伤的海东青抱进了店里。 海东青半睁著眼,十分虚弱的任由唐巍摆布著,当目光对上唐巍的那一刻发出了“绥可——”的叫声。 “绥可——”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 “克咿——” “誒,別说话!我们先试著检查一下身体,看看你的伤势如何,怎样医治、多久能好!” “嘰嘎——” “一、二、三。” 唐巍不再管这只海东青乱鸟叫什么,开始快速检查起来它的身体。 在油灯的照亮下,唐巍发现了这只海东青喙部撕裂、爪子撕裂,一侧的翅膀更是骨折了。 “看来是经歷了一场恶战啊!”唐巍嘴上说著,但確认好了伤势之后,却依旧翻看海东青的身体。 “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居然敢来我这里!”唐巍无语道,“是谁介绍你来的?” “绥可——” 此时,狸猫跳上柜檯狐假虎威,对著海东青就是一顿哈气。 “算了,算了,都不容易!”唐巍伸手摸了摸狸猫的头道,“既然它没钱,那我只好多学习一门外语就是了。啊不对,是鸟语!” 唐巍並不能直接跟所有的动物对话,他想要能跟某种动物沟通的前提,就是要获得某种动物其中一只的认可。 这也是唐巍为什么愿意给野生的小动物医治的原因。 这只海东青的伤势不容迟缓,唐巍思考了一会后决定立刻给它展开救治。 他从水壶里倒出一点凉白开,然后加入了一些食盐搅拌,用淡盐水先给这只海东青清洗一下伤口,防止伤口进一步感染。 隨后,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两个罐子。 “给他用金疮药止血还是用乌贼骨粉止血呢?”唐巍思索片刻道,“反正都是亏钱的买卖,就用点好的金疮药吧!” 唐巍將金疮药敷在海东青的爪子上並用纱布缠好,接下来就是处理海东青喙部的伤口。 他取出一点蜂蜡和一截松胶放到一个小铁勺里,將铁勺放在油灯上加热,很快蜂蜡与松胶融化,这是很好的天然粘接剂。 想要海东青的喙部恢復,就得先將断裂还未掉下来的部分粘上。唐巍拿出毛刷轻轻蘸取蜂蜡和松胶融化搅匀的液体,將之涂抹在断喙处,然后按住定型,使其粘住。 “好了就先到这里吧!”唐巍道,“给你復位翅膀,我一个人办不了,得叫个帮手来,天色已晚,我还是先给你调配治疗的內用和外敷的药吧!” “碎骨一钱、当归半钱、黄芪半钱、甘草少许!”唐巍抓好药后,心疼道,“我的钱!” 狸猫啃著小鱼乾,陪在唐巍身边煎药。 半个时辰后,適用於禽兽的续骨汤就已经煎好了。 自然冷却放凉之后,唐巍取来一根细竹管让这只赔钱货海东青饮下。 “再给你熬一个生肌红玉膏!”唐巍一边说一边將所需的紫草、当归、血竭、麻油一併准备好,准备熬製外敷消炎的药膏。 在前往后院熬药之前,唐巍拌了一份猫饭让海东青先將就一下,不要管喜不喜欢吃,填饱肚子再说。 第二日一早,趁著供应商王老汉来送小鱼乾的功夫,唐巍立刻叫他过来帮忙。 “哎哟喂,这是个海东青吧,长得真漂亮,还真是可惜了了!”王大爷操著一口地道的京腔道,“我要怎么帮你?” “王家阿翁,你就帮我握稳海东青的身子就好了。” “好,这点小事,你就请好吧!” 王老汉扶住海东青的身子,唐巍轻轻拉开海东青的翅膀,將断骨对齐。 削薄的竹片贴合好受伤的翅膀之后,唐巍拿出绳丝缠绕固定,外面还贴心的给海东青裹上了一层薄薄的,为的是减少摩擦,避免再次加重伤势。 半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唐巍总算是给海东青復位好了骨骼。 “王家阿翁,劳烦你帮我看下店。我去那边的余记杂货铺买一个藤编的三尺左右的笼子,好把这海东青关起来,要不然乱动容易加重伤势。” 当天傍晚,就在唐巍准备闭店吃饭之时,他听见海东青发出了“啁啁啁”的叫声。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唐巍明白了海东青要表达的意思。 第16章 海东青背后的人 “你倒是不苛待自己,等一会我去给你弄吃的!”唐巍听明白了,这傢伙告诉自己饿了。 给海东青拌完饭之后,唐巍好奇这东西多在辽东地区,它是怎么来的京师? 海东青叫了几声之后,唐巍疑惑开口道,“猎物?你猎猎物,还是说你是猎物!” “反抗!” “逃走!” 隨著跟海东青的继续深入,唐巍知道了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哦!你是猎物啊。” 唐巍得到了回答之后,已经猜出来了,这只海东青应当是被人从辽东带到了京师,应当是献给什么人,只可惜这只海东青比寻常的海东青还要难驯服,居然找到机会跑了。 “看来留著你是福是祸还是个未知数啊!”唐巍道,“我得去打探一番了。” 唐巍关了店门,溜达著来到了正阳门外喧闹的粮食店街南口。一座低调的青砖灰瓦三开间平房映入眼帘,门楣高悬朴素的“六心居”木底金漆招牌,檐下掛著“酱园”布招。 踏入店堂,浓郁复杂的酱香扑面而来。最显眼是高大的曲尺型原木柜檯,其后阵列著许多覆红布、压沙包的深腹青釉大酱瓮,瓮身贴著红纸墨写著八宝菜、酱瓜、蒜。柜檯前沿则摆著白瓷敞口盆,盛放著当季诱人的酱菜样品供挑选。 “这位客人,您要点什么?”伙计道,“八宝酱菜、酱甘露、顶脆瓜、蒜、酱姜芽、酱萝卜、麻仁金丝……” “一样给我来上一斤,不过劳烦你给我分成两份,每样五两!” “好嘞!”伙计笑著应道,“共计白银五两,宝钞不收!” “小小的酱菜居然这样贵!这要是不好吃也得说好吃,要不然不成了冤大头了。”唐巍出了店门后小声吐槽道。 放下给自己留的一份,唐巍提著剩下的这份儿来到了余记杂货铺。 “余大哥,顺路过来看看你!”唐巍隨手放下手里提著的六心居酱菜。 余记杂货铺掌柜余薪瞧见是几样六心居的酱菜后,十分开心道,“小唐,你跟我还这么见外,以后来不必带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 余薪拿起一块酱瓜尝了尝,然后示意一旁的伙计將东西收好。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只要是哥哥能办到的事情,一定给你办。” “还真有一件事,我想让余大哥帮我打听一件事。” “你说,咱们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那我就不跟余大哥卖关子了!”唐巍接过伙计递过来的茶水道,“我这个店就是围绕著京师里贵人们的爱宠做买卖,若是一直是那几样东西,不推出新產品,总会让人失掉新鲜感,你说是不是!” “这倒是,开门做生意,尤其是你这样的生意!”余薪道,“不瞒你说,我这里新到的新鲜玩意一早就被贵人们抢购一空了,確实该推出新品。” “所以,我想著辽东地区生產山参。我自然不需要什么百年老山参,就是普普通通的山参就好。” 此时,余记杂货铺的掌柜余薪好奇道,“你要山参做什么?” “前几日我去药铺抓了一点给宠物治疗外伤的药材,瞧见那药材铺的老板照著一位贵人给的方子抓熬製药膳的药材,我想著是不是可以在猫饭、狗饭的基础上,再加一个给宠物们吃的药膳!” “毕竟,这些宠物也会有些小病小灾,许多外地进献来京师的宠物很大概率都会出现短暂的水土不服的情况,还有一些宠物也会生產,人產后要坐月子,那宠物是不是也可以……” “妙啊!”余记杂货铺掌柜余薪打断了唐巍的话,一拍大腿道,“要不说你人心思活络,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要不说你年轻,这新脑子就是好使,让我我可想不出来。” “但是你也知道山参这种东西,如果我在京师购买的话那些老字號药铺太贵了,我的成本太高也不行!”唐巍无奈道,“若是我去牙行这些地方,毕竟咱们不是专业的人,很容易买到假货。我可听说连名医李时珍都说,京师市参,多杂以偽,非明眼莫辨。” “余大哥,你这边消息最灵通。最近是否有从辽东来的,我想著看看能不能给人家一点好处让人家帮我代购一点山参!” “当然了,不需要走私,正常走山海关开朝廷的税票即可!”唐巍道,“要的也不多,每个月来个几斤,即便是用不完也可以存起来,也不浪费。” “这个嘛!”余记杂货铺的掌柜余薪想了想道,“最近还真有从辽东来京师的人,只不过此人是代替某位辽东举足轻重的人物来的,咱们这些小人物恐怕是高攀不上!” “你可以找个牙行的人。”余薪道,“也对,牙行的人也信不太过,而且牙行的人心最黑了。” “大人物?”唐巍故作惊讶道,“那还真是攀不上,人家也看不上我这点东西!辽东最近也没有什么战事,有什么事能让辽东的大人物,派人来京师?” “瞧我这嘴,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该过问的!”唐巍道,“那就请余大哥帮我留意著,若是有了合適的人,我一定重谢!” “嗨,这有什么不能问的!”余薪道,“告诉你也无妨,但是你不能乱说。上个月巡案御史张鐸张大人弹劾辽东总兵李凤鸣,弹劾他不作为,边墙有不少已经坏了,將士们也是一团烂泥,粮餉却吃的贼多。” “这次派来的人就是来京师找门路的,据说带来了不少辽东的特產!”余薪道,“听说带来了六只海东青,听说还有一只野性十足,尚未驯化。” “不过这件事情以我来看只要他找对了人,朝廷一定会轻拿轻放的,毕竟辽东总兵换了一茬又一茬,朝廷也没有那么多人换了!” “原来如此,这样的大人物,咱们可真搭不上关係!”唐巍好奇道,“为什么六只海东青,有一只没驯化,难道不怕进献的时候出岔子?” “哈哈哈哈!”余薪哈哈一笑,“亏你还是个以宠物为生意的人,怎么这个时候倒是当局者迷了。” 第17章 什么一文钱没带?这是报恩鸟! “还请余大哥不吝赐教!” “你看过话本,听过说书的吧?”余薪道,“为什么那些地主、员外都喜欢对卖身为奴但誓死不从的女子霸王硬上弓呢?” “说白了,玩的就是一个刺激唄!”余薪道,“有一只野性难驯的海东青,也是同样的道理啊!” “一语点醒!”唐巍无奈笑道。 “不过我听说这只野性难驯的海东青逃了,据说辽东总兵派来京师的人正在找寻这只海东青!”余薪道,“你不是接这种活吗?你能不能找到?” “我比较適合寻找家宠,这种野生的把握没有很高!”唐巍道,“何况人家也没有找我。” “我说真的,你要是能找到这只海东青,估计你就成了那辽东总兵李凤鸣的救命恩人,区区几根山参还是不在话下的!”余薪开玩笑般道,“如此一来,这关係咱们不就攀上了?还是他辽东总兵高攀了咱们!” “他若是要把那海东青献给指挥使大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尽力一试,要是献给別人,那我可没空。”唐巍道。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这些事情与咱们无关,一旦惹上反而深受其害!”余薪帮唐巍分析著这件事情的利害,但转头就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真能找到这只海东青,我还真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哦?此话怎讲?还请余大哥赐教!” “其实咱们的指挥使大人也喜欢这种东西。”余薪道,“近期指挥使大人也准备从辽东重金购一只白色海东青,准备当做祥瑞献给陛下!” “自壬寅宫变之后,陛下已经七年未得到天瑞了。”余薪道,“指挥使大人为了这件事已经从今年下半年就开始布局此事了。” 唐巍思考片刻,他確信余薪说的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確的。嘉靖二十八年年初,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重金从辽东获得了一只纯白色的海东青视为祥瑞献给了嘉靖皇帝。 “帝大悦,手抚其翎谓曰:卿真朕之勾陈星也!” 通过《明实录》的这段记载可见当时嘉靖皇帝的喜悦之情,隨后擢升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为太子太傅。 別看这简单的一只纯白色海东青,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为此冻死了两名锦衣卫,一位猎手被海东青啄瞎了眼睛,良马损失了七匹,不要说其他的人力物力和前期准备了。 当然巨大的代价给陆炳换来的是巨大的利益。 不仅获得了岁禄四千石的太子太傅官职,还获得了蜀锦百匹、南洋珍珠十斛,更是获得了嘉靖亲笔书写的“忠敬贞亮”金匾。这次的付出可以说是物超所值。 “若是小唐你能找到那只辽东总兵用来打通门路的那只极品纯白海东青,献给指挥使大人,你说说是不是前途无量啊?”余薪道,“这可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你知道现在排队等著获得正式在册锦衣卫的人有多少?” “总不能从大明门排到了北京城门根下吧?” “哈哈哈哈,不止呢。”余薪笑道,“咱们锦衣卫虽然是干脏活的,可怎么也是吃皇粮的,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挤不进来。” “只要你找到了那只纯白海东青,並用你的手艺將这只纯白海东青训练好,我告诉你,以后你在锦衣卫里能横著走!” “锦衣卫每年北镇抚司的名额有限,所有人也都得给你让路!” “我正愁转正无门,今日多谢余大哥提点!” “说什么谢不谢的,一点消息你都能给我准备点六心居的酱菜,这举手之劳我要是不提醒你一下,我还是个人?” “当然了,这种事情希望渺茫!可以一试,但不可上头!毕竟不止你寻找这个海东青,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你的谋划,你也就危险了!” “多谢余哥!如果我真能找到,定不忘给余哥请一份功劳。”唐巍起身道,“如此我就不再打扰了。” …… “看来之前是我判断失误,这只海东青不是一文钱没有带,而是把財宝都压在了指挥使陆炳那里。”唐巍心中这般想著,心想这几日一定要好好跟这只海东青谈判一下。 自己一定要有耐心,一定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充分告诉这只海东青什么叫“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的深刻哲理。 “对了,应该买一点兔肉!”唐巍想著海东青作为一种鹰隼,最喜欢吃的应该就是兔肉。 於是,他立刻加快脚步来到了狗市,买了几只现杀的兔子。 “这些猫饭怎么能让你吃呢?”唐巍看著海东青,然后对一侧的狸猫道,“有没有閒杂猫等来处理一下这半盆猫饭?” “刚刚杀好的兔子,还新鲜著呢,你要不要吃上一口?”唐巍將兔肉切小块餵给海东青,这是出於对喙部伤口的考虑。 等海东青心满意足的吃上一顿久违的兔肉之后,唐巍又十分细心的给它敷药。 当药膏完全渗透进去之后,唐巍將海东青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来我这里看病都是要拿珍贵的东西交换的?介绍你来的那个没有告诉过你吗?”唐巍故作嗔怒道,“如果知道就点点头!” 海东青犹豫片刻后,还是点点头,然后发出“嘰嘎”的声音。 “猎物?”唐巍想了想道,“你想说你伤好之后捕捉猎物给我,是就点点头。” 海东青再次轻轻点头。 “我不要兔子,更不要老鼠,也不要狐狸。”唐巍道,“我要的是银子,你能明白吗?” 看著海东青清澈的眼神,唐巍就知道它不明白,不过这没有关係,反正自己要引导它同意自己“包吃包住”的真理就是了。 “这样吧,既然你是熟畜介绍,我也不能不给面子。索性我就好人做到底,再给你安排一个好前程如何?” “你现在身处京师,你一家子都被抓走了,你就是回去辽东也是无用的。还需要面对天敌,还需要自给自足,不如听听我的安排!” 第18章 不熬鹰,改糖衣炮弹了 “你呢在我这里养伤,你看看我给你用的金疮药!”唐巍拿起那瓶金疮药道,“这金疮药可老鼻子贵了,你每天都要换药,一次最少也得要三……五两银子吧!” “还有外敷在你翅膀上的生肌玉红膏还有內服的禽兽续骨汤都是很贵的!”唐巍看向海东青道,“你干什么这样看著我?” “这些药材在辽东或许没有那么贵,但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京师啊,什么东西来了京师都要贵上好几番,你明白吗?” “我呢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然后你就住在那里,每天陪著主人玩耍一番,以后便可以吃喝不愁、风雨无忧天底下打著灯笼也不会找到这样的好事了。” 唐巍嘰里呱啦了一顿,其实绝大多数的话这只海东青都没有听懂,但它也听出了大概的意思,那就是要它接受人类圈养。 作为一只海东青,尤其是它这样一只以凶悍著称的“鹰王”,怎么可能会屈服!之前抓它的那群人,十个人有八个都葬送在了它的利爪之下,若非群起而攻之,自己根本不会落在人类的手里。 即便自己被抓住,在长达三天三夜的熬鹰对抗之中,即便是对方使出了车轮战术,自己也毫不屈服。 被关进笼子里,在三天三夜滴水未尽的情况下,还是趁著看守不注意,儘管將爪子撕裂、將喙啄断,將翅膀扯断,才得以让笼子的铁丝扭曲变形,即便是逃出去死在野外,至少它是自由的。 “我劝你好好想想,要么你就想办法把看病的费用、疗养的费用、食宿的费用结一下!”唐巍道,“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一下!” 第二天,一早。 唐巍如往常一样,在开店之前给这只海东青上外敷的药,拿起竹管给它喝药,这只海东青都乖乖配合。但当唐巍拿来食物的时候,这只海东青居然拒绝进食。 “什么意思?”面对海东青的举动,唐巍破防道,“我救你还救出仇来了是吗?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父母也没有我对你好吧!” “上好的药给你用著,好吃好喝的给你,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是不是?” 海东青发出叫声,唐巍很快在这几声叫声里感受到了几个词语。 “领地!” “自由!” “捕猎!” 唐巍思索著,与其说服倒不如满足。就跟老板pua员工一样,海东青这种动物就像叛逆期的少年,你越是教它应该做什么,它反而越不会做什么。 堵不如疏,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唐巍就有了办法。作为一只猛禽,只要满足了海东青的这些条件,其实它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况且京师的条件可要比辽东的大雪寒天与悬崖峭壁好的多。 猛禽之所以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不是猛禽喜欢恶劣的环境,而是它没有办法选择出生的环境而已,就像谁不想一出生就生在罗马,可这是自己不能选择的。 “我当是多大点事儿呢,就为了这一点事情你就不吃不喝了?”唐巍讥讽道,“真是有够好笑的,谁饿谁知道,况且领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海东青有些狐疑的转动脑袋看向唐巍,唐巍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道,“你放心,我没有那么多閒工夫,更不会轮番找人熬你。” “我只告诉你一句,你可以提条件,我儘量协调让你满足,但若你为了所谓的骨气饿死自己,那我就只好便宜狸猫了,它对飞禽的肉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时间真的不多了。”唐巍道,“如果你觉得我满足你的条件,你就能答应的话,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叫三声!”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要去採购一些东西,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唐巍看向一侧打哈欠的狸猫,狸猫思索片刻跳上了唐巍的肩膀,一人一猫锁门出门,门上唐巍还掛了一个牌子提醒:外出採购,闭店半日! 傍晚时分,唐巍回来了。 “怎么样考虑的怎么样了?”唐巍道,“反正辽东你是回不去了,吃过晚饭后就是最后的时间。” “啁啁啁——” 三声叫声让唐巍喜笑顏开道,“太好了,你终於想通了,那么现在正式提出你的条件吧,当然我们要討价还价一番,给你养伤我已经很吃亏了,不能一直是我吃亏。” “嘰——嘎——” “领地!”唐巍想了想道,“领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京师其实就有很多皇家猎场,距离京师正南十五里的南海子猎场周回一百二十里,是一个四门九囿麋鹿地。 西苑也有一个小的皇家猎场,相较於前者要小很多,周回才八里。但是紧贴西苑宫墙,是琼华岛养玄鹿炼丹的地方。 巩华城猎场位於沙河附近,是一个周围十八里的行宫猎台,再就是西山有一个周回四十里的西山猎场。 这里面唐巍觉得最合適的其实就是南海子猎场,当然如果真的將海东青送出去,估计也要在西苑的猎场待一段,毕竟皇帝如果要见它,那么一定要从南海子猎场牵到西苑来。 “领地够大,但你要接受一点。你可能会有两个领地,一个是自由领地,一个是服务主人的领地,你的主人很忙不会每日让你去打猎,大部分时候你还是待在大的领地。” “所以你大部分时间是自由的,但是不能离开,你明白吗?”唐巍道,“如果可以,请叫一声!” “啁——”海东青不情愿叫了一声。 “好,我们看你的第二个要求,猎物!”唐巍道,“你的领地里基本上所有的猎物你都可以自行捕猎,当然你去小领地的时候可能会受限制。” 唐巍刚想说它能不能接受,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诱惑条件。 “而且……”唐巍故意加重语气后顿了顿道,“你还能狩猎天鹅和仙鹤!” 果然,在听到“狩猎天鹅与仙鹤”的词语时,海东青明显激动了,眼神瞬间明亮起来了。 第19章 签署「包吃包住」条约 仙鹤与天鹅基本上翅展两米,是海东青这种隼五到七倍的体型。能捕猎鹤与天鹅的海东青,那就是海东青里的王者。 海东青作为一种好胜的猛禽,是无法拒绝这种诱惑。就像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一样。 作为海东青,这样的挑战不容错过,但在野外这样的机会確十分难得,所以海东青才会有如此反应。 “玩狩猎仙鹤与天鹅的游戏,务必记住以下三点。” “第一,每个月只需要一次的狩猎游戏!” “第二,擒住即可算完成狩猎,非必要不能杀死,因为要循环利用,所以儘量不要抓碎脑袋,啄瞎眼睛。” “第三,不能狩猎受伤未痊癒的鹤与天鹅。” “是否能够达成?”唐巍道,“是就叫一声!” “啁——” 这次的声音十分响亮,看来这个条件很诱人。不对,是很诱鹰! “至於食物,你可以选择自行捕猎,若是不想捕猎会有人给你送上美味的肉,所以食物並不需要担心。”唐巍道,“但是每日你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他们给你准备的巢穴,是否同意?” “啁!” “很好,那么截止到现在为止,你的要求我已经都满足了,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你要遵守的规矩!” “你要明白认主不人群的道理,做到单一服从!”唐巍道,“也就是说你要在你的主人面前绝对服从、绝对温顺,对主人以外的人要保持与生俱来的野性!能不能听懂?” “啁——” “第二点,儘量不要伤主人亲近之人,但这跟狩猎游戏並不衝突!” “啁!” “好,既然你都同意了,那么我將全力医治你!” 唐巍嘴上这样说,实际上他还要试探一下这只海东青,当然不是现在还要过上个把月,等这只海东青伤好的差不多了再试探。 一个月之后,唐巍觉得此刻已经到了试探海东青的时候了。 当然,这期间丟失海东青的辽东总兵李凤鸣的处理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巡按御史张鐸向朝廷建议罢免治罪,但经过了兵部复议之后,嘉靖皇帝道:凤鸣、应奎姑宥之,令策励供职,罚俸三月。 还真让余记杂货铺余薪说对了,朝廷还真就是轻拿轻放。一来,此时合適的守將並不多,要是一丁点问题就赶回去,那边境无將可守。 这第二点,自然就是辽东总兵李凤鸣找对了门路,虽然丟失了一只纯白海东青,但好在补救及时,这才让兵部议事的时候选择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唐巍小心翼翼將海东青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此时海东青的翅膀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唐巍拿著一块生肉放在手里,准备餵食海东青。 海东青见到肉之后,並没有选择直接啄食,而是衔起这块肉,当肉从唐巍的手上脱离之后,才啄食起这块肉。 第一次测验,这只海东青过关了。 等待海东青吃完之后,唐巍拿出木梳做出梳毛的动作,示意给这只海东青梳毛。 海东青搞清楚唐巍的举动之后,选择露出腹部,让唐巍给它梳羽毛。很快,唐巍有惊无险的梳理完成。 这第三次测试,就要出去找一片空地测试。 唐巍戴上海东青还有特製的哨子,他要测试这只海东青听到哨音会不会回来。 唐巍不怕海东青逃跑,因为现在海东青的翅膀恢復程度就相当於一个成语:惊弓之鸟! 能飞,但是要是受到惊嚇必然会撕裂伤口,伤口撕裂就会掉下来。 唐巍回到了唐家人住的团河村,找了一处空地之后,他將海东青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飞吧!” 唐巍轻轻一扔,海东青双翼展开,顿时朝上飞去,很快海东青的身影渐渐变小,在快要脱离唐巍的视线范围时,唐巍吹响特製的哨子。 此时,唐巍也十分紧张,不知道这只海东青是否已经被自己洗脑了,但他知道鹰的眼睛很敏锐,自己绝对不能露怯,要不然被看穿了可就一切都打水漂了。 一声哨响,原本在空中盘旋的海东青顿时俯衝而下,片刻的功夫唐巍只觉一阵气流俯衝而下,隨后海东青稳稳的落在了唐巍的手里。 只差最后一步,唐巍就可以確认海东青已经可以值得完全信任了。 他从隨身携带的布袋里拿出了一只买来的活兔子。 唐巍不紧不慢的將束缚著兔子的麻绳解开,隨后將兔子放到地上,兔子著地之后立刻逃窜出去。 等兔子跑出去三十九米之后,唐巍吹响哨子,在肩膀上的海东青立刻俯衝出去开始捕捉猎物。 不多会儿的功夫,海东青带著猎物出现在了唐巍的视野里,这个时候就是看两者是否建立终极信任的时候。 当海东青抓著兔子快要来到唐巍身前时,唐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成败在此一举! 海东青原本抓著已经昏死过去兔子的利爪忽然鬆开了,兔子稳稳的落在了唐巍身前,海东青则是落到了唐巍的肩膀上。 “很好!”唐巍鬆了一口气,对海东青道,“你吃吧!” 女真族训鹰的秘法,除了主人病倒后海东青的回到主人身边这一条,唐巍已经都试过了。 海东青通过了自己的测验,此时距离李凤鸣派人进京也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海东青再次出现也不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更何况他是私下里献给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又不是公开售卖,別人很难知晓此事。 又过了半个月,等海东青伤势彻底痊癒之后,唐巍带著一点点心来到了余记杂货铺。 “唐老弟,下次来可別带东西了。” 余记杂货铺掌柜余薪笑著道,“这次来你不会又是碰巧路过吧?” “这次是要见许千户,也算是感谢余大哥之前的提点!” “提点?”余薪思考片刻后,立刻激动道,“你是不是……” 意识到这种事情不宜大声喧譁后,立刻小声道,“你是不是找到那只海东青了?” 见唐巍点头,余薪更激动了,“我就说你小子行,到时候见了指挥使大人,可別忘了顺嘴提一句我给你出主意的事情啊!” “余大哥提点之事自然不敢忘。” “哎呀,你可就要发达了啊!”余薪起身道,“你等著,我这就去。” “伙计,给我唐老弟上最好的茶!”余薪道,“你先吃著茶,我去去就回。” 第20章 条件博弈 北镇抚司里,正在悠閒喝茶的千户许从龙听到了余记杂货铺掌柜余薪的匯报之后,当即没忍住一口热茶就喷在了余薪的脸上。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许从龙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连忙擦掉嘴上的茶水残留道,“这种事情可不能胡说,唐巍那小子真是弄到了那只海东青,可真就是给指挥使解决了燃眉之急啊!” “唐老弟说话办事,別人不知道千户你还不知道吗?若是没有办成此事,恐怕他是不会主动谈及的。”余薪道。 “嗯!这小子办事確实胆大心细,这也是我看中他的一点。”许从龙思考片刻道,“这件事情暂时先不要跟指挥使说,先去看看具体的情况。万一到最后空欢喜一场,指挥使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二人当即前往余记杂货铺,两刻钟后二人见到了在余记杂货铺静静等待的唐巍。 “海东青现在在何处?” “还请移步我的店里,海东青正在店里。” 唐巍店铺的后院里,许从龙与余薪见到了这只纯白色的海东青。 站在树枝上的海东青见唐巍前来,立刻飞过去落到了唐巍的肩头上。 “你居然把这只海东青调教好了,真不错啊啊当初辽东总兵李凤鸣的人了大力气,不仅没有成功,还让这只海东青跑了。” 余薪说著就要伸手摸一摸这已经被驯服的海东青。 “哎哟——” 还未等这余薪的手伸过去,海东青就率先抬爪狠狠地给余薪来了一记爪击。 余薪的手瞬间被抓出了一道血痕,唐巍见状立刻去柜檯里拿来了金疮药和绷带给他包扎伤口。 “我刚想提醒你,这只海东青会对陌生人依然保持高度的警惕。”唐巍道。 “那这样的海东青,拿去献给陛下,怕是要伤到陛下啊!” “我自然有办法,只不过能否將这只海东青献给陛下,难点不在於许叔说的这些!”唐巍道,“而是另外的一些条件。” “只要这些条件达成,这只海东青既能保持对主人绝对的忠诚,又不丟掉这只海东青作为鹰王原先的野性。”唐巍道,“毕竟,这京师或者其他地方的养鹰人,手里的鹰养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失去野性,这一点相信我不用说,大家也能明白。但这只海东青不会!” “那你说说要什么条件?” 看唐巍的言辞,许从龙知道事情果然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样简单。 在听完了唐巍的条件之后,许从龙有些诧异道,“我还以为是你自己要提出一些条件,你怎么给这只海东青提出了条件?它有资格提出条件吗?” 还未等唐巍说话,许从龙看著对自己绞索凝视的海东青开口道,“这只海东青確实不一样,我去跟指挥使说,这並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你將这只海东青养好,静待我的消息吧!”许从龙临行之前道,“你小子还真是有好运气,不出意外的话,別人托关係、重金都得排队四五年才拿到的一个正式的锦衣卫名额,你今年就能拿到了!” “是啊!到时候別忘了好好谢谢千户大人!”一旁的余薪道。 “这是自然的!“ …… 詔狱门口,许从龙站在一侧等待里面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出来。 一刻钟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从北镇抚司詔狱之中走了出来。 “誒!傻站在这里做什么?”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看到站在一旁出神的许从龙立刻朝他喊道。 “啊?”许从龙忙回过神来,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忙行礼道,“指挥使,有一个好消息属下要跟指挥使匯报。” “何事?我们边走边聊吧!” “指挥使,您不是准备派人去辽东在明年开春之前捕获一只纯白的海东青,来作为献给陛下的祥瑞嘛。” “怎么了?这事儿很难办,我已经安排人去寻找女真族里最好的猎手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无奈道,“只可惜辽东巡抚蒋应奎是严阁老那边的人,要不然我也不至於费如此大的力气。” “怎么?这事儿你还能帮上忙?”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狐疑道,“我从不知你竟认识女真族的人啊?” “指挥使,我自然不认识女真族的人更不认识女真族的猎手!”许从龙顿了顿道,“但指挥使可曾听说前些日子,巡案御史张鐸弹劾辽东总兵张凤鸣的事情?” “这事儿我自然知道,李凤鸣害怕了让人抓了几只海东青献给了严世蕃,最后兵部议事的时候轻拿轻放,可那些海东青都是凡物,不是极品纯白海东青能比的!再说了,他带来的那只纯白色海东青重伤逃走了,压根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指挥使,您说到此处这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了!” “別卖关子,赶紧说!”陆炳道。 许从龙就將唐巍藉口做药膳找余薪,又从余薪口里得知丟失一只极品纯白海东青的事情,以及唐巍將海东青治好伤且成功驯服这一连串的事情全部对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和盘托出。 “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指挥使陆炳诧异道,“多少人寻这只海东青都找不到,偏偏就让他给找到了?” “就是如此碰巧!”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他將那只海东青拿来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原本某还想著明年给他看看挪出一个正式的锦衣卫名额,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如此爭气!” “看来我得再去一趟经歷司,让经歷司都经歷张山在北司的白簿上务必今年添上他的名字!”陆炳道,“既然如此,让他明日带著那只海东青来见我。” “指挥使,这倒不急!”许从龙道,“他提了一些条件!” “条件?”陆炳眉毛一挑,开口道,“他还敢提条件?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无利不起早,说一说他想要什么好处?” “指挥使,这些条件不是针对他本人的,而是给这只海东青提出了一些条件!”许从龙道,“这只海东青是海东青里的王者,跟其他海东青完全不一样,所以还是说完条件,指挥使再做斟酌!” 第21章 编制就在眼前 “那你说一说条件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不为自己多谋取,反倒是给一个畜生爭取条件,当真是有意思!” “不得不说,你看人的眼光还真准!”陆炳对许从龙道,“这个孩子还真是个机灵的,知道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 经过了许从龙的介绍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开始思考这些条件的可行性。 “要一个大一点的猎场作为领地,倒是没问题!”陆炳道,“南海子猎场距离不算远,虽然比起永乐年间荒废了一些,有些地方被种了地,但面积依旧能满足。” “更何况只是放进去一只海东青而已,这一点可以满足!猎场閒著也是閒著!”陆炳思考了一会儿道,“至於猎物跟食物这更是小事情。” “就是这狩猎天鹅和仙鹤……” “这一点要求,我也觉得有点过分了!”许从龙忙开口道,“我回去跟他再商议商议此事!” “倒也不是不可以,陶神仙那边养了不少仙鹤,而且每年都要抓不少,多抓几只也不再活下!”陆炳道,“其实这一条条件最有意思,可以说是双贏!” 看著许从龙有些疑惑,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怎么?想不通是吗?” “这只海东青某献给陛下自然要说它是海东青里难得一遇的极品。如果只是一味地圈养,一定会让这只海东青失去野性!” “以前陶神仙的炼丹房里养了不少猛禽,这些猛禽刚开始时依旧保持野性,隨著每日餵养,时间一长之后,见到野兔竟然振翅避走,当时某还嘲笑这些猛禽变成了棲梁家雀!” “他的这几个条件,算是让这只海东青过上了半野生半放牧的生活,白天自由猎食,晚上回营,这样能充分的保持野性!”陆炳道,“如果某献给陛下的海东青最终跟陶神仙炼丹房里养的那些一样,自然在陛下心里提不起什么分量来。” “尤其是最后一条,这鹤也好这天鹅也好,都是大海东青体型几倍的动物。”陆炳道,“这些对於海东青来说有挑战性的动物,更能保持海东青的野性,还有另外几个妙用!” “你猜猜还有哪些妙用?”陆炳饶有兴趣的看向许从龙。 “这属下猜不出!” “我问你每个月到了你轮休那几天,你什么感觉?”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自然是感觉很爽啊,一时间没有了公务感觉一身轻鬆。” “这就是其中一个妙用!”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在形成了像你这样要轮休的意识之后,海东青自然会十分期待。” “到了那一天玩的开心,自然也就不会將圈养一事放在心上。就如同你们轮休回来之后干劲十足一样,人如此猛禽也是如此!这样一来,这只海东青就不会出现消沉鬱郁的情况,寿命也就会延长。” “这第二个妙用,那就是它既能保持对主人的绝对服从,又不会因此丟失野性。”陆炳道,“虽然壬寅宫变之后,陛下已经不再亲自射猎。但是每年的狩猎活动,陛下还是会观猎!” “有这样一只不会因为被圈养丟失野性,同时又对主人绝对忠诚的海东青,那么陛下每次观猎都会想到这只海东青,想到这只海东青自然也就会想到某。” “属下愚钝,自然没有指挥使考虑的这般深远!”许从龙道,“既然指挥使觉得这些条件不是什么问题,那明日就让他將海东青带来,也好提早献给陛下!” “不著急,先让他养一段时间!”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现在还不是献给陛下最好的时候,要等到来年的正月!” “指挥使可是想在正月初九的天诞节给陛下献上?” “正月初八就派人告诉陛下,正月初九正式献上!”陆炳道,“陛下的生辰是正月初八,只不过后来为了与玉皇大帝的诞辰合併庆祝才改到了正月初九!” “別人可以正月初九再呈奏献上,別人可以遵从正月初九没问题,某不能这样。”陆炳道,“某与陛下一同长大,陛下还在行献王府某就是他的贴身侍卫,不能分不清主次!” “你明日下午让唐巍来一趟北镇抚司,明日一早某亲自去一趟经歷司,给他一个正式的锦衣卫名额。”陆炳道,“记住,这件事情除了今日的几人知情外,对其他人暂时保密!” “属下明白,一定不会提前走漏风声。” “等等,明日让他带著那只海东青来吧!”陆炳思考了片刻后道,“將北镇抚司旁边的锦衣卫內校场清场,看看这只海东青的表现如何。” 锦衣卫在北京內外有好几个校场,之所以选择北镇抚司的內校场也是因为这个校场基本上是训练密探的,除了偶尔会有太监们来监督之外,基本上没有外人。其他几个校场则有不同程度的开放,西苑校场又离皇宫太近,为了保密这是最合適的选择。 “好,属下这就去办!” 狸奴小筑里,狸猫已经养好伤离开了,又只剩下了唐巍和那只海东青了。 临近傍晚,许从龙急匆匆的来到了唐巍的店铺。 “许叔,事情办的如何了?” “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瞧瞧我这嘴皮子都磨薄了,指挥使同意了所有的条件!”许从龙道,“明日下午隨我去北镇抚司,带上你的堂帖,隨我去经歷司领取你正式的腰牌!” “记得带上你的海东青,明日指挥使清场了北镇抚司的內校场,看看你的海东青表现如何!”许从龙道,“海东青还要在你这里养一段时间,等时候到了指挥使自然会要走!” “还有海东青一事,以及明日校场一事,你全都要保密,不得告知以外的人。”许从龙道,“其他的没什么事情了,记得明日一早带上你的海东青隨我去校场。” “表现合格,指挥使决定留用它之后,自然会去经歷司亲自给你匀一个名额出来。”许从龙道,“你还真是好运气,哪有人不到一年就能成为正式锦衣卫的,你就偷著乐吧!” 第22章 经歷司办理转正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內校场里,唐巍拎著罩著黑布的笼子。 校场中央,提前让人准备了一套桌椅。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坐在主座上,等待著许从龙带唐巍过来。 “指挥使,这就是唐巍!” “唐巍见过指挥使大人!”唐巍將装著海东青的笼子放到地上,朝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行了一礼。 这也是唐巍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方脸阔额,留著短须,目光如炬,有一种外显英武,內藏锋刃的气质。 “这里面就是那只海东青了吧?”陆炳指著那个盖著黑布的笼子道。 “是的!”唐巍立刻起身揭开了黑布,还生气锐利的眼神正好对上了陆炳的眼睛。 “够劲儿!”陆炳道,“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唐巍將海东青从笼子放了出来,海东青飞到了唐巍的肩膀上,然后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此时,唐巍伸手摸了摸海东青的脑袋,然后海东青循著唐巍的目光明白了,谁是在场它要配合的人。 “纯白,不掺杂一丝杂色,真是难得!” 陆炳起身就想去摸一摸这只海东青,此时已经见识过这只海东青凶险的许从龙立刻出声道,“指挥使,別碰它,这海东青凶猛的很,昨日……” 还未等许从龙说完,就见指挥使陆炳已经伸手过去了。 此时,站在唐巍肩头的海东青忽然振翅而飞,在场的人除了唐巍和指挥使陆炳之外,皆都一惊,生怕这海东青做出伤害指挥使陆炳的事情。 “慌什么?”陆炳其实內心也有些慌张,但依旧强装镇定道。 只见海东青在陆炳的头顶盘旋了一圈之后,稳稳的落在了陆炳的肩膀上,陆炳伸手摸它的脑袋,海东青也没有反抗。 “哈哈哈哈!好!”陆炳心里十分开心,立刻吩咐一旁的高小旗道,“去拿块肉来!” 高小旗拿来一块肉,海东青叼起麻將块大小的肉吞了下去。 等到第一块肉吃下去之后,高小旗又拿了一块肉,只不过这次餵之前他有了一点小心思,准备摸一摸这海东青,然后再给它一块肉。 就在高小旗的手准备摸到海东青的时候,海东青亮出利爪对著高小旗就是一爪子下去,隨后振翅朝著高小旗袭去。 “指挥使,哨子!”唐巍提醒陆炳,使用自己之前给他的哨子。 陆炳吹响哨子,听到哨音的海东青立刻停止了攻击,隨后飞回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肩膀上。 “不错!不错!既能保证对主人的绝对服从,又没有丟掉野性,你小子可真是有点本事!”指挥使陆炳道,“下去包扎一下伤口,给你放两天假好好在家养伤。” “將准备好的猎物拿出来,看看这海东青怎么样!” 许从龙打开了装著猎物的袋子,拿出一只兔子,兔子见状立刻撒腿就跑。 海东青见状立刻振翅而去,不多会儿就抓回来了兔子。 “不错,通人性,知道把猎物的处置权留给主人!” “这样的礼物送给陛下才像样!”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將它带回去好生养著,等到正月初五,送到这里来。” 等到唐巍將海东青再次关进笼子里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走吧,跟我去一趟经歷司,给你办正式的锦衣卫腰牌!”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 经歷司衙门。 “指挥使,您来找张大人吧!”王书办立刻道,“您先稍等,我这就去找张大人过来!” 不多会儿,经歷司都经歷张山姍姍来迟。 “拿来北司的白簿看看,今年再加一个名额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对著经歷司的都经歷张山指了指一旁的唐巍道,“给他一个正式的名额,现在就办吧!” “指挥使这不符合规矩,每年农历十月进行统一的考核与选拔,如今已经临近腊月。” “那也给我批,给他批一个小旗!”锦衣卫指挥陆炳道,“这件事情我特批了,有什么事情找我说!” “既然指挥使都这样说了,那考核还要不要考核?” “已经考核完了,其余的流程你一併给办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爭取过年之前走完所有的批报流程。” “我还有別的事情,就不留在这里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起身,然后看向唐巍道,“配合张大人填上所有的申报文书之后,就回去等著吧!对了,工本费记得准备好,飞鱼服也需要自费订製。” 送走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之后,经歷司都经歷张山开始询问唐巍的一些信息。 一个时辰后,所有要填写的文书都已经准备好了,唐巍也是缴了製作敕牒所需要的工本费。 办完事情也正好赶上午饭的时间,原本要离开的唐巍被之前给自己办理临时堂帖的王书办叫住了。 “唐老弟,到了饭点了!”王书办道,“不妨隨我去我们锦衣卫公膳房吃一顿再走,尝一尝这里的饭菜,我请客!” 唐巍看向一侧的千户许从龙与高小旗,许从龙开口道,“去尝尝也行!” “他们文官公膳房多是些清淡的菜品还有诸多忌口,不妨来我们武官的公膳房有酒有肉!”高小旗道。 “不行,还是让他吃点清淡的,万一吃酒误了事情你担待的起吗?”许从龙看指责完高小旗后,对一旁的王书办道,“吃完饭將他送回北镇抚司来!” 就这样,唐巍跟著经歷司的王书办来到了文官们吃饭的公膳房。 “你吃粳米还是馒头?”王书办询问唐巍。 “米饭吧!” 这还是唐巍第一次来官府的食堂,这跟后世的食堂其实是差不多的。 王书办的品阶不高,所以俩人排队也排在最后面。 不多久轮到俩人领菜,唐巍觉得这官家饭还真是不错,虽然清淡了不少,但至少是三菜一汤。 “这是酱烧豆腐,这是咸肉蒸乾菜,这是醋溜白菜!”王书办道,“平日里喝的是蓴菜汤羹,冬天了改为萝卜清汤!” “这菜不是用荤油炒的?”唐巍好奇道。 “不仅没有荤油,就连葱蒜都不能有,这咸肉只有二两还是限额的。”王书办道,“文官经常要与人打交道、攀谈,要防止口臭薰染奏章,再者也是清净符合道教要求。” “武官们的公膳堂就没有这般讲究了,基本上是荤菜为主!” “那王书办,我这流程什么时候能走完,你大概能有个数吗?” “腊八之前吧,一般指挥使特批的不会拖很久!” 第23章 升任小旗 “眼瞅著就快腊月了,越近年关朝廷就越忙,你这事儿又是指挥使特批,到了每个考核的衙门基本就是一笔通过,他们要忙的事情太多了,这事儿又不能不办,所以会很快。” “没有衙门会拖延几日的,他们也不想被指挥使找著问话!”王书办道,“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之前许千户带你来找我办理堂帖时,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如今不到半年就从临时校尉直接跳过了校尉,成为了小旗!这可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 “几个月前,那大兴县的县令王继先还托我打听关於你堂帖的事情。” “啊?竟有此事!”唐巍一愣,这件事情他还真是不知道。 “他毕竟是一个外人,咱们都是锦衣卫里的人,我自然是没有告诉他,转头就请示许千户怎么办。千户让我回他一个『滚』字,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过问咱们锦衣卫的事情,真是不知死活!” “怪不得第二次对簿公堂之时,那大兴县县令王继先忽然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原来是王大哥暗中帮助啊!”唐巍道,“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说完这段话,王书办今日来叫唐巍吃这顿饭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他一个小小的书办往上升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唐巍跟指挥使的关係不一般,自己也得攀一攀关係才是。 吃完午饭回到北镇抚司之后,许从龙让高小旗亲自护送唐巍回去,毕竟这只海东青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这可是要献给陛下的祥瑞。 一切还真就如王书办所言,这腊月初八那天,高小旗来到了唐巍的小店。 “你这店里炭烧得挺旺啊!”高小旗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又跺跺脚震下脚上的雪,搓了搓手道,“已经办妥了,跟我去签牌房令牌子吧!” “好!”唐巍一边应著一边给高小旗倒了一杯热茶道,“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一个时辰后,二人来到了锦衣卫大堂,在领牌子之前还要“誓讫押手”,完成宣誓才可以去签牌房领取牌子。 了解过后,唐巍对著卫印宣誓道,“永效朝廷,不徇私枉法,违者甘受极刑。” 隨后在文书上按下了血手印存档,完成之后去经歷司核对“告身状”,高小旗带著他来到了北镇抚司东侧,专管百户以下武官腰牌发放的签牌房。 再来之前,高小旗已经將升任小旗的敕牒给了唐巍,来到签牌房之后唐巍递上自己的敕牒,负责刻牌子的工匠开始现场给他刻牌子。 “下午下值时来领!” “正好趁著这个时间,我带你好好转一转咱们锦衣卫的各个部门。”高小旗道,“经歷司你已经去过了,主要负责奏章起草、案卷归档、腰牌发放等文职工作,由都经歷张大人主管,与朝廷六部对接各项事情。” “咱们北镇抚司是专门管詔狱,这个我想来不必多说你也明白!”高小旗道,“你是指挥使和千户引进的特殊人才,所以你还是老样子,只需要每日当值、下值来北镇抚司点卯即可,有需要的时候自然就会叫你的!” “这样吃空餉会不会?” “你好歹还是要干事情的,只不过比较特殊,用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而已,但是一旦用你就必然是一些大事!”高小旗道,“有一些人在锦衣卫掛著职务,却什么也不干,还领著一份皇粮。所以,你良心上不必过意不去!” “这边是南镇抚司,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內部军纪监察、武官考核及军械管理。” 不知不觉俩人就来到了南镇抚司这边。 “南镇抚司跟刑部和都察院相邻,也是为了方便协助案件调查审理。” “仪鸞司与驯象所在东华门外,这俩部门挨得比较近!”高小旗道,“顾名思义,仪鸞司就是负责皇家仪仗的,这驯象所就是管御用象輅与珍禽异兽,负责宫廷典礼中的象队仪仗,兼管外交贡兽等事情。” “对了,还有骑手卫,负责仪鸞司的旗帜、金鼓、號角。主要是在祭祀时指挥仪仗队行动的!” “再者就是匠作所,在德胜门外。因涉及锻铸、火药,所以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高小旗道,“再者就是大大小小的千户所、百户所了。咱们大明全国各地一共设立了十四个千户所,百户所差不多二百个左右!” “大体就是这些了,时辰不早了去公膳房吃饭吧!”高小旗道,“也到饭点了,咱们的公膳房比文官那边的好上不少,你来尝尝就知道了!” “咸肉蒸芋头、酱爆鸡杂、鱼乾燉萝卜、醋溜白菜!”唐巍想了想,確实比王书办这些文官多了些荤腥,也算不上有多好。因赶上今日腊八节,还有腊八粥可以喝。 临近下值时,唐巍来到了签牌房,负责刻铜牌的工匠也已经刻好了。 一块三分厚的铜牌上,正面写著“锦衣卫北镇抚司小旗唐巍”背面则是刻著“兵武地字二十三號”。 “如今升任小旗,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人啊!”高小旗道,“以后咱们就是平职了,为了庆贺升任小旗,是不是得摆一桌好好庆祝一下?” 俩人说话之际,千户许从龙走了过来道,“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听说会仙楼的菜色一绝,还听说须得千户、六部官员这样的大人物才会有雅间!”唐巍看向许从龙道,“不知道千户大人愿不愿意赏脸,我出银子,也好让我们也沾沾千户大人的光。” “你小子……”千户许从龙看破不说破,笑笑道,“那就明日吧,就让你们几个沾沾本千户的光。” “如此就多谢千户大人了!” 许从龙离开之后,高小旗看著唐巍道,“会仙楼请客,那可真是得好好宰你一顿了,到时候可別心疼银子!” “听说会仙楼的烧鹿尾、鹅肫掌、宋嫂鱼羹、佛跳墙、水晶鹅都是一绝,金华酒、西域葡萄酒也是价格不菲。” “那就都点上,让大家都尝尝鲜!” 第24章 公膳房风波 唐巍仔细看著这块铜牌子,有了这块牌子,自己算是在京师有了底气了。 至少不会再怕宗族的威胁了,小旗官在京师算不上达官显贵,在平头百姓之中可是无人敢惹了。 腊月初九,一早。 唐巍换上了一身飞鱼服,今天算是正式去锦衣卫上班的第一天。 卯时,正式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点卯。 跟几个同僚閒聊的高小旗,见到唐巍之后立刻道,“穿上飞鱼服还真是精神!” 几人有些诧异的打量著唐巍,发现了唐巍腰间掛著的锦衣卫小旗铜牌。很显然他们没见过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旗。 “今晚会仙楼请客,许千户跟我可要好好宰你一顿!”高小旗道,“对了,还有咱俩的直属上司徐百户!” 高小旗说著带著唐巍来到了百户徐封面前道,“百户大人,这是昨日来签牌房领了铜牌的小旗唐巍。昨日您不在,只好让他今日来见您。” “属下唐巍见过百户大人!” “嗯!”约摸三四十岁的徐百户点了点头,“你的事情,千户大人已经跟我说过了。” “现在到点卯台点卯吧!” 来到百户所衙门前院,这里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平台,叫做点卯台。徐百户从怀里掏出那本《百户所卯册》,准备今日的点卯。 徐千户打开点卯册道,“小旗张甲!” “到!”一个个瘦瘦高高的精壮汉子出列,並呈递上腰牌。 (请记住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徐百户核对完腰牌之后,对小旗张甲道,“签字画押吧。” “小旗张甲,点卯结束后,率领本旗赴东华门协防。” “是!”小旗张甲应道。 …… 两刻钟后,点卯结束。 所有的小旗都领到了各自的任务,唯独唐巍什么任务都没有。 “行了,各自散去执行自己的任务。”徐百户指了指唐巍道,“你回去吧,到了散值的时辰別忘了来再签一次。” “是!” “好了,你回去吧!” 这一幕被其他有任务的小旗和校尉看在了眼里,不少人顿时好奇起来唐巍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这朝廷里也没有什么唐姓的大臣、宫里的公公们也没听说有姓唐的。 “这个叫唐巍的是哪家的关係?考核小旗的日子都过了,居然还能塞进来?” “没听说过这一號人物啊,六部官员还是宫里公公们都没听说过。” “无权无势,他凭什么?” “估计是发了横財,怕守不住,为了不会被人盯上投献来了唄,这样的蠢货咱们又不是没见过。” “也对,每过几年都会有这样的蠢人。” “这京师里,除了达官显贵的子嗣,哪有敢在锦衣卫吃空餉的。” “也对,咱们这些承袭父辈的都得兢兢业业的干活。” “我估摸著还是跟之前一样,等他手里的银两全都被吃干抹净了,就让他消失了!” “既如此,咱们还真不用怕他!一个待宰的人,咱们怕他做什么!” “你用脑子想想,哪些真正吃空餉的哪一个需要亲自来点卯,不都是別人代劳,哪还看得上咱们公膳房的饭菜!” 午饭之时,锦衣卫的公膳房里。 顶著风雪出差回来的刘小旗冻得腮帮子通红,等到排到他吃饭时,这才发现今日的菜不仅有点凉了,还是没有见一点荤腥! “直娘贼的,回回老子外出回来菜都是凉的,还不见半点荤腥,都已经一个月了!” “老子顶著风雪就给老子吃凉了的饭菜?” “刘小旗,这跟我们膳房有什么关係,你自己回来的晚。我们膳房能给你留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膳房都是定时定点开火,我们也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再开火。” “你什么意思?”刘小旗怒而拍桌道,“你是不是以为老子不敢收拾你?” “跟我们做饭的发火,你可真有能耐!有能耐你怎么不是百户,怎么不是千户?你要是百户、千户你什么时候来,膳房什么时候都能给你热菜。” 此时,唐巍正在吃饭。这几日他懒得做饭,临近年关不如来公膳房吃。 “我们这等踏实苦干的就吃这冷饭,凭什么他就吃的上热饭?” 刘小旗转动了正在吃瓜的唐巍面前。 唐巍疑惑的抬起头,这跟自己有什么关係。果然是好奇害死猫,自己本来想吃个瓜,没想到竟然把矛头对准了自己,早知道自己一口气喝完汤回去了。 “这位同僚……”还不等唐巍说完,就被刘小旗打断了。 见已经有出头鸟,跟刘小旗一同执行任务的王小旗王丙同样怒而拍桌道,“说的正是,你一个只来点卯的人凭什么吃的上热乎饭,我们不辞辛劳的就得吃冷饭?” 唐巍麻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係,膳房不给你们热饭关他什么事。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考核小旗的时间早就过了……” “够了,你们两个住嘴吧!”一旁的高小旗起身道,“公膳房过了点不开火是规矩,大家知道你们辛苦,大家谁当差不辛苦?唐巍要做什么那是百户安排的,还轮不到你们过问!” “谁都不愿意吃冷饭,但这不是你们今日在此咆哮的理由!” “高大哥要替他出头?” 话音刚落,徐百户走进了公膳房道,“猜忌同僚,不听劝阻,大闹膳房,谁给你们的胆子?” “百户,我们……” “拉出去杖责二十,罚俸一月,戴枷三日。” “这……” 刘小旗和王小旗一愣,他们没想到百户会为了一个“猪仔”而对他们施以严惩。 这怎么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按照以前对待这样的人,自然是他们被口头教训,唐巍这样的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今时今日,怎么感觉这世道变了? 此时,一旁的高小旗给唐巍递了一个眼神,很显然是让他上去当个和事佬。 “百户大人,他们外出辛苦,又没吃上一口热饭,难免心中有怨言。我相信他们也不是有意要针对我的,还请百户大人看在他们认真尽职的份上对他们从轻发落吧!” 此时,徐百户一言不发。一行人低著头,哪个也不敢开口再说话了,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好吧!”徐百户思索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了下来。 “杖责与罚俸就免了吧!就罚你们戴枷三日!” 膳房里如坠冰窟的几个人,也顿觉呼吸畅快起来了。 第25章 明朝吃不到的年夜饭菜品 “都散了吧!”徐百户道,“你们几个自己去领罚,唐巍跟我来一下。” “坐吧!”徐百户落座后,朝著唐巍指了指一旁的坐位。 “你是指挥使和千户选的人,执行任务都是直接听从千户和指挥使的调遣。”徐百户话锋一转,“但你毕竟划在我下面,有些事情你也要注意,就比如今日之事!我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言语,就能明白!” “多谢百户提醒,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你明白就好。” …… 膳房外,刘小旗与王小旗看向一侧的高小旗道,“老高,这姓唐的小子什么来头?他是谁的人?我怎么没有在京师官员的家眷中听过这样一號人物。” “他確实不是官员和宦官的家眷!” “既然如此,他凭什么?而且百户一向不给我们面子,他一个新来的凭什么能让百户卖他面子改口?” “就是!这不合理!” “他是没什么背景,身后没什么好的家世,可他的本事十个你们也比不了。”高小旗道。“他愿意给你们求情,你们就偷著乐吧!” “另外给你们一个忠告,干好自己分內之事就好了。不要试图打听,更不要试图欺压他,要不然你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高小旗道,“我言尽於此,希望经此一事你们俩长长记性!” 当天晚上,会仙楼里唐巍宴请了千户许从龙、百户徐聪还有高小旗。 一顿饭,差不多了唐巍二十两银子。 …… 除夕当日,唐巍点卯之后就留在了北镇抚司。反正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过年也只能是一个人,乾脆呆到散值时再回去。 “小唐,你下午散值我找人替你代签了。你不回去过年吗?”千户许从龙道,“你又不用轮班,回去跟族里人聚一聚,吃年夜饭!” “我不回去过年,就在店里自己一个人过得了!”唐巍確实不想回去,自己作为穿越者其实跟宗族里那些人压根也不熟。 “也是,之前那档子事,要我我也不会去!”千户许从龙道,“不如你去我家过年吧!反正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这……这合適吗?” “有什么不合適的,你既然叫我一声叔。这侄子去叔家过年有什么不合適的?”许从龙看向唐巍道,“你一个人在店里不仅冷清,还没个做年夜饭的!” “我做菜还可以的!”唐巍道,“许叔不信,今晚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你还会做菜?”许从龙诧异道,“你没有跟我开玩笑吧?你做的菜能咽的下去?” “当然,我做菜的手艺可不比酒楼的大厨逊色!” “好!你要是做的菜能让我吃了之后讚不绝口,我明日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一个半时辰之后,俩人在点卯册上签字之后离开。 这还是唐巍第一次来许从龙家,许从龙家在大时雍坊,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大时雍坊距离北镇抚司较近,不少北镇抚司的百户、千户都居住在这一带。 “爹!” 俩人刚推开门,就瞧见穿著袄的小女娃,一手拿著一根吃了一半的葫芦,立刻朝著许从龙跑过来。 许从龙一把抱住女儿一边道,“这是你唐兄长,快叫人!” “唐兄长,年节好,赏我几个铜钱买吃!” “你个小財迷,明日才是拜年的时候!”许从龙宠溺道。 唐巍见状从怀里摸出一块小银锭道,“拿去买、买炮仗吧!” 听到外面的动静,许从龙的儿子从屋子里走出来迎接。是一个跟唐巍年纪相仿的少年,好奇道,“爹,这位是?” “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唐巍,他一个人在店里过年太冷清,我就把他接到咱家来过年了!” “厨房开始做菜了吗?”许从龙询问一旁的下人。 “刚刚开始做!” “你不是要露一手嘛!”许从龙对一侧的下人道,“带他去厨房,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没有就出去看看能不能买到!” 来到厨房之后,唐巍扫了一眼,这食材还真是不少啊! “有鲤鱼吗?”唐巍询问一旁的厨子。 “有!”厨子看向唐巍道,“都是三五斤的大鲤鱼,少年郎你会做菜?” “自然会,还能做一道你从来没有见过的菜!” “我不信!” “那你就瞧好吧!”说话间唐巍就已经將去鳞的大鲤鱼改上了牡丹刀,鱼背的切口更是如展开的摺扇。 “嘶!刀工不错啊,还真是小瞧你了!”厨子道,“不过鲤鱼就那么几种做法,我不信你能做出什么样来。” 铁锅烧得冒烟后,唐巍一勺猪油滑入。 “刺啦——”一声,鱼皮在高温中迅速收紧,锁住丰腴的汁水。 混合了的豆瓣酱紧接著登场,慢慢煸香之后,泛起绵密的棕红泡沫。接著倒入陈醋,注入一瓢骨汤,加入八角、薑片。 “这不就是煮鱼吗?”厨子说这话的时候,好奇的许从龙也进了厨房看著唐巍究竟有什么能耐。 “別著急,精彩的还在后头!” 一刻钟多一点后,唐巍开盖,原来的汤汁已经勾芡至浓稠拉丝。 “这就完了?”许从龙看向唐巍。 “当然没有!” 唐巍挖了几大勺猪油,等到油温合適之后,开始下锅炸鱼。 “啊?下锅炸鱼?” 此时,不仅厨子还有许从龙也有点诧异,这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全新做法! 两次炸鱼过后,淋上醋汁,配上一些绿菜叶装饰,一条金黄的高高跃起的大鲤鱼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叫什么?” “这叫鱼跃富贵!一般做这道菜都用黄河的大鲤鱼,所以这道菜叫做黄河大鲤鱼!” “这京师的酒楼什么菜我没吃过,还真就没见过这道黄河大鲤鱼!”许从龙嗅了嗅道,“光闻著就好吃!” “你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拿手菜?”此时,许从龙再也不觉得这唐巍吹牛了。 “小郎君,你这手黄河大鲤鱼能不能教教我?”一旁的厨子也是立马虚心请教起来。 “可以!”唐巍道,“下一道菜,就是开水白菜!” “什么?开水配白菜,你是认真的?”厨子与许从龙齐声道。 第26章 大过年丟东西 在唐巍做出了什么是“开水白菜”之后,许从龙与厨子更是感到难以置信。 高汤如何做到澄明透亮,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说传统的开水白菜製作起来比较麻烦,但穿越前学过邪修做法的唐巍还是略懂一点快速做法。 当高汤在鸡蓉的吸附之下慢慢变得透亮、澄澈的时候,许从龙与厨子不禁都张大了嘴巴。 “我滴个乖乖来,这高汤还真是透亮、澄澈起来了!”厨子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点尝了尝道,“还真是不错!” …… 年夜饭上,眾人对那跃龙门造型的黄河大鲤鱼感到惊讶,尝上一口之后顿觉得这道菜不仅是造型好看,味道也是一绝。 当高汤浇在焯烫的白菜上,原本闭合的白菜在高汤的浇灌之下像一朵儿一样动態绽放。 “这……”许从龙惊讶的说不出话了,“怪不得叫开水白菜,真是妙不可言啊!” 酒足饭饱之后,唐巍准备离开。 “你回去一个人冷清清的做什么,不如留下来跟他俩一起守岁。”许从龙道,“你们年纪相仿,肯定也能说得上来话!” “海东青今日还没吃晚饭!” “嗨!一顿不吃也饿不著!”许从龙道,“你只要把门窗锁好了,它不逃跑就没什么问题!” “好!”唐巍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 等他吃过早饭,回到店里时,觉得店里的陈设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但他也忘了离开之前,自己整成什么样子了,索性也就没再管。 拿起引火的木柴点燃了炉子,放进去一些木炭进去,將炉子烧起来取暖。之后,唐巍再切了一些鲜肉,准备拿过去给海东青吃,也让这傢伙过个年。 当唐巍端著切好的一盆肉来到后院时,发现海东青居然没了。 因为要去许从龙家吃年夜饭的缘故,所以唐巍一早就回去將海东青关进了笼子里。 唐巍现在傻眼了,关著海东青的笼子居然没了! “这……”唐巍愣在原地,眼瞅著就要交到指挥使陆炳的手里,这海东青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丟失了! 將手里端著的一盆肉放下之后,唐巍立刻观察起了现场。 很快,他就在后院的狗洞处发现了端倪!原本只能容纳狗狗通过的狗洞被凿大了不少,至少能容纳一个人进出。 “大年夜偷盗,还真是……”唐巍直接被气炸了,现在他开始思索起来。 海东青究竟是被什么人偷走了?毕竟,这只海东青本身就不是自己的,是辽东总兵李凤鸣献给严世蕃的礼物。 “难道说是严党们发现了?趁著除夕夜无人在意,这才让人將这只海东青偷走了吗?”唐巍狐疑著。 过年期间许多京师的官员都要回乡过年,但严家可並没有回江西分宜过年。 毕竟,严嵩刚刚除掉了最大的威胁夏言,此时此刻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逢迎皇帝。 在春节期间,势必要有许多的斋醮活动要举行,那就少不了写青词! 作为青词宰相,严嵩自然是不能轻易离开京师的。 所以,理论上严党的人是有可能趁著除夕夜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庆祝上而选择下手偷这只海东青的。 “这事儿得立刻匯报给千户!”唐巍立刻动身准备跟千户许从龙说明此事,当他走到柜檯前时,又想起了之前刚进店里觉得陈设有点不对的情况。 他立刻打开了柜檯里存放银钱的抽屉,里面的银钱果然不见了。 唐巍迅速打开其他抽屉,发现原本里面摆放整齐的东西变得杂乱无章。 之前切的那一盆肉是原先就放在柜檯处,准备给海东青当晚饭的,所以就没有拿到厨房里去。 所以,唐巍立刻推开了厨房的门。 “直娘贼!”唐巍破口大骂,“一点吃的都不给我留,这个年我要啃磨牙棒度日吗?” 厨房里唐巍备下的那些个年货全都不见了,虽然很生气但唐巍觉得这事似乎並不是严党的人干的。 若真的只是衝著这只海东青来,那么自然不会拿走別的东西,如今自己的店铺被洗劫一空,一定是顺手觉得这只海东青能卖出一个高价,所以才临时起意拿走了这只海东青。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跟他说下此事!”唐巍立刻起身来到了大时雍坊,不多时来到了千户许从龙家门口。 此时,门口已经有好几个百户和小旗站在庭院里,除了自己大家都是来拜年的。虽说朝廷六部的官员们都不愿意锦衣卫上门,但是今日不当值或者是下半夜当值的锦衣卫们也要过年。 既然没法去其他官员那里拜年,那就同一个部门之间拜年,锦衣卫们之间也会趁著空閒之余相互拜年。 “哟,唐小弟,你来的可有点晚啊!”一旁的徐百户道。 “几位过年好。”唐巍寒暄了几句,忙进屋找到了正在跟同僚攀谈的千户许从龙。 “怎么刚走没多久又回来了?”千户许从龙有些诧异道。 “千户大人借一步说话。” 见唐巍神情有些不对,许从龙也立刻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诸位先吃著喝著,我先跟他过去聊聊公事!” 书房內。 “怎么又去而復返,我看你神情不对,是出了何事?” “海东青丟了!” “什么!”许从龙的声音顿时高了八度,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没有可能是严阁老的人?毕竟这只海东青是从……” “不可能!”许从龙摆手,示意唐巍不用考虑这个方向。 “丟了?这……这怎么可能呢?”许从龙诧异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全都是咱们自己人,绝对不会有內鬼,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丟了?你给我讲一讲现场的情况!” 唐巍將自己发现的现场以及自己丟失的东西全部讲了一遍之后,千户许从龙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 “应当是窟窿贼乾的!”千户许从龙道,“这有点麻烦!” “比起窝主这些地下组织不同,窟窿贼虽说也是组织,但基本上都是一伙一伙单独行动,不会像山匪一样效命於某一个头领。”许从龙道,“所以很难知道是哪一伙乾的!” 第27章 左牵黄右肩猫 “你墙上那个窟窿就是窟窿贼典型的作案手法!”许从龙开始给唐巍科普一下何为“窟窿贼”。 “窟窿贼虽说是团伙作案,但一般也就是五到十人左右!” “一个团队里一般有五种人。其一就是掌穴的,也就是这只窟窿贼的头目,负责选定盗窃的地方,並设计出合理的凿墙和潜入路线。” “这第二种就是负责动手的开窟窿和拆障的,也就是负责凿墙的!” “第三种人是负责递送的,这种人往往身材瘦小且灵活,负责钻洞入室,以便快速將贵重的东西搜刮出来。” “第四种,就是巡风的,也就是咱们速成的望风的!在凿墙时一边望风,一边配合著发出响声掩盖凿墙的声音,或者製造动静引巡逻官兵离开。” “这第五种人是负责踩盘子的,也是咱们所谓的探子。” 许从龙无奈嘆气道,“因为是分工协作,所以很难被抓到!抓到他们往往是,他们將赃物拿去销赃的时候。” “这几日人手都用来轮班,恐怕抽不出太多人手来!”许从龙道,“但这件事情迫在眉睫,马上就到了交付给指挥使的日子了。” “许叔,用不了太多人!”唐巍道,“太多人反而会打草惊蛇,只需要许叔把大虎借我两天,再给我两个能保护我的人。我保证三天內,一定能把海东青找回来!” “大虎嗅银子是一把好手,找海东青它行吗?”许从龙狐疑道。 “可以!”唐巍道。 “好!”许从龙道,“不要说三天,只要在正月初九之前找到你都是大功一件,但是要是找不到,指挥使动怒,你知道后果的!” “听说之前在公膳房有两个小旗找你的事,有这事吧?” “是!”唐巍点头道。 “那就让他俩陪你去,我相信你的能力,让他俩心服口服闭上嘴吧!”许从龙道,“要不然还在背后说我带来的人都是架子!” 商议好之后,许从龙与唐巍从书房来到了正厅里。 “徐百户,你手下之前与唐巍起衝突的那两位小旗,如今休假了吗?” “今日休沐,明日就上值!”徐百户道。 “既如此,明日你叫他俩去棋盘街唐巍的店『狸奴小筑』门口等著,从明日起他俩一切听从唐巍的差遣,直到任务完成,明白了吗?”许从龙將任务吩咐给徐百户。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派人去通知他们!”徐百户开口道,“只不过,要他们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记得要让他们穿便服!” 第二日一早。 刘小旗与王小旗极不情愿的来到了唐巍的店铺门口。只不过店铺门口大门紧闭,他们还得站在门口等著。 “百户什么意思,怎么让咱俩来?” “就是啊,他跟咱俩都是小旗,凭什么咱俩得听他的差遣?” “这小子还真有钱啊。”刘小旗道,“居然能在寸土寸金的棋盘街有一家店!不过这狸奴小筑是什么意思?这个店卖什么?” “谁知道呢?”王小旗没好气道,“现在了也不开门,让咱们在这大冷天里乾等著。” 王小旗说著就上前敲门,只可惜里面並没有人回应。 …… 此刻的北镇抚司里。 “哗啦——” 隨著唐巍的麻袋解开,数不清的磨牙棒像一座小山一样堆在了查犬大虎面前。 即便是每日有人好吃好喝伺候的大虎,也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 “大虎,这些都是你的,只要你认真帮我办一件事。”唐巍蹲下来道,“怎么样?干不干?” 面对唐巍伸出的一只手,大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起爪子跟唐巍的手掌碰了碰!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这些美味的磨牙棒的不尊重。 “那就跟我走吧!” 一刻钟后,唐巍牵著大虎回到了狸奴小筑。 “两位过年好啊!” “唐小旗,好大的架子,让我们等这么久!”王小旗当即发牢骚道。 “不好意思,去北镇抚司领大虎出来,让两位久等了!”唐巍上前开门道,“两位先进屋暖和一下吧!” “稍等片刻,炉子上的水已经热好了!”唐巍道,“你们是喝松萝茶还是喝日铸茶?” “都……” 刘小旗顿时打断了准备为难唐巍的王小旗道,“松萝茶吧!” “实在是不好意思,来晚了一会儿!”唐巍道,“尝尝茶,暖暖身子吧!” “嗯!好茶!”刘小旗推了推一旁的王小旗道,“你尝尝!” “此次叫两位前来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必要的时候需要两位从旁协助!” “什么?我们协助你?”王小旗好奇道,“你都需要我们保护你,你能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协助你?” “我的本事嘛!”唐巍蹲下来看著大虎道,“大虎,我来问你一根磨牙棒加上五根磨牙棒等於几根磨牙棒呢?” “你这什么意思?你不会以为大虎会算出来然后告诉你吧?”王小旗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道,“大虎除了嗅银子的时候听每日餵养它的小旗的话,其他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 “汪——” “你看吧!它都给你警告了!” “你们注意听它要叫几声!”唐巍也不恼道。 “汪、汪、汪、汪、汪——” 在叫了六声之后,大虎不仅停止了叫声还故意臥倒在唐巍面前撒娇,这一场面直接让喝茶的俩人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他们可从未见到大虎对谁表现出如此信任、亲昵的举动。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你的本事?” “我们要去寻一个东西,一个指挥使要的东西!”唐巍道,“在这之前我们还需要招募一个帮手!” 將原本给海东青准备的肉,唐巍做成了一盆猫饭,然后在俩人见证下拿出了一截造型奇特的楠竹吹起来。 楠竹发出惟妙惟肖的猫叫声,很快就吸引来了一只胖乎乎的橘猫。 吃完猫饭之后,在俩人震惊之中唐巍跟橘猫完成了简单的沟通。 “两位,咱们出发吧!” 唐巍左牵大虎右肩趴著大橘,身后跟著两个小旗,脖子上掛著一只骨笛,正式出发寻找丟失的海东青。 第28章 猫狗配合 “你是怎么让这些猫狗听你的话的?” 原本还对唐巍十分不屑的王小旗,此时十分好奇地询问唐巍,“难道你能跟猫狗说话?它们能听得懂?” “咱们干好活就好了,不要问那么多!”一旁的刘小旗提醒道。 “来,你闻闻!”唐巍將几根海东青的羽毛还有之前残留著海东青气味的喝水盆。 唐巍蹲下来轻轻抚摸著察犬大虎,让它仔细闻一闻上面海东青的气味。 “汪——” 察犬大虎十分乖巧的叫了一声,示意唐巍它已经准备好了。 “好!”唐巍起身后,然后看向王小旗与刘小旗二人道,“劳烦二位,跟我走一趟了!” 察犬大虎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之后,很快確定了寻找的方向。 唐巍牵著察犬大虎走在前面,俩人跟在他身后,一时间王小旗又悄悄嘀咕起来。 “你说能找到吗?” “不知道,別问我!”刘小旗一边说著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著的小瓜道,“吃了就赶紧闭嘴!” 唐巍没有理会这俩人,继续牵著察犬大虎开始进一步缩小范围。 之所以这样寻找,是因为这个时间点比较特殊。 海东青是除夕夜或者大年初一早上被盗走的,这群窟窿贼一定没有销赃。 今日的大街上官道整洁,两侧的商铺虽然悬掛著彩灯,但却大门紧闭,除了几个拜年的人,街道上冷清的很。 虽说朝廷默许底层商贩可以初二出摊,但多数时候也都是初八才开始陆续开业。毕竟,不管穷苦百姓还是富裕人家都要过年的,所以很少有初二就出来的。 这也就给了唐巍他们时间,至少在正月初八之前,这只海东青是不会被买主买走的! “我看了最近锦衣卫的巡逻记录还有守城的巡逻记档,最近两日没有人进出城,他们就还在城里。” “咱们主要就在南城,尤其是宣武门各区坊的居民区,还有內城边缘的低洼处,就比如积水潭边缘与东便门附近找。再就是珠市口、鲜鱼口这几个地方。” …… 寻找並不是很顺利,察犬大虎在南城附近找著找著,就羞愧的低下头,围著唐巍转了几圈,可怜巴巴的看著唐巍。 细犬大虎確实发现了跟海东青有关的东西,但是却是罩在海东青笼子上御寒的那块布罩子其中的一块碎布。 “你被迷惑了?”唐巍道,“没关係,咱们吃块肉继续找!” 唐巍从布袋里夹出一块肉,给察犬大虎,大虎低著头虽然嘴角流出了口水,却没好意思吃。 “吃吧!不怪你!”唐巍道,“吃不饱,你怎么有力气找?打起精神来,汪汪队不能服输!” “汪!” 细犬大虎应了唐巍一声,隨后张开嘴巴大快朵颐起来。 “这边我们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唐巍道,“这群人中居然还有识字的。” “为何这样说?” “因为我店里的招牌上掛著一则爱宠巡迴的牌子。”唐巍拿起那块被故意丟到南城的布碎片道,“他们一定是有人看了那块招牌!” “那这不代表东西就不藏著南城!” 此时,一旁的刘小旗道,“有时候就是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刘兄说的不错!”唐巍道,“所以这时候,就要请我身上的这只大橘出手了!” 唐巍拿起脖子间掛著的那一只骨笛,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吹出了长长的笛声。 “让笛声飞一会儿!”唐巍道,“我们先在这边等一等!” “这是作甚?”王小旗好奇道,他不明白吹笛子跟这只橘猫有什么关係。 “嘘!保持安静!”唐巍伸手示意王小旗不要发出声音。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唐巍伸手抚摸著肩膀上站著的耳朵竖立一脸认真的橘猫! “怎么样?听到海东青的回应了吗?” 橘猫原本紧绷著的脸瞬间松垮了下来,然后不情愿的“喵”了一句。 “没事,咱们歇会儿!再去其他地方找!” “让大虎来嗅要找的东西的气味我还能理解,可你吹哨子,这只猫能为你做什么?” 此时,好奇心驱使著王小旗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笛子是用来呼唤被偷走的它,毕竟在这附近发现了布片。”唐巍道,“它的听力是咱们人的的几倍,如果它在这附近就一定会听到我在呼唤它,所以一定会出声回应。” “它的回应也许我们听不到,但是猫能听到,猫比狗的听力范围要更大。” “我先用大虎確定它气味最后出现的地方,然后再用笛子在附近发出声音,它听到之后自然会回应,隔得太远我们也许听不到,但是大橘听得到。” 唐巍说到猫可以听到狗听不到的范围时察犬大虎也立刻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而且这样基本不会打草惊蛇,对方跟我们一样是人,我的笛声传远了之后他们也听不真切。”唐巍道,“即便是他们听到它回应,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动物发出叫声也是很正常不会太引起人警觉的一件事。” “高啊!”王小旗不禁给唐巍竖起一个大拇指道,“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好手段。之前的事情,是我俩对不住你,在这里我给你赔不是了。” “使不得,两位也只是不明缘由,也是膳房那日实在是太过分所以才发牢骚,我可以理解!”唐巍道,“这事儿过后,我请两位吃涮羊肉,暖暖身子!” “这感情好啊!” “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不必在意之前的事!”唐巍道,“咱们去內城低洼处再找找看吧!” 来到目的地不多久,察犬大虎就发现了异常,立刻朝著北面走去,唐巍几人也立刻跟上察犬大虎,快步赶过去。 与上次一样,依旧是一块布碎片。唐巍依旧吹响骨笛,这次也是没有意外的没有任何结果。 “现在只剩一个地方了,那就是鲜鱼口了。” 到达鲜鱼口后,察犬大虎再次嗅到了气味,只不过这次的气味很弱。毕竟,这里气味混杂,要是平日里杀鱼宰鸡,估计更难闻到。 最后,察犬在一处路口停下,他嗅不到海东青的气味了。 第29章 猫狗鹰大作战 “看来应该在这附近了!”唐巍说著就道,“我们先退后百尺,万一他们就在前面的房子里,我现在吹哨子就会打草惊蛇。” 唐巍拿起骨笛吹出哨音,察犬大虎和肩膀上的橘猫全都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著。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猫狗齐叫! “汪——” “喵——” 橘猫和察犬都將目光落在了北边一处胡同上。 “这是找到了?”王小旗与刘小旗也异口同声道。 “王大哥,你先牵著大虎跟在我身后,千万別跟的太紧。” “刘大哥,你现在立刻去叫最近的锦衣卫的兄弟们过来。” “我先跟猫过去踩点!” “好!” 唐巍讲完行动部署之后,三人立即执行行动。 橘猫从唐巍的肩膀上跳下来,然后快速跳上一侧的围墙,这样才不会显得一人一猫好似认识一般。 很快,橘猫就在一处低矮的硬山顶房屋处停了下来,虽说在这拥挤的鱼骨胡同里房子不大,但好歹也是个四合院。 唐巍始终跟橘猫保持著一定的距离,他看清楚橘猫所在的房屋之后,便立刻拐到了一个胡同口,防止屋子里突然出来人发现了他。 不多时,橘猫跳下围墙,来到了唐巍的身边。 “你进去瞧瞧,看看海东青是否在里面!”唐巍给橘猫下达完命令后,立即拿出了小鱼乾在橘猫的面前晃了晃。 “喵——” 橘猫鬼头鬼脑的四下看了看之后,小声“喵”了一句回应唐巍,然后跳上围墙,开始侦查院子里面的情况。 橘猫从另一家的屋顶来到了目標院子的屋顶上,狸猫轻车熟路的跳到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看见院子里的一个男人取下了一头掛在墙上的蒜。 开门的瞬间,橘猫看见了屋子里吃饭的人。 一共八个人,坐在一张八仙桌前吃著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去去去,哪来的野猫啊?” 拿蒜的人瞧见橘猫之后,立刻捡起一块土坷垃朝著橘猫扔去,橘猫闪身一躲躲开攻击,同时跳到了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上。 石榴树上掛著一个鸟笼子,里面关著的就是唐巍的那只海东青。 橘猫看的真切之后,立刻跳上院墙,来到了唐巍的面前。 躲在暗处的唐巍经过跟橘猫的短暂交流之后,明白了对方有多少人手,也明白了海东青如今的现状。 一刻钟后,刘小旗带著一队锦衣卫来到了约定的巷子。 “人带来了,地方找到了吗?”刘小旗对等在一旁的唐巍说著。 “放心,一会儿橘猫带各位过去。”唐巍吩咐道,“记住,一定不要让他们跑了!敢偷指挥使的东西,他们一个都不能跑?” “什么?这群人偷的是指挥使的东西?”王小旗与刘小旗异口同声的诧异道,当然诧异过后的另一种心情就是欣喜。 这相当於他俩给指挥使大人办了差事,这就相当於立功了,锦衣卫里要立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立功的事情一般轮不到他们这些没什么关係的人。 这下俩人可开心坏了,这要是得到指挥使的注意,说不定等到退休的年纪就能混到一个百户,到时候让儿子承袭百户,自己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唐巍伸手,橘猫跳上了他的肩膀,唐巍在橘猫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橘猫再次进去了院落。 此时,院子里的几人喝的正上头。 “大哥,这次咱们可真是发了!” “是啊,不仅到手了几百两银子,还有意外收穫!” “这只海东青可真是极品啊,放到黑市上少说也得一千两银子!” “这一票可够咱们干上十年了!” “瞧你这齣息样,跟著咱老大干,发財的机会还在后头呢!” “对对对,干了!” …… 隨著橘猫再次跳上围墙的墙头,所有的锦衣卫一声令下,直接破门而入。 此时,唐巍拿出骨笛,吹了一个王小旗与刘小旗之前从未听过的一段哨音。 橘猫也跳上了关著海东青的笼子,刚刚唐巍交代了橘猫一件事。那就是帮助海东青从外面打开笼子。 笼子的开关很简单,但是从內部无法打开,可要是从外面即便是橘猫也可以打开。 刚刚唐巍吹的那一段哨音,是发出了一段“狩猎”的口令。 橘猫的爪子轻轻拨动笼子上的开关,海东青一爪子踢开笼子,立刻从笼子里飞了出来。 “滴——滴——滴——滴——” 唐巍连续吹出四声急促的“滴滴”声,此时锦衣卫们已经破门而入。 “大哥,有人闯进来了!” “不好!” 这群窟窿贼意识到来者不善,想要逃跑可院子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跟他们拼了,杀出去!要不然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一声“裂冰破雪”的啸叫响彻天际,海东青在空中盘旋,准备隨时俯衝而下。 此时,牵著察犬大虎的王小旗,也发现了情绪激动的大虎。 “大虎,你也去吧!狠狠地咬死他们!” 院子里毕竟狭窄,锦衣卫们也施展不开,於是两伙人扭打在了一起。 “汪——” 察犬大虎冲入了战场,它相较於人而言,更利於在这种狭窄的地形里穿梭。 “啊,我的脚!哪里来的臭狗,我打死……” 这人还未来得及对大虎下手,盘旋在空中的海东青迅速俯衝下去,一阵猛烈的冷风扑面而来,紧接著两只利爪,直接將此人的眼睛抓瞎了。 察犬大虎也发现了这位在空中协助它的朋友,立刻起身扑到了另一个人面前,再次飞向高空的海东青迅速俯衝而下。 “啊——” 惨烈的叫声让在场的锦衣卫们都一愣,俯衝而下的海东青直接撕裂了一名“窟窿贼”的头皮,顿时鲜血如注。 门口,唐巍一边吹哨一边静静地看著海东青和察犬大虎的表演。肩膀上的橘猫傲娇的扬起脑袋,仿佛在跟唐巍说,“还得是我!” “给我狠狠地啄,狠狠地咬!” 有了察犬大虎和海东青这两位猛兽的加入,原本施展不开的小院子,瞬间变得更有利於锦衣卫们动手了。 第30章 嘉靖寿辰海东青风波(2合1) 一切有惊无险,在锦衣卫与察犬大虎与海东青的配合下,这一伙窟窿贼全部被绳之以法。 也因为这几日所有的店铺都大门紧闭,不曾营业,所以他帐上被偷走的银子也都完好无损的拿回来了。 “白忙活一场,连人带窝点都被端了!”刘小旗道,“唐老弟,这次多亏了你,我们俩人可是要分上一杯羹了!” “哈哈哈!”唐巍欣喜道,“我的钱財、指挥使的宠物如数奉还,这抓贼人的功劳咱们三七分成如何?” “七成该是你的!”王小旗道,“我俩也就是顺手帮忙而已!” “想什么呢?三成是咱仨人的,七成是许千户跟徐百户的!”唐巍道。 “那也行,那也行只要记上功劳就行!”王小旗依旧乐呵呵道。 经此一事之后,唐巍向千户许从龙提议赶紧將海东青交到指挥使陆炳的手里,免得夜长梦多。 正月初五这一天,正式將海东青交到了陆炳的手里。 这几日在京的官员们与皇宫里的人都没有一个閒著的,大家都为了同一个目標:嘉靖皇帝的生辰! 礼部跟鸿臚寺的官员已经在西苑的无逸殿提前开始布置庆典了,其他在家里的官员一个个提笔写青词,还有的就如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这般自然是献上一些祥瑞。 这一次皇帝的寿辰,原本是没有唐巍什么事情的,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为了以防万一,防止献上海东青的时候出现不可控的情况,让唐巍作为监视百官言行的锦衣卫,暂时混入了万圣节的安保工作之中。 天还不亮,唐巍就跟著仪鸞司的队伍进了西苑。千户许从龙在队伍里找到了唐巍,让他跟自己前往一侧。 “咱俩就在此处不要走动了,指挥使大人给咱们俩安排在此处巡逻!”千户许从龙道,“名为巡逻,实际上是为了指挥使献上贺礼做准备。” 许从龙找的这个地方就在无逸殿外不远处的地方,这里算是一个换步梯。就是那种你在楼梯下半部分时,因为有外面院墙,外面的人看不见你。当你走到楼梯的上半部分时,就可以探出脑袋看到外面院墙情况的一个地方。 天刚蒙蒙亮,百官就已经齐聚西苑了,还有一些来京的宗室与番邦使节。 “诸位,诸位!朝我这边看过来!” 鸿臚寺的官员开始引导百官按照品阶依次站队,准备等待皇帝嘉靖的到来。 …… 隨著《万岁乐》奏起,皇帝升御座。来参加皇帝生辰的百官立刻行五拜三叩的大礼,齐声高呼“圣寿无疆”。 此时,站在百官前面的严阁老严嵩捧著百官进献的贺表走上前准备向嘉靖皇帝献上贺表。 “许叔,这是在做什么?”唐巍小声询问著许从龙,毕竟他这也是第一次看皇帝是如何过寿的。 “捧著贺表的那人是严阁老,严阁老代表百官向陛下进献贺表!” “贺表?” 好在唐巍跟许从龙离著百官很远,周围除了楼上的护卫之外,並没有其他人,没人看到唐巍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没错,他想到了自己不知看过多少次的那段名场面。 关於那段“海瑞写的那个东西是不是贺表? 是谁在大殿之外当著眾人让你去催拿贺表的? 是谁无非备下一口棺材伏诛便是? 谁是你的恩师,谁是你的同党,谁是你的靠山? 谁是英雄好汉?是谁说大逆不道之言要收回? 谁是嘉靖二十一年的进士? 谁是天子门生?谁是谁的恩师,是谁的拔擢? 是谁適才所言非君论臣之道,恳请此人收回此言?”的名场面! 见唐巍脸色有些古怪,许从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胡思乱想,咱们的事情很重要!” 隨著严嵩送上了贺表之后,百官们献上的礼物也由礼部的人收集起来,一同妥善处理。 嘉靖皇帝给百官赐茶,赐茶完毕之后,要进行下一个环节:道教斋醮! 赐茶之后,眾人跟隨皇帝来到钦安殿。在这之前,许从龙立刻带著唐巍还有那只海东青提前来到了钦安殿附近同样的一处建筑处。 钦安殿门口,陶仲文率领著一眾道士已经设立好了法坛,嘉靖皇帝到达之时,所有的道士颂念《玉皇经》、《北斗经》为皇帝祈福。 六部尚书与內阁成员跟隨在皇帝身后,其他百官各侍立两侧观看。 嘉靖皇帝从陶仲文的手里接过呈上来的青词,亲自焚烧上达天庭。 隨后道士们一个个捧著放著丹药的盒子来到了嘉靖皇帝面前。 “这是进献丹药,打起精神来,马上就轮到我们了!”许从龙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指挥使吹响哨子之后,你就准备好!” 此时,一直在嘉靖皇帝身侧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陛下,近日有一只纯白海东青从辽东飞来了京师,还协助锦衣卫的察犬一起將一伙窟窿贼一网打尽。” “陶神仙,不知道这作何解?”陆炳道,“臣以为这海东青这个节骨眼上来,恐怕是为陛下祝寿而来!但臣非神仙弟子,还请陶神仙替臣解答一下!” 道士陶仲文不疾不徐道,“此乃玉皇赐陛下之祥瑞,主国运隆昌!” “南宋学者周密有诗云: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皇帝嘉靖慢条斯理道,“海东青乃是鹰中之王,不是一般凡鸟!” “海东青乃引路仙禽,来京师又施展身手,实在是说陛下就是照亮大明朝的太阳,四海之內百姓皆富足安康啊!”一旁的道士陶仲文附和道。 “那这海东青现在何处?”嘉靖皇帝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你既跟朕说此事,想来这便是你前几日说给朕献的贺礼了。” “陛下稍等片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从怀里掏出了骨笛,在吹响骨笛之前道士陶仲文配合之下,忽然前方不远的上空出现了一道白色的雾气。 骨笛吹响,唐巍立刻做出反应。 一声尖锐的啸叫过后,海东青穿越那道白色的雾气,直奔嘉靖皇帝而去。 海东青在上空盘旋了几圈之后,缓缓落在了嘉靖皇帝面前的栏杆上。 远处的唐巍与许从龙看著这边的情况,许从龙看向唐巍道,“这海东青不会突然攻击陛下吧?” “不会的!”唐巍道,“许叔就瞧好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嘉靖皇帝看著眼前的海东青,仔细打量之后,看向陆炳道,“这只海东青不错,你训练的不错啊!” “非臣训练之功,海东青见陛下如见青天,自然收起野性,心悦诚服!”陆炳道。 “你的意思是它听朕的话?”皇帝嘉靖向陆炳的时候,陆炳身后的六部官员与內阁辅臣们都不禁替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捏了一把汗。 大家各自心怀鬼胎,有的人希望陆炳成功,自然也有的人不希望陆炳成功。 “陛下可以一试!”陆炳沉默了一会儿后道。 “陛下不妥,海东青是猛禽,万一野性难驯伤了陛下龙体……” “是啊!”此时,礼部尚书李默立刻反驳道,“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第一要务就是保护陛下的安全,如今你让陛下以身犯险,是何居心?” “我看不如让其他人试试这只海东青,这样就知道海东青到底是驯化好了,还是野性难驯!”此时,严嵩站出来算是当了一个和事佬。 “严阁老所言才是正解!”嘉靖皇帝撇了一眼身边的太监,然后目光略过了黄锦落在了孟冲的身上。 “孟冲。” “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你来试一试这只海东青!” 太监孟衝上前伸手,试图摸一摸这只海东青。 他的手还没等靠近海东青,只见海东青立刻振翅,一爪子就將孟冲的手给抓的血肉模糊。 “这……” “陛下,陆炳胆大包天居然妄图做出谋害陛下之事。”礼部尚书李默当即道,“此事昭然若揭,还请陛下立刻治罪,立刻拿下陆炳严加拷打!” 此时,不远处的许从龙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这也在你的掌握之中?”许从龙立刻质问唐巍。 如他一样的还有六部官员,这到底是整的哪一出,他们已经搞得头都晕了。 “侍卫,赶紧射杀这只海东青!”礼部尚书立刻喊道。 “许叔,不要紧张。这一点指挥使是知道的。”唐巍道,“若是这只海东青见了谁都亲近,那还怎么显示出陛下的英明神武呢?” “话虽是这么个话,但这未免玩的也太大了吧!”许从龙道。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指挥使大人还是选择了这个法子,我想指挥使大人应该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唐巍道。 “什么深意?”许从龙不解道。 “现在的情况是不是更能看清楚谁是真的跟指挥使交好,谁是明面上客客气气,真到了这个时候恨不得將指挥使置於死地!”唐巍看向许从龙道,“当然了,这也是我的猜测。但眼下这个情况……” “你猜的可真对啊!礼部尚书李默向来就跟指挥使不和,现在果然跳出来想要扳倒指挥使。”许从龙看著现在的情况自己又无能为力就气不打一处来。 “许叔不要动怒,都说了这是指挥使之前就合计好的计划。” “对对对,我真是被气昏头了!”许从龙道,“不过,算了……” 钦安殿前。 面对眾人的质疑,陆炳看的真切,今日谁是可交之人,谁是跳樑小丑他算是看在眼里了。 “陛下,这只海东青既是祥瑞,就必然跟普通的鸟不一样!”陆炳开口道,“陛下未必要接触这只海东青,可以直接对它发號施令。” 陆炳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不少聪明人已经回过味来了。是啊,未必要接触海东青,直接命令它飞到某处也算是听陛下的指挥啊! “陛下,只需要下达命令即可!” “陛下,此事臣觉不妥!”礼部尚书李默道,“何不先让其他人先试一试!” “黄锦!” “奴婢在!” “你去使唤一下这只海东青!” 黄锦上前面对这种海东青道,“海东青,我命令你飞到屋檐上去!” 海东青对於黄锦的命令置若罔闻,好似压根听不懂黄锦的话一样。 此时,那些回过味来的聪明人此刻又觉得应该站在礼部尚书这边。 “好了!”嘉靖皇帝看著眼前安静站在栏杆前的海东青道,“若是不通人性的飞禽,此刻早就飞走了。” 嘉靖皇帝看著眼前的海东青道,“你去帮朕摘一枝树上的梅过来!” 眾人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等待著神跡是否会出现。 海东青在眾目睽睽之下,振翅而飞,在钦安殿外面一角的梅上方盘旋了一会儿,利爪抓住一截粗壮的梅枝条用力一拽。 “神了,当真是神了!” 海东青爪子抓著那支梅,飞到了黄锦的身边。黄锦明白,这是让他拿梅献给嘉靖皇帝,黄锦立刻伸出了手。 海东青鬆开爪子,这支梅落在了黄锦的手里,海东青则是停在了栏杆上。 “好!” “陛下,这只海东青真乃祥瑞啊!” “朕知道,朕知道!”嘉靖皇帝拿著那支梅,朝著海东青招了招手,海东青振翅飞到了那支梅上。 “你的这份贺礼,朕很满意!”嘉靖皇帝抚摸著这只海东青,海东青並不抗拒,开口道,“如此通人性的海东青,若是关在笼子里可惜了,先让它暂居西苑猎场吧!带下去吧!” 眼见事情已成,许从龙立刻带著唐巍快步赶过去,经由陆炳之手交到了唐巍手里,然后移送到西苑猎场。 “陛下,刚刚礼部尚书狂悖犯上,差点让陛下损失祥瑞……” “好了!”嘉靖皇帝道,“朕最喜欢唐朝李翱问道诗里的那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你们这些人有的是云,有的是水。” “所作的事情不同而已,都是对的,没有错的!” “今日朕得祥瑞海东青,也有感而发,来人拿笔墨来!”嘉靖皇帝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诗的题目:《白海青》。 “霜翰星眸破紫烟,九霄敕下扫妖氛。 乘飈夜转崑崙斗,唤日朝翻渤海云。 白鹊隨行丹闕侧,玉皇敕赐紫霞裙。 瑶台雪里收翎后,金眸玉羽非凡群。” 第31章 狮首猧儿犬 中午之后,嘉靖皇帝赏赐百官。其中最为荣光的非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莫属。 玉熙宫里,鸿臚寺的官员拿著早已经准备好的赏赐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兹朕诞辰,文武效忠,特颁恩賚:一品官、金五十两、彩缎八表里;二品官、金四十两、彩缎六表里。共沾天泽,用彰同庆!钦此。” “臣等,谢陛下隆恩!” 此时,鸿臚寺的官员拿出了另一道圣旨。 “皇帝敕諭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卿总督戎机,忠勤素著。值兹万寿,特献祥瑞,朕心甚慰。加卿太子太傅,赐金幣、蟒衣、玉带。钦此!” “臣陆炳谢陛下隆恩!” …… 另一头,许从龙与唐巍跟在巡逻的队伍后面准备出宫。 “此次陛下加指挥使太子太傅又赐下蟒袍、玉带还有不计其数的珍宝!”许从龙一边走一边跟唐巍嘮嗑道,“此次你功不可没,我一定会在指挥使面前为你请功!” “我……”唐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瞧见一侧几个太监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 “停下,停下!”几个太监快步朝一侧奔去,太监们的动静也引来了侍卫们跟唐巍和许从龙的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朝太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瞧见两个太监正在追著一只狮首猧(wo)儿犬。 一只方头宽嘴,鬃毛环颈,毛髮蓬鬆,眉骨上有两簇深色毛髮,红黄黑相间,酷似小型松狮犬的小狗,正不安的快速奔跑。 “小祖宗,快停下!”太监们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们別看了,快过来帮忙!” 几个侍卫见状立刻奔跑过去,想要协助太监们一起抓住这只狮首猧儿犬,却被太监们又抬手阻止住了。 “几位放下手里的武器,千万別伤了这个小祖宗!” “许叔,这只狮首猧儿犬是哪位贵人的宠物?”唐巍好奇的询问许从龙。 “这是朝鲜在嘉靖二十四年进贡来的,听说这狗性格温顺,一只陛下送给了太子殿下,另一只送给了景王殿下!” 这只狮首猧儿犬一边躲避著侍卫们的追捕,一边不断发出叫声。 “此地距离永寿宫不远,想必是这只狮首猧儿犬应当是太子殿下那一只!”许从龙说完有些好奇的看向唐巍道,“你之前能知道大虎有心事,这只狮首猧儿犬的狂吠要表达什么意思,你能听懂吗?” “我忽略了一点,这是外邦狗!你能听明白吗?” 面对许从龙的质疑,唐巍解释道,“这跟是本土犬还是外邦犬没有太大的关係!” 几个侍卫既不敢伤害这只狮首猧儿犬,所以现在就僵持住了,太监们急得不行,可没一个真正能擒住这只狮首猧儿犬的,场面一度陷入了尷尬。 “这只狗的吠叫里大概有三种意思。”唐巍给许从龙分析道,“第一种意思是焦急,第二种意思是难受、求救,第三种意思是警告、威胁。” “这能说明什么?”许从龙思考起来,然后对唐巍道,“因为这些人阻拦所以狗发出了威胁和警告,之所以跑出去是因为很著急,很难受,要求救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唐巍道。 “那赶紧告诉他们,万一是太子殿下或者是景王殿下有危险!” “许叔,你先別著急!”唐巍道,“也有可能是这只狗自己身体很难受,它向外求救又很焦急,这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我们说太子殿下或者是景王殿下有危险,算不算无中生有,胡乱造谣呢?”唐巍的话也让有些急於立功的许从龙回过味来了。 “我看不妨我先试著让这只狗过来,我跟狮首猧儿犬深入交流一下之后,才能確定到底是狗不舒服还是狗主人难受!”唐巍道,“还请许叔帮我跟他们说一下,我人微言轻,他们不一定听我的!” “诸位,都散开!”千户许从龙道,“我有办法让狗乖乖过来!这样也不至於伤了这只狗!” 眾人看向许从龙,通过看许从龙的补子祥纹和腰带材质確定了许从龙是一个千户,这才散开。 “不知千户大人有何办法?” “我没有办法,但我这位手下却有办法!”许从龙看向唐巍道。 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唐巍的身上,唐巍倒也没有痛苦立刻发出“呜儿——呜儿——”的急促的呜咽声。 几次之后,原本已经跑出去几丈远的狮首猧儿犬停下了狂奔的脚步,而是停了下来回头十分疑惑的看著发出声音的唐巍。 一眾太监和那几个被叫过来抓捕的侍卫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但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实在是怕好不容易被吸引住的这只小狗再次转头跑开。 “呜儿——呜儿——” “呜儿——呜儿——” 唐巍没有停下,继续发出急促的呜咽声,很快站在原地不动的狮首猧儿犬將信將疑的朝著唐巍走过去。 眾人无不瞠目结舌,在眾目睽睽之下,这只狮首猧儿犬来到了唐巍的身边停了下来。 唐巍一边轻轻用手抚摸著狮首猧儿犬的脑袋,一边发出“嗯嗯嗯”的声音,让原本躁动不安的小狗稍稍安静下来了。 唐巍將这只狮首猧儿犬抱起来,开始检查这只小狗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不太容易察觉的伤,又或者患了什么慢性疾病。 “怪哉!”唐巍检查一番后心里暗暗道,“这只小狗好好地没有什么病症!” 此时,这只狮首猧儿犬焦急的围著唐巍转,张开嘴巴咬著唐巍的鞋子。 “吧唧——” 小狗实在是体型较小,所以压根拉不动唐巍,一下子脱了口,整个狗滑稽的摔倒了。唐巍抱起这只小狗,做了几个类似接骨头的动作。 唐巍转过头递给了许从龙一个眼神,许从龙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同样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示意他不要太出格就可以。 “几位公公,这只小狗有点急躁!”唐巍道,“我现在已经安抚好了它,但是我现在要是立刻交给两位公公,恐怕它还会逃跑!”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两位可否带我过去,我亲自把这只小狗护送到它的主人身边?” 第32章 太子殿下 “这?”两个太监面面相覷,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我现在交给二位,万一它再跑了,二位还要再抓一回,岂非又是一次鸡飞狗跳,又要大费周章?”唐巍看向两个有些犹豫的太监道,“二位觉得呢?” “这……”第一位太监犹豫之际,另一位太监立刻道,“好吧,不过要守规矩,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別看。永寿宫是太子殿下的寢宫,所以要格外注意明白了吗?” “好!”唐巍点头应道。 隨后,许从龙与唐巍跟著两位太监身后进了太子殿下朱载壡的寢宫永寿宫。 “殿下,太子殿下!”太监欢声道,“玉猧回来了!” 一阵急促的步伐传来,不多时一个穿著宝蓝色织金袍服的少年从里面来到了永寿宫的门口。 “玉猧!”太子殿下朱载壡立刻唤了一声正被唐巍抱在怀里的这只狮首猧儿犬。 小狗玉猧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朱载壡又回头看了一眼抱著它的唐巍,唐巍明白了这只小狗要表达什么意思。 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这里是皇宫,面前跟自己年纪相差两三岁的少年是太子殿下。 “你是谁?玉猧怎么乖乖的在你怀里?”太子殿下朱载壡打量著这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唐巍。 唐巍则是看向一侧的许从龙和两位太监,毕竟自己不能乱说不能乱做。 “太子殿下问你话呢。”一旁的太监出言打破了尷尬的氛围。 “回太子殿下,小人略懂一些安抚狗狗的手段,暂时安抚好了太子殿下的爱犬!” “把它给我吧!”太子殿下朱载壡伸手接过这只小狗,然后看著唐巍道,“它之前很乖的,为什么这几日总是焦躁不安?” 唐巍再次看向身边的两位太监与许从龙,在得到太监轻轻点头默许之后,思索了片刻准备回答太子殿下朱载壡的问题。 “太子殿下,它之所以焦躁不安是身体有点难受。”唐巍胡编乱造道,“不过,我已经將它玩耍时不小心错位的骨头给接上了,相信这几日它应该不会再焦躁不安了!” 太子殿下朱载壡低头看著趴在地上也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爱犬“玉猧”,当即给了唐巍一个十分和善的眼神,然后开口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人举手之劳,岂敢向太子殿下討要赏赐?” “你是锦衣卫?”太子殿下朱载壡看向唐巍。 “是!” “我就要给你赏赐,你敢抗命吗?”一向待人和善的朱载壡忽然態度强硬起来。 “小人不敢!” “你站在这里等一等!”太子殿下朱载壡走进宫殿內,不多会儿出来了,手里还拿著一个绣著纹的荷包。 在经过了总管的太监检查,確认这个东西不是御赐之物,只是跟平日里赏给太监、宫女的银豆子和荷包无异之后,这才將东西给了唐巍。 唐巍与许从龙出了永寿宫门口之后,永寿宫的总管太监立刻出言警告道,“今日之事,你们切不可说出去!不可让外人知道!” “平日里太子殿下的一言一行都要记录在册,今日事出紧急,你们也非能结党营私之辈。咱家也是无奈之举,所以咱们口径一致,绝对不能透露半个字出去。明白了吗?” “平日里永寿宫的巡逻也都是锦衣卫的人,你们作为锦衣卫的人也知道该怎么做吧?” “我等明白!” “既然明白,那就赶紧离开吧!” …… 出了皇宫之后,许从龙看向唐巍道,“那条小狗真的是骨头错位了?” “没有,我只是故意做了一个假动作!”唐巍道。 “既然如此,那这条狗告诉了你什么?”许从龙十分好奇道。 “狗之所以狂躁不安,是这只狗感受到了它的主人身体很难受!” “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太子殿下若是病了,太医们为什么不去给他看病?” “许叔,其实动物的感知要比咱们人强上许多倍!”唐巍道,“就比如人感知不到地动,猫狗飞鸟却能提前感受到。许多时候猫狗这些动物也能感受到人还察觉的一些慢性病!” “这种感觉就好像那篇叫做《扁鹊见蔡桓公》的文章。”唐巍如此一说,许从龙也就明白了。 “此时病灶还未显示出来,但狗提前感知到了,所以太子殿下还没有感到任何不適,但一旦太子殿下感到不適了,很有可能就已经无力回天了!” “是这样的!” “你敢確定太子殿下一定生病了吗?”许从龙道。 “我不是大夫自然不敢断言!”唐巍道。 唐巍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知道歷史。嘉靖二十八年,三月。太子朱载壡在加冠之后的第二天就病发身亡。 “这事太大了!”许从龙道,“等指挥使回来,我们要第一时间告诉指挥使大人!” “我们不是答应了……” “答应个屁,若真是太子殿下病了!他们这些太监死了就死了,我们锦衣卫负责太子殿下的安全,陛下怪罪下来,指挥使也不好做!”许从龙道。 “这事儿你先不要管了,当然也不能走漏风声,我明日立刻向指挥使反映此事。”许从龙道,“等到指挥使拿出一个章程来之后,若是需要你我就会再联繫你!” “好!”唐巍点头应道。 “行了,去册子上签字后就散值吧,今天也够累人的了!”许从龙道。 “那这个荷包?” “你拿去吧,只不过是一个荷包而已。” …… 当天晚上,唐巍吃过晚饭后,好奇心让他再次拿出了那枚荷包。在灯光的映照之下,唐巍这才仔细的看清楚了这个荷包上绣的图案。 “难道,这个荷包想要传递什么信息吗?”唐巍心中这般想著。 第二日,一早。 北镇抚司衙门。 点卯之后,千户许从龙立刻起身前往玉熙宫东南角的廡房,这里是陆炳在西苑里的专属值房。 “指挥使大人,千户许从龙求见!” “他怎么来了?”陆炳放下手里的审阅的密报导,“叫他进来吧!” 第33章 太子殿下送来的泼天富贵 “指挥使!”许从龙行礼,看向正在处理机密的陆炳。 “有何事非得来这里找我?”陆炳有些不悦道,“就不能等我处理完事情,回锦衣卫大堂的时候再与我讲?” “事情有些著急,所以这才来这里见指挥使。锦衣卫里人多眼杂,这里相较来说只有指挥使一人,相对更安全些!” “神神秘秘的,快说吧!” “指挥使,昨日卑职与唐巍在出宫的时候路过了太子殿下居住的永寿宫。”陆炳道,“当时太子殿下的爱犬忽然发狂跑出来,唐巍说那狗告诉他太子殿下可能病了。” “病了?”陆炳好奇道,“这不可能吧!” 陆炳说著就从旁边的一摞文簿里翻出了一摞关於太子殿下平日里言行的记录,丟给了许从龙。 “你好好看,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病了?若是太子殿下病了,负责照料他起居的太监们怎么会没有发现?” 许从龙翻阅著这些太子殿下的起居注,然后將唐巍的说辞给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解释了一下。 “指挥使,这种事情要不要匯报一下?”许从龙看向指挥使陆炳。 “那小子真说太子殿下病了?他能確认?” “他不敢百分之百的確认,只是通过太子殿下的爱犬判断的!”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这得需要想想!”指挥使陆炳道,“眼下快要到了太子殿下出阁读书的日子了,若太子殿下真的病了,那岂非某保护不力!” “是啊,正是有此考虑,所以才来告知指挥使!”许从龙道,“也是让指挥使早做打算!” “让我想想!”陆炳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 他倒是可以跟嘉靖皇帝本人说一说太子可能生病了,让太医院派人去给太子殿下看一看。但陆炳犹豫的点就是那句“二龙不相见”。 毕竟许多事情都是从这句“二龙不相见”之后发生了变化。 朱载壡四岁时就被册封为太子,这可是打破了本朝开国以来太子多在十岁之后册立的常规。而且嘉靖皇帝还亲自赶赴天寿山祭天告祖,这足以说明皇帝对太子的喜爱和重视。 在这句“二龙不相见”出来之前,太子朱载壡一个月要见嘉靖皇帝三四次,可自从“二龙不相见”出来之后,一年才能见上三次左右,还是在必须要父子相见的时刻。 更不要说在“二龙不相见”提出之前,太子殿下可以演练批阅奏章,拥有二百名勛戚子弟幼军等等权力,自从这句“二龙不相见”之后,太子殿下朱载壡除了每日学习之外,几乎等同於幽禁。 作为在皇帝身边陪著皇帝长大的陆炳,他深知皇帝对待太子殿下朱载壡上十分地矛盾,他不能轻易的在这条隨时可以崩断的弦上试探,毕竟绷紧的弦一旦断了,坏掉的不止是琴,还能伤到弹琴人的手指。 ……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从北镇抚司出来的唐巍拿出太子殿下朱载壡给他的那个荷包,荷包的一面上绣著一只冲天的白鹤,另一面则是绣著一只金丝雀。 “或许是想告诉我,他想出去看看吗?”唐巍心里这般想著,白鹤是自由之鸟。金丝雀很明显要被关进笼子里,而太子殿下並不能出去,就像笼中之鸟一般。 他估计此时许从龙已经將昨日之事告诉了指挥使陆炳,至於怎么做这就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操心的了。 当他回到店时,发现店门口前早早地就站著两个男子,虽然穿的衣服相较於京师平头百姓要好上不少,但唐巍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应该是某位大人物家的下人。 “你奏是这铺子里的伙计不?” “店里没有伙计,我就得店家!” “哎哟,掌柜滴可让我们好等啊!”那人得知唐巍的身份之后,立刻笑著走上前。 “几位有何事?”唐巍一边打开店门,一边请俩人进去谈! “我们家老爷想劳烦掌柜的搭把手。”那人示意唐巍凑到身边,唐巍凑过去之后听到了他们要拜託自己做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白鹿在运来的过程中生病了?要我调理好这只白鹿?”唐巍道,“这倒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这所需要的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得使唤多少银钱,还请掌柜的说个数!” “八百两!”唐巍一开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啥?”来找他的这俩佣人顿时惊叫一声,他们显然没想到这唐巍会狮子大开口。 “这……这价钱贵的也忒离谱咧吧?”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京师啊,什么不贵?”唐巍道,“若非白鹿病的实在是不行了,恐怕你们也不会来找我?” “听你们的口音,你们是从陕西那边来的吧?”唐巍道,“从陕西到京师路程可不近,你们要是不愿意大可离开!” “反正京师里我这个生意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唐巍道,“两位若是觉得不合適,我完全可以理解!那就轻便吧!” “八百两,忒贵了!我们没法做主,得回去跟老爷商议!”那人眼巴巴的看著唐巍道,“掌柜的,我家老爷好歹也是官场中人,可否少要些银两,也算是与我家老爷有个交情,万一有用著我家老爷的时候,也好……” “停!八百两一两也不能少,我这个店开在这寸土寸金的棋盘街,做的就是贵人们的生意!”唐巍道,“京师里的贵人们都不讲价,岂能让你们陕西来的坏了规矩?” “別啊,我们也是京师里的大人介绍过来的!” “回去商议吧!”唐巍道,“商议好了再来!” 俩人只好灰溜溜的离开了唐巍的“狸奴小筑”,不多会儿来了一个操著河南口音的人进了店里。 唐巍之所以敢狮子大开口,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为了在太子殿下朱载壡出阁读书时送上祥瑞,博得嘉靖皇帝的好感。 他看著太子殿下朱载壡送他的荷包,心想这哪里是荷包啊,这简直是就是聚宝盆! 这人上下打量了唐巍一番后,又见店里似乎並没有其他人,这才开口道,“咦!恁就是掌柜的不是?” “对,我就是掌柜的。” 第34章 叫我祥瑞批发商 “这宠物美容是个活物儿都管拾掇吗?”那人指著店里那块“宠物美容”的牌子。 “都可以!” “给喜鹊染个白毛得多少银子?”那人道,“可不能几天就退色了?” “五十两银子!” “咦,忒贵了吧!”那人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后冷静下来之后道,“中!你现在能染吗?” “可以!”唐巍美滋滋应著,又是一位来献祥瑞的。 “如果你愿意再加五十两的话,可以给你染出一只五彩斑斕的白的白鹊!” “啥呀?”那人完全没有预料到唐巍还有这一出。 “中还是不中?给个痛快话!”唐巍道,“別啥呀,啥呀的!” “中!中!”那人痛快答应道。 “我需要先准备材料,明日你带著喜鹊来!”唐巍道,“整个过程需要七天左右!” …… 北镇抚司。 “嗯?你怎么又回来了?”千户许从龙眼看著唐巍从外面进了北镇抚司。 “有一些情报需要匯报!”唐巍道,“另外需要找人替我代签一下下值时的点卯册子。” “说!”许从龙道。 “陕西那边有官员要在太子殿下出阁读书时將一只白鹿作为祥瑞献上!” “河南那边也有人在太子殿下出阁读书时准备献上一只白色的喜鹊,以此来……”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许从龙诧异道,这种事情一般是礼部的官员先知道,怎么唐巍知道了? “因为他们的祥瑞或多或少的有点问题,所以找到了我希望我帮他们的祥瑞调理调理!”唐巍道,“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带一些奇珍动物进京师,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所以你要去准备,让人代你签字?”许从龙道,“都收了多少银子?” “白鹿要了八百两纹银,白鹊要了一百两纹银!”唐巍道,“白鹿那边有些犹豫回去商议去了。” “你是真敢要啊!”许从龙道,“也对,除了西苑那边的道士还真没有谁能干你的这个手艺!” “去吧,我找人替你代签了!”许从龙道,“顺便探一探是陕西和河南的哪位官员送的!” 唐巍离开之后,许从龙立刻来到镇抚使陆炳在锦衣卫办公的地方。 “指挥使,唐巍这边有消息传来!”许从龙道,“陕西有人来京献白鹿,河南有人来京献白鹊……”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听完许从龙的匯报后,指挥使陆炳道,“知道了,下去吧!” “对了,最近严阁老那边有人出了京师朝著江西去了,据探子来报应该是去龙虎山的方向!” “应该也是为了太子殿下出阁读书一事,他要主持太子出阁读书一事,不便亲自出面让龙虎山的道士献宝!”陆炳道,“估摸著是这样的!” “等等,你去安排一件事!”陆炳想了想道,“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安排!” 太子朱载壡的安全由两拨人组成一队是宫內的侍卫,基本上都是挑选的勛戚子弟,另一部分就是陆炳所管理的锦衣卫了。 陆炳起身来到了西苑附近的永寿宫,將负责永寿宫安全、巡逻的锦衣卫大汉將军叫了出来。 “指挥使,有何吩咐?” “交给你一个任务,务必要完成,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陆炳道。 “但凭指挥使吩咐!” “在今晚太子殿下的饮食里放进去张纸或者布条、木块什么的!”陆炳道,“不是让你害太子殿下,而是在太子殿下用膳时,让他一眼就能发现饭食里掉进去了脏东西即可!” “当东西被人发现之后,你就立刻向我匯报,明白了吗?” “要嫁祸给光禄寺吗?” “就说太监们传菜时候不小心弄进去了脏东西就好了,无非是处死几个太监罢了!” “属下明白了!” …… 狸奴小筑。 唐巍刚要出门去採购染白鹊所需要的东西,就被之前陕西来的那两人拦住了。 “掌柜的,之前是我俩態度不好,还请掌柜的一定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想通了?八百两不还价?” “不敢,不敢还价!” “一个时辰之后,我隨你们去查看白鹿的情况!”唐巍道,“眼下我还有別的事情要忙!” 唐巍来到正阳门附近的店铺,找到了一家专门做“靉靆”镜的店铺。 “店家我要一块三寸的水晶凸镜!”唐巍道,“不知可有金刚针,给我的凸镜加工一下?” “水晶凸镜和金刚针都有?水晶凸镜六两银子,金刚针加工三钱银子!” 唐巍痛快拿出银子付钱,然后告诉磨镜的师傅在这三寸的水晶凸镜上用金刚针画上一百道吸入髮丝的凹痕。 那匠人虽然不理解,但是出於对手工费的尊重还是给他照做了,只不过要明日才能来取。 唐巍隨后来到了药铺抓了一些甘草,又在摊贩那里买了几斤绿豆。最后来到了鱼市买了不少青鱼的鱼鰾。 回到“狸奴小筑”之后,唐巍將所有的原料放下之后,来到了自己对面的那家珠宝店。 与先前开店时的態度不一样,这次这掌柜的笑脸相迎,让伙计拿出了店里最好的茶叶。 “唐掌柜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今日来有何指教?”珠宝店掌柜端来一杯热茶道,“这是珍藏的好茶,唐掌柜尝尝!” “我要买一点珍珠,有瑕疵的或者很小的无法做成首饰的那种边角料,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 “我这里没有,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有!” 隨后,珠宝店掌柜就告诉了唐巍哪里可以买到这些边角料。 …… 临近傍晚,太子殿下朱载壡居住的永寿宫里传来小宫女的一声惊叫。 早就准备好了的锦衣卫大汉將军立刻衝进去,发现是一名小宫女发现了太子殿下要吃的一道菜里居然出现了一只指头肚大小的小老鼠。 一刻钟后,西苑玉熙宫。 “陛下,刚刚太子殿下的膳食里锦衣卫发现了一只老鼠!”陆炳道,“臣想著近期太子殿下就要出阁读书了,是不是让人对永寿宫来一次彻底的打扫?顺便再让太医们给太子殿下请个平安脉,万一太子殿下因为此事再受到惊嚇。” “你想的很周道!”嘉靖皇帝道,“再让陶仲文派几个道士过去驱驱邪!” “查一查是哪个环节传膳出现了这种情况,查清楚后杖毙吧!” 第35章 兽医与太医 “是,微臣这就去办!”陆炳领命之后准备退下。 “等等!”帷帐后面的嘉靖皇帝敲了一下铜磬,让准备离去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停了下来。 刚刚准备离去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开始猜测皇帝会再次下达何种命令。 “查出来悄悄杖毙了便是,不要让太子知道!”嘉靖皇帝朱厚熜道,“出阁读书是大事,不可被这些小事影响了。” “是!微臣一定將此事办好!”陆炳应下之后立刻退出了玉熙宫。 “主子,这灯是不是暗了些?”一旁的黄锦看著偌大的玉熙宫里灯光有些昏暗,一边给嘉靖皇帝朱厚熜端来洗脚水一边提出了这样一个建议,“主子,看书灯光昏暗对眼睛不好。” 身著浅蓝暗纹袍的皇帝朱厚熜放下手里的书本道,“吾有三德,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朕这几日读老子的这几句话,颇有感触啊。多点蜡烛,国库就多出银子,朕得省著点,朕也难啊!” “奴婢心里净想著主子了,但主子心里装的是大明江山社稷,主子都如此,奴婢们更要节俭!” …… 另一头,唐巍在那俩陕西人的带领下,已经到了咸宜坊的一处二进的四合院宅院。 “你就是来给白鹿看病的人?”正厅里一个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唐巍。 “本事高低跟年龄无关!”唐巍道,“只要將你手里的那只白鹿调理好了不就行了!” “话虽这样说,只是你年纪轻轻,真的有把握吗?我这白鹿可是费了……” “既然话不投机,那阁下另请高明吧!”唐巍转身就准备离开。 “小郎君留步,在下也是受人所託,不敢不小心,还望小郎君谅解!”那人赶紧叫住唐巍道,“小郎君先看看吧!” “还请带路,带我去看看!” 来到后院之后,唐巍见到了这只从陕西运来的白鹿。 看著鹿身边的草料,没怎么发生变化,反倒是被弄得到处都是,唐巍就明白这只鹿应该是拒绝进食了。 “它不吃饭,是因为你们餵养的方式不对!”唐巍道,“当然在这之前,需要给它开点药!” 与此同时,唐巍发现了这只鹿十分地焦虑,在院子里不停的来回踱步。它的头上的鹿角也被包上了一层裹著的布,这应该是为了防止它自残。 唐巍拿起铲子,铲起白鹿排出的粪便道,“软便,消化不良!” “你现在立刻找一些稻米来,用火將稻米炒至琥珀色之后,然后用焦米煮水后加一搓盐,给这只白鹿喝下!”唐巍道,“既然这白鹿珍贵,焦米水无毒,总不至於让它死掉!” “明日卯时四刻之后,若是这只鹿拉稀的情况好转,你们再来找我!”唐巍道,“如果没有好转,那就是我没有本事,你们另请高明吧!” 唐巍明白,现在说要给这只白鹿吃哪些药材他们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只有这样才会让这些人信服。 “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一会儿要宵禁了!”唐巍起身道,“就此別过!” 唐巍自然有自信的资本,毕竟《內府兽经》记载,取香米三斗,炒令黄气透,煎汤啖之,次日溺浊止。 曾经驯象所里新来的大象水土不服,这焦米水都能让拉肚子的大象止泻,区区一只白鹿还不是手拿把掐。 永寿宫。 几个太医在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催促下,匆匆提著药箱进了永寿宫。 “太傅,我没事!”太子朱载壡道,“是传膳的人干砸了差事,我没吃到老鼠!” “倒是我的玉猧这几日好像很不舒服,它比我更需要看大夫!”太子朱载壡道,“今日帮我寻回玉猧的就是太傅的手下,他说玉猧生病了,才会焦躁不安!” “殿下,恰恰相反!”陆炳道,“殿下的爱犬,恰恰是关心太子殿下的身体,才会焦躁不安!” “是吗?”朱载壡抱著挣扎著的狮首猧儿犬,一脸疑惑的看著陆炳。 “或许是,不信的话我现在让太医们进来给太子殿下请个平安脉,看看殿下的爱犬是不是还暴躁不安!”陆炳道,“几位太医进来吧!” 当太医走进来之后,太子殿下朱载壡怀里的狮首猧儿犬嗅到了草药的气味之后,原本暴躁不安的小狗反而乖乖不动了,只是歪头看向太子朱载壡。 “太傅没骗我!” 此时,陆炳也是一愣!他之所以这样说也是想用这个藉口让太子朱载壡接受太医给他看病罢了! “难道太子殿下真的病了?”陆炳心中这般想著,“难道唐巍真的一语成讖?离太子殿下出阁读书的日子已经不到一个月了,若真是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可不妙!” 陆炳心里乱糟糟的,一来太子朱载壡已经是確定好的太子,二来“二龙不相见”的话已经让皇帝开始远离太子。太子殿下的生母也已经离世,在助力上自然不如別人。但太子殿下已经十三岁了,马上就要成年了。 对於太子皇帝十分敏感,自己作为忠於皇帝的人,不能表现出站队太子的倾向。 “或许解铃还须繫铃人。”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如此想著,那就一点点鬆动吧! 陆炳决定要做就“润物细无声”的做,让別人看不出来。这些年,因为太子朱载壡皇帝不喜,又没有母亲在宫中撑腰,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被孤立的。 就比如嘉靖二十五年冬天,太子殿下因为被剋扣炭火,只得披著皮裘入睡,因此还生了冻疮。若非当时自己动了惻隱之心,让人多送去了一些炭,后来因为这事儿太子还送了自己一个青玉暖手炉表示感谢。 “诸位可要仔细些!”陆炳说著,“太子殿下即將出阁读书,事事都不能马虎,身体健康自然也不能马虎!” 陆炳就守在太子朱载壡的身边,很快他就发现第一位给太子朱载壡把脉的太医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诧之色。 第36章 一语成讖 “如何?为何皱起眉头?”陆炳感觉到了不妙,或许真被唐巍那小子说中了。 “指挥使,我一人不敢確定,让我的其他同僚都一统给太子殿下號过脉之后,再做决断!”刘太医道,“这样才不会有失偏颇,指挥使您看如何呢?” “好!那就让下一位太医给太子殿下诊脉。”陆炳道,“诸位太医全部號脉结束之后,一起给出一个结果,我稟告给陛下!” 三刻钟后,几名诊脉的太医全部號脉完成。 “指挥使,我等几个已经为太子殿下诊过脉,我们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太子殿下身藏戾气,忧思伤脾,邪毒內陷营血,致热闭心包,痰热上蒙清窍。好在现在病灶只是浮於表面,还未完全深入肺腑!” 太医说的虽然全是一些玄而又玄的词语,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还是听得懂。 无非是说太子殿下朱载壡现在病在肺腑,至於能不能治好,还有给出一个结论。 “那太子的病医治起来难度如何?” “我等定会尽力而为。” “几位辛苦了,能否商討出一份药方写下来,我也好稟明陛下,也好让太子殿下按时服药!” “应该的,指挥使稍等。我们商议一下!” …… 太子朱载壡一脸不安的看向陆炳道,“太傅,我真的病了?” “太子殿下放心,只是一些风寒的小毛病,太医们开点药吃完就好了!”陆炳一边安慰著太子朱载壡一边心想著,唐巍这小子还真是一语成讖。 安抚好太子之后,陆炳看了看太医们开的方子之后,產生了一个疑问。 他作为皇帝的贴身內侍,太医之前给皇帝开的药其实他也看过,好似无论皇帝生了什么样的病,总会有人参这样的补药。 反倒是自己有几次生病,皇帝派太医给自己医治,太医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药里加过人参这种补药。陆炳他虽然不懂医术,但他好在见过猪跑,他知道人参好像並不能清热,相反吃了人参会更热吧? 自从壬寅宫变之后,皇帝就不再信任太医即便是生病也不用太医。有几次太医开药反倒是让皇帝痛斥一番。 为什么太医们出宫给別人治病的时候都是药到病除,为什么给皇帝给太子治病却…… “啪——” 陆炳感觉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断了,他想通了皇帝为什么寧愿吃丹药喝符水也不愿意吃太医开的药了。 出宫医治时往往都敢剑走偏锋,一下子就治好了別人的病,即便是有短期的副作用,別人也不会因此闹起来。但面对皇帝、面对太子可就是另外一回事。 只能开一些最基础的对所患疾病起效但並不一定有奇效的药,再就是开一些补药,让人身子能暂时养住,实则压根是不能根除。 此时,一个难题摆在了陆炳的面前,是否找外面的大夫来医治太子朱载壡?但他知道他很难说服皇帝。 自从壬寅宫变之后,无论是后妃还是皇子生病基本上都是由皇帝的亲信倒是陶仲文出马。即便是太医们参与,这些药物也要经过道士指导之后,才能用药! 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余光瞥见了窗户上太子殿下朱载壡正抱著爱犬的影子。 “宫里的人或许会注意人,但未必会注意一只狗。或许还是有办法的!”陆炳心中已经有了盘算,而这也是唐巍希望陆炳做出的决定。 毕竟,皇帝加封陆炳为太子太傅,可以看出皇帝虽然疏远太子但不代表不对他给予厚望。唐巍也是猜测,陆炳如果知道太子生病,一定会想办法的。而自己跟太子有了一面之缘,这也算是早早投资了。 玉熙宫。 “陛下,太子殿下肺部热,太医已经给开了药!” “让太医们开完药拿去给陶真人过目之后,再给太子熬药!” “是!” “朕乏了,没其他事就退下吧!” …… 第二日,辰时。 昨日来见唐巍的两个陕西人,一早就等在唐巍的店门口了。 “如何了?”唐巍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询问俩人,那只白鹿现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小郎君真是神人,白鹿果然不拉稀了!”那人忙拿出一张匯票道,“这是定金,等到白鹿完全调理好之后,再结尾款,小郎君看是否可行?” “可!”唐巍道,“你们先去买一只温顺的羊给这只白鹿作伴,这样它的情绪会稳定一些。” “用盐水煮柳树皮,作为它喝的水。在它的草料里加一点豆渣,就是做豆腐剩下的豆渣!” “至於其他今日傍晚来我这里领取药。” 將他们打发走之后,唐巍去了药铺抓药。 “小郎君,要抓什么药?” “麻烦给我抓一斤酸枣仁、五两灵芝粉、少量曼陀罗。”唐巍道,“这些打包在一起!” 这是用来治疗白鹿焦虑症状的,等伙计打包好之后,唐巍开始抓治疗白鹿不愿意吃饭的药材。 “山楂一斤,鸡內金二两,再抓一点龙骨粉!”唐巍想了想索性也把增强鹿角强度的龙骨粉乾脆一起抓了。 这些东西,只能缓解白鹿身体上的不適与水土不服,並不能给与它身心上的疗愈。所以,要想真正让这只白鹿身心愉悦,要请出另一件东西。 於是,唐巍来到了崇文门附近的浙闽竹帮,一进门那掌柜就认出了唐巍,立马上前笑著迎接。 “小郎君又来了?今日要买点什么?” “掌柜的,我要一根粗壮、笔直、壁厚,还要竹节间距长的老竹子。”唐巍道,“毛竹、龙竹这种大一点的竹子。” “而且还要十分乾燥,且没有裂痕和虫蛀的!” “小郎君,这样的竹子有,不知道你要多长的?”竹帮掌柜询问道。 “长度要在二尺半到四尺半之间,最好是两个长度的你都给我准备一根!”唐巍交代了自己的需求。 “好,这就让伙计给小郎君找!”竹帮掌柜好奇道,“不知小郎君用来做什么?” “做笛子!” “什么?二尺半到四尺半的笛子?”竹帮掌柜感觉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第37章呦呦鹿鸣音,湖广李时珍 竹帮掌柜心想,这什么笛子要一个人高? “没听错,就是做笛子!”唐巍认真道。 “劳烦掌柜的找个开孔的人,我要慢慢试音!” 一个时辰之后,唐巍已经找好了位置,一根跟成年人身高一样高的竹子上开了四个低音位置的气孔。 隨后,处理竹子的人给他的竹子进行拋光、上漆、涂油。 一时半会还干不了,他决定先回北镇抚司衙门中午签到,下午让那给喜鹊染白的人过来,所有的东西他已经准备齐全了。 北镇抚司衙门。 “正好,千户大人刚准备让我出去找你呢,你就来了。”高小旗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哦!我这就过去。”唐巍应著,立刻来找千户许从龙。 “许叔,你找我?” “嗯,指挥使要见你!”千户许从龙起身道,“跟我走一趟吧!” 唐巍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指挥使陆炳叫自己过去,一定是为了太子殿下朱载叡的事情。 以严嵩为中心的严党们,他们的官场寿命是跟嘉靖皇帝本人牢牢绑定在一起的。毕竟修建宫室,年年玄修都需要严党来替皇帝嘉靖来做。 而清流们自然是將希望寄托在太子殿下朱载叡的身上。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够击倒严党,到时候新君上位的时候清算! 锦衣卫就比较特殊了,陆炳既跟严党瓜葛著,对清流们也是儘量给予一些照顾。 皇帝没了严党也就树倒猢猻散了,但锦衣卫不会没。严党树倒猢猻散了,可以有新一批科举入仕的人填补空缺,但锦衣卫是父死子继,这要是跟新君的关係不好,可要倒霉了。 这正是陆炳关心的一点,没有父母不为孩子考虑的,唐巍也是认定了这一点。 自己既然作为穿越者,来到嘉靖年间的时间点景王、裕王都还是个奶孩子,太子朱载叡即將成年,又是个有点缺朋友、缺安全感的少年,这是最好趁虚而入的时候。 “听许从龙讲,你这几日捡了几个祥瑞的生意?”指挥使陆炳道,“一只白鹿,一只白鹊!” “什么事都瞒不过指挥使大人,为了太子殿下出阁读书这件事,举国上下都很上心啊!”唐巍道。 “是啊!”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要不是你,连太子殿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昨日夜里,永寿宫几位太医一同给太子殿下诊脉,果然发现了太子殿下肺部有热。你真是功不可没啊!” “属下只是凑巧发现了这个情况,当时也不敢確定真假。还是指挥使筹谋得当,才能防患於未然。” “也未见的就能防患於未然!”陆炳故作嘆气道,“太医们开的药多是温和滋补之物,真正能对症下药的药材少之又少。如今即便是太医开药,也要经过道长们的指点之后才能用药!” “我要安排给你一个任务,但是应该不会妨碍你这几日赚这几个祥瑞的银子!”陆炳道,“永寿宫里的锦衣卫执勤是三班倒,这几下午到晚饭之后的这一班,我把你安排进去!” “至於去了之后要做什么,到时候会有大汉將军会告诉你的!”陆炳道,“这几日你也不用点卯了,到时候会有人去你店里找你去永寿宫的!” “是,属下告退。”唐巍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名医?” “湖广黄州府有一个李时珍不知指挥使听说了没有。”唐巍道,“听说他的父亲以前也是太医院的吏目。” “太医院的吏目,哪有太医院院判医术高超啊?”陆炳有些不以为然道,“难不成他比他老子的医术还要高?” “大概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吧!” “李时珍?”唐巍离开之后陆炳自言自语道,“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找个人去查查吧!” 唐巍回去之后,要找他给喜鹊染色的人已经早早提著鸟笼子等著了。这人冻得打哆嗦,但却给这鸟笼子上披了一件御寒的布罩子。 “您可算是来了,可让我们好等!”那人道,“我们受冻倒是还受得了,就是这鹊遭不住!” “好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吧!”唐巍点燃炉子,给俩人一人来了一杯热茶。 “我来看看这只喜鹊!”唐巍揭下盖著笼子,一只灰白色的喜鹊映入眼帘。 唐巍將喜鹊从笼子里拿出来放在了一边的取出一个脚环將喜鹊绑在一座铜製的台子上,唐巍拿出布条在將麻雀的眼睛蒙上,毕竟用水晶凸镜照射的时候会伤到眼睛。 將从药店里买来的绿矾划开之后,混合进加热到温热的米醋里,隨后將其浇在喜鹊的每一片羽毛上,把这只灰白色的喜鹊羽毛开始漂白。 “將一旁在锅上熬著的甘草绿豆汤端过来!”唐巍让一旁閒著的人將炉子上温著的绿豆汤端了过来。 “给它喝甘草绿豆汤!”唐巍立刻取来竹管,给这只喜鹊灌进去甘草绿豆汤。 毕竟,给喜鹊漂白是会让喜鹊中毒的。这一碗甘草绿豆汤就是给喜鹊解毒的。 “等待羽毛干透之后,你们再將它带回去!”唐巍道,“漂白要持续五天,记住每日的这个时候来!” 这俩想要漂白喜鹊的人前脚刚走,后脚想要让唐巍调理白鹿的两个陕西人就匆匆来到了店门口。 “小郎君真是神人,吃了小郎君给的药,果真是好转了不少!就是依旧死气沉沉的,一点也不撒欢。”唐巍道,“你们稍等片刻,我歇一会儿之后跟你们去。” 两刻钟后,唐巍来到了咸宜坊的那座二进的四合院里。 “这是什么?”那管家看著一根一人高的粗粗的竹子道,“这竹子难道能让白鹿的心情好转?” “有了这根竹子,一定能让白鹿心情舒畅起来!”唐巍道,“你们一个人把住这根竹子的一端。” 隨著唐巍吹响这根一人高的竹子,竹子竟神奇的发出了鹿鸣之声,原本死气沉沉的白鹿此刻四处张望起来。 第38章 执勤永寿宫的谋划(求追读) “这?” 一眾人见白鹿居然真的有了反应,都难以置信的看向唐巍,一根竹子就能让白鹿恢復往日的生气?这真是难以置信。 “这是鹿鸣声!” “对,不错!就是鹿鸣声,这是为这只白鹿特製的一根竹笛!”唐巍道,“这根竹笛能发出鹿鸣一样的声音,让这只白鹿沉寂的心再次充满希望。” “可我们不会吹啊!”几人面露难色,唐巍可以吹出鹿鸣声,不代表他们也可以吹出鹿鸣的声音。 “我教会你们就可以了!”唐巍道,“要想发出鹿鸣声关键在於这根竹子。” 经过一番指导之后,他们真的在唐巍的指点之下吹出了鹿鸣的声音。 “每日到我处按时领药,吃上十天之后保证药到病除!”唐巍道,“另外这鹿鸣声在每天傍晚和清晨之时吹响一次就可以了,直到这只白鹿要送出去的那一天!” 交代完这一切之后,唐巍就回去准备晚上执勤的事情了。 果然临近傍晚时,有一位锦衣卫来到了他的店里,告诉他准备好衣服隨他去永寿宫值班。 唐巍跟著那人从棋盘街北行过公生门,贴西侧宫墙拐入归极门,沿社稷坛外墙直行至西华门,验腰牌入禁苑后,走太液池北岸经玉熙宫、天鹅房,抵达永寿宫。 “你就跟著他们一起巡逻永寿宫的外围就行,有事的话会再找你的!” 吩咐完唐巍要做的事情之后,那人就离开了。永寿宫里,唐巍跟著另外几名锦衣卫开始巡逻。 半个时辰后,膳房里的饭菜已经做好了,新换的一批的太监、宫女端著食盒进了永寿宫的门。 “你们俩过去与东厂的公公们一同检查一下,太子殿下的膳食是否无误!”一旁的大汉將军吩咐唐巍和另一名锦衣卫。 “前几日永寿宫膳食出了差错,太子殿下出阁读书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这段时间绝对不允许任何事情发生!即便是膳食,我们锦衣卫也要跟东厂一起监督。这事司礼监也暂时同意的!” 在检查完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可以伤害太子殿下的东西之后,唐巍与另一位锦衣卫进了永寿宫里。 “汪汪汪——” 当唐巍进入永寿宫后,太子殿下朱载壡的爱犬狮首猧儿犬就嗅到了唐巍的气味。 “怎么了?玉猧?”太子朱载壡看著爱犬玉猧情绪激动的从自己身边一溜烟跑到了殿外。 狮首猧儿犬立刻跑出去,等到太子殿下朱载壡快步追出去时,就发现自己的爱犬玉猧已经开始咬著唐巍的裤脚了。 “殿下,用膳时辰到了!”一旁的太监將检查好的膳食一一端到了桌上。 太子朱载壡自然是看到了唐巍,他不至於忘了唐巍毕竟前几天刚见过,自己还送过唐巍一个荷包。至於其他人没有发现唐巍与太子殿下朱载壡似乎认识这一现象。 因为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脑袋里装的也不是浆糊,他趁著前几日彻查太子殿下朱载壡饮食一事,將之前见过唐巍的那俩太监隨便编排了个理由处死了。 自己安排唐巍进去,自然不能让人发现之前唐巍跟太子朱载壡有过一面之缘。毕竟,他要让唐巍做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要是那俩见过唐巍的太监去东厂打个小报告,自己的计划很有可能被打乱。 “玉猧不喜欢你!”太子朱载壡也是个聪明人,立刻道,“玉猧,把他咬出去!” 狮首猧儿犬十分通人性,自然是能听懂太子朱载壡发出的命令。 “汪汪汪,汪汪汪汪——” 演技已经达到入境的狮首猧儿犬立刻嘶吼著將唐巍咬出了门。 一旁给太子殿下朱载壡上菜的太监、宫女一个个都憋著笑,毕竟这一幕实在是太滑稽了。一个在外面威风凛凛、眾人胆寒的锦衣卫被一只小狗嚇得连连后退。 狮首猧儿犬追赶著唐巍出了永寿宫的寢殿,一路要到了永寿宫的外围。 此时,早已经在原地等候的锦衣卫大汉將军將一个蜡丸递到了唐巍的手里。 “指挥使说了,见到这个蜡丸你就知道怎么做了!”锦衣卫大汉將军如是说道。 “多谢了!”唐巍接过蜡丸之后,不禁心中感嘆道,“除了是嘉靖皇帝从小到大的情谊,这脑子是真好使!给我传递东西的人不知道,这东西用来做什么,不愧是特务头子!” 唐巍自然明白指挥使陆炳是想让自己重现那日王杲家中,猫咪传送情报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把自己调来永寿宫执勤的原因。 这也是唐巍希望指挥使陆炳做出的决定,毕竟他觉得只要太子朱载壡不病发死掉,基本上没有后来的景王跟裕王什么事。 而且对比起原本歷史里继位大统的裕王,他更喜欢眼前的这位太子朱载壡。朱载壡聪明,而且也很自律,比起那色中饿鬼强上不知多少倍。 如果后来的张居正改革摊上的,不是那个最好的老师死后立刻推翻一切的万历皇帝,那大明朝或许也不会就此加速灭亡。 既然来到了大明朝,自己很清楚的知道那些清流们又是什么德行。与其如此,倒不如择一位更有利自己的,创造另一番天地。 难道在严党与穿越前史书上清流们的选择中,就不能走出第三条路? 此时,唐巍藉机將狮首猧儿犬引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等到太监、宫女们撤掉膳食的时候,唐巍已经跟太子朱载壡的狮首猧儿犬沟通好了,让它將那枚蜡丸含在了嘴里。 这就是最適合的时机,太监和宫女们都忙著收拾膳食,太子殿下朱载壡刚刚吃完饭一个人在內室休息,正是所有人最不会注意到太子朱载壡的时候。 狮首猧儿犬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內室,来到了太子朱载壡面前。 太子朱载壡抱起爱犬玉猧,就看见玉猧张开嘴巴,嘴巴里面含著一个密封的蜡丸。 太子朱载壡立刻意识到了这蜡丸里似乎有给自己的东西,他用指甲划开蜡丸,然后用力掰开,发现里面是一张纸条。 ps:甭管写的好坏,先厚著脸皮跟各位读者老爷求个追读。 第39章 与太子成功接棒,喜鹊白流光溢彩 太子朱载壡看完纸条,趁著太监们不注意將纸条拿到蜡烛前烧掉了。 “去吧!”太子朱载壡让爱犬玉猧出去跟唐巍接头。 唐巍再见到这只小狗的时候,从小狗的肢体动作里读出了“信任”的意思。 虽说唐巍不知道指挥使陆炳让他传递的蜡丸里是什么內容,但他明白一件事,陆炳现在的预期应该是跟自己是同一个,那就是在不被別人察觉之时,投资太子朱载壡。 后半夜换班时,唐巍先到了灯火如昼的北镇抚司。 “怎么样?蜡丸顺利送到了太子殿下手里了吗?”陆炳之所以还没睡就是等著唐巍那边的消息。 “太子殿下將爱犬再次放出来见了我。”唐巍道,“狗对著我翻肚皮,然后扭动脑袋眼睛示意我看向太子殿下的寢宫。” “表达了太子殿下愿意信任指挥使!”唐巍道。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属下告退!” …… 狸奴小筑里,俩人再次带著鸟笼来到了店门口。 今日,唐巍倒是早早开了门,毕竟这些日子不用点卯了。 “两位来了,快进来。”唐巍端上两杯热茶道,“容我先吃个饭,吃完饭立刻给这只灰白喜鹊染色!” 將灰白喜鹊再次固定在铜台上后,唐巍再次调配好需要的染料,开始一层一层的给这只灰白喜鹊涂在羽毛上。 等到染料充分浸染之后,唐巍立刻拿出“甘草绿豆汤”来给灰白喜鹊解毒。即便是自己已经用了很多草本植物,但还是避免不了有一点点对喜鹊有害的东西,为了避免喜鹊在染色中遭罪,他需要给喜鹊服用解毒剂。 “这是鱼鰾胶,一会儿我要搭配珍珠粉来使用!” 一边等待晾乾的功夫,唐巍一边拿出一个研磨、捣碎所用的钵。 只听见“哗啦——”一声,许多破碎的珍珠边角料落入了研磨的石钵中。 唐巍还不忘从石钵里拿出了一颗色泽品相完美的珍珠给俩人看了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这颗品相完好的珍珠揣进了怀里。 “这用的是珍珠啊!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等到唐巍將钵里的珍珠全部捣碎之后,又拿起箩来过筛,筛出最细腻的珍珠粉。 一个半时辰之后,灰白喜鹊的羽毛已经全部干透了。 经过了漂洗之后,灰白喜鹊原本身上那些斑斑点点的其他杂色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了。俩人看著这只站在铜台上站著的喜鹊,不禁嘖嘖道,“还真是好本事,这喜鹊真的白了!” “现在需要用到买的水晶凸镜了!”唐巍之前到专门卖“靉靆”镜的地方买到的水晶凸镜终於可以派上用场了。 唐巍拿出一只乾净的狼毫毛笔,將研磨好的珍珠粉与鱼鰾胶快速搅拌均匀。 “好在现在还没有开春,还是穿袍的时候,要不然这只喜鹊可要遭大罪了!”唐巍拿起毛笔,让毛笔上沾满了均匀混合的鱼鰾胶与珍珠粉。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 “你们帮我打打下手吧!”唐巍立刻吩咐道,“你们小心一点用我这个竹镊子轻轻掀起来喜鹊的羽毛,记住不要弄断了!” “好!”俩人也明白这只灰白喜鹊的重要性,俩人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不要动哦!”唐巍拿起毛笔將珍珠粉涂在了白喜鹊的一片羽毛上,从羽毛的最末端涂到了羽毛根部。 “保持住千万別动!”唐巍拿来了一个小手炉放在了喜鹊的身边,这是为了能快速烤乾羽毛。要不然一天下来也染不了几根羽毛! 隨后,他找好太阳的角度拿起那个刻满了几百道纹路的水晶凸镜。 水晶凸镜因为刻了几百道纹路的缘故,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隨著唐巍的手不停转动水晶凸镜,呈现出流动的幻彩来。 “这……”俩人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种操作,但儘管心里无比震惊,依旧不敢动。要是功亏一簣了,他们回去可是没有办法交差的! “不要激动,万一手滑了!”唐巍快速行动,他要保证在一刻钟之內完成三片羽毛的的涂抹和照射,毕竟喜鹊下面放著的那个暖炉可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 时间一长了,暖炉会將鱼鰾胶烤乾。烤乾了之后,喜鹊的羽毛温度就会变高,若这时候在用水晶凸镜来给喜鹊进行光波染色,就会灼伤喜鹊的翅膀。 水晶凸镜不断展动,当彩色的光线穿透鱼鰾胶里的珍珠微粒时,羽毛的表面上会立刻显现出流动的色彩。 因为里面的粉末只有珍珠粉,所以就会出现流光溢彩的白,这种感觉。 唐巍的沙漏放在一侧,沙漏漏完之后一定要將喜鹊放置到阴凉处,在让它喝上一点解毒汤。当然了,整个过程是要捂住喜鹊的眼睛,要不然强光会直接让喜鹊失去光明,那样的话染色也就没有了意义。 在过了中午的那段时间,阳光自然不会太好了,所以唐巍紧赶慢赶也只染了半边。 “明日再来吧!”唐巍道,“明日再来我会將这只喜鹊完全染成白色!当然,这还没结束!” “要想这只喜鹊活下来,就必须要再把羽翼上的鱼鰾胶全部去掉!”唐巍道。 之所以这样做倒不是唐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是出於对这只喜鹊考虑。按理说不洗去鱼鰾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等到鱼鰾胶脱落之后,这只喜鹊会痛不欲生。 如果羽毛被淋湿,那这只喜鹊会遭受到千针穿刺般的痛苦。 …… 梁湖黄州府。 “李大夫,有你的一封信!” 送信的人见李时珍正在给人號脉,將手里的信塞进了李时珍的怀里之后,匆匆离开。毕竟,还有一大堆的信件要他去送。 “京师来的信?”等到李时珍诊脉完成之后,这才好奇的拿起了这封信。 “我在京师有朋友吗?”李时珍有些好奇,“难不成是家父的朋友?可这上面明明写著李时珍亲启!” “先拆开看看吧!”李时珍將药方写给病人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信。 第40章 陆炳亲见老院判,皇太子得药却犹豫 “这是谁的信?怎么没有落款呢?”李时珍好奇之下,信封里再次掉出了一张匯票。 “这匯票,算是诊金吗?”李时珍道,“京师的人让我按照书信里敘述的脉象开一个方子,却又不说是给谁开!”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时珍仔细研究起来信里的脉象和病人的具体表现后,思索一番之后给出了一个药方。 “就按照他的意思,將信放在规定的地方吧!” …… 三日后。 此时,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来到了玄武门附近一处巷子的一户人家门前。 “篤篤篤——” “谁啊?”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 “薛院判,是我陆炳!”陆炳敲门道,“今日来找你看看病!” 交代完来意之后,已经退休的太医院薛院判这才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门。 “指挥使別来无恙啊。”薛院判上下打量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看指挥使面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不是我有病,而是让薛院判来断一断,这样的脉象和症状应该开些什么药!” “这……”薛院判当时就要拒绝,“这不合適吧,既然已经有人开了方子,又不是指挥使你病了,老朽……” “老朽,已经是七十多的人了!”薛院判有些后怕道,“也没有几年的活头了,还请指挥使不要为难老朽。老朽不能临了了落得个不尽人意的下场啊!” “不会的,不会的!”指挥使陆炳道,“薛院判不必如此紧张,我陆炳要是真的因此毁了薛院判的清誉,那我还是个人吗?” 薛院判虽然嘴上没有说话,但心里可不这样想,估计在想“你还是个人?你是个人你来找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 “陆炳说话算话,绝对不会让薛院判因为看了一张方子就身陷囹圄、晚节不保!”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打牌,“若是我有半句假话,就让我……” “好了,信你就是了!”薛院判眼见陆炳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那就看看也无妨。 “可说好了,我只看方子!”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连连点头道,“薛院判愿意看看可太好了!” 陆炳拿出了一份诊脉记录,递给了薛院判道,“这是一份诊脉记录,以及当时病人的情况,劳烦薛院判根据这一份诊脉记录给开一个方子!” “好,让我来瞧瞧!”薛院判带上靉靆镜,开始仔细查看这份诊脉记录。 “肺部有热,还忧思脾虚……” “老朽看完了,要是针对这病还是要趁早治疗,若是晚了可就是无力回天了!”薛院判道,“按照脉象上看,如今病还浮於表面,还是可以治癒的!” “那真是太好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得到了准確的答案,心里也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只要太子朱载壡的病可以痊癒,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老朽就按照老朽的经验给开一张方子!”薛院判提笔开始写下了一张对症下药的药方。 “薛院判,你的方子我就收好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一边说著,一边从怀里掏出了李时珍给开的那张方子。 这可是锦衣卫们火速从黄州府送来的,不知道跑废了多少匹马儿。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里还有一张別人针对此脉象开的方子,薛院判您是成名已久的名医,您给看看这张方子开的是否合理?”指挥使陆炳道,“顺便比较一下,他这方子有哪些不足之处!” “这……”薛院判立刻警觉起来,立刻站起来道,“指挥使,赶紧把我的那张方子给我!老朽这方子不开了,不开了!” 也不怪薛院判在听到还有一张方子时如此紧张,倒不是拿来对比他会很生气,毕竟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早就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了。 薛院判之所以前后反差如此之大,那是因为他当了十几年的太医院院判,他敏锐的察觉到这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让他看的方子很有可能就是太医院开出来的。 至於陆炳本人看病一向来找他,基本不会找太医!那这张方子是谁开的,是开给谁的,他虽然不能准確知道。但他知道如今的太医院,如今的道士们是什么样子。 他也明白,太医院的人开药都会开什么药。毕竟,他也是在太医院里战战兢兢了半辈子,如今好不容易退休了,可不能再翻了船! “我不看,把我的方子也还给我!”薛院判当即就要抢夺方子,一边抢一边道,“今日我从未见过陆指挥使,老朽也什么也不知道!以后,指挥使也不要再来找老夫了,老夫还想多活几年!” “老夫还不想祸及家人!” 锦衣卫指挥使按住薛院判道,“我与薛院判老相识了,每次看病都找您来看!我要是害您,我全家老小以后看病找谁?” “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那……那也……” “薛院判放心,把心揣到肚子里去,这张药方不是太医院里面的人开的!”陆炳道,“而且今日我出来没有任何人跟著!我出了这个门,也不会说我今日来过您这里,这下您能给看看这张方子了吧?” “你可不能誆我一个老头?” “不敢!”陆炳十分尊重道。 “那老朽就勉为其难,看一看吧!”薛院判这才不情愿的接过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手里的那份药方。 “老朽来看看!” 薛院判虽然有些害怕,但看这张方子是越看越觉得开这张方子的人果然是一个医术高深之人,而且可以断定不是太医院的人。 因为太医院的人不会开如此多对症下药的药材,只会开少数对症下药的药材,掺和更多的补药! “这个郎中,啊不名医是谁?”薛院判道,“有水平,这一味药真是奇思妙想,却又妙不可言!我怎么就没分析出那个东西会加剧病情!” “是一个湖广地区的,三十三岁的医者!” “这是个厉害的!” “薛院判都如此夸奖,如此某便放心了!” 当天晚上,同样的时间,唐巍再次將蜡球传递到了太子朱载壡的手里。 但太子殿下朱载壡拿出药丸之后,却並没有吃而是藏了起来,不多会儿爱犬含著里面可以清晰看见放著纸条的一块蜡块来到了唐巍面前。 第41章 太子对你发起了聊天邀请 此时,唐巍愣住了! 这以往都是单线联繫,这怎么还成了双向联繫了? 不管怎么样,自己只要把东西交给指挥使陆炳就可以了! 唐巍刚准备將封存著纸条的蜡块收起来,就瞧见太子殿下朱载壡的爱犬玉猧,焦急的用爪子扒拉著自己的裤脚。 “什么意思?”唐巍小声道。 很快,他就在狮首猧儿犬有限的肢体动作里感受到了它的用意。 “这不是给別人的,偏偏独是给我的?”唐巍有些疑惑道,“是还是不是?是就握手!” 狮首猧儿犬伸出爪子跟唐巍握了握手,唐巍有些震惊。 没想到太子殿下朱载壡居然对自己发起了聊天邀请! 唐巍仰起头,握紧手里的蜡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下,这才用颤抖的手掰开了蜡块。 一双眼睛四下环顾之后,確认四周確实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唐巍这才借著一旁的石灯里的烛火看清了纸条上的內容。 “太傅定然是给本宫准备了最好的药,本宫也知道本宫只要按时吃药,一定会痊癒,会好起来的!” “可父皇总不见我,大家都传二龙不相见,都说二龙相斗,必有一伤。本宫若是不吃这药,就此死掉,是不是就能解决问题了?” 唐巍看到此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指挥使陆炳好不容易將药用蜡丸包著送到了太子朱载壡的手里。 没想到这太子朱载壡居然还在emo中,还想著是不是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自己好不容易获得了一次投资的机会,可不能胎死腹中啊! “大哥仅出生两个月还未等到父皇取名就夭亡了,父皇南巡时忽发恶疾,说是青龙犯驾。” “陶神仙说过,“青龙属木,位东方,应太子;黄龙属土,位中央,应帝王。木克土则国运损。本宫想著,或许我不吃药,就这么走了,父皇和大明或许就会好起来了。” “我是父皇的儿子,为了父皇死了也没什么吧。道教典籍本宫也读过不少,可没有一种解法能两全其美,或许唯有一死!” “这几天是本宫最开心的几天,我没想到你居然能跟我的玉猧心意相通,我很欣喜!这宫里除了玉猧也就是飞来飞去嘰嘰喳喳的麻雀本宫能跟它们说上几句话了。” “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还从来没有过朋友,我读过《论语》里,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三弟、四弟每次见我,我都问他们宫外有什么好玩的,都有什么,但他们终究不是朋友!” “囉嗦了一些,这些话说与你听。当然,有可能这张纸会落到太傅手里。至於怎么处置你看著办吧,我更期待你回信,算了就这样吧!” 唐巍看完了整张纸上的內容,他在思考要怎么做,而且要在短时间內作出决定。 他知道一点,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劝诫太子朱载壡不要想不开,只有这样自己的投资才算是有回报。 “本来就是写给我的,那我就回一封!”唐巍趁著跟另一队换班休息的功夫,准备给太子殿下朱载壡回一封信。 好在作为穿越者,唐巍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会隨身带著一只炭笔。毕竟,对於穿越者来说毛笔总是有一点不方便的。 了半刻钟的时间,唐巍在角落处趁著別人侃大山、吃茶吃饭、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將这封回信写好了。 永寿宫里,太子朱载壡看著沙漏。 “他应该换班了,玉猧你再去瞧瞧,看看他有没有回信!” 狮首猧儿犬得了太子朱载壡的吩咐,一溜烟儿的窜出了永寿宫,很快它就在值夜的人群里发现了唐巍。 唐巍藉机將用蜡封存住的纸塞进了狮首猧儿犬的嘴里,不多会儿狮首猧儿犬来到了太子朱载壡的寢宫里。 此时,太子朱载壡已经吩咐太监剪了蜡烛,寢殿里已经黑了下来。 但太子朱载壡並没有睡,他在等著唐巍的回信。 很快,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传来,他明白是爱犬玉猧回来了。 太子朱载壡轻手轻脚的拉开帘子,伸手摸向爱犬玉猧的时候,玉猧张开嘴巴从嘴里吐出了蜡块封存著的回信。 在確认真的收到了来信之后,太子朱载壡出声道,“来人,来人!” 几个在外面守著的太监立刻边揉眼睛,边轻声轻脚的拿著一盏灯推门进来。 “殿下,有何吩咐?” “本宫有些饿了,你让小厨房去做点吃的吧!”太子朱载壡道。 “太子殿下要吃什么?奴婢好吩咐他们去做!” “来一碗汤圆吧!芝麻馅的!”太子殿下朱载壡道,“把榻边上这盏灯点亮吧!让他们在外面守著就行,等汤圆做好了你再端进来吧!” “奴婢这就去!” 趁著太监关上门出去等汤圆的时候,太子朱载壡打开了唐巍给他的那封回信。 “太子殿下,吾看了你的信,思索过后决定还是要给你回信一封。” “吾叫什么並不重要,若是太子殿下当真好奇,可以当面问我!” “另外,看完太子殿下的信,有些话我是不吐不快!但看完回信请太子殿下务必销毁掉!” “第一,太子殿下愿意拿吾当朋友吾不甚荣幸,但吾觉吾不配!” “第二,太子殿下深陷『二龙不相见』的说辞中极度痛苦,但对此吾却不敢苟同,以下的话算是吾作为一个局外人的看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太子殿下可以看看局外人的话,说不定就能不再纠结此事!” “太子殿下说殿下的兄长去世,认为这是『二龙不相见』的印证,又说陛下南巡染病也是验证!” “那么现在吾有一个疑问,太子殿下的兄长去世时,在宫中为陛下占卜祈福的是邵元节道长。那为什么,邵元节道长不藉此提出『二龙不相见』的事情呢?” “难道陶道长的要比邵元节道长修为还要精深吗?据吾所知,邵元节道长乃是龙虎山弟子师出名门,而陶仲文道长虽是神霄派却去茅山上清派偷师。” “这陛下重用邵元节道长之时,邵元节道长未曾说过『二龙不相见』之言,只是换了陶仲文道长之后才出此言,那么吾想问太子殿下一个问题。” “既然是一个道长一个说辞,哪一天陶仲文道长归隱之后,接替他继续为陛下祈福玄修的道长,会不会又提出新的说法?” 第42章 PUA太子成功 太子殿下朱载壡开始认真思考唐巍的这段话。陶仲文没来之前,自己跟父皇一个月能见个三四次面,陶仲文来了之后自己一年也就见父皇三四次面,还都是匆匆来、匆匆走。 陶仲文要是跟邵元节一样离开了父皇之后,下一位道士还会这样说吗?太子朱载壡觉得这是个未知,他决定继续往下看看唐巍给自己的回信。 “死是最容易的事情,一脖子吊上去就完了。可是太子殿下这样做,岂不是亲者仇者快,岂非让人坐实了『二龙不相见』的事情?若是下一位接替陶仲文道长的人不这样说了,那太子殿下岂不是白死了?” “岂不是被一个一心想著如何荣获圣宠的道士玩弄在股掌之间,而白白丟了性命?这样不值得!” “別人越说太子殿下不好。太子殿下就要越活得好。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太子殿下一脖子吊死,岂非成全了那些道士们的心愿?” “別人如何轻贱如何传各种消息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太子殿下自己不要轻贱了自己。来日真相大白,別人自然不敢再说些什么流言蜚语,只得反过来帮著太子殿下谴责造谣之人。” 看到此处,太子朱载壡的心有些动摇了。 “对啊,以前邵神仙在的时候可从未离间过自己与父皇。陶神仙来了,单凭他的一句话,就能断自己的生死?”太子朱载壡心中这般想著,“若陶神仙真是神仙,就不该离间天家父子,应该施法破除。” 太子朱载壡情绪有些激动,但他极力克制著,继续读唐巍给他的回信。 “再过不足一个月的光景,太子殿下就要出阁读书了。若是太子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只会让陛下更加宠信陶仲文道长,若是太子殿下活的好好的,那慌乱的人会是谁?会是太子殿下自己吗?” “对,该慌的不是我!”太子殿下朱载壡心里想著,右手紧紧抓住这封信,心中道,“该慌该做出行动的是陶神仙!” “我想该慌的定然是陶仲文道长吧!若想破除『二龙不相见』的妖言,太子殿下一年年长大就是破除妖言最好的证明!” “指挥使忠於陛下,给太子拿来最好的药也是为了太子殿下不被道士们在药里做了手脚!也是为了来时破除『二龙不相见』的妖言,若是太子殿下一了百了,那指挥使的一片苦心,可就要白白浪费了。” “我曾听闻邵元节道长曾言『五气流转本乎自然,岂有父子相贼之理?』而从邵元节道长手中接棒的陶仲文道长却说『二龙不相见』,可见事情的结论往往隨人的口舌而定,而不隨天理而定!但世间生灵,生老病死,皆因天理定数,而非人言能改!” “事情的结论往往隨人的口舌而定,而不隨天理而定!但世间生灵,生老病死,皆因天理定数,而非人言能改!”太子朱载壡反覆揣摩这句话之后,他悟了,他终於开悟了。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太子朱载壡心中这般想著,“我不活到最后,怎么知道他陶仲文讲的是对还是错!” 他看著手里的这封回信,他很想將这封信保留下来,这是他跟別人的第一封信。 但太子朱载壡也明白,这封信不能留下,若是被人翻出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趁著太监们並没有在屋子里,他赶紧將信团成一团点燃烧掉。 他从枕头底下翻出锦衣卫指挥使给的那颗药丸,吃掉了四分之三留下了一小点药,將药装进了蜡块里,用烛火软化蜡块后装了进去。 “殿下,汤圆好了。您快趁热吃吧!” 趁著太监进来送汤圆的间隙,太子殿下的爱犬玉猧,立刻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找到了正在巡逻的唐巍。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唐巍却像过了足足一年一般。这一段时间內,他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好在这只狮首猧儿犬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蜡丸薄薄一层,唐巍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剩了一点点药渣。 “呼——” 唐巍长舒一口气,他明白太子殿下朱载壡已经將药吃了,这说明自己的pua成功了。 不过,今天晚上的这次笔友通信,他並不打算告诉指挥使陆炳。 巡逻换班之后,唐巍立刻来到北镇抚司將带有药渣的蜡丸交给了指挥使陆炳。 “不错。这些日子直到太子出阁读书,这药就由你一直送!”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虽说我们送药的方式比较特殊,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让別人看出破绽来!” “若这件事情做好了,升试百户的时间会在两年之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按往常胜任小旗就需要排队三年,小旗再到试百户若是寻常普通人十年也未可知,若是將门子弟也得三到五年。” “至於会不会更快要看你的表现,只不过你要谨记,木秀於林风必摧之,要低调行事,跟他们关係处好!” “是,属下谨记指挥使教诲!” “时辰不早了,某也得回去休息了。”陆炳道,“你也回去吧!” 唐巍心情大好,第二天给喜鹊染色的速度也是加快了不少。 当日中午,唐巍连午饭都没有吃,在最快的时间內將这只原本灰白色的喜鹊变成了流光溢彩的白。 “当真是奇了!” “怎么样?这二百两银子的值不值?” “值,太值了!” 做完了这两单之后,唐巍算是閒下来了。两单生意赚了一千两银子,即便是今年一年都不开张也不用担心了。 閒下来之后,他决定去余记杂货铺跟余大哥联络联络感情,毕竟好些日子没去过了。 “听许老大说你这些日子在永寿宫值守?” “这能告诉你?” “怎么不能?” “你可不知道最近为了太子殿下出阁读书的事情,朝廷可是吵得不可开交了!” “都怎么吵的?” “你在宫里你居然不知道,我还想著问问你!”余记杂货铺掌柜道,“也对,你成天除了巡逻也没別的。你可不知道最近发生了多少事。” 第43章 出阁读书,安然无虞(求追读) “这段日子,可真是神仙打架,精彩非常啊!”余记杂货铺掌柜道。 “正月十五那天,陶神仙在西苑法会对陛下说,二龙相见在即,荧惑守心之象已成,陛下若强逆天命,恐损圣寿!”余记杂货铺掌柜道,“要让太子殿下每日喝符水,以此来辟邪解紫微垣犯客星,主东宫有血光之厄的天象!” “啊?都已经定下出阁日子了,还要再试图阻止太子殿下出阁读书?”唐巍一愣,他还真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天天让太子喝符水,这简直是在谋杀啊! 嘉靖皇帝作为一个成年人对于丹药的抗药性自然要比未成年的太子朱载壡要强上许多,让太子朱载壡日日喝符水,什么意图还真是再明显不过了。 当然,这是唐巍用一个现代穿越者的眼光来看喝符水很明显是扯淡的。在“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那个时候,之所以符水有如此奇效,那是因为符水里掺了米,让人吃了能活下去。 现在的符水是什么成分,还真是难说的很。 “你说是神仙打架,还有別人?”唐巍一边抓起一旁的乾果,手出於本能的往嘴里送,眼睛则是一直紧紧盯著杂货铺掌柜。 “正月二十,户部上书陛下说库银不足,要求削减东宫的药材採买数量。” “这……”唐巍一愣,他在想这要是指挥使不给太子朱载壡私下送药,恐怕生病了也没有药吃。这还是前几日刚诊断了太子殿下病了。 因为私藏严党准备献给陛下的狮子猫霜眉还有掌握严党挪用宣府、大同军费证据的户部尚书王杲被严党迫害告老还乡之后,户部实际上已经沦为了严党的爪牙了。 那严党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有这样的举动,那什么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唐巍原以为严党们或许还愿意跟清流们爭取一下太子朱载壡。看来是早早就有了投资其他人的主意,只不过碍於朱载壡没有被废太子,这才在场面上还是做足了场面。 “当然了,还是有不少大臣上书皇帝应该积极让太子出阁读书!”余记杂货铺掌柜道,“几日前,国子监祭酒率领一眾太学生跪宫,指挥使派人將他们驱散了。” “另外高拱和徐阶两位大人,也是给陛下上书!如此之下,陛下这才没有反悔,让太子出阁如期举行。” “这里面的博弈还当真是精彩,这要是放到茶楼里,定然分上个八九段,每次在眾人慾罢不能之时,立刻说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唐巍嘴上这样打趣著,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怪不得太子朱载壡出阁读书的第二天就暴毙身亡。一来有这种神神鬼鬼的舆论压力,二来又有严党们剋扣生存物资,还有清流们试图裹挟著太子朱载壡不顾一切的衝锋。 这样的三重压力之下,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当时还病了,这死了还真就不奇怪。 只不过这一死,直接坐实了陶仲文“二龙不相见”的妖言,也让严党们喘了一口气。 当日下午换值时,唐巍来到永寿宫值勤。临近晚饭的时候,负责守卫永寿宫的锦衣卫大汉將军再次如往常一样给了唐巍一个蜡丸。 唐巍来到一处角落后,拿出火摺子在蜡丸的表面烤了烤,等到靠软一点之后,將自己手里那块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封著一张手指头大小的纸条的蜡片贴在了原先的蜡丸上。 永寿宫里。 太子朱载壡收到了蜡丸,同样也发现了唐巍给他留的那一张纸条。 “符水勿喝,閒言勿听,取悦自己!” 有了之前的一顿pua之后,太子朱载壡的心境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若是之前的太子朱载壡一定会想,自己要考虑父皇、考虑大臣、考虑这些那些。 今日看了唐巍的十二字真言和有了之前的心理铺垫之后,他已经通透了。 …… 嘉靖二十八年三月十五日,太子朱载壡出阁读书的日子到了。 只是北京今天的天气阴沉著,天还未亮就飘起了雪。 “三月初是还需要穿的厚些,但下雪就有些过分了吧!”唐巍看著越来越密集的雪落下,喃喃自语道,“这不得问问周云逸,为什么会下雪呢?” 天还不亮,太子朱载壡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嘉靖皇帝本人並没有选择亲自去奉天门祭天告祖,毕竟要忌惮“二龙不相见”的言论,所以让成国公朱希忠代祭。 另一头,店铺后院里唐巍掖了掖被子,今日下雪是他完全没想到的。太子朱载壡痊癒之后,指挥使陆炳给他放了几天假,所以今天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他准备一觉睡到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去余记杂货铺。余大哥那里肯定已经有了今日太子出阁读书的第一手消息。 铜锅“咕嘟——咕嘟——”的冒著热气,唐巍没著急涮羊肉,先选择调了一个麻汁韭酱的蘸料。 “大雪天吃铜锅涮肉,真是得劲!” 吃过午饭之后,唐巍戴上了一个狐皮帽子,踩著“咯吱——咯吱——”的积雪来到了余记杂货铺。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 “余大哥,看来你是有了第一手的消息!” “那是自然!” “今日京师大雪,陛下命太子殿下步行至文华殿。” “太子殿下刚刚痊癒,如此一来会不会寒气侵体?”唐巍表面上是发出疑问,实际上是有些担忧。 “应当是没有,据仪鸞司那边的兄弟说吗,太子殿下面色红润,除了身上落了些雪之外,本人並无大碍!” “据说当时严阁老还要將自己身上的狐氅给太子殿下披上,但是太子殿下拒绝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当时仪鸞司在太子身边的人感受到太子殿下的冕服里热热的!” “这等细节,你是怎么知道的?” “咳咳,不瞒你说。我家阿弟就在仪鸞司当值!”余记杂货铺掌柜道,“若非我相貌不如吾弟,那仪鸞司里我也进得去!” “只是此事可不准再传,也是看在六心居酱菜的份上我才告诉你,对別人是万万不能讲的!” 第44章 北镇喵司百户喵(求追读) 唐巍十分欣慰,这说明太子朱载壡已经知道变通了。不再是那个唯命是从,对他人言论听之任之的人了。 事到如今,唐巍在永寿宫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若是这段时间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他必然要回归店铺与北镇抚司两点一线的生活。 “听说这段时间,献祥瑞的生意让你足足赚了上千两银子?”余记杂货铺掌柜余薪道,“你这买卖还真是京师独一份儿啊!” “也累啊!”唐巍道,“不过这些日子应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休息?你怕是还不知道指挥使这几天给你放假的真正用意吧?”余记杂货铺掌柜余薪道。 “什么用意?”唐巍一愣。 “我也是有些猜测!”余记杂货铺余薪道,“昨日,许老大让我赶紧去订购一批食槽!” “食槽?锦衣卫也养牛?” “当然不是了。” “该不会要养猫吧?”唐巍顿觉眼前一黑,不会让自己搞一个猫咪情报网吧! “或许吧,这我就不知道了!” …… 玉熙宫。 “你想要在北镇抚司的墙外建一个供野猫们吃饭的小棚子?”嘉靖皇帝本人有些疑惑地看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是的。属下想著公膳房总会剩下的剩菜倒掉也就罢了,剩饭或许可以让这些皇城里逗留的猫们!”陆炳道,“冬日里几乎每日都会发现冻死的猫,若是有口吃的想来也就不会冻死了。” “朕宫里有猫儿房,猫都被精心伺候著。朕既为君父,又怎能厚此薄彼,想建就建吧,无非搭个棚子罢了!” “一枝一叶陛下都关心,实在是……” “好了,这些话就不必说了!”嘉靖皇帝道,“你先下去吧,朕该用丹药了!” 翌日,北镇抚司。 点卯过后,唐巍就发现北镇抚司墙外传来“叮叮噹噹”敲钉子的声音。 “还真是让他给说中了!”唐巍吐槽之余,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许叔!” “皇城里六部之间平日里有著不少的野猫,指挥使想让你將这些野猫们集中起来!”千户许从龙道。 “让猫来打探情报吗?”唐巍诧异道,“这不可能,让那么多野猫全都像探子一样听话是不可能的!猫是一个从不低头的动物,是不可能像人一样听话的!” “你想哪儿去了!”千户许从龙道,“要是你能指挥皇城六部里的所有野猫,那你就不是人是神了!” “指挥使的意思是让北镇抚司成为一个皇城六部野猫的一个聚集地。”千户许从龙道,“之前你也曾跟我讲,猫也是会聚在一起开会的!” “所以,指挥使的意思是让这些猫来北镇抚司开会?” “对!”许从龙点点头道,“你之前跟我说猫猫之间聚在一起开会就是討论各自领地,交换信息的。” “本来每日公膳房也会剩下一些饭,这样一来猫来这里聚集,久而久之总能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我岂不是要全天都要盯著这个棚子?” “自然不是!”千户许从龙道,“指挥使已经有了安排!” “平日里就是让猫猫们来吃饭,让它们有个觅食的地方!”千户许从龙给唐巍解释著,“但是每过半个月,就会给这些猫们做一顿好的!” “猫饭的钱不会少你的,就找你买!”千户许从龙道。 “那感情好啊,把这肥差给我!” “得了便宜別卖乖。”千户许从龙道,“这样一来,皇城六部之內所有的野猫都会知道哪一天是聚餐的时候。” “是不是久而久之,胡吃海塞这一天就会成为这些猫猫开大会的固定日子?” “还真就是!”唐巍点头应道。 “这个时候就需要你出马了!”千户许从龙道,“有了你,是不是就能分清楚户部地盘的猫有哪些,兵部地盘的猫有哪些,礼部地盘的猫有哪些,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这倒不难,只不过需要时间罢了!” “所以等摸清楚情况之后,是不是就能在这些猫开大会时发掘一些情报?” “有可能,虽然不多!” “也不需要精確的情报,只需要知道六部的一些动向就可以了!”许从龙道,“这对你来说也不难吧!” “不难!” “如此一来,你也有了每个月必须要做的事情,也不至於让別人说閒话!”千户许从龙道,“於你而言是一举两得!” 两日后,北镇抚司门口多了一个宽二尺,长六尺的小棚子。 棚子一侧的柱子上掛著一个醒目的牌子:北镇喵司! 北镇抚司里常驻的野猫也是有的,很多都是之前被遗弃的宫猫,所以压根也不太怕生人。 唐巍从店里切碎了两条小鱼乾带来,给北镇抚司里常驻的几只野猫吃掉。 当然,吃了他的小鱼乾是要干活的。唐巍让它们去告诉在皇城里的伙伴们,每天可以来北镇抚司吃饭、休息。 “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面对猫咪的质疑,唐巍拎著猫来到了掛著“北镇喵司”牌子的棚子前。 “看到了吗?吃的,喝的!”唐巍道,“棚子还能遮阴挡雨,也是小憩的好东西。” “喵——” “你既然作为北镇抚司体型最大、打架最厉害的猫!”唐巍顿了顿道,“我现在就命你为北镇喵司的第一位小旗喵!” 一旁看热闹的千户许从龙道,“会不会给的太低了,好歹也是北镇抚司的牌面担当!” 千户许从龙道,“带著它跟我去一趟经歷司!” 锦衣卫经歷司里。 “王书办,册子做好了没有?” “许千户,已经做好了!”王书办將一本精致的册子递给了千户许从龙。 “嗯,做工不错!”千户许从龙指了指唐巍拎著的那只狸猫道,“给它登记上!” 册子放在桌案上,册子上几个大字映入唐巍眼帘:北镇喵司名谱! “它叫什么名字?” “它说它喜欢咬东西!”唐巍道。 “那就叫它爱咬人吧!”千户许从龙道。 爱咬人,雄狸猫,年三岁,北镇抚司猫。北镇喵司百户,月例鱼乾三斤。 王书办登记好之后,让狸猫“爱咬人”按爪画押,正式入职。 第45章 猫猫情报网(求追读) 登记在册之后,千户许从龙又让唐巍將另外几只住在北镇抚司的猫都叫了过来。 另外三只猫分別被授予了“北镇喵司”小旗喵一职,隨后唐巍当即宣布“喵喵教”全体出动,向皇城六部里所有的野猫们散播“北镇喵司”管吃管休息的事情。 这册子是陆炳命人仿製嘉靖皇帝猫儿房里对猫登记的册子做的,就是给这些猫登记在册,並不能按照上面写的那样“百户喵”就能领导“小旗喵”,一切还得看谁打架厉害说了算。 歷经了一个月的筛查,唐巍已经將皇城、六部之內所有的野猫,按照毛色、公母、年龄、名字、所在衙门全部一一整理了出来。 只不过,第一个月的两次“猫猫大会”並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自从皇城、六部里所有的猫猫都会每半个月来北镇抚司外的北镇喵司集会之后,现在猫猫开大会的主要目的都是一件事:自我介绍、交朋友! 这也是唐巍为什么能够分清楚这些猫来自哪个衙门的原因,猫跟狗不一样不是群居动物,要熟悉之后才会开始开“八卦”大会。毕竟没有什么动物比猫还“八卦”的了。 当然了,这个猫猫大会,並没有所谓的首领!虽然有发起者,那就是北镇抚司登记在册的百户喵爱咬人,可他顶多算是个组织者,而非领导者。 第二个月的第一次猫猫聚会开始在即。“狸奴小筑”里,唐巍做了足够多的食物,带到了北镇抚司外的北镇喵司棚子里。 临近傍晚,离得最近的右军都督府的两只橘猫与前军都督府衙的狸猫和奶牛猫率先抵达北镇喵司。 隨后就是通政司衙门、太常寺、后军都督府、左军都督府、中军都督府的猫紧隨其后。 路途相对较远的礼部、吏部、工部、兵部、鸿臚寺、钦天监的猫们就要提早出发,穿过千步廊,从左军都督府和右军都督府的那条路来到此处。 至於皇城里面的猫,来的就比较少了。唐巍册子上登记的也只有太庙的一只橘猫和一只文渊阁的黑白猫。至於西苑里的猫自然一只也没有。 这次果然如唐巍所料,经过了前两次的相互认识之后,这些猫们已经开始交换信息了。也就是所谓的“八卦”大会开始了。 很快,唐巍就发现了一个事情。 前军都督府的狸猫与文渊阁的黑白猫凑到了一起交流。这两只猫的生活领地其实不重叠,而且距离也算是比较远。 但唐巍发现他们俩聚在討论同一件事情,应该说是同一个人! 前军都督府的狸猫说前几日有一个留著三綹鬍子的陌生人来到前军都督府,不仅不绕开它的猫窝,还踩到了狸猫的脚掌。 文渊阁的猫也说自己遇到了一个留著三綹鬍子的男人,阁老严嵩丟给自己的小鱼乾,还没等自己过去捡,就被这个留著三綹鬍子的人给踩了一脚。 两只猫商议著谁先找到这个留著三綹鬍子的人,就告诉对方,必须给这人一点顏色看看!即便是挠不著,也得前去臭骂一顿才解气。 “谁是留著三綹鬍子的人?”唐巍有些好奇,“竟然能跟前军都督府和文渊阁里的严阁老扯上关係?” 猫猫大会的其他猫也在八卦,但都是一些无用的信息。 无非是每个衙门平日里吃什么?哪个衙门耗子多?哪个衙门的官对猫友好?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哪个衙门有小母猫。 有了这个情报之后,唐巍转头走进门內,准备报告这一情况。 准备回家的千户许从龙,正好碰上了准备匯报情况的唐巍。 “怎么不看著那些猫了?”许从龙道。 “因为有一个情报需要匯报!”唐巍道,“刚刚得知前军都督府的猫和文渊阁的猫都在討论同一个人!”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是谁?”许从龙刚问出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太蠢了,猫怎么会知道人的名字。 “那人有什么特徵吗?” “有的,那人在描述中应该是一个武將!可以去前军都督府,但並不常去,说明此人应该是在外的將领!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有三綹鬍子,这是最大的特徵!” “此人之前去文渊阁,似乎是见了严阁老!毕竟,阁老们虽说现在更多时候在西苑的值房办公,但文渊阁也是他们的办公地点!” “此人將前军都督府的狸猫和文渊阁的黑白猫都得罪了,这俩猫正商议著怎么找到此人揍他一顿!”唐巍將这人与两只猫各自的矛盾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千户许从龙道,“按照你的描述,朝中留著三綹鬍子的武將只有一人,那就是仇鸞!” “仇鸞?”唐巍对这个名字並不陌生,这不是导致“庚戌之变”的罪魁祸首吗?说起来如今是嘉靖二十八年,距离庚戌之变也没有多久了。 庚戌之变可以说是奇耻大辱啊,京师的百姓也遭了难。虽说自己生活在北京城里,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但他也明白一旦京师关闭城门,那城內的粮价必然暴涨、城里的人虽然免於刀兵,可不少人肯定会饿死。 据他所知,不少人应该是送妻妾以求庇护,弘治朝首辅刘健的曾孙直接被饿死在了国子监,还有駙马献妻妾予仇鸞部將,求护宅兵。 当然了,这些事情虽然与他无关。 可是真要这样,京师自然要大乱,这样一来自己的生意还怎么做?虽然別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可这要是断自己生意岂非如杀人父母! 还有一点就是,自己现在是一名锦衣卫。现在每日轻轻鬆鬆的,摸摸鱼就把班给上了。 到了那时候,自己还能这般滋润?自己不得忙得要死,还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怎么?你认识?”千户许从龙看唐巍有些愣神道。 “听说过。我在想这个情报对咱们锦衣卫有用吗?”唐巍扯谎道,“毕竟一个武將回京,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很有关係,指挥使跟此人十分不对付!” 第46章 猫与锦衣卫共同的仇人(求追读) “你不知道吗?”千户许从龙疑惑地看著唐巍道,“就是去年冬天的事情。” “那段时间我一直忙著在训练那只海东青,还真不知道此事!” “那我就跟你好好讲一讲,指挥使与仇鸞的恩怨。”许从龙顺势坐在一侧的门墩上,开始给唐巍娓娓道来。 “去年的十月,也就是嘉靖二十七年十月。仇鸞被任命为总督漕运兼提督军务,但是他上任之后就擅自设立了一个『抽分银』。” “所谓『抽分银』就是每条船过闸口时要抽税银,这本是默许的事情。可仇鸞此人真是贪心太大,以往朝廷定下的標准就是每次抽四钱银子即可!” “这仇鸞一上任后,直接將抽分银提高到了朝廷规定的五倍,原本四钱银子的抽分银直接到了二两银子!”千户许从龙道,“这多出来的一两多银子都进了谁的荷包,我不用说你也明白吧!” “指挥使得知此事之后,自然是先要派咱们锦衣卫里的密探混进漕帮之中取证,毕竟一来不能冤枉了仇鸞,他是严阁老的人。二来,凡事揭发都要有十足的证据才行!”千户许从龙一边逗猫一边道,“於是,去年十一月指挥使就安排人去查仇鸞与漕运总兵顾寰合谋的证据。” “秘密搜查一个月后,终於找到了一个机会!”千户许从龙道,“去年十二月初九,指挥使亲率緹骑在通州张家湾码头截获了仇鸞私运黄金的船。” “私运黄金?”唐巍道,“多少两黄金?” “二十斤的金砖足足十二块!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千户许从龙道,“只可惜当时的帐本还未来得及搜查到,就被烧毁了!” “当然了,帐本要是真留下来了,对指挥使也不好!”千户许从龙道,“毕竟还牵扯著另一头的大人物。” “这不是人赃並获,按理说这仇鸞应该下狱啊!”唐巍道。 “事情远没有这样简单,反倒是恶人先告状!”千户许从龙道,“去年十二月十五的朝会上,仇鸞率先诬告指挥使擅自截下军餉,图谋不轨。” “当然了,指挥使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虽然仇鸞恶人先告状,但指挥使丝毫不慌呈上了夹层船舱的拓印图,坐实了仇鸞走私的证据。” “只不过陛下並没有因此就治仇鸞死罪,將所有金砖尽数充归內库之后,只是罚仇鸞俸禄一年。倒是斥责指挥使越职擅动。”千户许从龙道,“从这儿开始,指挥使跟仇鸞的梁子就结下了!” “今年年初咱们通州锦衣卫船坞被烧,损毁战船三十七艘!”唐巍道,“那如此说来,是不是仇鸞的报復?” “这点你还真说对了,就是仇鸞的派的死士烧了咱们锦衣卫在通州的船坞。”千户许从龙道,“指挥使一直想著找个机会报復回来,既然有这方面的风吹草动,那就不妨派人去监视著。” “对了,爱咬人你训练的如何了?”千户许从龙询问唐巍。 “还不错,学的很快!” “那就好,前军都督府的狸猫跟文渊阁的黑百猫不是要找仇鸞吗?”千户许从龙道,“那你就告诉它们仇鸞家的住处。” “先让它俩去捣乱,再让爱咬人浑水摸鱼,看看能不能找到扳倒仇鸞的证据!即便是找不到,也得让他家鸡犬不寧!”千户许从龙道。 “得令!”唐巍起身拿著四块小鱼乾为聚会理由,来到了前军都督府狸猫和文渊阁黑白猫跟前。 “听说你们要找一个三綹鬍子的人?” “喵——” “这四块小鱼乾是定钱。” “喵呜——” “这个人是我们锦衣卫的眼中钉、肉中刺。我可以告诉你们三綹鬍子的人住在何处?”唐巍刚说完,就听见前军都督府的狸猫喵了几句。 “得加小鱼乾?没问题!”唐巍道,“明日午饭时,你们来此处跟著我安排的人,就能找到三綹鬍子男人的住处。” “都谈妥了?” “谈妥了!”唐巍道,“明日午时,找个人带这两只猫去认一认去仇鸞家的路。” “好说,我来安排!”千户许从龙道。 第二日午饭过后。 两只猫已经等候多时,唐巍告诉他们跟著谁之后,就放出了北镇喵司的百户喵爱咬人跟在后面,也认一认去仇鸞家的路。 金城坊西侧胡同里的那座豪宅就是仇鸞的住处。 两只猫从北镇抚司出发,向南走了一百丈之后,出了长安右门,路过单牌楼,两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就来到了金城坊胡同里的仇鸞宅院。 再確认好当天傍晚並没有回到北镇喵司棚子吃饭,两只猫守了很久之后果然看见了仇鸞。 唐巍见两只猫没有回来,决定派出“爱咬人”去查探一番。 第二日,点卯时。 唐巍就发现“爱咬人”正站在点卯台边上,看著徐百户点名。 在唐巍签字签到之后,“爱咬人”立刻上前跳上了唐巍的肩膀。 通过交流一番后,唐巍大概知道了昨晚仇鸞家的遭遇。 “两只猫抓坏了仇鸞家所有的窗户!”唐巍跟千户许从龙说著,“现在仇鸞家里的窗户全都漏风,全被这两只猫给抓坏了,就是趁著天黑睡觉全部抓破了!” “据说仇鸞的小妾,听见檀皮纸撕裂的声音都以为闹鬼了,嚇得一晚上都没睡!” “痛快!”千户许从龙道,“有没有什么別的情况?爱咬人那边不会光顾著看热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吧?” “那倒也不是,在这之前『爱咬人』一直在仇鸞的书房附近蹲守。”唐巍道,“它发现仇鸞在誊抄东西,而且抄的很仔细,让別人不能打扰!” “竹篓里已经有很多废纸了。应当是十分重视的!” “那『爱咬人』有没有趁机拿一张废纸来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这倒没有,估计是撕窗大戏开始了,去看热闹去了!” “你这个猫,赶紧去偷一张来!”千户许从龙看著唐巍肩膀上的“爱咬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趁著现在忙著补窗户,趁乱偷一张来瞧瞧!” 第47章 武夫写上策论了(求追读) “爱咬人”有些不情愿,扭过头不去看千户许从龙。它一个小猫咪能有什么错,“八卦”可是猫咪的本性使然。 不过对付小猫咪,唐巍还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没过多久,“爱咬人”就再次重整旗鼓,准备去仇鸞家偷回来一张废纸。 一刻钟后,“爱咬人”轻车熟路抵达了仇鸞的宅邸。 正如唐巍预料的那般,此刻整个仇府正忙的不可开交,全部都来糊破损的窗户。 院子里,一旁的仇鸞破口大骂道,“直娘贼,是哪个王八羔子使坏?让某抓到你非得一刀劈了你!” “爱咬人”没有在意仇鸞的无能狂怒,趁著家丁们忙活的功夫,快速穿过前院,来到了仇鸞的书房。 由於书房的窗户纸也被抓破了的缘故,“爱咬人”用鬍鬚测了测窗户洞的大小之后,轻而易举的钻了进去。 废纸篓、废纸篓、废纸篓…… 一番寻找之下,“爱咬人”终於找到了废纸篓,它叼起一张纸团立刻一溜烟儿的溜走。因为唐巍答应了它,要给它小鱼乾,所以它必须快去快回。 一刻钟后,“爱咬人”顺著前军都督府的墙沿儿,纵身一跃跳下来回到了锦衣卫。 当它走进北镇抚司衙门后,原本急促的步伐变缓了下来。 “爱咬人”整只猫脑袋微微上扬,身后的尾巴高高竖起,儼然一副得胜之后班师回朝的大將军做派。 “哎哟,它还很骄傲啊!” 当“爱咬人”走进千户许从龙和唐巍所在的房间后,还特意“喵”了一声,示意他俩赶紧朝自己看去。 “那可不,得手归来!”唐巍一边抚摸著“爱咬人”的下巴,一边拿出一根小鱼乾交换“爱咬人”嘴里吊著的这张纸团。 “口水都把纸团弄湿了,罚你明天不准吃饭!”一旁的千户许从龙对“爱咬人”打趣道。 “爱咬人”选择了无视,叼著心心念念的小鱼乾独自出去享用去了。 “看看,仇鸞这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在千户许从龙的催促下,唐巍將这张揉成一团的纸仔细平整开。 “这是?”俩人看了一段之后道,“这是行军策略?” “仇鸞这种草包,还会写军事策略?”千户许从龙嘲讽道,“就他那个狗脑子,一天吃十斤核桃都憋不住一个字!” “河套古中国地……今为虏巢,侵我边鄙。若收復其地,筑城屯守,则北可断虏马南牧之路,西可固甘凉之藩篱,实万世之利也。” 唐巍拿起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一段后道,“这似乎是有关收復河套的献言献计啊!” “不可能,就这段话就不可能是仇鸞那狗东西能写出来的!”千户许从龙道,“他是个什么东西,我可太清楚了!” “我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啊!”唐巍看著下面一段话道。 “今套虏据我形胜,耕牧我土疆,东自山西偏头关,西至寧夏、马池,延袤二千余里。每岁河冰合,虏骑即入寇,烽火不绝,三秦坐困,此腹心之疾也!” “我觉得这段话……”唐巍刚想说什么,但是下一刻本能反应让他停了下来。 “什么意思?”千户许从龙好奇道,“你的意思你知道这段话是谁写的?” “你看过?” 面对千户许从龙的询问,唐巍自然不能说自己看过曾铣的《復套议》。毕竟,去年十月曾铣因为跟夏言的事情被处死,自己当初连个锦衣卫都不是,怎么可能会看到这样机密的文件。 自己又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思索片刻后唐巍开口道,“我只是觉得这文风跟曾经的一位朝廷大员很像!” 同时,唐巍也在心里暗骂仇鸞这个人真不是个东西,说他是“狗东西”都侮辱狗了。 之前仇鸞作为曾铣的手下,不但胆小如鼠,你就是不支持主战,也不能拖自己上司的后腿。 仇鸞小人直接背刺上司曾铣,贿赂严嵩脱罪。诬陷曾铣贿赂当时的內阁首辅夏言。 也算是间接害死了內阁首辅夏言和陕西三边总督曾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后来嘉靖一朝奇耻大辱的“庚戌之变”也是出自仇鸞的手笔。 用后世天津站某位站长的话来说,那就是蠢得掛相! “谁?”千户许从龙道。 “去年因为河套一事,支持主战的夏言夏阁老而被处死的曾铣!”唐巍的话让千户许从龙也不由得一愣。 “这种事情可不敢胡说,虽说这是去年的事了,你能確认?” “我自然不敢百分百確定,只是我读过曾铣的一些文集!” “你还读罪臣文集?” “以前啊,许叔。”唐巍无奈道,“那时候他还不是罪臣,我读过他的文章和诗作。” “我觉得文风十分相似,所以才会有此猜测!”唐巍道,“天兵所至,顺者抚,逆者诛!尔等若弃鞍马、释弓刀,率部內附,当授以耕具,编为齐民。若恃险抗旌,则霹雳之威,玉石俱碎。” “这段话出自《諭河套部眾檄》,是一篇鼓舞作战的檄文,之前我在邸报上读到过。” “朔气凭陵塞草枯,將军血战裂犀襦。 云连青海三更剑,风卷黄沙万骨壚。 报主有心吞黠虏,安边无策补舆图。 凭高欲洒忧时泪,何处青山是旧都?” 唐巍道,“这是曾铣的《登镇北台》,我也曾有幸拜读过!” “我看仇鸞这纸上行文文风跟曾铣不能说有十分相似,也得有个八九分吧!”唐巍道,“既然许叔说这人压根就是不学无术之辈,又怎么可能写出这样鞭辟入里的见解呢?” “没想到你还读过这么多书?”千户许从龙道。 “父亲生前是希望我考科举的,只是后来父亲去世……”唐巍顿了顿道,“现在也挺好,要不是许叔我可能早就被宗族迫害而死了。现在能效忠於陛下,得指挥使和许叔信任,我觉得也挺好。” “科举十年寒窗,或许连个秀才都考不上!现在已经是小旗了,这都是指挥使和许叔的拔擢。” “別嘴贫了,跟我去经歷司查查!”许从龙十分受用刚才的话,美滋滋的带著唐巍去经歷司。 第48章 全都串连起来了(求追读) “去年抄曾铣的家,锦衣卫是我带的队,当时曾铣家里的往来书信和公文都一併收走保存起来。”千户许从龙道,“咱们去经歷司看看!” 锦衣卫经歷司衙门。 “哟,许千户你怎么来了?”沈炼揉了揉眼睛看著许从龙。 “沈经歷,別来无恙啊!”千户许从龙道,“我来查阅一下档案!” “千户要查谁?”沈炼拿起册子开始翻阅起来,准备告诉千户许从龙,他要找的档案在什么地方。 “曾铣!去年我亲自去抄家的曾铣!”千户许从龙道。 “稍安勿躁,我来看看!”沈炼翻了几页之后道,“找到了,我带你俩过去!” “沈经歷,我记得你是进士出身吧!” “不错,我是嘉靖二十三年的进士!”沈炼道,“今年父丧期满,被调来这锦衣卫经歷司!” “那敢问沈经歷,能否通过一个人的书信和公函,判断某份文字是不是此人所写呢?如果无法判断字跡的情况下!” “仔细辨认应该八九不离十,毕竟写文章之人一般都有自己的风格,对比一下,其实就能分个大概。”沈炼道,“画虎画皮难画骨,文风就是一个人的烙印一样。就好比我告诉你一句『清泉石上流』,你一定不会认为这是李白的诗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沈经歷帮我们判断一下,我们手里誊抄的这份內容,是不是跟经歷司存放的曾铣的书信和公函文风相似!”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曾铣的档案!”沈炼確认好曾铣档案的归置处后,带著唐巍和许从龙来到了放著曾铣档案的房间。 “这里就是了!”沈炼取出曾铣的往来书信,“你们看吧!” “还请沈经歷给掌掌眼!”唐巍將自己誊抄的部分拿给沈炼看。 这样做也是让许从龙相信,仇鸞这廝不要脸,曾铣死了还抄袭人家的建言! 经过沈炼这位进士的对比过后,沈炼將誊抄的內容交到唐巍手里,对二人开口道,“八九不离十,这就是曾铣写的!”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千户许从龙道,“我记得我去查抄曾铣家时,我让经歷司的书办將曾铣家所有的书信也好公文也好都列了一个清单。这个清单当时应该也保存在了经歷司。” “让我找找!”沈炼继续往下翻了翻,果然找到了这份清单。 “咱们锦衣卫只保留了曾铣平日里的一些往来书信和公文!” “其他涉及朝廷大事的一些档案都分成了两份,一份放在了兵部,一份放在了內阁,不过应该不存在西苑。上面的去向写著,被调去了文渊阁!” 沈炼將这份清单以及后续清单上的一些重要档案都被掉到哪里去了,做了一个有跡可循的记录。 “文渊阁?”唐巍心中默念著,然后看向了去向文渊阁的档案都有什么。 很快,他就发现了猫腻。在送去文渊阁的档案之中,有一份叫做《復套议》的奏疏还有一份《营阵八图》的战术指南! 当然,兵部也存了一份拓印的原件。 “感谢沈大人的帮助,我跟千户就告辞了!” 千户许从龙哪里还不明白,唐巍这是看出来了端倪。 “对,既然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得空,请沈经歷喝茶!” ……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全手打无错站 北镇抚司,房间里。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千户许从龙十分期待的看向唐巍。 “许叔,你还记得我那日跟你说文渊阁的黑白猫说仇鸞將它还没吃的小鱼乾踢走了。这说明什么?仇鸞去文渊阁见严阁老为什么不去西苑的值房见严阁老,为什么不去严阁老家呢?” 经过唐巍这么一说,千户许从龙瞬间醍醐灌顶。 “你的意思是说,严阁老之所以去文渊阁,仇鸞之所以去文渊阁见严阁老,是因为他们要的曾铣的档案存在了文渊阁!” “是的!” “我全明白了,这次仇鸞回京述职,若是表现好,献上计策的话,恐怕就要接替暂代陕西三边总督的王大人了。”千户许从龙此刻犹如“狄仁杰”附体。 “仇鸞是严阁老的人,严阁老自然要扶持他上位,反正仇鸞离著陕西三边总督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这个时候更应该推自己人。” “但是,仇鸞这个不学无术之辈,自然是写不出什么来。” “所以,他们就盯上了曾铣死前写的关於河套地区的一些计策是这样对吧?” “许叔果真是洞悉一切,那份被调到文渊阁的《復套议》就是仇鸞去文渊阁的目的。”唐巍道。 “我知道了,他们打了一个时间差。毕竟,曾铣提出收復河套计划比曾铣死掉的时间还要早,他们篤定陛下忙於玄修已经忘了当时曾铣献言的內容了。” “现在只需要去文渊阁看一看,那份曾铣的《復套议》还在不在,若是在就看看跟曾铣纸团上內容是否一致,到时候一切就明白了。”千户许从龙道,“陛下召见仇鸞的日子也快了。” “你先在此处不要走动,我这就去找指挥使!”千户许从龙立刻起身,准备前往西苑值房去见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西苑,玉煕宫旁边的一个值房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真在处理公务。 “指挥使,千户许从龙求见!” “哦?”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有些诧异,但还是对传话的人道,“让他回去等著,半个时辰后我会回锦衣卫。” “是!奴婢这就去转达。” …… 半个时辰之后。 “你找我何事?”锦衣卫指挥使走进许从龙所在的房间。 “指挥使,我们截获了有关仇鸞的情报。想著能为指挥使,为咱们通州船坞的兄弟们报仇!” “有他的把柄了?”指挥使陆炳好奇道。 “算是吧,只不过需要进文渊阁验证一下!” 隨后,千户许从龙將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指挥使陆炳。 “你们的猜测不无道理,进文渊阁看看那份档案的事情,我来安排!” 第49章 抢在仇鸞匯报之前(求追读) 面对要不要让文渊阁里的猫里应外合这件事情,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当即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陆炳自然不会让唐巍去冒险,无非是一份文件,不值得让有用的人去冒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首选的自然是让文渊阁里值守的人去干。 “你们將仇鸞的那张纸团给我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剩下的事情你们就不用再管了,买通文渊阁的看守就是了。” 真正的权谋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简单直接,没有什么所谓的草蛇灰线。 第二天中午,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就从买通的文渊阁值守手里得到了这份曾铣的那份《復套议》。 “你俩的猜测没错,这份曾铣的《復套议》確实是刚还回来。”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拿出之前在仇鸞家里偷来的那张纸团。 “臣请以锐卒六万,益以山东枪手二千,携五十日餉,水陆交进。 分三路:一自定边营,一自寧塞营,一自马池,並出掩击。 復套之后,当筑边墙御之:东起大同碓臼口,西至寧夏横城堡,凡千五百里,堑山堙谷,置戍屯兵。” 三人读罢曾铣《復套议》里的內容之后,直接可以断定仇鸞这个不要脸的背刺了自己曾经的上司还不算完,还要窃取曾铣的策略遗產来拿到嘉靖皇帝面前邀功。 “不要脸的东西!”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啐了一口唾沫,然后郑重的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干得不错!给你记一功!” “有了这份曾铣的《復套议》,我看到时候仇鸞怎么收场!”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去年的梁子还有今年年初火烧通州锦衣卫战船的事,新帐旧帐跟他一起算!” “指挥使,上次参仇鸞,陛下轻拿轻放,倒是责备了指挥使。”千户许从龙道,“这次若是指挥使再参仇鸞,严阁老那边会不会……” “谁说我要去参仇鸞,本使只是偶然间在曾铣的旧部那里得到了曾铣的这份《復套议》,觉得所言鞭辟入里,特意私下乘奏给陛下!”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好端端的,我干嘛要去弹劾仇鸞呢?” “指挥使英明!” 將抄本的《復套议》收好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我这就去西苑见一见陛下!” 西苑,玉煕宫。 “黄公公!”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看到黄锦出来,立刻出言叫住了要离开的黄锦。 “哟,是陆指挥使!” “黄公公,这是要去哪儿啊?” “夜间听唤轮到咱家了,这不回值房休息会儿,好晚上听主子差遣。”黄锦一脸笑意的看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陆指挥使有要事奏稟陛下?”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不知陛下此时心情如何?还望黄公公告知!” “陛下心情还不错!”黄锦道,“不知指挥使是向陛下报喜还是报忧啊?” “平常之事,得了一件东西,第一时间想著献给陛下罢了。” “还是指挥使贴心,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准想著给陛下!”黄锦道,“倒让奴婢想起了从前还在王府的日子。” 俩人閒聊之时,进去通传的小太监已经出来了。 “得了,奴婢不打扰指挥使了。指挥使还是赶紧进去面见陛下吧!” 玉煕宫里嘉靖皇帝正在翻阅书籍,见陆炳进来忙道,“来人,赐座!” “谢陛下赐座!” “今日朕倒是有点空閒,能听你扯些家常,见朕有何事稟明?”嘉靖皇帝一边放下手里的书,一边示意身边的太监拿来他想要的东西。 身边隨侍的太监心领神会立刻拿来了一顶香叶冠递给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这顶香叶冠適合你,戴上看看!” “是!”陆炳起身戴上那顶香叶冠道,“臣今日所获一份东西,想著献於陛下!” “什么东西?” “一份关於河套地区的献言!”陆炳道,“今日番子在曾铣曾经的部下手里获得了一份有关河套地区的陈词。臣读罢觉得颇有些道理。” “曾铣有罪,已经论罪诛杀。但他多年担任陕西三边总督,对於河套地区的见解自然是要比其他人看的透彻。” “宣府兵变、大同逃军,臣急陛下之所急,想著特拿来献给陛下。只要能有半点作用,也算是臣这份情报没白忙活!” “拿来朕瞧瞧!”嘉靖皇帝入座后,伸手示意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呈上来。 陆炳將这份曾铣的《復套议》交给身边的小太监代为呈给嘉靖皇帝。 “今套虏据我形胜,耕牧我土疆,东自山西偏头关,西至寧夏、马池,延袤二千余里。 …… 復套之后,当筑边墙御之:东起大同碓臼口,西至寧夏横城堡,凡千五百里,堑山堙谷,置戍屯兵。 如此则北虏不敢南牧,而陕右可永寧矣。” 嘉靖皇帝读完这篇《復套议》之后並没有著急发表意见,让太监將这份《復套议》收起来之后,看著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现在陕西三边总督的位置悬而未决,你说朝中谁最合適?” “陛下自有决断,臣不敢妄议!”陆炳道。 “不敢妄议?”嘉靖皇帝走下来,陆炳也赶紧站起来,听候嘉靖皇帝训话。 “不敢妄议,你给朕献上曾铣的这份《復套议》?”嘉靖皇帝道,“说,朕恕你无罪!” “应当是仇鸞吧!” “你怎么会推荐仇鸞?去年你跟他可是有段不愉快的经歷!” “陛下,臣跟仇鸞是有恩怨!但臣跟陛下只有恩情,陛下问的是合適的人,不是问臣跟谁有恩怨!” “仇鸞之前就在甘肃管兵,曾经是曾铣的手下。近些日子又传来捷报,对於河套地区恐怕论资歷也只有他合適吧!” “严阁老,也是这般跟朕说的。”嘉靖皇帝语气减缓,摆摆手道,“坐!” “不说这些了,改日朝堂上再议。太子最近书读的如何?” “太子读书十分认真,东宫讲读的师傅都说太子悟性高!” …… 第50章 当朕是瞎子聋子吗?(求追读) 五月十八日,傍晚。 “黄锦——黄锦——” 入夜之后,嘉靖皇帝唤来了黄锦。 “主子!”黄锦道,“主子有何吩咐,奴婢去办!” “去文渊阁跑一趟,去找些適合太子观政的文书给他看!记住,將文渊阁里曾铣的档案也一併拿来。” “还有一件事,朕让你今晚去文渊阁取曾铣档案的事情,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传出去!” “是,奴婢知道怎么做!” 当天夜里,嘉靖皇帝拿著曾铣曾经给自己上书的那份《復套议》,又看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拿来的那份《復套议》。 两者內容一模一样,嘉靖皇帝自言自语道,“陆炳给朕送来这东西,是何用意?” “难道是说……”嘉靖皇帝欲言又止,但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嗔怒,他已经想明白了。 五月十九,今天正是召见仇鸞的日子。当然,也是嘉靖皇帝在玉煕宫的一次小朝会。 西苑门口,內阁首辅严嵩跟官员们閒聊著,很快就看见朝著这边走来的仇鸞。 “伯翔,准备好了吧?” “阁老放心,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著呈奏给陛下了。” “那就好!” …… 玉煕宫里。 “陛下,臣有一份《收復河套十二策》献上,请陛下过目!” “哦?收復河套十二策?”嘉靖皇帝面无表情道,“呈上来,朕瞧瞧!” “请以锐卒六万,益以山东枪手二千,携五十日餉,水陆交进。 分三路:一自定边营,一自寧塞营,一自马池,並出掩击。”嘉靖皇帝读了几句后,“还真是有远见!来来来,拿下去让诸位爱卿都瞧瞧仇爱卿的高见,都发表发表意见吧!” 一番传阅之后,这份《收復河套十二策》回到了嘉靖皇帝手里。 “严阁老,你觉得仇鸞的建言如何?” “臣觉得伯翔分析的句句在理,每一步都是直指要害,若是以此为方略,河套地区將不再是问题!” 嘉靖皇帝的目光扫过眾人,最终將目光锁定在了兵部尚书丁汝夔身上。 “兵部,你觉得这份收復河套地区的方略怎么样?” 兵部尚书丁汝夔上前一步出列道,“臣觉得可!此十二策,每一策都是针对河套地区专心钻研过的,伯翔真是费心不少。” “去年曾铣被处死之后,陕西三边总督之位,一直是暂代!到现在了还悬而未决,仇鸞既献上了收復河套十二策,诸位以为他有没有能力胜任陕西三边总督的职位呢?” 角落里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一直沉默不语,他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臣觉得伯翔可以胜任!”內阁首辅严嵩当即表態仇鸞可以胜任这一职位。 “臣也认为伯翔可以胜任陕西三边总督一职!”兵部尚书丁汝夔也站出来站队。 “你们几个呢?”嘉靖皇帝的目光扫过几位尚书,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让人难以猜出他究竟是同意还是不会同意。 “好!” 此言一出,內阁首辅严嵩鬆了一口气,在场的仇鸞也感觉没白打点严嵩。 可怎料下一刻,嘉靖皇帝忽然话锋一转,让眾人都猝不及防。只有角落里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好啊!”嘉靖皇帝把手里仇鸞献上的那份《收復河套十二策》举起来,用力一掷,直接砸在了仇鸞的脸上。 嘉靖皇帝气愤的站起来,大手一挥道,“欺天了——” 玉煕宫里的眾人各个嚇得面色蜡黄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嘉靖皇帝居然勃然大怒。 “仇鸞!朕问你,这份《收復河套十二策》是你亲自写的?” “是臣亲自写的!” “你亲自写的?”嘉靖皇帝目光如炬,死死的盯著跪在地上低头不敢看他的仇鸞。 “是……是臣亲自写的。臣对河套之事,多有……” “朕再问你一句,是你亲自写的?” “是,臣……” “咣当——” 嘉靖皇帝走到仇鸞身边,一脚踢在仇鸞脑袋上,踢了仇鸞人仰马翻。 “还敢说是你亲自写的!”嘉靖皇帝一甩衣袖,背著手道,“你以为朕只知玄修,不知天下事吗?” “你以为朕是能被人轻易蒙蔽的昏君?”嘉靖皇帝愤怒道,“家事国事天下事,朕自然不是全知。但也不是全然不知,全都浑忘了!” “二十七年正月,是谁给朕呈奏过这份方略,你以为朕记不得了?”嘉靖皇帝对玉煕宫里唯一的清流礼部尚书李默道,“捡起来,看看朕背的对不对?” “今套虏据我形胜,耕牧我土疆,东自山西偏头关,西至寧夏、马池,延袤二千余里。 每岁河冰合,虏骑即入寇,烽火不绝,三秦坐困,此腹心之疾也!” “李默,朕可有一字背错?” “陛下只字未错!”礼部尚书李默道。 “你说这份《收復河套十二策》是你亲自写的?”嘉靖皇帝道,“你的意思是朕去你家偷了你的策略並提前背的滚瓜烂熟了吗?” “臣……臣不敢!” “那你解释解释,这份《收復河套十二策》怎么回事?” “嗯?”嘉靖皇帝见仇鸞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当即道,“不回话?你被朕问住了?” 此时角落里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用力闭紧嘴巴,他真怕自己忍不住就要笑出来。 原本是严党为重用仇鸞搞得一次提拔大会,让唐巍给他的情报彻底搅乱了。 “怎么?还是你觉得朕胡搅蛮缠,不屑回答朕的问题?” “臣不敢!”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朕就来告诉你,朕怎么对你写的这份《收復河套十二策》倒背如流!” “二十七年正月,曾铣將起草好的《復套议》呈奏给朕!”嘉靖皇帝对一边的黄锦道,“黄锦,去文渊阁找找看,看看有没有曾铣的这份奏疏!” 一刻钟后。 “怎么不说话了?”嘉靖皇帝將曾铣的那篇《復套议》丟在仇鸞面前道,“难不成是曾铣提前一年抄袭了你的策略,提前呈到了朕的面前吗?” 第51章 嘉靖与陆炳唱双簧 “以为朕是聋子是瞎子?”嘉靖皇帝转过身回到御座上,目光扫视过眾人。 整个玉熙宫里鸦雀无声,所有人低著头默不作声,等待嘉靖皇帝发话。 “刚刚你们不都还给朕积极推荐仇鸞做这个陕西三边总督吗?”嘉靖皇帝看著下面的大臣们道,“怎么了?说不出话了?刚刚都说的头头是道,现在一个个都哑巴了?” “严阁老,你说!” 面对嘉靖皇帝的质疑,內阁首辅严嵩严阁老赶紧伏地涕泣,“老臣昏聵,仇鸞在甘肃带兵驍勇善战,臣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会剽窃罪臣曾铣的遗策。臣查不明,臣有罪!” “但臣以为罪臣曾铣遗策出现实非巧合。是不是有人想要藉此旧案重提?” “旧案重提?”嘉靖皇帝看向一侧的仇鸞道,“是你想旧案重提?” “臣不敢!”仇鸞道。 “那是谁想旧案重提?”嘉靖皇帝道。 此时,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知道自己该出手了。毕竟,陆炳已经察觉到了內阁首辅严嵩已经有意识的將事情扯到別的方向去了。 如果真的让事情朝著不可控的、奇怪的方向发展,这也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也不是嘉靖皇帝想要看到的,自己是天子亲卫,嘉靖皇帝想要的结果也不是“谁想旧案重提”。 所以,此时在角落一侧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站了出来。 內阁首辅严嵩之所以准备將话题引导別的方向,就是让在场的人有人站出来搅乱。但大家谁也不敢出来搅乱,仇鸞又是个没脑子的不知道怎么把內阁首辅严嵩的话给接上。 “文孚,你怎么了?”嘉靖皇帝看向陆炳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陛下,臣在一旁將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听了个大概!”陆炳道,“臣倒是觉得没有严阁老说的那般严重!” “没有?那曾铣的復套议怎么会出现在他的手里?还拿来糊弄朕?” “陛下,或许並没有想的那般复杂!”陆炳道,“其实仇鸞的出发点是好的,想为陛下心忧的事情献言献策,无非是手下办差事的人员在办事的过程中出现了偏颇,採用了一些看似很有建树但没有纠察来源的一些计策。” “臣站在仇鸞的角度,若是他知道这篇《收復河套十二策》就是当初罪臣曾铣写给陛下的《復套议》,他是不会用的!” “臣说句自私的话,他也不会傻到用自己的仕途前程,用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来赌吧?” “仇鸞出身武將之家,自然肚子里没有什么墨水!”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当初唐太宗李世民让文武百官都写一份对朝廷、对社稷有利的奏疏。” “这对於文官们来说自然是不难,但对於武將来说……” “朕听明白你的意思了,当年常何让马周给他代写。”嘉靖皇帝眼见事情的方向回到了自己想要的正轨,立刻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仇鸞道,“仇鸞?是文孚说的这般吗?” “是啊,臣也觉得仇鸞有罪!但绝对不会敢再提曾铣之事,想来应是如此!”没等仇鸞说话,內阁首辅严嵩立马话赶话,给这件事情定了一个性。 “臣绝不敢旧事重提,臣肚子里没什么墨水,才想著如此,只是没想到好心办了错事!” “仇鸞,你可知罪?” “臣知罪!” 此时,嘉靖皇帝將目光落在了內阁首辅严嵩的身上。 “严阁老,现在的情况你觉得仇鸞还適合当这个陕西三边总督吗?” 没等內阁首辅严嵩说话,嘉靖皇帝看向一侧的礼部尚书李默道,“李默,你说谁適合担任这个陕西三边总督?” “臣觉得陛下可以破例提拔一些有才干的人,王效虽然是正三品的绥德卫指挥使,但对作战经验、统兵经验都很有经验。臣觉得可以破格擢升为陕西三边总督!” “文孚,你觉得呢?”嘉靖皇帝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你来说一个能担任陕西三边总督的人。” “臣来推荐不合適吧?” “合不合適要推荐来才知道!”嘉靖皇帝道,“你就大胆的说!” “臣倒是觉得仇鸞並非不可用,今日之事是无心之过,臣还是觉得陕西三边的事务他不能不操心,毕竟他的履歷摆在这里!” “你认为他可以担任陕西三边总督?” “臣觉得他可以当个副手,毕竟今日欺君之事是板上钉钉,至於如何处置陛下自有定论,臣就不言语了!” “你说你推荐谁?不要在这里给他做和事佬了!” “其实臣还真想到一个合適的人选!”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李瑾如何?” “李瑾?” “是啊,此人出身军户。其父亲李銓曾经是寧夏参將,又是靖远伯王驥的姻亲。”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李瑾此人也曾担任过单通副总兵,资歷上也是有资格够一够陕西三边总督的一职。” “这样一个正当壮年的武將,如今却在南京留守,臣觉得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他如今在南京是什么官职?” “现在担任南京中军都督府僉事!”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 “让李瑾作为陕西三边总督,仇鸞作为副手?”嘉靖皇帝看向一旁的內阁首辅严嵩道,“严阁老,你觉得意下如何?” “仇鸞欺君已是死罪,若陛下不弃,臣觉得算是妥当之举。”內阁首辅严嵩道。 “李默,你觉得李瑾此人如何?” “南京中军都督府僉事也是正二品,算是平调。李瑾又有多年的经验,臣觉得尚可!” “好,既然如此就调李瑾为陕西三边总督,仇鸞作为副手辅助李瑾!”嘉靖皇帝道,“至於仇鸞今日之事,罚俸一年,杖二十!” “文孚,你亲自去监杖!”嘉靖皇帝大手一挥,看向仇鸞道,“仇鸞,朕的决断如何?” “陛下圣明!” “好了。今日小朝会就到这里吧!”嘉靖皇帝起身朝大殿深处走去。 “恭送陛下!” 第52章 大家都有了收穫 西苑外。 “仇鸞,仇將军请吧!” 既然是让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负责监督杖责,他就让唐巍跟许从龙来负责杖责仇鸞。 报仇的时候到了,自然要让出力最多的人来一起见证。 “仇大將军放心,不要紧张,我们的手法都是专业的,保证看不出来!” 悽厉的惨叫在西苑外传来,唐巍今天也算是学到了锦衣卫杖责的手法,还真是全是內伤,皮外伤看不太出来。 “过癮!” “解气!” 看著仇鸞一瘸一拐的被人扶上担架抬走,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与千户许从龙別提多开心了。 “这次乾的不错!”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今日实在是解气,你的情报让咱们锦衣卫扬眉吐气了一回,你升试百户的年限再减一年!” “多谢指挥使!” “指挥使咱们今日打了那仇鸞,会不会把严阁老得罪了?”一旁的千户许从龙担心道,“毕竟,这仇鸞还是严阁老的人。” “属下也是怕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不必担心,这次是陛下亲自让我去监杖!”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这次不但不会跟严阁老结仇,反倒是会让他记下我的一个人情!” “这是为何?” 千户许从龙还在疑问之时,唐巍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他並没有选择说出来。毕竟自己的上司正在准备听他的顶头上司吹嘘如何打了这样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自己学“鸡肋”杨修自作聪明,那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严阁老自然不会知道这次奏疏一事是我们提前告诉了陛下,我既让仇鸞丟了陕西三边总督的职位,又在关键时候给严阁老打圆场,让陛下不至於处死仇鸞,还力保仇鸞做陕西三边总督的副手,不至於严阁老顏面尽失,他怎么能不记住今日我挺身而出的这份人情呢?” “陛下也得到了適合担任陕西三边总督的人选,自然也就不会在意今日我耍的这点小心机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就像去年面对铁证,也只是对仇鸞罚俸一年一样,因为陛下得到了黄金!” “你们二人此次真是功劳不小,放心我都不会忘,十月份的时候自然给你们多添上几笔!” “对了,我查阅档案的时候发现关於曾铣的那份文书,在兵部也有存档!”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等严阁老回去之后,自然也会合计陛下为什么还记得曾铣的奏疏一事,所以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干!”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对身侧的唐巍道,“马上就是猫棚开饭的时候,你现在立刻赶回去看看能不能让兵部的猫將兵部用来存放档案的屋子的窗户给抓破!” “事情已经办妥了!”一旁的千户许从龙道,“昨夜指挥使说起此事之后,我今日一早就让唐巍办了此事。” “如此甚好!” …… 严府。 “阁老,此事颇为蹊蹺啊?”赵文华將一份奏报递给严嵩,“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就被陛下认出来了!” “事情確实有些蹊蹺!”严嵩道,“我已经派人去问过文渊阁的值守,文渊阁的值守说这期间並没有人进出文渊阁。” “昨晚负责文渊阁值守的侍卫也都一一盘问过了,都说没人来过文渊阁!” 此时,严世蕃穿过正厅来到了父亲严嵩面前。 “兵部管理档案屋子的窗户上破了一个大洞。” “会不会是兵部那边將这份曾铣的奏疏泄露出去了?”一旁的赵文华分析著。 “不可能,这估计是敌人用来干扰咱们视线的!”一旁的內阁首辅严嵩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 “那就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获取如此重要的文件,前几天仇鸞家里又出现了闹鬼的事情,除了锦衣卫还有谁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一旁的严世蕃推测著,“他跟仇鸞有仇,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陆炳確实有这个能力,但是看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並不像是他所为!”內阁首辅严嵩慢条斯理道,“今日玉熙宫小朝会上的情况你们不了解!” “若非陆炳及时出来接住我的话茬,恐怕仇鸞就不止是罚俸一年,杖责二十这般简单的惩罚了!” “就是当即掉了脑袋也是有可能的!” “但陆炳却能出来打圆场,还保举仇鸞做陕西三边总督的副手。”严嵩道,“若他真是想报去年的仇,大可一言不发!毕竟今日的玉熙宫朝会,他不过是恰好在场旁听而已!” “若是一言不发,仇鸞必死无疑!” “父亲,那陆炳还不是让別人当上了陕西三边总督的位子?” “当时陛下龙顏大怒,而且今日不被允许上玉熙宫小朝会的礼部尚书李默也来了,陛下还让他也推举了一位可以担任陕西三边总督的官员。” “若是陆炳没有站出来,那这个陕西三边总督的位子可就落到了清流们的手里了!”严嵩道,“至於陆炳推荐的李瑾,他既不是清流也不是陆炳的熟人。而且还保住了仇鸞的副手之位,所以我们还是有机会將李瑾爭取过来的!” “此人可要比仇鸞这个脓包强上不少,若非他打点到位,我怎么会推举他为陕西三边总督!”严嵩道,“不管谁当陕西三边总督,只要把他发展成我们的人就行了。” “如果不识抬举,那就想办法换掉他,再让作为副手的仇鸞上位!” …… 同一时间,清流们也是这样想的。 这李瑾既然不属於严党,那就有可能拉拢过来为己所用。 至於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他推荐此人,完全是出於为嘉靖皇帝考虑,至於为仇鸞求情,那也是他了解嘉靖皇帝。 有了上次自己去通州码头抓仇鸞的事情,他就明白嘉靖皇帝要的是平衡,他要用严嵩当首辅就必然要平衡,就像当初用夏言一样,那张璁、桂萼就得下线了。 所有的大臣都是他手里的提线木偶,陆炳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如此做。而且自己的目的也达成了,仇鸞错失官位,还要被一个真正有能力、有才干的將领掣肘,自然是比一刀杀了他还痛快。 唐巍也很开心,这样一来庚戌之变或许就不会发生了,自己的生意就不会受到影响,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保障。 第53章 鹤俸令 唐巍回到店里时,发现了高小旗、刘小旗和王小旗三人早早就在店门口等著他了。 “高大哥,刘大哥,王大哥!”唐巍有些诧异的看著这三人,不明白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进屋里坐!”唐巍顺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三人进屋坐下。 “三位稍等,水烧开还需要些时辰,先吃点水果吧!”唐巍將洗好的水果拿来让三人品尝。 “三位兄长,一起来我这里有何指教?”唐巍自己也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 “鹤俸令,你听说了没有?”一旁的高小旗率先开口。 “什么意思?”唐巍一时也不明白什么叫做“鹤俸令”。 “是刚刚推行的,今日下午刚刚推行!” “难怪我不知道,那这鹤俸令是做什么的?” “这也不难理解,就是给朝廷献鹤!”高小旗道,“军民献白鹤者,赏银五十两。这鹤羽毛顏色纯白的再加赐帛两匹。” 高小旗期待的搓了搓手道,“我们几个知道你的本事,我们也想著从中赚上一笔。” “你也知道我们几个家里人口不少,销不少,这俸禄嘛自然是少得可怜。我们仨一合计,不如咱们合作一把。挣了银子,咱们三七分成如何?” “当然了,三成是我们仨的。这还不是最过癮的,据说三献之后可以授锦衣卫试百户!” “什么?”唐巍觉得不可思议,前面的话他还觉得有可能。 “这所谓的三献是那三献?居然能献出个试百户来?”唐巍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如果能靠献鹤就能被授试百户的话,那自己还熬什么,分分钟就当上百户了! “这初献就是献上一只普通的白鹤,这样一来就相当於纳了一个投名状,相当於获得了一个锦衣卫候补百户的空名!当然是没有俸禄,也不入职的!” “所以就是空手套白狼!”唐巍当即道,“高大哥,那再献是继续献鹤?” “自然不是,这所谓的再献就是买一个认证资格!”高小旗解释著,“有一个专门负责勘验鹤纯种程度的官吏叫做『鹤使』,需要交二百两银子才能获得认证!” “比如呢?”唐巍道,“一只普通的白鹤交了二百两认证银子之后,这『鹤使』会怎么说?” “或许能给他开一个『纯阳仙鹤』的凭证!”高小旗挠挠头,思索了一会儿憋出了这句话。 “所谓的三献就是献上一个大约价值三百两的鹤笼,一般是直接折现银三百两,就可以获得一张试百户委任状!” “三位兄长,不会觉得有了三献就能胜任试百户吧?”唐巍觉得有些可笑,“直娘贼的,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诈骗!” “我们当然知道如果仅凭这点银两就能买一个试百户,那真是痴人说梦。”高小旗道,“但是这鹤俸令却是实打实能赚银子的买卖!” “要你是抓鹤的人,抓到一只鹤之后,若是直接献上估计拿不了多少银子!但若是將鹤身上的杂色去掉,是不是就能获得更多?” “那这给鹤羽毛染色,可不是谁都会的!”高小旗道,“而且这种事情用的染料不好,鹤很有可能会死掉!” “之前你还跟我讲,那献白鹊的人之所以到京城再来染色就是怕提前染色褪色,二来也是怕不专业的人用有毒的染料让白鹊死了。” “如今鹤俸令一出,有偶然猎的的平民,有专门做这生意的商人,还有各地方的官府,还有京师里的那些大人物都会跟著捞银子!” “这些运来京师的白鹤,一定要染色的!”高小旗道,“即便不染色,也一定会有水土不服染病的,你的生意不就来了!” “我们想著如果这事儿真的干起来,肯定不能在你的店里做,也肯定需要找个地,这些进京的商人也好、各地官府也好,也需要操心去跟他们对接!” “我们仨个別的不行,但是跑腿这一块上还是可以的!”高小旗道,“所以我们仨来跟你商议,你觉得这事儿如何?” “这倒是可以!”唐巍道,“毕竟是赚钱的生意,谁能跟银子过不去呢!” “只不过这种事情,只有咱们几个,不再往上……”唐巍的话没说完,高小旗就已经心领神会。 “咱们这是汤汤水水,大人们是看不上!”高小旗道。 “那就干!”唐巍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高小旗道,“那如此我们仨就先不打扰了,不用送了!” 等到三人走后,唐巍想了想之后,觉得这三献的人估计只会多不会少。 自己能看出来这件事情不可能是真的,別人也不是傻子。 “狐假虎威,或许就是这个意思了!”唐巍自言自语著,若真是有了一张试百户的委任状,至少能唬住不少人,给自己行事提供不少便宜。 如此想来自己只是给这些鹤染个色还真是汤汤水水,三献的银两才是上层的人在“鹤俸令”这项规定里吃的肉。 北城明照坊的安陆胡同里藏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私宅。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手里拿著一份文书,不是別的正是“鹤俸令”的那份文书。 “指挥使,阁老的意思是这差事要工部跟锦衣卫、东厂这边一起做,指挥使觉得意下如何?”赵文华跟指挥使陆炳解释运作的步骤。 “阁老还说了,昨日多亏指挥使出面救场,要不然阁老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本使也是想著让陛下儘快平息怒火,这才站出来给阁老解围。那仇鸞不爭气,差点连累了阁老!” “阁老本想让东楼拿著礼物亲自登门感谢,又怕別人看见说閒话,所以才让我来!” “礼物就不必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文华,你在通政司当差又兼著工部右侍郎,这鹤使自然是你安排了算!” “鹤使是我来安排具体的人!”赵文华如实相告。 “那这样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鹤使既然要勘验,要给凭证,不妨再加一个由头!让所有献鹤的人都去棋盘街的狸奴小筑开一张票才能去找鹤使勘验,你看如何?” 第54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棋盘街的狸奴小筑?”赵文华皱起眉头,看向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指挥使此举是何意?” “你带来的这些礼物,少说也有个几百两银子!”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这鹤俸令一出,某是赚到银子了,底下差遣做事的倒是没见著银子!” “在下明白指挥使的用意了!”赵文华道,“那礼在下就带回去,这件事回去一定立刻向阁老稟明,只不过要找个什么由头呢?还请指挥使示下!” “门税、路引,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好歹也让我手底下干活的人分一点银子,滋润滋润生活。” “明白了,那在下告辞!”赵文华行礼离开了陆炳的府邸。 第二日一早,唐巍点卯之后就被许从龙拉到了一边。 “我?”听到许从龙的话之后,唐巍觉得既匪夷所思又在情理之中。 要给“鹤使”拿二百两银子获取认证之前,需要来自己的狸奴小筑买一个號。一个编號,一两银子! “这都是指挥使分给大家的!”千户许从龙道,“这件差事你务必要办好,办不好整个锦衣卫的百户往下的人都得来找你!” …… 中午下值之后,高小旗带著唐巍来到了通州的一处宅院內。 “这就是我找的一处宅院,用来给那些鹤染色的临时场所!”高小旗道,“若是那些鹤全都来你小店里,岂非要变成臭烘烘的猪圈了!” “所以,你需要提早准备好染料!”高小旗道,“我估计过不了多久,第一批鹤就要运到京师了!” “咱们这几个月能小发一笔!” 此时,高小旗手下的锦衣卫校尉进来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回北镇抚司点卯了!” “那我们走吧!”唐巍道,“正好指挥使给我派了活,到时候就由你们將献鹤的人带到这里来染色就可以了,我们也省了不少事。” 北镇抚司衙门。 唐巍刚回到北镇抚司,就被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单独叫了过去。 “指挥使有何吩咐?” “让献鹤的人都去你店里,不止是要给你们这些锦衣卫里的兄弟谋点好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要你去做!”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你要记住献鹤的人,尤其是地方官府的人!” “將这些官府的官员全部记录下来,这是你要做的,之后的事情你就交给许从龙,他会找另外的人去查!”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这都是之后拿来算帐的证据,务必办好这件事。” “是!” 原来陆炳的心思不在贪墨上,似乎是要掌握严党贪污的证据啊!身在其位,各为其主,唐巍也不去想太多了,干就完事了。 总之,自己穿越到了嘉靖年间,那“倒严”就是主旋律,至於清流还是锦衣卫其实不太重要了。 想要窃取这些来人的信息,那必然要有一个窃听器! 唐巍决定需要做一个窃听器,他在表面上给这些人开一张带著编號的票,下面的人在窃听排队时这些人的话,选取有用的信息! “指挥使,我需要两个探子!”唐巍道,“我也需要一套锦衣卫负责窃听的器具!让他们跟我们打配合,这样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好!”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明日,你跟许从龙前去南镇抚司。南镇抚司有专门负责督造的军匠!” 第二日,一早。 “咱们锦衣卫的窃听设备,大多数都是南镇抚司的军匠製作!”千户许从龙道,“有空心樑柱窃听阵、礼器暗嵌,再就是连珠瓮!” “总之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了!”千户许从龙道,“南镇抚司的军匠都是很有经验的,会给根据你的那间小店。” 校尉胡同中段东侧的衙门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南镇抚司。 “朱同知,我们今日奉指挥使的命令来要一件適合窃听的物件儿!”千户许从龙道。 “跟我来吧!”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带著唐巍二人来到了南镇抚司负责督造窃听器件的地方。 在唐巍大体介绍了自己的想法之后,作为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朱孝先向唐巍推荐了管风耳。因为他本人原先是军匠大使,因为精通窃听器製造才上位的。 “同知可知道监听瓮?” “监听瓮?”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点头道,“自然知道,只不过你的小店用这个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而且监听瓮铺设势必会引起別人的注意!”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如何做成十二连珠瓮,一旦做成將会更利於监听!” “或许我可以帮助同知!”唐巍开口道。 “你?”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你要是能想出来,我就给你按一套!” “同知说话可算话?” “自然!” “同知可是在调相盘时遇到了难题?找不到合適的液体来平衡?” “你怎么知道?这可是机密!”一旁的千户许从龙疑惑地看向唐巍道。 “许叔不要紧张,我自然看不到南镇抚司的机密!”唐巍道,“许叔,你就是不懂监听瓮的基本原理!” “这监听瓮,自战国时期就已经有了。”唐巍道,“《墨子·备穴》里就记载了这种监听之法!” “汉朝时都专门用来监听嬪妃言语,唐朝宋朝时就已经有了连四象阵的四瓮菱形布位。” “老许,你的这个手下可真是懂得不少!”南镇抚司同知朱孝先倒也没有恼,反倒是虚心请教道,“以你之见用什么最合適?” “自然是水银!” “水银?” “我还真就没有往方面想过,水银也是液体,而且要比水重,或许真是个合適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你还真別说,还真有可能!” “来人,去搞点水银来!” “你別听这小子乱说,平日里太宠著这小子,把他惯得没大没小了!”千户许从龙道。 “不不不,我倒觉得有可能!”南镇抚司指挥同知道,“必须得试一试!你们都不准走,来跟我一起见证一下!” 第55章 南镇抚司的腰牌 “果然是可行的,这一滴水银相当於四倍体积的水!” 当適量的高密度、高流动性的水银放在了调香盘时,十二连珠瓮终於发出了龙鸣般的嗡鸣。 “成了,成了!” 南镇抚司同知朱孝先兴奋地直拍大腿,隨后起身一巴掌拍在唐巍的肩膀上,好在唐巍眼疾手快,虽然没有刻意躲避,但挺直了身子没被拍倒。 “老许,你手下有这样的人才,让他做一个探子可惜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立即对唐巍发出邀请道,“不如让给我们南镇抚司吧,我培养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把人给你我倒是无所谓了。” “就等你这句话,明日去经歷司办手续,然后来我们南镇抚司报导吧!”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放心,我请你吃饭,不让你白忙活!” “饭就不吃了!”一旁的千户许从龙道,“就是到时候指挥使杀到到南镇抚司问你要人的时候,別交代是问我要的他,说是你硬抢来的!” “那……那还是算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心!” “不过说实在的,让他有空来我们南镇抚司转转总可以吧?”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拉著唐巍的手道,“你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你要是得空一定要来南镇抚司转转,也可以给他们这些军匠提提意见!” “有句话说的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我们就是身在此中,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没想到你一来就解决了!” “同知大人谬讚了,我也只是对这种事情有点好奇,只是巧合,纯属巧合罢了!”唐巍只得说这些客套话,总不能说自己有著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储备吧。 “这十二连珠瓮能製作出来你真是功不可没,我一定要向指挥使给你请功!”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你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吗?说来看看!至於店里安装监听瓮的事,这几天我派人给你全权负责,你不用操心,一定给你安排到位!” “有就说,不管是咱们北镇抚司,还是南镇抚司那都是一家人。”一旁的千户许从龙道,“你要真有想法就说。” “我其实有些好奇,咱们负责监听的兄弟若是隔墙监听,一般都用什么物件儿?”唐巍道,“就是南镇抚司会给他们提供什么样方便携带的窃听物件儿?” 唐巍的一句话,把北镇抚司的许从龙与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给问住了。 “没什么物件儿,无非就是拿一枚铜钱。”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给唐巍解释著,“一般的临时隔墙偷听,无非就是拿一枚铜钱或者带一个小碗压在墙上,然后耳朵贴紧来偷听!” “至於用监听瓮也好还是用铜管也好,都需要固定在某个地方,並不能方便携带!” “怎么?你还有造出来能让探子们方便携带的偷听器物?”一旁的千户许从龙诧异道,他原先只知道唐巍在跟动物打交道有一套,难道这小子还精通这些奇技淫巧? “或许真有!”唐巍道,“不知可否借纸笔一用!” “来来来!”朱孝先赶紧朝一边的锦衣卫招手道,“还愣著干什么,赶紧过来研墨啊!” 唐巍想著现代听诊器的模样,在纸上画了一个听诊器设计图,以及拆分开的听诊器大概有哪几部分。 “这……”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皱起眉头,十分仔细的打量著这个听诊器的图纸,就在唐巍觉得他可能不太认同唐巍的听诊器时,他忽然拍案而起。 “我觉得这东西完全可行!”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立刻起身,然后来到抽屉前,四下翻找起来。 “找到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將一块牌子拍到了唐巍的手里,“你拿著,有了这块牌子,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不必通报,没人敢拦你!” “你什么意思,当我面就是开始挖墙脚了?” “这是什话?我这是欣赏!” 唐巍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许从龙点头道,“收吧,要不然他又得发挥本职来监督我了!” “知道就好!”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转过头,笑嘻嘻的看著唐巍道,“你一定要多来,多来提提意见!” “要不是指挥使看好你,我一定得把你挖到我们南镇抚司来,就凭你的才能我相信接我的班完全没有问题!” “脸都不要了你,你没儿子吗?吹牛也不打腹稿,真是张口就来!”一旁的千户许从龙直接打断了还在吹嘘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 “你这是欣赏唐巍吗?你这是馋他的本事,下贱!” “好了,不要扯口舌了!”一旁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赶紧將听诊器的图纸收起来,然后道,“明日我就安排人去给你安装监听瓮,顺便派两个摊子给你专门记录!” …… 忙活了半个月之后,南镇抚司的人將店门口的一处地方安装了监听瓮,用来监听献鹤人的交流。 三天后,唐巍调製好了一批染料! “三位,这就是调好的染料,就按照我教你们的法子就可以將鹤身上的杂色染成白色!” “好,你就放心等著收银子吧!”高小旗让人將染料装上马车运往城外那处准备好的农家院里。 五天之后,唐巍正式开始在“狸奴小筑”做起了开票的活计。 当然跟著他来的还有北镇喵司唯一的百户喵“爱咬人”,“爱咬人”来这里的主要作用就是“卖萌”。 因为人类对猫咪的长相天生就没有抵抗力,“爱咬人”主要是用来分散这些人的警惕性。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无论是商人还是官府闻著味就来了,唐巍已经做好了人很多会排队的情况,但还是万万没想到献鹤开票的人还是从正阳门排到了棋盘街自己的店门口。 高小旗他们几个人,趁著眾人排队,赶紧让人在店门口支了一个茶摊。 第56章 鹤粪怒撒严府 当然,唐巍店门口的茶水摊底下有一个监听瓮,屋子里还有几个监听瓮。 另一间房子里的两个探子,吃喝拉撒全在隔壁的房间里负责监听,唐巍想著反正排队的人也很多,不如先给他们去送点吃的,毕竟已经到饭点了。 趁著这个功夫,“爱咬人”跳上桌子看著排队买號的这些人,然后简单的“喵”了几句,让他们一个个排好队,不要打乱阵型,更不能插队,它可看著呢。 经过这几天的监听,唐巍跟他们上下配合,基本上来的人是什么地方的,哪个衙门的都已经差不多记录下来了。 给俩监听的拿过去饭和茶水之后,唐巍继续过去发票。半个时辰后,唐巍发觉自己的脚下传来了一阵动静。 他知道这是监听的同僚听到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这是告诉自己赶紧过去的意思。 “诸位先等一等,本人內急,诸位且多担待些!” 唐巍立刻穿过柜檯来到后面,再走进隔壁的房间。 “如何了?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没发现指挥使让我们查的事情,倒是听见了一则关於东南沿海剿倭寇的消息!” “啊?”唐巍有些诧异,然后道,“你们都记录下来了?” “嗯!”负责监听的同僚立刻將记载著情报的一张纸递给了唐巍。 “浙江巡抚朱紈近期斩杀了李光头等倭寇,巡按福建监察御史陈九德跟著献鹤的队伍进京准备弹劾朱紈。” “这事儿似乎不是我们锦衣卫的职责!”一人开口道。 “甭管是还是不是,都得报告上去再说!”唐巍道。 当天下午,小店关门之后,他就立刻带著这份情报来到了北镇抚司。 找许从龙匯报时,恰好指挥使陆炳正在跟他一起喝茶。 “怎么?有什么消息了?” “还真有一件事情,只不过跟咱们锦衣卫关係不大,但势必也会在朝堂上掀起不少浪!” “说!”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放下手里的茶杯道。 唐巍三言两语將巡按福建监察御史陈九德已经进京准备弹劾朱紈的事情讲了出来。 “这种事情,应当不归咱们锦衣卫管!”千户许从龙道。 “此人颇有才干,只不过他不明白一点!”指挥使陆炳道,“他不仅要考虑在东南剿灭倭寇的事情,还要考虑到朝堂诸公有多少人是东南沿海这些地方出来的,他只知道低头办事,却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这件事情不要去管,这背后牵扯的人太多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当即给这件事定型了。 “另外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做,现在小阁老的府上已经乱作一团了!”指挥使陆炳道,“进献来的鹤底下的下人压根不懂如何餵养,现在全都拉的严府里到处都是,还有几只鹤脾性十分地火爆,把小阁老的额头上啄了一个大包,这都天黑了还在叫,吵得人无法入眠,你赶紧过去想办法让那群鹤安静下来!” “高小旗,带他去严府上,今晚务必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小阁老严世蕃的住处跟其父亲严阁老严嵩的住处並不在一处,严世蕃的府邸在外城崇文门內东镇江胡同。 晚上宵禁,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压根没有別人,所以俩人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两刻钟后,俩人就到了小阁老严世蕃的府邸。 不愧是严家,唐巍一进门就被这宅子的豪华程度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还来不及讚嘆这小阁老府邸的豪华程度,一阵恶臭隨风钻入了唐巍还有高小旗的鼻子里。俩人下意识的就捏住了鼻子。 来到正厅之后,豪华程度再一次刷新了唐巍的三观。 正厅六鹤堂里掛嘉靖御赐镶玉金鹤,地铺琉球贡席,主座上一个衣著华丽的胖子额头上鼓著一个大包,一侧的眼睛似乎是得了白內障,眼球里十分浑浊。 唐巍记得严世蕃有个外號叫做“独眼龙”,只不过这如此臃肿的身材不能叫做“独眼龙”,倒是跟电影《刀剑笑》里的大公公颇为相似,叫做“独眼猪”倒是更加写实一点。 “北镇抚司高小旗、唐小旗见过小阁老!” “白鹤在后院,听陆炳说你俩有办法让白鹤安静下来?”严世蕃摸了摸额头,刺痛让他齜牙“嘶”了一声后,对身边的下人道,“带他们过去!” 到了后院之后,浓烈的鸟粪味更是直衝二人而来。院子里的鹤情绪激动,若非拦住了飞不出去,不然一个个都得飞走了。 “劳烦管家替我先准备三样东西!”唐巍道,“让人先把这些鹤集中赶到一个地方去。然后准备一圈篱笆,再去找一些渔网来同样围上一圈,最后再在鹤群里面围上一层皂纱落地帐。” “如此一来,就能暂时將躁动不安且见人就啄的鹤群控制住,降低它们攻击的欲望。”唐巍道,“这叫三圈障目,逐层削弱鹤群的刺激,就能让它们快速安静下来!” “这真的管用吗?” “那阁下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唐巍道,“而且这还是我的第一步,等做完这些之后再往下进行其他的步骤!总之,先让这群鹤稳住,我想你也不想它们继续这样下去闹得整个府里鸡犬不寧吧?” 管家立刻去將唐巍的要求告诉了小阁老严世蕃,严世蕃虽然不懂驭兽之道,但也是聪明之人,大概能明白唐巍的意思。 “有点意思,去按照他说的办!”严世蕃起身道,“另外准备一个香炉,我准备过去亲自瞧瞧!” 半个时辰后,即便上宵禁了,严家人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竹子篱笆,渔网篱笆还有皂纱落地帐都已经准备好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眼见唐巍提出来的“三圈障目”都做好了,严世蕃看向唐巍询问他的下一步做法。 “回小阁老的话,下一步自然是引导这些鹤在固定的地方排便!” “你能做到?”严世蕃用香帕捂住鼻子,好奇道,“你准备怎么做?” “需要一些醋和现在这个时节容易搞到的香椿叶,鱼腥草京师没有,所以只能先用香椿叶了!” “谁说没有鱼腥草?去厨房取些来!”严世蕃轻描淡写道,“江西人怎么能不吃鱼腥草呢?” 第57章 让严世蕃出出血 当下人將折耳根摆在唐巍面前时,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得在心里暗骂一句严世蕃,“狗官!” 说实话见到他家里的豪华装修唐巍倒还不算很震惊,毕竟严世蕃人在户部,父亲严嵩又是內阁首辅。 当然穿越之前在一些诸如《金瓶梅》的歷史小说中也记载过严家如何奢靡,但他能拿出北京没有的折耳根,真是让唐巍有点惊讶。 这跟一骑红尘妃子笑有什么区別?要知道在古代並不像现代那般有顺风来的顶风快递,有什么冷链运输。 要把折耳根运来,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然而严世蕃本人却说的很轻描淡写。 此时,唐巍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把这三圈障目的东西全换成什么丝绸了,这样也好让这搜刮民脂民膏的大贪官好好出出血。 “劳烦给我一个碗,一个铲子!”唐巍接过铲子將米醋和捣碎的折耳根混合在一起备用。 “劳烦將碗里加入鹤的粪便,然后搅拌均匀!”唐巍说著將加了米醋和折耳根的碗递到了管家手里。 “要搅屎?我没听错吧!”一旁的管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著唐巍道,“这是整的哪一出?” “为了这些鹤不再隨地大小拉!”唐巍道。 “有没有別的办法?”管家有些犹豫,想要拒绝,毕竟小阁老严世蕃站在这里,他再去安排別人干活显得自己不干活。 “没有哦!”唐巍轻描淡写的回应著,一边想著一个如此精致的官窑碗,如此这般之后想来也不会再用,也算是让严家多浪费了一些银子。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后,那管家捏著鼻子端著混合了鸟粪的流体走了过来。 “麻烦找一块……”唐巍刚想说石灰岩石板来,但想了想严世蕃的府邸如此壕无人性,乾脆用点高级货,这样也好让这“大奸臣”出出血! “小阁老,不知府上有什么石料吗?”唐巍询问道,“需要把这东西涂在一块石料上,这样无论鹤放到何处,只要將这块石板放到鹤群生活的区域里,它们就会集中在石板附近排便,您看……” “这石板有要求吗?隨便找一块青石板不一样吗?”小阁老严世蕃询问唐巍,石材还將就这些吗? “自然是有些讲究的,若是生存在野外,鹤自然是隨地排便,所以有没有合適的石料倒是无所谓,这在家中圈养就不一样了!”唐巍想了想道,“不知小阁老可曾读过白居易的《池鹤二首》?” “你是说《池鹤二首·其一》?”小阁老严世蕃道,“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消。是这句吗?鹤非凡物,既然是圈养,自然要用好的东西!” “小阁老真是举世无双,这首诗可是冷门的很。” “你一个锦衣卫的人还能读过书,真是难得!”小阁老严世蕃道,“带他去库房挑选挑选!” 唐巍计谋得逞,好在他看过些书,虽然这些书里都说严世蕃不是好人,但无一例外都说此人聪明的很。 那对付聪明人,就不能跟他们讲道理,因为人家比你还聪明的话,肯定会被发现自己话里的逻辑漏洞! 所以,唐巍觉得对付聪明人,最重要的是让他显摆起来,然后再顺著他说,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引导他在飘飘然的情况下同意你的做法。 在管家的带领下,唐巍在库房里挑选合適的石板。 汉白玉、太湖石、灵璧磬石、岗岩、艾叶青石…… 唐巍认得这些石料,这都是价值不菲的石料。 “就选这块吧!”唐巍指著一块麻麻赖赖有著不少孔洞的石头对管家道。 “此石多孔之体,方吸秽净浊,保仙鹤丹顶不染尘污。若用青石板,只怕三日便臭漫华庭啊!”唐巍道,“这块石料最合適,而且也適合鹤下脚。” “这……这可是太湖石!”一旁的管家肉疼道,“你知道这块半人高的太湖石要多少银子吗?” “这就是传闻中的太湖石吗?”唐巍故作惊讶道,“那可太好了!” “好什么?” “鹤乃瑶池下凡仙禽,我觉得这太湖石正合適。”唐巍故作通情达理道,“若是管家觉得此太湖石过於贵重,不妨把我的话转达小阁老,请小阁老决断!” “我这就去请示!” 不多会儿,管家將唐巍的话告诉了小阁老严世蕃。 “有趣,这个锦衣卫小旗还真是饱读诗书,为何不……”小阁老严世蕃自言自语道,“也对,十年寒窗也不一定能中举,进锦衣卫也正常!” 眼见管家不明白,严世蕃只好开口道,“《云林石谱》有载,鹤乃瑶池仙禽,非太湖灵璧不棲。就用那块太湖石吧!” “这个小旗不仅懂如何照顾这些飞禽走兽,还懂诗词歌赋,你们都学著点!” 管家匆匆赶来,对唐巍的態度也一改之前,变得和善了许多。 毕竟,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微夹了起来。 这块半人高的太湖石被搬到了鹤群所处的一处角落里,隨后將混合了米醋、折耳根、鸟粪的流体,涂在了这块太湖石上。 “成了,这样这些鹤就不会四处乱拉乱尿了,都会集中到此处!” 唐巍话音刚落,就瞧见几只白鹤闻著太湖石上这“顶级过肺”的味道,自发的走过去开始定点排便。 “还真有鹤过去了!” “又一只过去了!又一只过去了。” 此时,小阁老严世蕃开口道,“这样这群鹤就会安定下来了,不再攻击人了吗?” “小阁老,还不行!”唐巍道,“刚才的三重障目,只是让鹤群暂时看不到人,让它们暂时安静下来。若是小阁老想要餵鹤,想要它们彻底安定下来,还要给他们吃药膳!” “药膳?” “对,就是药膳!”唐巍道,“吃了药膳之后,就能让它们的情绪稳定下来。” “什么药膳?” “小阁老,这是小人吃饭的手艺!这是不能外传的,一定能保证鹤吃了药膳之后不仅温顺还十分精神!” 第58章 我对斗虫也略懂 “那好,让管家去找你採买!”小阁老严世蕃道,“到时候你跟他谈好价钱就可以了。” “你是之前给鄢懋卿调教鸚鵡之人吗?”严世蕃道。 “小人確实给鄢大人调教过鸚鵡!” “那你能调教鹤吗?”小阁老严世蕃道,“鹤群之中必然也有头鹤,只要降服了头鹤,其他的鹤也就不敢造次。” “可以,不过不是现在!”唐巍道,“现在是先让这些因为水土不服的鹤群恢復好!等过几日之后,再来叨扰小阁老。” 今天一晚上让奸臣严世蕃应当是浪费了几百两银子,其实压根用不上太湖石,一块青石板都有些大材小用了。 眼见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唐巍琢磨怎么在药膳上多坑一点银子,於是就想著告辞。 正厅里。 “今日我等要做的事情已经都做完了,小阁老我们得回去跟指挥使復命去了!”一旁的高小旗道。 “不著急!”小阁老严世蕃看向唐巍道,“你可懂斗虫?” “略懂一点,只不过这极品的蟋蟀千金难求,小人可买不起!” “那你给我看看我这只墨牙青,自从上一次斗了一次之后,便整个性情大变,不再好斗了。”小阁老严世蕃立刻让身边的侍女去將自己养的那一只墨牙青拿来。 当紫檀描金的笼子打开后,一只壮硕的蟋蟀懒洋洋的出现在唐巍和高小旗眼前。这只墨牙青,头顶是雨过天青的汝窑青瓷顏色,牙齿黑似墨玉,一看就是一只战斗力十足的蟋蟀。 “嚯,当真是极品啊!”一旁的高小旗小声惊呼道。 小阁老可否细说一下,当日的情形?我也好对症下药!” “也没什么特別的,就是当日拿著这只墨牙青去斗上一斗,当天墨牙青连战三场全都是大获全胜,之后有人拿了一只不起眼的蟋蟀。” “墨牙青估计是自认为连胜三场,上场的又是个看上去好欺负的就轻敌了。於是,这一次落败之后,再怎么激它都不起作用了。” “那小阁老可给墨牙青喝过三才汤了?”唐巍一边观察这只蟋蟀一边看向小阁老严世蕃。 “已经喝过了!没什么作用!” 见高小旗有些诧异,唐巍解释道,“三才汤是《秋虫谱》上记载的可以让蟋蟀恢復的一种汤。分別采清晨带露水的桑叶,此谓之“天”材,取地里的黄根,此谓之“地”材,再就是童子尿,这就是“人”材,烹煮后过滤出液体加入蜂王浆餵给蟋蟀,这落败的蟋蟀身体就会渐渐恢復。这就是所谓的三才归元汤。” “既然喝了几天三才汤没有恢復斗志,那就有可能是心理问题。”唐巍道,“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检查一下墨牙青的身体,劳烦管家给我取一个火齐镜(放大镜)来,我仔细看看!” 两口茶水下肚,下人取来了火齐镜,唐巍让高小旗拿一个烛台在身边,他好仔细看看。 仔细查探一番之后,这只墨牙青身上没有受伤,那就是出了心理问题。 “小阁老,这只墨牙青身体好的很。”唐巍道,“估计是前面一直连胜,然后被一只不起眼的蟋蟀打败有了心理阴影,才一蹶不振!” “那该如何医好墨牙青的心病?” “这倒也不是难事,需要准备一块薄纱,还需要准备一只三尾雌蟋蟀!”唐巍道,“给这只墨牙青来一个母虫激將局。” “何为母虫激將局?” “就是让墨牙青与雌蟋蟀隔纱交尾,这隔著纱必然是交尾不成,墨牙青求而不得自然会恼羞成怒恢復斗志!”唐巍简单明了的说出了自己的法子。 “蟋蟀都是秋天交尾,如今四五月份怎么可能交尾?”高小旗替小阁老严世蕃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自然有法子!”唐巍道,“找一个蚕室,仿造出秋天的气候就好了。” “可蟋蟀是雄性求偶,若是这墨牙青不求偶呢?” “小阁老也不必担心,只需要熏艾即可刺激墨牙青求偶!” “熏艾?” “是的!”唐巍郑重其事点头道,“就像人吃补药一样,熏艾就会刺激墨牙青,再加上蚕室里气温升高,墨牙青一定会情不自禁的!” “如此一来,隔纱完不成交尾,必然会恼怒,自然也就恢復往日斗志了!” “你们指挥使那里我去说,明日你再来府上,给鹤群送了药膳之后,就按照你说的,给我的墨牙青恢復斗志!”小阁老严世蕃道,“都好几日没带它出去斗一斗了,真是技痒难耐了。” “管家,看赏!” “这不合適吧!本就是指挥使派遣我俩来,若是再收小阁老的赏赐……” 一番客套话之后,唐巍和高小旗还是將银子揣进了怀里。 第二天,一早。 “王老伯,你给我提供半个月的河虾!每日要三斤。”唐巍道,“要最好的,这是银子!” “这……这也太多了。”给唐巍送晒好的鱼乾的王老伯看著手里的几锭银子道,“用不了这么多!” “拿著吧,这都是从……”唐巍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道,“这都是从贪官手里拿来的银子,多的你就拿去补贴家用,你儿子下个月不就要娶媳妇了吗?你用银子的地方多的是!”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王老伯还是不愿意收,“你挣银子也不容易。” “王老伯,要不是你之前將你为数不多的吃食给了我,我早就饿死了,你就拿著吧。反正都是……” 唐巍愣了愣道,“取之於民,再还之於民。” 当天下午,王老伯提著三斤活蹦乱跳的活虾到了唐巍的小店。 唐巍也已经买回来了大米、硃砂还有柏子仁。 这些就是用来製作让鹤群吃了安静下来的药膳,其实压根用不上鲜虾,虾皮就可以。 但为了让小阁老严世蕃多出银子,让王老伯多给儿子挣点彩礼钱,唐巍就用了新鲜的河虾。 隨后唐巍拿出捣药的石臼开始研磨,按照比例配比好。 第59章 头鹤之爭与交尾不得(二合一,求追读) 將这些给鹤群吃的所有的药膳拌好之后,唐巍就提著食盒朝著小阁老严世蕃的府邸直奔而去。 严世蕃府邸里,唐巍等候不多久管家就笑脸走了过来。 “唐小旗,昨日真是神了!”那管家吹嘘道,“自从用了这唐小旗搞得这三层障目之后,这群白鹤果然安静了不少,偶尔有几只不懂事的叫几声,基本上是安静下来了!” “昨晚上下人们打扫乾净后院之后,今日果然没有鹤再跑出来隨地拉尿了!” 唐巍点点头,將食盒打开后告诉一旁的管家,这些东西吃上个三五天之后,鹤群就会稳定下来了,到时候就可以撤掉那三重障目的篱笆了。 管家深信不疑,赶紧让下人们將食盒里的东西拿去餵给鹤群。 “唐小旗,之前你说要选出一个头鹤,不知道这头鹤要怎么选出来?”一旁的管家好奇询问道,“我也好早早做些准备。” “今天就可以准备!”唐巍起身道,“我们先去看看,我先看看哪只是头鹤,哪只是第二强健的壮鹤!” 来到后院之后,果然没了昨日刚来之时的臭气熏天,在前面为唐巍带路的管家让开身位,让唐巍走在前面,走进篱笆之中开始观察鹤群。 鹤群的暂居点处有一处假山流水,唐巍观察著这此处的水池,一般来说这头鹤必定占据在水池中上游活水口的地方。 这是从现场的地理位置来判断,哪一只是头鹤,当然你不能只从这一点来判断。 是不是头鹤,在《相鹤经》里也有几种方法,先用这几种法子缩小头鹤的范围,再找到头鹤身上的徽记就可以了。每一群鹤里的头鹤都会形成一个领袖徽记。 先前唐巍圈定了头鹤应当在假山流水的活水入口处,所以唐巍带著严世蕃府里的管家来到了此处,观察这附近的一些白鹤。 首先要看的就是这白鹤的丹顶,赤斑呈盾牌形状的是符合头鹤的特徵,一般普通的白鹤是呈散点状。 再者就是看喙纹,喙部两侧纵沟深如刻刀的就是头鹤的特徵,这说明这只鹤战斗力十足,就像俗话说的那般“一寸一寸强”,战斗的武器就比別人强,自然成为头鹤的概率就会更大一些。 当然脚指头也是不能放过的,头鹤的跗鳞片分布跟普通的白鹤是不一样的,普通白鹤跗蹠上的鳞片通常是整齐排布。 头鹤的跗蹠上,鳞甲错落就如同画中金龙的鳞片纹路一般。最终经过一番找寻,唐巍最终將视线锁定在了两只白鹤身上。 现在就是要看这两只白鹤,哪一只白鹤的第七翎羽上金褐色的暗斑。第七翎上有金褐色暗斑的就是这群白鹤之中的头鹤。 “凡鹤酋之翎,七羽生焰纹者,乃雷火淬其胆气故也。”唐巍伸手指了指左侧的那只白鹤对身边的严府管家道,“这只就是头鹤!” 之所以头鹤的第七翎上会有特別的印记,那是因为头鹤作为鹤群的老大,它长期处在高压的状態下,所以皮质酮会增高,所以就有激素沉积的效应,在第七翎这个特殊的位置形成独特的標记。 “这就是头鹤!”管家看向唐巍道,“那要用什么手段制伏头鹤,让它甘愿臣服!” “不是让头鹤臣服,而是找出另一只也想做头鹤的鹤,让咱们认定的这只头鹤立威!”唐巍道,“看到头鹤右边的那只鹤了吗?那只鹤就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该怎么做?” “从今天开始,给这只头鹤在饭点之后再给这只头鹤准备一点活虾作为点心,当然其他鹤没有这个待遇。”唐巍道,“这一步算是收买人心。不对,是鹤心!” “等过上三日之后,给头鹤身边想要取代它的那只鹤断食半日!” “这是为何?” “断食半日是为了激发另一只鹤的凶性,让两者相斗!” 小阁老严世蕃的声音响起,俩人交谈之间还没注意到小阁老严世蕃是什么时候来的。 “小阁老说的正是!”唐巍道,“就是为了让两只旗鼓相当的白鹤打起来。” “可据我所知,这头鹤一般都要比想要取代它的鹤弱一些,毕竟无论是体力还是年纪上都不如新鹤,也就是战斗经验上有点优势,但年轻的鹤也不一定差!若是年轻的鹤战胜了头鹤该当如何?” 面对小阁老的疑问,唐巍指著这能跟头鹤一较高下的鹤道,“若是咱们不插手,还真就跟小阁老说的那般,头鹤还真不一定能贏!” “但既然咱们要让这头鹤立威,那自然得干预一下!”唐巍道,“在这两鹤一较高下之前,先给这年轻的鹤喝一点附子药酒!” “等到这附子药酒下肚之后,一开始还察觉不出来有何不妥,等到真正活动开了,酒劲儿也就上来了!”唐巍解释著,“这酒劲儿一杀过来之后,这试图成为头鹤的鹤自然会出现晕眩的情况,自然就会行动迟缓、呆滯,所以头鹤是不会输的!” “如此一来,头鹤立威,再解开这三重障目的篱笆之后,小阁老就可以隨意餵这些白鹤而不被它们攻击了!” “好,三天之后,你来府上!”小阁老道,“我要好好看看!” …… 三日后,唐巍早早来了严府。 头鹤优哉游哉的享用著脚下活蹦乱跳的鲜虾,而另一只鹤则饿了半日,仅仅喝的那一点水还是提前准备好的附子药酒。 此时,立刻走到头鹤身边准备衔一只活虾。但头鹤的威严岂容被挑衅,当即就对另一只鹤进行回击,好在另一只鹤侥倖躲过。 “好戏要开始了!” 不远处的亭子里,严世蕃已经兴致勃勃的准备观看这一场头鹤之爭。 挑战鹤为了吃上一口下活虾率先对头鹤髮起了进攻。开始的两个回合,两只鹤打的是有来有回,不分伯仲,可下一刻隨著挑战鹤活动开来酒劲也上头了,局势的天平正在慢慢倾斜。 挑战鹤从斜上方四十五度猛衝下来,尖嘴离头鹤小腿只剩三寸时,头鹤突然抡起左翅膀劈下来,空气被抽得“啪”一声炸响。 这一翅膀直接劈裂了挑战鹤的下嘴壳,粘稠的口水混著血丝从它裂开的喙缝里往下淌。 “好!”亭子里传来了严世蕃的喝彩声。 头鹤根本没停顿,身子陀螺似的转了半圈,右脚中间那根铁鉤似的趾甲狠狠踹在挑战鹤胸口上,咔嚓一声脆响像踩碎鸡蛋壳,挑战鹤胸骨当场塌下去个坑。 “哟,这头鹤果然是战斗力强啊!”一旁的管家也看的一愣一愣的,他还是头一次见鹤打架的! 剧痛让挑战鹤疯了般乱蹬腿,爪子胡乱撕扯间揪下了头鹤肋巴扇上的七根白毛,羽毛根上还粘著芝麻粒大的皮肉渣。 头鹤的尖喙紧跟著捅出去,像烧红的铁钉扎豆腐,“噗嗤”捅穿了挑战鹤脖子侧面的三角软肉,气管瞬间成了漏风的破管子。 此时,胜负已分。 挑战鹤瘫在地上抽抽,肛门里喷出一股稀粪,喉咙破洞汩汩往外冒虾酱似的粉红血泡。 头鹤抬脚碾住败者脖子整整五秒钟,等到爪子沾满粘稠的血浆才挪开,青砖地上清清楚楚拓下七个血爪印,直到挑战鹤最后一口气咽下,这才优雅地放开了爪子。 “小阁老,等明日鹤群稳定下来之后,这三重障目的篱笆就可以撤掉了!”唐巍道。 “今日时辰还早,你要的蚕室还有薄纱以及三尾雌蟋蟀还有艾草都已经准备好了。”小阁老严世蕃道,“不如一併將墨牙青的事情一併解决了。” “好!”唐巍应道。 蚕室的药香混著艾草的气味,唐巍端坐紫檀矮几前,薄如蝉翼的纱罩將三尾雌蛩隔在墨牙青的视线之外。墨牙青微微发颤,触鬚都耷拉著,对任何事情似乎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熏艾就能將老爷的墨牙青治好?”拿来艾草香的几个下人走出蚕室后嘀咕道。 “闭上你们的这张臭嘴!”一旁的管家早已经见识过唐巍的本事,立刻训斥道,“好好干活,不准乱嚼舌根!唐小旗的本事是小阁老都讚不绝口的,还轮不到你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指指点点!” “若是小阁老的墨牙青没治好,就是你俩的乌鸦嘴,到时候拿你俩是问!” 管家的这一张利嘴,直接嚇得俩人跪地求饶,直到喊了一声“滚”字后,这才赶紧溜之大吉。 隨著地龙被烧热,蚕室里的温度渐渐变高。 唐巍拿出火摺子点燃了艾草香,隨著艾草的气味渐渐充斥满了整座蚕室,原本有点无精打采、耷拉著触鬚的墨牙青,感受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衝动。 此时的墨牙青正如那《天龙八部》中喊著,“段郎给我解药”的木婉清,唐巍则是那在背后悄悄下药的段延庆。 墨牙青震动翅膀,发出穿透瓦砾的鸣叫声,整个蚕室里听不到別的动静,只有墨牙青的虫鸣在不断迴荡著。 在得到了雌虫的回应之后,此时的墨牙青立刻跳出了罐子,就如同吃了辣椒急需要寻找水来解辣一般,发疯了一样的冲向了不远处的三尾雌蛩。 墨牙青腾跃骑上雌背,第六腹节伸出了一根如弯鉤铁锚,狠刺进雌蛩第三背板缝隙。雌虫吃痛振翅,却被雄虫中足铁刺紧扣翅缘。 唐巍並没有选择立刻收手,而是过了一会儿將墨牙青抓起来,由於身体腾空,三尾雌蛩也无奈从高处掉了下来。 而此时的墨牙青正是上头的时候,怎么会就此离去。唐巍立刻拿出手里的薄纱,將薄纱轻轻罩在三尾雌蛩的身上。 墨牙青在確定了三尾雌蛩的方位之后,再次一跃跳上了三尾雌蛩的背上,但是这次有了一层薄纱的阻隔,它终是无法完成这样一个仪式。 墨牙青几次三番,尝试了好几个角度都无法完成这项让它抓心挠肝的任务。 “时候到了!”唐巍道,“可以让找一只蟋蟀,跟它斗一斗了!” 唐巍將墨牙青轻轻放进了罐子里,罐子里发出急促的鸣叫声,唐巍觉得这只罐子都有些颤手。 正厅里,小阁老见唐巍过来,当即急切地开口道,“可是好了?” “嗡嗡嗡——” 听著罐子里墨牙青发出的鸣叫声,小阁老严世蕃心中一喜,“是不是要找一只蟋蟀让墨牙青斗上一斗!” “自然!” “快快快,快把准备好的那一只蟋蟀拿来!” 墨牙青的黑色大牙死死咬开,牙缝里还粘著母蟋蟀的腥味。对面的蟋蟀刚伸出触鬚试探,墨牙青像铡刀似的铁牙已经咔嚓剪在它脖子上——骨头断裂声混著翅膀硬壳的爆响。 “好!”原本还十分担心的小阁老严世蕃见自己的墨牙青恢復斗志,更是一击必杀,立刻也有了底气。 那只蟋蟀六条腿猛地缩紧,肚子被墨牙青捅穿的地方飆出一股金黄色的体液,抽搐的右腿踢到罐子壁又软绵绵耷拉下来。 获胜的墨牙青叼著对手尸体在罐底拖了三圈。半截敌人的触鬚粘在墨牙青冒血的头顶,隨著它喘气一颤一颤。整个罐子里再听不到半声虫叫。 “墨牙青威武啊!” 小阁老严世蕃起身,上下打量著唐巍道,“我严世蕃不管是在读书还是在斗宠方面还没佩服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 “小阁老谬讚了!”唐巍道,“只是一些餬口的手段罢了!” “不不不,这《论语》有言,三人行必有吾师!”小阁老严世蕃道,“往后你就是我斗宠上的师父了,我得多向你请教啊!” “这如何使得?”唐巍立刻拒绝道,“小阁老若是在这方面有疑问需要解答,我一定知无不言,但我身份卑微岂敢当小阁老的师父!” “韩愈都说过,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於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小阁老严世蕃道,“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就是我斗宠这一行的师父了!” “以后你们见了他,都要客气著点!都听见了吗?” 第60章 严府赏宠会(求追读) “五日之后,我会在府上办一个赏宠大会,到时候你可一定要赏光!”小阁老严世蕃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唐巍的肩膀。 “这……”唐巍思考片刻后道,“在锦衣卫当差不比其他衙门的大人们,有时候时间上真是身不由己啊!” “这若是得空,自然是愿意来开开眼界,若是不得空……” 唐巍的话没有说完被小阁老严世蕃出言打断,小阁老严世蕃轻描淡写道,“我跟你们锦衣卫的陆指挥使很熟,到了那天打个招呼就是了!” “到时候,你就来给一个排行!”小阁老严世蕃道,“这古来有名剑排行,到时候就来一个斗宠排行!” …… 回去北镇抚司之后,唐巍將小阁老严世蕃要邀请自己去他的这个赏宠大会的事情。 “去,为何不去!”一旁的许从龙道,“指挥使已经说了,赏宠大会是小阁老的私人聚会可以去。” “许叔的意思,若是小阁老让我去一些公家的差事,那就不能去了?”唐巍试探的开口道,“是这样吗?” “不愧是我一眼就看中的人,这悟性真不错!”千户许从龙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最近各地都进献白鹤,这白鹤不能只进献来不搞什么法事吧!” “我明白了,多谢许叔提醒!” “另外指挥使手里也有一只不错的斗宠!”千户许从龙道,“指挥使的斗宠叫做『硃砂虎』,到时候你拿去也给排个名!” “记住,去了之后只听只看,不要节外生枝,去小阁老私人聚会上的人都是京师里的达官显贵,不要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千户许从龙叮嘱道,“当然,他们都谈了什么內容,一定要记住!” “一定谨记许叔的教诲!” “听说你跟高小旗他们几个在城外弄了一间房,专门给那些白鹤的杂毛染色?” “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许叔!”唐巍尷尬一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 “不用担心,如今朝廷很多衙门俸禄发的都是胡椒和苏木,能找这样一个谋財的路子养家餬口也是不错的!”千户许从龙道,“不必紧张,我不要分润。我只是提醒一下,这种事情还是要注意一下,要是別人也知道了总会有人心生嫉妒,生出事端来。” “是!”唐巍点头应道。 …… 五天后,临近中午唐巍带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那只“硃砂虎”朝著小阁老严世蕃府邸的方向步行而去。 一路上,他就如同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朝廷发俸禄都发胡椒和苏木了,但他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小阁老严世蕃的府邸门口,原本偌大的空地是用来停轿子和马车的。自己前几次来,都是空空如也,今天中午已经秒变“劳斯莱斯”停车场,还属於那种停满了的。 各色的轿子、马车、还有套著价值不菲马鞍的宝马,倒是走路过来的唐巍显得有些寒酸了。 “哟,唐小旗!”门口的下人见到唐巍到来,赶紧上前迎接,然后点头哈腰道,“先到我让人领您先到后边等一等,赏宠大会还要等一等,等人都到齐了才能开始呢。” 因为来过几次小阁老严世蕃的府邸,这一来二去就跟就认识了。 但如此热情的招呼,让一旁从轿子里下来的几个官员有些费解。小阁老严世蕃府邸的下人居然用如此諂媚的態度对待一个锦衣卫小旗? 不对,一个锦衣卫小旗凭什么能参加今日的赏宠大会?什么时候小阁老严世蕃回请一个区区的锦衣卫小旗?这样不入流的人也配参加他们的集会了吗? 轮到他的时候,门子只是简单的招呼,可並没有像对待唐巍那般热情。 儘管心中满腹疑惑,但他也不敢在小阁老严世蕃的门前造次,只得忍下心中的牢骚,快步走了进去。 后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都一个个的赏著院中的白鹤,唐巍在这群人之中就如同鹤立鸡群,显得很不和谐。 就在他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时,身后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当他被扒拉转身后,发现这人是鄢懋卿。 “唐小旗,还真是你啊!”鄢懋卿的大嗓门,让不少凑在一起閒聊的人那注意到了唐巍这边的情况。 “鄢大人,怎么跟一个小旗官聊的火热?” “老兄,你认识这个锦衣卫小旗吗?” “不认识!” 就在这些人嘰嘰喳喳討论之时,作为主人的小阁老严世蕃在侍女的簇拥之下来到了眾人面前。 就在眾人准备上前跟小阁老严世蕃寒暄一番之时,小阁老严世蕃越过眾人,直接来到了还在跟鄢懋卿交谈的唐巍身边。 “诸位,今日赏宠大会!我要隆重的给大家介绍一位。”小阁老严世蕃道,“就是替我料理好这鹤群的唐巍!” 原先还在討论唐巍凭什么的那些人也瞬间恍然大悟,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唐巍居然有如此能耐,怪不得小阁老如此身份会与这样身份低下的人交好。 “之前景卿那只会说话的鸚鵡也是他调教的!”小阁老严世蕃道,“虽说是个锦衣卫的小旗官,但在加入锦衣卫之前就在棋盘街开了一家专门做宠物生意的店,今日请他来就是给咱们这个赏宠大会做一个裁判!” “给诸位带来的斗宠做一个排名!”小阁老严世蕃道,“诸位都入座吧!” 在场的大多数人,其实都不知道唐巍的身份。当听到唐巍是锦衣卫之后,多少还是有些忌惮的! 锦衣卫们开店做生意在京师里算是很常见,但多涉及当铺、旅店、车马行等產业,毕竟这种买卖不但可以挣钱还能用来刺探消息。 可唐巍开的是鸟鱼虫店,这倒是让在场的人鬆了一口气,这样的店利润大小不敢说,至少不涉及敏感信息,不涉及官员的体面问题,就是些猫猫狗狗的问题很难被做局陷害。 “诸位,今日赏宠所以就不斗宠了!”小阁老严世蕃道,“只从外形、稀有程度、战斗力和战斗方式这几方面来综合评定出一个排名!” 第61章 唐小旗怒砸公膳房(求追读) 因为有唐巍这个锦衣卫在场,大多数人自然没有谈论朝堂之事。 赏宠会进行到一半之后,唐巍做出了排名。 “经过各项对比之后,此次赏宠大会的斗宠终於做出了最终的排名!” “这榜首的是小阁老的墨牙青,墨牙青色如雨过天青开窑的汝窑,青甲带铁灰鳞纹,肋部七点白翎如北斗。墨牙青的杀招是剪颈三连杀与旋钳拖尸术,榜首当之无愧!” “指挥使托我带来的这只硃砂虎与小阁老的墨牙青可以说是不分伯仲,所以两斗宠並列第一。硃砂虎赤金底透流动血筋,触鬚根部寄生肉瘤,是愈战愈勇的之辈,杀招是虎王碎颅咬,擅长攻击敌人的眼睛和头盖的缝隙。” “排在第二的是赵大人的这只射弓红,射弓红琥珀腹节透血筋,杀招是凌空蹬腹破臟腑,是以技巧取胜的斗宠。” “排在第三位的是罗大人的铁砂青,铁砂青铁灰项背凸铁鳞,最常用的杀招是蛮牛衝撞,是以力量见长的斗宠!” “排在第四位的是何大人的三段锦,三段锦金翅分段黑纹,擅长的杀招是旋转绞杀,算是斗宠里的悍將。” “欧阳大人的琵琶玉排在第五名,若是单论这相貌欧阳大人的斗宠可以说是名列前茅,但是战斗力上差了些,琵琶玉主要靠声音干扰对手,所以只好排在了第五位。” …… 前十名公布完之后,其他的斗宠便不再排名。 酒过三巡之后,小阁老严世蕃起身对唐巍道,“当日你让躁动鹤群安静下来,又帮我选出头鹤,让头鹤臣服的手段,在座的诸位都无缘得见!” “但今日大家难得齐聚一堂,听说白鹤在求偶和战斗的时候都会起舞,你能不能让这些白鹤起舞一番,让大家欣赏欣赏啊?” “鹤舞?”一旁的鄢懋卿当即拍手称讚道,“好啊,我等还从未见过鹤舞呢!” 隨著鄢懋卿这个出头鸟附和之后,其他人也跟著起鬨,现在唐巍还真是有点骑虎难下了。 他也瞬间明白了,或许今日的赏宠大会,並不是那么简单!他联想到之前许从龙跟他说的话,他已经明白了,这是坑自己呢。 现在他若是说自己不会,那势必会驳了小阁老严世蕃的脸面,若是说会万一到时候让自己去做那件事情,那控制鹤还是一群鹤,他也不敢说不出错! 思索片刻后,唐巍开口道,“若是让群鹤起舞恐怕做不到,若是让单独一只鹤起舞,还是有办法的!” “那就先让一只鹤起舞!”唐巍道,“不过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他带著管家来到鹤群之中,找到了一只雌鹤,唐巍取出工具在雌鹤身上取出了一些东西。 “再去准备一点硃砂,还要准备几面镜子,用来折射阳光!”唐巍道,“当然,需要让表演的那只鹤单独到一个地方去!” “找些麦粒用淡菊茶浸泡之后给它吃!” 眾人闻言,在小阁老严世蕃的安排下移步到別处。 唐巍將取来的雌鹤分泌的液体涂到了即將表演的雄鹤翅膀上,又拿出用硃砂和薄荷调配好的液体,滴了三滴在雄鹤的头顶! “你们几个准备好了吗?”唐巍看著举著镜子的几个严府下人,当持镜子的人都准备好之后,唐巍將雄鹤带入了这片有镜子的区域。 有了镜子的加入就有了光源,当光点落在雄鹤的头顶上时,雄鹤就会下意识的躲避,所以自然而然就会在圈定的区域內进行走位。 至於挥舞翅膀翩翩起舞什么的,那就要靠唐巍涂在雄鹤身上的雌鹤分泌物,眼下正是求偶的季节,再加上吃了用淡菊茶浸泡后的麦粒会让雄鹤变得亢奋起来,至於硃砂水是为了刺激雄鹤肌肉舞动的。 隨著光点不断落在雄鹤的头顶上,雄鹤不得已开始不断走位,在走位的时候硃砂水和吃下的麦粒开始起作用,让它不自觉的开始扇动翅膀,扇动翅膀自然就更明显的嗅到了身上雌鹤的味道。 有了迷人的异性气息,自然就跳出了求偶的鹤舞。 一旁观看的人都拍手叫好,只有唐巍在一旁想著赶紧结束,要不然光点会啄伤这只白鹤的丹顶。 好在他用的量不多,对白鹤本身也不会造成毒害和痛苦,跳过一次求偶舞蹈之后,这只雄鹤就停了下来。 …… 回到北镇抚司之后,唐巍照例交代今日宴会上的事情。 千户许从龙则是拿出了一份名单递给他道,“这是过几日仪鸞司挑选去辅助的人,去帮著陶神仙八鹤绕香坛的法事,陛下到时候是要亲至的!” “许叔,我明白了!” 唐巍哪里还不明白,这明显是严世蕃在试探自己的本事,看看安排自己去帮助陶仲文。虽说自己不是仪鸞司的,但是换一个人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控制一群鹤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嘉靖皇帝要亲自去,这要是事情办砸了,那指定会推到下面的人身上,那是不是会推到自己身上呢? 於是,两天后的中午唐巍酝酿好了一个计划。 “许叔,你去不去公膳房吃午饭?” “去,怎么不去!” 到了吃饭的时候,唐巍打了一份饭菜跟高小旗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这饭没法吃了,一个多月了这饭菜全是素菜,什么醋黄瓜、凉拌金针,一点荤腥都不见!”唐巍將手中的碗筷一甩,来到了做膳食的人面前道,“你们什么意思?我们在外累得跟狗一样,吃的还不如狗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吃什么菜也不是我们定的,我们都是照章程办事。你要是要吃荤腥,你自己回家吃去!” “你要是个千户,是个同知,我们立马让你点菜。啥也不是,还挑上了,不吃滚!” “你信不信我砸了你这公膳房?” “那你砸啊,你们这些莽夫要砸公膳房也不是一次了,有本事你就砸!” 唐巍也不惯著当即就拿起木桶开始乱甩,很快动静就吸引来了吃饭的千户和百户们。 千户许从龙左手拿著一个馒头,右手拿著筷子,一脚將唐巍踢翻在地。 “谁让你在这里胡闹的。来人,將他先关进大牢,等我吃完饭,亲自给他杖责二十!” ps:哇,今天收到了好多月票啊,新人作者简直是受宠若惊!谢谢各位读者老爷的投票,要是手里还有剩余的票可以投一投,让排名往上走一走。 第62章 入住豪华单间牢房(求追读) 一旁的高小旗、刘小旗和王小旗也有点懵,他们埋怨公膳房算是情有可原,毕竟乾的都是脏活累活,这唐巍只是每日点卯,怎么今日也发牢骚?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当即起身准备给唐巍求情。 三人这段时间內可以说是靠著唐巍的手段发了一笔小財。虽说三人都是锦衣卫小旗,但是一年的俸禄也不会很多,尤其是住在京师,还拖家带口,可以说是过的比较拮据。 以前是隔几个月就会有点银子进帐,滋润滋润生活。这段日子有了唐巍提供技术支持的这桩生意,这小日子是天天都过得很滋润,也是趁机攒下来一点家底。 “许千户,他只是一时糊涂!” “是啊,他打坏了的东西我们几个赔了,不至於遭到如此惩罚!” 千户许从龙目光如炬,扫视过三人之后,態度依旧十分强硬道,“滚,这里还没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千户,要是罚唐巍,不如让我们替他分担一些责罚,我们愿替他承担!” “徐百户!”千户许从龙不耐烦的吼道,“徐百户,別吃了!叫个几个人將这几个求情的拉出去。他们要是再敢求情,就一人杖责八十!” “八十……” 三人听到千户许从龙刚刚的话之后,立马放弃了抵抗,任由徐百户招呼来的人將他们三人拖了出去。 他们很清楚的知道,千户许从龙跟唐巍的关係匪浅,由许千户亲自杖责二十很有可能只是走个形式。但他们不一样,要是杖责八十,那估计人就没了! “千户这是要咱们不准插手啊!” “咱们仨准备饭吧!”一旁的高小旗道,“给他多准备点烧鸡、烧鸭什么的,让他在大牢里吃的好点!” “行!”一旁的刘小旗应道,“那下了值我去买烧鸡去!” 半个时辰后,千户许从龙从北镇抚司来到了詔狱之中。 “刚刚被关进来的小旗唐巍现在在何处?” “千户跟我走,我带千户过去!” 当千户许从龙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关押著唐巍牢房。 唐巍坐在铺满茅草,充斥一些怪味的牢房里,十分无聊的正在数著铺在地上的茅草有多少根。 “谁给他关在这间牢房的?”千户许从龙带著质问的语气对引路的狱卒道。 同时,千户许从龙的声音也吸引到了百无聊赖的唐巍。 “去打开牢房,把他身上的枷锁也取下来!”千户许从龙道,“给他找一个打扫乾净的没有异味的牢房,记得搬一张桌子进去,准备一套舒適的被褥!” “是!” “噹啷——” 隨著牢门被打开,唐巍身上的枷锁被打开之后,鬆了鬆手脚来到了千户许从龙的面前。 “这些日子你就先在牢里住一阵吧!”千户许从龙道,“有什么需求,就跟他们讲。当然,要求不能太过分!” “我倒是没什么要求,只是在牢里会不会太无聊了点!”唐巍忍不住吐槽道。 “无聊?”千户许从龙哈哈一笑,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你不会无聊的,有一个人一定很有兴趣来牢里见你!” “谁?” “也不保准,如果他不捨得多出点的话,我就不让他见你!”千户许从龙道,“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可以让他们买几本话本拿来给你解解闷!” 叮嘱完事情,看著唐巍入住好话单间牢房之后,千户许从龙背著手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詔狱。 离开詔狱之后,千户许从龙没有继续在北镇抚司逗留,而是转头来了南镇抚司。 “同知,同知。北镇抚司的许千户来了!” 正在研究听诊器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听见进来稟告的,立刻起身道,“太好了,快把人请进来吧!我正愁著抽空去找他呢!” 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立刻將听诊器小心翼翼的放到盒子里去,然后正了正衣冠,清了清嗓子来到门口,准备迎接即將到来的北镇抚司千户许从龙。 “朱兄,真是好久不见啊!”千户许从龙笑呵呵上前跟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打招呼。 “哎呀,真是好久不见啊!”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这些日子想著去你们北镇抚司看看你,但是公务缠身啊!” “对了,上次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唐小旗呢?”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怎么他没跟著你一起来吗?” “他没来!”千户许从龙道,“好端端的我叫他来做什么?” “什么?那个唐小旗没来?以往不都是跟你一起的吗?” “哪里都跟著我?只是那日凑巧罢了!” “既然唐小旗没来,那你还来做什么?”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立刻转身准备回屋道,“送客!” “你什么意思?刚刚还说去见见我,我就知道你这个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千户许从龙道,“他虽然没来,但是你却可以去见他,他可是閒的发慌,无聊的很!” “那你不叫他来?”朱孝先诧异的看著许从龙。 “他来不了,他现在在詔狱里,在大牢里!”千户许从龙道。 “下了狱?谁这么不开眼,这样的人才给下了大狱?我看那小子不像是不识时务的人?怎么就下了狱,他得罪谁了?若是在南镇抚司受到排挤,那调到我们北镇抚司来!”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如连环炮一般,面对千户许从龙拋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谁这么不开眼?”千户许从龙道,“我这么不开眼!”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 “让他进詔狱是让他躲一躲一些在外面躲不过去的事情!”千户许从龙道,“今日来南镇抚司找你,是想告诉你你可以去詔狱里跟他彻夜长谈啊!” “呀!”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在许从龙面前瞬间上演了一出顶级变脸。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忠厚之人,是个……反正就是个大好人!”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还等什么,现在就走吧!改天,改天请你喝酒!” “怎么不走?” 就在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疑惑之时,千户许从龙伸出了手。 第63章 朕的道袍,躲过一劫(求追读) “什么意思?伸手什么意思?”朱孝先明知故问,然后道,“先进来喝杯茶吧,喝完茶我再跟你去!” “出价!”千户许从龙道。 “咱们之间什么交情,还需要这些有的没的吗?”朱孝先道,“我这里有好茶,给你泡一杯尝尝!” “一杯够吗?”千户许从龙道。 “行了,匀你一罐儿茶行了吧!”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一边给许从龙倒了一杯茶,一边让人去拿茶叶过来。 “不行,两罐!” “行!都给你!” 千户许从龙吹了吹茶后尝了尝道,“真不错。这茶得细品,喝完这一壶茶再去吧!” “別喝了,茶都给你了,自己回家品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赶紧去詔狱!” …… 北镇抚司詔狱里。 “你这东西果然不错,既方便携带,窃听的效果比铜钱要好上许多倍!”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 “朱同知,其实这东西还有另外的妙用!”唐巍道,“你试著把这最底下拾音的这块圆铁,放在右侧的心臟处试试看!” 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將信將疑的將听诊器底下的那块圆铁放在了胸口处,很快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东西还能听到心跳?” “是的,也可以行医!” “你们的许千户可是狮子大开口,今天本同知来找你,你可一定要再给我一点惊喜!”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我可是给了他两罐峨眉雪芽。” “你们好好聊,我还有公务就不打扰了!”千户许从龙道,“好好给朱同知提提意见,等你出来我匀你半罐峨眉雪芽。” “朱同知可知道靉靆镜?” “自然知道!”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唐巍道,“劳烦两位拿纸笔过来。” 唐巍一边在纸上画,一边解释道,“既然靉靆镜能够放大,如果我们把两片靉靆镜放到一个伸缩桶的两侧,是不是能够达到望远的一个效果呢?” “咱们锦衣卫就是要搜集情报,不能只靠窃听,如果能偷看到远处的事情,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更安全的监视方式呢?” “你这话有理,等我回去让军匠用无杂色、无裂的水晶打磨几块镜子,安装上试试看!”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我们怎么就想不到?” “前些日子,我去买过几块磨好的水晶,恰巧发现了打磨好的凸镜跟凹镜放在一起,似乎可以看到远处看不见的东西。” “但总不能两只手一只手拿著一块看,我觉得这样极不方便,所以想是不是可以將凹镜跟凸镜安装在一个伸缩的套筒两端。” “哎哟,你真是鲁班转世啊!”一旁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若非你是指挥使亲点的人,我一定要从许从龙的手里把你要到我们南镇抚司来,这样的人才,放在北镇抚司真是,真是大材小用了!” …… 十日后。 卯时,道长陶仲文点燃鮫人膏灯,手持一柄桃木剑法器,剑指北斗,不停走位的同时口诵《飞玄策文》 “玄衣裹煞,胎胞纳殃;血溅北辰,秽破天罡……” 殿外的炉鼎里青烟直上,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奇香。陶仲文手中的法剑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每每靠近炉鼎的青烟之时,就有一股异香传来。 “飞玄策兮收怨魄,秽丹陛兮炼兵戈。”嘉靖皇帝穿一身绣金线的道袍,將这严嵩写的青词焚烧后,回到北斗星图之下打坐。 辰时,黔国公沐朝弼派人运来的鹤正式排队入殿。 “主子,仙鹤来了!”一旁的黄锦小声提醒著嘉靖皇帝。 陶仲文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法剑在鹤群中不断挥动,隨著那股奇香不断產生,很快鹤群便在法坛的边缘开始低空飞行起来。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黄锦也有点想要惊呼出声,但是此刻所有人都闭上嘴巴,因为大醮的过程中不能喧譁。 等到辰时二刻时,一声钟响,这是提醒手持玉圭的嘉靖皇帝,是时候拋玉圭卜卦了。 若此时开了上帝视角,看到的景象就是道长陶仲文在走位念咒,一群仙鹤在法阵的周围环绕飞行,而作为引动这番异象的飞玄真君正手持玉圭向上天卜卦。 玉圭拋出,嘉靖皇帝只觉得“吧嗒”一下,一股湿热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道袍上。 眾人隔著嘉靖皇帝有一段距离,所以起初还没有人发觉,一坨滚烫的鸟粪落在了嘉靖皇帝身上。 直到又有其他的鹤喷射在了道长陶仲文的沉香木法剑上,这才发觉大事不妙。 “鹤,该死的鹤!朕的道袍,朕的法事!” 很快,所有的鹤都应激了,隨后在大殿外开始了集体喷射。 那场面就好似苏軾的那句“白雨跳珠乱入船”一般,鹤粪可以说撒的到处都是。 事到如今,只得暂停这次法事,来处理这起突发的事件。 “孽畜坏朕通玄路!”嘉靖皇帝怒不可遏道,“鹤秽褻三清,永绝其俸!”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好好的一场法事就这样毁了。 “去查,所有破坏此事的人都给我查!” 几天之后,千户许从龙给唐巍带来了一份情报。 “黔国公沐朝弼,世受皇恩,乃纵孽禽污朕法服!其心可诛,其行可磔!著革去茶马市舶职司,永绝滇南榷场之利。” “云南藩司群僚,豢鹤失术,秽染玄穹!三迤吏治废弛至此,该员尽革职拿问。闔族资財没入天库,充作采摄真阳药引之费。” “尔畜牲监鹤房掌印,狗彘不如!秽液竟溅北斗璿璣,当墮无间地狱!杖八十不足惩其罪,发南京孝陵卫种菜。日担溲浆三百桶,夜守冢塋听鬼哭!敢离菜畦半步,著守备太监剥皮实草!” “我滴个乖乖!”唐巍道,“黔国公被罚,云南布政使被革职,御马监的太监贬到南京种菜!” “不止呢!”千户许从龙道,“锦衣卫死了一名大汉將军,指挥使被罚俸半年,小阁老那边也罚了俸禄!” “要是当日你去跟陶仲文打配合操纵鹤群,死者名单里也有你!” ps:今天也收到了不少月票,哈哈哈哈!感谢今天投月票、推荐票支持的读者老爷们! 第64章 拖字诀,买砒霜(求追读) 唐巍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將手里的这份信息递给了千户许从龙。 “好在你聪明,一点就透!”千户许从龙道,“一会儿收拾收拾从詔狱里出来吧。” 刚走出詔狱,唐巍就看见了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 “朱同知,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为了上次你说的事情而来。”朱孝先从怀里,拿出了一根由竹筒製作的可以伸缩的单筒望远镜。 “南镇抚司的军匠製作的速度可真快啊!”唐巍从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的手里接过这只单筒望远镜,拿起来看向远方。 “嘶——”唐巍看完之后產生了疑惑,“为什么不清晰啊!” “对了,就是不清晰!”一旁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確实能看到四五十丈外的东西,但是不清楚。” “你的法子有用,只不过看不清楚,人和物的顏色还偏红!”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今日找你来,就是看看能不能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这……” “放心,我已经向指挥使报告过了,你这些日子就来我们南镇抚司待一段时间!”南镇抚司指挥同知道,“今天我就是来带你去南镇抚司的!” 在確认自己真的被暂时借调到南镇抚司一个月之后,唐巍就跟著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来到了南镇抚司。 南镇抚司的库房里,摆著十几根大小不同、长短不一的单筒望远镜。 唐巍一一查看过后,发现所有的望远镜都存在这样的问题,要么是呈像不清楚,要么就是偏红、偏彩虹色…… “看来是水晶的问题!”唐巍想著后世的望远镜大多数是用玻璃製作的,或许不是水晶太贵了,而是水晶作为一种天然的矿石,自然跟人工烧制出来的玻璃在各方面上都没法比较。 “我想应该换一种材料替代水晶的镜片或许就可以了!” “那应该换什么?这已经是最透明的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除非用西洋那边的那种透明的琉璃。” “这用水晶製作所费的银子就已经够高了,若是用那东西这成本恐怕是控制不住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道,“这几只水晶造的已经了不少预算了!” “或许可以改进一下,如今的琉璃製作技术!”唐巍道,“只要將琉璃里面的杂色祛除,不就行了!” “你这话说的简单!” 唐巍说这话时,几个年纪较长的军匠也附和著南镇抚司指挥使朱孝先道,“这不是你说句话就能祛除琉璃里面杂色的。” “朱同知,南镇抚司里有会製作琉璃的军匠吗?” 面对眾人的指指点点,唐巍也不恼而是一本正经的询问朱孝先。 “有!” “那能让我看看他们是如何製作琉璃的吗?” “这……” “同知可是觉得这琉璃的製作工艺保密,若是被我学去会泄露了秘密?” “那倒不是,只是……”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摆摆手道,“算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带你去瞧瞧!” 很快,唐巍跟隨眾人来到了作坊里。 退火之后完全冷却的琉璃不仅泛著绿色还有不少杂质,这是因为有铁元素的缘故,当然有的里面还有不少气泡。 唐巍心中大喜,看来不需要从头到尾手搓出一块透明的玻璃,现在的技术其实已经比较成熟了,只是缺少去掉杂质和气泡的手段而已。 当然了,唐巍不能直接说出製作出透明玻璃的方法,儘管他知道。 如果自己说出来了,且用自己的法子成功了,那自己岂不是会被认作为怪物! 既然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那就不用著急,还要製造出一些意外才好!这样一来,製作出来也是自己的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 “你有什么想法?”看完一圈下来,朱孝先询问唐巍。 “暂时还没有。” “没事,慢慢想!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 相较於自己去准备所需要的材料,南镇抚司的好处就是这些材料都有,全部十分整齐的摆放在陈列架上,压根不需要一一去收集。 在仔细查看完后,唐巍发觉其实这里只缺一样东西,那就是草木灰。 很多时候,古人並不是条件不行,而是这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罢了! “同知,今日那唐巍浪费了三斤桐油。” “让他折腾吧,多少东西都记下,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都本同知担著。” “同知,今日那唐巍用了十斤硝石!” “知道了,让他用!” “同知,今日那唐巍浪费了三斤生铁!” “知道了!给他!” “同知,今日那唐巍用了五斤硫磺。” “哦!” “同知,今日唐巍吃了二斤米饭!” …… “同知,那……” “滚——” 反正的都是公家的银子,唐巍自然是不心疼的。 眼瞅著月底的时间就要到了,南镇抚司的军匠们算著这一个月唐巍用了多少材料。大家自然是不服气的,他们作为多年的军匠,都是祖传的手艺,岂是一个北镇抚司小旗能比的? 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眼瞅著一个月的时间也快到了,不由得自怨自艾道,“看来真是造不出来了,算了时间一到就放他回北镇抚司去吧!” 此时,唐巍已经准备好了炼製出透明玻璃可用的所有材料。当然也没多少力气,毕竟就是从陈列的架子上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样东西是他需要去买的。 当天下值之后,趁著天色还未黑。 大药房里。 “哟,这位客官您要买点什么药?”药铺的伙计热情招呼著,然后凑到唐巍面前悄悄道,“本店新上了一批猛药,可以说是一夜这个次数都不在话下!” 药铺伙计当著唐巍的面伸出了七根手指。 “我不要这些,我要买砒霜!” “砒霜?”伙计打量了一眼唐巍道,“可有备案文书?砒霜可不能隨意出售!” “这个呢!”唐巍从腰间取出了自己的北镇抚司腰牌拍到了药铺伙计面前。 “要多少?” “来一斤吧!” “啊?” “啊什么?赶紧的,別废话!要不然我……” 第65章 一场乌龙,一块透镜(求追读) 半个时辰后,被琐事拖累的千户许从龙刚准备回家,就见余薪火急火燎的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让狼撵了?” “刚刚接到线报,唐巍在南镇抚司附近的一个药房里买了一斤砒霜!”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许从龙感觉脑子“嗡”的一下炸开了。 “他……他买了一斤砒霜?” “千真万確!”余薪道,“他拿出腰牌,药房伙计自然不敢阻拦就卖给了他!” “那家店是平日里给南镇抚司供药材的。毕竟那边实验各种武器受伤是常事。唐巍前脚一走,怕因为卖了一斤砒霜而让自己一家惹上杀身之祸的药房掌柜立刻跑到了南镇抚司报告这件事。” “我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南镇抚司的人,就让他在外面候著,赶紧进来稟明此事!” “叫上人赶紧过去看看!”千户许从龙道,“若是买一分砒霜那是治病的,买一斤那是要杀人的!” “是不是南镇抚司的人逼他逼的,想著明日去南镇抚司给所有人下药,大家一起死?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许从龙道。 等到二人到达棋盘街时,刚好与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碰了面。 “姓朱的你什么意思?”千户许从龙当即发难道,“我好心好意把手下借给你几天,你居然逼得他要买砒霜自杀,你怎么这么歹毒?” “我何时逼得他要自杀,姓许的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朱孝先当即反驳道,“我对他的要求是全都满足!” “那他买砒霜做什么?还买了一斤?” “我还想问你呢!” “你別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南镇抚司的事情,半年前作坊爆炸炸死了多少人?谁知道你对他怎么样?” “跟我翻旧帐是吧?”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破口大骂道,“你们北镇抚司一年死多少书帖,一年死多少临时校尉?你还好意思说我?” “你奶奶的,你是不是不服?” 眼见俩人马上就要当街打起来,这要是传出去那整个锦衣卫第二天就会成为全京师的笑话。 “两位!千户大人,同知大人!”余薪立刻来到俩人中间道,“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去唐巍的店里看看什么情况,等两位吵完万一他已经吃下去了砒霜,那两位大人吵还有什么意义?” “两位,正事要紧啊!人命关天,迫在眉睫,咱们还是把吵架的事情放一放吧!” “哼!我今日就不跟你计较!赶紧去看看!” “我还不跟你……” 一行人快步来到了唐巍的“狸奴小筑”,此时门还没关,唐巍正坐在柜檯前吃饭。 “快!”千户许从龙大喝一声。 眼见唐巍要往嘴巴里塞东西,余薪立刻衝过去一把打掉了唐巍手里的饼。 “做什么?你们怎么都来了?为什么不让我吃饭?” 没有人回答唐巍的话,一行人立刻將柜檯上的几盘菜、一碗粥还有几个饼子全部打落在了地上,搞得唐巍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刚准备吃饭!” “呼——”眾人长舒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要不然他要是吃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在讲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唐巍一脸疑惑看著眾人。 “別装了,是不是这个姓朱的把你逼疯了?你才买了一斤砒霜准备一死了之?” 面对千户许从龙的质问,唐巍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个人一上来就把自己的饭菜全部砸烂了。 “我买砒霜是因为我想把砒霜掺到琉璃里去。”唐巍道,“我怎么会去吃砒霜呢?那也不用买一斤,拉著全南镇抚司的人一起死吗?” “砒霜加进琉璃里?” “我自从去了南镇抚司,几乎是日日都在实验加入一些新东西,看看能不能改善琉璃的透明度。”唐巍解释著,“前几日我无意將砒石粉加入滚烫的琉璃液中发现,加了砒石粉的琉璃气泡比普通的琉璃气泡要少了三分之一!” “所以,所以你就想到了砒霜?” “对啊!砒石肯定含有很多杂质,可砒霜就不一样了!”唐巍道,“既然砒石能去除一部分气泡,那比之更纯的砒霜肯定效果更好,一定能完全去除琉璃中的气泡。” “但我在南镇抚司没有找到砒霜,只好去药房买砒霜!”唐巍道,“若是买一点肯定不够啊,就要了一斤!就这店家只给了我八两,还说店里只有八两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余薪道。 “明日我大概有七成的把握製作出西洋那边透明的琉璃!”唐巍道,“若是千户也有兴趣,五日后可以去南镇抚司瞧一瞧!” “虚惊一场就好!”千户许从龙道,“既然是一场乌龙,那大家就散了吧!” 第二日,南镇抚司作坊。 在军匠的烧制下,唐巍將琉璃液投进了一包不知名的粉末,其实就是用草木灰和石灰石製作的助熔剂。 等到琉璃液沸腾之时,唐巍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戴上了混合著木炭粉的猪膀胱,毕竟砒霜是有毒的。 唐巍將砒霜按照比例投放了进去,时候一到那负责拉丝的军匠立刻现场验证。 琉璃液拉丝透亮无气泡,见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扭头看向了唐巍。一滴琉璃液滴在板子上,也是均匀扩散不裂。 一切都十分顺利,就等退火后,自然冷却之后就知道这批琉璃是否透明了。 將琉璃製作成型,放进了预热好的土坑里,用茅草盖住等待散热完成即可。 五日后,千户许从龙如约来到了南镇抚司。 当土坑里的琉璃被取出来后,眾人都目瞪口呆。 “真是透明的!” 朱孝先拿起几片透明的玻璃镜片道,“成了,快安装上看看!” 当两片镜片安装在伸缩筒上时,朱孝先惊呼道,“杂色消失了,也清晰了不少。让磨水晶的军匠仔细打磨之后,一定可以製作出来!” “透明琉璃、望远的千里眼,实在是了不起!”千户许从龙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上报给指挥使,今年你必升总旗!” “对,我也举荐你!”朱孝先道,“这可是大事!我不会贪功的!” “你倒是敢?这是我的手下,不是你们南镇抚司的人!” 俩人即將斗嘴之际,唐巍开口道,“这些日子没日没夜有些累了,我可以告假半日先回家嘛?” “什么话,给你放三天!” 等到唐巍回到店铺准备闭店睡一会儿之时,听见了店门外传来了一阵叫声。 第66章 貉子与无头尸(求追读) 如小孩哭啼一般的声音传进了唐巍的耳朵。 “有人把孩子丟在了我店门口吗?”唐巍起身朝前店走去,“这也太缺德了,我还是个未娶亲的人……” “怎么是你?”唐巍来到门口时,低头一看,原来发出孩童啼哭声音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只貉子!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看在你拿来诊金的份儿上,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要进行一番细致的检查!” 唐巍说著就从这只貉子的嘴巴里拿出了那张大明宝钞。 “嗯?”唐巍仔细一瞧,“这……这也不是宝钞啊!” “还好不是宝钞,宝钞確实不如当铺的兑票值钱!”唐巍看著这张被河水打湿的当铺兑票,將兑票放在柜檯上风乾的间隙,抱起这只貉子来检查貉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 “原来是你的尾巴受伤了!”唐巍一边说著,一边將貉子抱到了小床上,拿出一根小鱼乾给貉子先填饱肚子。 “尾巴皮破骨折的话,先要清创然后就是接骨!” 唐巍自言自语著,从柜檯的小抽屉里拿出几块乌梅和一块盐滷。 很快,唐巍將准备好的东西放进一个小陶罐里开始点火煮水。 三刻钟后,乌梅和盐滷水煮好了。 放凉之后,唐巍用乌梅盐滷水给这只貉子冲喜伤口,清理掉伤口里的石子和碎骨。 “淬醋的自然铜粉末三分,血竭粉一分,再来一点蛋清混合一下!”唐巍说著拿起一根陶瓷棍子开始搅拌起来。 “桑白皮线,桑白皮线在哪里……”唐巍开始四处翻找之后,才发现桑白皮纤维製作的线已经没有了。 事不宜迟,唐巍立刻关门前往最近的药店买了一点专门负责缝合的桑白皮製作成的线。 正在唐巍买药回来的时候,看见一队侍卫朝著惠通河码头的方向赶去。 唐巍並不在意,毕竟办差每日都有,自己还是先回去给这只尾巴受伤的貉子救治好才是正事。 混合好的药粉掺入貉子的伤口之中,疼的这只貉子齜牙咧嘴,唐巍取出一个瓶子,然后倒出了一点点酒。 貉子喝过之后,不多会儿的时间就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唐巍从沸水里取出弯针,用桑白皮线给貉子的伤口缝合好,一切就等貉子伤势痊癒就行了。 “我来看看这张当铺兑票!”唐巍这才仔细拿起兑票来看看。 “洪字柒佰零贰號,一块玉璧!”唐巍道,“这是隆昌当铺的兑票,距离店也不远,要不过去瞧瞧!” 兑票这种东西,唐巍还是很明白的。这东西是可以换成银子的。可这张兑票来路不明,所以需要先去看看具体的情况。 等到貉子甦醒之后,唐巍將盒子安顿好之后,关闭店门出发前去隆昌当铺。 还未到隆昌当铺,唐巍就瞧见一队捕快已经包围了整个隆昌当铺。 “这是怎么了?”唐巍好奇看著不远处的隆昌当铺,心想自己幸好没有携带那张兑票,要不然真是冲自己来的岂不是坏了。 “这位大伯,这隆昌当铺怎么了?怎么官兵都给围了?”唐巍拍了拍一旁看热闹的大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清楚,好像是出了人命,具体也不知道!” 几番询问之后,唐巍只知道这隆昌当铺跟一起人命官司有关,联想到来找自己那只受伤的貉子,难道那张兑票跟这起人命官司有关吗? 唐巍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买了两包点心提溜著去了余薪大哥的余记杂货铺。 “你看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来!多见外!” “我顺路买的,刚刚路过隆昌当铺,我看不少官兵將那里围的水泄不通,据说出了人命!” “这事儿我知道啊!”余薪拆开油纸,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 “今儿清晨,有人在惠通河码头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死者还穿著六品文官的鷺鷥补服。”余薪舔了舔手指上的残渣道,“双手被反绑,脖子上也有明显的勒痕。” “在惠通河里泡了一晚上,捞上来的时候人都……”余薪嘖嘖道,“反正是死状极残!” “怎么?你在隆昌当铺有当的东西?” “那倒没有,只是今日路过此处,看见围了许多人,就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 “难道尸体身上有线索指向了隆昌当铺?”余薪分析道,“若不是这样,官兵也不会去隆昌当铺!” “这事儿是顺天府的事情,轮不到咱们来管!” “也对!”唐巍道,“这份点心你留下,剩下的这份儿我拿回去吃!” “哦……啊。”余薪一愣,然后道,“我还以为这两包都……” 唐巍回到店里的时候,貉子正在喝水。唐巍看著这只貉子,他觉得这只貉子应该知道些什么。 毕竟,貉子生活在水边,而那无名氏就在惠通河码头被发现,隆昌当铺被调查,貉子给自己带来了一张隆昌当铺的兑票。 “不对啊,那这要是死者的兑票,等到案子结了之后,我要是拿这张兑票去当铺兑,我不就成了凶手了吗?” “这是个亏本的买卖啊!”唐巍看著一旁的貉子道,“上次的海东青是一次,这次你又是一次,到底是谁介绍你们来的?” “介绍你们来的那位,是怎么告诉你们的?到底有没有讲明白,我这是做买卖的,不是做亏本买卖的!” 唐巍十分无语,到底是哪个自己救助的小动物在传谣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真的想要找到它当面对峙一番。 自己总不能每次都要学一门兽语吧? 一天之后,唐巍也是成功的学会了貉子的沟通方式。 经过了解,告诉貉子可以来他这里救治的动物是一只猫,一只奶牛猫! “果然只有猫中二哈奶牛猫,这种神经质的猫才会传出只要叼著东西来,自己就会大发慈悲救它们一条命的这种谣言!” “別让我再见到它!”唐巍想了想道,“不对,我应该召集喵喵教的猫通缉这只奶牛猫,將这只奶牛猫捉拿归案!” 这下子唐巍终於明白了为什么贾詡在曹营净摸鱼,曹操却不开除他的原因了。 第67章 寻找脑袋(求追读) 通过再次交流,唐巍也了解到了貉子之所以受伤,完全是因为躲避不及,被一头栽进惠通河的人砸伤了尾巴。 因为之前奶牛猫的传的谣言,没有拿死者身上其他值钱的东西,反倒是只拿了一张最简单的当铺兑票。 “这只奶牛猫,必须將它抓回来!” 说干就干,唐巍立刻拌了几盆猫饭,然后发出“喵”叫声,开始召唤附近的猫猫。 这次一共召唤来了四只猫猫,一只橘猫、一只三猫还有另外两只是狸猫。 等到四只猫吃完猫饭之后,唐巍开口道,“橘猫和三猫可以走了,狸猫留下!” “別走,別走!” 看著门口四只猫吃饭的余记杂货铺掌柜余薪赶紧开口道,“匀一只给我,铺子里闹耗子了,让它跟著我回去抓耗子!” “那橘猫留下,三猫吃完可以走了!” “余大哥来不会就是让我找只猫给你抓老鼠吧?”唐巍一边询问,一边给余薪沏茶。 “这只是来的其中一件事!”余薪道,“还有一件要事,是千户大人让你明日带著察犬大虎去找一找那具无头尸体的头!” “啊?”唐巍一愣,“这不是顺天府的事情吗?怎么让咱们锦衣卫来查了?” “前几日在隆昌当铺的事情,查到了一个顺天府尹得罪不起的人,所以顺天府尹以案件牵扯到朝廷官员为理由,將这件事情交给了我们厂卫来调查!” “我可告诉你,这件事情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余薪道。 “怎么了?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朝中的哪位大员,让顺天府尹如此惧怕?”唐巍当即打破砂锅问到底。 “顺天府尹在那六品文官鷺鷥补服的內衬里发现了一张缝补在衣服里的隆昌当铺的当票,这就是当日为什么会围了隆昌当铺的原因!” “当票上的所当物品是一尊重十八两的金罗汉!”余薪道,“这金罗汉典当者叫做赵禄!” “朝廷大员里没有叫做赵禄的,不对……”唐巍思索片刻立刻放低了声音道,“赵文华,赵大人吗?” “对头,赵禄是赵文华赵大人家的家僕!”余薪道,“高门大户的家僕收受一些小官的银钱这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这可是一尊十八两的纯金罗汉。哪位高门大户的家僕敢收这样贵重的礼物?” “这个赵禄只是一个替赵文华拿贿赂的人!” “是的,赵文华是谁的人?是严阁老的人,顺天府尹王辩查到这里自然不敢查下去了!”余薪道,“但是人命关天,尤其是天子脚下,总要有人站出来处理这件事情,所以就交到了咱们厂卫这边。” “所以,我得告诫你,这里面的水很深!”余薪道,“既然千户让你带著察犬大虎去找头,那你就找完头立刻撤出来就行了,千万不要掺和进去了。” “多谢余大哥提醒!”唐巍道,“我这就收拾收拾去北镇抚司。” “那我就先告辞了!”余薪抱起那只橘猫原路返回。 唐巍关了店门,立刻前往北镇抚司。 到了北镇抚司之后,千户许从龙已经在等著他了。 (请记住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你先去让去看看那具尸体,然后让大虎根据尸体的味道去找一找!”千户许从龙道,“他们几个人在惠通河码头那边等著你,你待会带著大虎过去跟他们匯合,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是!” 原本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的大虎看到唐巍之后,立刻起身有些兴奋地在他身边嗅来嗅去。 “走吧!”唐巍打开扣子,牵著大户就要去查看那具无头尸体。 就在即將离开之时,只听见墙头上传来一声“喵”叫,北镇喵司百户喵“爱咬人”站在墙头,当唐巍看向它时,“爱咬人”一个健步跳上了唐巍的肩膀。 “好吧,带你一起去!” 停尸房里。 唐巍捏紧了鼻子,在同僚的带领下找到了那具穿著六品文官鷺鷥补服的无头尸体。 “大虎,嗅一嗅他身上的味道!”唐巍说话间对身侧的同僚打招呼道,“有匕首吗?我要割一块死者身上的衣物,好让察犬不至於忘记味道。” 借来匕首之后,唐巍割尸体一片衣物,带著大虎还有早已经不耐烦的“爱咬人”离开了停尸房。 隨后,一人一猫一狗来到了惠通河的码头处。 “你可算来了!”一旁的高小旗道,“我们找了一圈,船已经在惠通河上走了一圈了,也没捞到那无头尸的脑袋!” “你们休息一下吧,让大虎来找!”唐巍说完就安抚大虎,让大虎开启嗅探模式。 在惠通河附近找了一圈之后,察犬大虎压根没有找到那无头尸的脑袋。 “或许这无头尸的脑袋压根就不在惠通河!”唐巍想到了店中的貉子。 “你们两位帮我照看一下大虎,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哪儿?” 唐巍將牵引绳塞到了高小旗的手里,自己则是跳上了一艘锦衣卫的官船道,“驾船穿正阳门水关直达棋盘街!” “等我三刻钟的时间,我去去就回!” 通过船唐巍一刻钟多一点的时间就到了棋盘街,回到店里之后就询问貉子,当时的情况那人是有脑袋的还是没有脑袋的。 经过唐巍不懈的沟通,貉子给出了答案。 那人被丟进河里的时候没有脑袋,这恰恰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明白了脑袋不在惠通河之后,唐巍立刻赶往惠通河码头,好在锦衣卫的腰牌让他畅行无阻,要不然码头的高小旗他们要等上半个多时辰。 “你去哪儿了?” “这不重要!”唐巍道,“现场有没有找到疑似行凶者留下的东西?” “没有!”高小旗道,“这人真惨被勒死了又被砍了脑袋。” “我知道了!”唐巍道,“我知道凶手留下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死者双手被反绑对吧,那绳子不就是凶手留下的东西嘛!”唐巍道,“既然脑袋不在发现尸体的地方,那就让大户寻著凶手留下的东西找,或许就能找到丟失的脑袋!” 第68章 兑票背面有隱秘(求追读) 等唐巍拿到那条束缚住无头尸双手的绳子,再来到惠通河码头后,让察犬大虎以此地为起点开始寻找。 “加油,大虎!”唐巍摸了摸察犬大虎的脑袋,蹲下来激励道,“找到之后给你加餐!什么鸡腿、鸭腿、羊腿统统来一根!” “汪汪——” 察犬大虎激动地上躥下跳,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仔细嗅了嗅绳子上的残留的气味,开始低头寻找方位。 唐巍对於大虎还是十分信任的,只不过一人一狗一猫,溜达了几次之后,居然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家包子铺。 “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 “什么意思?”唐巍觉得这叫卖声格外刺耳,仿佛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让你找东西,你找到包子铺来了?”唐巍厉声呵斥,低头俯瞰著眼神闪躲有些心虚的察犬大虎。 “包子怎么卖的?”唐巍走上前询问包子铺的伙计。 “客官,素的一文钱两个,肉的一文钱一个!” “来三个肉的!”唐巍从荷包里掏出三枚铜板。 “我给您包起来?” “不用!”唐巍道,“给狗一个,给猫一个,我自己吃一个!” 眼瞅著天快黑了,唐巍吃完包子后,就带著察犬大虎还有“爱咬人”返回了北镇抚司衙门。 “如何了?有线索了吗?”千户许从龙放下茶盏,询问唐巍找尸体脑袋的进展如何。 “大虎带著我找到了肉包子铺!”唐巍无奈道,“也不怪它,绑著死者的截绳子在水里跑了一夜,绳子上凶手残存的气味,估计早就被河水冲刷殆尽了,找不到也在情理之中!” “先这样吧!明天再去现场看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凶手留下的其他东西。没什么別的事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唐巍刚要离开,千户许从龙立刻叫住了他,开口询问道,“都到了包子铺了,没给大虎买个肉包子吃吗?” “买了,怎么没买。”唐巍掰著手指头道,“大虎一个,猫一个,我一个!” “怎么还有猫的事儿?” “爱咬人也跟著去了!” …… 天色渐暗,唐巍推开店门。 原本趴在窝里睡著的貉子听到动静之后,立刻抬起头警觉起来。 等到发现来人是唐巍之后,这才安心的放下脑袋,闭上眼睛睡去。 唐巍手里提著两包下酒菜,打开油纸包后,整齐码好的熟肉还冒著热气。 另一包里面是藕片跟蚕豆两掺的下酒凉菜。 屋子里有些闷,唐巍从柜檯的长案前起身,打开了一侧的窗户。 一阵风穿窗而过,刚准备吃口熟肉下酒的唐巍,眼前顿时失去了光明! 一张纸吹到了他的脸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 “原来是隆昌当铺的那张兑票啊!”唐巍拿开那张兑票,准备继续吃肉的剎那,他眼睛的余光撇到了一侧的兑票背面似乎有一行小字。 他急忙捡起来落在地上的这张兑票,將兑票放在灯下仔细观看,果然在兑票的背面发现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己巳冬,王侍郎,考功得甲!” 虽说是简单的一行字,但唐巍立刻意识到这里面藏著十分密集的信息。 “己巳冬,应该说的是嘉靖二十四年冬。”唐巍思来想去,可以確认己巳年说的就是嘉靖二十四年。 “王侍郎,考功得甲!” 唐巍一边嚼熟肉一边道,“这应该是说王侍郎,在考核中得了甲等!” “还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啊!”唐巍感嘆道,“这下子不用去找那消失的人头了,只需要查一查嘉靖二十年有什么考核,又有哪个王侍郎获得了甲等就可以了!” 可总不能说貉子给自己拿来的兑票就是证据吧!这样说出去,未免太凑巧了些。 唐巍仔细回想著,今日在停尸房里见到的那具尸体的具体细节,以及顺天府移交时卷宗里记载的內容。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个能打马虎眼的东西。 “鞋子,对可以说鞋子!”唐巍自顾自道,“他的鞋子是完好的,卷宗里也没有拆开鞋子的记载!” 第二日一早,唐巍早早去了停尸房。 在交代了要用死者的遗物让大虎寻找头颅的藉口后,拿走了死者的鞋子。 北镇抚司衙门。 唐巍敲响了千户许从龙的房门。 “进来!” “许叔!我发现了一张兑票,或许这能让我们查出来死者是谁!” 唐巍將兑票交给了千户许从龙,然后说出来自己的猜测。 “错了!”千户许从龙听完唐巍的解释之后道,“王侍郎,考功得甲。这句你理解错了!” “应该是吏部王侍郎主持的吏部官员考功司考核,死者或者死者的亲信在此次考核中得了甲等!” “原来如此!”唐巍点头道。 “这无论是京师的大小官员,还是地方上的大小官员,想要升迁都免不了去吏部考核!” “地方上的官员,是三年一考。京师官员则是六年一次。” “逢子、卯、午、酉年考核外官,逢巳、亥年考核京官。”千户许从龙给唐巍科普著。 “己巳年冬,正好是子年。也就是说只需要看地方官里哪些考核得了甲等就可以了。”唐巍分析道。 “说的不错。嘉靖二十四年,在吏部考公司任职且姓王的侍郎,应该就是王宾王大人了。”千户许从龙道,“这就不难查了,只不过考取甲等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人,所以还不能確认谁是死者。” “行了,你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千户许从龙起身道,“跟我去詔狱看看刑讯吧!有人会招供出死者是谁的。” 唐巍跟在千户许从龙身后,走进了北镇抚司詔狱。 刑讯室里,千户许从龙大马金刀的坐在长凳上。 “自己搬个凳子过来。”千户许从龙朝著唐巍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审的怎么样了?” “千户,这赵禄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还搬出赵大人来压我们!” “我们一向敬重赵大人,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北镇抚司詔狱!”千户许从龙轻蔑地看向態度强硬的赵文华家僕赵禄道,“还没上刑吧!等上完刑,希望你还是这样嘴硬!” “给他安排上!” 第69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求追读) 一道悽惨的叫声过后,赵禄双手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招不招!” 赵禄依旧嘴硬,没有鬆口。 “那就给他上全套!”千户许从龙轻描淡写道,然后伸手招呼过来一旁的校尉道,“去我屋里把桌子上那盘点心拿过来,再沏壶茶!我一边吃一边看一边等他招。” 被绑住的赵禄在各种酷刑的折磨下悽惨哀嚎,对面的千户许从龙喝茶、吃点心,看的是津津有味。 “浇醒了接著审!” 半个时辰后,赵禄已经被折腾的奄奄一息了。 “嘴还真硬,那张当票是你的。你还不招死者是谁?”千户许从龙道,“既然贏得不行,那就来软的!给他上贴加官。顺便加点料!” 很快,一张被胡椒水和醋浸泡的桑皮纸被盖在了赵禄的脸上。 “別看这是不痛不痒的处罚,实际上一般人都抗不过三张!”千户许从龙给唐巍科普什么是贴加官。 “这桑皮纸又厚吸水性又好,又加了胡椒水跟醋,是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脸,用四个字来形容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唐巍也明白了这种刑罚的可怕之处,有了胡椒水和醋可以让受刑人刺痒难耐。吸水且厚实的桑皮纸紧贴在脸上几乎隔绝了空气。 受刑之人不仅要忍受慢慢窒息的痛苦,还刺痒难耐、无法抓挠。 “招不招?招就抬手!” 见这赵禄依旧死鸭子嘴硬,千户许从龙当即道,“再给他加一张!” 直到加到第三张即將放上去之时,躺在凳子上的赵禄立马举起了手。 “撤掉!” 隨著三张桑皮纸从脸上揭下来之后,赵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气,憋的惨白的脸终於有了些许血色。 “说吧!死者身上为什么有你的当票?你跟死者是什么关係?死者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死者叫做陈大章,那张当票是我替我家大人收的。” “既然是给赵大人送银子,为什么还要杀掉他?” “我也不知道,我家大人好像跟那陈大章起了爭执,隨后陈大章拿回了当票。” “所以赵大人就派你去杀了陈大章?” “不是我家大人指使我,是我觉得我家大人受了委屈,还没人敢跟我家大人如此无礼,我就是想著教训一下他,谁料一失手杀了他。” “所以你就杀人拋尸?” 赵禄默不作声点头承认。 …… 走出詔狱之后,唐巍道,“这很明显是在给赵文华背锅了。” “我当然知道!”千户许从龙道,“已经没有再审下去的必要了。” “我们只需要去查查,嘉靖二十四年冬天,地方官里吏部考核中得甲等的里面,有没有陈姓官员就可以了!” 一个时辰后,唐巍已经拿到了嘉靖二十四年冬,吏部考核地方官员得甲等的官员名单。 “一共十二个人,陈姓的官员只有一个。就是如今的杭州同知陈大韶。”唐巍道,“死者陈大章正是杭州同知陈大韶的堂弟。” “陈大章一个月前从杭州出发前往京师,几日前刚刚递到京师,一切都对上了。”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把结果匯报给指挥使!” 锦衣卫大堂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听完千户许从龙的匯报之后,当即道,“既然是向赵文华行贿,那两人应该是利益共同体,为什么会对陈大章灭口呢?这其中很有蹊蹺!” “兴许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吧?” “对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话锋一转,“去浙江调查朱紈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啊?”很显然千户许从龙没想到,陆炳思维跳跃的如此之快,居然询问去调查朱紈的人都安排了谁。 “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个千户,两个百户,还有一些校尉都跟著去。”许从龙如实回答。 “这样吧!”指挥使陆炳道,“你把唐巍还有高小旗也安排进去,但是明面的名单上不要有这俩人。” “指挥使如此安排,是有意向朱紈伸出援助之手吗?” “当然不是,朱紈是个得力的人,但身上那股书生气太严重,要不然也不会不明不白之间得罪了浙江、福建一带的官员。这样的人只能惋惜,没法用之,那股文人仗节死义的倔劲儿,掰不过来。” “我让他俩人跟著一同去浙江的目的並不在朱紈身上。”指挥使陆炳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要的是让他俩假冒严阁老的人,在消息传到杭州同知陈大韶之前,先行严阁老的人一步,拿到具体陈大韶贿赂赵文华的证据。” “有了这份罪证,和严阁老分庭抗礼的筹码就又多了一分。” “去经歷司立刻给他俩办出差文书,让他俩明日一早就出发。” “封锁赵文华家僕招供的消息,等他俩走之后再传出去。” 此时,赵文华正在严府里等待著內阁首辅严嵩严阁老到来。 “乾爹,乾爹你可算回来了。”赵文华立马上前扶住严嵩,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苦。 “乾爹,你这次可要救救儿子啊!”赵文华道,“您要是不救儿子,儿子这次可就死定了,赵禄已经被抓进詔狱了。估计抗不了几天就全招了。” “好了,你也是替我办事。”內阁首辅严嵩落座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现在就是要弃车保帅!” “你不是让人给他穿了一件偽造的官服嘛!那就將计就计!” “还请乾爹明示!”赵文华跪在地上,眼巴巴的看著內阁首辅严嵩。 “你就告那陈大章偽造官服,敲诈朝廷命官。” “理由嘛,就是买通你的家僕赵禄收受金罗汉。然后再拿著当票找到你,以不给银子就捅破受贿为由来敲诈你!” “至於你的那个家僕赵禄,你就说事情败露之后,家僕赵禄血口喷人,污衊你!” “那杭州同知陈大韶那边作何解释?” “这也不难!书信一封告诉他,这不用我来教你吧!” “儿子明白了。儿子信中就说,令弟大章在京遭奸人构陷,本官竭力相救未果,痛哉!” “再將陈大章的遗物一併放入信中,並让他销毁受贿证据。” “嗯!”严嵩点点头道,“下一步呢?” “杀了他,以绝后患!” “不不不!先稳住他,再想办法让他升迁!”严嵩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两淮盐运判官许给他,將他稳住,等他走马上任离开杭州之时,再出手!” 第70章 截获信件(求追读) 北镇抚司衙门。 “你来活了!”千户许从龙看向唐巍道,“指挥使让你跟高小旗跟著去浙江调查朱紈的人一起明日出发去去找杭州同知陈大韶。” “记住!你们的身份是严阁老的人,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们安排好身份的。”千户许从龙道,“现在去把高小旗给我叫过来,你可以回家准备准备了。这次估计要出差一个月的时间,明日一早你们直接去经歷司拿了出差文书就出发。” “我这就去叫高大哥过来!”唐巍出门找到高小旗之后,出了北镇抚司。 “喵——” “喵喵喵——” 一阵猫咪的打斗声在唐巍的后院里传来。 “谁在我家干仗?” 唐巍一把推后院的门,就瞧见昨日请它们吃饭的两只狸猫正在对著一只奶牛猫大打出手。 奶牛猫想要逃跑,却被两只狸猫前后夹击逼到了一处逼仄的角落里,压根没有了逃跑的机会。 “好啊,就是你恩將仇报!”唐巍看著这只奶牛猫,想起了自己之前救治它的时候。 “你们俩把它给我围住了,我亲自抓它。”唐巍说著就擼起袖子,亲自过来擒住这只四处造谣的奶牛猫。 两只狸猫堵住了所有可能逃跑的出口,很快奶牛猫就被唐巍的一只大手抓了起来。 “乾的不错!” 唐巍扼住了奶牛猫的后脖颈將它提了起来。 奶牛猫瞪著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喵”了一句。 “你还卖惨?难道不是你在外面造谣吗?”唐巍將它提到前院的店铺里,两只狸猫跟带刀侍卫一样紧隨其后跟著来到了柜檯处。 唐巍一只手拉开抽屉,拿出两条小鱼乾作为奖赏,犒劳了帮他抓住奶牛猫的两只狸猫。 “本来想著把你抓回来,养在店里当一只不破財的猫,但是眼下似乎没法这样做了。”唐巍无奈道,“毕竟,明日就要去启程去一趟浙江!” “把你放了吧,谁知道你会不会继续造谣?”唐巍思来想去后,对著奶牛猫道,“明日把你带去北镇抚司吧!让北镇喵司的猫们看著你,要是我回来的时候你表现好,你也可以领上一份皇粮,不用在四处流浪,四处造谣了。” 第二日一早。 唐巍跟高小旗结伴去经歷司衙门领了出差的文书,在北镇抚司门口与几位前往浙江调查朱紈的人匯合在一起,然后浩浩荡荡的出了北京城。 俩人离开北京城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立刻让北镇抚司放出去了消息:赵禄全招了! 与此同时,大部分锦衣卫在京师的探子都集中在了赵文华活动轨跡附近,为的就是全天候对赵文华进行监视,了解赵文华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一连三天,赵文华府邸里的下人和赵文华本人压根没有去兵部车架清吏司或者东交民巷的会同馆递过信。 但是东边不亮西边亮。工部衙门附近监视的探子们,发现了赵文华在工部的署官去了兵部清吏司。 一番打听之后,果然发现了工部有一封信寄出去,目的地就是浙江杭州。 北镇抚司衙门。 “派人去良乡驛站和通州驛站盯梢,悄悄截下来?”千户许从龙道。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却摇了摇头道,“不行,这还没出京师容易被人察觉。” “而且咱们要搞清楚这封信在良乡驛站还是在通知驛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最稳妥的办法是连夜让人飞马去济寧清源驛站,让驛站里面的內应拿那封信。”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这样即便是事情败露也查不到咱们锦衣卫的头上。” “指挥使想的周到!” “现在就安排人去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摆摆手道。 …… 三天后,济南府,济寧清源驛站。 陆炳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截取这封信,其实是思虑周全的表现。 济寧清源驛站位於京师与杭州的驛道中间,还是京杭大运河与陆路的交匯处。 是一个京师信件去杭州的必经之地。这样一个地方的驛站自然是十分繁忙,就比较容易浑水摸鱼。 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出发前往浙江的锦衣卫按照脚程差不多也要到济寧清源驛站附近。 这样一来就能掉包信件了,让唐巍他们成功带走那封赵文华的亲笔信。 因为前往浙江调查朱紈的事情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通常从京师到浙江差不多要半个月。 赵文华作为工部官员,是可以加急送信的。一封加急信从京师送到浙江杭州差不多也要十二天。 唐巍他们比这封信提前出发了几天,应该可以在这封信到达济寧清源驛站时第一时间拿到。 即便是唐巍他们离开了济寧清源驛站,那左右也不过半日的脚程,追一追也就追上了。 …… 济寧清源驛站。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来济寧,这地方有什么好吃的?”高小旗询问一侧的唐巍。 “甏肉乾饭、托板豆腐、麻鸭臥雪,这都是漕工们平时解馋的好菜。” “那官老爷们都吃什么?”一旁的千户好奇询问。 “若是官老爷们吃的,那就属筒子鸡、金湖鱼丸,还有当地的“六心居”,叫做玉堂酱园的酱菜。” “街边摊都卖什么?”一位百户开口道,“反正今日是走不了,不妨逛一逛!” “若说街边小吃的话就是卷煎。就是蛋皮裹著湖虾泥和薺菜的煎烙。大多是船民们插著竹籤边走边吃的消遣之物。再就是解暑的蛙鱼,说是鱼其实就是绿豆粉做成了蝌蚪的样子,再浇上石榴醋和醃製的胡萝卜丁。”唐巍道,“都是些平民小吃。”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大兴人,之前来过济寧?” “没有,我在书上看到过。”唐巍道。 此时,赵文华寄出去的加急信件也已经到了清源驛站。 落脚驛馆的唐巍一行人,正在驛馆门口谈论有哪些好吃的。 千户一声令下让眾人自行离去,可以去逛一逛。 唐巍和高小旗也准备去逛一逛,就在此时有人来到了他俩身边。 “鱼鹰不下水了。” 第71章 对暗號,验证据(求追读) 俩人一愣,然后转过身看著身后其貌不扬的那人。 唐巍开口道,“有鱼没?” 那人听到了唐巍的话之后,並没有著急做什么,而是继续道,“厂卫高又硬。” “严党扶不进!” 此时,对上了两次暗號之后,那人来到了一处茶摊前。 唐巍和高小旗紧隨其后,隨后三人各自小心翼翼拿出腰牌確认身份。 在完全確认好了身份之后,这才將手里的两张信纸交到了唐巍手里。 “上面的这一张是赵文华的原信,赵文华寄出去的信笺里面已经被换成了我们给他的內容。” “下面这一张是掉包之后赵文华信封里的內容。” “记住,別办砸了指挥使的事情。你们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到时候见了杭州同知陈大韶,他看了信后,自然会把证据交给你们的。” “还有一点,你们只管拿证据,其他的一概不能让人察觉!” 唐巍与高小旗点头应道。 “没什么事,我就撤退了。” “等等,这附近哪里的馆子做的饭菜最好吃,哪儿有卖小吃的?”唐巍笑著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给传递情报的人道,“麻烦给推荐一下吧!” 那人难以置信的看著唐巍,感到十分无语,但是银子在手里,就给他俩说了哪里的饭菜好吃。 “干什么那样的眼神看咱俩,这齣来办差还不能吃顿好的了?” …… 九日之后,唐巍与高小旗抵达杭州。赵文华那封被掉包的信也在当天送到了杭州同知陈大韶的手里。 唐巍和高小旗在杭州逗留了一日后,第二一早准备去见杭州同知陈大韶。 经过一番打听,俩人来到了杭州府府衙。杭州同知在杭州府府衙东侧的同知佐政厅。 “两位,这里閒杂人等不准靠近!”门口的差役见唐巍和高小旗在门口徘徊立刻上前出言警告。 “我们要见同知大人。” 差役仔细打量了一番俩人的穿著之后,开口道,“你们是谁?找同知大人做什么?” “我俩是京师来的,我们家大人应该给同知大人寄了信,我们到的晚了一些,估计信已经在同知大人手里了。” “劳烦两位去通报一声,行个方便!”唐巍说著给那人塞了一小块碎银子。 昨日收到了赵文华来信的杭州同知陈大韶在得知堂弟陈大章死后还是十分痛心,但是更多的是提心弔胆。 好在看完赵文华信中后面的內容稍稍鬆了一口气,但依旧焦急不安,毕竟赵文华安排的人还没有来! 这下子公务他也没有心情处理了,就在他十分烦闷之时,门口的差役进来了。 “大人,外面来了两个人。说是京城来的要见大人!” 在交代完唐巍刚刚的话之后,杭州同知陈大韶十分欣喜,因为救星总算是来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让他们对暗號,对上暗號就立刻请进来!”陈大韶立马起身,准备等待唐巍二人进来。 不多时,差役来到门口。 “大人说了要对暗號!”那差役道,“一支穿云箭!” “千军万马来相见!” “对上了!”那差役立刻热情道,“快请进,同知大人已经在里面等著二位了!” 在差役的带领下,二人走进了杭州府衙內东侧的佐政厅,穿著官服的陈大韶见二人走来,立刻上前来到二人面前。 “二位可算来了!” “同知大人,我家大人让我们来拿东西!”唐巍道,“我们二人快马加鞭,今日清晨才刚到杭州!大人交代的事情不敢怠慢,还请同知大人將东西交给我们,我们也好回去交差。” “二位还没吃饭吧,不如先吃顿饭再说?” “同知大人客气了,大人让我们速去速回!”唐巍当即道,“饭就不吃了,大人催我们催的紧!” “那赵大人可曾跟你们说让你们拿什么?” “这个我们家大人没有说,大人只让我们拿东西,没说拿什么?大人的意思是同知大人知道给我们什么。” “你们不是知晓,赵大人给我写了信吗?” “我们只知道大人给同知大人写了信,但信里的具体內容我们並不知道!” “好!我让人带你们去我的私宅,等吃晌午饭的时候,我回去把东西给你们!”杭州同知陈大韶道。 “好,大人安排我们等著就是了!” 等到二人走后,杭州同知陈大韶再次拿出赵文华给他写的信仔细看了看。 “都对上了,看来是赵大人派来的人无疑了!”陈大韶转念一想,疑惑道,“但这件事情,不是应该当场將证据销毁掉最好吗?为什么要拿到京师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或许赵大人有別的用处吧!”陈大韶道,“对了,一定是为了让我有把柄在他手里,要不然也不至於许给我两淮盐运使判官这个官职啊!” “这可是个肥缺,我估计一是为了堂弟惨死一事给我一个说法,二来也是为了给我一点甜头尝尝!拿了人家好处,总要给人家留点掣肘的东西!” 陈大韶光想著过不了几个月就能成为两淮盐运使判官,可以大捞一笔了,也就能没有深究其中的一些个漏洞。 临近晌午之时,杭州同知陈大韶回到自家私宅之后將一个用油皮纸密封好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递给了唐巍。 “同知大人,我们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內容,但是我们也要核验一下!”唐巍道,“我们家大人说,让同知大人念一念里面己巳冬、吏部考核那件事!” “好!”杭州同知陈大韶无奈又拆开了密封的包裹,找出了嘉靖二十四年冬那份行贿记录。 “乙巳十一月初五,赵讳府、门政赵禄,考功司甲等费,纹银壹仟两。註:雪松票號见票即兑。 乙巳十二月十一王讳府、长班李贵侍郎门包画题费,湖珠三十颗。註:径八分,苏工金丝络。” “好了,同知大人不必再念了!”唐巍道,“我等也就知道这两段!既然已经核对完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第72章 望远镜(求追读) 唐巍与高小旗俩人收好证据之后,十分淡定的走出了杭州同知陈大韶的私宅。 直到俩人出了城之后,紧绷的神经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立刻传书回去,我们拿到证据了!” 高小旗写下一行驴唇不对马嘴的文字,这是加密的一行文字。 只有通过锦衣卫內部的暗语才能读懂要传递的信息。 俩人立刻动身返回京师。 同样的京师里面也没有閒著,关於这件惠通河的这起屋头拋尸案,也已经接近尾声了。 赵文华以死者陈大章与自己的家僕搞“仙人跳”,试图敲诈朝廷命官为由,说是事出有因。 七天之后,杭州同知陈大韶为了配合赵文华脱罪,也是一封加急信寄到了京师。 杭州同知陈大韶在信中说,自己家的传家宝被盗走了。这样一来也就坐实了赵文华的说辞。 死者陈大章偷走了杭州同知陈大韶家的传家宝,而且利用一个假官服还有买通朝廷命官的家僕,来诈骗朝廷命官。 嘉靖皇帝本人自然是看破不说破,但是这件事情造成了很严重的社会影响。 毕竟,老百姓们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老百姓只知道一个朝廷命官被割了头颅扔进了惠通河里。 所以,嘉靖皇帝又施展了他的大平衡之术。 最后,赵文华罚俸一年,而顺天府尹因为没有及时將案子移交给厂卫,以引起了百姓恐慌为由,直接贬为云南海通县丞。 顺天府尹王辩为这件事情的社会影响背了锅。 主犯赵文华的家僕赵禄,受到了凌迟之刑。 隆昌当铺的掌柜也因为“隱匿赃物,不报官府”为由,直接家產全部充公,自己被流放辽东。 五日后,唐巍和高小旗快马加鞭,总算是返回了京师。 北镇抚司衙门。 “你俩这次干得不错!”千户许从龙道,“指挥使说了,给你二人放一天假。” “太好了,可以回家陪陪媳妇和孩子了。”高小旗喜滋滋道。 “那我就去进些货,这些天没开张,店里的东西不够了。” “咳咳咳!”千户许从龙拍了拍唐巍的肩膀道,“虽说指挥使给了你一天假,但是有人加了钱!” “加了钱?”唐巍有些懵,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朱同知,让我在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告诉他!”千户许从龙道,“我都收了他的好处了,你就去南镇抚司走一趟吧!” “就当去南镇抚司散散心了,跟放假也是差不多的!”千户许从龙点头肯定道,“嗯,应当是差不多的。” “好!”唐巍喝了口茶水,收拾了一下就前往了南镇抚司。 南镇抚司的作坊里,此刻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我看是你的镜子磨得不行!” “你放屁,俺磨镜子的手艺全京师数一数二。” “那这组装上去的千里眼,看上去模模糊糊的?像在镜片上吹了一口热气一样?” “还看上去晕晕乎乎的,让人眼晕嘞!” 面对几个组装的军匠对这位磨镜军匠的吐槽,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大喝一声,“都別吵了!” “一个个的吵架第一名,真到干正事儿了,一个个都泄了气了!” 此时,唐巍已经来到了作坊门口。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当即就要找个地方躲一躲。 “你去哪儿?”眼尖的朱孝先发现了他,立刻叫住了唐巍。 “我看大家吵得不可开交,我想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我先回去,等你们吵完了,我再来!” “快进来,找你来就是给他们解决问题的!”朱孝先道,“总算是把你盼来了,你给他们看看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 走进作坊,唐巍看见桌子上散落著各种大大小小磨好的凸透镜跟凹透镜。 还有几个粗糙的竹製镜筒。王铁柱拿著一个刚组合起来的筒子,对著窗外看,一脸困惑。 “唐小旗,你过来看看!”王铁柱放下了手里组装起来的望远镜道,“我们按照你的法子,將凸透镜跟凹透镜组装在一起。” “从里面看著远处的石墩子是大了点,但就是模模糊糊,像隔了层热气,边上还一圈彩边儿!眼睛也发晕!这……这咋跟您说的『又大又清』不一样咧?” “铁柱哥,別急!你这第一步做得对极了!能变大,说明路子没错。这『模糊』和『彩边儿』啊,就像刚学打铁,火候和锤法没配合好。咱们现在就在调这个『配合』!”唐巍儘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著。 “配合?咋配合?是镜片磨得还不够滑溜?”王铁柱看向一侧磨镜片的军匠道,“我就知道是你磨得不行,还你的水平在京师数一数二,自封的吧你!” “镜片磨得好是根本,但现在主要不是镜片本身的问题。”唐巍道。 “你看看,我都说了不是我的问题!” “好了,几位不要吵!”唐巍道,“之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对焦没有做好!” “什么对焦?要烤焦了?” “……”唐巍有些无语,但他得想一想如何解释,什么是对焦没对好。 “这对焦就是……” “其实就是这两片镜片在筒子里的位置不对,只要位置调到了合適的位置之后,自然就会清楚了!”唐巍道,“就像打蛇要打七寸一样!” “哦!就像给门轴上油,得能活动?那俺在筒子里给它做个能滑动的套儿?”王铁柱看向唐巍道。 “聪明!做个能慢慢滑动的套子,卡住薄镜。然后你眼睛贴著薄镜,看著远处一个清楚的目標,比如那城楼上的瓦片缝儿,或者那棵老槐树的枝椏。 一边看,一边用手轻轻、慢慢地前后滑动那薄镜!”唐巍做了一个推镜片的动作道,“就像这样!” “就这么滑?滑到啥时候是个头?” “滑到你眼睛看到那瓦片缝儿或者树枝椏变得最清楚、最实在的那个点!” “这个『最清楚』的点,就是凹镜跟凸镜配合得最好的地方!找到了,就在筒子上做个记號,把它固定住!这个点就是对焦点。” 第73章本喵手下的铲屎官厉害吧(求追读) 一个时辰后,王铁柱改进了筒子之后,果然在一番调试之下,找到了对焦的位置。 “大人,大人果真是清楚了!”王铁柱兴奋地手舞足蹈,立刻將望远镜拿给了朱孝先。 朱孝先拿起来看了看,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你,一下子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同知大人谬讚了!”唐巍道,“我来教大家一个口诀,学会了这个口诀也就掌握了如何调教这能看远处的千里眼。” “凸镜抓远光,凹镜吹大像!” “凸镜抓光长,凹镜抓光短!” “凹镜放凸镜抓光內,前后滑动找清晰!” 唐巍的几句顺口溜,朗朗上口,这看似高深莫测的望远镜原理,也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是不是凸起越大的凸镜配上陷的越深的凹镜就会看的更远?” 此时,一旁的王铁柱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看东西放多大,不是单靠凸镜鼓不鼓,也不是单靠凹镜凹不凹,而是看它俩怎么搭配干活儿!” “这想要看得远,有三种法子!” 作坊里的军匠还有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皆都竖起耳朵,拿起手里的笔准备记下来。 “这第一种是只改造凸镜,也就是让凸镜抓光更长一些,需要把凸镜磨平缓一些。”唐巍道,“通俗来说就是把凸镜从贵妇的弧度,磨成大汉的弧度!” “扑哧——” “但是这种法子需要將筒子做长。”唐巍道,“原本短短一节的筒子直接变成了晾衣杆的长度。” “这第二种就是凸镜不动,將凹镜狠狠地往里挖,这样就必须要调整长度了。”唐巍道,“只不过这样不能久看,容易眼晕。” “第三种,自然是两者都弄!这样虽然复杂了些,却是最合適的!” 王铁柱顿时眼前一亮,“懂了!想放大,要么磨平凸镜,要么狠挖凹镜,最好俩一起整!” “想远看,凸镜抓光长,凹镜抓光短!想宽展,凸镜抓光短,凹镜抓光长!” “看敌营,『凸长凹短』,磨平凸、挖深凹!游山景,『凸短凹长』,磨鼓凸、刮浅凹!”唐巍道,“记住这几句顺口溜,你们在平日里多磨多调试,就能想看多远就看多远了!” “哎哟,你真是大才啊!”一旁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立刻站起来,十分敬佩的拍了拍唐巍的肩膀,然后看向身旁的这些个军匠们道,“愣著干什么,还不鼓掌?” 话音刚落,也不知道这北镇喵司的唯一百户喵“爱咬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爱咬人”跳上一侧的桌子,昂首挺胸的走到眾人跟前,尾巴像天线一样竖的老高,在瞥了一眼唐巍之后,脑袋高高扬起,微眯著眼睛,似乎该受到表扬和鼓掌的是它一样。 “哪来的猫?”朱孝先看著“爱咬人”道,“人家唐巍被夸赞,你在这里又竖尾巴又仰头的,怎么你……” “哈哈哈哈!”唐巍摸了摸“爱咬人”后,给朱孝先解释道,“同知大人,这是我们『北镇喵司』唯一在册的百户喵『爱咬人』。” “爱咬人”听完唐巍对自己的介绍之后,一只爪子往前伸了一脚,头抬得更高了。 仿佛在跟大家说,看到了没,这是我手底下的“铲屎官”,你们这些人类不用羡慕本喵,啊哈哈哈哈! “之前听说指挥使在北镇抚司衙门口设了一个猫棚,没想到已经有猫吃上皇粮了!”朱孝先看了看“爱咬人”道,“我看它不能叫做『爱咬人』,应该叫做『爱出风头』。” “爱咬人”毫不在意朱孝先的调侃,跳下桌子之后,在眾人眼前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你看著这六部还有王府之中都有咨议官(顾问),不如本官正式聘用你为我们南镇抚司的咨议官吧!虽说你在北镇抚司当差,但是我愿意在南镇抚司拨一笔俸禄给你,做我们的咨议官如何?” “这恐怕需要北镇抚司同意吧!” “这事儿我去说!”朱孝先道,“指挥使那边还催促著让我们做出几个合格的成品出来,要献给陛下!北镇抚司那边一定会同意的!” “还有啊,因为这件事情!指挥使已经决定了,今年十月份,你就会正式胜任总旗了!”朱孝先道,“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也会记上一笔功劳!” “到时候你升任总旗的任命下来了,请他们请客吃饭我来结帐,吃多少我付多少,绝不眨眼!” 一个月后,南镇抚司正式將三支调教好的望远镜交给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不错!这支用来日常看山看水適合游玩。” “这一支就更適合查看远处敌情。” “至於这一支,適合监视需要监视的人!” 確认好这三支望远镜没有问题之后,陆炳带好这三支望远镜进了西苑。 玉熙宫。 穿著一身蓝色道袍的嘉靖皇帝正在看著浙江那边的奏报。 “九月二十三,有倭船三十七艘在舟山衢山洋。”嘉靖皇帝皱起眉头道,“浙江参將汤克宽和浙江巡抚王忬……” 自言自语的嘉靖皇帝话还没有说完,就瞧见伺候他的贴身宦官黄锦一脸笑意的快步朝自己走来。 “主子,主子!陆指挥使给主子带来了利器啊!” 嘉靖皇帝放下手里的奏疏,看向黄锦道,“什么好东西?” “是可以望远的千里眼!” “有点意思,让他进来吧!” …… “黄锦说你给朕带来了千里眼?”嘉靖皇帝看著黄锦托盘里呈上来的三支筒子状的东西道,“这东西能看一千里?” “陛下,千里眼只是个形容词,自然不能看千里!”陆炳道,“用於海上勘察敌情还是可以的。” “那就说百里眼或者十里眼……”嘉靖皇帝顿了顿道,“確实也不好听,就叫千里眼吧!这东西怎么用,你来给朕讲讲?” 玉熙宫门口,在嘉靖皇帝亲自试了试这三支望远镜之后道,“有了这千里眼,確实对东南海防大有裨益啊。” “你那发明这东西的手下,现在是什么品阶?” “现在是个小旗,臣想著马上十月晋升的日子到了,给他晋一个总旗。毕竟,他加入锦衣卫还不到两年。” “朕还以为你要给人家一个百户。” “那就按陛下的意思给个百户?” “就按照你的意思吧。”嘉靖皇帝再次拿起千里眼看起来,一边看一边道,“毕竟入锦衣卫的时间太短,但给一个总旗显得朕太小气了些。” “你用的这个手下还是得力的,既然你已经有了定论。”嘉靖皇帝顿了顿,换了个方位继续跟陆炳讲话。 “明里不要再赏他什么,暗里奖他点什么吧。” 第74章 升任总旗,证据后续(求追读) “外面风大,进去吧!”嘉靖皇帝收起手里的千里眼,顺手递给候在一侧的黄锦。 一刻钟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如沐春风般走出了玉熙宫。 五日后,一封任命下来了。 朕膺天命,抚临寰宇。耳目之司,贵在烛奸万里;腹心之寄,尤重器利精微。近世夷狄窥边,海氛未靖,侦谍之道,视远为先。 尔卫原隶小旗官唐巍,本出民籍。性敏巧思,深諳格物。 嘉靖二十九年,献“千里窥远镜”於镇抚司。 验其器:水晶叠磨,筒纳阴阳,视十里外纤毫毕现,山川城堞如在目前。 此器成,则营垒可遥测,舟师能预察,虏情坐握於帷幄。实乃国之秘宝,侦伺神兵。 朕闻而奇之,念其功在社稷,特破常例:擢白身唐巍为锦衣卫小旗,赐飞鱼服,隶北镇抚司听用。 尔以布衣致身緹骑,两载之间,献器训才,功在社稷。今擢总旗,犹未尽酬尔劳。朕念尔年资尚浅,然才器卓绝,特加殊恩,赐尔诸物,用示优渥: 赏內帑银五百两,另赐京郊清水河田庄一所。计田二百亩、庄户二十口,岁入供尔器木之资。 钦哉!锦衣卫体朕重耳目之意,其慎行之! 嘉靖二十八年十月初十日。 唐巍双手收起这份任命之后,一旁的高小旗几人立刻上前祝贺。 “以后要叫唐弟总旗大人了,恭喜恭喜!” “唐总旗,恭喜啊!” “唐总旗,等我们兄弟几个退了,到陛下赐你的清水河田庄种地去行不行?” “去去去,就知道拿我打趣!” 一番庆祝之后,千户许从龙招招手示意唐巍过去。 “恭喜啊,升任总旗了!”千户许从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我能升任总旗,一半的功劳是许叔的,要不是你把我借去南镇抚司,哪有这种好事落在我的头上啊?” “嗯?你还別说,还真是这么个理!”千户许从龙哈哈一笑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指挥使叫你过去!” 锦衣卫大堂一侧的房间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正在查看著唐巍从杭州同知陈大韶手里带来的那一份证据。 “篤篤篤——”唐巍站在门外,敲响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房门。 “进来!” “指挥使,你找我。” “坐吧!”陆炳合上手里的文书,十分隨意的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叫你来是有件事情要交给你来做,而且还非你不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將面前的油纸包往前一推,推到了唐巍面前。 “这东西熟悉吧!” “这是属下跟高小旗从杭州同知陈大韶手里拿来的证据!” “这是昨日许从龙从经歷司拿来的北镇喵司册子,上面记载著所有的猫!” “现在来说,除了咱们北镇抚司的猫之外,六部之中皆有猫领了一份猫粮。”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这猫粮可不能白吃了,既然登记在册了,就让它们也干点事儿。” “这每个月的小鱼乾支出也是一笔费,它们总不能白吃了是不是。” “这杭州同知陈大韶提交的这些证据,我需要你在无意之间让这些证据落到朝廷清流们的手里。” “当然不能用人来传递,这样会让有心之人察觉。”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毕竟,严阁老那边的人也不是傻子,清流那边要在陛下、严阁老班子还有我们锦衣卫之间游走,自然也不是傻子。” “所以,这件事情一定要做的自然一些。”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思考了片刻后道,“就好比有时候我们吃饭时,砸了碗一样,捡碗碎片划伤了手指,碗里的热粥飞溅,又不小心烫伤了胳膊一样自然。” “砸了碗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之后捡碗的碎片还是被飞溅的热粥烫伤,一般都归结为倒霉,而我要的就是通过砸碗引出来倒霉事。这样他们也不会想到咱们这边来。” “指挥使,我有一个疑问!”唐巍道,“之前我曾给鄢懋卿调教过猫和鸚鵡,也给小阁老严世蕃调教过鹤!” “朝中的清流们不知道我的把戏倒还正常,他们难道不会怀疑吗?” “他们会不会顺势怀疑到咱们锦衣卫这边?” “而且用这杭州同知陈大韶的证据,是不是太过显眼了?”唐巍疑惑道,“这件案子本就是厂卫办的,难道就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 “你也算是个考虑周到的,办事也算是得力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板著脸道,“若是別人问这么多问题,已经挨罚了。” “也罢,既然要你来完成这件事情,给你解答一下也无妨。”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耐著性子开始给唐巍讲清楚。 “你是给鄢懋卿给严世蕃展示过调教动物的本事!” “但你別忘了,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是厂卫的人,比起外面找的人更懂规矩!这不代表,驯宠的本事別人就不会。”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狗市猫市上也有能驯宠的人。” “以前锦衣卫的探子还报过这些手艺人比赛挣个手艺高低的事情。宫中的猫儿房,还有陶神仙的道观里也有专门负责豢养的,他们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本事!” “无论是鄢懋卿也好,还是小阁老严世蕃也好,也只是把你想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茶!”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招了招手,唐巍立刻过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一杯茶下肚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继续道,“他们是不会想到你能跟这些动物心意相通,甚至能让它们去替你做一些事情的。” “在普通人的眼中,要跟宠物心意相通,那也是得自小养在身边,习惯了主人的各种行为之后,才可以做到的。” “所以,这是我为什么不担心的原因。”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因为说出去也没人信!” “据我所知,你的小店营收多半也是猫饭、宠物零嘴、还有偶尔几期宠物找回,到现在一件跟宠物交流的买卖都没有吧!” “为什么呢?其实是因为大家不相信会有这种事情的存在。都觉得如果这个银子,你就化身满嘴胡诌的江湖骗子忽悠他们一顿罢了。” 第75章 迷惑对方,喵喵教出动(求追读)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指挥使说的对。”唐巍点头道,“是我浅薄了,指挥使高屋建瓴,我等只能仰望。” “那我就再跟你说一说,为什么这件案子是咱们厂卫办的,还不怕严阁老那边的人注意到这里。” “首先,这件案子一开始是顺天府接手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你知道王辩能当上这个顺天府尹,是谁举荐的吗?” “还请指挥使示下!” “是徐阶!”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这顺天府府尹王辩之所以能当上顺天府府尹,就是被当时还在京师国子监当国子监祭酒的徐阶赏识,这才举荐他当了顺天府府尹。” “那我现在问你,我们將陈大韶的证据放出去,严阁老的人是会直接怀疑我们锦衣卫,还是举棋不定,不知道是王辩身后的清流派搞的鬼,还是咱们锦衣卫爆的料呢?” “自然是举棋不定!” “所以啊!压根不用担心!”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只要本使在驛站里的某位,买通一个跟清流派稍稍沾点关係的人,让那人拿了钱立刻请辞回乡。” “这样一来,严阁老那边的人,还会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咱们锦衣卫这边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自然就不会了!” “至於这件事情要怎么做,你好好想想,这些猫怎么用,你也要想好了。” “指挥使,或许除了猫,黄大仙也很合適!” “黄大仙?”陆炳点点头道,“这东西確实。” “属下有一计,恐怕会让京师人心惶惶,不知指挥使意下如何?”唐巍凑过去在陆炳的耳边嘀咕了一顿。 “不错,我觉得甚好!”指挥使陆炳道,“无非是顺天府多出些巡逻的,厂卫多出点人罢了!” “也能藉此抓一些真正不干人事的人,算是一举两得!” “你就放开手脚去干吧!” “那这样做,岂不是让清流那些人得了便宜?”唐巍疑惑开口。 “一点小便宜而已!”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我要的就是让朝廷里的清流们帮我吸引严阁老那帮人的注意力,让他们为此无暇顾及別的地方。” “只有这样,才不会注意到我的真正意图。”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这才是我的目的。一点蝇头小利,给清流们就是了。” “等到这件事情完成之后,你还要帮我办另外的事情,到时候你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全貌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果然,任命上多出来的这份田庄不是白拿的。 唐巍出了房间之后,就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距离北镇喵司和六部猫咪集会的日子还有两天。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决定先准备好足够多的吃的,这样这些小猫咪才愿意为他卖力做事。 两日后,北镇抚司衙门外的北镇喵司处。 今日来的这些六部和都督府的这些猫咪们傻眼了,这是过年了,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等到一群猫咪吃的露出圆滚滚的肚皮,十分愜意的躺在地上眯著眼睛,单纯享受集会的美好时光。 唐巍猫咪集会的中间,照理来说猫咪集会要是有人类站到了集会的中间,猫咪们自然会散去。 但是唐巍不一样,他早就跟这些猫咪打成一片了。甚至有好几只猫咪主动走过去蹭他。 “好了,各猫都待在各猫的地方,但是下面我说的话都要竖起耳朵听!” 唐巍在猫咪集会上展开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演讲,在场的所有猫全都竖起了耳朵。 別的事情这些猫咪们或许不清楚,但是想要继续在北镇抚司门前的这块空地吃饭、吃零嘴,有一个集会的场所,来相互交换八卦,甚至是找小母猫,那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猫猫们很清楚,唐巍说的这些事情,对於它们来说那就是茶余饭后用来活动活动筋骨的事情,它们当然愿意配合。 唐巍刚说完,作为北镇喵司唯一的百户喵“爱咬人”立刻紧隨其后,来到了猫猫集会的中央,儼然一副猫老大的做派。 只不过,没有猫理它。因为小猫咪並不是群居动物,没有首领的概念。 当天晚上,相安无事,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第二天,中午。 到了北镇喵司开饭的时间,唐巍找到了来自前军都督府的猫咪,向它交代了任务。 “明白了吗?” 一边乾饭的黑猫一边“老吴、老吴”的回应著唐巍,在確定这只小猫咪听懂了自己安排的任务之后,唐巍这才满意离去,不再继续叨扰这只小猫咪。 天色渐暗之时,六部的各部官员也都下值回家去,皇城里除了巡逻的人也就没几个人了。 晚风吹的灯笼轻轻摇晃,一只猫咪的影子在灯笼的照映之下一闪而过。前军都督府的玄猫隱入了黑夜之中。 整个全军都督府分为了六部分。 玄猫快步走在墙沿儿上,很快就来到了中枢轴线的部分,也就是前军都督府用来决策各种事情的大堂。 玄猫沿著墙沿儿跳进了前军都督府的正堂。 正堂主要是用来举行拜將仪式和会审四品以上武官的地方。玄猫迈著轻快的步子来到了一张虎头帅案面前后,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此刻,玄猫的头顶掛著一块嘉靖二十六年严嵩严阁老提笔的一块“节制六省”的金漆大匾。 思索片刻后,玄猫盯上了虎头帅案一侧的寡合十二面五军令旗的旗架。 它虽然不能將旗子折断,將旗架推倒,但是可以用自己的爪子抓破军旗啊! “滋啦——” 吃饱了没地方磨爪子的玄猫自然將这军旗毫不手软的抓破了,很快响动声就引起了值夜之人的警觉。 “是谁?” 玄猫意识到有人靠近之后,它不慌不忙的离开,然后为了避免被发现,从一个透气的窟窿,钻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房间。 儘管黑洞洞的,玄猫依旧轻车熟路,毕竟是自己家。 “咣当——” 在黑猫的好玩心驱使之下,一块放在桌边的铜牌被扒拉到了地上。 很快,值夜人拿著灯走进了此处。当他点燃屋子里的烛火,看到落在地上的铜牌时,已经被惊掉了下巴。 ps:这周的周日应该就要上架,大家希望上架首日几更?我好尽力多写一点。 第76章 前军都督府闹麻了(求追读) 另一位累的满头大汗的值夜人,在听到同僚的惊叫之后,也顾不上將门彻底推开,赶紧顺著仅容人侧身挤进来的间隙钻了进去。 “怎么了?歹人在哪儿?” “你看……” 后进来的那位值夜人,看著被推落到地上的铜牌,也是惊骇无比。 “这……这怎么可能呢?” “白虎堂,怎么可能有人能进来?” “问题是已经有人进来啦,看样子应该已经跑了。” 俩人手里是拿著刀的,嘴上这样说著但却时刻保持著警惕,他们虽然不明白贼人是如何进入白虎堂的,但他们清楚要想逃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说这句话,就是让藏起来的贼人分散注意力。 “赶紧关门吧!立刻上报!” 俩人对白虎堂的构造十分清楚,知道哪些地方可能会藏人。 二人也是练家子,所以当机立断,俩人背对背朝著可能藏人的地方移动。 “呔——” “贼人受死!” 俩人手起刀落,一张酸枝木桌子立刻被一刀两断。 “哗啦——” 酸枝木桌子立刻倒下,俩人见此处没有藏人,立刻掉转身位,轻手轻脚的走到一处柜子处。 二人眼神示意之后,一人开柜子门,一人准备攻击。 “开——” 开门之人拉开柜门的一瞬间,立刻下蹲,若是柜子里藏人也能第一时间躲避。 在下蹲之时,立刻一个扫堂腿,为的是將柜子里的绊倒。 主攻的另一位值夜人,则是持刀朝著柜子里面砍去。 只可惜,值夜人扑了个空,这柜子里也压根没有人。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1?1??????.???隨时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 原本紧绷著弦儿的俩人,立刻鬆了下来,当然隨之而来的更多的是疑惑。 “这怎么可能呢?” “人怎么可能跑了?” 也不怪这俩值夜人如此疑惑,因为黑猫进的这白虎节堂,原本就是前军都督府的密议室。 这白虎节堂藏在堂后甬道暗门內,一般人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存在的。 即便是贼人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个地方,除非对方是一个像项羽一样,力能扛鼎的大力士,要不然一个人很难进去。 毕竟白虎节堂有三重铁力木门,墙內夹糯米三合土隔音层,可以说是进去难,出去也难! 两位值夜人本来是在一处偏房里守夜,听到大堂里的动静后过去查看,发现了大堂旗架上被撕坏的军旗。 原本俩人是不准备进入白虎节堂的,毕竟是一个密室,外人一般发现不了。只是俩人觉得防患於未然,这才进了白虎节堂。 一进来,就瞧见了掉落在地上的一块铜牌。每日下值之前,他们都会检查一遍,铜牌之前就放在桌子上,没有人来是不可能掉在地上的。 好在俩人一番检查之后,发现没有丟任何东西。 可东西虽然没丟,军旗被毁,密室白虎堂被外人入室,这对於前军都督府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赶紧上报!” 后半夜,整个前军都督府灯火通明,一点也不比灯火如昼的北镇抚司差。 相较於觉睡了一半被叫起来调查事情的前军都督府的人,干完坏事的玄猫则趴在了屋檐的翘脚上,一边啃著一只抓来的耗子,一边看著忙得不可开交的奇怪人类。 第二日,早晨。 北镇抚司衙门,一排小旗站在点卯台处应答点卯。 “听说了吗?咱们隔壁的前军都督府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有贼人进了前军都督府,大堂里的军旗被撕碎了。” “啊?这不是把前军都督府的脸面踩在地上反覆蹂躪吗?” “还不止这些呢!”那小旗道,“听说贼人海进了白虎节堂,想要顺走一块铜牌!” “好大的胆子啊,这要被抓住,岂不是要被砍头!” “就是长了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我昨晚值夜,又去经歷司送文书。”那小旗清了清嗓子道,“平日里入夜后前军都督府除了门口的灯笼,哪还见一点亮光?昨夜全亮了!” “那贼人抓到了吗?” “现场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可见不是一般贼人!” “那咱们锦衣卫会不会……” “他敢!”此时,听了好一会儿的唐巍发话打断了俩人的说话。 “这贼人要是敢来锦衣卫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这两位小旗的谈话,恰恰给了唐巍启发。要想別人怀疑不到锦衣卫这边来,那锦衣卫也不能倖免才对! 点卯之后,唐巍没有在北镇抚司衙门久留,而是回到了店里。 他之前提的药膳想法,余记杂货铺的掌柜余薪还真就给他找到了门路。 经过鄢懋卿的三夫人介绍,几位京师贵妇都成了他的常客。 有两位夫人的爱宠最近一个即將生產,一个刚刚生產完。 所以,一个需要补充產前营养,到时候分娩的时候也会有足够的精神和力气。 另一个,则需要补充营养的月子餐。 且这两家都是每日一餐,都是选用上好的新鲜食材。唐巍的小店里没有別的伙计,只好他亲自来製作药膳。 “这是什么世道,一只猫的一顿饭吃掉普通百姓半个月的开支。” 唐巍的猫饭是京师最贵的,当然他给鱼贩的收购价也是比市价高上一些的。 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张溶此刻气的吹鬍子瞪眼。 “都是一群废物,人家进咱们前军都督府就跟进自家后园一样。” 这位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张溶是英国公张辅之孙,此刻坐在椅子上对著下面的人大发雷霆。 “前军都督府的军旗被毁,白虎节堂的铜牌差点被人顺走,还让贼人跑了!” “咱们前军都督府的脸丟尽了,现在咱们是全京师最大的笑话了,现在陛下的圣意还没下来!”张溶怒道,“到时候无非是我陪著你们一起掉脑袋罢了!!” “咳咳!” “有屁就放,咳个鸟……”正在气头上的张溶刚想骂,一抬头发现来人不是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都被这群废物气昏头了!指挥使別往心里去。” 第77章 厂卫里的门道真多(求追读) “还愣著干什么,还不快给指挥使上茶!” 见一旁的人还是低著头面壁,张溶气的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腿上。 “別动这么大的气。”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落座后,“这事儿挺蹊蹺的,一般人哪能进入你们前军都督府,更何况还能进入白虎节堂!” “不瞒陆指挥使,本都督也有此猜测!”左都督张溶捏著下巴的短髯道,“应当是家贼所为!” “家贼?咳咳……”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强忍住笑意,又拍了拍张溶的肩膀,那眼神仿佛张溶被绿了一样。 “指挥使是什么意思?”张溶立刻道,“还请指挥使不要藏著掖著,一定要知无不言。” “我觉得你猜测的没错,只不过家贼这个词不太妥当!”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或许人家只是在前军都督府做事,不见得是你的人!” “家贼的话无非是盗取点油水,还不至於想要你的命,你说呢!” “指挥使的意思是,本都督要肃清异己?” “我可没说,我只是猜测!” “本都督明白了!”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起身背著手离开了前军都督府。 过了晌午,唐巍在店里的躺椅上小憩了一会儿之后,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说实话,他真没想到前军都督府的玄猫居然直接进了白虎堂这间密室里搞事情。不过,要的就是越乱也好,虽然在意料之外。 他刚走到北镇抚司衙门的门口,就听见一连串带著颤音的“喵喵”声。 迎面向他走来的是北镇抚司北镇喵司唯一的百户喵“爱咬人”。 “正好,后天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唐巍一边摸著蹭上来的“爱咬人”,一边思考著下一步的计划。 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唐巍敲响了许从龙的房门。 “进——” 在听了唐巍的计划之后,许从龙思考了好一会儿道,“这件事情,你不能找我!” “为何?”唐巍诧异道,“许叔,你可是掌刑千户。” “我是掌刑千户不假,也有北镇抚司密档库房的钥匙,但是只有钥匙是做不成的!”许从龙道。 “我这个掌刑千户有钥匙,但我並不知道你想要看的档案在什么地方,因为我不知道具体的目录索引,更不知道“红格簿”的暗语和密码。 这档案索引是镇抚使掌管,这调阅暗语是指挥使掌握,还有东厂的人不分昼夜的轮番值守。” “我虽说是个千户,可要是私自进去被发现了,我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许从龙思忖了片刻道,“你准备让猫去谁家捣乱?” “准备去礼部侍郎徐阶徐大人家里捣乱!”唐巍如实道。 “去经歷司查看档案备份吗?” “不不不,经歷司虽然有官员们的地址档案,但是也仅有地址而已,无非就是在说宅子有房间几间,不会更细致了!”许从龙道,“所以,去经歷司找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那去找坐记千户?” “坐记千户主管探子们,这倒是个法子!”许从龙道,“不过他未必肯告诉你,而且探子们都是单线联繫。” “他们也怕酒后误说了情报,哈哈哈……”许从龙忽然没忍住笑了,“让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件趣事儿。” “当初某位官员和他三位书童的事情,就是坐记千户没忘乾净,酒后说了出来,现在每每想起,都……”许从龙道,“不提这个了!” “晨饮一盏忘忧散,暮事尽忘。”许从龙道,“他们会喝一种叫做“忘忧散”的酒,让自己慢慢忘记。只用暗语,到时候再根据暗语查某件事。” “其实,你不必纠结这些!”许从龙道,“你虽然得不到徐阶宅邸的具体情况,但只要让猫偷一件他家的东西不就行了。让猫去他家观察上个三五天,看看他平日里最得意的小玩意是什么。” “到时候让猫趁著夜黑叼走不就行了!” “走了之后,再在徐府里搞点破坏!” “那就只能这样了!”唐巍道,“多谢许叔告知这其中的利害关係!” 原本唐巍想著走捷径,直接告诉“爱咬人”应该到具体的哪间房间行动,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也庆幸自己没直接去经歷司,没直接去找坐记千户,要不然很有可能被人记在小本本上。 “那就先让爱咬人去熟悉熟悉徐府。”唐巍自言自语道,“等到完全熟悉之后,再下手!” …… 西苑,玉熙宫。 “前军都督府的机密重地,贼人犹如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虽然隔著纱帘,仅仅通过声音就可以想像到帘子后面嘉靖皇帝本人很生气。 “张溶,朕平日里是不是对你,对你们前军都督府太宽容了?” 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张溶跪在地上,当即道,“臣治下不严,出了这样的事情,愧对陛下的栽培,臣恳请陛下责罚!” “出事儿,知道有错了?可见不是真心认错啊!”嘉靖皇帝的话,让原本就紧张无比的张溶瞬间满头冷汗。 “《道枢》有云,真人不病,以其病病;圣人不罪,以其罪未形而弭之。” “陛下,臣一介武夫,实在是难懂陛下真言!” 此时的张溶十分惶恐,因为嘉靖皇帝的话让他觉得云里雾里,他不知道嘉靖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臣一定在三日之內,就此事给陛下一个交代!” “不懂,就滚回去找一个懂的人告诉你!”嘉靖皇帝不悦道,“先罚俸半年,若是办不好朕会再加罚!” “臣告退!” …… 走出玉熙宫的张溶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走出西苑之后,本想回前军都督府,但想著不如去翰林院走走,那群掉书袋一定知道陛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他溜达到翰林院附近时,碰到了刚好从翰林院出来的一位美男子。 “你是翰林院的?”张溶仔细打量著眼前这位比自己帅上一百倍的青年男子。 “下官是翰林院编修张居正,不知尊驾是?” “在下张溶!” “原来是前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下官见过都督大人!” “你既是翰林编修,学识一定可以,可否考校你一下?” “《道枢》有云,真人有病,什么圣人无病,你知道那句话什么意思吗?” 张居正轻轻扶著鬍鬚,頷首道,“都督大人说的可是《道枢》里那句,真人不病,以其病病;圣人不罪,以其罪未形而弭之。” “对对对,就是这句!你这个翰林编修还是有点东西啊!” 第78章 管你是严党,就说你泄密 “《道枢》里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说,得道者无患,因他们根治隱患;圣人无咎,因他们在罪行未显时已消解。”张居正道。 “你的意思是这句话有两个境界,这真人是发现错误后,直接斩草除根。这圣人,压根不会犯错,错误还没冒头就已经预料到了!” “都督理解的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你叫什么名字来著?”张溶再次打量著眼前这个比自己帅一百倍的翰林院编修。 “下官张居正!” “张居正,好名字!”张溶背著手准备离开,“我记下了!” 走远之后,张溶想著张居正给自己的解释,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指挥使陆炳提醒的对,这件事情来的蹊蹺,怎么查都查不到头绪!”张溶仔细琢磨著,“只能推出一个替罪羊来!” “陛下说那句话的意思,应该就是让我赶紧有一个交代。”张溶这般想著。 “陛下说这句话的意思是,陛下是圣人,不会犯错。自己不能做了陛下防患於未然的事情,自己就做斩草除根的事情。”张溶摇摇头,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不直接说,非要搞这种故弄玄虚的事情。 回到前军都督府之后,一向不爱看文书和档案的张溶在前军都督府看起了前军都督府的人员档案。 张溶首先排除了跟他基本上在同一级別的正一品右都督、从一品的两位都督同知和从二品的四位都督僉事。 “经歷司、照磨所、漕运算房、架阁库,这些都要看看!” 往日里下值时间一到就离开的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张溶,挑灯夜读,一夜未归。 待到天將明之时,他终於在这八十七人中找到了一个“替罪羊”。 “就是你了,老子不管你是谁的人了,你得死!”张溶用手指指了指前军都督府经歷司的正八品知事的名字。 “去给本督斟一杯参茶来,本督一会儿有正事要办。”张溶打著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取水盆来打水,本督得洗把脸!” 半刻钟后,张溶来到了门口准备吹吹风清醒清醒。 “哟,来的够早啊!”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从前军都督府门口路过,毕竟跟锦衣卫是邻居。 “一夜没睡!” “那也没吃早饭吧!”陆炳晃了晃手里的一包早点道,“一块吃点?” “行,分我一点,饿坏了!” “不怕別人看见说閒话,弹劾咱俩?” “怕个球,咱们就在门口吃,谁还敢说閒话!” “这倒是!” 隨后,来点卯的两个衙门的人就看见了一道风景。 这前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张溶跟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站在门口吃早点。 大庭广眾之下密谋,还真是张溶想到的最有头脑的计划,只要是有胆子完全可以凑过去听听他俩说了什么。 可所有人见了这俩“阎王”都得绕道走,没人敢凑过去听听他俩在谈什么。 来点卯的唐巍也看到了这一幕,觉得有些奇葩。但还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御史们非要弹劾,无非是弹劾俩人不注意形象。 这种不痛不痒的弹劾,对於这俩脸比城墙还厚的傢伙,完全不起什么作用。 不过,也没有什么御史看见。一来,俩人来的时间太早了。二来,六部文官们都在千步廊的右侧,而锦衣卫在左侧,压根见不到。 两日之后,前军都督府开始审案了。 依照《大明会典·刑部》的依据,五府得专决都指挥以下。也就是说,三品以下,前军都督府有自审权。 白虎节堂里,左都督张溶正襟危坐,一脸肃然的盯著堂下的前军都督府经歷司的正八品知事刘恭谨。 “刘恭谨,你可知罪?” “都督大人,属下何罪啊?”刘恭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那日大堂军旗被毁,那日白虎堂铜牌差点失窃,是不是你搞的鬼?”张溶厉声道。 “冤枉啊,属下就是前军都督府经歷的八品知事,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不可能?”张溶接下来的话,让刘恭谨顿时如坠冰窟。 “你都敢泄密军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泄……泄密军机?”刘恭谨嚇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当即跪在地上叩头道,“下官岂敢啊?” “你还狡辩?”张溶双眼一眯,招呼身边的人道,“去把东西拿来!” 一本册子丟到了刘恭谨面前,等到刘恭谨慌乱之中翻开后,里面滑落出了一封信。 “这是谁?谁把跟边境商人的信放到我整理的册子里的?” “你承认这是你整理的册子了?”张溶道,“看来我们得去你家里好好搜一搜才行啊!” “都督,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 “住嘴!”张溶拿起桌子上的黄铜镇尺一拍,“你以为本督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想说你与都察院左都御史鄢懋卿的关係?” “本督不管你们是谁的亲戚?”张溶厉声道,“就是本督的亲戚吃里扒外,本督也不给面子!” “你们这些人也都记住了,本督是报效朝廷、忠於陛下,不是开米麵铺的,什么人都要给个面子!” “去查,去他家细细的查!” 鄢懋卿不过一个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溶是一品大员,承袭英国公爵位,祖上是靖难功臣,自然不怕鄢懋卿一个区区文官。 这件事情需要一个替罪羊,只不过死了一个严党的嘍囉,严党也不会真的找他的麻烦。毕竟,为了一个螻蚁而得罪他。 一个时辰后,前军都督府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查的如何?”张溶道。 “回都督的话,在刘恭谨家里找到了埋在后院挖出了一个匣子里面都是一些轮调錶,还有跟边境商人的书信!” “很好,现在你还敢不认罪?” “一定是有人诬陷,有人诬陷下官啊!” “去通知锦衣卫指挥使,让他来一同会审!” 一个时辰后,北镇抚司詔狱里。 “不招?等所有的酷刑都遭一遍,就都招了!”许从龙道,“大刑伺候!” 第79章 大义灭亲,徐府失窃 当天下午,消息就传到了都察院鄢懋卿的耳朵里。 下值之后,鄢懋卿立刻来到严府拜见內阁首辅严嵩。 “阁老,这英国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严嵩放下手里写了一半的青词道,“他这是不得不挑出一个倒霉蛋罢了!” “那我就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知足吧!”严嵩不疾不徐道,“好歹是个泄露一些不重要军机的罪名,要是给他安一个通倭的罪名,你也会受到牵连!” “他是没有办法,不是想要跟咱们作对!”严嵩思索片刻道,“那前军都督府经歷司知事是你的什么亲戚?” “是下官妾室的一个长兄。”鄢懋卿如实回答严嵩的问题。 “那就是不在五服之內了,这事儿牵连不到你!”严嵩当即道,“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出来大义灭亲!” “那我那小妾岂不是……” “蠢货!”严嵩拿起一本书就朝著鄢懋卿的脑袋上丟去,刚丟出去又赶忙对鄢懋卿道,“快接住,那是宋孤本!” “你的仕途重要,还是一个妾室重要?孰与轻重,鄢景卿你分不清楚?” “阁老教训的是!” “现在拿起纸笔来,立刻写一份奏疏,写完明日呈给陛下去!” 鄢懋卿拿起纸笔开始写起来,不多会儿之后拿给严阁老严嵩过目。 “重写,我来念,你来写!”严嵩不满道。 “臣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鄢懋卿谨奏: 为自劾失察属吏事 臣诚惶诚恐,昧死谨奏: 本书首发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101????????????.??????超便捷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伏惟陛下圣德格天,威临九域,明照万里。臣以樗櫟庸材,谬蒙圣恩,忝居风宪,夙夜兢惕,惟恐弗胜。今有前军都督府经歷司知事刘恭谨者——乃臣妾兄刘栋边之庶子,族系疏薄,早出五服之外——竟敢恃职微末,窃窥戎机。 该员素行顽劣,臣尝闻其嗜利无厌,然念其分籍久远,未预训诲。岂料豺狼成性,暗售京营班操之期於市井奸徒。此虽非机要重务,然蠹蚀纲纪,实臣管教无方之罪! 幸赖天威遐被,祖宗垂佑。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张溶忠勤体国,明察秋毫,立擒此獠於窟穴。臣闻报震骇,既佩张都督鹰鸇之志,復愧臣梟鴟之亲。当此巨奸败露,臣若顾惜私谊,何以对陛下?何以谢张公? 伏乞: 一、將逆犯刘恭谨敕下法司,明正典刑。 二、褫夺臣俸半载,以儆失察之咎。 三、敕諭各衙,凡勛贵文臣择属务慎,勿蹈臣辙。 臣无任战慄待罪之至!谨奏。 嘉靖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九日。” “吹乾墨跡后明日上奏吧!”严阁老严嵩打了个哈欠道,“我累了,你回去吧!” 这封奏疏看上去是大义灭亲,实际上把自己摘的乾乾净净。妾室是不在五服之內的,所以这一点解释清楚鄢懋卿本身就不会被波及。 又在奏疏里说多亏张溶发现,还有多谢张溶替他发现这种大奸大恶之辈,简单认错之后,自请罚俸半年,里子面子都找好了。 即便是张溶想要找他的麻烦也找不出来,看到这样的奏疏,嘉靖皇帝也不会很生气,也就轻拿轻放了。 虽说鄢懋卿没有上玉熙宫小朝会的资格,但是这封奏疏递上之后,起到的作用如他想的那般,再加上严嵩又说了几句,只惩处刘恭谨,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依照《大明律》,刘恭谨处以绞刑,其家眷杖责一百,流放一千里。 实际上,一百杖责下去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刘恭谨上下一十三口,全都死了个乾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唐巍一边拌著猫饭,一边道,“死一万个人是个数字,死十万人百万人也是个数字。” 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有点理解为什么赵贞吉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喵——” “爱咬人”跳上柜檯,唐巍道,“別著急,你个小馋猫,还没有弄好呢!” 经过几天的连续探查,他还真就发现了礼部侍郎徐阶的一个爱好。 徐阶的一大爱好就是,收集砚台! 他的府里,砚台可以说是分门別类,五八门。 当然,普通的砚台还有那种重达好几斤的砚台,仅靠小猫咪的力气是叼不走的! 但是巧就巧在,徐阶不仅喜欢收集普通的砚台和大號的砚台,还喜欢收集一些袖珍砚台,可以拿在手中把玩的砚台。 经过一番打探,唐巍得知了徐阶的这些袖珍把玩砚台有玉髓做成的莲砚台,有端溪紫石製作的葡萄松鼠砚台。 有八卦盘形状的澄泥砚,有剑匣样式的歙州龙尾,有青田冻石刻的空谷幽兰砚…… 这些袖珍砚台的作用跟把玩的把件一样,大部分情况用来把玩,偶尔会用来研墨。 袖珍砚台值钱,但是却很小,可以放在巴掌里把玩,又不沾什么墨汁,小猫咪可以叼走也不会留下带著墨跡的爪印。 “看来只出动你一只小猫咪是不行的!”唐巍摸了摸正在努力乾饭的“爱咬人”。 砚台都在徐阶的书房里,所以选择进入的时机很重要。 若是刚入夜就进去,徐阶很有可能还在书房里点著灯。唐巍决定四更天让猫咪们去下手,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唐巍没有回店里,而是选择留在了北镇抚司。他再次確认这几只猫真的会了“顶簧术”,真的学会了用脑袋顶开窗户。 出发之前,唐巍还给几只猫全都穿上了“鞋”。 徐阶家书房的窗户是柏木楔销窗,是江南官宅书房窗户。 唐巍记得在《戒庵老人漫笔·卷七·兽戏篇》中有记载,“尝见姑苏巧贼驯狸奴,以鱔血涂窗楔,猫跃而顶之,楔脱牖开,入室衔簪珥而出。其主翌日察窗下,唯见楔痕三叠,旁有樟木屑並猫毛数茎——盖以屑掩爪跡也。异哉!” 三更天过了两刻钟后,唐巍就让“爱咬人”带著四只狸猫出动了。他目送几只猫离开的时候,发现一滴雨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徐阶的住处,在北京城西边的小时雍坊,是一座三进院的宅子。 书斋位於中院的“世经堂”,爱咬人带著几只六部的狸猫轻车熟路的跳进了徐阶的院子。 顶开窗户之后,在已经踩好点的“爱咬人”带领下,一只猫叼著一块袖珍砚台离开了。 等几只猫回来之后,唐巍发现天上落下了几滴雨点。如此一来,即便是院子里或者窗台上留下痕跡,也会被雨水冲洗掉。 果然,雨越下越大。 第80章 京师乱不乱喵喵教说了算 “唐总旗,別站在外面了。快进屋吧。”一名校尉看著站在雨中的唐巍道,“对了,记得关窗。有风,下潲雨。” “知道了!”唐巍看著这渐渐大起来的雨势,还是下的潲雨。 这下子,徐阶的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会在大雨的冲刷下,留不下什么蛛丝马跡了。 大雨滂沱,好一场秋雨。 徐阶府邸。 豆大的雨点子打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府里的下人听见雨声,免不了起身查看各屋的窗户都关没关严实。 这一查看不要紧,却发现书房的窗户开著,雨水已经顺著飘进了书房之中。 “不好了,大人收藏的那些把玩的袖珍砚台没了!”那下人慌忙道,“完了,遭了贼!” 倾盆大雨掩盖了徐阶府邸里的吵闹声、奔跑声、敲门声、翻箱倒柜的声,却盖不住徐府肉眼可见的亮堂了起来。 睡梦中的徐阶被丫鬟叫醒,十分不悦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老爷,家里遭了贼!老爷的那几块把玩的袖珍砚台被贼子盗走了!” “什么!”穿著一身单薄褻衣的徐阶,顿时身子一怔,一只手拍在床榻上,站起来的同时,因为动作太过激烈,崩开了褻衣一侧的盘扣,半边衣衫滑落。 “那都是我的宝贝啊!”徐阶也顾不上赤条著膀子,也顾不上穿鞋子,立刻光著脚丫子跑去了书房。 此时,书房里的书案上已经一片狼藉。凉风將雨水灌进来,他刚写的一副字,还有那本宋朝孤本《论语》都被打湿了。 “这是谁干的——” 博古架上,那几块他每日当值都要挑选一块握在手心里去礼部衙门的袖珍砚台全部被顺走了。 也顾不上穿好衣服,徐阶立刻让所有的下人来到一处集合,让管家一个个的搜。毕竟,很多事情都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只不过,將整个府邸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自己的那些个宝贝。 “报官,必须报官!” “老爷,咱们家遭了贼人,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被人说老爷家风不严?”一旁的管家小声出言提醒著此刻火大的礼部侍郎徐阶。 “去球的家风不严,那可都是我的宝贝!”徐阶道,“天一亮,立刻去兵马指挥司去报案!” 丫鬟递来一件御寒的披风,徐阶披在身上后,看向一旁的下人道,“愣著干什么,磨墨!报官不需要写报官文书吗?” 一盏茶的功夫后,徐阶已经將报官的文书写好了,拿来镇尺压好,等待墨跡干透。 …… 点卯后,千户许从龙看了看唐巍道,“你的鞋子怎么一点水也没沾?” “我昨晚压根就没回家!” 俩人閒聊之际,雨更大了。 兵马指挥司接到了徐阶的报案之后,立刻赶到了徐阶的府邸查看案发现场。 只可惜,大雨將现场冲刷的不成样子,压根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跡。 “徐侍郎,既然不是家贼所为,现场又破坏了。我们只好密切关注京师里的当铺和古玩交易场所,一旦丟失的財物在这些地方交易,我们立刻抓获!” 徐阶对於五城兵马指挥司派来的人的这番说辞,很明显是不满意的,那张臭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徐侍郎,您看这样成不成?” “我们多派些巡城御史,每日下值后都来向徐侍郎匯报一下,大人意下如何?” 听闻此言,徐阶板著的那张脸才稍稍好看些,然后开口道,“本官知道你们负责京师的琐碎案子事多也辛苦,本官的事情就有劳你们多多费心了。” 答对完徐阶这位三品大员,那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不敢多做停留,立刻离去,生怕这位大人再让他们非得给出一个期限。 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就是將整个京师翻个底朝天,巡街御史和捕快们跑断腿,他们也不会找到徐阶丟失的这些袖珍把玩砚台。 毕竟,谁也不敢到北镇抚司詔狱里去找。 “这些读书人,还真是有雅致啊!”许从龙仔细看著那块葡萄松鼠图案的砚台还有那块八卦样式的砚台。 “这东西要是拿到市面上去卖,得多少银子?” 唐巍拿起那块最普通的端溪石砚台道,“就这块最普通的怎么也得十五两银子,这还只是造价,如果说是徐侍郎用过的,可能还会涨上不少。” “十五两?”许从龙道,“看来这清流也不清啊!” “这块紫色的八卦砚台呢?” “紫底金丝的青田冻石製作的砚台,若是请苏州的工匠雕刻,少说也得二百两!” “还是这些读书人会玩啊!”许从龙道,“收起来吧!” 两天后,礼部侍郎徐阶家被盗的事情在六部官员之中传扬开来。 唐巍也没有歇著,这大官家去捣乱,这小官家也不能放过。经过了三天的踩点之后,他决定入夜之后行动。 当天晚上,六部加上文渊阁的猫咪接到了唐巍的號令,聚集在北镇喵司。 “分成三队,第一队由爱咬人带队,去高拱的住处。” “第二队,由前军都督府的黑猫『不白』带队,前往张居正的住处。” “第三队,由太庙的橘猫『不黄』带队,前往赵贞吉的住处。” 许从龙捋著鬍子道,“你选的这三个人虽说是品阶不高,但是据我所知除了张居正以外,其他俩人好像在京师的日子並不怎么拮据啊!” “据我所知,这个高拱出身河南新郑的名门望族,他的父亲高贤还担任过光禄寺少卿,也算是个正五品的官。家里不至於让他在京师为官日子过的紧巴。” “许叔,可高拱此人是个『火药桶』,一点就著啊。”唐巍道,“这也是我选择他的原因。虽说足够开销,但是真的丟了银子,恐怕也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那就免不了埋怨。” “倒是有点道理!”许从龙道,“不过,这个赵贞吉你还真是选错人了!” “赵贞吉跟高拱、张居正可不一样。”许从龙道,“虽然都是翰林院的清官,赵贞吉可不清贫。” 第81章 將情报散播 “你可知道赵贞吉他家是做什么的?”不等唐巍说,千户许从龙道,“赵贞吉是四川內江人,他的家族靠盐业起家!” “寒门张居正和稍稍有点家底的高拱,在赵贞吉这位內江巨富面前,家境上差了不止是一星半点儿。”许从龙道。 “若是高拱和张居正丟上十两银子,可能会急得去报官。但你见过谁家的首富少爷弯腰捡掉在地上的散碎银子?” 唐巍一愣,这一点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 怪不得赵贞吉能说出“苦一苦百姓,骂名自己来担”这样的话。 毕竟,“何不食肉糜”的少爷,即便是读过“易子而食”这样的文字,也很难共情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 “这样也好,无差別的製造混乱,不管是清贫的还是富有的!”许从龙道,“我只是给你剖析一下三人的具体情况,你该怎么做还是要怎么做。”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许从龙道,“总不能別的衙门都搞了,就咱们锦衣卫不弄吧?” “弄,自然要弄。只不过要等那份情报传出去之后,这样別人不会以为是咱们锦衣卫掌握了这个情报,不至於让严阁老那边的人忌惮!” 高拱住在京师的东城官署区,赵贞吉则居住在玄武门內一带,那里是南方官员的聚居区,至於张居正居住在西长安街南侧。 三队猫猫出动,分別前往三人居住的地方。 有了之前许从龙对三人情况的具体介绍,唐巍也给三个队伍的猫猫们制定了不同的目標。 最清贫的张居正,只需要潜入臥房盗走他隨身携带的荷包就可以了。张居正清贫,家无余资,他的家当几乎全在荷包里。 只要荷包不见了,张居正就得断炊,就得去找恩师徐阶接济,或者去找湖广同乡接济。 针对高拱,唐巍给带队猫咪“爱咬人”定下的是叼一块玉佩回来就可以了。 相较於张居正,高拱肯定有些存银,但这些东西肯定会被锁在箱子里,猫咪们自然不可能偷走。 可玉佩这种东西,价值不菲,一旦丟失,高拱这个暴脾气,必然气的跳脚,一定会去报官的。 赵贞吉家,那就是觉得什么值钱就拿什么吧。既然他不缺钱,那就当劫富济贫了。 五更天之时,三队猫咪全部回来了。 去张居正住处的前军都督府黑猫“不白”,成功带回来了张居正的荷包还有一只鞋子。 太庙橘猫“不黄”从赵贞吉的住处,带回来了一块玉佩。 北镇喵司百户喵“爱咬人”从高拱住处带回来了一个玉扳指。 “嘖嘖嘖,收穫颇丰啊!”唐巍拍手称讚道。 …… 一觉醒来的张居正在穿好衣服之后,左右都寻不到自己的荷包,最后发现屋顶的瓦片缺了一块,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银子被偷了! 张居正顿时感觉天塌了,这才叫他如何度日,如何维持生计? “这可如何是好啊?”张居正无奈摇摇头道,“上个月已经找恩师接济过一次,总不能再去……” 他独居在此,家中自然也没什么僕从,所以基本断定是遭了外贼,立刻写了一封报官文书前去兵马指挥司去报案。 同样醒来之后发现丟失扳指的高拱,立刻对为数不多的几个僕役一顿臭骂。 在確认不是家贼所为之后,立刻气冲冲的拿著报官文书前去兵马指挥司去报案。 相较於前面两位,赵贞吉发现自己的玉佩被盗之后,就显得淡定许多了。在前去国子监当值之前,让僕人带著写好的报官文书前去兵马指挥司报案。 此时,兵马指挥司衙门门口,难兄难弟的张居正与高拱相遇了。 俩人都好奇双方为什么来兵马指挥司,相互倾诉完之后,这才发现同是天涯被偷人。 “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找到替人写墓志铭的活计!”张居正道,“总之不能再去找恩师了,听说恩师家也被盗贼光顾了。” “这些该死的贼!”高拱愤恨道,“我借你些银子度日吧,不过等你老家寄来贴补的银钱之后要记得还我!” “一定,一定!”张居正道,“多亏肃卿接济,如若不然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来之前想著实在不行就把冬衣当掉了!” “站住!”眼尖的高拱看到了赵贞吉家的僕人,立刻叫住了他。 “你家也丟东西了?” “我家司业大人昨晚丟了一块贴身玉佩!” “去吧,去吧!”高拱摆摆手道。 “太岳,这可不是简单的盗窃,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盗窃!”高拱道,“一定是京师里出了一个飞贼团伙,先是徐大人家,再是你我二人,还有那个赵贞吉!” “如今京师盗贼猖獗,我俩翰林院的又深受其害,不如写一份《请敕五城严缉盗贼疏》,由內阁转交陛下。”高拱道,“如此一来,既能肃清京师民生风气,又能让兵马指挥司尽心办事,咱俩丟失的东西也能早点追回来。” “嗯!”张居正也点头同意。 …… 北镇抚司衙门。 唐巍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房间里出来,拿著一摞要爆料的证据,最上面的一张是清流官员的名单。 这次他不准备用猫猫们来传递情报了,猫猫们另有他用,他今天要出动“汪汪队”。 狗子们虽然不能像猫那样灵活的飞檐走壁,但是狗相较於容易神经质的猫来说,更稳重一些。 中午点名之后,唐巍来到了东华门光禄寺附近的东安门大街一带。 光禄寺是採办宫廷食材的地方,所以围绕著光禄寺附近就聚集了大量肉铺、鱼摊及各类食肆,形成了专门卖肉的市场。 “客官,要买肉吗?这是今天现杀的,新鲜著呢!” 唐巍打量了一下肉铺案板上的肉,开口道,“给我来二斤肉。” “能不能给我切成麻將块大小?” “客官是要回家做红烧肉吗?” “嗯!” “那这种五肉最好了。”屠夫道,“可以切,我给您切好!” 把肉买回来后,唐巍拿著这切好的肉给了锦衣卫里的探子。 “名单上的地方都记住了吧?去挨家挨户放上一块肉!” 第82章 你家狗是我忠实伙伴(求追读) 跟猫咪集会不一样,狗子们集会那真是拉帮结派出去干某件事情。 正因为这样的特性,唐巍也会省不少事情。他只需要找来每个坊的狗群首领就可以了,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找他们北镇抚司的察犬大虎,要是大虎丟了自己可就要挨罚了。 趁著天黑还早,唐巍要去做一件事情,他要去一趟五城兵马指挥司。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去跟察犬大虎商议商议。 平日里,大虎基本上就是在北镇抚司內专门的一处地方待著,一般只有晚上才会悄悄去户部看看自己的老婆和孩子。 “大虎,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唐巍像变戏法一般从背后变出一根磨牙棒。 见到磨牙棒,大虎兴奋地在唐巍身前转来转去。 “你想吃,要陪我演一齣戏。你要是答应,我回家再给你拿十根怎么样?” “汪汪汪——” 大虎兴奋地吠叫,唐巍摸了摸它的脑袋之后道,“你在这里等著,我去詔狱里拿些东西来!”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唐巍从詔狱里回来了。 他带来了一卷用来包扎伤口的白布,这白布上还沾著血液,他示意大虎凑过来,然后將这条带血的白布缠在了大虎的一只前腿上。 “你现在的状態不对,要失落一点,你被其他狗咬了,你要一瘸一拐的走路,还要有打了败仗的失落和吃了亏的不甘,你明白了嘛?” 唐巍开始告诉大虎要装成受伤了的样子,要不然他带著大虎去五城兵马指挥司人家压根不会相信啊! “再加十根怎么样?” 在唐巍说出了再加十根磨牙棒的时候,察犬大虎立刻就瘸了,还有气无力的耷拉著舌头,一瘸一拐的走著。 唐巍先带著一瘸一拐的大虎去了驯象所,让驯象所开了一张“烈性犬伤犬”的堂帖,有了这张堂帖就可以去县衙的税课司了。 出了驯象所的门,唐巍立刻牵著装瘸的察犬大虎前往宛平县和大兴县的税课司。 来县衙税课司的目的,是来查看京师里狗狗的档案。 养狗看家护院是大多数官员都会做的一件事情,即便是拮据的张居正他也会养一条狗,毕竟平日里给点残羹剩饭就可以了,而且散养的话,狗子还能自己出去觅食。 但是在京师里养狗是要交“狗税”的。每犬一只,税银五分,当然普通百姓很有可能隱匿不报。 一一人一狗率先抵达了宛平县县衙。 “这是北镇抚司的察犬?”那差役看著一瘸一拐,脖子上掛著项圈和名牌的大虎道,“你要查看狗的档案?” “是的!”唐巍具体说出了两个坊的名字,因为他要传递的消息的人主要居住在那两个坊。 “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取来!”那差役道,“不过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借阅!” “规矩我懂!” 唐巍用同样的方式,带著察犬大虎再一次去大兴县县衙查看了税课司关於税犬的登记。 一切十分顺利,一来唐巍锦衣卫总旗的身份,二来这犬税不是大事情。一年的犬税可能也就不足百两银子,为了微不足道的档案得罪一位锦衣卫总旗是不值得的。 唐巍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之后,带著察犬大虎回到了北镇抚司。 他没有停下,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找出狗群里的狗狗首领。 他先来到了官员聚集地附近查看,果然在一处发现了聚集的狗群。 跟猫不一样,狗子们会自发组织的逛街,甚至还有等级秩序。 唐巍模仿犬群发出声调平缓且短促的轻吠,果然吸引到了狗群的注意。 他从油纸包里拿出一只烧鸡扔到了狗群之中,开始观察谁是这群狗的首领。 烧鸡进了狗群之中后,所有的狗狗都馋的流“哈喇子”,但是並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疯抢,大家拼个你死我活,这就说明这群狗里有首领。 片刻后,一只体型较小的幼犬和一只母犬率先上去吃了一部分烧鸡,等到幼犬和母犬吃完之后,其他的公犬之中,只有一只公犬开始品尝这只烧鸡。 唐巍已经確定这只公犬就是狗群的首领,果然在这只狗吃完之后,其他公狗一拥而上,顿时就將烧鸡“五马分尸”。 等到烧鸡吃完之后,原先听到唐巍狗叫的狗群首领走到了唐巍面前。 这是一只大黄狗,它凑到唐巍面前,看看有什么要帮助的。 唐巍发出狗叫,示意黄狗跟著自己走。 定製好路线后,唐巍根据自己的路线走过这片区域要传递情报的每一位官员的家,同时让大黄狗標记一下自己指定的这些地方。 一趟路线走下来之后,唐巍发现大黄狗跟这些官员家里的狗基本上都认识,不愧是狗群的老大。 唐巍大致表达了自己的意思,那就是让大黄狗作为狗群首领,將这些人家家里的狗都叫出来,告诉它们可以来自己这里领一块肉吃。 不过这块肉並不是白吃的,他们吃了肉之后,一定要將一节儿小竹筒叼到家中给自己家中的主人。 要是一家一家送情报,太麻烦也太容易暴露了。不如让官员家里面的狗子自己来拿情报,这样官员们自然能注意到自家狗子带回来的东西。 提出要求后,狗群首领十分痛快的答应了这件事情。唐巍在附近一座废弃的房屋里等著狗子们的到来。 隨著狗群首领的呼唤,大部分官员家里的狗子都在得到朋友的呼唤之后,立刻从狗洞钻了出来,参加这次的集会活动。 半个时辰后,已经来了十几只狗子。 唐巍自然是信守承诺,给一块肉吃,然后將密封著证据的竹筒交给这些狗子。而且狗子们虽说是统一来的,但回去是一个个分散著离开的。 即便是有人好奇狗叼著一个竹筒做什么,也是不可能追上狗的。 在传递完这一块区域的官员家后,唐巍来到西侧用同样的方式先找到了这片区域的狗群首领,然后故技重施让狗子们出动出来领肉领竹筒。 第83章 搅吧!搅吧!(求追读) 暮色西沉之际,忙碌了一下午的唐巍决定点一份“外卖”。在胡同口跟伙计定好菜之后就等著送上门来,同时也等著事情的发酵。 “来了,来了!” 两刻钟后,趁著天黑没有完全暗下来將唐巍点的菜送到了柜檯前。 “一盘瘦肉、一盘黄瓜拌猪耳朵、一盘蚕豆、两碗米饭、一壶果酒。”送饭的伙计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边笑著道,“一共是三钱银子!” 与此同时,京师里的文官们也都一个个下值回家了。 这不通政司的王宗茂一回家就瞧见了自家狗子正在玩著一根竹筒,他没有多想,但狗子却跑到他身边叼起那根竹筒给他。 “给我?你自己拿去玩吧!” 见狗子依旧不依不饶,硬是要將这节竹子给他,他以为家里的狗子是想让他將竹节扔出去,然后再跑出去捡回来。 他拿起来刚想配合著丟走,但却敏锐的发现了竹筒里別著好几张纸。 “这是什么?”好奇之下,通政司的王宗茂將別著的那根竹籤拿开,取下了竹筒里面的那几张纸。 等到他怀著好奇的心看完里面的內容之后,不禁握竹四顾心茫然。 “这是囊个……”王宗茂惊讶的家乡话脱口而出,然后小小声道,“这是赵文华和吏部搞的官员贿赂之事啊!” “这个陈大韶不就是上个月惠通河无头尸案子的堂兄?” 收起这份证据之后,王宗茂疑惑道,“究竟是何人留下的这份证据,若是他有充足的证据,他自己怎么不告?为何要给我?” 长安西街的一处小院里,刚刚换好了一身乾净衣服的张居正准备去恩师徐阶家赴宴。 听说今日徐家的菜色是正当时的羊肉菊锅,还有临结冰前玉泉山那边最后一批鰱鱼。徐阶得知了他的银钱被盗之后,也是用这种招呼他来家里吃饭的方式来接济一下他。 就在他准备出门时,自己家看门的狗子突然窜到了他的面前。 “你嘴里叼著一节竹子做什么?又不是骨头。”张居正摇摇头,刚想说这只傻狗真的是饿昏头了,居然把竹节当成了骨头。 “好狗不挡道。”张居正见这狗子一直拦著自己,忙道,“我回来给你带鱼骨头吃,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可就没法给你带了。” 小白狗放下嘴里的竹筒,然后伸出爪子指著竹筒,示意张居正拿起来看看。 “竹筒不能吃,我给你带鱼骨头回来了,还有羊骨头。” 可狗子依旧拦在前面,用爪子指著地上的那节竹筒。 “你想让我拿起来看看?” 狗子对著张居正点点头。 当张居正拿起来竹筒后,自然也就发现了里面那些纸张。 “嘶——” 看完里面的內容之后,张居正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不是看到赵文华联合吏部收受贿赂的事情。而是谁想出的这般手段,让自己家的狗子將东西传递给自己。 还有一点,为什么要传递给自己,为什么不传递给別人? 儘管心中疑云重重,但比起丟失荷包来说,这件事情张居正还是很淡定的。 他將这节竹筒握在手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拿著前往了恩师徐阶的宅邸。 …… “太岳来了,快来吧,就等你了!” “恩师,学生今日得了一个竹筒,里面有些东西,还要请恩师指点一二!”张居正说罢微微一抬胳膊,宽大的袖袍下露出了那节竹筒。 徐阶接过竹筒,在张居正的介绍下,也看到了里面藏著的几张纸。 放下筷子的徐阶,抽出里面的纸后,发现上面写著文字,当即就道,“你们出去候著吧!” 待遣散了屋子里侍候的僕人之后,他才认真的查看起了这几张纸里面记载的內容。 “这事怕是跟上个月惠通河无头尸案子瓜葛著。”徐阶小声道,“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证据?” “不瞒恩师,这是给我看家护院的狗儿叼来的。” “啥?狗给你提供的证据?”徐阶有些难以置信。 “这事儿先不能轻举妄动,得观察观察看看。”徐阶道,“毕竟,这证据来的蹊蹺。虽然我们手里也有一些证据,但是如今严党势大,我们要先保全自己。” “有了!”徐阶思索片刻后道,“我们不能去触霉头,得让別人去!” “去年你给陛下的《论时政疏》,要不是我压下了……”徐阶道,“所以,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如果我们不能將敌人一击击倒时,那就不要轻易出手。”徐阶再次看了看手里的证据道,“其实验证这份证据真假也很简单。” “若改日验证后是真的,我们可以把我们收集的部分证据透出去一点,有人会出手的!” “恩师,说的是谁?” “当年的你。” …… 当天晚上,喵喵队也开了行动。 这次选择的衙门是兵部衙门,带头猫自然是来自兵部衙门豢养的一只简州猫。 带队的简州猫引导其他两只猫避开巡逻的人,由屋檐跳上了屋顶,等待值房的灯吹灭后,三只猫跳了下来。 三只猫进入本兵堂之后,將沙盘里的东西全部推倒,又来到了武选清吏司將那一堆牌子全部推倒了。 “哗啦啦——” 牌子倒塌的声音自然吸引了值夜人的注意,不过等到值夜人到来时,三只猫早已经逃离了犯罪现场。 第二日,一早。 一份高拱写的《请敕五城严缉盗贼疏》呈递到了嘉靖皇帝的面前。 玉熙宫里。 “最近京师里小偷小摸的事情不断,不少朝廷官员都遭了小偷的光顾。”嘉靖皇帝对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五城兵马指挥司那边最近人手派出去不少,你们锦衣卫也拨一点人手去严打这些『梁上君子』。” “还有俩月就要过年了,京师的治安要维持好……” “主子。”此时黄锦走了进来。 “怎么了?说!” “昨晚兵部的沙盘遭歹人损毁,另外奴婢在刚才拿去炼丹的材料里发现了一封御史实封的奏疏……” “丁汝夔干什么吃的?让他调查清楚向朕交代清楚。”嘉靖皇帝摆摆手道,“什么奏疏还要实封,不走內阁?拿过来!” 当嘉靖皇帝拆开实封的奏疏之后,看完奏疏里面的內容后直呼道,“好啊!看来有人想要京师乱起来啊!” “什么叫辅臣乾儿子?让朕猜?”嘉靖皇帝將奏疏隨手扔给黄锦道,“让辅臣和他的乾儿子来见朕。” “反了都反了!前军都督府出了个通敌的,六部官员家財被盗,兵部又出么蛾子,还有人弹劾严阁老,真是精彩啊。” “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非要把京师搅乱了就称心如意了?” ps:明天正式上架了,五更打底,最多十章(確实没什么存稿),要是能有五百首订那就觉也不睡了必须加更。 感谢书友们一直追读,只要你们愿意订阅支持,我库库更新就完了。哪怕是不再订阅,咱一毛钱支持个首订,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毕竟看到看到这里了。 反正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拜谢!最后,再推荐一本朋友的书吧,据说献祭书会得到好运。喜欢看年代文的可以看看《重生1981:从职场开始。》 第84章 一拉一扯,奇蹟行者(求首订) 第84章 一拉一扯,奇蹟行者(求首订) “陛下还是先用丹药吧!”一旁的陆炳忙上前打圆场,“可不能误了时辰!” “简直是荒谬!”嘉靖皇帝的下一句话,让陆炳觉得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王宗茂这是詆毁大臣。”嘉靖皇帝说完接过金丹然后温水服下后道,“大臣有罪, 当明正典刑,岂可遽加诬衊?” 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是听明白了,皇帝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刚才这许多事一起进入了他的耳朵,这才动了怒。 此时,內阁里。 內阁首辅严嵩正在忙活著堆积成山的奏疏,小太监先於皇帝报信的人一步,来到了內阁。 “阁老在吗?咱家有急事稟报。” 小太监在得到允许之后,这才进了內阁。 “阁老,刚刚有一封弹劾赵文华贪污的奏疏递到了陛下手中。” “竟有此事?”严嵩心中惊愕,但表面上却古井无波。 他惊愕的是通政司居然没有拦下来,让奏疏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直接溜过去了。 “说的是何事?”严嵩不疾不徐,一直保持著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奴婢只听不知道奏疏里的具体內容,只是陛下说让辅臣和他的乾儿子来见陛下。”那小太监道,“估摸著过一会儿,就有人来让阁老玉熙宫走一趟了。” “老夫知道了。”內阁首辅严嵩点点头道,“陛下什么態度?” “陛下今日本来心情不错,在这之前黄公公说兵部那边出了点事,事情一多陛下就动了怒。”小太监道,“我赶紧来给阁老报信,后面的话也就没听见。” 一刻钟后,传旨的太监来到了內阁,请严嵩过去。 玉熙宫里。 “严阁老,有人向朕递摺子弹劾你和你的那个乾儿子赵文华。” 居高临下的嘉靖皇帝看著下面低著头的內阁首辅严嵩。 “陛下,不知是谁人弹劾,又是以什么罪名弹劾的臣和臣的乾儿子?” “伙同吏部以地方官考核收受贿赂是一条,任用亲信赵文华、鄢懋卿等人担任要职, 结党营私是第二条。” “还有一条是祸乱朝纲,败坏吏治,导致边防废弛。” “其中第一条还跟之前惠通河的无头尸案子联繫了起来,证据就是陈大韶的帐本。”嘉靖皇帝走下来看著严嵩道,“这些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朕也很为难啊。” “陛下,这惠通河无头尸一案早已经结案。”严嵩立刻意会,顿时打蛇上棍,顺著嘉靖皇帝的意思说下去。 “还是锦衣卫、顺天府衙门共同查案的结果。”严嵩道,“臣认为这一条罪证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锦衣卫是天子近卫,此人竟然对锦衣卫办案的结果有怀疑,实在是— “陆炳,这事儿你觉得呢?”嘉靖皇帝看向陆炳道,“是不是你们锦衣卫屈打成招?” “臣一直都是秉公办案,这件案子就是一起奴僕勾结外人敲诈朝廷命官的事情。”陆炳停顿了片刻后道。 “那陈大韶的这本帐本上的证据是怎么回事?” “陈大韶死了堂弟,或许心生不满也是有可能的,就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让他顛倒黑白,以此来弹劾严阁老。” “你自己看吧!”嘉靖皇帝一边將弹劾的奏疏丟到严嵩面前,一边道,“人言卿贪横,朕固不信。然卿宜自省,人臣自修之要,在远嫌疑!” 这短短两句话,看似说是朕信任你,可在严嵩听来就是在敲打自己。 听懂言下之意的严嵩立刻跪地俯首道,“臣起家寒微,蒙陛下拔耀至此,旦夕兢惕。 今为竖子所诬,乞放骸骨归田里!” 一拉一扯,一旁的陆炳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是转移严嵩等人的注意力,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朕不允准!”嘉靖皇帝道,“你起来吧,这件事情朕会让人还你一个清白的。” “严阁老,你觉得是手背重要还是这手心重要?”嘉靖皇帝一边伸手翻转手掌,一边观察著严嵩细微的表情变化。 “都重要。”严嵩道,“不能顾此失彼。” “是啊,朕也难!”嘉靖皇帝道,“一边是御史弹劾,一边是朕知你严阁老的品行。” “这件事情既然跟吏部有关,那就让吏部主事来查吧。”嘉靖皇帝道,“严阁老,你觉得这样是否有失公允?” “陛下选人自然不失公允,事关臣本身,臣自当避嫌。” “那就依照朕的旨意,立刻下旨让吏部尚书去查。”嘉靖皇帝眼见玄修的时辰已经到了,立刻摆摆手道,“散了吧。” 听到嘉靖皇帝选定查案人的那一刻,严嵩就明白这件事情有谱了,毕竟吏部尚书是自己人。 下值之后,严嵩带著一份抄录的弹劾奏疏回了严府。 “乾爹回来了。” “陈大韶一事你是怎么搞的?”严嵩怒气冲冲的瞪著赵文华。 “一切都是按照乾爹的吩咐,不曾出差错啊?”赵文华感到十分诧异,这件事情都处理的极为妥当,他不明白乾爹严嵩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你被人卖了!”严嵩將抄录的那份弹劾奏疏递给了赵文华道,“你自己看吧!” “这—”赵文华看完愣住了,旋即“噗通”一声跪在严嵩面前,“乾爹,你要救儿子啊。” “看来这上面的帐目是真的。”严嵩將抄录的奏疏收起来,然后踢了赵文华一脚,“ 起来,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这件案子,陛下交给了吏部主办。”严嵩慢悠悠拿起盖碗喝了一口茶道,“不必慌张,只要及时应对,就不会有事。” “吏部!”赵文华听到吏部来查这件案子之后,上一刻还如同坠入深渊的他,立刻觉得活了过来。 “说到底还是要看陛下怎么想,陛下觉得我等办差事还是得力的,所以才会让吏部来办。” “接下来,一切按照我说的办。” ammn 北镇抚司衙门。 门口的猫棚外,唐巍准备了一些好吃的零食犒劳昨晚行动的猫猫们。 “唐总旗,指挥使有请!” 第85章 荒坟寻仙,万事俱备 第85章 荒坟寻仙,万事俱备 “卑职见过指挥使。” “坐吧!”陆炳道,“这次你完成的很好,眼下严阁老的人相当一段时间都要就將注意力集中在处理弹劾的问题上。” “所以趁他自顾不暇之时,我们应该將之前的恩怨全都清算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既然你已经跟长安城里的狗群首领认识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需要你来完成。” 在听完指挥使陆炳下达的命令之后,唐巍点头应著。 “这次我要让仇鸞死!”指挥使陆炳道。 唐巍也乐意仇鸞这个祸害赶紧去死,毕竟只要他活著就有可能造成庚戌之变,一旦庚戌之变,不仅是自己的生意会遭殃,还有大批京师的百姓要因此家破人亡。 已经熟知狗群聚集地的唐巍,来到光禄寺附近的肉铺买了三十斤肉,让屠夫切成小块找到狗群的首领之后,唐巍交代了要他们做的事情,然后十分痛快的將肉给他们。 走遍几个坊之后,唐巍手里的三十斤肉已经分完了。 他再次来到卖肉的地方,这次他买了一只活鸡。 “高大哥,天黑去荒坟你怕不怕?”唐巍看著一旁的高小旗。 “这有什么好怕的?”高小旗拍拍胸脯道,“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是被嚇大的。” “我还有点害怕,既然你不害怕,不如跟我天黑之后去乱葬岗走一遭。” 正在餵察犬大虎的高小旗顿时僵住了身子,然后惊讶的转过头看著唐巍道,“你来真的?” “那就这么定了。”唐巍拍了拍高小旗的肩膀道,“天黑之时,跟我去一趟乱葬岗。” “恐怕有点困难,我家中今日—” “五两。”唐巍当即开价。 “没问题,区区一个乱葬岗。就是有厉鬼来了,我也挡在你身前。” 太阳落山,趁著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唐巍带上高小旗一起前往了一片荒坟。 唐巍仔细观察了一遍之后,確认自己曾经救治的那只黄大仙)儿应该就居住在这一片。 他將买来的那只活鸡绑住双脚之后,將整只鸡倒吊在一棵枯树上。 唐巍拿出匕首,在活鸡的脖子处划了一刀,隨后鲜血从鸡脖子处不断涌出。 手里攥著一把坟头的土,一边撒土一边转圈,口中还念念有词道,“鼬仙食饗,听我號令!” 一旁的高小旗见状立刻道,“你不会是要引黄大仙出来吧?” “疯了疯了,你要做什么?”高小旗道,“我突然有点害怕,要不我先回去?” 天色渐暗,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山。 在唐巍不间断的碎碎念下,很快几个荒坟的窟窿里探出了几个脑袋。 “有东西从坟里钻出来了。”一旁的高小旗小声对唐巍嘟囔著,整个人已经来到了唐巍的身后。 很快旁边的另外几座荒坟里也冒出了一个个发著橙红色光的脑袋,唐巍见已经有黄鼠狼试探性的探出了脑袋,拿出脖子上掛的桃木削制三孔鼬哨。 “你要干什么?” 唐巍没有理会高小旗,开始吹起三孔鼬哨。 隨著宛如黄鼠狼幼崽叫声的声音传遍整片荒坟,原本探出脑袋的黄鼠狼,这下子彻底从荒坟里钻了出来,朝著唐巍这边走来。 只见黑压压一片朝著他们走来,眼睛还冒著橙红色的光,看上去极为渗人。 “咱们有话好说,你干嘛將这东西召出来?”高小旗躲在唐巍身后道,“是,上次鹤染色的事情,我是多收了一点,吃了一点回扣。” “嗯?”唐巍疑惑地转过头看向高小旗,但此刻他很显然不是找他麻烦的时候,自己要全神贯注一点。 毕竟,要是控制不好,这群黄大仙很有可能一起来围攻自己。 黄大仙们由远及近,唐巍发出特定的暗语,这是他跟之前救治的黄大仙定下的暗语。 就在他焦急等待的时候,果然这群黄大仙里有一只黄大仙回应了他的暗语。 唐巍长舒一口气,这下终於找到了。 其他黄鼠狼见到这只活鸡之后立刻一拥而上,唯独唐巍救过的那只黄鼠狼走到了唐巍的身前。 经过一番交谈之后,黄大仙同意了唐巍的请求。毕竟,唐巍救过这只黄大仙的命。 “那跟我走吧!”唐巍转身,准备离开这片荒坟。 高小旗赶紧跟上,他是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上半刻。 这只黄大仙没有立刻走,而是让唐巍等一等,它隨即叫了五只自己的同伴一起。 高小旗儘管觉得有些渗人,但还是时不时回头看著这几只眼冒红光的黄大仙。儘管他一肚子的牢骚想要说,但想到各种关於黄大仙的传说,暂时將这些话全部憋在了心中。 很快,俩人来到了城门前。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了一刻钟了。 “来者留步,城门已关,明日再进城吧!”城楼上当值的侍卫道。 高小旗见状立刻朝著城楼上的值守高呼道,“锦衣卫公干。” “可有腰牌查验?” “腰牌在身,隨时可验。” 不多会儿,值守的侍卫从城楼上放下了一个篮子。 “两位还请將你们的腰牌放进篮子里,我等好查验清楚。” 唐巍和高小旗將腰牌还有开的一张临时外出的堂帖一併放进了篮子中。 不多会儿,值守从城楼上探出脑袋对底下的俩人道,“两位腰牌已查验,劳烦两位解刀,一会儿就放绳索下来。” 篮子再次垂下来,唐巍和高小旗將腰间的佩刀一併放进去之后,篮子再次升上去。 片刻后,城上拋下麻绳,值守人朝著下面的二人喊道,“唐总旗,请缚腰攀索!” 俩人绑好绳索之后,就顺著城墙攀岩而上。 黄大仙们自然不必这样,它们自有进城的道。 四名军士在城头合力扯拽,唐巍攥著冻硬的麻绳凌空蹬墙。脚刚沾垛口石砖,值守已捧还腰牌。 “两位若是早来一刻,也不至於这般艰难。” “这不是指挥使交代的差事要办完,这才耽搁了时辰。”唐巍从怀里摸出几块散碎银子道,“几位辛苦了,一点心意,拿去喝酒。”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狗子和黄大仙唱好戏了。 > 第86章 天狗啸月,黄仙吊梁(求订阅) 第86章 天狗啸月,黄仙吊梁(求订阅) 进入城中后,黄大仙早已经等著唐巍了。 匯合之后,它们紧紧跟在唐巍身后,唐巍要回家但是选择可以路过某处地方。 “高大哥,没事了。你是回家还是回北镇抚司?” “它们不会跟著去我家吧?” “这个问题问得好。”唐巍道,“只要你把剋扣的银子吐出来,我就考虑一下不让它们祸害你家。” “银子已经了,等发了俸禄我慢慢还你,你看行不行? “瞧你嚇的,一点银子而已!”唐巍道,“我还真要回去啊,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在岔路口分道扬,唐巍路过鄢懋卿府邸的时候特意停了停,告诉黄大仙们这就是它们要去祸害的目標。 夜深之后,各个坊的狗子们都被狗群的首领召集起来。 狗群首领在通知完命令之后,狗子们各自散去,毕竟吃了肉就要干活。 不少官员家还有平民百姓家的狗子们纷纷激动地跳上高处,有的在围墙上,有的站在水缸上, 有的更是跑到了假山上。 今天晚上是满月,接到指令的狗子们一个个都半蹲著,两只前爪前倾做出拜月的动作,仰起头开始嚎叫。 “嗷鸣——” “鸣—” “鸣—” 隨著狗子们的吠叫,不少原本已经睡下的人都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毕竟都怕家中进了盗贼。 京师这一个月盗贼猖獗,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小院里刚刚睡下的张居正,听到自家狗子的吠叫之后,立刻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立刻摸出火摺子,將床边的蜡烛点亮。 旋即就將荷包死死地在手里,然后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准备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当张居正走到院子里时,发现自己的狗正站在水缸上,仰著头朝著月亮的方向不停地发出拖著长尾音的“嗷吗、嗷鸣”的叫声。 张居正警惕的拿著棍子,在自己一览无遗的院子里巡视了一圈,发现並没有小偷。 此刻,他家的狗子停了下来,估计是喊累了。 但张居正依旧听见了狗子的豪叫声,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了,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无耻黄狗,竟敢在家中涫狂吠,扰我清梦,还不滚下墙头来。 若是不从,本官明日將你拉去狗市,將你扒皮抽筋,邀三五好友將你分而食之。” 张居正这才意识到,並不是自己家的狗子在狂吠,而是很多人家的狗都在对著月亮狂吠。 “《史记·天官书》有云:天狗状如大奔星,有声,其下止地类狗。”张居正摇摇头道,“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这两个月里京师里发生了不少事情,难道是上天在警示什么?”张居正看著歇了一会儿依旧开始喙叫的狗子,陷入了沉思。 鬼神之事,他其实並不相信,可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太过离奇了。 与此同时,鄢懋卿的府邸里,正在上演一场屠杀,一场针对宠物的屠杀。 黄大仙们咬死鸡兔什么的那都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这一次是六只黄大仙集体出动。 鄢懋卿养的几只鸚鵡,平时基本上並不会关在笼子里,而是在这些鸚鵡的脚上掛了一条细细的链子,让它们不至於逃走。 但这下正好给了黄大仙们下手的机会,一只黄大仙趁机喷出尿液,闻到这股刺鼻气味的鸟儿顿时陷入了幻觉。 几只黄大仙跳上架子,將几只不同品种的鸚鵡全部咬死。 此时,听到动静的猫快步到达, 若是寻常时候,一只黄皮子是一定打不过猫的。毕竟,两者在体型上就不是一个级別。 但团体作战可就不一样了,在发现猫咪的一瞬间,其中一只黄皮子立刻喷出臭液。 嗅到臭液后猫咪顿时呕吐不止,趁著猫咪愣神的功夫,几只黄皮子一起扑向猫咪。 单打独斗跟群起攻之相较之下,猫咪自然占不到任何好处,几只黄皮子跟猫咪扭打在一起,很快有一只黄皮子咬到了猫咪的脖颈处。 撕咬了几下之后,那只猫彻底没了动静,断绝了生机。 很快,院子里的动静就引来了两侧下人们的注意。 鄢府里的下人立刻提著灯笼出去查看,当灯笼的光照在几只死掉的鸚鵡身上时,下人顿时被死状极惨的鸚鹅嚇得大叫一声。 几只鸚鵡的腹部全部被掏空了,鸟毛散落了一地,鸚鵡的脑袋也被啃食了一半。 下人一个跟跑跌倒在地上,手下意识之间摸到了黏糊糊的还冒著热气的东西。 “血,是血!” 当他惊恐的转过头时,灯笼的光正好映在那只死去的猫身上。猫咪的腹部被咬开,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 呕一那下人此刻已经被嚇破了胆,立刻前往正房將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告知给鄢懋卿,当他路过一处走廊时,忽然觉得有人在背后抓了他一把。 一阵凉风吹过,那下人立刻转过头,他看见了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盯著自己,当他將灯笼移到眼前时,发现两只黄皮子倒吊在房樑上。 “啊—” 下人一声尖叫昏死了过去,“恍当”一声,嚇晕在了地上。 不多时,其他人也闻声凑过来“快,快掐人中,快掐人中。” “起开!”有人立刻泼上一盆冷水,直接將那昏倒的人浇醒了。 “有有黄皮子倒吊房梁。” “黄皮子倒吊房梁?” “你说的可是真的?” 在场的眾人都被这醒来的下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莫不是昏头了,在胡说?” “我没胡说,就在那里。”那下人指了指刚才路过的地方。 眾人举起灯笼看去,果然看见了两只倒吊在房樑上摇摇欲坠的黄皮子。 “黄皮子倒吊在房樑上,这是在说吊死鬼,家中必有人要遭殃。” “呸呸呸,你可不要胡说。赶紧將这黄皮子赶走。” 管家见状立刻来到正房敲响了鄢懋卿的房门,“大人不好了,家里出大事了。” ps:正在全速码字中,能写多少今天就更多少。 第87章 计划顺利进行(求订阅) 第87章 计划顺利进行(求订阅) 当鄢懋卿听到黄大仙倒吊在房梁之时,倍感惊讶。一旁的夫人听到之后,嚇得容失色。 “鼬妖倒悬,尾勾正梁,其影摇摇类縊鬼,主户歿。”鄢懋卿道,“这可是大凶啊!” “快去准备黑狗血,在樑上准备一块八卦镜掛上。”鄢懋卿立刻起身来到书房道,“去准备黄纸来。” 鄢懋卿立刻拿起笔,在黄纸上写下家中活人的名字,之后拿起立刻烧掉,算是骗过鬼差,达到“已死勿扰”的效果。 此时,京师远郊的一处南镇抚司的作坊里。 “点火吧!” 不多会儿后,这个南镇抚司管辖的作坊发生了爆炸,只听“砰一一”的一声,整个作坊炸的土崩瓦解。 街上的打更人,京师的普通百姓、六部的堂官们都无一例外的见到了天狗啸月的场景。 第二日一早。 “不光是天狗啸月,城南一处作坊还发生了爆炸,听说是南镇抚司的作坊。” “昨夜打更的还看见了在鄢大人府邸附近发现了黄大仙。” “黄大仙?怪不得今日我瞧见鄢府的下人悄悄埋了养在家里的几只鸟,原来是招惹上了黄大仙啊。” “最近京师不太平,是不是有什么祸患即將到来了?” “这谁知道啊。京师不是有陶神仙坐镇吗,让陶神仙做一场法事不就结了?” 玉熙宫里。 嘉靖皇帝揉著太阳穴,看著兵部尚书丁汝夔、內阁首辅严嵩还有钦天监的副监周云逸,以及侍立一侧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钦天监,昨夜天狗啸月,还有大臣家出现了黄仙吊梁,京师这段时间总是怪事不断。”嘉靖皇帝顿了顿道,“朕问你,你可从天象看出了什么?” “臣夜观星象,未有星变。”周云逸思考了片刻后道,“地气渗戾,阴阳失序,然无关国运乞修德之。” “照你所言,这都是巧合?啊?” “陛下,听臣陈奏下言。”周云逸道,“天狗非星变,乃是野犬感月潮而鸣,京师养狗者不在少数,狗群之中亦有头领,一狗呼,百狗应,也是会发生的。” “至於鼬悬屋樑,许是房樑上有老鼠出没。黄皮子进宅咬死农户养鸡鸭也是常事吗,若说黄仙倒吊房梁就是大凶之兆,未免太过牵强。” (请记住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s??.???超实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南镇抚司作坊爆炸,或许是操作不当,炭硝受潮、硫磺自燃也未可知,需要工部的人去查。” “好一张利嘴啊,推了个乾乾净净,”嘉靖皇帝道,“严阁老你说。” 严嵩之前就被嘉靖皇帝警告过,这个时候他想的是顺著嘉靖皇帝的心意来说,出了这么多事情,陶仲文还不上场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臣觉得或许请陶仲文道长开坛作法,祈问上苍,以待上天指示。” “文孚,你以为呢?”嘉靖皇帝坐回座位上,看向一侧一直沉默的陆炳。 “臣觉得严阁老的提议不错。” 陆炳自然是顺著严嵩的话茬往下说,他要的结果就是让陶仲文开案做法,这次他可不只是弄死仇弯这般简单。 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干,那就是让自己的投资对象看到一点希望,也是试探这种可能。 “黄锦。” “奴婢在。” “传朕的旨意,让陶神仙准备准备,择一个合適的日子开坛作法。” “是主子,奴婢这就去告知陶神仙。” “严阁老,虽然你现在还被调查,但该写的青词不能少。” “为陛下写青词臣不敢怠慢。”严嵩听明白了嘉靖皇帝话里的意思。 无非是说,诬陷王宗茂的证据你该偽造就去偽造,但是不能耽误了给朕写青词。 “你们都散了吧,今日京师之事多如牛毛,令朕心烦。”嘉靖皇帝衣袖一挥道,“都出去,让朕好好静一静。” 北镇抚司里,不少人都在谈论昨夜发生的事情。 唐巍跟在许从龙身后,在一旁观摩北镇抚司审讯和逼问的手段,在一旁拿著炭笔做起了笔记。 “唐总旗,指挥使找。”一个校尉来到唐巍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知道了。” 锦衣卫大堂里,指挥使陆炳正襟危坐。 “指挥使,找卑职何事?” “陛下最近让我们锦衣卫也配合五城兵马指挥司负责京师安保的事情你知道吧!” “卑职有耳闻,这件事情巡捕千户来负责吧。” “是。我会告知你每日他们在何处巡逻,你跟著他们就行。” “等到哪天他们查一辆从外面来京师运粮的车时,就是你需要出手的时候。”陆炳道,“所以,你要找一只狗,让那只狗撕开运粮的麻袋。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两日后,太和殿前。 一身道袍的陶仲文手持金匱承露盘、地脉镇龙钉,还有一面九幽照罪镜。 “荧惑烧尾,太阴饲犬,敢犯帝闕,魂炼幽泉!” 陶仲文口中念念有词,披鹤擎登坛,十指不沾尘。道童以银盘托青玉圭呈上,圭尖沾露,原是冰窟里凿出的透骨寒水。 他蘸指在坛面画符,水跡未流即凝作冰线,勾出北斗七芒。 忽闻金钟破寂,西北角三清铃响。执幡的道眾纷纷散开立於阵法的末端,黄铜鼎被力士们抬上了祭台。 陶仲文法剑指天,口中念著“天狗食月者,地窍失寧。” 隨后道童捧著一个匣子来到了陶仲文的面前,陶仲文从匣子里取出十枚白色如蜡丸一样的东西,將其去进了燃火的铜鼎之中。 只见火舌一卷,青烟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態开始朝著太子朱载居住的永寿宫的方向飘去。 青词投入炉鼎之中,原本诡异的白烟变成了红色。 陶仲文忽掷玉圭入铜鼎,“鏗”地撞碎层叠油垢。他振袖引燃鼎底残脂,火舌直窜丈余,竟在青石板映出两道扭动的痕跡。 “紫微垣腾浊尘,是地龙惊了天龙。”陶仲文收起法剑来到嘉靖皇帝面前道,“玄水犯赤火, 只要让太子殿下斋戒三日,每日喝一碗符水,三日后天龙与地龙各归其位,自然就相安无事了,陛下也就不会为京师数月的种种外事烦心了。” > 第88章 严嵩断左臂还是右臂 第88章 严嵩断左臂还是右臂 陶仲文的意思是“二龙相衝”,在场只要读过书的人都听的出来。 这几日,唐巍实在是无聊的很, 他每日就是跟著巡捕千户的那帮手下后面,一天天的事情没干,净溜腿了。 陶仲文做完法事的第四天中午,唐巍终於看到了一辆粮商的运粮车进了北京城。 此刻,他不敢走神。唐巍死死地盯著巡捕千户的手下,看看这是不是指挥使让他动手的那辆运粮车。 不远处,巡城的锦衣卫校尉叫停了粮商的运粮车。 “时候到了。”唐巍立刻放出手中的那条黑背狼犬。 就在这群锦衣卫校尉检查车上人的时候,狼犬飞奔而去,对著车上的麻袋就是一顿撕咬。 “哪来的狗?” “嘶啦一一”麻袋被狼犬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只不过里面並没有粮食流出来。 “去去去,哪里来的野狗?”锦衣卫校尉立刻將黑背狼犬走,知道做完事情的狼犬立刻躲避著校尉的石头,溜之大吉。 “你们是粮商?要给谁家送粮?”锦衣卫校尉询问著。 “军爷,我们的大东家是仇大人。 “哦?仇弯仇大人?” 不是冤家不聚头,锦衣卫的兄弟一听是跟仇弯有关,原本要放过这一队人马,立刻道,“最近京师不太平,所有人下车,我们得查查。” “可军爷,刚刚进城的时候,守城的军爷已经查过了。” “他们查是他们查,我们查是我们查。”带头的锦衣卫小旗道,“闪开。” “你们的粮食还用两个麻袋装吗?”那小旗看著狼狗抓破的那袋粮食,发现狼狗虽然抓破了麻袋,可里面还套著一个麻袋。 “这都是为了防潮,怕被虫子什么的咬烂了。”那粮商眼神闪躲,依旧尽力解释著。 “撕开看看!” “別!”那粮商忙上前阻止。 “怎么?你这麻袋破都破了,粮食你运都运到京师了,撕开怕什么?” “好好的一个麻袋,补一补还能用,这要是撕开,岂不是可惜了?” “不行,我们就得撕开看看。” 见那粮商还要阻拦,那锦衣卫小旗一下子將他推开,然后拿起佩刀就割开了被狼狗撕开口子的麻袋。 等到这层麻袋被扯去之后,袋身上的几个大字,赫然展现在锦衣卫们面前。 所有的锦衣卫在看清楚袋子上写的字之后,立刻对著粮商一行人拔刀相向。 袋身上用松烟墨写著:大同左卫、常平仓。 “一个个的都给老实点,双手抱头蹲到墙角去!” 那小旗接著查看这袋子封口处,同样发现了一行用硃砂墨写的字,虽然字有些模糊,但依旧可以辨认出来。 “杭、张青、嘉靖廿九四月初三”那小旗念出来之后,再次查看袋底,袋底果然有一个靛蓝色的標记。 “太妙了,你们居然能够买到大同守军的军粮?”那小旗立刻走到粮商面前道,“怪不得用两层麻袋套著,原来是有猫腻啊。” 明朝的军粮都会有三层標记,袋子封口处记载著粮食的来源和收粮日期。 所谓的“杭、张青、嘉靖廿九四月初三”就是说这袋子粮食是杭州张青在嘉靖二十九年四月初三收的。 袋身上松烟墨写的“大同左卫、常平仓”就是说了这袋子收上来的税收粮,最终流向了朝廷的哪个衙门。 至於袋底的靛蓝色標誌,是这袋子粮食总运官的画押。 此刻,粮商已经被嚇破了胆,哆哆嗦嗦著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知不知道的,到了北镇抚司的大牢里,你们什么都知道了。”那小旗道,“带走。” “敢贩卖军粮,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一车粮食被运到了北镇抚司,唐巍躲在暗处看目睹了刚才的整个过程。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指挥使陆炳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让严嵩严阁老做出取捨。是保赵文华还是保仇弯,两件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总要做出取捨。 嘉靖皇帝以平衡之道驭下,即便是他再信任严嵩,这样的局面摆在面前,也势必要让严嵩保一留一。 “仇弯这次必死了。”唐巍在心中道,“这官粮里要是夹藏著他跟俺答的书信,那——” 就在他臆想之时,几个校尉的话打断了他。 “粮食里面还藏著东西。” 不多会儿,几个校尉从粮食里发现了一个用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 当包裹递到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手里时,陆炳自言自语道,“这个局终於做成了。” 之前仇鸞家被猫咪大闹一场之后,几个办事不利的家僕被发卖给了人牙子。 陆炳敏锐的察觉到这俩人或许可用之后,偷偷让人买下了这几个人。一个月前,给他们偽造了各种身份,让他们前去大同买粮食运回京师。 陆炳通过大同的眼线得知了仇弯倒卖军粮的手段。仇弯故意让亲兵假扮蒙古兵抢夺粮草,然后再转手卖出去。 至於前些日子开通马市的事情,我们的指挥使陆炳也知道。 虽然李瑾坐上了三陕总督的位子,但是严党势大,还是被仇弯肘。他这个副手实际上掌握了话语权。 这也是当时为什么严嵩在陆炳提出李瑾来做三陕总督位子,严嵩能够同意的原因。 因为李瑾在朝中哪一派都不属於,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在南京任职。没有靠山,要想不出事自然不敢太放肆,他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可这也给了陆炳监视仇弯的机会,再加上李瑾本就是能臣,自然也不愿意受此屈辱,於是俩人就达成了合作。 前些日子,仇弯的两个手下带著大量金银潜入了韃靶的营地,去贿赂了俺答的乾儿子脱脱。 他们托俺答的乾儿子脱脱去跟俺答说,大明朝廷正在协商开市的事情,让他们的军队掠夺时不要去大同。 俺答接受了时义、侯荣的贿赂,送给他箭和旗子作为信物,与仇弯结盟。 “狗一样的东西。呸,都侮辱了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道,“如果俺答不打大同,要去哪里劫掠?” 此时的严阁老还在为赵文华一事,开始搜集不利於王宗茂的证据,还在编造不存在的罪状,殊不知明天的玉熙宫即將迎来大地震。 ps:头疼有点感冒了,一睡睡过了。先五更吧,明日爭取日更万字。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9章 欺天了 第89章 欺天了 第二日,西苑,玉熙宫。 殿內薰香,嘉靖皇帝斜倚在御座上,目光扫过躬身侍立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问道,“文孚,有事启奏?是南镇抚司的事查清了?” “回稟陛下,南镇抚司之事尚在查证。”陆炳声音沉稳恭敬,再次深揖,“臣为前日陛下命锦衣卫会同五城兵马司巡视京师之事而来。昨日巡城千户手下发现一粮商形跡可疑,详查之下,竟出大患。此事干係重大,臣不敢擅断,特请陛下圣裁。” “哦?”嘉靖帝眉头微,身体略略前倾,“区区粮商,你锦衣卫指挥使还决断不了?莫非“此人背后有牵连?” “陛下圣明。”陆炳抬起头,眼神锐利,“昨日校尉查验粮商所运粮袋,发现竟是双层缝製。” “双层麻袋?”嘉靖帝面露讶异,“朝廷军粮亦不如此靡费,岂不多此一举?” “陛下所言极是。”陆炳声音压低,“校尉当机立断撕开外层,內层麻袋上,赫然用松烟墨写著七个大字,『大同左卫、常平仓”!” “什么?!”嘉靖帝猛地坐直,眼中寒光一闪,紧盯著陆炳,“再说一遍?写的什么?” “臣初时亦惊疑难信。”陆炳语气沉凝,“为求確证,臣亲查余粮数袋,撕开外层,內袋皆印有同样墨字,『大同左卫、常平仓』。字跡清晰,绝非作偽。” “何方奸商?!胆敢倒卖大同军粮?!”嘉靖帝声音陡然拔高,怒意升腾。侍立御案旁的严嵩,眼角的余光不易察觉地扫过陆炳,面上平静,心中却暗潮涌动。 “臣不敢隱瞒。”陆炳迎著皇帝目光,一字一句道,“经臣亲审,那些人供认,其东家——-乃是仇弯。” “仇鸞?”嘉靖帝重复这名字,声音冰冷刺骨。 “臣与仇弯確有旧隙。”陆炳坦然恳切道,“然此案关乎大同军务边防,臣岂敢因私废公,虚言构陷?” “他们如何购得此粮?”嘉靖帝此刻怒不可遏,胸膛起伏,“难怪!难怪前几日大同守军又生骚乱!原是蛀虫啃噬我大明根基!” “据其供认,”陆炳继续道,言语锋利,“仇弯遣心腹亲兵,假扮蒙古骑兵,行监守自盗勾当!劫掠常平仓军粮,再运黑市高价发卖,中饱私囊!” “严阁老!”嘉靖帝霍然转头,目光如箭射向严嵩,厉声质问,“这仇鸞,可是你当初力荐於朕,言其可堪大用之人!” “陛下—臣——”严嵩心头剧震,慌忙躬身欲辩。嘉靖帝不耐挥手打断,目光重锁陆炳,“仅此而已吗?还有他物?可有实据?” “回陛下,”陆炳从怀中小心取出几封信函,双手奉上,“臣於粮商隱秘处搜获此信。火漆封印完好,臣未敢擅启,恭请陛下御览。” 司礼监大太监黄锦连忙上前接过,转呈皇帝。嘉靖帝面无表情接过,略显粗暴地划开第一封信火漆,抽出信笺,目光落於纸上。 殿內一时寂静,唯闻纸页轻响。嘉靖帝目光在字行间移动,由审视渐至眉头紧锁,脸上怒气积聚翻涌。 “『谢仇大將军赠道,他日马市再会——』”嘉靖帝猛地站起,捏著信纸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微颤,最终奋力將信掷向地面,“好个仇大將军!原是他仇弯与俺答串通,演给朕看的一场大骗局!真把朕当成是聋子是瞎子了。” 盛怒之下,他目光扫见御座旁一紫檀矮凳,抬腿狠狠一脚,凳子“眶当”飞出。“俺答贼兵在京畿烧杀劫掠而去!他仇弯!竟敢屠戮我无辜百姓,割头冒充韃虏,向朕邀功请赏!还敢报称『大捷”!”嘉靖帝越说越怒,顺手抄起御案上一盛有半盏茶的青玉杯,全力朝跪伏在地的严嵩猛掷过去! “严嵩!这就是你为朕举荐的国之柱石?!这就是你口中的栋樑?!” 玉杯擦严嵩官帽飞过,砸碎於金砖地,茶水四溅。严嵩嚇得魂飞魄散,几乎匍匐,声音带哭腔,“陛下息怒!此事蹊!焉知—焉知不是有人深恨仇弯,设毒计构陷?陛下万不可轻信一面之词啊!” “一面之词?!”嘉靖帝怒火被彻底点燃,厉声咆哮,“你管这叫一面之词?!好!难道朕要召王宗茂来,问问赵文华之事,才算公平?才算不偏信?!” 暴怒的皇帝不给严嵩喘息之机,带著毁灭衝动,粗暴撕开第二封信封印,目光灼灼扫过文字。 “仇弯派亲信潜入俺答营地,贿赂俺答之子脱脱。俺答受赂,绕道大同”嘉靖帝读著,声音从切齿渐至冰冷。 “原来如此!”他猛地抬头,眼中恨意与惊悸交织,“难怪这仇弯去了大同之后好似如鱼得水,大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是私下里干了这种勾当。这是要通敌卖国、引狼入室啊。” 皇帝质问如重锤砸落,“今日能买通俺答绕过大同,他日呢?!是不是就能买通其直扑京师?!破我城门?!打进紫禁城?!打进朕的西苑?!打进这玉熙宫来?!” 狂怒中,嘉靖帝双臂猛地一扫,“哗啦”巨响,御案上堆积的奏章文书笔墨砚台尽数扫落!纸片纷飞,墨汁四溅。他跟跎一步,背靠瞬间空荡冰冷的御案,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嘴唇哆螺。 “欺天了!欺天了!”他仰天嘶吼,声音充满被背叛的狂怒与帝王尊严被践踏的绝望悲愤。吼声在空旷玉熙宫中迴荡,令人心悸。 “他一个副总兵如此猖狂,李瑾作为三陕总督是吃乾饭的?就看著他如此?” “这个臣不知,或许是李瑾—” “不要说了,立刻差人去查,是不是一面之词,给朕去查。”嘉靖皇帝道,“立刻传朕的旨意,仇弯的一切事务——“ 此时,另一封奏疏也由孟冲拿著来到了玉熙宫。 “主子,有一封三陕总督李瑾密封的摺子。” 第90章 给朕去查清楚 第90章 给朕去查清楚 “呈上来。”嘉靖皇帝朱厚熄的声音透著惯有的淡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目光快速扫过李瑾奏疏上那几行字,眉头微。 看完后,他面无表情地將那份奏疏递给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黄锦,读给严阁老听听。” 黄锦躬身接过,步履无声却异常沉重地走向跪伏在御座前的严嵩。殿內一片死寂,只有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黄锦拿著奏疏轻轻走到了严嵩面前。 严嵩的头垂得更低了。 “臣陕西三边总督李瑾谨奏陛下: 宣府军仓缺粮三万七千斤,皆因仇弯部將周尚文私改漕船印信,偷运军粮至通州仇家粮店。臣亲眼所见印有“宣府军粮”的麻袋堆积其库,守军无粮果腹,被迫破仓夺粮。 仇弯家僕时义勾结俺答,暗中运送金银鞍给蒙古人。臣截获密信,信上明写“避开大同、攻打古北口”的约定,另有朔州马市分赃契约。 今年四月延绥告急,臣命仇鸞增援,他竟当眾折断令箭吼道,“你管不了我!”反纵兵屠杀百姓,割九十颗头颅掛城门冒充军功。 此贼断我军粮、通敌卖国、屠民乱边,恳请陛下立斩祸首! 臣李瑾急奏。” 黄锦平缓的诵读声终於停止。暖阁內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落针可闻。 嘉靖皇帝的目光如冰,缓缓扫过跪地的严嵩,最终落在侍立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脸上。 “文孚,”嘉靖开口,声音不高,“你先退下吧。朕与严阁老,有些话要说。” 陆炳心领神会,立刻躬身,“臣遵旨。”隨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拢。 殿內只剩下皇帝、黄锦和跪著的严嵩。 嘉靖的目光重新落回严嵩身上,“赵文华一事,朕已是格外开恩。然则,卿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该收敛了。” 嘉靖皇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严嵩心上。严嵩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重击。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惊惧,声音带著哽咽,“臣臣老迈昏!管束下属门生无方,致生非议!臣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杀了老臣,以平息物议!” 他从怀中颤抖著掏出一封摺叠整齐的奏疏,双手高举过头顶。 嘉靖皇帝面无表情地看著那封奏疏。他伸出手,亲自接了过来。然而,他只是隨意地扫了一眼封面,修长的手指便猛地用力一扯! “啦一一啦一—”几声刺耳的脆响,奏疏在皇帝手中瞬间被撕成碎片!嘉靖隨手一扬,雪白的纸片如同丧幡的碎片,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散落在严嵩眼前。 “哼,”嘉靖发出一声冷,“一封请罪书就想將这天大的事轻轻揭过?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他顿了顿,盛怒似乎隨著那撕碎的纸片宣泄出去了一些,语气稍缓,但寒意更深。 “今日——朕已倦了。”嘉靖缓缓站起身,“仇弯的事情,朕交给你,你来办。” 他居高临下地看著伏在地上的老臣,字字清晰,“朕不管什么一面之词!这奏疏上的一桩桩、 一件件,朕要你查个水落石出,给朕一个明白!给大同士兵一个明白!给朝廷一个明白!你—明白了吗?” “你办事,朕素来放心。” 说完,他不再看严嵩一眼,拂袖转身,在黄锦的扶下,缓步走向暖阁深处。 跪伏在地上的严嵩,直到皇帝的脚步声消失在帷幕之后,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看著皇帝离去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应,“臣—遵旨。” 北镇抚司衙门。 午后阳光斜照进衙门值房。总旗唐巍刚用过午膳,正待回自己的小店歇歇,一个锦衣卫校尉快步走来,抱拳低声道,“唐总旗,指挥使大人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唐巍心头微凛,面上不动声色道,“知道了。”他整了整衣衫,快步朝锦衣卫指挥使大堂走去。 大堂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端坐紫檀木交椅上。他手里把玩著一对温润的玉雕核桃,嘴角著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心情不错。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唐巍走到堂中,单膝跪地抱拳。 “起来,坐。”陆炳声音隨和,朝下首椅子抬了抬下巴。 唐巍谢过,依言坐下半个屁股,腰杆笔直,准备听候陆炳的吩咐。 陆炳停下手中核桃,看向唐巍,“有件差事要你去做,跟上回一样。混进永寿宫外值守的队伍里。” 唐巍心领神会,“卑职明白。” “还是老法子,”陆炳声音压低,“寻机把太子那只玉引出来。把蜡丸里的纸条,让狗儿含在嘴里,带进去给太子。” “上一次北镇喵司的猫们都偷了谁家?” “回指挥使,礼部侍郎徐阶家偷了四块袖珍砚台,偷了翰林院高拱家一块玉扳指,偷了翰林院编修张居正的荷包还有一只鞋子。” “哦?”陆炳眉毛一挑,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还偷了只鞋?这帮惫懒东西,行事太不讲究了!” “猫不走空嘛,猫猫们都进了张居正家了,可能觉得只拿一个荷包有点不划算吧。”唐巍道,“还有国子监司业赵贞吉,偷了赵贞吉一条玉佩。” 陆炳听著,手指摩玉核桃,眼中精光闪动。 “这几日我会想办法让太子殿下去祈福,毕竟京师里这段时间咱们製造的事件层出不穷。”他端起盖碗呷了口茶。 “指挥使的意思是—”唐巍心中雪亮,立刻想到那个禁忌一一“二龙不相见”。 他刚要脱口而出,却见陆炳眼神骤凝,左手微抬,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声手势! 唐巍瞬间把话咽了回去。 “明白就好。”陆炳放下手,声音平静却带著警告,“既然本使在太子出阁读书时伸手,这份风险,就不能白冒。” “到时候,你召集些猫猫狗狗,將这些偷盗的东西不经意间散落到他们回家的路上,让他们捡回去。” “还有一件事—”陆炳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算了,等你做完这些我再吩咐你去做。” ps:感谢大家的订阅,还有月票和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应该还有一到两章。 ? 第91章 永寿宫见太子 第91章 永寿宫见太子 当天午后,唐巍换上了一身浆洗得笔挺的青色飞鱼服,腰间挎著制式绣春刀。 他与一位被临时“安排”休沐的仪弯司同僚私下换了班次,顶替了其在永寿宫外围的巡值位置。阳光斜照在宫墙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太子朱载平素里主要在文华殿读书,唯有晚膳和就寢时分才会回到永寿宫。唐巍在心中默默计算著太子殿下回宫的时辰。 当那熟悉的身影在一眾內侍和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通往永寿宫的宫道转角时,唐巍的心弦微微绷紧。 他隨著巡值的队伍,步伐整齐地沿著宫墙根行进。就在队伍即將与太子一行交错而过时,唐巍脚下仿佛被一块无形的石头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个翘超,向前冲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动作显得有些狼狐滑稽。 这番动静自然落入了正缓步前行的太子朱载眼中。他脚步一顿,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了那个差点摔倒的锦衣卫。 领头巡视的锦衣卫百户见太子停下,心头一紧,立刻抢步上前,单膝点地行礼,“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他的眼角余光警见太子殿下正打量著唐巍,百户连忙沉声斥责道,“此子当值失仪,步履不端,惊扰殿下,依《锦衣卫出巡察则例》,当严惩不贷!” 太子朱载並未动怒,反而带著好奇问道,“哦?依例当如何惩处?” 百户不敢怠慢,背书般快速回道,“回殿下,此属步履失仪小过。依例,卑职当在《巡签档》 上记其过失,扣罚其当日餉银三分。同队巡值五人,亦因连坐之责,各罚加巡夜值半个时辰。” 太子朱载捏著下巴,略作思,目光在唐巍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记起了嘉靖二十八年那个冬夜,若非眼前这个锦衣卫一番坦诚之语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他或许真就拒绝服下陆炳送来的药丸,估计早就身死道消了。 在朱载心中,唐巍的分量远非一个普通卫士可比。 “连坐就不必了。”太子朱载语气平和地裁决道,“既是此人失仪,就罚他一人吧。横竖夜巡班次有好几轮,就罚他今晚跟著其他班次,多加半个时辰的巡夜,你看如何?” 太子朱载是聪明的,这既是薄惩,也是给百户一个台阶,更是不动声色地为唐巍创造夜间活动的机会。 那百户如蒙大救,连忙叩首,“殿下仁厚体恤,卑职遵命!” 隨即朝身后包括唐巍在內的几人递了个严厉的眼色,“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恩典!” “谢太子殿下恩典!”眾人齐声应诺。唐巍垂首谢恩时,与太子朱载的目光交匯,彼此心照不宣。 天色渐暗,宫灯次第亮起。到了御膳房传晚膳的时辰,永寿宫的门开了又关。 趁著这个空档,太子朱载不动声色地將自己爱犬狮首玉犬放了出去。 此时正是巡值卫兵换班用饭的间隙。唐巍蹲在僻静的角落,手里捧著一个粗瓷碗吃著简单的饭食。 他看似隨意,实则右手小指微曲,指尖隱秘地夹著一个类似菸嘴的如意头小物件,內里填塞著一层粘稠、裹著晶莹如细小白玉珠般的虫卵一一正是金蝇卵。 此物能散发一种人鼻难辨、却令犬类异常敏感的气息。 唐巍小心地控制著小物件的位置,让那无形的气味缓慢扩散。 他深知此物的厉害,早先曾有晋商在宅门嵌了涂满此物的铜镜,引得满城野犬狂吠撞门数月, 生生將一家巨贾拖垮流放。 永寿宫內,那狮首玉犬小巧的鼻子在空中使劲嗅了嗅,乌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它立刻兴奋地循著气味来源,轻快无声地穿过宫墙,直奔正在角落吃饭的唐巍而来。 玉狗犬跑到唐巍脚边,先是亲昵地绕著他转了两圈,然后突然后撤一步,身子猛地一扑,精准地咬住了唐巍的裤脚,尾巴摇得飞快。 唐巍心头一松,迅速扫视四周。確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他立刻从怀里贴身暗袋中摸出那枚陆炳交给他的封存著密信的蜡丸。 蜡丸圆润坚硬,触手微温。他动作极快,趁著玉狗张嘴鸣咽的瞬间,手指一探,稳稳地將蜡丸塞进了它温热的口腔深处。 玉狗犬似乎明白任务,立刻合上嘴巴,那蜡丸便牢牢含在了口中。 晚膳过后,殿內一阵轻微的忙乱。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撤下残羹冷炙,更换茶水。就在这进进出出、人影晃动的间隙,一抹小小的身影灵巧地贴著门边溜了进来。 太子朱载一直留意著门口,见爱犬归来,心中一定。 他立刻对侍立在侧的大太监吩咐道,“今日这鱼膾不错,有些腻了。去,给本宫取些果子来解解腻。” “是,殿下。”大太监躬身应道。 “记得要切块、去核。” “奴婢明白。”大太监领命,转身带著两个小太监快步离去取水果。 殿门重新合拢的瞬间,朱载立刻弯腰抱起脚边的玉犬,快步走入內室,反手关紧了內室的门扉。他坐到榻边,摊开手掌,低声唤道,“狗儿,吐出来。” 玉狗犬极为通灵,闻言立刻张开小嘴,舌头一顶,那枚带著它体温和口涎的蜡丸便“噗”地一声落入了朱载掌心。 他捏紧蜡丸,指甲用力一掐,坚硬的外壳碎裂,露出里面折的无法再折的纸。 他迅速展开纸张,借著窗根透入的最后一点天光,凝神细看陆炳那熟悉的字跡, 太子殿下尊鉴:臣陆炳恭问殿下起居安好。今有一事相求殿下,亦为殿下早日破除“二龙不相见”之妖言。 殿下出阁文华殿,或有所闻,近日京师颇多异状。前军都督府遭窃、天狗啸月之异频发,怪事迭起,致陛下寢食难安。 陶仲文开坛作法,断言三日之內京师必復祥和。然限期已过,復有南镇抚司火药作爆燃、粮商倒卖大同军粮等祸事接。 臣愿与殿下內外呼应。殿下可借闻京师不寧之由,恳请陛下允准殿下亲至太庙祈福。臣於外已暗查诸事首尾,有法助殿下肃清京师不靖之源。 此举虽未必能立破“二龙”之说,然必使陛下对陶仲文之言生疑。 古语云,“千里之堤,溃於蚁穴。”臣等所为,虽微如蚁力,看似不足道,然持之以恆,必能撼动妖言之基。 臣肺腑之言尽於此。殿下深虑之后,祈赐明示,臣方好在外周全布置。 臣陆炳顿首再拜。 他反覆咀嚼著“千里之堤,溃於蚁穴”八个字,一股混杂著希望与巨大压力的情绪在胸中激盪。 “篤篤篤一—” 內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殿下,果子切好了。”大太监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朱载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犹豫,立刻將手中的纸张凑近榻边案桌上燃烧著的烛火。火苗贪婪地舔上纸角,迅速蔓延开来。 “进来吧。”朱载扬声应道,目光紧盯著那跳跃的火焰,直到纸张彻底化为灰烬,飘落在铜质烛台的承盘里,不留一丝痕跡 第92章 太子掛念在心 第92章 太子掛念在心 巡夜的唐巍时刻注意著永寿宫里的动向,时不时的打开手里的铜如意让里面的金蝇卵释放气味,吸引太子朱载的爱犬玉狗出来。 此时,太子朱载来到前殿,他要给唐巍回信。 “刚刚我发现內殿的臥房里似乎有耗子出没。”太子朱载对身边的內侍太监道,“你们几个赶紧过去拿上东西,抓耗子?” “耗子?”內侍太监听到朱载的话,显得有些紧张,立刻道,“太子殿下莫慌,奴婢这就让他们去抓耗子。”他隨即转向旁边的小太监,“快,拿上傢伙,进內殿仔细搜!” “委屈太子殿下先在前殿待一会。”內侍太监躬身对朱载说。 “那取纸笔来吧。”太子朱载顺势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平淡道,“我閒著也没事,不妨温习一下今日文华殿师傅们教的东西。” “矣!”內侍太监应道,转身要去取,“奴婢给殿下研墨。” “不用,我自己来!”朱载抬手制止,並指了指內殿的方向,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你还是进去看著他们抓耗子吧。万一抓不到,我今晚怎么睡得著?万一今晚睡不著,那明日读书就心不在焉,一定会被文华殿的师傅们责罚的,被师傅们责罚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殿下,殿下”內侍太监这一刻就像被套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一般,只得赶紧让念咒的太子朱载不要再念了,连声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进去盯著,定要抓住那孽畜!那——奴婢让外殿的宫女给您研墨?” “不必了,”朱载摆摆手,目光扫过侍立的两名宫女,“就让她们在外殿的四周看守著,仔细提防著,不要让耗子跑到本宫这里来就行了。你们俩,去门边和墙角守著。” “是,殿下。”宫女们依言退至殿门內侧及角落处,凝神留意地面。 打发走了內侍太监和支开了宫女,前殿暂时清静。太子朱载走到书案前,挽起袖口,拿起墨锭,在端砚里沉稳地研磨起来,墨汁渐浓。 他提起一支笔,蘸饱了墨,在一张素笺上落笔书写, 太傅尊鉴:太傅所思所谋,拳拳之心皆为载,载感念至深。明日午间,待父皇小憩,载当亲往请安,面恳父皇允准至太庙祈福,以安京师。祈太傅与载內外相济,共破妖氛邪说,復天伦之常,解离心之虞。 太子载敬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写完这一段之后,太子朱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淡定自若的用余光扫视了一圈殿內四周。確认无人注意,他迅速將这张纸条小心捲起。 接著,他將纸条塞进蜡丸,放在烛火上方烤软,熟练地將卷好的纸条严实地包裹进去,指尖快速搓捏,形成一颗圆润的蜡丸。 “好狗儿,快张嘴。”太子朱载低声唤过脚边的玉犬,见爱犬玉顺从地张开嘴,立刻將蜡丸塞进了玉的嘴里深处。 早就嗅到了空气中金蝇卵气味的玉狗犬,含著蜡丸,立刻转身跑出去,熟练地钻过专为它开的小洞,在宫墙下巡逻的队伍暗影里,准確地找到了唐巍。 唐巍见状,心知任务到来。他毫不迟疑,立刻从腰间抽出那面黑檀木製成的“行秽令”,双臂高高托举牌子过头顶,牌面刻著的“內急”二字正朝著御道的方向。 隨即,他边保持著举牌姿势,边急速向后退步,每一步脚跟都重重踏在宫道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有力的“踏!踏!踏!”声响,不多不少,整整急退九步。 走完九步,他立刻在原地站定,身体紧绷,口中发出三声夹杂著痛苦颤音的低吼,“星照一一膀———胱”。他两股微颤,但举牌的姿势依旧稳固。 吼声刚落,队伍前方立刻传来一声尖锐短促的竹哨响一一“咻!”。 这是“侯秽哨”,意思是他可以去解手了。 得令之后,唐巍立刻夹紧双腿,以一种极其彆扭的小碎步姿势,不敢大喘气,快速而无声地朝著宫墙根下指定的官房位置挪去。他必须在百息內到达並返回。 来到僻静的官房角落,循著气味而来的玉狗犬已等候在此。玉狗犬立刻吐出口中的蜡球。 唐巍迅速捡起,用袖口內侧乾净处匆忙擦拭掉表面的口水,赶紧揣进怀里暗袋。 心中掐算著时间,他不敢耽搁分毫,立刻整理好衣袍,快步无声地返回巡夜队伍,悄然排入队尾,继续夜巡。 就在一人一狗传递蜡球的功夫,太子朱载並未閒著。他心中记掛那个不知名的恩人。 趁著內侍太监还在內殿指挥“捕鼠”,他悄悄断烛台上一小块未点燃的白蜡烛,放在一个平日餵鸟用的浅口小瓷碟里。 然后,他將小碟子隔著烛火小心烘烤,让蜡块慢慢融化。 “殿下。”此时內殿里传来內侍太监的声音。太子朱载反应极快,立刻將垫著一张纸的小碟子拢入宽大的袍袖中藏好。 內侍太监从內殿走出,脸上带著搜寻后的疲惫,回票道,“殿下,没耗子。我们仔仔细细的翻了个遍,椅角旮冕都查了,一只耗子都没有。” “没有就好。”朱载神色如常,仿佛鬆了口气,他指了指书案上写满字的几张纸,“想是眼了。將这些习字的文章收起来吧。“ 说完之后,太子朱载从容起身,向內殿走去。 关紧內殿的门,朱载立刻从袖中取出小碟子。蜡液滚烫,他一边皱眉头,一边甩了甩被烫到的手指。 他迅速铺开一小张纸条,提笔写下要给唐巍的信。写好后,他小心捲起纸条,用碟中融化的蜡液快速包裹,捏成一颗蜡丸。 为了確保唐巍知道是给他的,他取了一小片厚实的笺纸,用浓黑且防水的上好松烟墨清晰地写上“给你的”三个字,仔细地粘在了这个小蜡丸的外面。 掐算著时辰,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太子朱载知道唐巍的夜巡班次应该结束了,此刻多半在值房附近休息。 他將粘著“给你的”纸条的小蜡丸,又用一层普通纸包裹了一下,塞进爱犬玉的口中,轻拍其首示意。玉狗会意,再次钻出狗洞。 此时正值休息的唐巍,一个人蹲在宫墙角落背风处。他悄悄打开铜如意,让金蝇卵的气味再次散发。果然,不多时,就瞧见玉犬循著气味小跑著过来了。 “太子殿下,没忘了我。这是给我的纸条。”唐巍心中美滋滋的,涌起一股暖意。他警惕地快速扫视四周,確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才从玉狗口中接过那个包裹著的蜡丸。 他小心地揭开外层普通的包裹纸,露出了里面粘著“给你的”字条的小蜡丸。看到那三个字, 他精神一振,立刻捏碎蜡壳,取出了里面那张纸条。 第93章 太子祈福,严嵩弃棋 第93章 太子祈福,严嵩弃棋 僻静的宫墙角落,唐巍捏碎了小蜡丸,取出了里面的纸条。借著远处宫灯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上面的字跡。 纸条上,是太子朱载亲笔写下的简短问询:询问他的姓名、在锦衣卫担任何职,以及宫外街市上是否有新奇吃食和热闹的杂耍。 一股暖流夹杂著受宠若惊涌上唐巍心头。他不敢耽搁,立刻寻了个更隱蔽的角落,从怀中贴身暗袋取出隨身携带的小炭笔和一小片纸条。他蹲下身,借著宫墙阴影,就著微光快速写道: 太子殿下垂询,卑职惶恐。卑职唐巍,现为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 家住棋盘街,街口开有一间小店,名“狸奴小筑”,专营些猫儿犬儿的用度。 京师街市近来甚是热闹,棋盘街口新开了家『张记酥油泡螺』,甜香酥脆;天桥底下有山东班子耍『七圣刀”,喷火吞剑,观者如堵。殿下若得閒暇,卑职愿为殿下细说市井之趣。 卑职唐巍即首。 写罢,他仔细卷好纸条,同样用蜜蜡封成小丸。玉狗犬十分乖巧的在原地等待,唐巍迅速將蜡丸塞入它口中,低声道:“好狗儿,带给殿下。” 玉狗犬含住蜡丸,轻快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文华殿的晨课结束。太子朱载並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回永寿宫,而是命人备轿,径直前往西苑,求见父皇嘉靖皇帝。 西苑精舍外,值守的太监恭敬却疏离地拦下了太子朱载。“太子殿下容稟,陛下正在静修, 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 朱载早有预料,神色平静。他並未强求入內,只是对著精舍紧闭的门扉方向,朗声道,“儿臣朱载,听闻近日京师怪事频发,天象示警,百姓惶惶,父皇亦忧心劳神。 儿臣身为储君,深感不安。恳请父皇允准儿臣,亲至太庙焚香祝祷,祈求列祖列宗护佑,驱散邪氛,以安社稷,慰父皇圣心!”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精舍。殿內一片沉寂,过了片刻,才传来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那特有的、 带著恭敬却毫无波澜的声音,隔著门传出: “陛下口諭:太子孝心可嘉,心繫社稷黎庶,朕心甚慰。准太子所请,即日前往太庙祈福。一应仪程,著礼部、太常寺即刻安排。” “儿臣领旨!叩谢父皇恩典!”朱载对著紧闭的门扉深深一揖,心中那块悬著的石头,终於落了地。 北镇抚司衙门。 唐巍快步来到锦衣卫大堂,今日早晨起晚了。立刻询问身边的同僚道,“指挥使可在里面。” “在的,唐总旗。” 唐巍递出蜡丸,陆炳接过蜡丸,並未当场捏开,只是握在掌心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唐巍一人。 “事情办得不错。”陆炳讚许地点点头,隨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著唐巍,“你既然能跟白鹤和海东青打交道,那能不能跟其他飞禽走兽打交道?” 唐巍心头微凛,谨慎答道,“指挥使想让卑职跟哪种飞禽打交道?卑职也不是全都能打交道。 “眼下有个紧要事。太子殿下即將赴太庙祈福,此乃破除京师妖氛流言的关键一步。光有殿下的诚心还不够,外面还需要些『祥瑞”来锦上添,让陛下和百官看得更明白些。”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本使要你在祈福期间,於顺天府衙门上空,製造一场『喜鹊绕樑,鸣报祥瑞』的景象。可能办到?” “喜鹊?”唐巍捏起下巴开始思索起来,想到了去年给灰喜鹊染白的时候。当时给喜鹊染成五彩斑斕的白,自己可是煞费苦心。为了让喜鹊活下来,自己给它喝了足量的解毒汤。 所以,一来二去之间自己也略懂一些鸟语,只不过他还没有试过。 “卑职尽力一试。”唐巍抱拳,语气沉稳,“卑职明白其中关窍。只不过需要提前准备东西, 还需要试上几次,才知行不行得通。” 陆炳眼中精光一闪,对唐巍颇为满意道,“好!所需之物,你自去採办,不必报备,记在公帐上便是。具体何时发动,等本使號令。你先回去好生准备,务必万无一失。” “卑职遵命!”唐巍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严府幽深的內书房中,门窗紧闭,只余几盏烛火摇曳。严嵩靠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如铁。严世蕃侍立一旁,神情焦躁。 “父亲!这分明是陆炳那廝趁火打劫!”严世蕃咬牙切齿,“赵文华的事刚压下去又被清流们提起来,他立刻就拋出李瑾的奏疏,咬住仇弯不放!这哪里是衝著仇弯,分明是衝著咱们来的!” 严嵩眼皮微抬,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疲惫的厉色:“现在说这些,晚了。陆炳执掌锦衣卫,耳目通天,又与仇弯素有旧怨。他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就是看准了咱们为保赵文华,已惹得圣心不快,无暇他顾。” 他缓缓吸了口气,带著一种断腕的决绝,“眼下,我们与陆炳,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许多事情,尤其是宫里、边镇那些见不得光的勾连,还和他手下的锦衣卫瓜葛著。撕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仇弯保不住了。” 严世蕃急了,“父亲!仇鸞这些年孝敬咱们的——“ “糊涂!”严嵩猛地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仇鸞是什么东西?一个贪鄙无能的武夫!当年让他套用曾铣的《復套议》糊弄陛下,被陛下看穿是拾人牙慧时,圣心就已对他不喜! 若非当时无人可用,陛下怎会还给他个副总兵的位置?如今他罪证確凿,通敌、冒功、倒卖军粮,哪一条都是死罪!陛下心中,恐怕早就存了弃他之心。陆炳不过是递了把刀!” 他目光如刀,刺向严世蕃,“立刻!將仇鸞这些年送来的书信、礼单,所有与他有关的物证, 全部销毁!一点痕跡都不能留! 然后,让懋卿联合都察院的人,立刻上奏,弹劾仇弯!要狠,要快!把所有的罪责,都钉死在他一个人身上!要撇清,就要撇得乾乾净净! 最后,老夫亲自上书,请陛下立斩此通敌之贼,以正国法,以安军心!” 严世蕃看著父亲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他重重地应了一声,“是! 儿子这就去办!” 庄严的太庙,香烛繚绕。太子朱载身著储君礼服,神情肃穆,在礼官的唱引下,一丝不苟地行著三跪九即的大礼。 他双手捧起点燃的线香,高举过头顶,对著太祖、成祖等大明列祖列宗的牌位,虔诚地拜下。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朱载,诚惶诚恐,谨奉馨香,伏祈祖宗神灵,护佑我大明江山永固,风调雨顺,邪氛退散,黎庶安康,尤乞———尤乞天家和睦,父子同心——“ 棋盘街,狸奴小筑里。 唐巍靠在柜檯旁,看著前来吃猫饭的“爱咬人”道,“怎么能把喜鹊们引来呢?” ps:还有两章左右,晚点写。今天去寄快递,老大爷问我是不是当过兵,大高个、长得帅。我问大爷我都这么帅能不能给介绍个对象,大爷说他耳背听不太清楚。() 第94章 秘制陶塤,捡漏樟木 第89章 欺天了 第二日,西苑,玉熙宫。 殿內薰香,嘉靖皇帝斜倚在御座上,目光扫过躬身侍立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问道,“文孚,有事启奏?是南镇抚司的事查清了?” “回稟陛下,南镇抚司之事尚在查证。”陆炳声音沉稳恭敬,再次深揖,“臣为前日陛下命锦衣卫会同五城兵马司巡视京师之事而来。昨日巡城千户手下发现一粮商形跡可疑,详查之下,竟出大患。此事干係重大,臣不敢擅断,特请陛下圣裁。” “哦?”嘉靖帝眉头微,身体略略前倾,“区区粮商,你锦衣卫指挥使还决断不了?莫非“此人背后有牵连?” “陛下圣明。”陆炳抬起头,眼神锐利,“昨日校尉查验粮商所运粮袋,发现竟是双层缝製。” “双层麻袋?”嘉靖帝面露讶异,“朝廷军粮亦不如此靡费,岂不多此一举?” “陛下所言极是。”陆炳声音压低,“校尉当机立断撕开外层,內层麻袋上,赫然用松烟墨写著七个大字,『大同左卫、常平仓”!” “什么?!”嘉靖帝猛地坐直,眼中寒光一闪,紧盯著陆炳,“再说一遍?写的什么?” “臣初时亦惊疑难信。”陆炳语气沉凝,“为求確证,臣亲查余粮数袋,撕开外层,內袋皆印有同样墨字,『大同左卫、常平仓』。字跡清晰,绝非作偽。” “何方奸商?!胆敢倒卖大同军粮?!”嘉靖帝声音陡然拔高,怒意升腾。侍立御案旁的严嵩,眼角的余光不易察觉地扫过陆炳,面上平静,心中却暗潮涌动。 “臣不敢隱瞒。”陆炳迎著皇帝目光,一字一句道,“经臣亲审,那些人供认,其东家——-乃是仇弯。” “仇鸞?”嘉靖帝重复这名字,声音冰冷刺骨。 “臣与仇弯確有旧隙。”陆炳坦然恳切道,“然此案关乎大同军务边防,臣岂敢因私废公,虚言构陷?” “他们如何购得此粮?”嘉靖帝此刻怒不可遏,胸膛起伏,“难怪!难怪前几日大同守军又生骚乱!原是蛀虫啃噬我大明根基!” “据其供认,”陆炳继续道,言语锋利,“仇弯遣心腹亲兵,假扮蒙古骑兵,行监守自盗勾当!劫掠常平仓军粮,再运黑市高价发卖,中饱私囊!” “严阁老!”嘉靖帝霍然转头,目光如箭射向严嵩,厉声质问,“这仇鸞,可是你当初力荐於朕,言其可堪大用之人!” “陛下—臣——”严嵩心头剧震,慌忙躬身欲辩。嘉靖帝不耐挥手打断,目光重锁陆炳,“仅此而已吗?还有他物?可有实据?” “回陛下,”陆炳从怀中小心取出几封信函,双手奉上,“臣於粮商隱秘处搜获此信。火漆封印完好,臣未敢擅启,恭请陛下御览。” 司礼监大太监黄锦连忙上前接过,转呈皇帝。嘉靖帝面无表情接过,略显粗暴地划开第一封信火漆,抽出信笺,目光落於纸上。 殿內一时寂静,唯闻纸页轻响。嘉靖帝目光在字行间移动,由审视渐至眉头紧锁,脸上怒气积聚翻涌。 “『谢仇大將军赠道,他日马市再会——』”嘉靖帝猛地站起,捏著信纸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因愤怒而微颤,最终奋力將信掷向地面,“好个仇大將军!原是他仇弯与俺答串通,演给朕看的一场大骗局!真把朕当成是聋子是瞎子了。” 盛怒之下,他目光扫见御座旁一紫檀矮凳,抬腿狠狠一脚,凳子“眶当”飞出。“俺答贼兵在京畿烧杀劫掠而去!他仇弯!竟敢屠戮我无辜百姓,割头冒充韃虏,向朕邀功请赏!还敢报称『大捷”!”嘉靖帝越说越怒,顺手抄起御案上一盛有半盏茶的青玉杯,全力朝跪伏在地的严嵩猛掷过去! “严嵩!这就是你为朕举荐的国之柱石?!这就是你口中的栋樑?!” 玉杯擦严嵩官帽飞过,砸碎於金砖地,茶水四溅。严嵩嚇得魂飞魄散,几乎匍匐,声音带哭腔,“陛下息怒!此事蹊!焉知—焉知不是有人深恨仇弯,设毒计构陷?陛下万不可轻信一面之词啊!” “一面之词?!”嘉靖帝怒火被彻底点燃,厉声咆哮,“你管这叫一面之词?!好!难道朕要召王宗茂来,问问赵文华之事,才算公平?才算不偏信?!” 暴怒的皇帝不给严嵩喘息之机,带著毁灭衝动,粗暴撕开第二封信封印,目光灼灼扫过文字。 “仇弯派亲信潜入俺答营地,贿赂俺答之子脱脱。俺答受赂,绕道大同”嘉靖帝读著,声音从切齿渐至冰冷。 “原来如此!”他猛地抬头,眼中恨意与惊悸交织,“难怪这仇弯去了大同之后好似如鱼得水,大同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是私下里干了这种勾当。这是要通敌卖国、引狼入室啊。” 皇帝质问如重锤砸落,“今日能买通俺答绕过大同,他日呢?!是不是就能买通其直扑京师?!破我城门?!打进紫禁城?!打进朕的西苑?!打进这玉熙宫来?!” 狂怒中,嘉靖帝双臂猛地一扫,“哗啦”巨响,御案上堆积的奏章文书笔墨砚台尽数扫落!纸片纷飞,墨汁四溅。他跟跎一步,背靠瞬间空荡冰冷的御案,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嘴唇哆螺。 “欺天了!欺天了!”他仰天嘶吼,声音充满被背叛的狂怒与帝王尊严被践踏的绝望悲愤。吼声在空旷玉熙宫中迴荡,令人心悸。 “他一个副总兵如此猖狂,李瑾作为三陕总督是吃乾饭的?就看著他如此?” “这个臣不知,或许是李瑾—” “不要说了,立刻差人去查,是不是一面之词,给朕去查。”嘉靖皇帝道,“立刻传朕的旨意,仇弯的一切事务——“ 此时,另一封奏疏也由孟冲拿著来到了玉熙宫。 “主子,有一封三陕总督李瑾密封的摺子。” 第95章 猫送失物,喜鹊绕樑 第90章 给朕去查清楚 “呈上来。”嘉靖皇帝朱厚熄的声音透著惯有的淡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目光快速扫过李瑾奏疏上那几行字,眉头微。 看完后,他面无表情地將那份奏疏递给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黄锦,读给严阁老听听。” 黄锦躬身接过,步履无声却异常沉重地走向跪伏在御座前的严嵩。殿內一片死寂,只有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黄锦拿著奏疏轻轻走到了严嵩面前。 严嵩的头垂得更低了。 “臣陕西三边总督李瑾谨奏陛下: 宣府军仓缺粮三万七千斤,皆因仇弯部將周尚文私改漕船印信,偷运军粮至通州仇家粮店。臣亲眼所见印有“宣府军粮”的麻袋堆积其库,守军无粮果腹,被迫破仓夺粮。 仇弯家僕时义勾结俺答,暗中运送金银鞍给蒙古人。臣截获密信,信上明写“避开大同、攻打古北口”的约定,另有朔州马市分赃契约。 今年四月延绥告急,臣命仇鸞增援,他竟当眾折断令箭吼道,“你管不了我!”反纵兵屠杀百姓,割九十颗头颅掛城门冒充军功。 此贼断我军粮、通敌卖国、屠民乱边,恳请陛下立斩祸首! 臣李瑾急奏。” 黄锦平缓的诵读声终於停止。暖阁內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落针可闻。 嘉靖皇帝的目光如冰,缓缓扫过跪地的严嵩,最终落在侍立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脸上。 “文孚,”嘉靖开口,声音不高,“你先退下吧。朕与严阁老,有些话要说。” 陆炳心领神会,立刻躬身,“臣遵旨。”隨即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暖阁,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合拢。 殿內只剩下皇帝、黄锦和跪著的严嵩。 嘉靖的目光重新落回严嵩身上,“赵文华一事,朕已是格外开恩。然则,卿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是该收敛了。” 嘉靖皇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严嵩心上。严嵩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重击。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惊惧,声音带著哽咽,“臣臣老迈昏!管束下属门生无方,致生非议!臣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杀了老臣,以平息物议!” 他从怀中颤抖著掏出一封摺叠整齐的奏疏,双手高举过头顶。 嘉靖皇帝面无表情地看著那封奏疏。他伸出手,亲自接了过来。然而,他只是隨意地扫了一眼封面,修长的手指便猛地用力一扯! “啦一一啦一—”几声刺耳的脆响,奏疏在皇帝手中瞬间被撕成碎片!嘉靖隨手一扬,雪白的纸片如同丧幡的碎片,纷纷扬扬飘落在地上,散落在严嵩眼前。 “哼,”嘉靖发出一声冷,“一封请罪书就想將这天大的事轻轻揭过?哪有这般便宜的好事他顿了顿,盛怒似乎隨著那撕碎的纸片宣泄出去了一些,语气稍缓,但寒意更深。 “今日——朕已倦了。”嘉靖缓缓站起身,“仇弯的事情,朕交给你,你来办。” 他居高临下地看著伏在地上的老臣,字字清晰,“朕不管什么一面之词!这奏疏上的一桩桩、 一件件,朕要你查个水落石出,给朕一个明白!给大同士兵一个明白!给朝廷一个明白!你—明白了吗?” “你办事,朕素来放心。” 说完,他不再看严嵩一眼,拂袖转身,在黄锦的扶下,缓步走向暖阁深处。 跪伏在地上的严嵩,直到皇帝的脚步声消失在帷幕之后,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看著皇帝离去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应,“臣—遵旨。” 北镇抚司衙门。 午后阳光斜照进衙门值房。总旗唐巍刚用过午膳,正待回自己的小店歇歇,一个锦衣卫校尉快步走来,抱拳低声道,“唐总旗,指挥使大人请您即刻过去一趟。” 唐巍心头微凛,面上不动声色道,“知道了。”他整了整衣衫,快步朝锦衣卫指挥使大堂走去。 大堂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端坐紫檀木交椅上。他手里把玩著一对温润的玉雕核桃,嘴角著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心情不错。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唐巍走到堂中,单膝跪地抱拳。 “起来,坐。”陆炳声音隨和,朝下首椅子抬了抬下巴。 唐巍谢过,依言坐下半个屁股,腰杆笔直,准备听候陆炳的吩咐。 陆炳停下手中核桃,看向唐巍,“有件差事要你去做,跟上回一样。混进永寿宫外值守的队伍里。” 唐巍心领神会,“卑职明白。” “还是老法子,”陆炳声音压低,“寻机把太子那只玉引出来。把蜡丸里的纸条,让狗儿含在嘴里,带进去给太子。” “上一次北镇喵司的猫们都偷了谁家?” “回指挥使,礼部侍郎徐阶家偷了四块袖珍砚台,偷了翰林院高拱家一块玉扳指,偷了翰林院编修张居正的荷包还有一只鞋子。” “哦?”陆炳眉毛一挑,脸上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还偷了只鞋?这帮惫懒东西,行事太不讲究了!” “猫不走空嘛,猫猫们都进了张居正家了,可能觉得只拿一个荷包有点不划算吧。”唐巍道,“还有国子监司业赵贞吉,偷了赵贞吉一条玉佩。” 陆炳听著,手指摩玉核桃,眼中精光闪动。 “这几日我会想办法让太子殿下去祈福,毕竟京师里这段时间咱们製造的事件层出不穷。”他端起盖碗呷了口茶。 “指挥使的意思是—”唐巍心中雪亮,立刻想到那个禁忌一一“二龙不相见”。 他刚要脱口而出,却见陆炳眼神骤凝,左手微抬,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声手势! 唐巍瞬间把话咽了回去。 “明白就好。”陆炳放下手,声音平静却带著警告,“既然本使在太子出阁读书时伸手,这份风险,就不能白冒。” “到时候,你召集些猫猫狗狗,將这些偷盗的东西不经意间散落到他们回家的路上,让他们捡回去。” “还有一件事—”陆炳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算了,等你做完这些我再吩咐你去做。” ps:感谢大家的订阅,还有月票和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应该还有一到两章。 ? 第96章 太子受赏,仇鸞斩首 第91章 永寿宫见太子 当天午后,唐巍换上了一身浆洗得笔挺的青色飞鱼服,腰间挎著制式绣春刀。 他与一位被临时“安排”休沐的仪弯司同僚私下换了班次,顶替了其在永寿宫外围的巡值位置。阳光斜照在宫墙的琉璃瓦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太子朱载平素里主要在文华殿读书,唯有晚膳和就寢时分才会回到永寿宫。唐巍在心中默默计算著太子殿下回宫的时辰。 当那熟悉的身影在一眾內侍和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通往永寿宫的宫道转角时,唐巍的心弦微微绷紧。 他隨著巡值的队伍,步伐整齐地沿著宫墙根行进。就在队伍即將与太子一行交错而过时,唐巍脚下仿佛被一块无形的石头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个翘超,向前冲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动作显得有些狼狐滑稽。 这番动静自然落入了正缓步前行的太子朱载眼中。他脚步一顿,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了那个差点摔倒的锦衣卫。 领头巡视的锦衣卫百户见太子停下,心头一紧,立刻抢步上前,单膝点地行礼,“卑职参见太子殿下!” 他的眼角余光警见太子殿下正打量著唐巍,百户连忙沉声斥责道,“此子当值失仪,步履不端,惊扰殿下,依《锦衣卫出巡察则例》,当严惩不贷!” 太子朱载並未动怒,反而带著好奇问道,“哦?依例当如何惩处?” 百户不敢怠慢,背书般快速回道,“回殿下,此属步履失仪小过。依例,卑职当在《巡签档》 上记其过失,扣罚其当日餉银三分。同队巡值五人,亦因连坐之责,各罚加巡夜值半个时辰。” 太子朱载捏著下巴,略作思,目光在唐巍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记起了嘉靖二十八年那个冬夜,若非眼前这个锦衣卫一番坦诚之语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他或许真就拒绝服下陆炳送来的药丸,估计早就身死道消了。 在朱载心中,唐巍的分量远非一个普通卫士可比。 “连坐就不必了。”太子朱载语气平和地裁决道,“既是此人失仪,就罚他一人吧。横竖夜巡班次有好几轮,就罚他今晚跟著其他班次,多加半个时辰的巡夜,你看如何?” 太子朱载是聪明的,这既是薄惩,也是给百户一个台阶,更是不动声色地为唐巍创造夜间活动的机会。 那百户如蒙大救,连忙叩首,“殿下仁厚体恤,卑职遵命!” 隨即朝身后包括唐巍在內的几人递了个严厉的眼色,“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恩典!” “谢太子殿下恩典!”眾人齐声应诺。唐巍垂首谢恩时,与太子朱载的目光交匯,彼此心照不宣。 天色渐暗,宫灯次第亮起。到了御膳房传晚膳的时辰,永寿宫的门开了又关。 趁著这个空档,太子朱载不动声色地將自己爱犬狮首玉犬放了出去。 此时正是巡值卫兵换班用饭的间隙。唐巍蹲在僻静的角落,手里捧著一个粗瓷碗吃著简单的饭食。 他看似隨意,实则右手小指微曲,指尖隱秘地夹著一个类似菸嘴的如意头小物件,內里填塞著一层粘稠、裹著晶莹如细小白玉珠般的虫卵一一正是金蝇卵。 此物能散发一种人鼻难辨、却令犬类异常敏感的气息。 唐巍小心地控制著小物件的位置,让那无形的气味缓慢扩散。 他深知此物的厉害,早先曾有晋商在宅门嵌了涂满此物的铜镜,引得满城野犬狂吠撞门数月, 生生將一家巨贾拖垮流放。 永寿宫內,那狮首玉犬小巧的鼻子在空中使劲嗅了嗅,乌溜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它立刻兴奋地循著气味来源,轻快无声地穿过宫墙,直奔正在角落吃饭的唐巍而来。 玉狗犬跑到唐巍脚边,先是亲昵地绕著他转了两圈,然后突然后撤一步,身子猛地一扑,精准地咬住了唐巍的裤脚,尾巴摇得飞快。 唐巍心头一松,迅速扫视四周。確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他立刻从怀里贴身暗袋中摸出那枚陆炳交给他的封存著密信的蜡丸。 蜡丸圆润坚硬,触手微温。他动作极快,趁著玉狗张嘴鸣咽的瞬间,手指一探,稳稳地將蜡丸塞进了它温热的口腔深处。 玉狗犬似乎明白任务,立刻合上嘴巴,那蜡丸便牢牢含在了口中。 晚膳过后,殿內一阵轻微的忙乱。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撤下残羹冷炙,更换茶水。就在这进进出出、人影晃动的间隙,一抹小小的身影灵巧地贴著门边溜了进来。 太子朱载一直留意著门口,见爱犬归来,心中一定。 他立刻对侍立在侧的大太监吩咐道,“今日这鱼膾不错,有些腻了。去,给本宫取些果子来解解腻。” “是,殿下。”大太监躬身应道。 “记得要切块、去核。” “奴婢明白。”大太监领命,转身带著两个小太监快步离去取水果。 殿门重新合拢的瞬间,朱载立刻弯腰抱起脚边的玉犬,快步走入內室,反手关紧了內室的门扉。他坐到榻边,摊开手掌,低声唤道,“狗儿,吐出来。” 玉狗犬极为通灵,闻言立刻张开小嘴,舌头一顶,那枚带著它体温和口涎的蜡丸便“噗”地一声落入了朱载掌心。 他捏紧蜡丸,指甲用力一掐,坚硬的外壳碎裂,露出里面折的无法再折的纸。 他迅速展开纸张,借著窗根透入的最后一点天光,凝神细看陆炳那熟悉的字跡, 太子殿下尊鉴:臣陆炳恭问殿下起居安好。今有一事相求殿下,亦为殿下早日破除“二龙不相见”之妖言。 殿下出阁文华殿,或有所闻,近日京师颇多异状。前军都督府遭窃、天狗啸月之异频发,怪事迭起,致陛下寢食难安。 陶仲文开坛作法,断言三日之內京师必復祥和。然限期已过,復有南镇抚司火药作爆燃、粮商倒卖大同军粮等祸事接。 臣愿与殿下內外呼应。殿下可借闻京师不寧之由,恳请陛下允准殿下亲至太庙祈福。臣於外已暗查诸事首尾,有法助殿下肃清京师不靖之源。 此举虽未必能立破“二龙”之说,然必使陛下对陶仲文之言生疑。 古语云,“千里之堤,溃於蚁穴。”臣等所为,虽微如蚁力,看似不足道,然持之以恆,必能撼动妖言之基。 臣肺腑之言尽於此。殿下深虑之后,祈赐明示,臣方好在外周全布置。 臣陆炳顿首再拜。 他反覆咀嚼著“千里之堤,溃於蚁穴”八个字,一股混杂著希望与巨大压力的情绪在胸中激盪。 “篤篤篤一—” 內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殿下,果子切好了。”大太监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朱载猛地回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再犹豫,立刻將手中的纸张凑近榻边案桌上燃烧著的烛火。火苗贪婪地舔上纸角,迅速蔓延开来。 “进来吧。”朱载扬声应道,目光紧盯著那跳跃的火焰,直到纸张彻底化为灰烬,飘落在铜质烛台的承盘里,不留一丝痕跡 第97章 蛙声一片,不是丰年 第92章 太子掛念在心 巡夜的唐巍时刻注意著永寿宫里的动向,时不时的打开手里的铜如意让里面的金蝇卵释放气味,吸引太子朱载的爱犬玉狗出来。 此时,太子朱载来到前殿,他要给唐巍回信。 “刚刚我发现內殿的臥房里似乎有耗子出没。”太子朱载对身边的內侍太监道,“你们几个赶紧过去拿上东西,抓耗子?” “耗子?”內侍太监听到朱载的话,显得有些紧张,立刻道,“太子殿下莫慌,奴婢这就让他们去抓耗子。”他隨即转向旁边的小太监,“快,拿上傢伙,进內殿仔细搜!” “委屈太子殿下先在前殿待一会。”內侍太监躬身对朱载说。 “那取纸笔来吧。”太子朱载顺势在殿中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平淡道,“我閒著也没事,不妨温习一下今日文华殿师傅们教的东西。” “矣!”內侍太监应道,转身要去取,“奴婢给殿下研墨。” “不用,我自己来!”朱载抬手制止,並指了指內殿的方向,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你还是进去看著他们抓耗子吧。万一抓不到,我今晚怎么睡得著?万一今晚睡不著,那明日读书就心不在焉,一定会被文华殿的师傅们责罚的,被师傅们责罚就会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传到父皇的耳朵里“殿下,殿下”內侍太监这一刻就像被套上了紧箍咒的孙悟空一般,只得赶紧让念咒的太子朱载不要再念了,连声应道,“是是是,奴婢这就进去盯著,定要抓住那孽畜!那——奴婢让外殿的宫女给您研墨?” “不必了,”朱载摆摆手,目光扫过侍立的两名宫女,“就让她们在外殿的四周看守著,仔细提防著,不要让耗子跑到本宫这里来就行了。你们俩,去门边和墙角守著。” “是,殿下。”宫女们依言退至殿门內侧及角落处,凝神留意地面。 打发走了內侍太监和支开了宫女,前殿暂时清静。太子朱载走到书案前,挽起袖口,拿起墨锭,在端砚里沉稳地研磨起来,墨汁渐浓。 他提起一支笔,蘸饱了墨,在一张素笺上落笔书写, 太傅尊鉴:太傅所思所谋,拳拳之心皆为载,载感念至深。明日午间,待父皇小憩,载当亲往请安,面恳父皇允准至太庙祈福,以安京师。祈太傅与载內外相济,共破妖氛邪说,復天伦之常,解离心之虞。 太子载敬上。 写完这一段之后,太子朱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淡定自若的用余光扫视了一圈殿內四周。確认无人注意,他迅速將这张纸条小心捲起。 接著,他將纸条塞进蜡丸,放在烛火上方烤软,熟练地將卷好的纸条严实地包裹进去,指尖快速搓捏,形成一颗圆润的蜡丸。 “好狗儿,快张嘴。”太子朱载低声唤过脚边的玉犬,见爱犬玉顺从地张开嘴,立刻將蜡丸塞进了玉的嘴里深处。 早就嗅到了空气中金蝇卵气味的玉狗犬,含著蜡丸,立刻转身跑出去,熟练地钻过专为它开的小洞,在宫墙下巡逻的队伍暗影里,准確地找到了唐巍。 唐巍见状,心知任务到来。他毫不迟疑,立刻从腰间抽出那面黑檀木製成的“行秽令”,双臂高高托举牌子过头顶,牌面刻著的“內急”二字正朝著御道的方向。 隨即,他边保持著举牌姿势,边急速向后退步,每一步脚跟都重重踏在宫道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有力的“踏!踏!踏!”声响,不多不少,整整急退九步。 走完九步,他立刻在原地站定,身体紧绷,口中发出三声夹杂著痛苦颤音的低吼,“星照一一膀———胱”。他两股微颤,但举牌的姿势依旧稳固。 吼声刚落,队伍前方立刻传来一声尖锐短促的竹哨响一一“咻!”。 这是“侯秽哨”,意思是他可以去解手了。 得令之后,唐巍立刻夹紧双腿,以一种极其彆扭的小碎步姿势,不敢大喘气,快速而无声地朝著宫墙根下指定的官房位置挪去。他必须在百息內到达並返回。 来到僻静的官房角落,循著气味而来的玉狗犬已等候在此。玉狗犬立刻吐出口中的蜡球。 唐巍迅速捡起,用袖口內侧乾净处匆忙擦拭掉表面的口水,赶紧揣进怀里暗袋。 心中掐算著时间,他不敢耽搁分毫,立刻整理好衣袍,快步无声地返回巡夜队伍,悄然排入队尾,继续夜巡。 就在一人一狗传递蜡球的功夫,太子朱载並未閒著。他心中记掛那个不知名的恩人。 趁著內侍太监还在內殿指挥“捕鼠”,他悄悄断烛台上一小块未点燃的白蜡烛,放在一个平日餵鸟用的浅口小瓷碟里。 然后,他將小碟子隔著烛火小心烘烤,让蜡块慢慢融化。 “殿下。”此时內殿里传来內侍太监的声音。太子朱载反应极快,立刻將垫著一张纸的小碟子拢入宽大的袍袖中藏好。 內侍太监从內殿走出,脸上带著搜寻后的疲惫,回票道,“殿下,没耗子。我们仔仔细细的翻了个遍,椅角旮冕都查了,一只耗子都没有。” “没有就好。”朱载神色如常,仿佛鬆了口气,他指了指书案上写满字的几张纸,“想是眼了。將这些习字的文章收起来吧。“ 说完之后,太子朱载从容起身,向內殿走去。 关紧內殿的门,朱载立刻从袖中取出小碟子。蜡液滚烫,他一边皱眉头,一边甩了甩被烫到的手指。 他迅速铺开一小张纸条,提笔写下要给唐巍的信。写好后,他小心捲起纸条,用碟中融化的蜡液快速包裹,捏成一颗蜡丸。 为了確保唐巍知道是给他的,他取了一小片厚实的笺纸,用浓黑且防水的上好松烟墨清晰地写上“给你的”三个字,仔细地粘在了这个小蜡丸的外面。 掐算著时辰,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太子朱载知道唐巍的夜巡班次应该结束了,此刻多半在值房附近休息。 他將粘著“给你的”纸条的小蜡丸,又用一层普通纸包裹了一下,塞进爱犬玉的口中,轻拍其首示意。玉狗会意,再次钻出狗洞。 此时正值休息的唐巍,一个人蹲在宫墙角落背风处。他悄悄打开铜如意,让金蝇卵的气味再次散发。果然,不多时,就瞧见玉犬循著气味小跑著过来了。 “太子殿下,没忘了我。这是给我的纸条。”唐巍心中美滋滋的,涌起一股暖意。他警惕地快速扫视四周,確认无人注意这个角落,才从玉狗口中接过那个包裹著的蜡丸。 他小心地揭开外层普通的包裹纸,露出了里面粘著“给你的”字条的小蜡丸。看到那三个字, 他精神一振,立刻捏碎蜡壳,取出了里面那张纸条。 第98章 断言暴雨,制除蝗浆 第93章 太子祈福,严嵩弃棋 僻静的宫墙角落,唐巍捏碎了小蜡丸,取出了里面的纸条。借著远处宫灯微弱的光线,看清了上面的字跡。 纸条上,是太子朱载亲笔写下的简短问询:询问他的姓名、在锦衣卫担任何职,以及宫外街市上是否有新奇吃食和热闹的杂耍。 一股暖流夹杂著受宠若惊涌上唐巍心头。他不敢耽搁,立刻寻了个更隱蔽的角落,从怀中贴身暗袋取出隨身携带的小炭笔和一小片纸条。他蹲下身,借著宫墙阴影,就著微光快速写道: 太子殿下垂询,卑职惶恐。卑职唐巍,现为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 家住棋盘街,街口开有一间小店,名“狸奴小筑”,专营些猫儿犬儿的用度。 京师街市近来甚是热闹,棋盘街口新开了家『张记酥油泡螺』,甜香酥脆;天桥底下有山东班子耍『七圣刀”,喷火吞剑,观者如堵。殿下若得閒暇,卑职愿为殿下细说市井之趣。 卑职唐巍即首。 写罢,他仔细卷好纸条,同样用蜜蜡封成小丸。玉狗犬十分乖巧的在原地等待,唐巍迅速將蜡丸塞入它口中,低声道:“好狗儿,带给殿下。” 玉狗犬含住蜡丸,轻快地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文华殿的晨课结束。太子朱载並未像往常一样直接回永寿宫,而是命人备轿,径直前往西苑,求见父皇嘉靖皇帝。 西苑精舍外,值守的太监恭敬却疏离地拦下了太子朱载。“太子殿下容稟,陛下正在静修, 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 朱载早有预料,神色平静。他並未强求入內,只是对著精舍紧闭的门扉方向,朗声道,“儿臣朱载,听闻近日京师怪事频发,天象示警,百姓惶惶,父皇亦忧心劳神。 儿臣身为储君,深感不安。恳请父皇允准儿臣,亲至太庙焚香祝祷,祈求列祖列宗护佑,驱散邪氛,以安社稷,慰父皇圣心!”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精舍。殿內一片沉寂,过了片刻,才传来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那特有的、 带著恭敬却毫无波澜的声音,隔著门传出: “陛下口諭:太子孝心可嘉,心繫社稷黎庶,朕心甚慰。准太子所请,即日前往太庙祈福。一应仪程,著礼部、太常寺即刻安排。” “儿臣领旨!叩谢父皇恩典!”朱载对著紧闭的门扉深深一揖,心中那块悬著的石头,终於落了地。 北镇抚司衙门。 唐巍快步来到锦衣卫大堂,今日早晨起晚了。立刻询问身边的同僚道,“指挥使可在里面。” “在的,唐总旗。” 唐巍递出蜡丸,陆炳接过蜡丸,並未当场捏开,只是握在掌心掂了掂,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唐巍一人。 “事情办得不错。”陆炳讚许地点点头,隨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著唐巍,“你既然能跟白鹤和海东青打交道,那能不能跟其他飞禽走兽打交道?” 唐巍心头微凛,谨慎答道,“指挥使想让卑职跟哪种飞禽打交道?卑职也不是全都能打交道。 “眼下有个紧要事。太子殿下即將赴太庙祈福,此乃破除京师妖氛流言的关键一步。光有殿下的诚心还不够,外面还需要些『祥瑞”来锦上添,让陛下和百官看得更明白些。”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本使要你在祈福期间,於顺天府衙门上空,製造一场『喜鹊绕樑,鸣报祥瑞』的景象。可能办到?” “喜鹊?”唐巍捏起下巴开始思索起来,想到了去年给灰喜鹊染白的时候。当时给喜鹊染成五彩斑斕的白,自己可是煞费苦心。为了让喜鹊活下来,自己给它喝了足量的解毒汤。 所以,一来二去之间自己也略懂一些鸟语,只不过他还没有试过。 “卑职尽力一试。”唐巍抱拳,语气沉稳,“卑职明白其中关窍。只不过需要提前准备东西, 还需要试上几次,才知行不行得通。” 陆炳眼中精光一闪,对唐巍颇为满意道,“好!所需之物,你自去採办,不必报备,记在公帐上便是。具体何时发动,等本使號令。你先回去好生准备,务必万无一失。” “卑职遵命!”唐巍领命退下。 与此同时,严府幽深的內书房中,门窗紧闭,只余几盏烛火摇曳。严嵩靠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如铁。严世蕃侍立一旁,神情焦躁。 “父亲!这分明是陆炳那廝趁火打劫!”严世蕃咬牙切齿,“赵文华的事刚压下去又被清流们提起来,他立刻就拋出李瑾的奏疏,咬住仇弯不放!这哪里是衝著仇弯,分明是衝著咱们来的!” 严嵩眼皮微抬,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疲惫的厉色:“现在说这些,晚了。陆炳执掌锦衣卫,耳目通天,又与仇弯素有旧怨。他选在这个时候发难,就是看准了咱们为保赵文华,已惹得圣心不快,无暇他顾。” 他缓缓吸了口气,带著一种断腕的决绝,“眼下,我们与陆炳,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许多事情,尤其是宫里、边镇那些见不得光的勾连,还和他手下的锦衣卫瓜葛著。撕破了脸,对谁都没好处。仇弯保不住了。” 严世蕃急了,“父亲!仇鸞这些年孝敬咱们的——“ “糊涂!”严嵩猛地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压,“仇鸞是什么东西?一个贪鄙无能的武夫!当年让他套用曾铣的《復套议》糊弄陛下,被陛下看穿是拾人牙慧时,圣心就已对他不喜! 若非当时无人可用,陛下怎会还给他个副总兵的位置?如今他罪证確凿,通敌、冒功、倒卖军粮,哪一条都是死罪!陛下心中,恐怕早就存了弃他之心。陆炳不过是递了把刀!” 他目光如刀,刺向严世蕃,“立刻!將仇鸞这些年送来的书信、礼单,所有与他有关的物证, 全部销毁!一点痕跡都不能留! 然后,让懋卿联合都察院的人,立刻上奏,弹劾仇弯!要狠,要快!把所有的罪责,都钉死在他一个人身上!要撇清,就要撇得乾乾净净! 最后,老夫亲自上书,请陛下立斩此通敌之贼,以正国法,以安军心!” 严世蕃看著父亲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冰冷,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他重重地应了一声,“是! 儿子这就去办!” 庄严的太庙,香烛繚绕。太子朱载身著储君礼服,神情肃穆,在礼官的唱引下,一丝不苟地行著三跪九即的大礼。 他双手捧起点燃的线香,高举过头顶,对著太祖、成祖等大明列祖列宗的牌位,虔诚地拜下。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朱载,诚惶诚恐,谨奉馨香,伏祈祖宗神灵,护佑我大明江山永固,风调雨顺,邪氛退散,黎庶安康,尤乞———尤乞天家和睦,父子同心——“ 棋盘街,狸奴小筑里。 唐巍靠在柜檯旁,看著前来吃猫饭的“爱咬人”道,“怎么能把喜鹊们引来呢?” ps:还有两章左右,晚点写。今天去寄快递,老大爷问我是不是当过兵,大高个、长得帅。我问大爷我都这么帅能不能给介绍个对象,大爷说他耳背听不太清楚。() 第99章 瓢泼大雨,医圣登门 第94章 瓢泼大雨,医圣登门 趁著雨势不大,全村的老少爷们齐上阵。 “家里除了老人,能喘气的都给我到田里去撒除蝗浆。” 庄头曲方也顾不上穿蓑衣,挨家挨户的去告知,等到全村人都已经出动之后。 庄头曲方气喘吁吁的靠在一个石碾边上,然后有气无力的缓缓坐下。 他大口喘著粗气,仰起头让雨水四溢的落在他的脸上。京师这段时间乾旱了太久,大家太渴望下一场雨了。 田里,男女老少都趁著这阵小雨的时候將除蝗浆全部撒在了田里。 除蝗浆在雨水的助力下缓缓渗入地下,虽说不能抵挡外来的蝗虫,但也能减轻一些蝗灾对於村子这些秋收作物的影响,也不至於绝收。 棋盘街的狸奴小筑內。 唐巍將长凳搬到了门口,將一盘洗好的果子放在一侧,坐在门口一边吃果子,一边欣赏著这场久违的大雨。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1 唐巍翘著二郎腿,一边念著最喜欢的诗人陆放翁的诗句,一边嚼著葡萄。另一头,柜檯上“爱咬人”跳了下来,也来到了门口。 这傢伙,自打知道了唐巍的住处之后,就赖在他家了。他去北镇抚司点卯,“爱咬人”就跟著去,他下值回家“爱咬人”也跟著回来,都仿佛成了唐巍身上的一个掛件了。 唐巍这些日子小鱼乾没怎么卖,但是损耗依旧不少,都被这傢伙吃了: 就在唐巍眯著眼睛,擼著猫的时候,夜色掩映下的雨幕之中,有一人影正在分辨不清楚东西南北的大雨之中朝著他这边靠近。 “噗一一” 就在唐巍伸手抓葡萄的时候,一抬头就瞧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十分狼狐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呼呼呼一—” 狼狐的中年男子赶紧伸手拭去脸上的雨水,这才看清楚眼前吃葡萄的唐巍。 中年男子立刻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脚震掉脚上的泥,然后叉手挡在胸前,微微躬身道,“大雨忽至,唐突贵阶,可否借檐下避雨,等雨停后,自当离去。” “雨都这么大了,还顾著礼节。”唐巍打量了眼前的人,身上应该没有武器,倒是身后背著一个箱子,看上去像是一个药箱。 “避雨可以,先自报家门。”唐巍並没有因为中年男子的礼数周全而放鬆警惕。 “鄙人姓李名时珍,是湖北蘄春人氏,来京寻友” “你身后背著的是药箱?” 李时珍点点头道,“是。” “快请进。”唐巍没想到“医圣”李时珍竟然来到了自家小店避雨。 唐巍打著伞去后院的臥房里取来乾燥的手巾递给李时珍道,“擦一擦吧,別著凉了。” “李兄既是郎中,那就自己配些驱寒的汤药饮下吧!”唐巍指了指自己柜檯后面的抽屉道,“里面有不少驱寒的药材,你自己任意抓取吧。” “这怎么使得,能让在下暂时躲雨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李时珍一边说著一边站在门口拧著自己的衣袖。 “无妨,能遇见就是缘分。”唐巍道,“你若是觉得亏欠,那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好?” “条件?”正在拧衣服的李时珍心中一动,有点警惕道,“还是算了吧。” “怎么就算了,我还没说呢。”唐巍將盛著果子的盘子放到一边起身道,“你不妨先听一听, 我其实也没有別的要求,就是想让你帮忙看一看病,仅此而已。” 李时珍这才鬆了一口气,他转过身仔细打量著唐巍。 “郎君身强体健,面色红润,並不是有病之人。”李时珍道,“可是家中的长辈或者是兄弟姐妹要看病?” “算是一个朋友。”唐巍思考了片刻后道,“不知李兄要在京师待多长时间呢?” “少说也要半个月吧。” “太好了,那若是有机会就让李兄去给我那位朋友诊治一番。”唐巍说著道,“李兄別拧衣服了,你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拧了也是无济於事,我去给你拿一套我平时的衣服你穿上。” “我看咱俩身形差不多,你穿上应该能合身。”唐巍不由分说,不给李时珍拒绝的理由,立刻前往后院去衣柜里找了一身旧衣拿来给李时珍试穿。 “来,试试看!” “这—这怎么好意思。”李时珍放下手里从柜檯抽屉里抓好的药。 唐巍仔细观察过后,发现这些药材都是驱寒的一些药材,基本可以断定这人是李时珍无疑了。 这也是唐巍之所以让他煎药驱寒的原因之一,毕竟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不查验一番怎么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至於刚才那个条件,唐巍也是故意为之,他想看看能不能找一个机会让李时珍进宫给太子殿下號號脉。 毕竟,上次太子殿下的命能够保住,那全靠吃了李时珍给开的药。虽说,太子朱载现在还活著,谁敢保证没有什么慢性的病侵蚀他的身体,自己押的宝可不能有事啊。 “多谢郎君,不知如何称呼你?” “我姓唐,叫唐巍。”唐巍十分爽快道,“这是我的店,前店后院。” 换完衣服的李时珍仔细打量著唐巍的店铺,很快就被店铺里掛著的几块牌子吸引住了。 “猫狗玩物,爱宠美容,爱宠沟通,猫饭狗饭,定製名牌、项圈,宠物寻回、宠物诊治、猫砂。”李时珍转过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道,“你这店里经营的生意还挺特別的。” “京师里许多贵人都喜欢养猫、养狗、养鸟什么的,自然就有这样的需求,我也是以此为生。” “这宠物诊治我能明白,这爱宠沟通,难不成你能跟猫狗们沟通?” “能也不能。”唐巍道,“我能大概感受他们的情绪,了解他们的需求。比如有的狗一直在叫,主人觉得可能狗没吃饱,但实际上狗可能是腹痛难忍。我的作用就是让宠物的主人了解这些小傢伙的真实需求。並不能跟他们说话沟通。” “这当真吗?”听到唐巍这般说,李时珍顿时鬍鬚一动,有些兴奋道,“那飞禽也可以了?” 第100章 引路仙禽,为故人来 第95章 引路仙禽,为故人来 “怎么?李郎中有这方面的需求?”唐巍好奇道,“飞禽也不是不可以。” “你可知道仙八色(dong)?”李时珍道。 “就是那种身上有八种顏色被称作道教『八卦羽衣』的那种鸟?”唐巍道,“这种鸟,在下只是听说过,但是无缘一见。” “我听说这种鸟能预测下雨,被你们那里的土家人称作是雨司仪。” “看来你对这鸟的习性还知道的不少啊。”李时珍有些担忧的皱眉道,“若是这鸟出现了褪色的情况,你可有办法医治?” 唐巍一愣,心中这般想著,这李时珍不会是假的吧。你一个写《本草纲目》的人问我这种问题,难道不是在开玩笑吗? 但转念一想,这个时候的李时珍即便是开始编写《本草纲目》也只是刚开始,不知道这种事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是一个给人看病的大夫,又不是兽医。 “这要看这只鸟的什么部位褪色了。”唐巍心想著,这不得在这位伟大的“医圣”面前装一装。 “眾所周知,仙八色鸦全身八色渐变,被张三丰称为『丹鼎派引路仙禽』,是湖北地区特有的一种鸟。” “它浑身上下的八种顏色就如同人的心、肝、脾、肺、肾一般,八色虽是一体,却又各司其职,要针对不同的地方对症下药才可以。” “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对症下药,要下什么药呢?”李时珍追问唐巍,“如果是头顶的鈷蓝色褪色,你觉得应当给它用什么药能让它头顶的鈷蓝色恢復如初?” “这个嘛——”唐巍顿了顿道,“恕我不能相告,这吃饭的手艺不能教给別人啊。” ““—”李时珍愣了一下,心中想著不告知也属正常,毕竟是人家吃饭的手艺。 “若是有一只仙八色鸦急需医治,你可有把握治好?” 良久之后,做了一番心理斗爭的李时珍还是决定相信眼前的唐巍,他觉得唐巍不像是什么列人,应该不会题自己药箱里的这只仙八色鸦。 “啊?”唐巍一愣,他很显然没想到李时珍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他知道这种鸟十分娇贵,要是从湖北一路来到京师,恐怕在半路上就已经死了。 “你能不能治?”李时珍再次询问,看他的样子並不像在跟自己开玩笑。 “可以。”唐巍打量著李时珍,他浑身上下,也就那只药箱没有打开过。 而且从进屋到现在,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药箱。 起初唐巍觉得可能药箱里有他的盘缠还有一些行医的工具和药材,此刻唐巍觉得会不会这个药箱里就有他说的那什么仙八色鸦呢? “不会就在这药箱里吧?”唐巍试探性的开口询问李时珍。 李时珍没有回答唐巍的话,而是小心翼翼的抱起药箱来到柜檯前的案桌上,轻轻打开了药箱。 “嘘一一” 药箱打开的一剎那,儘管有所猜测,唐巍还是被里面那一只货真价实的仙八色鸦给震惊到了。 药箱里是一只成年人手掌大小的仙八色鸦。 仙八色赤铜色带暗金圈的瞳孔,在油灯的照耀下展现著格外迷人的光影变化。 “喷喷喷,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唐巍看著这只仙八色喷喷称奇。 “瞧瞧这鈷蓝色的头冠,虽然有点褪色了,但可以想像没褪色时,那就跟头顶镶著一枚蓝色的宝石一样。” 唐巍看向李时珍道,“我能拿出来仔细瞧瞧吗?” “可。”李时珍伸手轻轻將关著仙八色的笼子拿出来,放到了桌上。 见一旁的“爱咬人”好奇的凑过来,赶紧伸手將这只猫挡在了外面。 唐巍仔细观察著,这仙八色的背羽是翡翠绿,腹部的羽毛则是明黄色,眉纹是霜白色,腰羽则是虹彩蓝绿,喉胸处是那一抹动人的硃砂红。 玄黑色的飞羽,尾下覆羽是一种特別的棕色。身上的这八种顏色在运动时还会衍生色变,在不同光影下也略有不同,总之一个词形容那就是“流光溢彩”的仙禽。 楚地的道士们还给它身上的顏色跟道家的五行八卦结合起来,要不张三丰怎么说这是丹鼎派的引路仙禽呢。 “实在是美的不像话,李郎中居然能够將它照顾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难得。”唐巍感慨道,“若是寻常人照料,恐怕早就死在路上了。” “也是受故人之託,原本是两只,另一只现在在故人手里,不知道是否还存活,我还等著跟他在京师匯合。” 李时珍的话立刻引起了唐巍的好奇,那李时珍带著这只鸟来京师要做什么呢? 敏锐地第六感告诉他,这一对仙八色鸦应该是献给朝中的某位权贵,以此来获取一些好处。 很显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李时珍肯定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真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怎么会在太医院只干了一年就辞官呢。 这其中一定有不小的猫腻,他决定继续深入,看看能不能打探出有用的消息。 “李郎中的故人?你们千里迢迢赶赴京师,就是为了运送这两只仙八色?” “你也说京师里的贵人喜欢奇珍异兽,这仙八色鸦就是要献给某位大人物的贺礼。”李时珍说这话时多少有点不情愿。 “李郎中是要去太医院谋个一官半职,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不不不,不是在下。是在那位在浙江任职的故人,他想要实现心中抱负。”李时珍提起来不免有些不满道,“现在这是什么世道,有真本事的人还得需要弄这些个东西来献媚,才能谋的一个好前程。” “若非受人所託,忠人之事,我真不想来京师。”李时珍越说越起气,但是再气他也得想办法让这头部跟腰羽已经有褪色现象发生的仙八色恢復过来。 毕竟,这是他那位故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多嘴问一句,李郎中的那位故人的祖籍是哪里?”唐巍心中大概已经有了猜测,但要確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猜的那位。 “他祖籍应当是徽州府,我之前听他提起过,好像是绩溪人。” ps:有点卡文,对不住大家—. 第101章 技惊医圣 第96章 技惊医圣 “绩溪人?”唐巍心中已然雪亮,李时珍口中那位故人,十之八九便是日后权倾东南的浙直总督兼浙江巡抚胡宗宪胡部堂了。 他指尖在袖中无意识地捻了捻,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点破?时机未到。他目光转向桌案上那只头查脑的仙八色,话锋一转,“我有法子,能医好它,也能让它欢实起来。” “什么?”李时珍猛地抬头,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你能让它心情也好转?” 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在这瞬间被他的惊疑压低了。 “不敢十足打包票,”唐巍语气沉稳,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篤定,“但让它这身羽毛重焕光彩,手到擒来。” “当真?”李时珍大喜过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探手入怀,掏出那个磨损得厉害的旧荷包。 束绳一松,伴隨著“哗啦一一”一声脆响,桌上便摊开了他所有的家当一一一堆散碎银子,统共不过十多两。“这些,可够?”他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志。 唐巍警了一眼那堆碎银,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摇头,“差得远呢。来我这儿的,多是挥金如土的主顾。手艺是好,价钱嘛,自然也金贵。” 他顿了顿,话锋又转,“不过,既是缘分,李郎中你又肯为我那朋友诊治,这银子———免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李时珍,声音压低了几分,“只需要引荐一下你那位“绩溪故人”,与我见上一面。成不成朋友,全看天意,绝不强求。” 李时珍的眉头瞬间拧紧了。屋外的雨势似乎又大了些,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著窗,发出沉闷的啪声,更衬得屋內一片寂静。 他眼神闪烁,心中开始左右博弈,思索著如何选择。最终,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肩膀微松,带著几分无奈嘆道,“.———也罢。” “这雨,今夜怕是没完了。”唐巍起身走到门边,推开一道缝。 湿冷的夜风裹挟著更大的雨点卷了进来,带著泥土的腥气。他迅速掩上门,隔绝了那片喧囂的黑暗。 “瞧著还要下大,李郎中若不嫌弃,就在我这陋舍將就一晚。后院有间空房,我去拾拾。 ”” 他走回柜檯前,动作利落地拉开几个药柜小屉,“今夜仓促,救这鸟儿的东西一时难齐备,明日再动手不迟。” 说话间,他已抓出三样草药,纈草根、酸枣叶、柏子仁。“这叫『定魄三草汤”。 他一边说著,一边熟练地掂量著分量,走向屋角的火炉。 陶罐置於炉上,药草投入水中,不多时,苦涩微甘的药香便在狭小的空间里瀰漫开来。 水沸药滚,唐巍却抓起一把粗砂,“哗”地撒进了翻滚的药汤里。 “这是沙子?”李时珍看得分明,忍不住惊疑出声,身体微微前倾。 “让药味沁进去,”唐巍头也不抬,专注地盯著陶罐,“待会儿沙子烘乾了,给这鸟儿洗个沙浴,保管它心气儿顺些。”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原来如此。”李时珍恍然大悟,但眼中疑虑未消,紧盯著那罐在火焰舔下翻滚著砂粒的药汤。 沙子足足在药汤里熬煮了两刻钟,吸饱了药性。 唐巍將药汤滤去,只余下湿漉漉的砂子,继续放在灶上用小火耐心焙烤。 屋里只剩下砂粒在陶罐內壁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窗外越发急骤的雨声。时间仿佛被拉长,李时珍坐立不安,目光在鸟笼和陶罐之间来回巡。 终於,砂粒被彻底烘乾。唐巍用布垫著滚烫的罐耳取下,將散发著温热药香的砂子倒入一个扁平的竹编小筐中,摊开晾凉。 “李郎中,”唐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把笼子打开吧,放它出来洗个澡。” “放出来?”李时珍心头猛地一跳,几乎要站起身,“它若飞了如何是好?这可是要派大用场的!” 他下意识地护住鸟笼,目光紧紧锁住笼中那只依旧菱靡的仙八色鸦,仿佛那小小的身躯承载著千斤重担。 “它不会飞走。”唐巍语气斩钉截铁。 话音未落,他已迅速行动起来,步履带风,“砰”、“砰”几声,將店內所有门窗都严严实实地门死,动作乾净利落,不留一丝缝隙。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目光沉静地看向李时珍,“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屋內彻底成了一个密闭起来,就算是仙八色想要逃跑,也跑不出这间屋子。 李时珍喉结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那浓郁的药香似乎给了他一丝勇气。 “..—好吧。”他咬著牙,手指带著几分颤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鸟笼的小门。 唐巍也没有很唐突的打开关著仙八色的笼子,他在李时珍不解的目光下做出了蹲踞膝,掌心向上摊开,然后迈著小碎步前后探步。 之所以蜷缩身子,是因为要解除“巨人威胁效应”,不然人类在鸟面前那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蜷缩身子至少在高度上不会显得很高大了。 掌心向上摊开手掌有两个目的,一来是向这只仙八色鸦表示自己没有武器,没有敌意。二来是为了触发鸟类的乞食记忆,算一种释放友好信號的表现。 至於小碎步前后探步,也是释放一种安全信號,让笼子里的仙八色鸦稍稍放鬆警惕。 隨著唐巍极其缓慢、如同慢镜头般一寸寸地靠近鸟笼,那仙八色小小的头颅微微转动,黯淡的眼珠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就在距离笼口仅剩一步之遥时唐巍的喉间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短促、清越的弹舌音,“儿一这一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李时珍瞬间屏住了呼吸,眼晴瞪得溜圆。 方才的担忧和疑虑,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震惊。 他死死盯著那笼口,只见那只原本的仙八色鸦,在听到这声奇特的呼唤后,小小的身躯竟不易察觉地直了一点点。 第102章 挖严嵩墙角 第97章 挖严嵩墙角 笼门开启的瞬间,李时珍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仿佛暂停了。 他紧盯著那只色彩黯淡的仙八色,预想中它惊慌振翅、扑棱乱飞的场景並未发生。 那鸟儿只是歪著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珠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紧闭的门窗,最终,竟落在了唐巍那摊开、空无一物的掌心之上。 它迟疑了片刻,小小的爪子试探性地踏出笼门,轻盈地一跳,稳稳落在了唐巍的掌心。 不光是李时珍,唐巍本人也有一些惊讶,没想到居然出奇的顺利。 李时珍的嘴巴微张,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唐巍表面上古井不波,一脸的淡定自若,实际上也是慌得一批。 他另一只手早已悄然伸向旁边备好的一小碟清水,指尖飞快蘸湿,隨即粘起几粒饱满的粟米, 动作行云流水,自然无比。他將沾著粟米的指尖,缓缓递到仙八色的喙边。 那鸟儿嗅了嗅,竟毫不犹豫地低头,灵巧地啄食起来,细碎的啄食声在寂静的室內清晰可闻。 它的动作不再萎靡,透著一股鲜活劲儿。 李时珍看得呆了,连大气都不敢喘。 唐巍的手掌极其缓慢、平稳地移动,带著掌中正在进食的仙八色鸦,移向旁边那个盛放著温热药沙的竹编小筐。淡淡的药草混合著沙土的气息飘散出来。 仙八色鸦停止了啄食,小脑袋转向竹筐,好奇地凑近嗅了嗅。那药沙的气息似乎让它感到舒適。 下一刻,在李时珍惊到近乎麻木的目光注视下,这只珍禽竟主动从唐巍掌心跃下,轻盈地跳进了沙堆里! 它先是试探性地用爪子拨了拨沙子,隨即,整个小小的身躯便埋了进去,开始欢快地抖动、扑腾,翅膀拍打著沙粒,发出“沙沙”的细响。 黯淡的羽毛隨著它的动作沾染上温热的药沙,鸟儿的精神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振作起来, “这也—.”李时珍彻底失语了,他猛地扭头看向唐巍,很想大声惊呼,但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生怕打扰到仙八色鸦。 李时珍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低语道:“唐兄弟,你真是神了!” 唐巍只是淡淡一笑,目光却透过紧闭的窗,心中盘算著明日的打算。 第二日。 大雨非但未歇,反而愈发滂沱,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瓦片上,从门外看去,天地茫茫,被雨幕连成一线。 “李郎中,你且在此稍候,照料好这鸟儿。”唐巍穿戴好蓑衣斗笠,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异常清晰,“我去寻几味给仙八色恢復羽色的特殊药材,去去便回。” “如此大雨,唐兄弟当心!”李时珍看著门外如瀑的雨帘,担忧道。他对唐巍已生出几分信服,只当他是为鸟儿冒雨奔波,心中不免感动, “无妨。”唐巍应了一声,身影已没入门外白茫茫的水幕之中,瞬间被雨帘吞没。 “还是好人多啊。”目送唐巍远去的李时珍不禁感慨道。 然而,他並未走向药铺林立的街市。斗笠压得很低,蓑衣紧裹,他像一道融入雨中的幽影,脚步沉稳而迅疾地穿街过巷。 没错,他不是要去药铺,而是去北镇抚司点卯。 雨水顺著飞檐斗角匯成粗大的水柱砸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冰冷的水。 唐巍亮自己的腰牌。校尉验看无误后,无声地侧身让开一条通道。 他熟门熟路,径直走向锦衣卫大堂的值房。 陆炳正在批阅一份卷宗,闻声並未抬头,只是淡淡问道:“何事冒雨前来?” 唐巍摘下斗笠,露出被雨水打湿的鬢角,他单膝点地,行了个简礼,声音清晰沉稳道,“稟指挥使,属下昨夜於店中,遇到一人。” “哦?”陆炳终於搁下笔,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唐巍身上,带著审视。 “李时珍。”唐巍说出了这个名字。 “就是之前你推荐给太子开药的那个人?” “正是此人。”唐巍点头,“昨日大雨,恰巧在属下店中避雨。” “他这次来京师,带来了一只珍禽仙八色鸦。但其真正目的,是为他的一位故交铺路引荐。” 陆炳身体微微后靠,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对唐巍的下文產生了好奇,认真聆听起来。 “他的故交是谁?还值得你来匯报?” “此人姓胡,名宗宪,徽州绩溪人。”唐巍语速平稳,字字清晰,“李时珍说,此人此番携仙八色鸦进京,意欲投靠严阁老门下。” “胡宗宪如今在浙江,现在赵文华与张经闹得不可开交,此人就是赵文华找到的一位代替张经的人。” 陆炳盘核桃的手忽然停住。房间內落针可闻,只有窗外隱约传来的雨声。他一双虎目凝视著唐巍,似乎在消化这短短几句话中蕴含的信息。 “胡宗宪?”陆炳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感,似乎在记忆深处搜寻,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著一丝罕见的疑惑,“未曾听闻。恐怕也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他身体前倾,又盘起了手里的核桃,有些不太重视道,“你冒雨前来,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籍籍无名之人?” “指挥使有所不知,此人能力绝不在张经之下。” “投靠严阁老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毕竟有理想有抱负也得有贵人提携才行。所以为了自己的抱负,权衡利弊之后他想著投靠严阁老,以换取实现剿灭倭寇的抱负。” “属下觉得,不如我们抢先一步。让他表面上忠於严阁老,实际上是我们安插在严党內部的人1 “你凭什么认为,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值得某来费心?值得我锦衣卫青睞?严嵩门下走狗何其多,此人,有何潜力可言?” “属下也是为指挥使考虑,此人曾经在大同那边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御史,我相信指挥使听了他在那边的作为之后,一定会重新考虑的。” “那你就讲一讲,要是某没有对他刮目相看,就扣你一个月俸禄。”陆炳颇有玩味道。 第103章 此人是个人才 第98章 此人是个人才 “这个胡宗宪在边关履歷尚可,因此才调任浙江。但在调任前,他在大同做下了一桩惊天大事。”唐巍的声音在雨声和值房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炳鼻腔里轻哼一声,手中的核桃盘得油亮,发出轻微的喀啦声,“一个御史,能做什么大事?无非是口舌犀利,骂对了人,才得了调任的甜头。” “大同那鬼地方,丘八遍地,能骂对人不被乱刀分尸,算他有点眼力,但也仅此而已,入不得我的眼。” 唐巍不急不缓,继续道,“当时驻守大同的左卫军接到上諭,命其即刻移防至阳和。” 陆炳眼皮微抬,阳和比大同更近前线,也更苦寒,他自然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阳和是什么地方,指挥使大人比属下更清楚。士卒们好不容易在大同安顿下来,有些甚至安了家,妻儿老小都在此地。” “一纸调令,便要妻离子散,去那等凶险苦寒之地。军心浮动,抵死不从,譁变便在眼前。” 陆炳手指间的核桃停了下来,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大同兵悍,宣府军骄,闹餉闹调防又不是头一遭。捡要紧的说,本使没工夫听你铺垫。” “这件事情报到大同参將那边之后,商议了一番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敢去跟譁变的士兵们商谈。” “毕竟,大家都是知道这是去背黑锅。只要是跑去谈判,十有八九就是为国捐躯了。但又怕这些人跑去当了叛军帮著韃靶一起回来抢劫,谁都不想惹一身骚。” 唐巍顿了顿,“就在这时,胡宗宪站了出来,拍著胸脯对参將说:他愿意前往。” “嗯?”陆炳眉峰骤然一挑,盘核桃的手彻底停下,眼中闪过一丝异,“此人莫不是个傻子?这等浑水也敢趟?” “他不仅愿往,更是一人一马,独闯譁变军营!” “哦?”陆炳轻轻將手中那对盘得温润的核桃搁在紫檀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身体坐得更直了些,锐利的目光锁在唐巍脸上,“有点意思。这份孤胆,倒值得本座高看一眼。” “胡宗宪敢去,绝非匹夫之勇,更非痴傻。”唐巍加重了语气,“他心中早有成算,是在眾將只知龟缩自保、明哲保身之际,看准了时机,才挺身而出!” 陆炳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唐巍继续。他对这个“无名小卒”的好奇,已被彻底点燃。 “胡宗宪单人匹马,闯入群情激愤、刀枪林立的譁变营地。 面对汹汹兵锋,他仅凭唇舌,寥寥数语,竟让暴怒的士卒偃旗息鼓,各自回营,一场譁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被他解决了。” “他如何做到的?”陆炳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迫不及待的想从唐巍的口中得到答案。 “他只对譁变的士兵们说了一句话,”唐巍一字一顿,清晰无比道,“上諭已改,尔等不必移防了!” “假传军令?”陆炳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仿佛顺著脊椎爬升,“他长了几颗脑袋?这可是死罪。” “事实上,在胡宗宪忽悠了士兵后的第二天朝廷就下了諭令,取消了之前的諭令。左卫军依旧在原地布防。” “嘶一” 听唐巍说完,儘管作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良久,陆炳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胆魄!好算计!一个御史居然能有如此洞察人心和判断局势的能力,这要是只当一个御史,岂非是屈才了。” 他站起身,来回了两步。 “难怪啊,难怪你说他为实现胸中抱负,甘愿去攀附严嵩那棵大树。”陆炳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看向唐巍,“若此人真如你所言,倒真值得拉拢到锦衣卫这边来。” “这样的聪明人,必然比谁都清楚,选择投靠严嵩,便等於在將来的倾覆中,给自己贴上了“严党”的標籤,註定要被清算。” “可若他成为我锦衣卫安插在严嵩身边的暗棋。”陆炳捏著下巴,暗自点头道,“那么,在他施展抱负的同时,我们就能为他预留一条退路。功成之后,尚有全身而退之机。” 他讚许地朝唐巍点了点头,“唐巍,你这一手,拿捏得极准!你抓住了胡宗宪心底最深的那份忧虑。” “他或许已不惧身后骂名,只因別无选择。如今我们给他递上另一条路,以他之才智,一定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转机。” “况且”陆炳走回案后,重新拿起那对核桃盘著,语气带著稳操胜券的篤定,“以此人为眼线,这笔买卖於我锦衣卫,亦是稳赚不赔,划算得很。” 抬眼间,陆炳眼中露出对唐巍的嘉许,“你这个月的俸禄,保住了。” “本使即刻安排人手,严密布控。胡宗宪一踏入京师地界,第一时间就会掌握他的行踪。”陆炳坐回去,目光如炬地看向唐巍,“你可有周密的计划? , “属下觉得可以从仙八色鸦下手。”唐巍凑到指挥使陆炳身边悄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陆炳听完唐巍的计划之后,连连点头道,“不错,越来越有锦衣卫办事的章法了。看来许从龙把你调教得很好啊。” “指挥使谬讚了,既然指挥使同意了,那属下就去办事了。”唐巍识趣的退出房间,在许从龙那里討要了一杯热茶,喝了暖了暖身子之后,便起身离去。 借了一把伞后,唐巍打著伞前往宣武门附近的狗市。狗市旁边有一个专门卖鸟鱼虫的地方,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要將仙八色身上褪色的部分医治好,他需要来这里买一些东西。 既是鸟鱼虫的售卖地方,自然也就少不了“虫市。”不管是卖来当做宠物的蟋蟀也好,还是餵给鸟雀的蠕虫也好,都是买卖, “篤篤篤一一” 唐巍顶著大雨敲开了专门卖虫的一家铺子的门。 “来了,来了。下雨天的不在家楼著婆娘睡觉,来买虫子,真是扫兴啊。” ps:晚点还有一章。 第104章 医鸟者窃鸟 第99章 医鸟者窃鸟 卖虫子那掌柜的不情愿的从躺椅上起身,嘴上骂骂咧咧的给唐巍开了门。 “要买什么?” “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竹虫?” “有,你要多少?”掌柜打著哈欠道。 “我只要雄性竹虫,要五十只左右。” “什么?要公的?你在开什么玩笑?”掌柜的听到唐巍的离谱要求后当即道,“你要是买,就挑五十只拿走,不管是公是母。” “你要是来消遣我的,我告诉你,你得吃一闷棍。”掌柜的说著就准备拿一旁抵住门的棍子。 “別介,我出双倍的银钱,你看成吗?”唐巍从腰间解下荷包,只听见“哗啦”一声,荷包被丟在了柜檯上。 “哈哈哈哈,这位郎君莫要跟我一般见识。”掌柜的瞬间变了一张諂媚的脸,凑到了唐巍身边。 “刚才是我有眼不识二五八万,有眼不识清一色一条龙,还请小郎君多多海涵啊。”那掌柜的立刻道,“伙计,快给郎君奉茶。” “小郎君,先喝杯茶暖暖身子,稍等片刻。我亲自给你挑五十只公——”那掌柜的顿了顿道,“啊不,五十只雄竹蟒虫来。” 一刻钟后,掌柜的取来了唐巍要的五十只雄性竹虫,还十分贴心的给唐巍弄了一个防雨的罩子。 “郎君慢点走,雨天路滑,下次也要多来照顾照顾小店的生意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卖虫子的掌柜,愣是冒雨出店送了唐巍一段路。 唐巍本想去卖玉石的地方去掏一点蛇纹石,但一想南镇抚司什么都有,不如去白要一点,反正自己也用不了多少。 果然不出唐巍所料,南镇抚司真有这东西。他跟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打了声招呼就拿了几斤蛇纹石回去,一文钱都没有。 此时,李时珍依旧焦急的在柜檯前等待著唐巍的到来。 盼望著,盼望著,唐巍总算是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带著准备好的材料回来了。 “如何了?”李时珍一边询问,一边从唐巍手里接过唐巍带回来的这些东西。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还缺少一样工具。”唐巍道,“我需要製作一个中空的针孔,將这竹虫的淡蓝腹浆像吹竹箭一样吹进仙八色的体內。” “不能口服吗?”此时,李时珍皱起眉头,他觉得这样万一弄不好就会让仙八色死掉。 “而且,要多细的竹箭才能给这只仙八色鸦用?” “那没办法了,如果让它口服下去。这腹浆进入胃部后就会被胃中的酸水破坏掉了药性就不管用了。” “或许我有办法。”此时,李时珍道,“我觉得可以將腹浆放在无果的果托里,或者放在燕窝里。” “之前我医治病人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难题,大多数时候是用这种法子解决的。”李时珍分析著,“既然人可以用这种法子,那么鸟也差不多。” “李郎中不愧是名医,你一下子就让我豁然开朗啊!”唐巍道,“这个时节確实有无果,只不过不好找。看来只能退而求其次找燕窝了。” “鸟吃的比人好啊!”唐巍不禁感慨道,“李郎中,你先帮我照顾好这些竹虫,我去买点燕窝回来。” 半个时辰后,唐巍带著一些碎燕窝回来了。 这些燕窝,已经把他荷包里的那点碎银子全部霍霍乾净了。 “我们先给仙八色鸦恢復头顶的鈷蓝色。”唐巍一边说著一边拿起一只竹虫。 他两根手指捏住竹虫的头部,另一只手拽住胃部,然后用力一恰,这竹虫顿时脑袋就搬了家。 唐巍拿起桌子的竹籤,一边挤出竹虫腹部的淡蓝色腹浆,一边用竹籤挑出多余的组织。 唐巍將窗户边上放的那盆搬到店门口,瞬间就被雨水浇头了。 唐巍取下叶子上的几滴露水,这样一来露水也就齐了。 露水和竹虫的淡蓝腹浆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后,再拿起一旁熬好的如胶一般的燕窝,將药液包裹在燕窝之中,拿到了仙八色鸦面前。 想让这只鸟配合吃药还是很难的,唐巍知会了李时珍一声,俩人合作將鸟的嘴巴轻轻撬开。 李时珍用竹勺轻轻將混合著竹虫淡蓝腹浆的燕窝放在了仙八色鸦的舌头之下,让药效慢慢渗进体內。 为了不让这只鸟乱吞,唐巍在它的嘴巴中年放了一块小木条抵住舌头,然后用细线绑住,让它无法继续动弹,直到舌下的淡蓝腹浆全部渗入体內之后才给它鬆开。 两天之后,余记杂货铺的掌柜余薪冒雨来了唐巍的小店。 “余大哥来了。”唐巍见状立马將余薪拉到后院,小声道,“是不是有胡宗宪的消息了?” “是的,他刚到京师。现在在一家客栈歇脚呢。” “是我说的那家客栈吗?”唐巍询问余薪。 “是,刚刚看到你说的那个李郎中去跟他见面了。” “那我们就依照计划行事,趁其不备製造一出鸟儿逃跑的戏码。” “放心吧,给你安排的妥妥的。” “记住,那只鸟捉住后立刻来叫我。”唐巍道,“手下的人难免毛手毛脚,万一这鸟气性一上来气死了,我们可就搞砸了。” “明白,一得手立马就通知你。” “我就不送你了,外面雨挺大的。” 唐巍很清楚的知道,即便是李时珍引荐,胡宗宪也未必肯给面子见自己,他此次来京师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见严嵩。 自然是拿到另一只鸟之后,立刻拜见严嵩。 但若是鸟丟了,那就得拜託自己找鸟,这样一来就有了交集,就能让他乖乖的按照预想的计划进行了。 虽说偷他的鸟不地道,但是作为穿越者唐巍觉得自己的这个举动很有可能会改变胡宗宪的命运。 这样一个人,一个只是想实现自己理想抱负的人,一个封疆大吏,不应该被清算。 不应该功成之后,只能在腐臭的牢房里,穿著破烂的囚服,在自杀之前无奈地留下那句“宝剑埋冤魂,忠魂绕白云。” 第105章 初见胡宗宪 第100章 初见胡宗宪 吃了几天的竹螓虫蓝色腹浆后,原本仙八色头顶褪色的鈷蓝色正在慢慢恢復,估摸著再吃上两三天,头顶的那抹钻蓝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既然如此,就开始著手恢復你翡翠腰羽吧。” 他取出前几天从南镇抚司弄来的蛇纹石来到后院,刚想著烧一烧这蛇纹石,忽然想到自己的炉灶也烧不到那么高的高温啊。 只得打著伞再次来了一趟南镇抚司的作坊。 儘管外面阴雨连绵,作坊里依旧热的直流汗,毕竟那一铲子一铲子铲进灶口的炭可不是白烧的。 “呀,唐总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没风,被雨衝来了。” 唐巍將之前要的那些蛇纹石递给一旁的军匠道,“劳烦你將这些蛇纹石烧一下,记得要淬醋。” “淬醋?”军匠有些异的看著唐巍,毕竟这种离谱的要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对,你没有听错就是淬醋。” “唐总旗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军匠看著旁边閒著的俩校尉道,“你们俩去公膳房要些醋来。 记住快去快回,別耽误了唐总旗的事。” 唐巍隨意找了一个板凳坐在一侧,静静看著炉子里跳动的火舌,半个时辰后淬了三边醋的蛇纹石从炉子里取了出来。 之所以淬醋,是为了取出蛇纹石里对仙八色有害的镍毒。 为了防止裂开,唐巍找了一块泥巴將这些烧好的蛇纹石包裹住。 回到店里之后,唐巍来到柜檯后的隔板下拿出了捣药的石白。 “吨吨吨——” “吨吨吨——” 唐巍挽起袖子,用石將蛇纹石捣碎、研磨成吸粉后过筛。 “简简单单调个药膏。”唐巍一边將研磨好的蛇纹石粉末倒进木碗中一边道,“加入淬醋的纹石粉。” 唐巍从柜檯的抽屉里取出一包粉末,“加入秘制的树根粉,再倒上满满一大杯的露水,搅拌。” 將一切准备好之后,唐巍找出一只稍粗的长锋毛笔,蘸取少量药泥后,轻轻地涂在仙八色的背羽上。 就在唐巍打开笼子给仙八色涂药泥的时候,只听见一道雄浑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你对我的鸟做什么?” 唐巍小心翼翼的关上笼子后,这才转头朝著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李时珍身边站著一个身长五尺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刚欲上前,就被李时珍及时出言阻止。 “汝贞兄,切莫出大动静,若是惊扰了仙八色可就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正是如此我才要拉住你。”李时珍对停住脚步的胡宗宪道,“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给仙八色鸦治病之人。” “这不就是在腰羽上涂泥巴吗?”胡宗宪狐疑道,“我可从未听说过有如此之法。” “既然没听说过,那就过去虚心问一问!” 原本有些急躁的胡宗宪听了李时珍的解释后也认同的点点头,收起心中的那股无名火,按捺著性子走进了店铺。 也不怪胡宗宪如此失態,毕竟这是关乎自己能否攀附上內阁首辅严嵩严阁老的关键,换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都会做出他这般举动。 “两位请进,先稍等一下。我给这仙八色涂完药泥之后,再给两位烧茶!” “唐兄弟,你忙吧。我们自己来就行。”李时珍这几日也算是跟唐巍熟络了起来,一边取来壶烧水,一边打量著唐巍罐子里的这些药泥。 “这些药泥不会伤到仙八色的羽毛吗?” “李郎中,不会的。”唐巍道,“我只是在羽毛上薄涂一层,等到在烛光下沐浴一刻钟后,这些药泥会自动脱落的,绝对不会伤害到这只鸟。” 实际上李时珍对唐巍是十分信任的,之所以有这样一问,是讲给胡宗宪听的。 唐巍自然也明白,所以就细细说了一下。给鸟儿腹羽处涂完之后,拿起罩著灯罩的蜡烛。 “李郎中,给我火摺子用一下。”唐巍看向正在烧水的李时珍。 李时珍起身將火摺子递给唐巍,点燃油灯之后,唐巍提著油灯在仙八色鸦的周围,让仙八色鸦的周围始终保持在一个合適的温度。 这几天连绵阴雨,无法进行日光浴,所以唐巍只能这般退而求其次了。 唐巍不断的左手倒右手,一旁心中还有些疑虑的胡宗宪虽然没有凑到面前观察仙八色鸦的情况,但一双眼睛时时盯著唐巍这边的动静。 “嘶!”胡宗宪忽然身子前倾,屏住呼吸的同时不忘伸手拍一拍在煮茶的李时珍。 “怎么—” 当李时珍回过头时,也有点说异眼前的一幕。 他俩人看到原本敷在仙八色腹羽部分的药泥正在慢慢脱落。 精神头已经比来之前好多了的仙八色鸦轻轻抖了抖翅膀,药泥就像褪去的死皮一样渐渐脱落。 露出来的是焕然一新的翡翠色腹羽,当然这翡翠色是相较之前,要想恢復到最初带著渐变的翡翠色,还需要敷一段时间。 “是胡某之前唐突了,没想到小郎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胡宗宪忙上前道,“京师还真是臥虎藏龙啊,不是地方上能比的。” “胡大人,谬讚了。”唐巍道。 “你怎知我是朝廷官员?” “你们怀揣如此难觅的奇珍异兽而来,无非是投献给京师里的那些个朝廷大员,我这里做的买卖也是这样的买卖。” 唐巍顿了顿道,“两位的相貌和言谈举止看上去並不像商人,尤其是李郎中,一看就不是那种跟做事只计较利益得失的商人做朋友的人,所以我猜一定是官员了。” 此时,一个穿著青衣小帽的人在店门附近四处打探,终於看到了写著“狸奴小筑”的牌匾。 “终於找到了。”那穿著青衣小帽的男子,立刻走进店里,看到胡宗宪正在此喝茶时,立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你起来慢慢讲!”胡宗宪眉头一皱,有些担忧。 “放在笼子里的那只鸟,不知是谁打开了笼子,鸟不见了。” “什么!”胡宗宪一个跟跪,差点没站稳。 第106章 大风吹倒梧桐树 第101章 大风吹倒梧桐树 “就是客栈小二叫我过去拿热水的功夫,小的一回来这笼子就不知道被谁打开了。”身穿青衣小帽的僕人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这—”胡宗宪立刻起身道,“客栈前后都找过了吗?” “都找过了,找不到了。”那身穿青衣小帽的僕从无奈的跌坐在地下。 “这叫个什么事嘛。”一旁的李时珍也觉得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好端端的鸟儿怎么就不见了。 “对了。”李时珍忽然看向唐巍,整个人的眼中带著一丝期许道,“唐兄弟,你这店里就掛著宠物寻回的招牌。你能不能帮汝贞找回丟失的那只鸟?” “这个嘛——”唐巍故作停顿,还想著拿一拿胡宗宪。 “哎哟,你就別犹豫了。”李时珍焦急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你帮人帮到底吧。” “唐小兄弟,你確定你能帮我找到丟失的另一只仙八色吗?” 此时,唐巍的注意力都在李时珍身上,还没听出胡宗宪的语气已经变了。胡宗宪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极了坐在“明镜高悬”下,审问躺下跪著百姓的官老爷,声音中带著一丝审问的语气。 “当然。”唐巍洋洋自得道,“这京师里要是我找不到,別人更没戏。” “是吗?” 陡然间,胡宗宪拔高了声音,这句话像一把迅猛且致命的刀子,直刺而来。 唐巍这才察觉到胡宗宪整个人和刚进店时的气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胡大人,这是不信我的手段?” “本官倒不是不信,而是本官知道除了你,別人还找不到这只鸟的下落。”胡宗宪下一句话, 顿时让原本气氛还比较和谐的店里,瞬间变得冰冷刺骨起来。 “我的鸟是怎么丟的,你我心知肚明,我的鸟是怎么到你的手里的,我相信唐小兄弟你也心知肚明。”胡宗宪说这话时,“唐小兄弟”几个字用的是重音。 “我怎么听不懂胡大人在说什么?”唐巍揣著明白装糊涂道,“什么叫做你的鸟是怎么丟的我心知肚明?我怎么会知晓?” “这话说的我听不懂,还请胡大人指点一二。”唐巍表面上死鸭子嘴硬,心中已经开始佩服起了胡宗宪。 不愧是敢一人一马前往譁变军营,还解决了军营譁变,功成身还的人。 “好。”胡宗宪冷笑一声道,“若说接纳寻常人避雨算是人之常情,当你得知了东壁的身份和目的之后,不仅愿意让东壁住在你这里,还愿意无偿救治这只仙八色。” “若是寻常人怎么可能会做到这么多,很显然是有所图谋。” “图谋?我只不过是想让李郎中替我家人看看病,以此作为交换才愿意医治这只鸟。” “那你告诉东壁,让他为你引荐我?还说不是有所图谋。”胡宗宪平淡的语气中带著一丝不容置疑,他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就是你的店门口附近很不一样。” “別的店门口在这下雨天要么关门,要么店里冷清。”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家店里难道不冷清吗?” 胡宗宪打量了一下唐巍的店铺道,“你的店铺冷清才是常態,可你店门外的那几张安置著挡雨棚的地方,却热闹得很啊。” 胡宗宪说的正是之前,鹤俸令卖號时,唐巍让排队人群歇脚的茶摊。鹤俸令结束之后,唐巍也没有收走,就权当给路过的人歇歇脚了。 “我那就是供人还有猫猫狗狗们歇脚的。” “大雨天也有人歇脚?还不止一个?”胡宗宪不禁冷哼一声,“即便是乞弓,下雨天他也会找个破庙躲雨,而不是在这里聚集著聊天吧?” “说吧,你是谁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东壁的行踪,然后引本官来这里的?” 胡宗宪话音刚落,李时珍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自己被唐巍给算计了吗? “唐小兄弟,这不可能吧?那日避雨,我確实是慌不择路,误打误撞进了他的店中。” “即便如此,此人也是別有用心。”胡宗宪当即盖棺定论,將李时珍的胡思乱想及时制止。 “怎么不说话了,被本官问住了?” “胡大人厉害,不愧是能平定大同譁变的人。”唐巍道,“胡大人猜的不错,虽说李时珍大夫是误打误撞进了我的店,但我確实別有用心。胡大人果然不同凡响,儘管察觉异样,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进店,实在是让人佩服。” “这—”李时珍还是不敢相信,儘管这话是从唐巍的口中说出来的。 “此次胡大人前来进献一双仙八色鸦,是要进献给当朝的內阁首辅严阁老吧?” “本官无需告知与你。”胡宗宪滴水不漏,一点也不透露。 “胡大人一定觉得现任的浙江总督张经不过尔尔,所以才跟在浙江同样被张经轻视的严阁老乾儿子赵大人“ “你住口。”胡宗宪的底牌被揭穿,立刻呵斥唐巍住嘴。 “我的店里我想说什么,恐怕还轮不到胡大人做主。”唐巍眉毛一挑,继续道,“胡大人心中一腔抱负无处施展,恨自己只是一个七品御史,而不是呼风唤雨的浙江总督。” “唐小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汝贞?” “但是我要提醒胡大人几句。” “本官洗耳恭听。”胡宗宪十分不耐烦道。 “胡大人是个聪明人,既然选择投靠严阁老这棵大树,那应该会考虑到一点吧。”唐巍顿了顿道,“这再枝繁叶茂的大树,腐朽了之后风一吹也就倒了。” “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论短长。”胡宗宪不屑道,“胡某既然心意已决,那就不在乎身后名。” “好一个自有旁人论短长,胡大人是不在乎身后名,还是想要在乎,但是要做的事情如开弓之箭,无法回头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胡宗宪有些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我想说的是或许也有张良计也有过桥梯能让胡大人保住身后名,还能完成心中抱负。” “怎么样?胡大人还想一走了之,不再继续听一听吗?”唐巍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著胡宗宪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ps:今天有事忙,只能两章了。 第107章 谈判(1) 第102章 谈判(1) “世上哪有既要又要的好事?”胡宗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目光深沉,手指无意识地捻著下巴上的短须,“本官还从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双全法。” 唐巍正捏著一小撮金黄的粟米,闻言动作顿了顿,指尖的米粒落回碟中。 他抬起头,脸上带著一种介於少年意气和沉稳之间的神情,“胡大人此言差矣。两全其美的事情·.也並非不可能。” 他顿了顿,语气带著一种微妙的篤定,“毕竟,事在人为嘛。” 胡宗宪仿佛没听见唐巍的话,眉头微锁,陷入了更深的思付。 他在心中飞快地权衡著利弊,更在猜测眼前这少年背后究竟站著哪一尊大神,竞能有如此手眼通天的能力? 唐巍见胡宗宪沉默不语,也不催促,自顾自地转身,重新拿起那碟粟米,小心地递到鸟笼边。 笼中的仙八色鸦似乎恢復了些精神,歪著小脑袋,警惕又好奇地看著他。 唐巍指尖轻弹,几粒粟米准確地落入笼中的小食槽,发出细微的声响。 “此子年纪如此之轻,莫非是哪位清流重臣的子弟?”胡宗宪锐利的目光扫过唐巍尚显稚嫩的侧脸,心中思索著,“他们不便亲自出面,便遣这少年郎来与我周旋?”但这个念头很快被他否决了。 “我此行入京极为隱秘,外人绝无可能知晓行踪。更不可能仅凭东璧就推断出我会来,甚至猜中我的目的!”胡宗宪的思绪如电光石火般流转,“门外那几个看似閒聊的必是探子!能如此精准地锁定东璧、推断出我、甚至洞悉我的意图,这绝非清流那帮人能办到!” 一股冰冷的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那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推断,但理智却冷酷地指向那个答案。 “难道此人竟是锦衣卫?”胡宗宪心中剧震,看向唐巍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而充满审视, 带著难以置信的惊疑。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他太年轻了!”胡宗宪內心挣扎,“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这等机密要务,怎可能交给一个无名小卒来与我谈判?即便是来引路牵线,至少也得是个与我平级的总旗才够分量!锦衣卫再是跋扈,也不至於蠢到让个校尉来担此干係,万一.——“ 胡宗宪的目光再次落在唐巍身上,带著深深的狐疑。 “难道这少年小小年纪,竟已是锦衣卫总旗了?”他思索著,仍觉太过匪夷所思。 “又或者他是陆炳的儿子?还是某位千户、同知的公子?”似乎只有这个身份,才能勉强解释得通。 胡宗宪心中念头急转,决定不再內耗,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直视唐巍,语气陡然变得强硬,带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可以跟你走一趟。但你必须向我保证一件事!” 唐巍餵鸟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神情平静而认真的看著胡宗宪。 “胡大人请讲。只要是在下能力范围之內,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办妥。” 胡宗宪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我可以去见你的上司。但你的人,绝不可找东壁的麻烦!他念及旧谊帮我,纯属私交。我绝不允许他因我捲入其中!答应这个条件,我便隨你去。” “这个自然。”唐巍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诚恳,“胡大人放心,我们绝不会为难李郎中。”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李时珍,嘴角浮现一丝若有深意的微笑,“说起来,李郎中与我们,尚有一段未了的善缘呢。” “善缘?”李时珍闻言一愣,满脸困惑地看向唐巍,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救治过京师里与锦衣卫有关的人物。 “时机未到。”唐巍迎上李时珍疑惑的目光,温和地解释道,“等时机到了,李郎中自会知晓其中缘由。” 见李时珍仍有些將信將疑,唐巍也不再多言,转向胡宗宪,“胡大人,既然我们已商议妥当。 那么,今晚入夜后,请大人再到我这小店碰头。” 他看了一眼笼中的仙八色鸦,“待事情谈妥,这只鸟儿,定当完璧归赵。” “好。”胡宗宪不再多言,仿佛一刻也不愿在此地多待,霍然起身,“东璧,我们走!” 他招呼一声李时珍,两人便径直推门而出,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瞧不见俩人的身影了。 送走两人,唐巍脸上的平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雷厉风行。 他迅速关上店门,掛上“歇业”的木牌,隨即脚步匆匆地融入街巷,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两刻钟后,唐巍的身影出现在森严的锦衣卫大堂,却不见指挥使陆炳的身影。 他略一跨,便转身找到了掌刑千户许从龙的值房。 许从龙正坐在桌案后,对著一份卷宗出神。唐巍推门而入,也不客套,直接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许叔,胡宗宪那边已经应下了。您看安排在何处见面最为妥当?” 许从龙放下手中的卷宗,指节习惯性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沉吟道,“按理说,北镇抚司最是稳妥。只不过”他眉头微皱,“入夜后进皇城,动静反而比白日更引人注目。” 他目光一闪,有了主意,“不如约在南镇抚司!”他看向唐巍,“南镇抚司衙门在皇城外的虎坊桥西北胡同,位置相对僻静,不易惹眼。而且也是正经的朝廷衙门,不至於让那胡宗宪疑心你是骗子。”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啜了一口。 『指挥使大人移步南镇抚司也属常事,不会引人猜疑。你身上有南镇抚司的腰牌,带他进去也畅通无阻。”许从龙说著,目光却有些飘忽地望向窗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好!那就定在南镇抚司!”唐巍拍板决定,立刻起身,“我这就去安排,通知胡宗宪。” “等等!”许从龙忽然出声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唐巍。 唐巍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许叔还有何吩咐?” 许从龙张了张嘴,那张平日里冷硬严肃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犹豫和尷尬?他摩挚著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闪烁了几下,终於像是下定了决心。 “咳—那个,唐小子啊,你说女娃儿一般都喜欢什么礼物?” 第108章 谈判(2) 第103章 谈判(2) “胭脂水粉唄。”唐巍几乎脱口而出,脸上带著一丝笑意,瞟向许从龙,“怎么,许叔这是要纳妾了?” “滚一边去!没个正形!”千户许从龙老脸一板,样装恼怒地呵斥了一句,隨即无奈地长嘆一声,“唉,愁啊。闺女还有几天就过生辰了。这丫头,这几年眼瞅著就长大了,我这当爹的——真不知道送她点什么才合心意。胭脂水粉?太俗气,怕她嫌弃。” “许叔,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唐巍当即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也是你送的,心意归你,我这个当爹的算怎么回事?”许从龙摇摇头,眉头依然皱著。 “那还不简单!”唐巍眼珠一转,笑嘻嘻道,“我准备两份!一份算我的贺礼,一份算您老的心意,这不就结了?” “嘿!”许从龙脸上的愁云瞬间一扫而空,忍不住哈哈一笑,指著唐巍,“还是你小子机灵, 懂我!” 一连数日的沱大雨,將天空洗刷得如同病人般蜡黄阴沉。傍晚时分,胡宗宪独自一人,如约出现在唐巍店铺门外。 唐巍早已等在店內,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著一件小巧的玉质把件。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推门而入的胡宗宪。 “阁下这下总该告知你的真实身份了吧?”胡宗宪开门见山,锐利的目光审视著唐巍,语气带著探究和最后一丝不確定,“你是哪位千户的公子?还是某位指挥同知的少爷?亦或是——” “哈哈哈哈!”唐巍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胡宗宪这番猜测有些过度,不过倒也合乎常理。 毕竞,像他这般年纪就身居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之位的,確实凤毛麟角。 “胡大人想得有些远了,不过嘛也可以理解。”他收敛笑容,將把件隨手放在柜檯上,“等咱们到了地方,您自然就清楚了。现在,请隨我来吧,我们去虎坊桥的南镇抚司衙门。” “南镇抚司?”胡宗宪眉峰微,重复道。 “正是。”唐巍肯定地点点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穿上,“这个时辰若进皇城里的北镇抚司,人多眼杂,容易引人注目。去南镇抚司则僻静许多,对我们双方,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边说边走到门边,示意胡宗宪跟上。 “確实。”胡宗宪心中瞭然,不再多问,迈步跟上唐巍沉稳的步伐,两人一前一后,身影迅速融入京城暮色渐浓的湿冷街巷中。 南镇抚司衙门门口,两盏气死风灯在微风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门前一小片湿漉漉的青石板。 两名当值的校尉远远看到唐巍领著胡宗宪走近,立刻精神一振,小跑著迎了上来。 胡宗宪心中还在盘算著是否要接受盘查搜身,却见那两名校尉早已越过他,满脸堆笑地围在了唐巍身边。 “哎呀呀!唐总旗!”瘦高个的校尉嗓门洪亮,带著几分夸张的亲热,“这么晚的天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都要到饭点了,同知大人也真是的,有啥事儿不能明儿个得空再找您吗?非得劳您大驾跑一趟!”他一边说一边搓著手,像是为唐巍抱不平。 “嘿!你这说的什么话!”旁边那胖乎乎的校尉立刻不乐意了,圆脸一板,回道,“你还管上同知大人和唐总旗的事儿了?指定是有顶顶要紧的大事!你懂个啥!”他瞪了瘦高个一眼。 “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还搁这儿“搁这”上了!”瘦高个不服气地顶了回去。 “好了好了,你俩消停会儿!”唐巍无奈地摆摆手,打断了这俩活宝的日常拌嘴,朝胡宗宪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带他进去办点事。” “您请!您请!”两人立刻收了声,侧身让开道路,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对胡宗宪的身份竟无半点询问核查之意。 胡宗宪心中惊疑更甚,这一幕既滑稽又透著诡异。如此轻易就放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进入南镇抚司重地? 他甚至一瞬间有些怀疑这衙门的真偽。不过,有一点是板上钉钉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唐巍,与这南镇抚司的上层关係绝非一般,连门口这俩看似不著调的校尉都对他如此敬重。 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早已得到消息,亲自站在值房外的廊檐下等候。看到唐巍带著胡宗宪穿过庭院走来,他立刻迎上前几步。 “唐老弟!”朱孝先的声音沉稳,朝唐巍点头示意,目光隨即落在胡宗宪身上,同样客气而疏离地点了点头。 “指挥使大人路上稍耽搁片刻,马上就到。外面湿冷,先进屋喝杯热茶稍候片刻吧。” “有劳朱同知。”唐巍应道。 此时,胡宗宪已经理清楚了这几个人的关係。 唐巍是一个总旗,接待他们的这位应该就是南镇抚司的一把手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还有那位还在路上的锦衣卫的实际掌控者陆炳。 “没想到唐巍就是他的真实名字,年纪轻轻居然是一位总旗。”胡宗宪心中盘算著,他也不是对京师的官员一无所知,他还真不知道京师里哪位高官姓唐。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值房外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门被推开,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大步走了进来,肩头似乎还沾著细微的雨珠。他面色平静,目光锐利如常,扫过屋內眾人。 朱孝先立刻起身:“指挥使,房间已备好,隨时可以过去。” “嗯。”陆炳应了一声,言简意道,“那现在就过去吧。天色不早,谈完某还得赶回西苑, 陛下那边还等著呢。” “你就是胡宗宪?” “是,下官胡宗宪,见过指挥使。” “走吧,咱们去密室谈。” 朱孝先在前面引路,三人在他的带领下走入了南镇抚司的密室, “咱们直接开门见山,指挥使想要我做些什么?” “简单的很,帮某收集一些证据即可。” “那指挥使如何保证,我能够功成身退呢?” ps:还有一章。 第109章 谈判(3) 第104章 谈判(3) “指挥使能具体说说,需要什么样的证据?”胡宗宪平静道。 “既然你要接掌浙江,成为新的浙江总督,那么本使需要你严党在浙江剋扣军餉、私卖军粮的帐目。” 陆炳顿了顿道,“自然也要他们插手海防人事的密令。” “东南倭患乃陛下心头大患,严阁老虽能助你平倭,然其树敌太多,他日倾覆必牵连於你。锦衣卫可为你留一扇门。你报国,某保你。” “空口无凭,漂亮话谁都会说。真到了严阁老倒台的那一天,是个什么样子,谁也未可知。” 儘管面对著权势滔天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胡宗宪依旧錶现的不卑不亢,他知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被轻视,才会在这场谈判中拿到自已想要的筹码。 “怎么?你这是不信不过我们锦衣卫了?”陆炳故作嗔怒,“某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来见一个区区的七品御史,已经是看得起你了,你还跟本使討价还价?” “锦衣卫是什么名声,在坊间是什么口碑,我相信不用下官说指挥使也一定会明白。” 胡宗宪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番话直接点燃了陆炳心中的“火药桶”。 “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本使这就让人杀了你。”陆炳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横飞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唐巍的脸上了。 “自从进了京师,我不早就是锦衣卫砧板上的鱼肉了吗?”胡宗宪的话不卑不亢,他昂著头似乎没有被指挥使陆炳的气场而震到。 原本盛怒之下的陆炳看向唐巍,中肯的点点头道,“你果然没看错人,这个胡汝贞还真是个英雄好汉。” “现在说一说你的条件吧。” 上一秒还盛怒的陆炳此刻脸上已经平静的如无风的湖面,一边端起茶盏喝茶,一边等待著胡宗宪的回答。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下官有三点要求,只要指挥使能满足,下官立刻同意。” “讲吧。” “简而言之,就是保证双方都不会毁约的三份文书。”胡宗宪看向陆炳道。 “这一份文书,是咱们的密约正本。一式三份,需要指挥使亲笔书信,且需要指挥使画押,加盖私印和锦衣卫指挥使的印章。” “一份由指挥使来保管,一份由下官来保管,另一份还要找一个下官与指挥使都信任的中间人来保管。” 胡宗宪言简意的说出了第一份文书的要求,看向一旁的陆炳等待著陆炳的回答。 “好,不知你想选谁当中间人?”陆炳抬眼道,“据我所知,你我二人並没有太多交集,如何选出这样一个中间人。” “指挥使,我虽然跟此人没什么交集,但愿意让他作为中间人。”胡宗宪一字一句道,“这个人是指挥使的手下。” “哦?本使的手下,说来听听!” “是锦衣卫经歷司的沈炼沈大人。” “沈炼?”陆炳喷喷道,“你倒是会找中间人,他可是本使中意的一位。” 若是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胡宗宪可找不到沈炼。沈炼早就在上书弹劾严党的斗爭中落幕了。 不过出现了搅乱时间线的唐巍,唐巍掐准时间向陆炳告了密。虽然沈炼是个直脾气,但是却很受陆炳重视。 因为已经提前布局了,陆炳自然不会牺牲这样一个得力的手下来去试探皇帝对严嵩的態度。 所以,当天晚上一群锦衣卫衝到了沈炼的住处。將这位经歷司的沈炼捆成了一个粽子,好酒好肉伺候著就是不让他出去。 这就没有发生原本嘉靖三十年沈炼在锦衣卫大堂怒斥严党十大罪行,陆炳故作震惊,实则默许其行为,拿沈炼投石问路来试探皇帝的事情了。 “好。”陆炳看向唐巍道,“出去告诉朱孝先,让他带人將沈炼带来。” “不管他是喝醉没喝醉,都给我带来,喝醉了就一桶水浇上给他醒醒酒。” “既然指挥使同意让沈炼沈大人作为担保人,那下官就说一下文书的內容,我来说指挥使来写,然否?” “可!”陆炳点头同意。 之所以陆炳能这样痛快的同意,因为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他知道无论胡宗宪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自己的收益远远要大於自己付出的成本。 倒严是一定会倒的,不管是自己活著的时候倒,还是自己死后倒。只要证据在锦衣卫的手里, 那自己就是倒严的第一功臣。 如果自己死了,那自己的儿子接替之后,自己的儿子就是倒严的第一功臣,也算是为儿子铺路了。 不管日后是谁继位,陆家的荣耀都能续住。这是为子孙计,是稳赚不赔的。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奉皇明国法,密令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假意投献严氏,伺察其罪。此约存,则功成之日胡氏当赦。此约毁,则天厌陆氏。” 胡宗宪一字一句的念完,陆炳分毫不差的写完。 “你的第二份文书文是什么內容?” “为了保证指挥使不会毁约,所以需要一份焚毁约书。” “这份文书要下官来写,指挥使签字即可。” “嘉靖三十四年八月二十二日,陆炳收胡宗宪白银二十万两—”胡宗宪写到这里之后,在纸上空出了大概一行,然后写上了最后四个字:事毕焚约。 陆炳自然明白这份文书的空白处,就是让胡宗宪自由发挥的,他可以写任意理由,到时候拿著这份文书来诬告自己。 “指挥使,签名吧。” 陆炳没有犹豫,立刻挥毫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毕竟,他根本没有准备毁约。拿到证据之后毁约不仅没有必要,还会让人病他。 “那第三份文书呢?” “第三份文书是自动生效的一份时效文书。”胡宗宪道,“这份文书要由指挥使来写。” “你说,我写。” “不著急,这份文书我想用遇水显影墨来写,將这份文书放在一本经书內。”胡宗宪道袍,“每月派人將这本书送给指挥使,指挥使要在上面盖火漆印。盖完之后还给下官,这样也好让下官知道指挥使如期履约。” “严党倒台之后,下官將经书浸水,显影文字出现即表明指挥使履约期截止。” “可!”陆炳当即同意。 当朱孝先拿来显影墨水后,胡宗宪说出了最后一份文书的具体內容:严嵩倒台之日,此约自动作废,胡氏功过由陆炳面圣直陈。 “契约已成,就等沈炼来了。”陆炳道,“不过,仅凭两只鸟恐怕你拿不到浙江总督之位,你得给陛下献上祥瑞。” “下官知道,下官已经派人去寻了。” “你这就是捨近求远了。” “指挥使此话何意?”胡宗宪狐疑道 第110章 元神出窍 第105章 元神出窍 “你难道不明白?” “指挥使的意思,唐总旗可以帮忙?” “如果沈炼愿意做中间人,你与我们锦衣卫的约定达成的话。” 满身酒气的沈炼被连拖带拽的带到了南镇抚司。 密室门口,醉的沈炼还陷入了醉酒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 “谁敢拦本官?” “沈大人没人敢拦您。” “想当年,本官手拿两把西瓜刀,从宣武门一路砍到鸣玉坊。来回砍了三天三夜,是血流成河。” 醉的沈炼边说边两只手比划著名,砍在两名校尉的身上。 “我就是这样手起刀落,手起刀落,严党都被我砍了乾净。我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么长时间不眨眼睛,眼睛不会干吗?”扶著沈炼的一个校尉好奇开口道。 “別管眼晴干不干了,赶紧让他给我滚进来。”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忙道。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全手打无错站 “沈大人,得罪了。” 两个校尉一人按住沈炼一侧的肩膀,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端起一盆冷水。 只听见“哗啦一一”一声,原本还说著醉话的沈炼顿时清醒了五分。 他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思前想后明白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我怎么到了南镇抚司了?”沈炼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朱孝先道,“姓朱的,能不能不拿水泼我?” “进来,沈炼!” 密室的门开了一个缝,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哎!” 没搞明白事情的沈炼来不及跟朱孝先再骂上两句,就赶紧推门进了密室里。 “指挥使,怎么在这里?” 此时的沈炼酒已经完全醒了,开口道,“指挥使找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你不是自翊反严斗士吗?陆炳道,“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陆炳简单交代了胡宗宪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做这个中间人?” “属下愿意!” “如此,事成了。”陆炳起身道,“时辰不早了。” “指挥使,我还有一件別的事情要跟指挥使匯报。”唐巍起身准备跟陆炳说一下关於李时珍的事情。 “那有劳你派人將胡御史送回去。”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看向一侧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 “指挥使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朱孝先讲完,转头看向胡宗宪礼貌性的点头微笑道,“胡御史,我们走吧。” “岐呀一一” 密室的门被再次关上,整个屋子里也只剩下了唐巍与陆炳。 “指挥使,这次与胡宗宪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故交李时珍,就是去年给太子殿下开药的那位神医。”唐巍道,“不知道指挥使要不要有所安排?” “那个李时珍?”陆炳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是他啊,记起来了。” “可以安排他给太子殿下再诊诊脉。”陆炳道,“有些困难,倒也不是不能实现。正好某还要进宫,这件事情某来运作,试探一下陛下的態度。” “那属下静待指挥使指示。” 半个时辰后,西苑玉熙宫。陆炳赶在吉时之前来到了玉熙宫。 “陆炳,陆炳!”嘉靖皇帝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敲击著铜。 “陛下,臣有些琐事缠身,不敢耽误陛下玄修吉时,让他们快速解决,这就来为陛下护法。” 嘉靖皇帝歪著嘴,似看戏般看著还气喘吁吁的陆炳,开口调侃道,“你是陀螺啊,让人抽到团团转,转完这边转那边?” “手底下的那些千户、百户都是干什么吃的,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放手让他们去做。” 嘉靖皇帝起身,一旁侍候的太监黄锦给嘉靖皇帝更衣。 嘉靖皇帝看著喘匀气的髮小陆炳道,“你要是病马歇蹄了,谁来给朕护法?” 嘉靖皇帝需要尝试道士们炼製的丹药,服下丹药体验药性的这个过程,被称作“元神出窍”。 嘉靖皇帝常说,“朕元神出窍时,惟炳可镇邪崇。” 实际上,是陆炳会一套擒拿手。在嘉靖皇帝吃了丹药陷入抽搐痉挛时,陆炳能第一时间用这套擒拿手制住痉挛。 “主子,时辰到了。”黄锦端上盛放著丹药的盒子。 盒子缓缓打开,一枚枣红色的丹药出现在眼前。 换好了道袍的嘉靖皇帝坐在脚下摆著八卦图案的惟帐中间,拿起丹药放在鼻子前轻轻嗅了嗅, 然后温水服下,开始盘膝而坐,闭上眼晴开始进行天人感应。 此时,黄锦悄悄退出了大殿。不光是黄锦,大殿里除了陆炳在嘉靖皇帝身边护法以外,其他人全都在殿外侯著,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三刻钟之时,嘉靖皇帝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 但皇帝本人依旧紧闭双眼,感受丹药的药效全部发挥的感觉。 青铜树灯將大殿里照的亮堂堂的,陆炳心中绷紧了一根弦。 他目不转晴的盯著轻纱帷帐里的嘉靖皇帝,一旦出现不妙的情况,他会立刻上前。 儘管他已经向陶忠文打听了,这次的丹药不会有很剧烈的反应,可依旧不敢有任何懈怠。 轻纱帷帐中,嘉靖皇帝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嘉靖皇帝的胸膛起伏,隨著一股浊气呼出,嘉靖皇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黄锦,黄锦!” 外面一直侯著的黄锦听到里面传来的呼唤声,立刻让人准备好了铜盆和温水。 黄锦端著铜盆快步走进了殿內,將手巾递给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洗了把脸后,神清气爽的站起来。 “龙虎交泰,雷音贯脊。丹如鼎沸,河车运转。” 嘉靖皇帝对这次的丹药评价了一番,可见这次的丹药要比之前的丹药还要满意。 “你护法有功,改日陶忠文多炼几壶,赏你几颗。” “臣谢陛下恩典。”陆炳见嘉靖皇帝心情不错,试探道,“近些日子,锦衣卫还有京师营防整顿的都不错,陛下可愿去看看?” “朕这些时日玄修之事正在要紧阶段,不可荒废。”嘉靖皇帝道,“不如让太子代朕吧!” 陆炳没有第一时间接话,而是选择沉默了一会儿。 “想什么呢?”嘉靖皇帝道,“朕元神出窍有感,需静修参悟天机,就让太子代劳吧。” “是。” 第111章 给太子请脉 第106章 给太子请脉 夜色深沉如墨,紫禁城西苑的灯火渐次熄灭。 陆炳在確认嘉靖帝安寢、完成护法之责后,方才拖著略显疲惫的身躯,在一眾亲隨的护卫下, 无声地融入了京师的夜色,返回自己的宅邸。 第二日,一早。 唐巍照往常一般去北镇抚司点卯。 刚刚在点卯台点过卯,就有校尉立刻来到了唐巍身边。 “唐总旗,指挥使让总旗过去一趟。” “知道了。”唐巍心想著,一定是昨日的提议有了眉目,当然也有可能事情並没有成功。 “篤篤篤一” 唐巍敲响了房门,里面传来陆炳的声音后,唐巍推门而入。 “指挥使。” 陆炳放下喝粥的勺子,看著唐巍道,“两日后,太子殿下代替陛下巡视锦衣卫与京城营防,到时候我让人给你找几身军医的行头,你让他穿上混进去。” “到时候某会安排他给太子殿下诊治的。”陆炳道,“你这就回去给那位李神医做一做疏导工作,千万不能出岔子。” “是,属下这就去跟他好好谈一谈。” 唐巍回到店铺时,李时珍早已等在门口。他坐在那张旧方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显得有些心神不寧。见到唐巍回来,他立刻抬起头,眼神复杂。 “李郎中,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情,要提上日程了。”唐巍见李时珍没有讲话,心想他是不是还在为昨日之事耿耿於怀呢。 “李郎中千万不要误会,我虽然是锦衣卫,虽然设法让胡御史跟我走了一趟——”唐巍顿了顿道,“但我是个好人啊,这一点毋庸置疑?” “锦衣卫还有好人?”李时珍也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这都是刻板印象。”唐巍嘿嘿一笑。 “哈哈哈,跟你开个玩笑。”李时珍爽朗道,“昨夜回去之后,汝贞虽然没有跟我说你们谈了什么,但是他说对於他来说是件好事。” “既然是件好事,那我也就不必再耿耿於怀了。”李时珍凑到鸟笼旁道,“这只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许多事情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李时珍感慨道,“汝贞昨日这般对我讲的。” “你要看病的病人他得空了?”李时珍想起刚才唐巍的话,就扯回自己没接唐巍话茬的话题。 “是两天后。”唐巍道,“不过我要给李郎中提前提一个醒,你要看的这位身份尊贵。” “那我到那位府上需要注意什么?”李时珍也明白,毕竟是京师,住在这里还能叫上名號的人物,都是惹不起的。 “不是到府上去,是到京师营防和锦衣卫的校场上去。到时候我会给李郎中准备一身军医的行头。” “这—”李时珍立刻道,“那我能不去了吗?” 他觉得这种事情太复杂了,而且这事儿怎么听著挺玄乎的,是不是整不好自己得掉脑袋啊。 他虽然是个医生,但是自己的脑袋要是掉了,他的医术可接不上自己的脑袋。 “李郎中,啊不李神医!”唐巍忙改口道,“李神医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之前医治过的病人究竟有没有痊癒吗?” “什么意思?”李时珍越听越觉得糊涂,“你的意思是,我之前给这位大人物看过病?” “是的,嘉靖二十八年的时候,李神医是否收到过一封没有寄信人姓名的信?” 唐巍的话倒是提醒了李时珍,虽然他看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按理说早应该浑然忘了。但这一例很特殊,是丹毒还有其他病症交织在一起的一个病症, “你的意思是,当年的那封信就是你们锦衣卫递到我手里的?” “是的,当时情况紧急,只好出此下策。” “其实不必这样,只要找我我都会给看病的,毕竟医者就是要救死扶伤。”李时珍刚这般说著,就忽然想到了之前那封信中对於病情的描述,一瞬间大脑似乎被打通了。 “丹毒,大人物!”李时珍瞬间感到一阵寒意涌上脊背,他试探性的对唐巍道,“难道说,难道说我之前看病的人是皇帝陛下?” “冷静,一定要冷静下来。” “不对,应该不是皇帝。”冷静下来的李时珍道,“描述上的脉象,应该不是成年男子的脉象,倒是像十来岁的少年。” “既然李神医已经猜出来了,那更应该去了。” “真的是太子殿下?”李时珍还是有点不太相信。 “嗯。” 李时珍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善缘吧?既然是善缘,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不过,一定要保证我性命无虞。”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李神医还怕这些?” “你这是什么话?”李时珍无语道,“浮屠就是坟头啊,別拿这样的话来形容我。” 两日后,太子朱载在陆炳的陪同下巡视京师营防和锦衣卫校场。 休息之际,陆炳支开了隨侍在太子朱载身边的宦官。 “殿下。自从上次送药之后,臣心中一直想著殿下的身体情况。”陆炳凑到太子朱载身边道,“臣借著这个机会,特意请到了上次给太子殿下开药的郎中,再给殿下请个平安脉。” “太傅有心了,请进来吧!”太子朱载道。 早已候在帐外、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军医服饰的李时珍,在唐巍眼神示意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低著头快步走进营帐。他不敢四处张望,依著唐巍事先的叮嘱,向帐內主要人物方向行了一礼,然后才在陆炳的示意下,走到太子身旁的小机子前坐下。 太子伸出手腕,放在脉枕之上。李时珍凝神屏息,三指搭上脉关,指尖传来少年人特有的、但比常人仍显细弱的脉动。帐內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有远处校场上隱约传来的操练声。 “相较上一次的病情来说,已经好很多了,只不过体內还或多或少有一些丹毒残留。”李时珍道,“等我开几个方子吃上几次应当差不多了。” ps:太热了,今天差点热中暑了,热得我吃的饭全吐了,只能写这些了。大家也要注意高温防暑。 第112章 严府对答,祥瑞白鹿 第107章 严府对答,祥瑞白鹿 太子朱载壡的目光落在李时珍身上,带著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与好奇。原来当初开出那剂救命方子的,就是这样一位看上去並无特別之处的郎中。 他心中不禁思付,“同是行医治病,为何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们,开的方子吃下去只觉浑身燥热难当,却不见半点效用?反倒是这位郎中的药,吃了半月,便將我这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体,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慢慢调养了过来。” 他甚至想起,往年冬日,双手总是生满冻疮,痛痒难忍。这两年来,也不知是光禄寺不敢再剋扣宫中的银炭用度,还是自己身子骨確实强健了些,那冻疮竟再未生过。 待李时珍谨慎地开完方子,將墨跡吹乾,恭敬地交到陆炳手中,然后低头躬身,一步步退出了营帐,帐內重新恢復了寂静。 坐在主位上的太子朱载微微侧过头,对侍立一旁的陆炳轻声道,“太傅,此人於孤有恩。赏他点什么吧,莫要寒了良医之心。” 陆炳立刻躬身回应,语气恭谨,“殿下仁厚。臣明日便差人將赏赐送至他住处,必不辱命。” 一场声势浩大的京师营防巡视终於结束,太子仪仗启程,浩浩荡荡返回紫禁城。 另一头,严嵩府邸。 经过赵文华一番精心引荐与打点,胡宗宪这位远道而来的浙江七品巡按御史,终於得以踏入当朝內阁首辅、权倾天下的严嵩的书房。 书房內薰香,布置典雅。 严嵩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正在翻阅的书卷,在乾儿子赵文华略显紧张的介绍下,一双虽显老迈却依旧精光內蕴的眼睛,上下仔细打量著垂手恭立的胡宗宪。 “你就是胡宗宪?”严嵩的声音平稳,带著久居上位的淡漠,“之前你写的那篇关於东南海防的策论,老夫閒暇时看过几眼,还算有些意思。” “你又是我这乾儿子赵文华极力保举的人。”严嵩说到此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在胡宗宪和赵文华之间扫过,那眼神深处的精明与算计,让赵文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但是”严嵩话锋一转,语气加重了几分,“东南沿海,倭患猖獗,军情如火,陛下为此夙夜忧嘆。老夫身负皇恩,绝不能轻易提拔一个徒有虚名、而无实干之能的人上去,平白误了国事。” 他像是在陈述,又像是在施加压力,“东南之事,前后派去的能臣干吏也不在少数,张经、李天宠·-却依旧未能靖平海波,反而愈演愈烈。陛下已是心急如焚。” “若此番荐人不当,老夫个人声誉受损是小,若是折损了朝廷威严、伤了陛下的顏面,更致使东南百姓再遭倭患之苦,家破人亡,那才是万死难赎之罪过。” 严嵩缓缓说著,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胡宗宪身上,“故而,今日须得对你考校一番。你,可明白?” “乾爹,汝贞他其实已经准备了好几份详尽的—”赵文华这个“中介”见状,连忙挤出笑容,想替胡宗宪美言几句,铺垫一下,却被严嵩微微一抬手打断了。 “文华,不必多言。”严嵩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不容置疑的语气,“老夫来问,他来答。是非深浅,一听便知。” 他转而看向胡宗宪,淡淡道,“你觉得如何?”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姿態放得极低,拱手沉声道,“下官愚钝,一切全听阁老安排。必竭尽所能,以报阁老垂青之恩。” “嗯。”严嵩似是满意他的態度,脸上的线条稍稍柔和了些,“既然如此,那就坐下说话吧。 他对侍立一旁的下人示意,“给他看座。” 待胡宗宪在凳子上小心坐了半个屁股,严嵩的第一个问题便拋了过来,直指核心,“你既在浙江为官,又关注海防。那你且说说,在你看来,这肆虐东南的『倭寇”,究竟是何物?当如何理解?” 胡宗宪略一沉吟,知道这是展现真知灼见的时候,决不能含糊其辞或人云亦云。 他清晰答道,“回阁老,依下官愚见,现今所谓『倭寇”,实则须分为两部分来看。其一,是真倭寇,乃来自倭国之失地武士、浪人、海盗,凶悍嗜杀;其二,却並非真倭,而是『大明之民”!” 他刻意停顿,看到严嵩眼神微动,继续道,“据下官查探与估算,真正来自倭国的寇贼,十成中不过占其二三;而十之七八,实为我大明沿海之民!” “这其中又可细分为数类,以劫掠为生的职业海盗;因海禁断了生路、被迫链而走险的破產渔民、灶户;为牟暴利、武装护卫走私的海商巨贾;以及被其僱佣、裹挟的日本浪人。” 他越说越深入,直接触及根源,“其乱根源,在於朝廷严厉海禁之策,与沿海无数依赖海上贸易生存牟利之民,產生了巨大的利益矛盾。海禁愈严,走私利愈厚,键而走险者愈眾,倭患反而愈烈!” “这也是前浙直总督朱紈朱大人,为何在任时雷厉风行,擒杀海盗倭首李光头等人,看似卓有成效,却最终被东南诸多官员联名弹劾,乃至愤而自裁的根本原因。他动了太多人的饭碗。” 这番话可谓大胆至极,几乎將东南倭乱的遮羞布掀开了一大半。 一旁的赵文华听得心头狂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作为引荐人,他万万没想到胡宗宪竟敢在初次见面时就將这些官场禁忌如此直白地剖开在严嵩面前! 他偷偷用余光看向乾爹严嵩,手心都为胡宗宪捏了一把汗。 然而,严嵩听完,脸上却並无怒色,只是手指无声地在光滑的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浑浊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讚许。但他面上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 “唔。”严嵩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你来评说一下,前任总督朱紈,以及现任巡抚王,二人措置得失如何?” 胡宗宪知道这是考校他的洞察力和立场,谨慎答道,“朱总督刚猛有余,怀柔不足,一味强调剿杀,甚至不乏滥杀冒功之举,虽震一时,却如抱薪救火,反激得更多濒海之民依附倭寇,酿成更大民变。” “王中丞则过於持重,一味强调防守,筑城调兵,看似稳妥,实则被动挨打,耗费钱粮无数, 却难以触及匪患根本,致使倭寇气焰愈发囂张。” 严嵩微微頜首,似乎对他的评判还算认可,这才拋出了最关键的问题,“看来你对此二人颇不以为然。那若是换了你来主持东南剿倭事宜,你会如何做?” 胡宗宪胸有成竹,朗声道,“下官有八字方略,『剿抚並用』、『分化瓦解”!” “哦?”严嵩似乎提起了一些兴趣,“展开细细说来。” 一旁的赵文华听到乾爹这个语气,心中悬著的大石终於落下大半,他知道,这是乾爹对眼前此人產生了真正兴趣的標誌,事情成了大半! 胡宗宪精神一振,逐字分析道,“『剿”字,自是字面之意。须支持俞大猷、卢鏜等將领练兵,革新战法船械,对冥顽不灵、嗜杀成性之真倭及巨寇,务必迎头痛击,斩草除根,彰显朝廷天威!” 他话锋一转,“然重中之重,在於『抚”与『分化”。绝不能一刀切,需明辨敌我。对於如汪直、徐海等拥有巨大势力之海商头目,与其逼其死战,不如设法招安。 彼等亦有家眷亲属,寇眾內部派系林立,彼此猜忌,各有嗜好欲求。我可投其所好,威逼利诱,製造予盾,使其互相猜忌攻伐。 攻心为上,使其从內部分崩离析。如此,方可事半功倍,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成效。” 严嵩听完,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於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满意笑容,抚掌道,“好!好一个“剿抚並用”、『分化瓦解”!洞察深刻,方略老成!胡宗宪,你果然便是老夫苦寻良久,能堪东南大任之人!” 胡宗宪心中一块巨石落地,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严嵩虽是巨贪,却也深知权力根基在於为皇帝办成实事。在东南沿海的事情上,他要的不是庸碌之辈或只会送钱的蠢材,而是真正有能力、有潜力且能为他所用、对他保持高度忠诚的干才。 严嵩收敛笑容,正色道,“既如此,你便將今日与老天所对答之策论,仔细斟酌,写成一份条理清晰的奏疏,先送到老夫这里来。待老夫替你斧正修饰一番,再寻时机,呈递御览。” 他略一沉吟,又道,“不过,你如今仅是七品巡按,资歷尚浅。欲一步擢升至浙直总督之位, 执掌东南军政,还需一件大功,或是一桩能令陛下圣心大悦之事,方可堵住悠悠眾口。” 他压低了声音,带著一种曲意逢迎的味道,“陛下潜心玄修,最喜祥瑞吉兆。你若能寻得一件天下罕有的祥瑞,警如白鹿之类,献於陛下,则此事必成!” 胡宗宪立刻躬身,“下官明白!定竭尽全力搜寻祥瑞,不负阁老栽培之恩!” 从威严深重的严府出来,胡宗宪长舒一口气,但隨即又陷入思索。 白鹿祥瑞,谈何容易?他猛然想起那日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话语,“若严阁老提及祥瑞之事, 你可去寻唐巍相助。” 胡宗宪怀著复杂的心情从严府出来,这“白鹿祥瑞”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临时租住的那处僻静小院,刚推开院门,便觉出几分不同寻常。 只见原本简朴的厅堂內,竟多出了几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箱盖开,露出里面精致的瓷器以及一些封著银锭的红封。李时珍正站在一旁,拿著一卷书,似是刚清点完毕。 “东璧,这些是?”胡宗宪一愣,疑惑地看向好友。他们此行京师,虽为钻营,但手头並不宽裕,断不会突然购置这些贵重之物。 李时珍放下书卷,沉默片刻后想好了解释的原由,低声道,“汝贞回来了。这些是今日出诊, 那位贵人府上给的赏赐。” “贵人?哪位贵人?”胡宗宪更是惊奇,李时珍在京师竟还有能给出如此厚赏的贵人病家?他敏锐地察觉到李时珍话里的含糊。 李时珍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却又带著歉意,“汝贞,莫要再问。此事关乎病家隱秘,我身为医者,实在不便透露半分,还望见谅。” 他想起唐巍和陆炳的叮嘱,以及那位的身份,只能守口如瓶。 胡宗宪是何等精明之人,见李时珍如此神態,心知此事绝不简单,恐怕牵扯极大。他不再追问,只是看著满屋的赏赐,心中疑竇丛生,那股迫切想要找到白鹿的心情更加焦灼了。 他忽然想起陆炳的提示,猛地一拍大腿,“东璧,走!隨我去个地方!” “去何处?” “狸奴小筑,找那位唐小友!” 两人匆匆出了门,再次来到唐巍那间掛著“歇业”木牌的店铺外。 令人意外的是,这次店门只是虚掩著,推门进去,只见唐巍正优哉的擼著猫,他面前摆著一壶刚湖好的茶,仿佛早知道他们会来。 “唐小友今日未去北镇抚司点卯?”胡宗宪有些异。 唐巍提起茶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 “算准了胡大人从阁老府上出来,必有要事要来寻我,故而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指了指凳子,“坐吧,是为那『祥瑞”之事?” 胡宗宪点点头,顺势坐下,急切道,“正是!唐小友既知我来意,必然也有解法?阁老要我寻一白鹿祥瑞以动天听,此事关乎东南大局,还望小友不吝指点!” 唐巍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这才缓缓道,“白鹿乃世所罕见之祥瑞,非寻常之地可得。据我所知,其踪跡大抵只在三处,其一,浙东天台山深处;其二,秦岭终南山西麓人跡罕至之所;其三, 便是鄱阳湖中某些雾气繚绕的湖心岛或湿地。” 胡宗宪一听,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天台山、终南山、鄱阳湖?这三地南辕北辙, 相隔何止千里!若要一一寻遍,怕是等到猴年马月也未必能有所获!东南军情如火,岂容如此耽搁?” “胡大人稍安勿躁。”唐巍给他泼了盆冷水,语气平淡道,“即便您真派人將这三处地皮翻个底朝天,也未必能寻见一根白鹿毛。此物可遇不可求,多少猎户樵夫一辈子也未见得能遇见一回。” 一旁的李时珍听著,医者的务实劲儿上来了,忍不住插话道,“既然真鹿难寻,那可否用寻常棕鹿,以秘法染成白色?古籍中似也有过此类记载..” “那也难。”唐巍立刻给李时珍泼了一盆冷水。 > 第113章 鹿苑买幼鹿,跟他喵两句 第108章 鹿苑买幼鹿,跟他喵两句 唐巍闻言,竟点了点头,“李神医这法子,直接倒是直接。”他话锋一转,语气带著不容置疑的现实,“即便能找到永不褪色的染料,鹿终究是活物,会换毛,会掉毛。新毛长出,仍是本色。 届时一旦被眼尖之人看破,或是被风吹日晒露出破绽,那便是欺君之罪!胡大人,这后果可比找不到白鹿严重多了。” 胡宗宪听得背脊发凉,脸色都白了几分,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堂內烦躁地了两步,声音带著压抑不住的焦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真没有两全其美之法? 既能让陛下认为是天降祥瑞,又能確保万无一失的法子吗?” 唐巍看著焦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胡宗宪,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著点少年人特有的狡点和几分商贾式的精明。 他放下茶盏,手指在桌面上“篤篤”地轻轻敲了敲,故意拖长了语调,卖著关子。 “法子嘛·——·自然是有的。” 他迎著胡宗宪瞬间亮起来、充满希冀的目光,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补上了后半句。 “不过嘛..” “得加钱。” 胡宗宪闻言,脸上急切的表情一滯,换上了一副狐疑的神色看向唐巍,语气里带著点难以置信和套近乎的意味,“唐老弟,这陆指挥使可是亲口说了,让我有事儘管来找唐总旗您帮忙,怎么这还·— “你这老狐狸!”唐巍当即笑骂出声,毫不客气地戳穿他,“啊呸,真是越老脸皮越厚!平日里的聪明劲儿和眼力见儿都去哪儿了?这会儿倒跟我装起糊涂来了?”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表情很是无语,“难道我为你忙前忙后,打点操持,需要用的那些东西, 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哪一样不得真金白银地去置办?” “哎呀呀呀—”胡宗宪被点破,也不尷尬,反而哈哈一笑,试图用笑容掩饰窘迫,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我这不是想著唐小兄弟你为人仗义豪爽,是真心实意帮哥哥我办事,心想著咱们之间谈的是情义,压根就不会计较这些铜臭银钱嘛。” 他边说边解下腰间那个乾的荷包,在手里掂了掂,发出几声可怜的铜板碰撞声,“你看,我这次进京打点,早已將带来的那点微薄盘缠耗费得一乾二净,实在是囊中羞涩,捉襟见肘啊。” 他凑近一步,脸上堆起诚恳的笑容,“不如,先记在帐上,如何?权当哥哥我欠你一个人情! 待我回到任上,一定想方设法,儘快凑齐银钱,连本带利一併寄送给你,绝无拖欠!” 唐巍一脸鄙夷地看看眼前这个耍无赖的未来浙直总督,那眼神分明在说,“老子信你个鬼!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咳咳,”胡宗宪见银钱路线走不通,话锋一转,继续將不要脸皮进行到底,试图另闢蹊径,“那个—·唐总旗如今尚未婚配吧?听说还未曾定下亲事?” 他授了授並不长的鬍鬚,摆出一副“我很擅长这个”的姿態,“胡某不才,对此道却颇有心得,最是擅长牵线搭桥,拉郎配!必定能为你寻一位贤良淑德、秀外慧中的好娘子!你看,不如就用这桩天作之合,来抵了此番费,如何?” 此时,原本懒洋洋趴在柜檯软垫上假寐的“爱咬人”仿佛都听不下去了,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伸出爪子嫌弃地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后面,然后快速地、极其擬人化地摇了摇脑袋。 “你瞧瞧!”唐巍立刻指著猫咪,趁机出言调侃,“连猫听了都直摇头!胡大人,您这空口白牙就想套白狼的本事,真是越发精进了!” 胡宗宪老脸微红,他本不是这般无赖之人,实在是手头拮据,远水难救近火。就算此刻修书回家让族人送钱,也绝非一两日能到。而祥瑞之事迫在眉睫,不容耽搁。 既然唐巍声称有办法,他只能硬著头皮先让他动手。 就在胡宗宪搜肠刮肚还想再扯点什么时,一旁一直安静听著的老实人李时珍看不下去了,终於开口了,声音温和却带著实在,“汝贞,我们是有银钱的啊。”他指了指屋里那几个箱子,“你虽然囊中羞涩,可我有啊。今日出诊,贵人赏赐了不少银钱呢。” “那怎么行!”胡宗宪立刻摇头,语气坚决,“那是东璧你的辛苦所得,是诊金!胡某怎能动用你的银子?万万不可!”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李时珍摆摆手,脸上带著真诚的笑意,“你先拿去用便是,日后手头宽裕了,再还给我也不迟。” 他见刚才唐巍打趣胡宗宪颇为有趣,一时心痒,也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学著市井债主的口气补充道,“当然,亲兄弟明算帐。我也不多收你的利息,就凭咱俩这过命的交情,只收你一分利,如何?” “好了好了!不要再东拉西扯了!” 胡宗宪自己都听不下去了,赶紧出声打断了这场越来越没边儿的闹剧。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转向唐巍,神色恢復了之前的郑重,拱手道,“唐老弟,刚才是胡某失態了。此事关乎重大,还请你直言。你需要多少银子打点,只要数目合理,胡某必定设法如数奉上,绝不拖欠!” “这才像句人话嘛。”唐巍满意地点点头,也不再绕弯子,伸出两根手指,“首先,需要买一头合適的鹿来。据我所知,西苑那边为陛下炼製仙丹的陶仲文陶道长,其座下弟子就一直负责在皇家鹿苑饲养鹿群,以为取血炼药之用。” 他压低了些声音,透露著內部消息,“专养祥瑞玄鹿的鹿栏就在芭蕉园西北角,周垣七十二丈,是嘉靖三十一年特意敕造的,里面原本贮养著各地进献的白鹿、白麋等物。” 唐巍顿了顿,语气带著点调侃,“自嘉靖三十一年起,他们就试著用那些献上的真白鹿跟其他顏色普通的鹿进行配种,指望能多繁衍些祥瑞出来。当然啦,天不遂人愿,这白化乃是天成,哪是那么容易批量生產的?至今也没成功繁殖出几只像样的白鹿来。” “这就是唐老弟你的妙计?”胡宗宪听到这里,觉得唐巍简直是在拿自己开涮,脸上不由得露出无奈又失望的神情。 “且不说西苑那是皇家禁苑,守备森严。就算他们真繁殖出了白鹿,这等祥瑞,层层上报供奉犹恐不及,即便是排队轮上十圈,也绝无可能落到我胡某人手里啊!” 他嘆了口气,“唐老弟,你这个法子,听起来还不如直接派人去你之前说的天台山、终南山那几个地方,悬重赏让当地老猎人去找呢,虽然希望渺茫,至少还有点盼头。” 一旁的李时珍也忍不住点头附和,吐槽道,“是啊,而且刚才我说给普通鹿染色,唐小兄弟你不是一口否了吗?这买一只顏色浅点的鹿,又有何用?难道就不是欺君了?” “哎呀呀!你们就是心急,不能等我把话一口气说完吗?”唐巍看著眼前这两位一个封疆大吏、一个杏林国手,此刻却像两个急性子的学生,不由得扶额道,“现在开始,听我说,你们先別打岔。” 胡宗宪与李时珍互看了一眼,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做出洗耳恭听状,等待唐巍揭开谜底。 唐巍这才继续说道,“芭蕉园西北鹿苑里,咱们固然买不到现成的、毛色纯正的白鹿,但是, 想办法通过內部关係,些银子,买通关节,弄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父母一方可能带点浅色基因、 本身毛色就比普通鹿浅上许多的幼鹿出来,还是有可能办到的!” “那买来之后又有何用?”李时珍还是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但立刻被胡宗宪用眼神制止了。 唐巍看了李时珍一眼,也不恼,终於拋出了最关键的信息,“只要我们能弄到这样一只先天底子就偏浅的幼鹿,我或许就有办法,通过一些特殊的饲餵方子和一些手段,让它在两个月之內,全身的毛髮逐渐褪去原有色泽,真正地、由內而外地变成“祥瑞”白鹿!” “此话当真?” 即便是一向沉稳如山、喜怒不形於色的胡宗宪,听到唐巍这石破天惊的话语,也不由得惊出声,身体猛地前倾,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因为极度震惊而拔高了几分! “当真。”唐巍点头应道,“不过幼鹿不止要顏色浅,还有一点是至关重要的。” “哪一点?” 此时,不仅仅是胡宗宪,一旁的李时珍也瞪大了眼睛,不由得起身朝著唐巍侧了侧身子。 “要找一个处在换毛期的幼鹿,要找第一次换毛的幼鹿。”唐巍郑重其事道,“鹿一年会换毛两次,一次是春夏交替之际,一次是秋冬交替之际。当然换毛的季节並不绝对,要看这只幼鹿的出生了多长时间。” “一般的幼鹿在出生四到五个月左右就会迎来第一次换毛。”唐巍道,“现在正是换毛的时期,胡大人在买鹿的时候要注意到这三点。” “我再重新说一遍。”唐巍加重了语气道,“第一,要一只毛色较浅的幼鹿。第二,这只幼鹿要在出生四个月左右,最好是三个月半左右。” “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买回来的时候正好已经开始换毛了的尷尬情况。”唐巍继续补充著,“一句话总结,就是找一只毛色较浅出生在三个月半左右且会在秋冬之际换毛的幼鹿。” “够不够清楚,有没有明白?” “然也。”胡宗宪满意的点点头道,“买鹿一事,就交给某去做吧。” “既然已经商定好了,两位请便吧!”唐巍一边將收拾好的包袱提在手里,准备关门外出。 “要出门?”胡宗宪道,“今日不是专程在店里等著我们吗?” “你们的事情不是解决了吗?”唐巍道,“我还有別的事情要忙。” 今天是北镇喵司的聚会日,六部各处的猫猫都会集会在北镇喵司。作为猫猫们的零食供应商, 唐巍自然要去提供聚会所需要的零食。 小鱼乾、猫饭、还有一点猫薄荷,这都是唐巍为这些猫准备的。 果然,唐巍人还刚走到前军都督府与右军都督府门前的那条道路上,就已经有眼线猫飞快的跑回去告诉其他猫了:送小鱼乾还有各种好吃零嘴的人类来了。 当唐巍看见所有的猫都眼巴巴的看著他时,他就知道又是那只前军都督府的玄猫提前通风报信了。 “一个个的都排好队,都有不用抢。”唐巍道,“谁要抢食物抓伤了我的手,下次就没它的份儿了。” 就在唐巍给这些猫分发零食的时候,发现猫群里有一只猫显得有些侷促,似乎是第一次来。 这一下子就引起了唐巍的注意,这六部还有皇城里各个衙门的猫他几乎都认识,不远处的那只瑁狮猫他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 “居然还有新猫?哪个衙门又养了新猫?”唐巍心中这般思索著,决定叫过来“喵”两句交流一下。 “喵啊一—” “喵哦—” 唐巍发出了两声猫叫声,第一声的意思是你好,第二声的意思是示好。 眼前的玳瑁狮猫先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瞳孔放大,十分异的看著唐巍,然后转头看向那只带它来的那只猫。 那只橘猫不管不顾,就是一直在乾饭。 见玳瑁狮猫走到它身边,橘猫不耐烦的看了瑁狮猫一眼。那眼神中仿佛在跟这只没见过世面的瑁狮猫说,“这都小场面你慌什么,有哥在你怕什么?” “人类会喵两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人家跟你交流,你就上去跟他喵两句唄。”橘猫转过头继续乾饭,然后发出了带著乾饭声的猫叫。 仿佛在说,“姐妹別害臊,別给我害臊,猫生不小了,咱们上去就是多喵两句。” 瑁狮猫尝试著回应了让唐巍一句,唐巍接著又回应了瑁狮猫一句。 一人一猫的短暂交流过后,唐巍发现这只瑁狮子猫居然是“猫儿房”里的猫。 > 第114章 猫咪集会,准备原料 第109章 猫咪集会,准备原料 “猫儿房”是皇宫里专门给嘉靖皇帝养猫的地方,之前北镇喵司的名册还是学著“猫儿房”的样子,给每一只来此处集会猫登记在册。 这只猫是趁看守不备,偷偷溜出来的,猫儿房里的许多猫都听说了这里有一个猫咪集会,都想来这里要一要。 只可惜猫儿房的猫猫们隨时都有宫人看著,它们无法像其他衙门的猫一样可以四处走动,更没法跟这只瑁狮猫一样偷偷跑出来。 唐巍自然也怕担责任,如果瑁狮猫因为这次出逃而选择不回猫儿房,那要是查到自己这里来,自己估计也要受罚。 好在唐巍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之下,瑁狮子猫告诉他当然要回猫儿房。 猫儿房有吃有喝有专门的人类照顾它的生活起居,自己来这里只是感受一下低等猫咪的普通生活罢了。 唐巍十分无语,果然“猫猫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猫咪原本就是天性高傲的动物,这住进猫儿房后,还给这只猫滋生出了高於其他猫的优越感。 自己组织的北镇喵司猫咪集会才是整个的京师。啊,不对。是整个的大明朝最高端、最上流的猫咪集会就是他北镇喵司的集会。 居然被一只“猫儿房”里的狮猫说是体验一下底层猫咪的集会? 他当即决定给这只来自猫儿房的瑁狮猫见识一下什么是高端的、上档次的猫儿房里都得不到的好东西。 见状唐巍將为数不多的猫薄荷倒了一点在虎口处,然后紧拳头示意瑁狮子猫凑过来闻一下。 瑁狮子猫看到是一些黑乎乎的粉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拒绝这种低端的东西,但鼻子嗅到了猫薄荷那独有的味道。 这种让猫感到非常奇妙且十分上头的味道,让一向高傲的瑁狮子猫不禁加快了嗅探的动作。 瑁狮子猫的鼻子快速的高频颤动,两侧的鬍鬚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动。原本半眯著的眼睛瞬间瞪大的老大,摆出了一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小样,还拿捏不了你了。” 瑁狮猫立刻忍不住了,快步跑到唐巍面前,开始用它那张毛茸茸的大脸盘子疯狂地蹭著唐巍的手掌。 “这还不把你拿下了!” 此时瑁狮猫已经前爪抱住了唐巍那只沾著猫薄荷的手,大脑袋不断地磨蹭著。唐巍趁机伸出另外一只手开始擼这只瑁狮子猫。 “不愧是猫儿房养的猫,这皮毛摸起来可真舒服。” 当唐巍虎口上的猫薄荷全部被蹭掉之后,瑁实在毛开始毫无顾忌形象的侧翻打滚。 隨后,狮子猫开始上下跳,扑抓唐巍的裤脚。见状唐巍离开,瑁狮猫又开始了毫无目的的折返狂奔、漂移。 最后,躺在地上爪子瞪著墙,白眼不断地向上翻,嘴巴里的舌头也查拉著,整个猫像是被抽乾了一般。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瑁狮子猫这才从刚才鬼迷日眼的状態里恢復了过来。 “怎么样?”唐巍一脸得意的看著瑁狮猫道,“还觉得这是底层猫咪的集会吗?” 此时,瑁狮猫也不跟其他猫咪交换八卦情报了。就一个劲儿的围著唐巍来迴转悠,仿佛唐巍不再给它一点猫薄荷,它就要赖上唐巍一般。 “求求你再给我点,我带回去给猫儿房的猫都试试。我会回去告诉它们,这里才是最棒的猫咪集会。” 玳瑁狮猫竖起尾巴不断地在唐巍的脚下走位,希望唐巍再来一点猫薄荷。 唐巍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瑁狮子猫的请求,在询问了瑁狮子猫还知道回去的路时,就收拾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毕竟唐巍还有一件一件要事去做,就是去准备餵养幼鹿所需要的特殊草料,那就是桑叶。 桑叶是大明朝现有的植物之中最容易获得且含碘量最低的草料了。 想要让换毛期的幼鹿真正的变成白鹿,最重要的就是控制幼鹿体內的含碘量。 桑叶在北京城並不难买到,在京师的东安北门有灯市草市,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开放, 西城刑部街的城隍庙会,每月的二十五,也会售卖桑叶。当然这俩地方並不是天天能卖,崇文门外的早市上每日的卯时都会有大量的桑叶售卖。 如今已经过了卯时,不过今日有东安门北街的草市,唐巍决定前去看看。 东安门北街外,唐巍从大大小小的摊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卖桑叶的摊子。 “你这桑叶怎么卖的?”唐巍上前询价。 “鲜叶每斤三文钱,这晒乾的叶子每斤七文钱。”那摊贩道“如果我要每日都要用上个十来斤,连续用上两个月左右,你能不能给我送货上门?” “此话当真?” 原本坐在小马扎上的摊贩立刻起身,身子微微前倾,说话的声音也顿时好听了不少。 “这是定金!”唐巍掏出一个小银锭,隨手扔到了小贩的手里。 “先来上一百斤的吧。”唐巍道,“你去不去崇文门的早市卖?” “自然是去的,崇文门的早市每日都开,我这小本买卖自然是每日都去。”那商贩立刻回答。 “那好,先准备十斤的干桑叶吧。”唐巍道,“明日我让人来找你取,他会告诉你之后每日送到什么地方的。” “好嘞,崇文门早市小的一般就在最南边的角落里摆摊,明日小的特意在小摊前掛一个红布, 这样找起来也醒目一些。” “你想的倒是挺周到。”唐巍顿了顿道,“可不要想著收了银子就跑路哦?” 唐巍说著摸出自己的腰牌晃了晃,那商贩嚇得一激灵,这是锦衣卫的腰牌。 “放心,我不吃人。只要每日按时按量送去,银子少不了你的!” “好——.——好!”” 唐巍转身离开,他要去找第二样东西,那就是豆腐, 京师毕竟是北方,买豆腐的多用的滷水点豆腐的法子,做的是滷水豆腐。可唐巍要的是南方人爱吃的石膏豆腐。 因为石膏豆腐有降碘的功效,而且相较於其他东西来说算是平民能买得起的东西。自然是要小钱办大事,能省则省。 第115章 花朝廷银子走自己关係 第110章 朝廷银子走自己关係 除却那些天不亮就挑著担子、走街串巷吆喝“豆腐一一嘞!”的小贩之外,京师里那些有固定门脸、做得像点样子的豆腐铺子,基本上都扎堆在了南城。 宣武门外校场口那块儿,顶著王致和招牌的酱园子兼营著滷水点的老豆腐,滋味醇厚,是不少老北京就好那一口。 虎坊桥骤马市大街附近的马家豆腐房,主打的是冻豆腐,天寒地冻时切块下锅,吸饱了汤汁那叫一个美。 当然,用的也是滷水。 唯一一家卖石膏豆腐的,是菜市口铁门胡同里的郑记豆局。这石膏豆腐口感嫩滑,別有一番风味,在京师也算独一份。 当然啦,这几家有名有號的铺子,价钱比起走街串巷的小贩,自然要贵上一些。 可小贩们叫卖的时辰,多半赶在唐巍去北镇抚司点卯的当口,他压根没那閒工夫去等。 尤其是这郑记豆局的石膏豆腐,紧俏得很。基本上是寅时开板营业,卯时一过,也就售罄了。 谁说小本买卖发不了家?瞧瞧人家这卖豆腐的,还真就不差钱! 不过这种大店有个好处,就是量大的话可以约定每日送上门, 唐巍琢磨著省事,便决定亲自去郑记豆局走一趟,问问章程。 南城菜市口,铁门胡同。 唐巍隔著老远就瞧见了那块黑底金字的“郑记豆局”招牌,很是显眼。店门口倒是清静,显然早已过了最忙碌的时辰。 一个繫著粗布围裙的伙计正拿著扫帚清理门前的豆渣,见唐巍过来,头也没抬便习惯性地吆喝了一句,“客官,对不住了!今日的豆腐早卖完啦!要想买,明儿个请早点儿来排队!” 唐巍摆摆手,“现在不买。我来问问,你们这豆腐,要是每日送上门,是怎么个算法?” 那伙计这才停下动作,抬起头打量著唐巍,见他衣著体面不像寻常百姓,便猜测道,“客官您是开客栈酒楼的?” “不是。”唐巍摇摇头,“就是自家每日需要一点新鲜的,量不大,也就一斤左右。”他顿了顿,觉得这一斤的量似乎有点寒,怕人家不乐意送,忙又找补道,“你別看每日只要一斤,我能连著要上两个月呢!细水长流不是?” 那伙计一听就笑了,態度倒还客气,话却说得实在,“客官,我完全理解您想每日吃上口新鲜豆腐的心情。可实话跟您说,我们郑记的豆腐还真不愁卖,这每日就做那么多,坊间多少老主顾盯著呢。您这每日一斤还要单独送一趟实在划不来,人手也倒腾不开。所以啊,您要是真想吃得这口,还是得劳您大驾,每日早点来排队吧!” 伙计像是想起什么,又隨口道,“不过您要是说要那剩下的豆腐渣,每日能要上一斤,那我倒是觉得可以跟掌柜的说说,顺路给您指过去。” “那东西,餵猪餵鸡的,平日里经常剩下不少,正愁处理呢。” “此话当真?” 伙计这隨口一句话,却让唐巍眼前骤然一亮,猛地一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低声自语,兴奋之情溢於言表。对於他的计划来说,石膏豆腐和石膏豆腐压榨后剩下的石膏豆腐渣,效果几乎是一样的! “不要一斤!”唐巍立刻改口,语气斩钉截铁,“要三斤!一日三斤石膏豆腐渣!你刚才说的,这个可以送上门,对吧?” 那伙计被唐巍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异地確认道,“您·您真要啊?那豆渣可粗糙得很,人吃著实刮嗓子,不好下咽啊!” “本来就不是给我吃的。”唐巍懒得过多解释,直接从荷包里掏出几块大小不一的散碎银子, 塞到伙计手里,“这是定钱。明日这个时辰,我会让一个人来找你认认路,他会告诉你送到何处。 先定一个月的量,每日三斤,准时送到!” 他又额外拈出一块小点的碎银子,拋给那伙计,“这一块,单独赏你的!事情办妥了,以后还有赏!” 伙计接过银子,掂量著那沉甸甸的分量,脸上瞬间笑开了,腰杆都弯了几分,“得嘞!爷您放心!包在小人身上!保证每日最新鲜的豆渣,准时给您送到地方!误不了您的事!” 唐巍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事情办妥一件,他还得再去置办另一味关键药材,就是茯苓。有了它,才能配合饮食,让那鹿在每日的排泄中將体內多余的碘等物质顺利排出,从而逐步改变毛色。 他没有选择离自己家最近的药铺,而是绕了点路,再次来到了上次在南镇抚司附近购买霜的那家药店。 “哟!唐爷!您来了!”药铺伙计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唐巍,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毕竟上次这位爷开口就要一斤础霜的“壮举”,足以让他们记上好几年。 “嗯,”唐巍点点头,直接问道,“你这里上好的茯苓有没有?” “有有有!刚从安国进来的好货色,肉质厚实,粉性足!”伙计忙不迭地应承,“唐总旗您要多少?” 唐巍略一思索,“先来十斤吧。记得,全部给我用细磨碾成粉。”他顿了顿,十分自然地说道,“帐嘛,记在南镇抚司的公帐上。” 反正南镇抚司平日里採购药材也多是从这家药铺走帐,有便宜不赚,那是王八蛋。这样也给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找自己帮忙的藉口。 果然,还是得朝廷的银子走自己的关係啊。 办完这两件要紧事,唐巍又在街口找了个专门给人送菜跑腿的閒汉,了几个铜板,让他立刻跑一趟胡宗宪新租的小院,去告知胡宗宪和李时珍,速来狸奴小筑一趟。 约莫半个时辰后,胡宗宪与李时珍便一前一后,再次出现在了唐巍的店铺里。 “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备齐了。”唐巍开门见山,对胡宗宪道,“我记得你来京师,身边是带了一个贴身使唤的小斯吧?” “是的,”胡宗宪点头,“带了个本家的伶俐小子,平日里负责打扫庭院、跑腿传话这些杂事3 “那正好。”唐巍安排道,“让他明日卯时,先去崇文门早市最南头,找一个掛著红布条做標记的摊子,取预订好的干桑叶。” “取了之后,立刻再去南城菜市口铁门胡同的郑记豆局,领三斤新鲜的石膏豆腐渣。”他仔细叮瞩,“主要是让他去跟这两边的人认个脸熟,方便日后那两边的伙计直接往你院里送货。” “当然,还有十分要紧的一桩。”唐巍神色严肃起来,“这幼鹿每日喝的水也极有讲究,普通的井水是万万不能喝的。” “需得是玉泉山上淌下来的泉水,或是香山碧云寺后山的那口泉眼的水,再不然,也得是西直门內曹家那口甜水井里打上来的水。除了这三处,別的地界的水,那鹿一口都不能沾。” “这”胡宗宪一听,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这鹿喝得比人都金贵!他忍不住嘀咕,“这一桶甜水怎么也得十文钱吧?难道普通的井水就真喝不得?人都喝得,这鹿崽子就如此娇贵?” “也不是完全不能喝。”唐巍解释道,“若实在要用並水,需得先用明矾仔细澄过。一桶水, 兑上五钱明矾粉,用竹棒使劲快速搅匀了,再静置沉淀上至少三个时辰,才能给它喝。” 胡宗宪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人工和明矾的价钱,立刻做出了选择。 “那还是乾脆去曹氏甜水井买水吧!多几文钱,省心又省事!” “成,那就这么定了。”唐巍一拍手,“这鹿就养在你们租住的那小院里。每日让人送去的桑叶、豆渣,加上定量的甜水,就是它一天的嚼穀。会连著送足两个月。” “还有最关键的一环。”唐巍站起身,从柜檯后取出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小纸包,“每日响午过后,让你那小廝准时来我这儿,领取一份特製的药粉。回去后,务必均匀地拌进当日的那份豆渣里去,亲眼看著那鹿吃乾净。一顿都不可遗漏!” 他目光扫过胡宗宪和李时珍,语气篤定,“只要严格按照我说的做,两个月后,保你得到一头毛色纯正、货真价实的『祥瑞』白鹿!” 第116章 幼鹿退毛,病症疑虑 第111章 幼鹿退毛,病症疑虑 几日后,胡宗宪几乎是求爷爷告奶奶,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搭进去不少好不容易凑来的银钱,总算是买通了西苑鹿苑里几个管事的宦官,这才偷偷摸摸地弄出来一只符合要求的、毛色偏浅淡的幼鹿。 这日,隨行的小斯小心翼翼地从唐巍那里领回了一小包特製的药粉。 胡宗宪接过那用油纸包得严实实的粉末,打开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眉头微,只觉得有股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又一时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他带著几分疑惑,將药包递给一旁的李时珍,“东璧,你闻闻。这药粉我怎么觉著有股子熟悉味儿?却偏想不起来是啥。” 李时珍接过,专业地用手指捻起一小撮,先置於鼻下细闻,沉吟道,“嗯——这里面应当掺了茯苓粉。” 他又用指尖蘸了点粉末,放入口中仔细尝了尝,品味片刻后道,“还有一种—不是药材,尝起来有点淡淡的酸涩,像是用醋反覆浸泡洗链过后的牛骨粉。” “东壁你既精通药性,”胡宗宪顺势问道,“那依你看,唐巍配的这整套食料,无论是桑叶、 石膏豆腐渣、这茯苓牛骨粉、还得是甜水並的水。他这般安排,究竟是个什么道理?可能推断出一二?” 李时珍闻言,不由得捏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口中喃喃重复著这几样东西。 “桑叶、石膏豆腐渣、茯苓、醋洗牛骨粉、甜水———” 他试图从医理和食性的角度找出其中的关联,但即便强如他这般的“药圣”,也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关乎“碘”元素的现代化学原理。 他思索良久,忽然抬头问道,“对了,这鹿平日餵盐吗?” “餵是餵一点。”胡宗宪忙道,“但唐巍特意叮嘱了,绝不能是海盐,必须是矿盐,而且餵之前还得先跟草木灰搅拌均匀了才能给它吃。” “这”李时珍听得更是糊涂,挠了挠头,“容我再想想,若是人长期只吃这些东西,咽得下去的话,会怎样——” “茯苓利水渗湿,石膏豆腐渣性寒,豆类有吸附之性,草木灰拌矿盐—”他闭目凝神,大脑飞速运转,將毕生所学的医药知识都调动起来,试图拼凑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约莫一刻钟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旁的胡宗宪立刻凑上前,瞪大眼睛,满怀期待地问道,“东壁,可是想明白了?” 李时珍神色凝重,缓缓摇头,“会不会变出白鹿我不知道。但我敢断定,若是人长期只进这些食料,十有八九会得一种病。” “什么病?”胡宗宪心头一紧。 “气癭之症,俗称『大脖子病”!”李时珍斩钉截铁道。 “鹿·鹿也会得这病?”胡宗宪惊疑不定。 “自然会的!”李时珍语气肯定,“鹿亦是生灵,此病並非人独有。” 他继续分析道,“据我所知,患上气脖子病多是因身体里缺了某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寻常百姓若是得了,吃些海带、紫菜之类的海物,或是改用海盐,便能慢慢好转。” 他越想越觉得蹊蹺,狐疑道,“难道刻意不让它摄入此物,反而能让鹿毛变白?可若真如此, 这鹿必定也会並发气脖子之症啊!一只脖子肿大的白鹿还能被称作祥瑞吗?”他心中充满了疑虑。 转眼半个月过去。 胡宗宪每日瞧著那幼鹿吃著那套“特製草料”,心中愈发嘀咕,“就靠这些玩意儿,吃上两个月真能脱胎换骨,变成通体雪白的祥瑞?”他几乎要怀疑唐巍是不是在忽悠自己。 一连十多天,那幼鹿看著並无甚明显变化,除了精神头似乎还不错。 直到第二十天头上,胡宗宪照例去鹿棚查看时,终於发现了不同!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这鹿的毛色!”他忍不住低呼出声,语气中带著难以置信的激动。 只见那幼鹿身上原本那层偏黄褐色的短毛,开始大片大片地脱落,而皮下新生出的茸毛,竟赫然是纯白色的! 新生的白毛与尚未褪尽的旧毛混杂在一起,使得幼鹿看上去像披了件打满补丁的旧毯子,实在是不好看。 “这应当就是新旧毛髮交替的过程了!”胡宗宪按捺住兴奋,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他忽然警见那鹿正低下头,伸出舌头去舔食地上脱落下来的黄色毛髮。 “快!快来人拦住它!”胡宗宪猛地想起唐巍千叮万嘱的话。除了每日特供的草料,其他一概不准这鹿入口!他连忙高声呼唤伺候鹿的小廝。 那小廝跑过来,见状却道,“老爷,这鹿自个儿吃掉的毛,算不得其他东西吧?而且它这么吃有好几天了——” “什么?好几日了?”胡宗宪心中一惊,立刻呵斥道,“混帐!为何不早报与我知?不是严令说过,除了每日送来的食料,一应外物皆不可让它入口吗?” 小廝委屈地辩解,“可这是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毛啊———” 胡宗宪也顾不上再多训斥,心中志忘不安,生怕出了紕漏,坏了大事他立刻转身出门,急匆匆地赶往狸奴小筑,要找唐巍问个明白。这鹿吃了自己换下来的毛,会不会影响“大计”? “无妨。”唐巍听了他的担忧,却是一脸淡然,“它吃自己褪下的旧毛,非但无碍,反而有助於新毛生长得更为顺滑密实。” “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胡宗宪长舒一口气,转而又兴奋道,“我瞧著那鹿已有一半身子显出白色了!是否再过一个来月,便可成为真正的祥瑞?” “差不多。”唐巍点点头,隨即话锋一转,神色严肃地提醒道,“不过,待到进献之时,还有一桩要紧事你必须牢记。” “何事?”胡宗宪立刻竖起耳朵。 “那就是务必要强调,此鹿既是天降祥瑞,那便绝非寻常凡鹿!”唐巍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著他,“既然不是凡鹿,其所食所用,自然也不能与凡鹿相同。” 胡宗宪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立刻试探著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將平日餵养此鹿的这套特製食料,连同方子,也一併呈献给陛下?” “然也。”唐巍讚许地点点头,“如此,方能显其神异,堵住悠悠眾口,也让陛下深信不疑。” “可——.”胡宗宪面露难色,“你配的那药粉,具体是何配方,我並不知晓啊?如何呈报?” “胡扯!”唐巍当即毫不客气地戳穿他,“李神医不就跟你住在一块儿?以他的能耐和那份好奇心,他会看不出来?他会不研究?” “啊这—”胡宗宪被说中心事,尷尬地咳嗽了一声,只好承认。 “东壁他確实因好奇查验过那药粉。他说里面主要是茯苓粉,还有便是用醋反覆洗链过的牛骨粉。” 他想起李时珍之前的担忧,忙又补充道,“对了,东壁还有一重顾虑。他说若一直按你这套法子餵养,此鹿迟早必患气脖子病。一只脖子肿大的白鹿献给陛下,这还能算是祥瑞吗?” “放心,不会的。”唐巍显然早已考虑到这一点,从容答道,“待到此鹿通体换毛完成之后你只需在它每日的食料中,额外加入一次这个。” 他说著,从柜檯下取出一个小块、深绿色的、压製成饼状的东西,“海藻饼,少量即可。” “如此,便能在维持其毛色纯白与防止气脖子病发作之间,找到一个精妙的平衡。”唐巍看著胡宗宪,“如此安排,你可明白了?” “高啊!实在是高!”胡宗宪听完,由衷地讚嘆道,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东壁之前確实说过,患了气脖子病,补些海里的东西便能好转!唐老弟你真是算无遗策!” 第117章 擢升浙直总督 第112章 擢升浙直总督 “那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总不能让你献一只气脖子病的白鹿给陛下吧。”唐巍道,“当然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记得到时候把尾款一块结了。” 十五日之后,幼鹿已经完成了换毛。 严府里,赵文华静静听著严嵩的训话。 “胡汝贞既已经准备好了献给陛下的白鹿,那么咱们就帮著他造势。”严嵩防下滑搜里的那篇《白鹿表》道,“胡汝贞搞得这篇《白鹿表》確实不错,拿去做做文章。” “你要去一趟陶道长那里跟他提前先通个气,这样咱们献上白鹿的时候也好跟他配合好。” “乾爹说的是,儿子这就去。”赵文华领命后准备离开前去找陶仲文。 “不急,太监那边也要散播消息出去。”严嵩补充道,“陛下平日里也会听一听太监们都在议论什么。” 果然在,小太监们的传播下,很快黄锦也就听说了这件事情。 西苑,玉熙宫。 “黄锦,最近民间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嘉靖皇帝今天心情不错,一边伸脚一边让黄锦给他脱掉袜子。 “奴婢倒是听其他奴婢们说,最近听说,近日浙江地方似有异兆流传,言说深山之中偶有白光显现,伴有清鸣,当地百姓皆传言,恐有灵瑞祥物慾降世以应圣德。” “祥瑞?”嘉靖皇帝原本对祥瑞之事就比较敏感,一听黄锦说最近有祥瑞,不禁好奇起来。 “浙江?”嘉靖皇帝还敏锐的捕捉到了“浙江”这个字眼。 “浙江如今军情如火,还能有祥瑞出现?” “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底下的人说的。”黄锦觉察嘉靖皇帝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立刻道,“许是传错了?” “不会传错的,有心传的事情怎么会传错呢?”嘉靖皇帝喃喃道。 黄锦顿时愣在原地,不再言语继续脱著嘉靖皇帝的袜子。 “怎么了,不说话了?”嘉靖皇帝低头看著沉默的黄锦“奴婢说错话了,奴婢掌嘴。” “谁说你说错话了,祥瑞是好东西。”嘉靖皇帝將脚伸入铜盆里,闭上眼睛不再看黄锦道,“没说这次的祥瑞是什么?” “回主子,听说是一头白鹿。” “白鹿。”嘉靖皇帝依旧闭著眼睛享受著黄锦搓脚,继续道,“朕听说严阁老的乾儿子赵文华最近去祭海时,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叫做胡宗宪。” “去查一查,此人怎么样。” “矣,奴婢记下了。” 几日后,西苑,玉熙宫。 “严阁老,朕今日听闻坊间传闻有白鹿现世,你可曾听闻啊?” 嘉靖皇帝主动提问,都懒得让严嵩浪费时间聊这聊那的扯进来浪费时间。 一番答对之后,严嵩將胡宗宪要献上白鹿的事情,委婉的说了出来。 嘉靖皇帝揣著明白装糊涂,当即表示祥瑞一定要快快献上。 紫禁城,西苑,永寿宫。 胡宗宪手捧一道精心撰写的奏疏,身旁跟著两名小宦官,小心翼翼地抬著一个覆盖著绸缎的笼子,躬身步入殿內。 “臣,浙江巡按御史胡宗宪,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胡宗宪声音洪亮,礼仪一丝不苟。 嘉靖目光扫过胡宗宪,最终落在那神秘的笼子上,淡淡道,“平身。胡宗宪,你所奏祥瑞,何在?” 胡宗宪起身,深吸一口气,亲手揭开了那盖住绒布的笼子。 剎那间,一只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的幼鹿出现在眾人眼前! 它毛色光泽如缎,在略显昏暗的殿宇中,仿佛自身散发著柔和的白光,鹿眼温润澄澈,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竟无半分惧色。 “陛下!”胡宗宪声音带著恰到好处的激动与虔诚,“此乃臣在浙江天台山所得之白鹿!发现之时,祥云繚绕,百鸟和鸣,实乃天降祥瑞,感应陛下诚心修道、功德感天而降世!此瑞一现,臣不敢私藏,特星夜兼程,献於陛下御前!” 殿內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只不可思议的白鹿身上。 嘉靖皇帝的眼中瞬间明亮起来,他竟不由自主地从御座上微微起身,脸上露出了近乎痴迷的笑容,“好!好!果然是祥瑞!朕心甚慰!” “严阁老说你颇有能力,你写的奏疏朕看了,也觉得对於东南海防见解独到,朕要重用你。” 就在此时,都察院一位以耿直著称的御史,终究没能忍住,出列躬身道,“陛下!臣以为不可!东南倭患沸腾,正当励精图治,倚重將帅实绩!岂可因一白色牲畜而骤加大赏?” “此风一开,恐天下投机之徒纷纷效仿,以奇技淫巧、祥瑞之名邀功钻营,败坏吏治,於国无益啊!” 严嵩眼皮微抬,不等嘉靖发作,已冷哼一声,“荒谬!祥瑞乃上天对圣主明君的嘉奖,岂是凡俗之物可类比?尔等出言誹谤圣德,嫉妒功臣,更妄图阻挠陛下平倭安邦之国策,其心可诛!” 嘉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最厌烦的便是別人否定他修道成果和上天感应。在严嵩的煽风点火下,他袖袍一拂,厉声道,“狂悖之言!拖下去,廷杖六十!革去官职,永不敘用!”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力士立刻上前,將那面如死灰的御史拖了出去。很快,殿外便传来了沉闷的杖击声和压抑的惨豪。 其余几个本想附议的言官顿时若寒蝉,严嵩党羽趁机纷纷上言,称颂祥瑞,弹劾反对者“居心回测”。在这次杀鸡猴之下,反对声浪被彻底扑火。 嘉靖余怒未消,立刻看向一旁最信任的真人陶仲文,“陶真人,你来看,此瑞如何?” 陶仲文早已被通过气,他上前一步,手持拂尘,围著白鹿走了两圈,口中念念有词,继而面露惊讶与欣喜之色,向嘉靖深深一揖。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鹿灵光內蕴,绝非山野凡兽!此乃上帝感念陛下玄修精诚,特降下的玄恩瑞应!贫道方才默察天机,此瑞一现,正应於东南!预示我皇明国威浩荡,东南倭患必將指日荡平,海宇澄清!” 这番“神学认证”彻底打消了嘉靖最后一丝疑虑,让他龙心大悦。 “好!胡卿献瑞有功,更兼胸有韜略!”嘉靖皇帝不再犹豫,当即下旨,“胡宗宪听旨!朕摧升你为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金都御史,加直浙总督,总督浙江、南直隶、福建等处军务,一应抗倭事宜,皆由你节制调遣!江南、江北、浙江各省兵马,皆听你號令!望你不负朕望,早日为朕平定倭患!” “臣,胡宗宪,叩谢陛下天恩!必当鞠躬尽,死而后已,以报陛下!”胡宗宪强压住心中的狂喜与激动,重重叩首。 他心中清楚,这不仅是严党的推力,嘉靖皇帝本人也確实被逼到了无人可用的境地,急需一个能人来打破东南僵局。 而祥瑞,不过是给了皇帝一个最顺理成章的理由。这是一场皇帝、严党与他本人三方心照不宣的权力交易。 西苑玉熙宫里,胡宗宪风头无两之时,北镇抚司衙门口真正的祥瑞製造者唐巍正餵著北镇喵司的猫咪。 几个月后,北镇喵司。 “猫儿房的瑁猫又来了?”唐巍自言自语之际,玳瑁狮子猫走了过来。 唐巍对猫儿房还真是颇为好奇,拿出一点猫薄荷准备引诱一下它。 玳瑁狮子猫並没有跟唐巍分享了一个令唐巍惊掉下巴的消息。 “谁的八字?太子的?” 第118章 测算太子八字 第113章 测算太子八字 “八字?”唐巍皱起眉头,心中异道,“猫能明白什么是生辰八字吗?” “人参?” “鸡丑?” 唐巍听著这些从瑁狮子猫嘴里蹦出的词,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这都什么,这跟太子有什么关係?”唐巍嘟著,可瑁狮子猫一直缠在自己身边,想要问自己要一点猫薄荷。 “给你,给你行了吧。” 唐巍被这只无赖的猫咪搞得实在是有些不耐烦,当即拿出了一点荆芥粉给这只玳瑁狮子猫。 “难道猫儿房的猫还吃人参吗?” 唐巍走进北镇抚司衙门里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心中嘟著,“这八字会不会是八个字?” “猫也许不懂什么叫做生辰八字,但八个字或许是可以理解的。” “可人参和鸡有什么关係呢?”唐巍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一道菜,叫做“人参燉鸡”。 “一只猫还评论上鸡丑不丑了?”就在此时,唐巍脑海中灵光一闪,或许猫並不是说鸡丑。 而是说的是天干地支里的“己丑”,因为小猫咪的理解能力受限只能將己丑理解为“鸡丑”。 “那人参是不是壬申?”唐巍快步走进屋子,拿起桌上的纸笔开始推算起来。 他依据现在太子殿下朱载的年纪很快就推断出了太子朱载的出生年份应该是丙申年,也就是嘉靖十五年。 “丙申、己丑、壬申,还差最后两个字。”唐巍思来想去决定问一问许从龙,这样他就知道这八字的具体排列顺序了。 当唐巍来到千户许从龙办公的地方时,一旁的校尉告诉他许从龙不在这里。 “唐总旗,千户大人去了詔狱。” “知道了,那我去詔狱找他。” 北镇抚司詔狱。 掌刑千户许从龙无聊的打了个哈欠,两条腿搭在案桌上,双手靠在后脑上准备睡一会儿。 今儿审案子,实在是审的有些无聊了。毕竟,只是反对胡宗宪的几个御史,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 忽然,一双手放在了许从龙的肩膀上。 许从龙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身后站著唐巍。 “你小子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情?” “没事就不能来?” “前些日子你给我闺女准备的生辰礼物十分不错,这小丫头喜欢得很。”许从龙道,“趁我心情不错,你想要问什么就问吧。”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唐巍道,“许叔,太子殿下是几月份出生的?这您知道吧?” “啊?”许从龙立马坐起来,他显然没想到唐巍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问问。”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月。”许从龙道,“我儿子比太子大两岁,都是十月出生的。” “丙申、戊戌、已丑、壬申。”这次唐巍终於將太子朱载的生辰八字排对了。 许从龙听著唐巍说的这几个词,顿时就想明白了唐巍说的是什么。 “这是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许从龙好奇道,“后面的四字你怎么知道的?” “你知不知道,私自推演皇室成员的生辰八字可是重罪?”许从龙紧张道,“是谁告诉你的?” “是猫!” “別扯淡了,猫能懂生辰八字?”许从龙看了看四周道,“还好此刻屋子里只有咱们二人,要是让外人听去了你可要小命不保了。” “从现在开始不准说那四个字,不准提那个人,统一用张三这个代號来说这件事。” 唐巍点点头,他没意识到生辰八字是一件如此敏感的事情。 实际上古人对於生辰八字看作是一个人与天地沟通的终极密码,除了婚嫁、占下和科举几项不得不提供准確生辰八字的时候,在任何时候都不能隨意透露自己的生辰八字。 毕竟,一旦外人知道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那么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之前在影视剧里常见的扎小人、下蛊都是需要拿到对应之人的生辰八字。 “关於我是如何知道张三的这件事情,確实是猫告诉我的。”唐巍道,“是一只瑁狮子猫, 它是猫儿房的一只猫。” “猫儿房的猫?”许从龙道,“那里的猫也能跑出来?” 唐巍点点头道,“这是这只猫第二次来了。” “你的意思是它听到了有人在谈论张三的那个?”许从龙顿了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道,“然后这只猫跑来告诉你了?” “是的。”唐巍点点头,“这只猫馋我身上的猫薄荷,所以才会拿这个情报来交换。” “可谁会这么不开眼对张三下手呢?那可是死罪啊。”许从龙道,“就是祖宗十九代都不够砍的,谁会嫌自己命长?” 此时,许从龙和唐巍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难道说是那些牛鼻子?”许从龙一边说一边朝著唐巍伸出了两根手指。 他之所以伸出两根手指就是代替自己说出那句“二龙不相见”的话,唐巍重重地点点头道,“我觉得也是有这种可能。” “毕竟,就算是要陷害別人要了那东西去也得找一个懂的人来布置,估摸著就是那群牛鼻子有这样的想法。” “这事儿咱们要不要查一查?” “这件事情查与不查都得先去稟告指挥使。”许从龙起身整理好衣服后对唐巍道,“你先回去等著,我这就去稟告指挥使。咱们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指挥使的安排。” 掌刑千户许从龙从詔狱里出来后直奔锦衣卫大堂中陆炳办公的地点而去。 当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听完许从龙將事情来龙去脉匯报清楚之后,他开口道,“你说唐巍脱口而出的生辰八字是哪八个?” “这属下还真没记住,属下把他叫过来问问。” 不多会儿有锦衣卫校尉叫唐巍前去锦衣卫大堂, “事情某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你再说一遍那生辰八字,某要確定是不是太子殿下的八字。” “丙申、戊戌、己丑、壬申。” 当唐巍说出这段生辰八字之后,陆炳的脸色立刻变了。 “查,一定要查!”陆炳厉声道,“必须查的清清楚楚。” 第119章 白虹贯日意在太子 第114章 白虹贯日意在太子 毕竟他把未来下注在了太子朱载的身上,任何对太子不利的一切事情那都要消灭。 “既然都觉得跟那帮牛鼻子道士有关,那就从那里查起。” 他们不知道的是,三日前的南京城上方正在上演看一场百年难遇的奇观。 起初在南京钦天监养老的官员们还以为是正常点卯下值白拿俸禄的一天。 刚过午时,玄武湖边摆摊的一个老汉无意间抬头,下一刻天上的景象让这个活了半辈子的老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顶的太阳不对劲!太阳本身看起来像是重影了,它两边竟然各粘著一个银白色、发著刺眼光芒的光斑,像个诡异的“双瞳孔”。 更嚇人的是,一道像巨大冰棱或者惨白髮光的绷带一样的光带,把太阳从中间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这景象太邪门了。 “真他娘的邪门。”那老汉赶紧收起摊子,立刻往家里狂奔。 此时,身在南京城的大多数人都看到了天上这白虹贯日的场景。 不多时,鸡鸣寺的钟声响起。一队人马立刻穿街而过,马上的军官大声喊著,“白虹贯日,闭户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我就是骗点小钱,也就够吃喝。妖魔鬼怪別来收我,饶我一条狗命。” 菜市口表演干嚼鬼骨的江湖术士见到这番白虹贯日的景象,立刻丟掉了手里的所有东西立刻落荒而逃。 秦淮河上的画舫里,听曲儿的和唱曲的,躺著的和坐身上的都停了下来,俱都看向了天空出现的异象。 南京钦天监监正被底下的属官从太师椅上摇醒。 “放肆,没瞧见本官在午睡?” “大人,大事不好了。”那属官道,“大人快出去瞧瞧吧,天上出现了白虹贯日的景象。” “啥呀?”南京钦天监一个激灵,只听见“咔一一”一声,整个人从椅子上跌落,脸砸在了椅子面上。 “快,快扶本官起来。” 那属官赶紧拿开太师椅,扶著不停“哎哟”的南京钦天监监正立刻去查看天空上的异象。 待他真正看到天上的异象后,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立刻道,“快去告诉百姓们关门闭户,通知孝陵守军关闭享殿三日,以免惊扰太祖陵寢。还有立刻八百里加急跟京师匯报这件事情。” 时间线回到现在的京师,当日傍晚时分,锦衣卫就得到了最確切的消息。 “南京陪都发生了白虹贯日的异象?”陆炳眉头紧皱,心中思著,“难道是想拿著白虹贯日的异象来说事吗?” 这算是陶仲文管用的手段,一旦出现这样的天降异象陛下自然会找来陶仲文问一问。 “陶仲文已经七十多了,已经太老了,看来是需要换一个道士来侍候陛下了。” “只不过锦衣卫都是才知道此事,怎么陶仲文知道的比锦衣卫还早?难道道士夜观天象提前发现了?”陆炳思考了一会儿后,立刻决定去西苑。 西苑,玉熙宫。 此时正是嘉靖皇帝服用金丹的时刻,还未等陆炳进入玉熙宫,就听见玉熙宫里传出嘉靖皇帝的声音。 当他进入玉熙宫时,只听见“恍当”一声,盛放丹药的盒子跌落在了地上。 穿过外殿之后,陆炳果然看到了早就在这里的陶仲文了。 “白虹贯日,朕之失德,停庆成宴,罢元节朝贺。” “陛下,贫道夜观天象,白者金精,属西方肃杀;虹者妖霓,主兵戈刑伤。今白虹贯日,乃金气化龙弒君之徵,当应在潜龙犯紫!” 站在一旁的陆炳怎么会听不明白,又在这里往“二龙不相见”上扯。 “此前邵元节就曾在嘉靖十八年时有旧,亢龙有悔,两曜难並。” “那朕该怎么做,才能破解?” “回稟陛下,须得建雷坛抽龙筋。”陶仲文道,“白虹乃逆龙金精所化,钉死日心乃抽筋之时。需要建造雷坛,借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之力施法方可破解。” 嘉靖皇帝冷静下来之后,微微眉道,“若是建造雷坛,需要工费几何?” 陶仲文不假思索,立刻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所需费用大概约三十万两银子。” “三十万两银子?”嘉靖皇帝微微皱眉,“建造一个雷坛要那么多银子,岂不是劳民伤財?” “陛下。”陶仲文立刻跪地俯首道,“一个汪直就值百万,不仅为陛下为大明解厄,还能有盈余啊。” 陶仲文此话一出,陆炳当即就明白了一切。为什么锦衣卫还没得到消息,这陶仲文就事先知道了。 一定是严嵩那边將消息压下来了,先跟陶仲文商议好了,这才让他提前得知这件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建造雷坛。”嘉靖皇帝道。 “为保施法成功,太子那边也要配合。” “要太子怎么配合?” “火德压邪,太子不能穿赤袍,要穿赭色衣物。” “赭衣不就是囚服吗?太子乃储君,岂可身披囚衣?”一旁的陆炳忍不住了,忙插嘴说了一句。 “这也是为了太子殿下,为了陛下好。”陶仲文不以为意道,“穿赭色的衣物又不是真的穿囚衣。” “陶道长,你继续说。”嘉靖皇帝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让陶仲文继续。 “每日黎明之时,要派遣道士绕太子居所摇九游冥铃。”陶仲文顿了顿道,“並口诵,白虹穿心,潜龙殞命。” “井通八方,既灭潜龙就要断绝水脉龙息。”陶仲文道,“太子居所里的井要全部填了。” “太子亦不可食飞鸟、河鲜海鲜,因为要避金精煞气。”陶仲文慢条斯理道,“此事乃潜龙所起,太子归为储君不可以身受罚,那就要代罚。” “如何代罚?” “自然是要缴逆龙赎罪银。” 陆炳用余光看了一眼陶仲文,这傢伙居然把贪银子说的这样清新脱俗,真是不要脸了。 估计抄家汪直还有这赎罪银都是跟严嵩他们商议好了的吧。 “当然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雷坛的底座要埋上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 陶仲文轻描淡写的话一出,让原本就不淡定的陆炳顿时脑子喻嗡的。 之前他还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假,看来那日唐巍说的是真的。 第120章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惊喜 第115章 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惊喜 等陶仲文匯报完之后,嘉靖皇帝看向一侧的陆炳道,“文孚,你觉得太子受委屈了是不是?” “臣没有。臣只是听说了陪都南京异象之事,今日又是陛下服用丹药之时,虽说此丹已经印证过了,没什么问题。” “但是臣想著有此异象,臣在一旁护法是不是会更妥当一些。”陆炳顿了顿道,“至於刚才的事情,臣只是觉得堂堂皇室穿囚衣是不是有损皇家顏面。” “跟朕不必解释这么多。”嘉靖皇帝道,“既然来了,那就给朕在一侧护法吧。” 一个时辰后,太监提著灯笼送陆炳出了西苑。 北镇抚司衙门里灯火通明,掌刑千户许从龙与唐巍正玩著叶子牌,等待著指挥使陆炳的到来。 隨著脚步声越来越近,俩人收起了牌,立即起身等待陆炳到来。 “哎呀一一”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推门而入,来到主座前坐下。 “应当是严阁老那边提前压下来了南京白虹贯日的消息,提前跟陶仲文商议好了,要不然咱们锦衣卫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们还真是借著白虹贯日的由头来给太子施加压力,那陶仲文还大言不惭的让太子穿囚服, 真是岂有此理!” “啊?让太子穿囚服? “那指挥使准备怎么做?” 陆炳喝了一口茶后,对唐巍道,“他们不是要做法吗?咱们也弄!” “之前你弄得天狗啸月、黄仙倒吊,这些日子就给我弄出祥瑞之兆来。”陆炳当机立断道,“我倒要看看是陶仲文的道法厉害,还是咱们锦衣卫厉害。” “我看是时候打破二龙不相见的预言了,咱们不主动出击別人就拿咱们当孙子整了。” “我听说乌鸦反哺之类的异象多用来称讚父子天伦和睦、国泰民安之兆,你就给我整一个乌鸦反哺。” “就让乌鸦在西苑里筑巢,在西苑里反哺。”陆炳顿了顿道,“就这么办。” “指挥使,乌鸦反哺目前来说属下做不了。”唐巍的话给此时脾气火爆的陆炳浇了一盆冷水。 “什么?你做不到?做不到也要想办法做到。” “双猫护雏或许可以。”唐巍给出了一个备选方案。 “南宋的《咸淳临安志》中曾经记载了这样一则宫苑趣事,有狸奴生子於御塌下,雄猫衔鼠餵妻,雌猫以腹暖幼崽,帝敕宫人勿惊。” 唐巍讲完这则趣事之后对陆炳道,“指挥使跟陛下自小一起长大,最应该知道陛下喜猫,还在宫中建了猫儿房。” “前些日子有只猫儿房的瑁狮猫常来北镇抚司衙门口的猫棚参与猫咪集会,不如先通过这只猫我们也来復现一下,宋朝宫中的这则趣事。” “属下觉得这倒比乌鸦反哺更容易一些,也更能让陛下动容,指挥使觉得如何?” “好,好,好!”陆炳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当即道,“陛下爱猫远胜於常人十倍、百倍, 若是在西苑復现这一幕,定能让陛下动容,为咱们打破『二龙不相见』打开局面。” “这事儿办成之后,我亲自去跟陛下说让你胜任百户。”陆炳斩钉截铁道。 “百户非吾愿——”唐巍感慨的话没说完,就被陆炳打断了。 “便宜话就不要说了,抓紧把这件事情办好比什么都重要。”陆炳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当值,你们也赶紧回家休息吧。” “这些日子,你什么都不要干,就给某干这件事。”陆炳忙回头叮嘱道,“你需要谁配合,就找谁配合。谁敢不配合就让他来找某谈谈心。” 俩人出了北镇抚司衙门,目送陆炳离开之后,俩人也收拾收拾东西离开。 走出大明门之后,俩人便谈论起来。 “这事儿必须得给指挥使办妥,毕竟指挥使押宝张三,咱们也就是押宝了张三。”许从龙小声道,“其实太子殿下出阁读书后没有暴病而亡就已经乱了某些人的阵脚了。” “为了那个预言能维持下去,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白虹贯日的天象。”许从龙伸出两根手指道,“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的。” “我一定全力做好这件事。”唐巍点头应允道,“绝对粉碎他们的所有阴谋诡计。” “到时候升任百户可別忘了请客啊。”许从龙打趣道。 “许叔想吃什么提前说好,我怕那天来祝贺的人太多了。哈哈哈哈!” 棋盘街的一个路口,俩人分道扬,各自前往住处。 回到住处后,唐巍第一时间检查了店中小鱼乾什么的还有多少。 清点完毕之后,他决定让送货的王叔明日来送一趟,他要提前开一次猫咪集会。 第二日,点卯后,唐巍就来到了北镇抚司衙门门外的猫棚。 他找到了那只来自太庙的猫,因为猫儿房的那只瑁狮子猫就是太庙的大橘猫带来的。 唐巍给太庙的橘猫餵了一点好吃的,让它告诉猫儿房的那只瑁狮子猫,明日北镇喵司有一场聚会,会有它最喜欢的猫薄荷。 唐巍知道只要薄荷在,这只瑁狮猫是一定会来的。 果然第二天午时的猫咪集会,猫儿房的瑁狮猫准时出现了。 唐巍单独將瑁狮子猫叫到一边,询问它猫儿房最近有没有要產小猫的猫咪。 玳瑁猫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猫薄荷,所以拒绝回答唐巍的问题。 “什么意思?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吧!” 唐巍当即拿出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放著的就是猫薄荷。 瑁猫凑过去嗅了嗅,就是这个味,真是地道啊。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唐巍赶紧將装著猫薄荷的小荷包收好。 玳瑁狮猫停了下来,歪著脑袋似乎在思考,猫儿房里有没有御猫最近即將要生小猫。 好一会儿之后,玳瑁狮子猫摇摇头,表示虽然有怀孕的猫咪,但是最近没有即將待產的母猫。 “这—”唐巍有些异,猫儿房那么多猫怎么会没有猫待產呢?看来得等些日子了,毕竟建造雷坛动辑也得半年。 但瑁猫告诉他,前两天有猫生了一窝小猫,如果能派上用场的话,它可以跟猫妈妈打打招呼 第121章 猫房秘事,献崽陛下 第116章 猫房秘事,献崽陛下 “这倒是个法子,有刚出生不久的小猫,真能派上用场。”唐巍思来想去觉得可行。 他当即向瑁狮子猫表达了,能不能让猫妈妈叼著小猫前往玉熙宫的请求, 玳瑁狮子猫摇了摇头,表示並不能。 “什么意思?怕我不给你猫薄荷?”唐巍当即將那个没有任何標记的装著猫薄荷的荷包掛到了瑁狮子猫的脖子上。 瑁狮子猫喵了几句之后,唐巍明白了原因。 不是瑁狮子猫不能跟刚刚生了小猫的猫妈妈传达这个消息,而是这个生了小猫的猫妈妈不能去玉熙宫。 玳瑁狮子猫低头看向自身的脖颈,然后示意唐巍看它的脖颈处。 唐巍自然也发现了瑁狮子猫脖子上掛著的银铃,通过再一次交流,唐巍明白了生下小猫的猫妈妈跟它一样也是带著银铃的。 唐巍这才明白,原来御猫也是有等级的,这铃鐺就代表了御猫的等级。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唐巍蹲下摸了摸瑁狮子猫的脑袋,然后叮嘱道,“记住,我送你的猫薄荷包要藏好,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喵一” 瑁狮子猫十分乖巧的“喵”了一句回应唐巍。 “对了,这几日你能每日都来吗?我万一有了计划好第一时间通知你。” 玳瑁狮子猫低头看了看掛在脖子上的猫薄荷荷包,於是点头应下了。 猫咪集会结束之后,唐巍觉得自己应该先了解一下猫儿房。 也不怪唐巍不知道猫儿房里还有等级之分,毕竟猫儿房隶属於二十四衙门的御用监。锦衣卫在理论上是无权过问的,再者猫册都在玉熙宫配殿,普通的太监是难以得知这些信息的。 遇事不决,先去找许从龙问一问,这是唐巍的老办法了。 值房里,掌刑千户许从龙摸了摸下巴,思索著唐巍的问题。 “按理说猫儿房,咱们锦衣卫无权过问。”许从龙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过事在人为,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你的大忙,不过你的权限还无权知晓。” “你先在我这里等消息吧,我出去一趟。”许从龙道,“我估摸著明日应该就有你想要的消息了。” 许从龙离开锦衣卫衙门之后来到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私宅。 他將唐巍目前遇到的困难告诉了陆炳,问陆炳要不要找埋在猫儿房的那个臥底。 “不用,某就知道。”陆炳道,“不用动猫儿房金书商承学,他还另有他用。” “我来说你记好了,转述给他就可以了。”陆炳道。 “这猫儿房的御猫基本上分为三个品阶。”陆炳放下茶盏道,“这最高的一阶,叫做一品仙猫,明面上有十只,实际上也就三只。” “没错,时时待在陛下身边的御猫霜眉就是一品仙猫。一品仙猫脖子上掛的是金铃,享有五品官俸,可乘坐太监抬行的云锦暖轿。” “一品仙猫的活动范围是整个皇宫和西苑畅行无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再低一等的是二品贵猫,这个品阶的猫多为妃嬪所养,当然也有不少是陛下的猫。” “这二品贵猫戴的铃鐺是银铃,出行上可由太监抱行和青萝伞遮蔽风日。”陆炳顿了顿道,“二品贵猫也是可以进入玉熙宫的,只不过只能在白日,还需通报得到首肯之后才可以进入。” “至於三品常侍猫,又称猫儿房的“狸奴將军”,大多数是品相较好的黄狸猫,是值守猫儿房的,平日里吃穿用度不缺,但只能走猫道,不准隨意走动。” 此时,许从龙敏锐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指挥使,那这些御猫交配上有没有等级之分?” “有。”陆炳肯定道,“这二品贵猫只能跟一品仙猫还有二品贵猫交配。因为三品常侍黄狸奴基本上都会去势。” “既然在宫里,猫也讲究一个门当户对。”陆炳道,“猫儿房也有《净事档》,二品贵猫跟一品仙猫交配需要呈上猫婚,须得司礼监批红才可以。』 “属下明白了。” “你回去告诉他吧,既然有刚出生的小猫,如果小猫的父亲是一品仙猫的话,让一品仙猫叼著去玉熙宫就行了。” “即便不是,二品仙猫也可以去,只不过能不能允准是另外一回事。”陆炳道,“我想陛下要是知道了母猫叼著猫崽子来拿给陛下看,陛下也一定会动容,让母猫破例进入玉熙宫的。” 午饭过后,回到值房的许从龙將猫儿房里猫咪们的一切事情准备跟唐巍讲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居然有这么多讲究。”唐巍听了许从龙的讲解这才知道,原来银铃、金铃铜铃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他一直以为猫脖子上的银铃只是一个简单的装饰而已。怪不得当初见那只玳瑁狮子猫时,那只臭猫那么目中无人、高高在上,原来一切都是有跡可循啊。 “猫不如人啊,试问哪个人能在宫里坐轿子,猫偏偏可以。” “谁说不是呢,可见咱们的陛下是有多么喜欢这些猫了。” 一番交谈后,唐巍也彻底明百了。只要明日跟玳瑁狮子猫打听一下,那只猫妈妈跟几品猫生的小猫就行了。 第二日,瑁猫果然如约出现在了北镇抚司衙门门口。 唐巍拿出了小鱼乾给它吃完后,开始询问关於小猫的父亲是几品猫猫。 “是一品金铃猫,还是二品银铃猫?” 唐巍边说边慢慢蹲下去,伸出了左手和右手,左手代表的是一品金铃猫,右手是二品银铃猫。 他知道瑁狮子猫知道金铃和银铃,毕竟还是瑁猫自己提醒的他。 犹豫了片刻后,瑁狮子猫抬起前爪將爪子放到了唐巍的左手上。 呼唐巍长舒一口气,一品仙猫就好办了。 “现在我说我的条件,你也来开自己的条件,我们要做一个公平的交易,明白吗?” 唐巍换了左右手的顺序,伸出左手代表不同意,伸出右手代表同意。 瑁狮子猫毫不犹豫的选了右手,这就代表他同意了这一场交易。 “那好,你回去让公猫叼著它的崽子去皇帝居住的玉熙宫。” 为了避免瑁狮子猫搞混了,他在地上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不同的形状。 唐巍告诉了玳瑁狮子猫,三角形代表了公猫、圆圈代表母猫、矩形代表猫崽子、五角星代表了玉熙宫、六边形代表嘉靖皇帝。 “你来按照形状复述一遍我的命令。” 瑁狮子猫思考了片刻先是来到了代表三角形的公猫,然后用爪子將三角形指到代表圆圈的母猫。 它再次来到代表公猫的三角形处,然后伸出爪子指向了代表猫崽子的矩形。 然后走到代表嘉靖皇帝的六边形面前,隨后走到了代表玉熙宫的五角星面前。 唐巍点点头,对瑁狮子猫表示了肯定。它完全理解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你去商议一下,看看对方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那么什么条件它们会愿意,你也来告诉我。 7 第二日一早,瑁狮子猫再次如期来到了北镇抚司。 唐巍从它这里带来了消息,瑁狮子猫告诉他,那只母猫现在很不舒服。 经过了解之后,唐巍大概可以確定那只母猫应该是生產完后出现了有点缺钙的情况,才会有些抽搐的情况。 再向瑁猫了解到了母猫生崽之后每日的饮食之后,他明白了这只母猫应该是因为轻微缺钙而引起的產后焦虑。 因为母猫每日的饭食里並不缺少钙元素,可能是下的小猫崽子太多了,奶水全都供应给小猫, 这才有些轻微的缺钙现象,其实只要按时吃饭几天后就会慢慢恢復了。 但是既然人家提出了要求是让自己想办法让母猫不再难受,唐巍一定是要满足这个愿望的。 既然在吃食上不必满足,那就在心灵上满足母猫,让母猫释放初为猫母的压力。 於是,唐巍进入衙门里找到了那从冬青,折了一枝最好看的冬青交到了瑁狮子猫嘴里,让它带回去给母猫。 其实母猫就是太焦虑,给它带回去一点外面的新鲜东西,这个叫做给猫咪丰荣。 简单来说就是给这只母猫找点乐子,就好比人类得到了安装上了某音短视频的手机一样。 一般经常在固定场所的猫获得了新的东西,就会不断地嗅来嗅去,然后疯狂的思考,无形之中就缓解了猫咪的压力和焦虑。简而言之,这一枝冬青就是“小猫手机”。 果然,两天后瑁猫找到唐巍表示母猫还有那只公猫答应了,还答应了一起出动。 西苑,猫儿房附近在一品仙猫豹猫“云从虎”发出儿声特殊的低唤后,那只百色蓝瞳的母狮猫趁看守的小太监不注意,敏捷地叼起一只最健壮的猫崽子,悄无声息地溜出了猫房,与“云从虎”成功匯合。 在“云从虎”的带领下,两只猫熟练地利用宫墙屋檐下的猫道快速穿行,不多时便来到了玉熙宫门外。 “猫!有猫跑出来了!还—还叼著只小猫崽!”一个小太监率先发现了它们,但认出是佩戴金铃、银铃的御猫后,也不敢上前驱赶,只得慌忙跑向猫儿房方向稟告。 就在这短暂的间隙,“云从虎”和母狮猫已经叼著幼崽,堂而皇之地踏入了玉熙宫的院门。 “喵——” “喵——” “喵—“ 豹猫“云从虎”发出几声清晰而持久的叫声,似乎是在通报自己的到来。 此刻,正愜意地倚在榻上、抚摸著怀中御猫“霜眉”的嘉靖皇帝,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霜眉”立刻竖起耳朵,从皇帝怀中轻盈跃下,看向殿门方向。 “黄锦。”嘉靖皇帝微微直起身,颇有兴趣地说道,“你去瞧瞧,外头是哪儿只猫儿来找霜眉玩耍了?” 说话的间隙,他竟也起身,跟著“霜眉”向殿门走去。 “霜眉”跑到殿门处,回头见皇帝跟来,又折返回来,亲昵地蹭了蹭皇帝的道袍,仿佛在引路。 “主子。”太监黄锦此时已看清门外情形,又惊又喜地回稟,“是『云从虎”来了!还——还带著它的猫崽子来给陛下请安呢!” “哦?还带著崽子来了?”嘉靖皇帝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了好奇与喜悦,“快,开门让它们进来瞧瞧!” 殿门被小太监们推开,嘉靖皇帝远远便看见那只矫健的豹猫“云从虎”口中,小心翼翼地叼著一只毛茸茸、眼睛还未完全睁开的小猫崽,旁边跟著那只温婉的白母猫。 嘉靖皇帝饶有兴致地蹲下身,此刻他身上丝毫不见平日的帝王威严,只剩下一个爱猫之人纯粹的好奇与欢喜。 “怎么?今日还带著猫崽子来看朕了?”他语气温和,带著笑意。 一旁的蓝瞳母狮猫仰头看著皇帝,轻轻“喵”了一声,仿佛在示意著什么。豹猫“云从虎”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將口中叼著的幼崽,作势要放到嘉靖皇帝伸出的手掌中。 “主子。”黄锦在一旁笑著解释道,“它这是要把自己的心肝宝贝,呈给主子您瞧瞧呢!” “朕知道,朕知道。”嘉靖皇帝龙心大悦,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柔软的小猫崽,捧在手心,动作轻柔无比,“朕记得,南宋典籍中有载『双猫护雏”的典故。言说狸奴生子於御榻之下,雄猫衔鼠餵妻,雌猫以腹温幼崽,皇帝见状,特救宫人勿得惊扰。” “今日陛下得见猫父衔子献於御前,更是千古难遇之祥瑞幸事啊!”黄锦適时地感慨道,语气中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怀念,“看到这一幕,倒让奴婢想起了当年在兴献王府时的日子” 嘉靖皇帝手捧著小猫,感受著那微弱而温暖的生命力,眼神渐渐变得柔和而深远。 黄锦的话勾起了他深藏的回忆,他想起了自己幼时在安陆兴献王府中被父亲抱在怀中的温暖, 也想起了自己初为人父时,小心翼翼抱起尚在强裸中的儿子时的激动与喜悦·. “是啊。”嘉靖皇帝看向远方轻嘆一声,仿佛沉浸在旧时光里,“也让朕——想起了很多事啊。” 第122章 他又不是朕儿子 第117章 他又不是朕儿子 “陶道长当时说的是太子不准穿赤色衣物对吧?”嘉靖皇帝回到座位上,一边逗弄著小猫一边看向黄锦,等待著黄锦的回答。 “回主子,陶神仙说火德压邪,太子要穿赤色衣服,但是不能穿赤袍,只能改穿赭衣。” “確实不像话,堂堂太子怎么能穿赭衣,太子穿了囚徒衣服,那岂不是说朕生养了囚徒?”嘉靖皇帝道。 “主子,陶神仙不是还要赎罪银嘛?估计穿赭衣跟这个是一个道理,太子不能真的受罚,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代罚。”黄锦这般给嘉靖皇帝解释著。 “依制太子作为储君只能用红色的衣物,又让他穿红色又不让他穿赤袍,这不是为难人吗?” 嘉靖皇帝此话一出,黄锦身子忽然一,心中大惊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陛下居然帮著太子殿下说话了,这可真是—真是奇了。” “怎么了?傻站在那里发什么愣?”嘉靖皇帝不耐烦道,顺手轻轻將手里的猫崽子放了下来。 反应过来的黄锦立刻拿起猫崽子放到了云从虎身边,公猫叼起幼崽,三步一回头的看向嘉靖皇帝离开了玉熙宫。 “天道无常,常善与人。《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中有言:眾生轮迴生死,漂浪爱河,受诸苦恼。一声称念天尊名,疾厄灾难度脱之。又云: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太乙救苦天尊寻声救苦,只要至心称念,口诵名號,天尊即会“隨声应化”,足可见考验目的在於开示、救度,而非为难人。 2 “既然不能用赤色和他日常穿的朱红和緋红,那就用絳红色吧。”嘉靖皇帝撇撇嘴道,“若是太子穿衣传出去,还以为朕苛待子嗣。” “絳红色?主子,奴婢没有听错吧?”黄锦一惊,絳红色可不是太子能穿的。 “你是聋子啊?”嘉靖皇帝逗弄著霜眉,一边歪头看向黄锦道,“朕说了絳红色,隔著朕这么近你听不到啊?” “矣,奴婢这就去告知太子。”黄锦刚准备出去告知太子那边,又转过头看向嘉靖皇帝。 “主子,陶道长那边用不用知会一声?” “不必了。”嘉靖皇帝不以为意道,“他又不是朕的儿子。” 出了玉熙宫后,黄锦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今日嘉靖皇帝的举动。 絳红色是更接近皇帝的礼服,只有在太子代皇帝祭祀或监国时才能穿絳红色的衣物。 东宫,太子居所。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 “太子殿下,黄公公来了。” 这些日子太子朱载被禁足在寢宫里,不能去文华殿读书。 “快请他进来。”太子朱载立刻吩咐太监让黄锦赶紧进来。 不多时,黄锦就在小太监的引路下来来到了太子朱载面前。 一进门,黄锦就瞧见了穿著赭衣的太子朱载。 “你们几个,赶紧给太子殿下把身上的赭衣给脱了。” 就在那俩小太监还在异黄锦的话之时,黄锦已经率先走过去开始解太子朱载身上的衣服。 “黄公公,这是做什么?”太子朱载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说是火德压邪让他穿土红色的赭衣吗? “殿下,主子说了既然是火德压邪,又不让太子穿寻常时穿的赤色,那不是为难人吗?” 黄锦微微低头,声音有些颤抖,带著喜悦和一点哭腔。 “主子还说殿下贵为太子若是穿著赭衣传出去,岂不是让百姓说主子苛待殿下?”黄锦继续道,“主子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实际上是心疼殿下。” “那陶神仙不是说火德压邪,若是不穿赭衣,那该穿什么衣服?” 此时,太子朱载也疑惑起来,难道可以隨便穿衣服了? “主子说了,让殿下穿絳红色的衣服。” “啊?”太子朱载一愣,显然他知道絳红色的衣服意味著什么,那是太子监国或者代替皇帝主持祭祀才能穿的顏色。 “这是不是与礼不和?” 倒不是太子朱载有受虐倾向,而是身在皇宫之中不得不小心,万一他穿上了絳红色的衣服有人拿来做文章,他岂不是要坏菜了。 黄锦后退了半步,正了正身子道,“陛下口諭,火德压邪太子不可穿赤色衣物,但穿赭衣有损皇家威仪,在禁足期间,朕特准太子可穿絳红色衣物,钦此!” “儿臣谢父皇隆恩。” “好了,殿下。奴婢的口諭已经宣完了,过会儿他们就会送来衣服了。”黄锦道,“奴婢不急,等著他们將衣服送来,看著太子殿下穿上,再回去跟陛下復命。” “黄公公,这事儿父皇跟陶神仙全都商议过了是不是?”太子朱载再次试探的询问。 “主子说不必跟陶道长讲。” “那这样会不会?”台子朱载欲言又止,但黄锦哪能不明白他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意思。 “奴婢之前也有这样的疑虑,但是陛下说了,『天道无常,常善与人”,那太乙救苦天尊只要至心称念,口诵名號,天尊即会“隨声应化”,足可见考验目的在於开示、救度,而非为难人。” “只要太子殿下诚心祈福,上天一定不会为难太子殿下。”黄锦顿了顿,著重道,“而且主子还说了,殿下才是陛下的儿子,陶道长又不是。” 最后的这句话像是给太子朱载吃了一记定心丸,但他还是有些疑虑。 “是什么原因让父皇觉得穿衣不妥?” “回太子殿下,今日猫儿房的『云从虎”和狮猫叼著刚出生几天的猫崽子来看陛下,要把猫崽子献给陛下。” “陛下並非草木,实乃圣君,岂会无情?”黄锦道,“陛下还说了南宋宫苑里,双猫护雏的典故。” 就在俩人谈话之际,尚衣监的小太监就拿著一件絳红色的衣服来了。 “奴婢给太子殿下更衣吧。” 黄锦接过衣服转头道,“这件衣服是临时给太子殿下穿的,回头奴婢去一趟针织局吩咐他们赶製几身新的,太子殿下换著穿。” 第123章 谁对孤好孤清楚得很 第118章 谁对孤好孤清楚得很 “对嘛,这下顺眼多了。” 黄锦打量著穿上了絳红色衣服的太子朱载,笑眯眯道,“没別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要是太子殿下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来找奴婢。” “有劳黄公公了。”太子朱载准备起身送黄锦到门口。 “殿下留步,奴婢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屈尊相送呢?” “黄公公是替父皇来代传口諭,该送一送,说什么屈尊不屈尊。”朱载对著黄锦笑了笑道,“黄公公你说呢?” 黄锦没有接话,也没有再次阻拦太子朱载,朱载送黄锦到门口,见黄锦走后这才回到了寢殿。 回到寢殿之后,太子朱载开始思考起来今天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他的大脑在经过了飞速的超负荷运转之后,他觉得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猫儿房的猫衔幼崽给父皇有关。 恰巧此时,自己的爱犬玉走到了自己的脚下。 太子朱载低头看著朝自己撒娇的小狗,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唐巍,想到唐巍他就想到了太傅陆炳。 “一定是他们在暗中相助,要不然父皇怎么可能改变心意。”太子朱载心中这般想著。 “难道真的到了要扳倒陶仲文的时候了吗?”太子朱载在心中默默盘算著,很快睡意就蔓延上了全身。 这几日他真是太困了,那群牛鼻子道士黎明时就会按时拿著那劳什子九幽铃来晃个不停,吵的他压根睡不著。 “对啊,如果道士们会受到干扰,那么就说明他们真的要准备扳倒陶仲文那个狗东西了。” 太子朱载对陶仲文简直就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渴饮其血,將其剥皮抽筋,將锦衣卫詔狱里所有的酷刑都来上一遭都不解恨, 一想到这些道士可能会被干扰,原本困意上涌的他也不困了,仿佛被打了鸡血一般。 谁对他好,他是再清楚不过的。虽说文华殿的那些清流官员们每日都教授他知识,但这些清流官员们从来不敢做这种事情。 即便是为自己发声,那也是许多人斟酌上十天半个月才推出一个替死鬼来出来为自己说情。 一想到这些清流,他就想到了之前教导自己的师傅夏言,夏言就不会这般唯唯诺诺,能为自己爭取的夏师傅是一定会为自己爭取的,哪怕为此顶撞了父皇。 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有的人希望自己被困死在这只笼子里, 清流的官员们希望自己出笼之后记得他们的那一点点恩惠,然后打垮严党。 儘管大家都有所图,但只有太傅陆炳和好友唐巍他们是真的想办法把自己这只金丝雀从笼子里救出去,其他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真到了让他们出力的时候,一个个就消失不见了。 毕竟说一万句真理,都不如做一件实事儿。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隨便两句大道理就能忽悠过去得了。 北镇抚司衙门。 “事情已经成了,陛下废止了让太子殿下穿赭衣,还让太子殿下穿上了监国时才能穿的絳红色衣服。” 值房里,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对唐巍的这次行动十分的满意。 “陶仲文还让一群牛鼻子道士每日黎明之时在太子殿下的寢殿周围又是摇铃还又唱又跳的。”陆炳放下茶盏道,“不喝了,不要再续了。你抓紧想个办法,让那群道士不敢再摇铃。” “天天天不亮就摇铃,太子殿下还不得被扰的心神不寧吗?” “除了这件事之外,陶仲文那个老道士还要让人填了太子居所內的井,你看看这方面上能不能再做做文章。还有雷坛处,据说底下要埋上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陆炳起身道,“总之,就是一句话,跟陶仲文对著干。” “属下一定尽力。” 一想到这件事情过后自己就能升任百户,唐巍自然也是干劲十足。 不过,指挥使吩咐的这几件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得好好斟酌一番,制定一个合理的计划才行。 道士们奉命做法,这在寻常人看来都是代表了正义的一方,那就要反向印证道士们“法力不正”或者根本就是妖术。 在值房里坐了一下午,唐巍也没有想出什么合適的法子。 下值回去的路上,他忽然听到了树上有奇怪的叫声。 等他回头一看,看到了树权上落著一只梟鸟。 “是一只猫头鹰啊,我还以为是什么—— 刚准备继续赶路回家的唐巍走了两步之后,再次看向了身后树上的那只猫头鹰。 猫头鹰在明朝被叫做梟鸟,而且寓意自然也是不好的。大家將猫头鹰的叫声视为“恶声”,是报丧、带来死亡的凶兆。 猫头鹰要是在做法事的地方鸣叫,那是极大的不敬和凶兆,代表做的法事不仅未能起作用,反而可能会引来灾祸。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唐巍自言自语道。 如果让猫头鹰们在黎明之时出现在东宫院墙上,在那群摇铃的道士们面前鸣叫,就容易混淆视听。 “这样的话会有两种说法,一种是这猫头鹰是来报太子的丧钟,第二种则是说道士做法不仅没有起作用,还惹怒了上苍,反而给太子带来了祸患。” 唐巍相信道士们是不会说是因为太子换上了絳红色衣袍的原因,那岂不是打了嘉靖皇帝本人的脸。 质疑的就不是皇帝的决定了,是质疑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玄真君和九天弘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忠孝帝君的决定。 一个凡人道土是不敢质疑这等决定的。 “那么就会出现清流们纷纷以此为藉口,弹劾道士们这是倒行逆施,意图谋害太子。”唐巍心中这般分析著。 至於严党那边会怎么想,唐巍暂时也想不太明白。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跟猫头鹰建立沟通,並获取对方的信任。 这才是唐巍当下需要解决的重中之重,看著站在树权上的猫头鹰,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用那个办法。 第124章 首先排出正確答案 第119章 首先排出正確答案 纠结了好久之后,唐巍这才自我妥协了, “先买点肉,明天到发现它的地方试试吧。” 之所以唐巍会纠结,是唐巍想起了穿越前刷短视频看到的一些视频。 被救助的猫头鹰被消防大队送出去四百里放生,结果尝到包吃包住甜头的猫头鹰又飞了回来。 结果消防大队只能无奈养著它,还得每个星期给野生动物保护部门写报告,后来因为养不起它,还被有关部门的人骂的狗血淋头。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一只猫头鹰赖上,再说这里是大明朝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魔法世界, 养一只猫头鹰当宠物,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有了,我可以先租一个院子,让它误以为那是我家。等事情完成之后,我不就能金蝉脱壳了唐巍满意的点点头,这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法子。 一念至此,唐巍决定明日去租一个月的房子,租一个最便宜的即可,这样就不用对那只猫头鹰负责了。 与此同时,严府里严嵩一干人等正在商议看白天的事情。 “陛下,居然没有跟陶道长商议直接就改掉了太子穿赭衣的。” “不仅如此,还让黄锦过去传了口諭,让太子殿下穿监国才能穿的絳红色衣袍。”严世蕃道,“爹,这是不是说陛下有意让太子监国?” 沉默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严阁老严嵩缓缓开口道,“应该不是。” “那怎么会让太子穿絳红色衣服?” “老夫猜测应该是陛下觉得赭衣穿在太子身上实在是有损皇家顏面。”严嵩道,“事情的转机其实是猫儿房的猫叼著猫崽子来给陛下,这才唤醒了陛下埋在心底深处的续之情。” “那会不会是棋盘街上那个叫唐巍的锦衣卫? 此时,一旁的鄢懋卿开口道,“当初咱们给陛下献的御猫霜眉丟失,就是他找回来的。” “还有上次,他三两下就让我养的五彩鸚鵡开口说话。”鄢懋卿道,“一定是他干的,要不然谁能这样做呢?” “上一次我们在小阁老府邸集会,他还让那群仙鹤跳舞呢。” “老夫虽然没见过你们说的那位锦衣卫,可老夫觉得不可能。”严嵩道,“猫儿房隶属於东厂管理,猫儿房的名册都放在西苑的配殿里,一般的太监是无法靠近的,更不要说一个锦衣卫。” “既然无法得知猫儿房里御猫的情况,那你们来回答老夫他是如何知道那只猫生了猫崽子呢?” 严嵩虽然行动和说话都是慢吞吞的,但是看事情却看得十分透彻, “这——” “或许是买通了猫儿房里的太监呢,让太监配合著去做的呢?”赵文华道,“儿子觉得鄢懋卿说的不无道理,那陆炳兼著太傅,他完全有理由这样去做。” 严嵩无奈的用余光扫过赵文华和鄢懋卿这一对“臥龙凤雏”。 “这不可能。”严嵩肯定道,“猫儿房里有老夫的人,那两只猫跑出去是事发突然。” “当然就是事发突然,才觉得有疑点。”严嵩这般道,“若是按照你俩的说法,除非那个锦衣卫能跟猫说话。” “不光能跟猫说话,还得提前跟猫儿房的御猫建立好关係,让猫儿房的御猫告诉他猫儿房里所有的情况,然后收买產仔的母猫和公猫。”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奇技淫巧可以说是看过不少,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跟动物无障碍的沟通,还是要隔空指挥动物,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场爭论最终以严阁老排除了正確答案,而翻篇了过去。 “那阁老,咱们让景王代替陛下去代祀太庙的事情还要不要继续?”鄢懋卿道,“还是说先观望一下陛下的態度,再议呢?” “二龙不相见。太子如今又被幽禁,还有陶仲文助阵,虽说老夫不太明白上次出阁读书后太子殿下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只要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在,太子殿下就只有等死一条路。” “景王代祀太庙的事情,还是照常向陛下匯报。”严嵩道,“御猫衔崽只是一个不影响大局的小插曲罢了,陛下也只是为了皇家尊严,对这件事情的影响几乎是忽略不计的。” “咱们照旧吧,不明不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兴许就是一个巧合。” “我倒觉得这事儿可能是陛下授意的事情。” 最后严阁老严嵩一锤定音,给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太子穿赭衣传出去,百官怎么看陛下,陛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只有陛下授意这种事情才能完成。” 第二日,下午。 唐巍出了北镇抚司衙门,去肉铺买了一些兔肉,相较於猪肉、羊肉,猫头鹰应该更喜欢吃点兔子肉。 临近傍晚,唐巍来到了昨日看到猫头鹰的树下。 他將切成小块的兔子肉,隨意的撒在了这棵树的周围。 唐巍就在附近等待著猎物上鉤,优秀的猎人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嗯,只需要耐心就可以了,因为除了耐心之外,你什么都做不到。 好在唐巍一个多时辰的等待是值得的,唐巍终於等到了这只猫头鹰。 猫头鹰顺著肉块的方向不断捡食,很快一人一猫头鹰就碰头了。 猫头鹰也看到了唐巍手里的兔肉,唐巍也看到了觅食的猫头鹰。 一人一鸟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上了,唐巍见状將手里的兔肉给了猫头鹰转身就走。 第二日,唐巍依旧照旧拿来兔肉,结果真的等到了这只猫头鹰。 第三日,唐巍依旧拿来兔肉,再次等到了这只猫头鹰。 第四日,唐巍知道时机成熟了,找了个牙行在宣武门的平民住所附近找到了一间房子。 当天晚上,唐巍再次拿著兔肉来到了树下。果然如唐巍所料,那只猫头鹰赖上自己了,几天的计划总算是成功了。 当天晚上,唐巍就顺利的带著猫头鹰带到了租住的小院里。 接下来就是建立信任感,只要这只猫头鹰不逃走,基本上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三天之后,在兔肉的餵养之下就成功获得了猫头鹰的信任。 ps:感谢投的22张月票,感谢支持! > 第125章 大闹法事现场 第120章 大闹法事现场 经过一番了解之后,唐巍大概明白了猫头鹰的叫声大概分为了几种意思。 若是它们发出响亮且多次重复的传播很远的叫声,就是在表达一种意思。 就是在说这里是我的地盘,食物、巢穴和伴侣都在这里,其他同性请远离这里。本质上是一种领域的主权宣誓。 当你在路上听到猫头鹰发出“呼—吼吼吼—呼吼吼”的声音就是在宣誓主权。 翻译成人话就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不准从此路过。额的,额的,都是额的。 如果是发出带著颤音的马嘶声时,通常会出现两只猫头鹰一唱一和的情况,这是猫头鹰求偶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通常表达的意思就是:本鸟標记了自己的地点,本鸟身强体壮,貌若潘安,是人中嫪毐,鴞中的翘楚,请为我留灯,跟我牵手。 有雌鸟用同样的马嘶声回应了雄鸟的话,那就说明牵手成功了。 如果是寻常的“呜呼”叫声,那是成对生活的猫头鹰彼此之间保持联繫的声音。大多数情况下是在沟通“你在哪儿?”,“食物在我这里。”诸如此类的话。 当然猫头鹰们也会发出狗吠一样的“汪”声还会发出尖锐的“吱吱声”,这种情况基本上是它们感知到了危险或者遇到了某种威胁才会发出的声音。 唐巍完全了解了猫头鹰的习性之后,將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指挥使陆炳。 在得到陆炳的首肯之后,他被派到巡逻东宫的锦衣卫队伍里,这样猫头鹰才能找到他,才能找到太子居所的具体位置。 傍晚时分,唐巍拿出装著蝇卵的铜製类似菸嘴的东西,准备来勾一勾太子朱载的爱犬玉猫。 他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让太子朱载稳下心来。 不多会儿,金蝇卵的气味就被臥在太子朱载脚底下的玉a犬嗅到了。 狮首玉犬顿时激动地跳起来,咬著太子朱载的鞋子一个劲儿的就要往外走。 “玉a,你为什么如此激动?” 太子朱载刚说出心中的疑问,下一瞬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爱犬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了。 他当即准备出殿去瞧瞧,虽然被禁足但自己居住的宫殿里还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朱载起身,来到镜子面前检查了自己的仪容还算端庄后,快步走出了大殿,来到院子里。 院墙虽然很高,但是墙上有开窗,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很快,一阵巡逻的脚步声传来了。 朱载假装不在意的隨意看著院落里的,等到脚步声愈来愈近几乎就跟自己一墙之隔时,他刚准转头看一眼,没想到自己的爱犬玉猫却更懂太子朱载的心意。 “汪 _” 这一声吠叫给了太子朱载一个做出转头反应的合理解释,也给了外面巡逻的锦衣卫们朝里面侧目的理由。 下一刻,二人四目相对。 儘管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太子朱载依旧十分肯定那人就是自己的好友唐巍。 唐巍下巴轻点,借著夜色倒也没有什么人察觉。 太子朱载也明白了,唐巍的出现代表了之前自己的猜测是正確的。 太傅陆炳和好友唐巍真的准备跟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陶仲文斗一斗了,这样一来自己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重获自由了。 一想到破除了“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后,自己不仅能过上正常太子该过的日子,还能跟许久未见的父皇团聚,太子朱载的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鼻子也酸酸的。 好在並没有人看见他的这般情形,他不禁仰起头控制著自己即將溃堤而出的情绪,这一瞬间许多儿时的回忆涌上心头。 但高兴过后,朱载又害怕会不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 跟著巡逻锦衣卫走了一圈的唐巍只知道自己达到了目的,並不知道太子心中的这些情绪变化,毕竞人类的悲欢並不相通。 在得知猫头鹰已经知道了东宫具体的方位之后,唐巍又告诉这只猫头鹰,让它找些同类来一起,他会在固定的地方放好食物,作为给它们的报酬。 交易达成之后,唐巍就住进了让侍卫们临时休息的住所对付一晚,因为这样他才能知道自己的计划到底有没有成功。 天色即將破晓,寒意最重之时,七名道士准时出现在了太子朱载住处那高耸的院墙之外。他们已设好法坛,香烛繚绕,在熹微的晨光与未褪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神秘肃穆。 穿著显眼红色道袍的,是七人中等阶最高的上等法师,在此次法事中担任核心的“高功法师”。其余六人,则清一色穿著青色道袍,如同伴奏乐团。 那关键的法器九幽铃,此刻正握在那位红衣高功法师的手中。其他青衣道士们也各司其职,手持各式“乐器”。 有人拿著单音鐺子,有人手持合鸣的鑔子,还有人抱著鼓、捧著罄等道具。这阵仗,知道的明白他们是来驱邪做法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从哪个戏班子请来的锣鼓队。当然,在道士们手中,这些响器便是沟通神灵的法器。 法坛严格按照仪轨布置,呈子午朝向。主坛位於象徵神灵位置的北侧,而红衣高功法师与负责唱诵的经师们则位於南侧,面向北方神灵方位行法。 法坛分为三层,象徵道教至高无上的“三宝”,天、地、人。 此刻,那位红衣高功法师神情肃穆,缓步走至法坛正中央,背对著身后的经师合唱团,面朝北方虚空,凝神静气。若从空中俯瞰,他便是整个法事中与神明沟通的核心枢纽。 剩下的六名青衣道士,则分成了三拨,角色分明。 第一拨两人,叫做“提科”。顾名思义,就是会议主持人兼乐队总指挥。整个法事的流程节奏、何时开场、何处转折、几时收尾,全由这两位提科道士的发令和手势掌控。 第二拨也是两人,叫做“表白”。此“表白”非倾诉爱意,而是官方新闻发言人或大会播报员。所有需要宣读的疏文、告諭,全都由他们用庄重清晰的嗓音唱诵出来。 第三拨两人,就是“经师”了。他们手里拿著鑔、鼓、磬等伴奏法器,相当於现场伴奏乐队兼合唱团成员。对经师的基本要求就是嗓门洪亮、音准过硬,绝不能跑调走音,更严禁“假唱”。他们负责提供贯穿全程的背景音乐与和声。 一名小道童看著隨身携带的沙漏漏尽,低声示意时辰已到。 总指挥“提科”中的一位,立刻气沉丹田,高声宣布开幕,声音穿透清冷的空气,“钟鼓响琳琅,响彻於云霄!” □令即出,伴奏乐队兼合唱团“经师”们立刻行动起来。钟、鼓、磬、鑔齐鸣,奏响庄重的道教韵乐开端。也不怪太子不堪其扰,就连在临时宿舍里假寐的唐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交响乐”给吵得睁开了眼。 两位经师一边熟练地敲打著手中的法器伴奏,一边引吭高歌,唱起开经偈,“烧香皈太上,真气氤盒散—” 与此同时,法坛中央的红衣高功法师则微闭双目,口中急速而低声地默念著净心、净口、净身的神咒,为自己行法做最后的准备。 主持人“提科”见准备环节完毕,朝向坛中心的高功法师恭敬作揖,朗声道,“恭请高功,具职兴慈!” 这便是在说,“有请主法师登场,开始您的表演!” 若是前几日,此时的朱载必定是痛苦地捂住耳朵,在心里將这群“牛鼻子老道”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但今日,他却早早起身来到院中。他要亲眼看看,这群傢伙今天会不会出洋相! 院墙外,法坛上。红衣高功法师对提科的邀请微微頷首,表示收到。 隨后,这位核心主演手持九幽铃,一边以特定的韵律摇动法器,令其发出“铃铃铃”的清越之音。 一边脚下踏起玄妙的“九幽罡步”,身形流转,口中同时朗声念诵咒语,“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呜呼” 就在咒语声与铃鐺声的间隙,一声清晰而突兀的猫头鹰叫声,陡然从法坛的西北角传来,清晰地钻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院落內的太子朱载也听得清清楚楚。 高功法师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摇铃的节奏微微一滯,心中暗恼,“皇宫大內,何来宵小禽畜扰我法坛?”但法事一旦开启,除非地动山摇或是法师突发恶疾,否则绝不能中途停止。 他定了定神,继续踏罡念咒,“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呼—吼吼吼—呼吼吼” 这次,叫声更多、更集中,而且声音的来源迅速逼近!只见几只猫头鹰扑棱著翅膀,竟然直接飞到了法坛附近的院墙上,就停在太子朱载抬眼便能看见的那段外墙之上! “是梟鸟!是梟鸟!”陪在太子身边的小太监首先惊呼起来,声音带著恐惧。 “一只、两只——有四只梟鸟!”另一名太监也数了起来。 太子朱载此刻才恍然大悟,先前那捣乱的怪声原来是这些猫头鹰发出的。虽然民间视梟鸟为不祥之兆,但此刻他心中却无半点恐惧,反而涌起一股快意。 法坛上的道士们即便再想专心,也无法忽视这几只几乎飞到他们头顶“砸场子”的不速之客。 梟鸟出现在法事现场,在道教看来是极大的不祥与干扰,意味著法事可能失效甚至反噬!即便硬著头皮做完,也意义大减。 高功法师强压心头火气,继续流程,“女青灵宝符,中山帝真书。一念升太清,再念皈虚无——” 此时,官方发言人“表白”道士在高功摇铃的间隙,按照仪轨,高声接棒诵读起《太乙救苦宝誥》,声音努力保持稳定,“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九色莲座,十万救苦尊——皈命青华教主,太乙救苦天尊。“ 躲在附近偷听的唐巍听到这段,不禁低声啐了一口,“呸!干著坑害储君的缺德事,嘴里还唱著救苦天尊的名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伴奏乐队兼合唱团“经师”们立刻跟上,一边奏乐,一边齐声唱和,“慈尊九色莲座,座座七宝寒林。寒林百亿瑞光中,瑞光中现出妙严宫—” 法事逐渐进入最后的高潮—召请环节。唐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给猫头鹰们的“加料”晚餐,也该生效了。 此时,坛上的红衣高功法师停下了复杂的罡步,摇铃的节奏变得沉稳而规律,他提高声调,准备做最后的宣告,“法铃摇动,神鬼咸钦!幽魂闻此铃音,苦恼悉皆解脱!” 到了最后关头,总指挥提科、新闻官表白和合唱团经师们需要协同高功法师,一起完成最后的集体唱诵,只要唱完,这场折磨人的法事便可宣告“圆满”结束。 “应该差不多了。”唐巍心中暗道。 “稽首皈依城隍尊,威灵恆赫镇乾坤,护国安邦—.””眾人齐声唱诵。 然而,就在这时,那四只吃了唐巍加料食物的猫头鹰,仿佛集体接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指令,它们盘旋在法坛正上方。 “吧嗒√ “吧嗒—噗” 一泡温热稀滑、气味感人的鸟粪,精准地落在了正全神贯注摇铃念咒的高功法师光洁的额头上! 紧接著,又一坨黏糊糊的“炸弹”从天而降,正中他手中不断摇动的九幽铃!黄白的污秽瞬间玷污了神圣的法器! “梟鸟屙屎了!!” “污了法器!快抓住这些孽畜!” 理论上法事仍不应中断,但主演高功法师的额头被“精准轰炸”,最重要的法器被“玳污”,他积攒的怒火和噁心瞬间衝垮了心理防线! 所谓“天人感应”,法师自身心神已乱,与神明沟通的“桥樑”自然也就断了! “可恶的孽畜!污我法坛,毁我法器,乱我心神!抓!给我抓住它们!” 法坛中央的红衣高功法师再也维持不住仙风道骨,猛地停下动作,指著头顶的猫头鹰,气急败坏地斯吼起来,当场宣布了法事的非正常终止! 见到这一幕的太子朱载,再也顾不上计较什么梟鸟吉不吉利的民间说法了,他使劲捂住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不住地抖动。 “活该!真是活该!你们这群臭道士,统统去死吧!”朱载心中疯狂吶喊,充满了报復的快感。 一时间,庄严肃穆的法坛乱成了一锅粥。鸟粪如急雨般零星落下,猫头鹰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仿佛在无情嘲笑。道士们有的抱头躲避,有的试图挥舞拂尘驱赶,丑態百出。 真是:鸟粪纷纷如急雨,梟鸣咕咕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粪小粪落法坛。 见计划大功告成,猫头鹰们也完成任务,迅速扑棱著翅膀飞离了这是非之地。唐巍心满意足,只待天亮便回北镇抚司向陆炳復命。 第126章 那就索性乱起来(2合1) 第121章 那就索性乱起来(2合1) 北镇抚司衙门的值房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唐巍绘声绘色地给陆炳和许从龙讲述了黎明时分,法坛之上猫头鹰如何“天降正义”、道士们如何鸡飞狗跳的精彩场面。 “哎哟,不行了。笑得我肚子疼—”许从龙听得拍案大笑,几乎直不起腰。 陆炳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明显的笑意,指著唐巍道,“你小子,怎么想出来的这等损招?”他话锋一转,语气带著讚许,“不过嘛,某认为,干得漂亮!” 笑过之后,陆炳神色恢復严肃,起身道,“事情还没完。你再好好想想,陶仲文那老道提议在太子居所旁建造『雷坛”镇邪的事,怎么给它搅黄了。还有,他们想在院里填掉那口井,这事也多上心想想对策。”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本使现在要进宫一趟。” 西苑,玉熙宫外值房附近。 陆炳看似隨意地步,实则精准地计算著时间。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从玉熙宫侧门走了出来,站在廊下轻轻舒了口气。 “黄公公,今日怎么得空出来了?”陆炳笑著迎上前,故作偶遇。 黄锦闻声转头,见是陆炳,也笑了笑,尖细的嗓音带著一丝疲惫。 “原来是陆指挥使。主子万岁爷刚歇下,咱家这才得空出来透口气。”他打量著陆炳,眼神里带著瞭然,“倒是指挥使清閒得很,还有空在这儿等著咱家?” “凑巧,凑巧而已。”陆炳打了个哈哈,顺势邀请道,“我屋里刚沏了壶上好的武夷岩茶,黄公公可否赏脸喝一杯?也正好解解乏。” 黄锦犹豫了片刻,隨即笑道,“行吧,閒著也是閒著。”便隨著陆炳走进了旁边供锦衣卫值守休息的值房。 “这茶怎么样?今年刚贡上来的。”陆炳亲自给黄锦斟上。 黄锦细细品了一口,赞道,“茶自然是好茶。就是不知道陆指挥使是不是单纯只请咱家喝茶?” “哈哈,黄公公英明。”陆炳也不再绕弯子,“咱们都是当年从兴献王府就跟著陛下的老人了,我就直说了。” “我就知道你找咱家准没憋什么好屁。”黄锦笑骂一句,放下茶盏,“有什么话,趁著这一杯茶的功夫赶紧问,一会儿咱家就得回去伺候了。” “今日凌晨,我听说给太子殿下做的那场法事,中途被迫停了?”陆炳压低声音问道。 黄锦眼皮一抬,“哟,消息很灵通啊陆指挥使?这事儿宫里还没往外传呢,你就知道了?” 他略一思索,点点头,“也对,昨夜有你们锦衣卫的人在附近巡逻,听到动静也不奇怪。” “陛下知道了吗?”陆炳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他想知道嘉靖皇帝对此事的反应。 “知道了。”黄锦点点头,语气平淡,“陛下倒没怎么说太子殿下,反而是申伤了陶神仙,说他找来的道士心不诚、法不灵,才惹来梟鸟秽坛,让他赶紧换一批真正得力的道士来。” “陛下竟未动怒?”陆炳有些意外。 “陛下还好,没为这事儿大动肝火。因为陛下眼下正烦心另一件事呢。” 黄锦凑近陆炳,窃窃私语道,“祭祀太庙的日子就快到了。” 他顿了顿,拋出一个重磅消息。 “今日严阁老在御前提议让景王殿下代替陛下,去祭祀太庙。” “什么?”陆炳闻言,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太子尚在,岂有越过太子,让亲王代祭太庙之理?这於礼不合!” “太子是还健在。”黄锦无奈地嘆了口气,提醒道,“可碍於那『白虹贯日』的天象之说,太子殿下如今还在禁足啊。太子不能代陛下行礼,眼见祭祀太庙的大日子一天天近了,总得有人出来主祭吧?不然朝廷体统何在?” “那为何是景王?裕王殿下比景王年长,按长幼之序也——”陆炳话说到一半,自己停住了。 他瞬间明白了,这无非是严嵩揣摩上意、逢迎圣心的结果。陛下虽因“二龙不相见”疏远太子,但在剩下的儿子里,最受宠的无疑是景王,其生母卢靖妃也更得圣心,家族在朝中势力也更强。 “那陛下是怎么说的?”陆炳追问道,“陛下同意了?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陛下没有立刻给严阁老准话。”黄锦摇摇头,“只说了句景王年幼些,此事关乎礼法祖制,朕还需仔细斟酌一番再做决定。” 陆炳沉默了片刻,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更多了。一杯茶饮尽,黄锦便起身告辞,匆匆返回玉熙宫当值去了。 北镇抚司衙门。 唐巍本打算自己去肉铺买些兔肉用来“搞劳”猫头鹰,恰巧听到有个小旗官说要去那边巡街执勤,立刻塞给对方一点散碎银子,托他顺手买几斤新鲜兔肉带回来,倒也省了自己跑腿的功夫。 他自己则揣好腰牌,准备去陶仲文提议建造“雷坛”的地方实地勘察一番。指挥使交代的任务,他自然要尽力办好。 他首先想到的是利用蛇类来製造麻烦。建造法坛最忌讳的就是蛇虫鼠蚁,若在夏日,他只需在雷坛地基周围撒上些吸引蛇类的药粉,让它们在此產卵安家,自然能让工程鸡犬不寧。 但眼下已快入冬,蛇类即將冬眠,这法子大概率行不通了。 正当唐巍感慨时机不对时,远远看见几个挑夫味地挑著几大筐东西往雷坛选址的方向走去。 当挑夫经过他身边时,一股熟悉而刺鼻的气味飘来。 “这是雄黄?还有硫磺粉的味道?”唐巍皱著鼻子仔细嗅了嗅,心下明了,“都快要入冬了,还这般大张旗鼓地防蛇?这群牛鼻子老道的防范意识倒是挺强!” 没看出什么可以下手的点,唐巍只好先离开,先沟通好这些猫头鹰,让他们隔几天就去骚扰一下在太子住处做法的道士们。 一连几日,猫头鹰掐著点落在太子居住的院墙上开始打断道士们施法。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桩奇闻很快也传到了朝中清流官员的耳中。 徐阶府邸,书房。 徐阶与他的得意门生、翰林院的张居正相对而坐。 “此次確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徐阶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太子被禁足,东宫法事又屡屡被梟鸟所扰,看来他们试图借『白虹贯日』之象困死太子的谋划,连上天都看不过眼了。” “学生也听说了。”张居正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凝重地看向徐阶,试探著问道,“听闻严阁老已经上书陛下,奏请由景王殿下代陛下主持此次太庙祭祀?恩师可知此事真假?” “此事是真的。”徐阶肯定地点点头,“不过,陛下尚未给出明確答覆。” “那恩师以为,陛下最终会允准景王代祭吗?”张居正追问。 “难说。”徐阶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老夫觉得,严阁老此次提议让景王代祭,本身就是一种试探。” “太子受困於『二龙不相见”的预言,他们或许认为太子註定与大位无缘。”徐阶隨后的话,让正准备端茶喝的张居正瞬间头皮发麻,动作僵在半空。 “而且,据老夫所知,太子殿下当年出阁读书时,身体理应已是病入膏育。按常理,恐怕撑不过半年便会天亡。可天意难测,偏偏让他好好活到了今日。” 张居正闻言,心中剧震,脱口而出,“恩师,您怎知当时太子已病入膏盲?”话一出口,他立刻意识到失言。 徐阶看了他一眼,並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太医院的太医,给咱们这些六部官员、乃至外面的寻常百姓看病,或许可称得上妙手回春、圣手国医。可一旦涉及宫闈之內,有时反倒不如江湖郎中来得好用。” 张居正是何等聪明之人,瞬间便悟透了这话中深意,低声道,“恩师的意思是宫中贵人体质尊贵,牵涉重大,太医们用药便畏首畏尾,不敢用猛药、下重手,生怕出了差池担待不起,故而只能温药缓调,以至於.—” “心里明白就好,不必宣之於口。”徐阶抬手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讚许,隨即又將话题拉回。 “为何说严嵩是在试探?因为无论陛下最终让哪位皇子代祭太庙,都会让六部九卿的官员们私下揣测,认为代行祭祀之人,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储君。” “太子虽然健在,可谁又能保证,在陶仲文这般日夜不停的『祈福”、“镇压”之下,太子还能支撑多久?”徐阶的声音带著说不出的无奈。 “陛下的子嗣中,眼下最得圣心的便是景王,后宫嬪妃之中,也属景王的生母最为得宠。严嵩此举,既是在试探陛下的心意,也是在逼迫百官们儘早选边站队。” “一旦陛下真让景王代祭太庙,必定会有大批官员闻风而动,选择投向景王。” 张居正身体前倾,语气急切了几分,“恩师,我们是否应该站出来,支持裕王殿下?按照长幼有序之礼,即便太子禁足无法代祭,也理应由年长的裕王殿下承担,怎么也轮不到景王殿下!” “老夫正是此意。”徐阶頜首,“既然陛下按下不表,说明陛下心中正在权衡摇摆。如今太子禁足,但祭祀太庙乃国之大事,绝不能延误。陛下必然也在纠结,到底是顺水推舟,满足严嵩和景王一派的心愿,还是更属意於裕王。”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夜幕低垂,“虽说此事迫在眉睫,但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我会让御史台的人先上书探探风向,看看陛下究竟是什么態度。” 他端起茶盏,示意送客,“时辰不早了,我就不留你用晚饭了。” “学生明白。恩师,学生告辞!”张居正起身,恭敬行礼后退出了书房。 夜色深沉,西苑玉熙宫。 漂冽的寒风中,黄锦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刚炼好的金丹,迈著细碎的步子走进暖阁。 “主子万岁爷,到了服用金丹的时辰了。” “先放那儿吧。”嘉靖皇帝一反常態地没有立刻接过丹药,而是指了指旁边的书案,对黄锦道,“去,给朕研墨,准备纸笔。” 黄锦心中异,不敢多问,连忙放下金丹,手脚麻利地铺好宣纸,压上青玉镇尺,开始研墨。 嘉靖皇帝起身,走到书案前,提起一支紫毫笔,略一沉吟,在纸上缓缓写下第一段话: “《道德经》有言: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日慈,二日俭,三日不敢为天下先。” 写完,他稍作停顿,又写下了第二段: “《道德经》有言:天下难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细。” “再来一句吧!”嘉靖皇帝像是自言自语,提笔写下了最后一句: “《史记》有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写罢,他搁下笔,对垂手侍立的黄锦道,“你现在,替朕將这张纸送到太子那里去。记住,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他顿了顿,补充道,“去见太子的理由,你自己想。要太子在这张纸的空白处,给朕写好答覆,你再带回来。” “是,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黄锦小心翼翼地將那张墨跡未乾的纸吹乾,仔细折好揣进怀里,快步退出了玉熙宫。 暖阁內只剩嘉靖皇帝一人。他坐回榻上,目光深邃地望著黄锦离去的方向,低声自语,“有人想趁乱火中取栗,有人想浑水摸鱼。看来朕也得下场陪你们玩一玩了。” + 不多时,黄锦提著一盏灯笼,即响了太子住所的院门。 “谁啊?大晚上的,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辰?”里面传来太监不耐烦的声音,门开了一条缝,见是黄锦,立刻换上了一副諂媚的嘴脸,“哟!是黄公公!您老人家怎么大驾光临了?这黑灯瞎火的,您还亲自来,你说说” “太子殿下睡下了吗?”黄锦打断他,直接问道。 “殿下刚准备安歇呢。黄公公有何吩咐?” “主子万岁爷派咱家来,给太子殿下送一碗特製的『安神符水”。” 黄锦亮了亮手中一个盖著黄缎的提盒,语气不容置疑,“这几日不是总有梟鸟作票,惊扰殿下吗?这是陛下特意让陶真人焚香祷告求来的,专克那等不祥之物。” “可这—” “你以为咱家愿意这黑灯瞎火的时候跑来?”黄锦把眼一瞪,厉声道,“就得这个时辰,阴阳交替之时服用,效果才最佳!要不是陛下的差事紧要,咱家能来折腾你们?” “是是是,黄公公您是最体恤咱们下人的活菩萨!要不是陛下的旨意———” “行了,少说这些没用的奉承话。”黄锦不耐烦地挥挥手,“咱家亲自进去面见太子殿下,你们都在外面候著,谁也不准进来。离服用符水大约还有三刻钟,时辰到了,咱家自然离开。” 很快,黄锦在內殿见到了仅著中衣、刚从床上坐起的太子朱载。 “奴婢黄锦,即见太子殿下。” “黄公公免礼。”朱载心中满是疑惑,故作镇定道,“不知黄公公为何深夜前来?可是父皇有何旨意?” 黄锦恭敬答道,“回殿下,陛下知晓近日梟鸟屡屡惊扰法事,心下掛念殿下,特命陶真人求得秘制符水一道。” 他指了指提盒,“此水需在特定时辰服用,方能显效,驱除不祥,故此深夜前来,惊扰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他话锋一转,对旁边的太监吩咐道,“对了,你们去取笔墨来。这碗符水服用之法颇为特殊需以墨水相辅,方能万无一失。” 太监们不敢怠慢,立刻取来了笔墨砚台。 “黄公公,不要纸吗?”一个小太监好奇地问。 “不要纸,速去!”黄锦语气坚决。 待一切备齐,宫人皆被屏退至殿外等候,內殿之中只剩下太子朱载和黄锦两人。 黄锦这才从怀中取出那张小心折好的纸,双手呈给太子朱载。 “殿下,这是陛下亲笔所书的三句话。陛下口諭,让殿下仔细看过之后,在此纸空白处,给陛下一个答覆。”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具体该如何回復,奴婢也不知,全凭殿下悟性。陛下还在等回信,请殿下速决。” 太子朱载心中一惊,连忙接过那张纸,就著烛光仔细看去。 第一句话:“我有三宝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朱载凝神思索,“『不敢为天下先”父皇是要我学会隱忍,暂避锋芒?” 他目光移向第二句:“天下难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细。” 这句话似乎是在强调要主动谋划,从细微处著手,但又並非盲目衝动。 第三句就非常直白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分明是催促要果断行动,快刀斩乱麻。 乍看之下,第二句似乎最合情理,第三句最具行动力。但朱载转念一想,父皇篤信道教,而道教最重“三宝”一一天、地、人。父皇写下三句,绝非隨意排列。 朱载脑中飞速转动,“第三句“当断不断』看似激进,实则落於下乘,可视为『人』之层面;第二句『必作於细”是中策,可谓之『地”;而这第一句『不敢为天下先』,看似保守退缩,实则契合道家『无为而治”、『后发制人』的精髓,乃是上策,堪称『天』之道!” 结合当前自身被禁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的复杂局势,朱载瞬间明白了父皇的深意。 朱载思了片刻,觉得自己应该也要回父皇一个谜语,一个父皇看得懂的谜语还能跟道教扯上关係的谜语,还须得跟父皇给出的第一句呼应上的一句话。 思来想去,他觉得最合適的一句话就是《易经》里的一句话。 《易经》作为三玄之首,可以说是为道教提供了理论框架,不管是推演、还是丹药、符篆都跟《易经》息息相关。 思索过后,太子朱载在纸上写下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乾卦初九! 黄锦伸头一看,愣住了,小声道,“殿下,这这就是您的回覆?”这四个字未免太过简单草率了吧? “是的,就如此回復。父皇看得懂。”朱载的语气十分肯定。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后,黄锦带著太子的回覆回到了玉熙宫,將那张纸重新呈给了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展开纸张,目光直接落在太子写的那四个字上,低声念了出来。 “乾卦初九”后面那四个交辞他並未念出声,却在心中默诵完毕,“潜龙勿用。” 潜龙勿用。意思是巨龙潜伏在水中,暂时不宜有所作为。 《易经》里的这句话就是在说要学会隱忍,嘉靖皇帝很欣慰的点点头。 然而,下一刻,嘉靖皇帝说出的话却让侍立一旁的黄锦彻底懵了。 “黄锦。”嘉靖皇帝道,“朕觉得,今日严阁老所奏,甚有道理。传朕口諭,此次祭祀太庙,就由景王代朕前往吧。” “啊?是,奴婢遵旨。”黄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躬身领命。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这父子俩打的哑谜,一个比一个高深,明明陛下刚才看到太子回復时神情是满意的,为何转眼又做出了看似支持景王的决定? ps:万字更新奉上。 第127章 报恩狐狸,皇帝密匣 第122章 报恩狐狸,皇帝密匣 第二日,一早。 西苑,玉熙宫。 晨光熹微,宫灯尚未完全熄灭。嘉靖皇帝尚未驾临,但底下以严嵩为首的內阁阁臣、六部尚书以及司礼监的几位太监,早已按照品级班序,静候在玉熙宫那略显空旷的大殿之中。 空气中瀰漫著一种压抑的氛围,唯有偶尔轻微的咳嗽声或衣袍摩擦声打破寂静。 约莫一刻钟后,后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太监的低喝声。 眾人精神一振,立刻垂首躬身,更加屏息凝神。只见嘉靖皇帝一身宽鬆道袍,在一眾內侍的簇拥下,姍姍而来,径直走向那垂著纱慢的御榻。 “开始议事吧。”嘉靖皇帝的声音透过纱慢传来,带著一丝晨起的慵懒,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是。”首辅严嵩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开始奏事,“陛下,户部已根据陶真人所呈规制,初步擬算出建造镇邪雷坛”的各项开支预算,条陈在此,等候內阁票擬后,即可呈报陛下圣裁。 e 一项项政务被提出、討论、看似由內阁商议、司礼监批红,实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纱慢后那只铜上。 响则示意可通过,不响则意味著皇帝不予认可,还需再议。这已是西苑议事的常態。 约莫半个时辰后,今日主要的议题似乎都已商议完毕。 “好了。”嘉靖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还有其他要事奏报吗?” 严嵩再次躬身,“回隆下,今日所议主要便是雷坛建造与浙直总督胡宗宪奏报筹备缉捕海寇汪直两事。此二事既已商定,若诸位同僚无其他本奏.”” “那朕倒有一件事要说。”嘉靖皇帝的声音平稳地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让殿內所有大臣的心神瞬间紧绷起来。 “诸位爱卿若还有事,可待会儿再讲。”嘉靖皇帝紧接著提高了些许声调,点名道,“严阁老“臣在。”严嵩立刻上前一步,垂首听令,心中隱隱感觉事情可能跟祭祀太庙人选有关。 “前些日子,严阁老向朕提议,由景王代朕前往太庙行祭祀之礼。”嘉靖皇帝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而这短暂的停顿,让殿內几乎所有不知情的大臣都竖起了耳朵,屏住了呼吸。严嵩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朕之前並未给出准话。”嘉靖继续道,语气不疾不徐,“今日,朕便给你,也给诸位卿家一个明確的答覆。” 他话语中的暗示性让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了最高点。除了早已知道结果的黄锦低眉顺眼地侍立一旁,其余眾人,都紧张地等待著下文。 “毕竟,祭祀太庙的日子日渐临近。太子如今禁足,確有不便之处,无法代朕行礼。”嘉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故此,朕心中已有了人选。” 他微微提高了音调,做出了决断,“朕觉得,严阁老此番提议,思虑周全,实乃老成谋国之言。便依卿所奏,此次祭祀太庙,就由景王代朕前往吧。” “陛下圣明!臣,领旨!”严嵩心中那块大石轰然落地,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自得涌上心头,他立刻躬身领命。这一次,他又赌对了!陛下果然还是更属意景王! 然而,纱慢之后,嘉靖皇帝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戏謔的神情,仿佛一个设好局的棋手,看著棋子如愿落入陷阱,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嘉靖皇帝这一决定宣布得极其突然,甚至没给徐阶暗中安排的御史台上书反对的机会。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六部九卿,顿时引起一片譁然许多官员心中惊疑不定,陛下此举是何深意?难道真有易储之心? 竟要让景王越过太子和年长的裕王去祭祀太庙?这莫非是当朝版的“世子多病,汝当勉励之” ? 但稍一深思,又觉情形与永乐朝並不完全相同。当年的太子朱高炽只是身体肥胖、腿脚不便可没有“二龙不相见”这样恶毒致命的诅咒缠身。 最为得意的自然是严党。严府之內,严世蕃等人早已备好酒宴庆祝,弹冠相庆,欢呼这一次他们又精准地揣摩对了圣意!但他们绝不会想到,这不过是嘉靖皇帝故意让他们“以为”猜中了心思罢了。 狸奴小筑门口。 “唐小子!你要的小鱼乾,老汉我给你晒好送来了!”王老伯挑著两个沉甸甸的竹筐,熟门熟路地来到店门口,將一筐喷香的小鱼乾放下,又从另一个盖著的竹篓里宝贝似的掏出几条粗壮、还在扭动的活鱔鱼。 “瞧瞧,今早刚在河里下的篓子抓上来的,新鲜著呢!”王老伯黑的脸上洋溢著朴实的笑容,“眼看著河水就要上冻了,赶紧拿来让你尝个鲜,补补身子!” 唐巍看著那几条活力十足的黄鱔,眼晴一亮,瞬间想起一个利用动物特性破坏法坛的妙计,但念头一转,又泄了气。 眼下已是深秋,別说蛇了,连蝙蝠都快冬眠了。若是春夏时节,將鱔鱼血悄悄泼洒在法坛周围,那腥气定能引来成群嗜血的蝙蝠,撞坛扰局,堪称一绝。 以往就有江湖术士用这招,把鱔血偷偷抹在富户朱门上,夜间蝙蝠闻味而来,疯狂撞门,嚇得人家不得不搬走。 蝙蝠扰坛,在道教传说中也是大不吉。可惜了,这两条上好鱔鱼,看来只能祭自己的五臟庙了“对了,还有一桩事,想麻烦唐小子你——”王老伯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隨即又改口,“哦不对,瞧我这记性,现在该称呼总旗大人才是。” “王老伯您这就见外了!”唐巍连忙摆手,“什么总旗不总旗,没有您当年救我,我早死了。 您还是叫我唐小子,我听著亲切!” “哎,好,好。”王老伯脸上笑开了,接著说道,“是我那顽皮的孙儿,昨日在村头野地里玩耍,撞见一只受伤的狐狸,小腿被夹子伤了,流了不少血。小孩子家不懂事,还以为是条走丟的白狗,瞧著可怜,就偷偷抱回了家。” 他边说边掀开另一个筐子上盖著的竹篦子,只见筐底蜷缩著一只毛色雪白、但后腿皮毛已被鲜血染红一大片的狐狸。狐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带著惊恐和痛苦,小心地打量著外面。 “王老伯!您可真是我的福星啊!”唐巍一看,顿时喜出望外,这简直是睡遇到了枕头! “啊?这—.”王老伯被唐巍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懵。 “这狐狸我们也不懂,我们庄户人家,也不会摆弄这个。”王老伯解释道,“再说,留一只野狐狸在家里,万一野性发了伤了孩子可咋办?可看著它这样,又狠不下心不管。” 他嘆了口气,“所以老汉我就想著,你是跟生灵打交道的行家,就顺道挑过来给你瞧瞧。你要是愿意发发善心救它一命,这狐狸你就留下,也算给它条活路,给你积份阴德。” “好!好!太好了!”唐巍连连点头,心中早已乐开了,“这狐狸就交给我吧,您放心!” “你愿意救它,是它的造化。”王老伯见唐巍答应,也鬆了口气,收拾好扁担箩筐,喝了碗唐巍递上的热茶,便准备告辞。 临走前,他又想起什么,关切道,“对了,唐小子,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岁数了,还没相中的姑娘?让你上官多上上心,给你寻摸个贤惠媳妇才是正理!” 1.. 送走王老伯,唐巍立刻仔细检查起这只白狐的伤势。他发现这狐狸运气不错,只是被捕兽夹擦伤了皮肉,看著血流得多嚇人,实则並未伤筋动骨。 就算不加理会,过些日子它自己也能慢慢癒合。 “算了,谁让你运气好,碰上了我这个心善的呢?”唐巍自言自语著,打来清水,小心地为狐狸清洗伤口,然后撒上特製的金疮药粉。 药粉触及伤口,疼得狐狸“”直叫,身体剧烈颤抖。 “行了,別叫唤了,吃点好的补补。”唐巍將伤口用乾净布条包扎好,又端来一盆切好的新鲜肉糜,放到狐狸面前。 看著低头狼吞虎咽的狐狸,唐巍心中盘算已定,破坏那未完工的雷坛,就落在这只白狐身上了! 在道教风水学说中,狐狸出现在法坛工地,尤其是尚未建成之时,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若让狐狸在关键的地基处留下几个深浅约两寸的爪印,便可解释为“地从此泄露”,破了“三元锁”的格局,是为大凶。 若是狐狸再在坑里留下自己尾巴上的狐毫,那就是大凶了。 若是留下七根毛那就是血光之灾,若是留下九根毛那就是有塌陷的风险。 若是再狠一点,找一只死老鼠,在其口中塞入一枚铜钱,让狐狸衔著这“铜钱鼠”埋入法坛地基之下,那在道教看来,简直是引瘟神夺財、招吊死鬼索命的极恶之兆! 所谓“鬼工埋票,狐穴藏阴债”,便是如此。 死老鼠对唐巍来说太简单了。他只需一声令下,北镇喵司那群猫猫们,能给他抓来一箩筐。 “《道法会元》卷八一有云,“狐过未成之坛,如胎死腹中,当断脐焚尸。』”唐巍看著眼前埋头乾饭的白狐,越看越是满意。 “果然,要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这下,看陶仲文那老道如何接招!”唐巍一边得意地自语一边拎起那两条鱔鱼,准备晚上做一道拿手的咸肉蒸鱔鱼。 “狐狸改黄道,这个雷坛就成了倒逆玄枢的凶煞格局,强行布阵,必招天雷劈坛!” “正好这坛还叫『雷坛』,要是他们顶著这凶兆还敢继续用,却没被天雷劈,那不就证明他们那套道教法则是假的?既然法则是假的,那陛下潜心玄修岂不也是—” 唐巍想到此处,不禁摇摇头,觉得这逻辑自相予盾,无比荒谬。 之前为了与猫头鹰秘密会面而租下的那处偏僻宅院,他已经转租出去了。果然,不用负责任的感觉就是轻鬆。 天色渐暗,那道咸鸭蒸鱔鱼香气四溢,唐巍正准备大快朵颐,忽觉院中老槐树的枝上似乎多了个黑影。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借著屋內透出的微光,看清了那黑影的真容,顿时一阵头疼。 “你怎么找来的?”唐巍异道,语气里带著几分无奈。 “呜呼一—” 树梢上,那只熟悉的猫头鹰发出低沉而固执的叫声。 “我跟你只是交易,逢场作戏,谈感情伤钱知道吗?交易结束了!”唐巍试图跟它讲道理。 “鸣呼呼——” 猫头鹰显然不吃这套,叫声变得急促而响亮,仿佛在抗议,“我不管!反正就赖上你了!必须负责!” 无奈之下,经过一番“討价还价”,唐巍最终以每月初一、十五提供两顿足量兔肉为条件,才勉强將这尊“瘟神”打发走。 猫头鹰临走前,还特意在唐巍头顶盘旋了两圈,那锐利的眼神仿佛在警告,“我知道你住哪儿了,敢赖帐试试!” 次日,清晨。 北镇抚司点卵过后,唐巍便將意外获得一只白狐的消息,悄悄稟报了指挥使陆炳。 “狐狸?有点意思。”陆炳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略作思索后便道,“先不急著动。眼下盯著法坛那边的人不少,我们得等一个他们最鬆懈的时机。” “指挥使说的是等景王去祭祀太庙的时候?”唐巍立刻心领神会。 “嗯。”陆炳讚许地点点头,“太庙祭祀乃是国之大典,斋宫那边同样需要大批道士举行驱秽清坛的仪式。那时节,陶仲文和他手下得力之人的注意力必然被牵制在斋宫,对这边雷坛工地的看管定然会鬆懈许多。” “那我们就在祭祀太庙的前一晚,让那只狐狸去工地上好好溜达一圈,留下些不祥之兆的痕跡。” 距离太庙祭祀还有整整十日。这十天,足够这只白狐养好伤,也足够唐巍与这只白狐建立足够的信任了。 玉熙宫里。 “黄锦朕的那个盒子,你去替朕取来。” “奴婢这就替主子拿来。” 不多时,一个古朴的铜盒子就摆在了嘉靖皇帝的面前。 嘉靖皇帝转动上面的密码锁,核对好之后,只听见“咔噠一一”一声,锁就开了。 从嘉靖皇帝的视角看过去,盒子最上方信封的封面上写著“夏言”二字,他拿起来下面的信封被手掌挡住视线,只看得到一个“邵”字。 第128章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1) 第123章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1) 嘉靖皇帝將写著夏言的信封放到一侧,又將盒子里所有的信封全部拿了出来。 隨著这些信封摆在桌子上,剩余几个看不到名字的信封也露了出来。 散落在御案上的信封上,赫然写著:邵元节、桂萼、张、杨廷和。 信封上的这几个名字可以说是贯穿了嘉靖皇帝从登上皇帝之位后最重要的生涯。 自以为找到了一位可以当做提线木偶当皇帝的杨廷和,也在大礼仪之中落败下来,这才发现自己选中的帝国继承人是多么的精明。 张、桂萼算是大礼仪中皇帝无条件的捍卫者,儘管在后期屡有波折,但也算是平稳落地了。 至於夏言,算是开了阁臣被杀的先河。 嘉靖皇帝从信封底下找到了一个没有写任何字的空信封,从底下拿出了一张空白的信纸“黄锦。”嘉靖皇帝轻唤一声,黄锦走上前但是跟嘉靖皇帝保持著一定距离。 因为每次取来这个匣子的时候,嘉靖皇帝不允许凑的太近。 “將研好的墨和笔拿来。” “奴婢这就去。” 不多会儿,黄锦低著头双手奉上研磨好的墨和纸笔。 嘉靖皇帝伸手接过来,在一个空白的信封上写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嘉靖皇帝笔走龙蛇间,挥毫写完了三个字:陶仲文。 隨后嘉靖皇帝將信封放在一边,在空白的信纸上开始写些什么。 至於写了什么,除了嘉靖皇帝之外没有人知道。 半个时辰后,嘉靖皇帝將写好的內容装进了那个写著陶仲文的信封里。 他將空白的纸和空白的信封在匣子的最底层,隨后杨廷和、桂萼、张、邵元节、夏言的信封依次好。 最后,將写著“陶仲文”的信封放在了匣子的最上面。 隨后,嘉靖皇帝將匣子上锁,招招手道,“黄锦,將盒子送回原处。” 等黄锦回来的时候,嘉靖皇帝打了个哈欠,“朕乏了,去准备准备吧。” 经过唐巍几天悉心的照料,白狐狸已经完全好了,能跑、能跳、还吃的贼多。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唐巍跟白狐狸苦口婆心的说著,“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听明白了吗? 》 见白狐狸一直在“皖”的乾饭,唐巍立刻拿走了饭盆。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认真听?” 被打断用饭的白狐,朝著唐巍点了点头,唐巍这才將饭盆递到了白狐的跟前。 转眼就到了景王代祭祀太庙的前夕。 “娘的,你怎么让它们弄了这么多死耗子?” “不对,还有半死不活的?”唐巍看著那只被咬断了四肢,但依旧活著的老鼠道,“这是哪一只猫乾的?” 此时,“爱咬人”挺身而出走到了唐巍面前。 “你还真是个猫才。”唐巍无奈的摸了摸走过来蹭他的“爱咬人”。 “就选这一只吧。”唐巍指著剩下的老鼠道,“你们自行分而食之吧。” 唐巍找来了一枚“洪武通宝”,用一张纸包著,十分嫌弃的塞进了老鼠的嘴巴里。 夜色如墨,寒意刺骨。枯树枝婭在呼啸的北风中剧烈摇曳,发出“咔咔嘧”的脆响。 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如同月下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冰冷的夜色中,它的目標明確。就是那座只选好了地址,地基还没有打完的雷坛。 此刻的雷坛工地,只有几个被派来值守的火居道土,瑟缩在一个简陋的草棚里,围著一个小小的炭盆取暖。 他们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明日斋宫那场更为隆重的大典上,对此地的看守难免鬆懈。 毕竟,在这皇城重地,又是寒冬腊月,谁会、谁又敢来触这霉头?野兽们也早该蛰伏冬眠了。 “嗖一一” 一阵冷风猛地灌入草棚,吹得盆中炭火明灭不定,也带来一股莫名的寒意。 “刚才是不是有个黑影子晃过去了?”一个年轻些的道士猛地抬头,紧张地望向棚外漆黑的夜色,声音有些发颤。 “瞎说什么!”另一个年纪稍长的道士呵斥道,紧了紧身上的道袍,“风吹的!这鬼天气,除了咱们这倒霉蛋,连野狗都不乐意出来!安心烤你的火!”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几人几乎同时警见,在那清冷惨白的月光下,地基正中央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优雅而诡异的身影。 一只毛色纯白如雪、眼神在月光下闪烁著幽光的狐狸! 它仿佛从天而降,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法坛核心之处,歪著头,似乎在打量著周围的一切。 “狐——·狐狸!是狐狸!”年轻道士嚇得声音都变了调,手指颤抖地指向那边。 “白狐!是白狐!”老道士也骇得脸色发白,手中的碗筷“当螂”一声掉在地上。 在道教传说和民间认知中,狐类通灵,尤其是白狐,常与“妖”、“仙”等字眼掛鉤。 狐狸出现在法坛吉地,本身就被视为极大的不祥! 更让他们魂飞魄散的景象还在后面。只见那白狐人立而起,两只前爪竟如同人手一般,开始飞快地刨挖地基中心处鬆软的泥土! 它的动作迅捷而带著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很快便挖出了一个小坑。 紧接著,它低下头,从口中吐出一只早已僵硬的死老鼠。 白狐用鼻子將那只衔钱鼠推进坑中,然后转过身,在自己蓬鬆的大尾巴上用力蹭了蹭,抖落下几根银亮的毫毛,它们轻飘飘地落入坑中,与那铜钱鼠埋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它才不慌不忙地用爪子將泥土推回,仔细掩埋好那个不祥的“馈赠”。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却带著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仪式感。 “妖—妖狐!这是妖狐作票啊!”棚內的道士们早已嚇得双腿发软,面无人色,哪里还敢上前驱赶? 只是瑟瑟发抖地挤作一团,口中胡乱念著破碎的咒语,眼睁睁看著那白狐完成一切后,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第二日一早。 这骇人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先是飞入了陶仲文的耳中,旋即又被黄锦小心翼翼地稟报给了正在用膳的嘉靖皇帝。 “陛下,昨夜雷坛工地出事了。”黄锦的声音压得极低,“值守的道士稟报,说有白狐现於坛基,刨坑埋物,如今工地上已是人心惶惶,都在传——传是妖狐破法,大凶之兆。” 嘉靖皇帝拿著筷子的手顿在了半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但他尚未发作,只是冷冷道,“朕知道了。今日斋宫大典要紧,让陶真人先专心办好那边的事。雷坛之事,容后再议。” 整个上午,斋宫內的仪式庄严肃穆,一切如常。 但“妖狐现世,破坏雷坛”的流言,早已在部分官员和道土之间秘密传开,仿佛一层不祥的阴霾,笼罩在盛典之上。 下午,景王代天子祭祀太庙的典礼终於顺利完成。然而,嘉靖皇帝並未感到丝毫轻鬆,心中的怒火已积赞到了顶点。 刚一结束祭祀,嘉靖皇帝立刻下令,將陶仲文、陆炳、严嵩等一乾重臣急召至玉熙宫。 玉熙宫內的气氛压抑的令人可怕。嘉靖皇帝阴沉著脸,直接將一份关於雷坛事件的奏报摔在了御案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妖狐现世!刨坑埋崇!还留下了九根狐毛!”嘉靖皇帝的声音如冷若寒冰,他的目光如同利剑,率先朝著陶仲文直刺而去。 “陶真人!这就是你为朕督造的方全法坛?这就是你向朕保证的绝无紕漏?嗯?”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痛心疾首地拍著桌子,“朕的钱!” “朕拨出去的那么多银子!难道就建起来一个招引妖狐、自埋祸根的凶煞之地吗?陶仲文,你立刻给朕一个解释!” 陶仲文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打得措手不及,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事先得到的消息零碎,此刻仓促之间,竟一时语塞,支吾道,“陛下息怒!此事定然是” 是或有邪崇作梗,待贫道详加勘察,定能——.” 他的目光慌乱间扫过一旁垂手而立的陆炳,见其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怨愤和转移目標的衝动,当即抬手指向陆炳。 “陛下!京师重地,竟出此妖异之事!锦衣卫巡防何在?陆指挥使,你这巡城护驾之责,是如何履行的?” 嘉靖皇帝冰冷的目光瞬间转向陆炳。他何其精明,昨夜之事蹊蹺,他未必猜不到可能与陆炳有些关联,此刻陶仲文將予引向陆炳,正合他借题发挥、敲打之意。 “陆炳!”嘉靖皇帝厉声道,“陶真人所言不无道理!锦衣卫千什么吃的,平日夜间抓人一抓一个准,这时候竟让妖畜横行,你这锦衣卫指挥使,难辞其咎!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若再出紕漏,决不轻饶!” 陆炳心中早有预料,面上立刻露出惶恐之色,毫不犹豫地躬身领罪,“臣失职!臣领罚!” 一年的俸禄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这番敲打,他认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严嵩缓缓开口了。他知道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解决方案,而不是持续的发怒和追责。 “陛下息怒。”严嵩的声音沉稳老练,带著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妖狐之事虽显突兀,然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或为巧合,亦或確是有邪物感应雷坛灵气,前来作崇。当务之急,並非追究已发生之事,而是如何化解此劫,確保解决白虹贯日的天象,让法事功成。” 他话锋一转,看向陶仲文,给出了一个看似两全其美的提议,“陶真人道法高深,精通丹石之术。老臣愚见,或可请真人开炉炼製一些“驱邪扶正』的金丹,进献於太子殿下服用。如此可解逆龙金精,白虹贯日的事情也就能消解了。” 陶仲文闻言,先是微微一证,隨即立刻明白了严嵩话中的深意和递过来的台阶。 这是暗示他藉此机会,將那掺有慢性毒物的“丹药”给太子服下!既迎合了皇帝急於解决问题的心理,又能悄无声息地推进他们的计划,为景王铺路! 他立刻顺杆爬下,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和无比赞同的神情,忙不迭地向嘉靖皇帝躬身道,“陛下!严阁老此言真乃老成谋国、洞见癥结之论!贫道愿立刻开炉,炼製驱邪金丹,进献殿下,必能化解此次危机,补全法坛之缺!此实为眼下最稳妥的补救之法!” 嘉靖皇帝冰冷的目光在严嵩和陶仲文脸上来回扫视,但思付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终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方案。 “既然如此,便依卿等所奏。陶真人,速去办理!若再出差池,两罪並罚!” “臣遵旨!”陶仲文如蒙大救,连忙躬身领命。 “既然法坛已经损毁,那拿出来的银子就收回来,全部归入朕的內帑。” “都退下吧!”嘉靖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 眾人散去,陆炳回到了北镇抚司。 他当然明白一件事,要陶仲文给太子炼製丹药,那太子好不容易恢復的身体必然会再次病入膏育。 这自然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若是太子死了,自己的谋划岂不是落了空。 今日陛下罚他俸禄究竟是给陶仲文面子,还是知道了自己私下乾的那些事情,以此来敲打自己,让他不要再插手的警告? 他想不太明白,所以准备出房间走走。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了唐巍正在餵门口的猫猫们。 “你还有心思餵猫?今日陛下说法坛之事,因锦衣卫巡视不利,罚了某一年的俸禄。” “那属下斗胆问一问指挥使,陛下也罚其他人俸禄了吗?” “没有。” “那法坛还造吗?” “不造了,银子都统一归到了陛下的內帑—”陆炳一愣。 不对啊,这银子一进一出从汪直手里到了国库,又从国库到了陛下的腰包,这严嵩他们还没来得及分润下去呢。 “你的意思是陛下是要借刀杀人?” 第129章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2) 第124章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2) “陛下这是贼不走空咳咳!”唐巍话一出口,立刻觉得用词大为不妥,连忙乾咳两声掩饰,改口道,“属下失言!陛下一视同仁,赏罚分明,实乃明君风范!” 好在他巧妙地將话题圆了回来。 “既然陛下將建造雷坛的银子尽数收了回来,也算是变相从严阁老和陶仲文那里得了补偿。古语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既然陶仲文还想拉指挥使您下水,陛下最擅平衡之术,自然也不会让指挥使独善其身,这才有了罚俸之举。” “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点了点头,“本使原还想著,是不是得找个由头,从你们这帮小子俸禄里扣点出来,补补某的亏空。现在一想,罢了罢了,你们那点散碎俸银,养家餬口尚且不易,某还不至於如此下作。” “指挥使真是菩萨心肠!体恤下属,无人能及!能跟著您这样的上官,真是我等十世修来的福分!”唐巍立刻送上恰到好处的奉承。 “噪!”陆炳冷哼一声,故作不悦,但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受用的心情,背著手,迈著四方步离开了。 经唐巍这一番剖析,陆炳心情豁然开朗。他明白,自己暗中破坏法坛,实则帮皇帝省下了一大笔开支,陛下內心未必真怪罪。 那罚俸一年,多半是陛下恶趣味发作,顺手为之的平衡手段,兼带敲打警示。 他刚走出北镇抚司衙门大门,迎面就撞见一位司礼监的太监正快步走来。 “哟!真是巧了!奴婢正要去寻指挥使大人,这就碰上了!” 那太监满脸堆笑,尖著嗓子说道“公公寻某何事?” “陛下口諭,召指挥使即刻入宫见驾。” “好!”陆炳心中已有预料,立刻应道,“有劳公公带路,某这就进宫面圣。” 西苑,玉熙宫。 “文孚,来了?坐吧。”嘉靖皇帝抬眼看著陆炳,语气比昨日温和了许多,並吩咐一旁侍立的小太监,“来人,给陆爱卿看座。” “谢陛下。”陆炳恭敬行礼后,才小心地坐了半个屁股,“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要事吩咐?” “朕昨日罚了你一年俸禄,”嘉靖皇帝语气带著一丝玩味,打量著陆炳,“心里不会记恨朕吧?” “臣万万不敢!”陆炳立刻起身,躬身道,“法坛重地出此紕漏,確是臣巡防失职,陛下予以惩戒,天经地义,臣心服口服,绝无半句怨言!” “嗯。”嘉靖皇帝似乎满意他的態度,示意他重新坐下,“朕也不过是在他们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法坛被毁,究其原因还是在他们自己看守不利,与你能有多大干系?朕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堵他们的嘴。” 他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朕此次叫你来,是有一件要紧事交给你去办。” 嘉靖皇帝用手指关节重重地敲了敲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强调道,“既然昨日陶真人口口声声,说是因你锦衣卫巡视不利,才致使妖狐邪崇有机可乘,破坏了法坛。那好,朕这次就派你亲自去监督陶真人炼丹!”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给朕盯紧了!从今日起,炼丹一事,由你全权负责监督,一定不能再出任何差池!若是再出了半点紕漏” 嘉靖皇帝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朕可就真要罚你两年的俸禄了!听明白了吗?” “臣,领旨!必当恪尽职守,绝不辱命!”陆炳心中狂喜,脸上却保持著一片肃然,立刻起身领命。皇帝的话,他听得再明百不过了! 表面是让他严加看守,確保方无一失;实则那句“出了差池罚两年俸禄”,几乎是明示他,无论陶仲文在炼丹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他陆炳最多也就是损失两年俸禄而已! 陛下这是要借他这把刀,除掉陶仲文这个越来越碍眼的神棍了! “还真让唐巍那小子说对了,陛下果然是要借刀杀人!”陆炳心中暗道,同时也想著这个老道士终於要归西了。 锦衣卫本就是陛下最锋快的刀,陛下指向哪里,他就斩向哪里! 离开西苑,陆炳心情愉悦地返回北镇抚司。但兴奋过后,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如何让陶仲文死得“自然”,死得合乎情理,让人抓不到任何把柄? 直接一刀捅死自然是最蠢的办法,那样陛下恐怕就不是罚俸,而是要他的命了。 “对了,还得去找唐巍那小子!”陆炳一拍大腿,“这种鬼主意,他最在行!” “来人!”他朝门外喊了一声。 几名值守的校尉应声而入,“指挥使有何吩咐?” “去,立刻把唐巍给本使找来!就说有急事,让他马上过来!” “是!” 不多时,唐巍便脚步匆匆地赶到了陆炳的值房外。 “篤篤篤一” “进来。”里面传来陆炳沉稳的声音。 唐巍推门而入,拱手行礼,“属下参见指挥使。” “坐,不必多礼。”陆炳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今日找你来,是有件棘手的事,想听听你的主意。” “出主意?指挥使深谋远虑,何事还需属下这等微末之见?”唐巍好奇道。 “此事,还非你不可。” “陛下,让某去监督陶真人炼製丹药。而且还说若是出了差池,就罚某两年的俸禄。” 唐巍何等机灵,瞬间便明百了其中的关窍,试探著问道,“指挥使的意思是想著让陛下“如愿”罚您两年俸禄?” “然也!”陆炳点头,“但关键在於,怎么做才能做得天衣无缝,让陛下只罚某的俸禄,而不会引来其他麻烦。某知道你小子歪点子多,说说看,你有何看法?” 唐巍眉沉思,目光无意间扫过陆炳桌案一侧放著的那架新製成的单筒望远镜。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 “指挥使,这个问题或许有人比属下更適合为您解答。”唐巍如实说道。 “哦?也是某的手下?”陆炳放下茶盏,狐疑道,“是谁?” “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朱大人!”唐巍斩钉截铁道。 “他?”陆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若是让他捣鼓些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儿,他倒是能耐不小。你让他出这种主意?莫不是在跟某开玩笑?”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朱孝先平日里的做派,摇摇头,“他那点斤两,某还不清楚?前番让他督造火,炸了多少次作坊?害得本使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 “指挥使所言极是!”唐巍立刻接口,话锋却是一转,“南镇抚司別的或许欠缺,但论及『失败”的经验,尤其是爆炸的经验,恐怕无人能出其右!” “爆炸?”陆炳捏著下巴的手一顿,眼中骤然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属下就是这个意思!”唐巍肯定道,“既然是炼丹,那丹炉炸了,炸死几个炼丹之人,岂不是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毛病?南镇抚司的人或许不懂炼丹,但若论如何让东西“恰到好处”地炸开,恐怕没人比他们更懂了!” 陆炳被这个大胆的想法点燃了,但旋即又有一丝顾虑,“办法虽妙,但若只是爆炸,万一那老道命大,没被炸死,反而跳出来反咬一口,岂非弄巧成拙?” “指挥使奉命监督,查验炼丹材料是否合规、是否安全,乃是分內之职吧?”唐巍提醒道。 “这个自然是可以有,也可以没有!”陆炳狐疑道,“不知这其中能做什么文章?” “他们若只是炼些草木丹药,爆炸威力或许有限,確有可能炸而不死。”唐巍分析道,“但若他们为太子炼製的丹药,所需材料多是水银、磯霜、硃砂、铅丹、雄黄、蟾酥之类既剧毒又易爆燃之物。那么,一旦丹炉爆炸,毒物四溅,蒸汽瀰漫,炼丹之人,焉有生还的可能?” 陆炳听得不禁连连点头,猛地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办!你隨本使立刻去一趟南镇抚司!” “是!” 三刻钟后,唐巍跟隨陆炳来到了南镇抚司衙门。 指挥同知朱孝先早已得到消息,迎了出来,脸上带著几分志志。 “指挥使大驾光临,若有事务吩咐,差人唤属下过去便是,何劳您亲自前来。”他一边说著,一边手脚麻利地亲自湖茶,给陆炳和唐巍各奉上一杯。 “今日来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陆炳开门见山,毫不迁回,“听说之前,你们南镇抚司下属的作坊,炸过不少次?” “啊?”朱孝先心里“咯瞪”一下,脸色瞬间有些发白,额角见汗,支吾道,“这个—回指挥使,也也没有很多次。主要是实验新式火器,风险难免,所以” 他心中叫苦不迭,暗想是不是哪次炸坊的事情被翻旧帐了,紧张得手心冒汗。 “不必紧张。”陆炳摆摆手,“某今日不是来追究旧帐的。只是想听听你的『炸坊”经验,越详细越好。” “啊?”朱孝先闻言,惊得一个跟跎,差点没站稳,连忙扶住旁边的桌角,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心中五味杂陈,完全摸不清上司的意图。他急忙向一旁的唐巍投去求助的眼神。 唐巍忍住笑,一脸严肃地解释道,“朱同知不必惊慌,指挥使是真想听听您关於各类物料爆炸的经验之谈,绝非问罪。” “这”朱孝先仍是惊疑不定。 “某没时间跟你开玩笑!”陆炳加重了语气,朝他招招手,“你凑近些。” 当朱孝半信半疑地凑过去后,陆炳在他耳边低声快速交代了一番。只见朱孝先的眼晴先是瞪得溜圆,隨即慢慢恢復正常,最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原来如此!指挥使放心,属下明白了!”朱孝先挺直腰板,语气恢復了镇定,甚至带上了不容质疑其专业性的自信。 “属下虽不通丹道,但炼丹所用物料中,易燃易爆之物確实不在少数!指挥使稍候片刻,属下这就让人將相关的记录册子取来!” 很快,一名南镇抚司的校尉捧著一个厚厚的木匣进来。朱孝先从里面取出几本册子,摊开在桌上,开始如数家珍般地讲解起来“指挥使请看,除却常见的硝石、硫磺、木炭配比不当易爆之外,其他炼丹物料操作不慎,亦极易引发爆燃乃至毒爆!” “臂如这雄黄,加热过度或与某些物料混合研磨,不仅会產生剧毒磯霜蒸汽,更易发生猛烈爆燃,毒雾瀰漫,吸入后会命丧当场“还有这硃砂,高温之下不仅析出水银毒烟,其蒸汽积聚亦能炸裂鼎炉,威力不容小!” “另有那铅丹、础霜以及蟾酥等物本身就有剧毒,若处理不当,或与它物发生反应—” 第二日,一早。 陆炳精心挑选了几名来自南镇抚司精通“事故”处理的锦衣卫好手,一行人来到了位於皇城东北侧、景山附近的“中极府”。 此处北倚玄武位,东眺景王府,风水极佳,是嘉靖皇帝特赐给陶仲文的修炼及炼丹之所,气派非凡。 “陶真人,奉陛下旨意,由陆某亲自监督真人炼製金丹。”陆炳出示了腰牌,语气公事公办,“为確保万无一失,不知陆某可否先查验一番炼製所需的各种物料?毕竟,陆某也不想重蹈覆辙,无法向陛下交代。” 陶仲文今日气色似乎好了些,闻言虽觉陆炳多事,但皇帝旨意难违,只得淡淡道,“可。” 隨即吩附身边的小道童,“將备好的药材,一一呈予陆指挥使过目。” 几名小道童依次捧出各种药材,色泽暗红的硃砂、鲜红如血的础霜、银光流转的水银、橙红的铅丹、金黄刺鼻的雄黄、以及乾的蟾蜍酥囊。 看过这些琳琅满目的材料,几乎全是剧毒之物! 陆炳目光扫过这些“药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仔细查看后点头道,“有劳真人了。物料既已齐备,那陆某便在外值守,静候真人开炉吉时。” 他心中暗道,“唐巍那小子说得没错,果真是『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第130章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3) 第125章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3) 眼下还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摆在了眼前,那就是陶仲文要是死了,谁来接他的班? 且不说陶仲文的徒弟里没有可以抵得上陶仲文的,即便是有这样的人选,那也不能从陶仲文的徒弟手里选。 要是还在陶仲文的徒弟手下选一个,那陶仲文岂不是白死了。 但是陆炳很清楚的知道,他作为皇帝的髮小,作为锦衣卫的最高长官,他是方方不能给皇帝推荐道士的。 他扮演的是一个“大管家”和“安全主管”的角色,若是他向皇帝推荐道士,那自己的身份就从“忠诚的执行者”变成了“有私心的引导者”。 这样一来,就会破坏他与皇帝之间这种虽为君臣,亲如兄弟的这种微妙的平衡。 陆炳心中乱做了一团麻线,他知道自己不仅不能推荐道土,还要背下监督不力造成陶仲文死亡的黑锅。 当然锦衣卫就是来给皇帝背锅的,多背一次少背一次都没什么区別。 不过陆炳担心一点,那就是如今严党势大,若是顶替陶仲文的道士还是严嵩推举的,自己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炳微微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既然皇帝陛下这样安排或许有自己的用意。 他已经吩附了带来的几位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准备在炼丹时给丹炉里悄悄添加一点料。 只不过中极府內的炼丹重地看守极其严密,陶仲文及其亲信弟子对丹炉和物料寸步不离,尤其是那些核心的剧毒材料,更是由陶仲文本人亲自称量、处理。 南镇抚司派来的那几位“爆炸专家”锦衣卫,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靠近丹炉做手脚,更別提往里面添加能引发剧烈反应的东西了。 一连两日,陆炳派去的人都无功而返,回报的消息让陆炳的眉头越皱越紧。时间不等人,陛下虽未明说期限,但此事显然不宜久拖。 回到北镇抚司值房后,他跟唐巍说起这件事情。 “指挥使,看来这陶老道防得很紧,寻常法子难以近身。”唐巍得知情况后,沉吟片刻道,“硬来肯定不行,强行动手极易暴露,反而落人口实。” “某自然知道!”陆炳有些烦躁,“但陛下那边总得交代,总不能一直耗著,总不能等著他把丹炼出来。你可有其他法子?” “某饭还没吃。”陆炳忙朝著外面喊道,“来人,去公膳房知会一声,让他们做点家常菜送过来,真是要饿死个人。” “是!”那校尉领命之后,准备前去公膳房。 “等等,让他们別放荒荽。”陆炳忙叮瞩道。 就在陆炳吩咐锦衣卫校尉走出房间的功夫,唐巍本想说些指挥使这么晚还劳心劳力的奉承话,但是想著吃饭这个事情时,忽然有了主意。 “指挥使,人吃五穀杂粮,道士们也不例外啊。”唐巍思索后道,“陛下只是让指挥使负责监督陶真人炼丹,可没让指挥使监督他们的吃食啊。” “你想什么呢?”陆炳抬手道,“此事不妥,陶仲文吃的东西,尤其是在炼丹期间,吃的东西都是慎之又慎。” “也不怪你,其实你就是不懂炼丹的基本原理。”陆炳给唐巍耐心解释道,“炼丹之前要不仅要斋戒沐浴,净化身心,吃食上也是很多讲究的。” “就像之前文官的公膳房一样,不吃荤腥、不能喝酒。”陆炳补充著,“如厕时都不能低头看那污秽之物,甚至还不能面向北斗和泰山的方向。” “而且陶仲文吃的东西都是专人负责,都是宫中的人专门负责的,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陆炳道,“即便是有法子让陶仲文身体不舒服,那炼丹很有可能会中途被迫叫停的。” “如果作为主炼者的陶仲文身体出现了腹泻的情况,大多数情况下是会先治病,等待身体完全康復之后,再择吉日,重新开炉。”陆炳道,“这夜长梦多,拖得时间越长越容易出岔子。” 陆炳一连串的说了许多话,让一旁的唐巍插不上嘴。 “指挥使,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 唐巍的一句话,让说的嘴巴都有些干了的陆炳顿时破防。 “你都知道,还— “指挥使莫急,我知道陶仲文的饮食上自然不能做手脚,如果他闹肚子跑去了茅厕时丹炉爆炸,咱们不白搞了?”唐巍顿了顿道,“属下的意思是给陶仲文的那些打下手弟子们的饮食下手“既然我们要炸死陶仲文,那就不能让陶仲文变成不確定的因素。”唐巍解释著,“要让他一直留在丹房里才是重中之重。” “我来问指挥使一个问题,如果陶仲文本人什么事没有,而他的弟子们闹了肚子,那么陶仲文会不会停止炼丹?” “自然是不会。”陆炳说完,也已经完全明白了唐巍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说让他的弟子们忙中出错,我们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我们这叫做好心帮忙。”唐巍道,“那弟子万一闹肚子,一定会把东西暂时搁下,这时候我们给他添点料进去还不是轻轻鬆鬆。” “妙啊!”陆炳一拍大腿,兴奋地站起身来,“你这肚子里可真是一肚子坏水啊。” “之前李神医给太子殿下开了一些药,就是让太子殿下排除体內丹毒的,没什么味道平常人吃了则会腹泻。”唐巍道,“掺在粥里一般人尝不出来。” “就用你这法子了。”陆炳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属下告退。” ii1 第二日,清晨。 陆炳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让他们在其他道士的饮食里做些手脚。 这竟然异常的顺利,因为这群道士要製作丹药,所以吃的基本上非常的简单。只有白粥什么的,压根没有什么复杂的猜测。 再就是吃点什么松仁、柏仁什么的,倒是不用担心下错了饭菜,有的人吃了有的人没吃。 当然,陆炳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让他们集体出现这种情况,而是有选择性的让该闹肚子的人闹肚子。 炼丹其实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且不说之前择地、建坛、斋戒,就是研墨这些准备好的材料,都要费不少时间。 当然了,在中极府不需要考虑择地和建坛的事情。 今日,就是弟子们开始处理这些丹药材料的日子。 陆炳一边逛著中极府,一边给了南镇抚司的校尉一个眼神,那校尉心领神会立刻来到了几个道士附近,看似巡逻,实则是等待那道土发作。 果然,约莫两刻钟后,那名负责研磨雄黄的道士脸色开始变得不对劲,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额角渗出细汗。 他强忍著腹中愈来愈剧烈的绞痛和翻江倒海的感觉,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在此地排气,生怕玷污了“神圣”的药材。 “这位道长,你这是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大好?”那锦衣卫校尉適时地上前,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关切”。 “没没什么!多谢关怀!”道士咬紧牙关,还想硬撑,目光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同门师兄弟来临时接手。 “咕嚕嚕——嘰——” 一声清晰而悠长的肠鸣音从他腹部传出,在相对安静的丹房预备区显得格外突兀。道士的脸瞬间憋得通红。 “哎哟!”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手死死按住腹部,语气带著哀求,也顾不得许多了,“这— 这位差爷,您——您行行好,能否帮贫道暂且看管一下这钵雄黄粉?千万、千万碰不得,若是沾了污秽,这药就不灵了!贫道去去就回!很快!” 那校尉闻言,立刻把脸一板,故作恼怒,“嘿!你这道士什么意思?嫌老子的手脏?碰了你的药就不灵?你爱找谁找谁去!老子还不伺候呢!”那锦衣卫校尉说罢作势欲走。 “別!別!差爷息怒!是贫道失言!贫道嘴拙!”道士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另一股更强的便意汹涌而来,让他双腿发软,“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急!贫道实在——实在憋不住了!”他几乎是在惨叫了。 校尉脸上露出“极不情愿”又“勉强同情”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没好气地道,“哼!算你运气好!就一会儿啊!快点!让人看见了,老子还得被数落!” “误!误!多谢差爷!多谢差爷!”道士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將手中的药钵往校尉身前的台子上一放,夹紧双腿,以一种极其彆扭滑稽的姿势,跟跟跪跪地朝著茅厕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到道士消失在视野后,那校尉立刻用木勺挖出一小勺钵里的粉末,又从怀里的布袋里挖出一木勺“料”加了进去。 陆炳叮嘱过了,一定要做到严谨。毕竟那老道要上秤称重的,一定不能出现紕漏。 一连几天,陆炳让人如法炮製,每日挑选出一两个人闹肚子,然后用同样的手法將一勺准备好的“料”加进去。 七日后,终於到了炼製丹药的日子。 丹房里,一座丹鼎肃然而立,上应乾天,下接坤地。鼎前设坛,供奉著三清祖师的牌位。 屋子里香烛繚绕,案上摆著一些乾净的瓜果,这都是暖棚里弄来的。 陶仲文焚香叩首,诵念著丹经。他用硃砂在黄纸上写下“太上神符”,贴在鼎的周身四方,以此来告慰天地神灵,祈请护持。 从正式炼丹这天开始,已经没有道士闹肚子了,因为材料已经掺进去了。 三日后的子时,陆炳打著哈欠,可算是开炉炼丹了。 “吉时已到!” 陶仲文净手三遍,然后让道士们拿来准好的药石材料。 “赤盐一” 小道士將赤盐端来,將赤盐铺在鼎的底层。铺平之后,陶仲文拿起象牙板抚平。 “取烧研磨七七四十九日的汞霜和硫磺细粉来。”陶仲文指挥著弟子將水银和硫磺放入了玉盘中,搅拌调和好之后放在了鼎的中心处。 每进行一个步骤,陶仲文都要拿著法器念诵著对应的真言咒语。 “將曾青、云母等五石之精封顶。” 陶仲文还有弟子只是將准备好的药材放入了丹炉里並没有团成丸子,因为炼丹就是这样的。 炼出来是什么样子那就是什么样子,炼出来是一块结晶,那这块结晶就是丹药。炼出来是液体,那这就是神水。 丹炉之下,炭火已经燃起来了。 陶仲文就静静地坐在丹炉前,双眼微眯,好似跟丹炉与上天进行著沟通一般。 丹药的炼製需要经歷三次火力九转。 初九,是文火温养。此为“採药归炉”。 次九,是武火炼。此为“龙虎交战”。 再九,是平火沐浴。此为“人炉合一”。 当进行到次九的武火炼时,原本陆炳加进去的那些“料”已经起作用了。 炉火由缓至急,丹鼎內的温度持续攀升,各种物料在高温下开始熔化、反应、融合在此刻终於被引爆,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轰一一” 一声远超寻常的、沉闷如地裂般的巨响,猛地从丹鼎內部爆发出来! 那坚固的铜铸丹鼎再也无法承受內部瞬间產生的恐怖压力和剧烈反应,鼎盖如同被巨力掀飞的巨石,冲天而起! 炽热的炉膛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疯狂地喷涌出滚烫的金属熔液、灼热的碎片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色彩诡异斑斕的剧毒蒸汽烟尘! 首当其衝的,正是离丹炉最近、全神贯注於“龙虎交战”的陶仲文! “听啊一—” 一声悽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骤然响起,又夏然而止! 陶仲文身上的法袍瞬间被高温熔液和衝击波撕裂、碳化!他的头脸、脖颈、手臂、前胸被大量滚烫粘稠、蕴含剧毒的金属熔液泼洒个正著! 皮肤肌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啮”声,瞬间焦黑、溃烂、起泡,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更为致命的是,那爆炸產生的五彩毒雾混合著高温蒸汽,被他因剧痛和震惊而本能张开的嘴巴和鼻腔大量吸入! 他甚至连挣扎都来不及,整个人就像一截被烧焦的木头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著,伤口处不仅呈现出可怕的烫伤灼痕,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髮紫,显然是中了极深的剧毒! 丹房內瞬间乱作一团!离得稍远的道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嚇得魂飞魄散,有的呆若木鸡,有的哭爹喊娘,有的想上前救人却被可怕的毒雾和高温逼得连连后退。 还有的连滚带爬地衝出丹房,嘶声力竭地狂喊,“炸炉了!救命啊!真人出事了!” ps:有点卡文,写的有点少,见谅。等我梳理好之后,就多更! 第131章 太子攻心 第126章 太子攻心 陆炳看著丹房里冒出来的七彩毒烟,赶紧拿出了用水浸湿的手帕捂住口鼻道,“快去把陶真人救出来。” 不多时,陆炳就瞧见捂住口鼻的锦衣卫和几个道士抬著一个担架將奄奄一息的陶仲文抬了出来。 儘管陆炳不想上前,但还是忍耐著走上前。 好在他做好了准备来之前,吃了一些解毒的绿豆粉。 此时,陆炳面前的陶仲文怎一个“惨”字了得。 陶仲文的道袍上已经被鲜血浸染,他的脸上已经被那些药粉腐蚀的不成样子,腿上已经烧出了一个窟窿,露出了森然的白骨。 “立刻封锁现场,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 “你们几个快去请太医来,某这就去报告给陛下。”陆炳吩咐著现场的锦衣卫校尉和道士们,自己立刻动身前往西苑將炸炉的事情匯报给嘉靖皇帝。 离开这里,当然是不想被毒烟毒到,给皇帝匯报这件事情也是必须的,两者不衝突。 两刻钟后,陆炳快步来到了西苑。 西苑,玉熙宫。 黄锦刚出来透透气,就瞧见陆炳火急火燎的朝著玉熙宫这边走来。 “黄公公,劳烦通报一声,某有要事要立刻见陛下。” “何事如此著急?” “中极府的丹炉炸了。” “炸了?”饶是黄锦也不由得一愣,身子不由得后退了半步。 “那陶真人怎么样?”黄锦急切的询问著陆炳。 “伤的很严重,只能说还有口气在,暂时还没死。” “这般严重?”黄锦也顾不上要去方便一下,立刻开门进去通报。 暖阁里,嘉靖皇帝听完了黄锦的通报,让陆炳进来。 “仔仔细细的说来朕听听。”嘉靖皇帝的语气重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炳將炼丹时忽然炸炉,以及现场的情况还有陶仲文现在的状况都给嘉靖皇帝原原本本的还愿了出来。 “派太医去看了吗?”嘉靖皇帝询问道。 “臣在第一时间就派太医过去了。”陆炳如实回答道。 “那就好,希望人没事!”嘉靖皇帝低头沉思了片刻后道,“此事也是为太子炼丹而起,应该告知太子一下。儘管太子被禁足,但也应该派人去表达一下关心。” “你去通传一下太子,让他也派人去慰问一下吧。”嘉靖皇帝依旧平淡道。 两刻钟后,陆炳敲响了太子东宫居所的门。 “指挥使,您怎么来了?”那太监脸上虽然堆著笑,心中却十分恐惧。毕竟,谁好好地愿意看见锦衣卫啊,还是个锦衣卫头子。 “陛下有口諭,要求某来转达给太子殿下。” “指挥使请进,我这就去叫太子殿下。” “不必了,我就在门口跟太子殿下说完就回去。” 寢宫里,正在看书的太子朱载听说是太傅陆炳来了,立马起身快步来到了门口。 “太傅。”朱载的语气里带著掩饰不住的高兴,这是禁足以来为数不多来看自己的自己人,“臣见过太子殿下。”陆炳立刻抱拳行礼。 “太傅不必这般拘礼,太傅此次前来是带来了父皇解除本宫禁足的口諭吗?”太子朱载期待的询问著陆炳。 陆炳摇摇头,太子朱载微抿嘴唇显然有点失落,“臣去陛下那里之前,一直在监督陶真人炼丹。一个时辰前,丹房发生了爆炸,陶真人被炸伤了,当时毒烟滚滚,他整个人浑身上下被炸的没有一块好皮了。” 太子朱载全神贯注的听著陆炳的讲述,下意识的一挥衣袖,下一刻才猛然警觉,自己刚才差点喊了出来。 这才抬了抬手道,“刚刚胳膊有点痒。” 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朱载是听到这种大快人心的好事情,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要注意仪態和身份,差一点吶喊了出来。 “陛下说陶真人遭此噩耗,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炼丹。殿下虽然被禁足,但也可以派人去慰问一下。”陆炳道,“陛下就说了这么多,至於要怎么办,太子殿下自行斟酌。” “太傅,我可以让人给陶真人送些东西吗?”太子朱载询问著。 “可以,太子殿下只要心意到了就行。”陆炳抱拳行礼,“殿下,臣还需要处理丹房那边的事情,就不叨扰了。” 目送陆炳离开之后,太子朱载思索了片刻,就知道他要送什么东西,才能送陶真人最后一程。 “你俩过来,孤有件事情要吩咐你俩去做。”太子朱载道,“你俩去一趟朝天宫。” 隨后太子朱载在纸上写下一段话,交到了太监手里道,“快去快回。” 两名太监赶到朝天宫,將太子朱载的纸条交给道士。 “两位公公稍等片刻,贫道这就去办。” 不多时,那朝天宫的道士端来了一碗水。 “有劳道长了,我们不渴。”那太监道。 “非也,非也。贫道不是让两位喝水,这碗符水是太子殿下要的。”那道士解释著。 “咳咳一一”那搭话的太监顿时觉的尷尬无比,还是伸手接过符水道,“有劳道长了。” 俩人一路上还想著,太子殿下为什么要符水?商议来商议去,恐怕是要自己喝。 “殿下,符水已经带回来了。” 朱载没有看那碗符水,只是淡淡道,“父皇让孤给陶真人送去些慰问。” “这碗治病的符水是孤特意让你俩去朝天宫求的,你们就代替孤去一趟,转达一下孤想要陶真人快一点好起来的话。” 那俩太监面面相,其中一人缓缓开口道,“奴婢们最笨,殿下还是说与奴婢听,奴婢学给陶真人听。” “也好!”朱载点点头道,“你们听好了。” “孤禁东宫,忽闻神霄坛雷火进溅,陶真人金臂焦灼,泪落沾襟不能自持。真人十载炼丹,皆为我延寿续命,今蹈雷霆之险,恨不能以身代受其厄! 忆昔七龄春寒,咳疾大作,太医束手。真人踏雪入禁苑,解鹤擎裹符水相授,甫饮半盏即觉肺腑透凉,当夜安枕。今遣心腹怀恩,焚九转灵香叩请朝天宫三清座前,得真人亲敕“北斗灾符水”,此水融五色石髓,以紫芝露煎制。 乞真人於卯时面东而立,诚心饮尽。愿皇穹垂怜,使金疮平復如初,更愿真人善摄元神,长为我父皇玄修护持。” 怕这些太监记不下来,朱载直接写了下来,让他们带过去。 第132章 身死道消 第127章 身死道消 陶仲文在丹房被炸的消息也在最快的时间內传到了严府里。 內阁首辅严嵩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开口道,“你俩立刻派人去。不,亲自前去中极府。” “一定要让陶仲文在临死前说出能维持二龙不相见的话。”严嵩看著眼前的严世蕃与赵文华道。 “爹,那陶仲文还能讲话吗?都炸的不成人样了。” “那就拿著他的手,让他写下来。动作一定要快。” 半个时辰后,太监们带著那碗符水来到了中极府,也就是陶仲文的住处。 “两位道长,咱家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的。”太监道,“殿下虽被禁足,但听说了陶真人的事情之后急的不得了,让咱家来慰问陶真人。” 那道士自然是不太愿意,可太子的面子你敢不给?也就只好放东宫派来的两个太监进来了。 两个太监穿过围的水泄不通的道土,终於是来到了陶仲文的榻前。 太医院的太医正在给陶仲文包扎著伤口,一旁侍立著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见过陶真人,见过指挥使,还有各位大人。”两位太监给在场的太医、陆炳还有陶仲文行了一礼。 “奴婢们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特来慰问陶真人,太子殿下听说此事后悲痛不已。”那太监道,“让奴婢们去朝天宫特意求来了一碗包治百病的符水。” “太子殿下说是殿下小时候生病喝一碗符水就好了,所以特意让奴婢们去朝天宫求了一碗。说什么一定要让陶真人喝下。” 躺在塌上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的陶仲文,浑身刺痛难忍,听著太子朱载竟然给他送来了一碗符水,顿时心中气血上涌。 他眼睛瞪得老大,可以说是眼眶毗裂,目含血丝。 “奴婢们大字不识几个,太子殿下还写了一段话,还请这位太医沈大人替太子读给陶真人听一听吧。” 说著,那太监就將手中的纸递给了那沈太医。 “孤禁铜东宫,忽闻神霄坛雷火进溅,陶真人金臂焦灼,泪落沾襟不能自持乞真人於卯时面东而立,诚心饮尽。” 沈太医每念一句,陶仲文的喉头就急促的上下起伏著,这一句句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插在他的身上。 这看似肺腑之言,实际上是就是太子朱载对他的报復。 “愿皇穹垂怜,使金疮平復如初,更愿真人善摄元神,长为我父皇玄修护持。” 沈太医读罢,那太监就端著符水走到了陶仲文身前道,“陶真人,快饮了此符水吧。 太子殿下说了,您只要喝了一定能好起来的。” 面对放到了嘴边的那碗符水,陶仲文身子一颤一颤的,但依旧试图用力扭动脑袋,侧过脸去不看更不喝那碗符水。 他心里清楚得很,如今自已被丹毒侵蚀,若是太医们全力施救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若是喝下这碗符水,恐怕要一命鸣呼了。 “陶真人,您別动啊。奴婢餵您喝下去,这可是太子殿下的一片赤诚啊。” 看著满脸堆笑的太监,陶仲文觉得眼前一阵恍惚,想起了自己餵太子朱载喝符水的场景。 渗入体內的丹毒还有不断逼近的太监让他產生了幻觉,他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儘管已经提不起力气,但依旧倔强的一张一合的说著什么。 “陶真人在说什么?” 此时,陆炳好奇道。 此刻的陶仲文带入了当时还年幼的太子朱载,而身前一直要餵他喝符水的太监则成了当时的陶仲文。 “陶真人,喝了符水就好了。” 太监这话落入陷入陶仲文的耳中,就是当时他对年幼的朱载说的那句,“太子乖,喝了符水就百病全消了。” “我——-我不喝,母妃说了不能喝。”陶仲文惊恐地浑身打哆嗦,他的声音几乎听不到,但是近在眼前的太监却听了个清楚。 “真人莫要胡言乱语了,还是喝了殿下求的这碗符水吧。” “不要—— 身体的刺痛,猛的一下子让陶仲文从幻觉中醒了过来。 看著太监就要將符水灌到自己的嘴里,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力气,那被烧得起了许多血泡的手,立刻抬了起来。 在太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下子打掉了太监手里的那碗符水。 “咪当一—”一声,那碗符水全撒了,瓷碗隨之碎裂。 “这.” 那太监心疼道,“这可是好不容易求来的。” “贫—道—” 陶仲文张大嘴巴,整个人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前倾,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可以看见根根血丝。 他伸手指向一旁的赵文华,用喉咙发出一声细若蚊鸣的“来”。 早就预备好了东西的赵文华,立刻越过眾人来到了陶仲文的身前。 “陶真人,我代替阁老来看你,你有什么话要说,我都给你记下来。” 赵文华此话一出,陆炳哪里还不明白严嵩是什么意图,他不能让自己弄得这个局白白的废了。 他立刻揪起那给陶仲文送符水的其中一名太监,厉声呵斥道,“你这奴婢是怎么办的事?太子殿下诚心求来的治百病的符水,你居然一个不小心全撒了。” “太子殿下对陶真人的一片赤诚之心,都被你给毁了。” “那是陶真人打翻的,奴婢实在是冤枉啊? “你这狗奴,安敢饶舌?”陆炳道,“陶真人怎么会拒绝喝符水,以前太子生病都喝符水,你的意思是太子要害陶真人,还是陶真人要害太子?” “这这这——”那太监立刻嚇得抹起了眼泪,“是是是,都是奴婢的错。” “哭有什么用?”陆炳呵斥道,“喝不上符水陶真人的病如何好?陛下的玄修一日也离不开陶真人,太子殿下这是为—”” 听到那句“你的意思是太子要害陶真人,还是陶真人要害太子”时,原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陶仲文终於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陶真人,你要说什么,快说啊?” 眼见一旁的赵文华还在催促,陶仲文此刻已经是万念俱灰,但还是用最后一丝力气道,“二—二” 他第二个字没有说出来,顿时脖子一歪,手一垂没了生机。 第133章 猫猫出动 第128章 猫猫出动 “真人真人”赵文华晃动著陶仲文的身体,见陶仲文没有醒来的跡象。 此刻,他也顾不上陶仲文的身体上有没有丹毒,立刻伸手就掐陶仲文的人中。 “真人,真人—” “赵大人,你不能这样做。”两个太医立刻將赵文华拉开,一旁的陆炳则是胸有成竹在他面前死过的人太多了,他一眼就看出陶仲文这是咽气了,肯定不会再醒过来了。 沈太医先是探了探陶仲文的鼻息,而后立刻抓起陶仲文的手臂开始诊脉,最后起身道,“陶真人已经羽化飞升了。” 听到这消息的赵文华不禁后退两步,这下可真是什么也没留下,看来得赶紧回去告诉乾爹,是时候找一个新的能跟他们严党穿一条裤子的道士了。 陆炳当即起身,准备回西苑告诉皇帝陛下,陶仲文已经羽化飞升的事情。 玉熙宫里,嘉靖皇帝正在思考。 “既然陶真人已故,朕感念其为朕做的事情,就追赠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嘉靖皇帝顿了顿道,“再特赐伯爵爵位,追封为恭诚伯。” “另外他的后事也不能马虎,明日就著工部为其在他的老家皇岗建造墓园。” “那陶真人的子嗣如何安排?”陆炳適时地提问。 “陶真人的儿子陶世恩依旧承袭真人號,执掌道教事务,仍准岁给禄米五百石。” “那是否由陶世恩接替陶真人.”陆炳的话没讲完,就被嘉靖皇帝打断了。 “这个之后再议。”嘉靖皇帝看著一旁记录的黄锦道,“都记下来了吗?” “回主子,已经记下来了。”黄锦恭敬道。 “拿去內阁让他们看著办。”嘉靖皇帝道,“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北镇抚司里,唐巍跟许从龙也同样知道了中极府丹炉爆炸的事情。 “指挥使回来了,那陶仲文如今怎么样了?”许从龙与唐巍皆都好奇的齐声询问。 “死了,原本或许还能抢救一下,太子殿下给他送了一碗符水之后就死了。” 陆炳给俩人讲述了一下陶仲文在临死之前的发生的事情。 “太子殿下对他恨之入骨,还是太便宜他了。”唐巍替太子朱载鸣不平,这个老道士可算是把朱载给害苦了。 毕竟,你吃著晚膳哼著歌,突然一下子就被安上了一个“二龙不相见”的诅咒,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 “不过,现在皇帝陛下的玄修缺少一个道士。”陆炳道,“要想真正的破除二龙不相见的预言,那绝对不能让严嵩等人推荐的道士成为陛下的座上宾。”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唐巍道。 “清流们也就”陆炳顿了顿,似乎觉得跟清流们合作並不会增加什么筹码,清流们总是畏首畏尾的,那几个敢於直接跳出来的人都已经坟头草五尺高了。 “指挥使,咱们虽然不能向皇帝陛下推荐道士,但是他们推荐的道士都要知根知底的调查一番吧。” 唐巍的话不多,但是十分精准的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切入点。 “你的意思是咱们只要在调查的標准上做点文章,就可以筛选到我们想要的道土,是这样吗?” “所以,就需要有竞爭。”唐巍补充道,“如果只有严阁老那边推荐道土,咱们在这上面做文章也就没有意义了。” “嗯,说的在理。”陆炳点点头道。 “咱们不是要跟清流合作,而是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提示。”唐巍道,“严党的人自然不会把这个消息放给清流官员们,甚至还会防著。” “之前你不是让北镇喵司的猫们去过徐阶的家吗?”陆炳道,“那你就写张纸条告诉他这个事情,稟告他我们会在暗中帮助他。当然,不要提我们是哪个衙门,要注意分寸。” “指挥使放心。” “你办事某確实放心。”陆炳將纸笔推到唐巍面前道,“某的字跡容易被认出来,所以你来写。” “某来说你来写。”陆炳道,“陶仲文既卒,上侧玄修之位虚悬。虑严党恃权益炽,把持朝政,乱我纲纪,特以此讯告君。君亦需觅良机,增扳倒严嵩之筹码。事急之时,吾必助君一臂。” 唐巍挥毫完毕,將纸条密封好之后,就来到了“爱咬人”居住的猫窝前。 “来,吃吧!”唐巍拿出小鱼乾给“爱咬人”。 “爱咬人”咬著小鱼乾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吃饱喝足之后,唐巍將装在蜡丸里的纸条交给了“爱咬人”。 “去上次偷砚台的那个宅子,同样的位置做的隱蔽些,不要让他发现你。” 唐巍一边说著一边拍了拍“爱咬人”的脑袋,然后又伸手擦了擦它嘴角的残渣。 北镇喵司的百户喵不能出门不正衣冠。 “爱咬人”含住蜡丸,跳上院墙,不多会儿的时间就消失在了唐巍的视线之中。 小时雍坊的徐府屋顶上,“爱咬人”正趴在屋顶上观察著府里的人,瞅准了时机之后,它的身影消失在屋顶。 等到在看到它时,已经来院墙的连接处,然后一气呵成的跳到了院子里的树上。 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他发现了僕人进出的规律,隨后快速跳下树,贴著墙角快速的溜到了书房一侧,然后来到了一处摆放著罐子的桌子处,小心翼翼的用前爪將罐子推到地上。 “哗啦一—”一声罐子应声而碎,“爱咬人”已经快步埋伏到了书房门口的墙角处。 “怎么回事?” 此时,书房里的徐阶推开门抬头查看,压根没发现脚下“爱咬人”窜了进去。 徐阶站在门口等待下人过来收拾,已经將蜡球放在书房里的“爱咬人”此刻进入了书房的书桌。 它听到下人过来与徐阶交谈之时,快速將书桌上的镇尺推到地上。 发出的声响,立刻引起了徐阶的注意。徐阶的目光停留在桌案上,躲在死角的“爱咬人”趁下人去捡起镇尺的时候,快速跑出去,一溜烟儿来到了外面。 “这是什么?”此时,徐阶发现了桌案下的蜡球。 他立刻意识到了有人给他传递消息,他当即对下人道,“我自己来捡吧,你出去把外面的东西收拾一下。” 第134章 又见霜眉,嘉靖问答 第129章 又见霜眉,嘉靖问答 支开下人之后,徐阶捡起地上的那颗蜡丸,他虽然上了年纪,但眼晴还是很好使的。 徐阶一下子就看到了那蜡丸里似乎藏著什么东西。 他捏开蜡丸取出了里面的纸条。 “陶仲文既卒,上侧玄修之位虚悬。虑严党恃权益炽,把持朝政,乱我纲纪,特以此讯告君。君亦需觅良机,增扳倒严嵩之筹码。事急之时,吾必助君一臂。” “嘶一一” 看完纸条里的內容之后,徐阶心中不禁一惊。能悄无声息来到他家里,又將东西悄悄放在了自己可以注意到的地方,他可以断定除了锦衣卫之外不会是其他衙门的人。 “陶仲文居然死了?”徐阶异道,“这事儿老夫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徐阶倒是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这种越听不到任何风声的事情,往往越是真的。 毕竟抢占先机的事情,哪有傻子会告诉外人。 徐阶立刻找到了府中的心腹,开口道,“你现在立刻从后门悄悄出去,去张居正那里去,让他来一趟。” “记住,一定不能让外人发现。” 得了徐阶命令之后,下人立刻前去知会张居正。 半个时辰后,张居正鬼鬼崇崇的从后门进了徐阶府中。 “恩师。”张居正礼貌性的作揖行礼,然后道,“恩师,急匆匆的找学生前来所为何事?” “屋里讲,进书房!” 等到两人进了书房关闭了门窗,屏退了眾人之后,徐阶这才开口道,“陶仲文死了。” “死了?”张居正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恩师,这是一个机会啊。 99 “这些诸多的门生中你是老夫最喜欢的一个,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徐阶说著就从袖子里取出了那张纸条。 张居正看完纸条上的內容之后,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旋即伸手指向北镇抚司衙门所在的方向。 他看向徐阶道,“恩师,是不是那边的人给恩师传递的消息?” “正是。”徐阶点点头道,“这次叫你来,是要商议一下,咱们得抢占先机,不能让严党他们再找到下一位“陶仲文』了。” “这样让那些信得过的人到处打探著,咱们一定要在严党他们之前找到一个让陛下满意的玄修道士。” 第二日,玉熙宫。 內阁班子和司礼监的宦官们都已经在玉熙宫的大殿前站好了,但是等了约莫三刻钟还不见嘉靖皇帝出来。 “陛下,怎么还不来?这个时候,按往常说应该来了?” “再等等吧,兴许是被別的事情耽搁了。” 就在几人小声嘟囊的时候,司礼监的黄锦姍姍来迟。 “让诸位大人久等了,昨夜陛下的御猫霜眉身子不適,陛下心疼不已,一直陪著,但御猫丝毫不见好转。” “所以,陛下昨夜一夜未眠。今日自然是龙体抱恙,没法前来了。”黄锦传达著嘉靖皇帝的话。 “今儿个的摺子就先送到內阁去。”黄锦顿了顿道,“另外有关陶真人飞升仙界一事,陛下说了要在陶真人的老家给他建造墓园,由工部督造。” 黄锦看向一侧的工部尚书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欧阳必进立刻道,“工部一定尽力。” “另外,对於陶真人的子嗣陶世恩。陛下也说了,保留他『真人』的称號,还有岁石数额,追封陶真人恭诚伯。” “诸位大人辛苦了,早些回去吧。咱家还得过去那边伺候主子呢。”黄锦说完。刚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停住了脚步。 “诸位谁认识能给御猫看毛病的人,可以跟咱家说一下,也是为主子分忧了。” 隨著黄锦离开,其他人也都纷纷离开。 只不过陆炳在出了玉熙宫之后,又折返了回去。 “呀?”黄锦抬头打量著折返回来的陆炳道,“陆指挥使,怎么又回来了?” “黄公公怎么也回来了?”陆炳道。 “主子的东西落在这里了,咱家来取。” “我哪里有一个总旗颇懂这些猫猫狗狗之事。”陆炳刚想说御猫霜眉都是唐巍找回来的,但是仔细一想又咽了回去。 “哦?”黄锦顿时提起兴趣,“是那个曾经在严世蕃府上让鹤起舞的那位?”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黄公公。”陆炳笑道。 “那只是奇技淫巧,陛下的御猫霜眉是生病了。”黄锦谨慎的提醒著陆炳道,“那霜眉可是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你的人要是给霜眉治不好,这后果你可要掂量掂量了。” “某清楚得很,他平日里给不少猫猫狗狗治病,我们北镇抚司的察犬还有户部的看守银库的守犬,都是他治过的。”陆炳道,“你也知道某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不会贸然推荐。” “好,既然指挥使执意要推荐此人,想必此人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黄锦道,“指挥使在此稍等片刻吧,我这就去稟告主子万岁爷,看主子怎么说吧。” “有劳了!” “跟我还在这里装什么客气。”黄锦打趣了一句之后,转身离开。 不多会儿的功夫,黄锦带著嘉靖皇帝的旨意回来了。 “怎么样?”陆炳上前询问道。 “主子说指挥使推荐的人应当是靠谱的,让他儘快赶来西苑。”黄锦道。 “不知陛下的御猫霜眉是什么症状?某也好回去跟他交代一下,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这几日御猫霜眉吃的越来越少,昨日一整天居然都没吃饭,今日也绝食了。见到食物不吃,似乎有厌恶的情形,换什么都不吃,还呕吐。” “多谢黄公公告知,某明白了。”陆炳起身离去。 两刻钟后,陆炳回到了北镇抚司。 “指挥使。”一旁的校尉礼貌问好。 “来人,去把唐巍给我叫过来。”陆炳道,“叫他立刻来见我。” 隨后正在跟许从龙一起在詔狱的唐巍就被校尉们立刻架著,火急火燎的来到了陆炳的值房里。 “指挥使,何事如此著急?”唐巍有点憎。 刚才他都感觉双脚不离地了,直接被两个校尉架著飞过来的,这下子见到了陆炳这才双脚离地了。 “陛下的御猫霜眉病了,你去给瞧瞧。”陆炳道。 “霜眉病了?可有什么症状?”唐巍好奇道。 “出现了绝食的现象,什么食物都不吃还有想吐的跡象。”陆炳对唐巍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御猫霜眉的病情。 “哦,那应该是体內的猫毛太多了。”唐巍分析著,“毕竟它是一只长毛的狮子猫体內猫毛太多也是常事。” “我家中有一个小暖棚,还栽种了几盆猫草。那东西能派上用场。” “那就快去拿,你在此处等著,让他俩去。”陆炳指了指门外的俩人,让唐巍將钥匙交给两位校尉。 “给你们限时两刻钟,將东西取回来。” 两名校尉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叫苦不迭,真是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在等待猫草拿回来的间隙,陆炳道,“若是陛下问你一些事情,你要见机行事,机灵一点。” “陶仲文之死,是陛下授意某这样乾的。”陆炳授著短髯道,“某在想,咱们让清流找道士,跟清流暂时合作是不是不太妥当?” “陛下会不会问属下有关道士的事情?”唐巍也不知为什么,反正是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太可能,若是真问你,你就见机行事,说一个道士的名字就是了。”陆炳道,“反正无论是谁推荐的道士都得经过层层筛选,最后才能到陛下的面前。” 眼看接近两刻钟的时候,猫草终於被取来了。这一路上的鸡飞狗跳,只有这两位校尉还有被迫让路的普通百姓和商贩们知道。 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就绪的唐巍由陆炳带著来到了西苑。 “记住,不能直视陛下。”陆炳再三叮嘱道。 不多会儿,在黄锦的带领下来到了玉熙宫,“唐总旗,你稍等片刻。咱家这就进去稟告陛下。” 此时,嘉靖皇帝一手揽著在怀中的御猫霜眉,一手拿著一张有关唐巍的个人信息。 “主子,陆指挥使推荐的人来了。” “叫他进来吧!”嘉靖皇帝趁著黄锦出去的间隙,將唐巍的那张个人信息塞到了蒲团下面。 入殿前要给唐巍换一身乾净的衣服,这是专门面圣的没有绣纹的飞鱼服,最后让太监给他全身薰香之后,这才让黄锦带著他来到了嘉靖皇帝面前。 “臣锦衣卫总旗唐巍叩天威。”唐巍说著跪伏在地。 “听说你能给朕的御猫看病?”嘉靖皇帝的声音从高处响起。 “臣在京师有一家店专治京师中宠物的病症,故而指挥使推荐臣来斗胆给陛下的御猫瞧病。” “起来吧!”嘉靖皇帝一边说著,一边將手里的御猫霜眉递给一侧的黄锦。 黄锦將御猫霜眉抱到唐巍面前,但是並没有递给唐巍,而是蹲下身子来看著唐巍。 “唐总旗,你来看看吧。” 唐巍自然不能贸然確定御猫霜眉就是体內毛团太多了。 “喵,啊一一” 原本嘉靖皇帝並没有什么表情,而且一夜未眠,他还有些倦。 当他听到唐巍发出了“喵”语之后,原本的睡意居然散了七八分。 此时,在黄锦怀里有些难受的御猫霜眉无精打采的抬头看著唐巍。 原本无精打采的御猫霜眉,也不禁打起精神来,双眼瞳孔放大有些吃惊的看著唐巍,那眼神仿佛在说“人,你会说话了?” 隨后有气无力的回应了唐巍一句。 “喵,啊哦一” 御座上的嘉靖皇帝不禁一证,他看著眼前的唐巍,他是在跟自己的御猫霜眉说话吗? 此时,最震惊的当属抱著猫的黄锦。要不是有陛下在,他指定当场扔下猫退到一边。 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是猫成精了,还是人成猫了。 听到了御猫霜眉的回应之后,唐巍立刻也学著霜眉的声音回应了它一句。 “喵,啊哦一” 垂头丧气的御猫霜眉,也不情愿的回应了他一句,“啊哦一—” 一开始唐巍的“喵啊一一”其实就是跟猫打招呼,就是“你好”的意思,当然御猫霜眉的回答则是“老子好个屁,老子难受死了”。 隨后唐巍伸出手在霜眉面前,然后发出“嗯”的拖长音,御猫霜眉蹭了蹭唐巍递过来的手。 “主子,主子。霜眉回应了。”黄锦欣喜道,他这下知道,为什么陆炳一定要推荐他的这位总旗手下来了,这人是真有点本事。 “唐巍,你能跟朕的御猫对话?”嘉靖皇帝好奇道。 “陛下,臣不能跟猫直接谈话。”唐巍道,“臣只是知道猫咪不同叫声所表达的意思罢了。” “臣並不能跟猫直接交流,只是依照猫的回应,来理解猫有什么需求。是身体难受,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其他的臣也做不到。” “你就是那个献上千里眼的人吧。” “臣微末置身,陛下竟然记得。”唐巍故作震惊道。 “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若是按照正常的看病流程,唐巍压根没有什么跟嘉靖皇帝閒聊的机会,只是他露的这一手“猫语”,著实与爱猫如命的嘉靖皇帝拉进了距离。 “好了,不扯远了。”嘉靖皇帝按拿出对“猫语”的好奇,转到正题上来,开口道,“朕的御猫霜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启稟陛下,臣看过了,御猫霜眉其实是体內的猫毛积攒过多,无法及时排除,这才茶饭不思。”唐巍解释著,“之所以有呕吐的情况,就是猫毛想吐吐不出来。” “朕也觉著是这毛球堵塞了霜眉的脾胃,可朕已经给他山楂粉和干桑叶粉,可它都不吃。” “臣带来了一样东西,或许它喜欢吃。” 黄锦招了招手,几个小太监立刻把那两盆猫草端了过来。 “麦苗?” “正是臣在家中的暖棚里种的麦苗。”唐巍將麦苗拿到了御猫霜眉面前,霜眉嗅到了麦苗的清香之后,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嘉靖皇帝自然没有阻拦,他知道这东西管用。 趁著霜眉吃猫草的功夫,嘉靖皇帝看著唐巍道,“唐巍,你的那个猫语,过会儿招录一份下来,朕让猫儿房的人学一学。” “是!” “你怎么还蹲著,都叫你起来了。”嘉靖皇帝却冷不丁的问道,“你在坊间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得道的高人呢?” 此时,唐巍和黄锦都一愣,朝著嘉靖皇帝的方向看去。 第135章 没有奸臣都是忠臣 第130章 没有奸臣都是忠臣 唐巍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来玉熙宫前说的一句话,居然一语成。 “怎么?你没听说过?”嘉靖皇帝似乎对唐巍十分感兴趣。 “臣只是没有想到,陛下会问臣这样一个问题。”唐巍如实回答道。 “隨便说说看。”嘉靖皇帝一边看著吃猫草的霜眉,一边等待著唐巍的回答。 此刻,唐巍內心纠结无比。 他在想要不要说出蓝道行这个名字,但是这要比歷史上蓝道行出现在嘉靖面前的时间线早了几年,让这位蓝道行提前出场真的没有问题吗? “怎么不说话?”嘉靖皇帝声音加重,但碍於霜眉正在吃猫草,声音並不算大。 “臣惶恐,不知什么样的道长能比肩陶真人。”唐巍给自己思考要不要说出蓝道行找了个藉口。 “瞧瞧,都想著给朕想一个能比肩陶真人的道士了。”嘉靖皇帝冷笑一声,开玩笑般的对黄锦道,“只是让他隨口说一个名字,他倒好,真替朕想上了下一个该陪伴朕玄修的人选了。” “主子,可见唐总旗是个实在人。又直又憨,不知道拐个弯。”黄锦连忙给唐巍打了个圆场。 黄锦明白,嘉靖皇帝之所以问唐巍这个问题,就是想要看唐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反应。 也是测一测,锦衣卫里是否有想给他推荐道士的想法,是不是已经有了人选。 嘉靖皇帝的那句“怎么不说话”,就是心中起疑,好在唐巍的回话和黄锦的话让嘉靖皇帝打消了疑虑。 “直人好、憨人好,直人靠得住。”嘉靖皇帝道,“回答朕之前的问题。” 在黄锦替唐巍说话的间隙,唐巍想明白了,不说出蓝道行,那形势也不一定明朗,说出蓝道行也不会怎么样。若是真的蓝道行得了嘉靖皇帝青睞,他们也不必冒风险跟清流合作了。 “蓝神仙,蓝道行。”唐巍不假思索道。 “神仙?”嘉靖皇帝语气中带了几分好奇和讥讽,“敢称神仙?真是好大的口气啊。” “你说说,这个蓝什么行,何以称之为神仙?”嘉靖皇帝摆摆手,示意黄锦將吃完猫草的御猫霜眉抱过来。 “回稟陛下,这位蓝道行蓝道长之所以被人称为蓝神仙,不是因为他本人天生神异,而是他修行的手段。” “修行手段?”嘉靖皇帝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御座上,一边摸著猫,一边用余光警向唐巍。 “扶战(ji)。这位蓝道行道长擅长扶战。”唐巍道,“因扶战是请神上身,所以才被称为蓝神仙。” “扶战。”嘉靖皇帝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思索什么,隨后开口道,“你说的这个蓝道行,在哪座道观修行,有何神跡?” “应当是山东的莱州府人氏,在嶗山的上清宫修行。”唐巍顿了顿道,“至於他的事跡,臣不是出口成章的秀才,容臣斟酌一下,讲给陛下。” “好,不著急。”嘉靖皇帝继续擼猫,等待著唐巍措辞。 “有次一群书生和官员们集会,就有人提议是否让蓝道行扶战,赐给他们一首仙诗助助兴。” “请神上身之后,沙盘上的战笔迅速挥动,写出了一首诗句。但诗句的內容非常古怪,似乎不通文墨,粗俗不堪,完全不像仙家手笔。在场眾人面面相,大失所望,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疑蓝道行的法力。” 本书首发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就在眾人疑虑之时,突然间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屋顶的瓦片都被吹得哗哗作响。” “此时,那支战笔又自己动了起来,在沙盘上飞快地写道:“刚才天上的『赤脚大仙”路过此地,临时降坛,拿了我的战笔胡乱写了一通,並非本仙之意。现在他已离去,我等再续诗篇。”隨后,战笔写出了一首文采斐然、意境高远的绝佳诗作。” 唐巍顿了顿道,“陛下,还要继续说吗?” 摸著御猫霜眉的嘉靖皇帝不禁被唐巍这番让人无语的举动给逗笑了。 “主子万岁爷,没说让你停你就继续说。” 黄锦出言替嘉靖皇帝说出了要对唐巍说的话,心中想著“陆炳找来的,还真是个人才啊。” “那臣就继续说了。”唐巍停顿片刻继续道,“山东某位官员因父亲病重,心中忧惧,前去向蓝道行问卜。他並未说明具体何事,只请求仙人指点家事。” “蓝道行在沙盘上扶战之后,对那官员说:你的父亲病体虽重,但命数未尽。你真正忧虑的,並非父亲的病情,而是担心万一父亲去世,你必须丁忧离职三年,会因此耽误自已的仕途前程。” “那官员羞愧难当,当即离去。”唐巍看了看没有喊停的嘉靖皇帝道,“再就是不少山东的百姓喝了他的符水之后,病就好了。” “其他的臣暂时想不起来了,臣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嘉靖皇帝起身,看著面色略带惶恐的唐巍道,“既然你说的这个蓝道行这般的好手段,那朕就给你指派一个差事。” “差事?”唐巍一惊,微微抬头。 “朕还是先考校一下你吧,再决定这事儿要不要交给你来办。”嘉靖皇帝起身道,“这民间常言,猫犬皆识旧家,而猫性终嫌贫,犬性终恋主。猫似奸臣,狗似忠臣,你怎么看这事儿?” 此话一出,一旁的黄锦面露难色,不禁为唐巍捏了一把汗。陛下抱著的就是猫,不知道唐巍会怎么回答。 黄锦思索片刻,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是皇帝问自己,自己究竟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也许能难倒別人,但还真难不住唐巍。 “启稟陛下,臣认为没有奸臣,都是忠臣。只是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 “何以见得啊?” “臣虽不及翰林院的大人们学识渊博,可也读过一首唐朝诗人李的问道诗。” “哪一首?”嘉靖皇帝心中已经有所猜想,对眼前的唐巍真是越看越喜欢。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唐巍道,“回稟陛下正是这一首。” 第136章 嶗山道士 第131章 嶗山道士 “臣最喜欢的就是这最后一句,『云在青天水在瓶”。”唐巍声音清晰,继续说道,目光坦然地看著御座的方向。 “猫与狗,稟性各异,有些是云有些是水,只是所做的事情不同罢了,没有奸臣都是忠臣。” 侍立一旁的黄锦,此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偷瞄著嘉靖皇帝的脸色,又用余光拼命示意唐巍慎言。 御座之上,静默了片刻。嘉靖皇帝的声音终於缓缓传来,听不出喜怒。 “不错。”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品味,“虽言语憨直,略显粗疏,但悟性却是不差。 这份差事——朕看你可以胜任。” 他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核心议题。 “既然你將那蓝道行说得如此神乎其技,那朕便给你一个机会。朕命你,亲自去將那蓝道行寻来京师。若他果真如你所言,身负异稟,道法非常,朕自然可以考虑让他隨侍左右,伴朕玄修。若真能成事,你,便是大功一件。” “陛下——”唐巍立刻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推辞,“臣只是一介锦衣卫总旗,人微言轻,恐难当此寻访高人的大任,万一有负圣望———” “朕说你行,你就行。”嘉靖皇帝的语气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唐巍心中雪亮,这位嘉靖皇帝果然是玩弄权术的绝顶高手。 他深知此刻严党和徐阶的清流派必定像疯了一样在搜寻能顶替陶仲文的道士人选。而皇帝却借著今日诊治御猫和这番论道的机会,看似隨意地將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这个“局外人”。 若自己真能找来一个不依附於任何党派、却又真有本事的蓝道行,那皇帝便轻鬆获得了一个超然於朝爭之外的新玄修伙伴。 若是找不来或找来的是个废物,对皇帝也无甚损失,反而可能藉此敲打或平衡一下爭抢得头破血流的严徐两党。 “唐巍,你表字为何?”嘉靖皇帝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字?”唐巍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男子二十冠而字,他这具身体的年龄確实该有字了。 但是,他在这一世的父母亡故,哪还有人惦记著给自己取字这件事情。 他立刻顺势道,“回陛下,臣今年虚度二十一春,尚未取字。” “二十一了,还未取字?”嘉靖皇帝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异,“今日你治好了朕的霜眉,朕原本想著赏你些金银俗物。既然你尚未有字,朕便赐你一字,就当做赏赐,如何?” “陛下·陛下要为臣赐字?”唐巍立刻露出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又夹杂著无比荣耀的神情。 “臣何德何能,竟能蒙陛下亲赐表字!陛下潜心玄修,早已超凡入圣。陛下赐字,臣岂不是也如那天宫的石阶一般,侥倖沾染了些许仙气。” 嘉靖皇帝没有立刻回应,但身子微微挺直了一些,显然唐巍这番极度贴合他心意的奉承,让他十分受用。 稍顷,嘉靖皇帝才缓缓开口,“巍巍乎,莫知其极。你名中之『巍』字,当是取自《太平经》,喻指神明伟力,仙山崇高,意境虽宏,然———”” 他略一停顿,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一旁的黄锦立刻小心地拿起,展示给唐巍看。只见纸上是两个筋骨挺拔、带著道劲风骨的楷书,安岑。 “巍乃极也,至高至大。”嘉靖皇帝的声音带著一种阐释天机般的意味,“字太大,有时反而不美,恐非福兆。你父母早亡,或许亦有此中因果,凡人命格,压不住太大的字。” 他继续解释道,“《说文》有云,“山小而高曰岑。』取“岑”字,既呼应你名中『巍”之山势,又避其宏大锐气,显得谦冲守拙,合乎天道。” “至於这『安”字,”嘉靖皇帝语气高深道,“既你名出自《太平经》,那字亦当由此而来。《太平经》中安神守一的要义有『安心定意”之意。『安岑”二字,便是望你能如安稳之小山,心存敬畏,意守中和。是为『安神守一,岑寂修道』。” “臣——臣唐巍,谢陛下赐字!陛下教诲,臣必永铭於心!”唐巍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將你与猫沟通的那些法子,详细写下交给黄锦。”嘉靖皇帝吩咐道,“之后便回去告知陆炳一声,即刻准备启程吧。” “是!臣遵旨!” 约莫一个时辰后,唐巍將一份写得密密麻麻、標註著各种奇怪发音和手势的“猫语初级指南”交给了黄锦,然后在黄锦的安排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西苑。 回到北镇抚司,唐巍立刻將面圣的经过以及皇帝赐字、命他寻访蓝道行的旨意稟报了指挥使陆炳。 陆炳听完,脸上先是闪过极大的震惊,他万万没想到唐巍昨日那句“陛下若问我道士”的戏言竟然一语成,更没想到皇帝会绕过所有朝臣,直接將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锦衣卫总旗! 儘管內心充满疑虑和不解,但皇命难违,陆炳迅速压下情绪,沉声道,“既然是陛下亲旨,你便放手去做。需要什么,北镇抚司会全力配合。陛下让你何时动身?” “陛下说『即刻启程”。”唐巍回答。 “好!那你明日一早便出发!”陆炳有些怀疑道,“那个什么蓝什么行,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应当差不了,他在山东一带很有名。” “那就速去速回。” “属下明白!” 第二日,一早。 唐巍换上一身利落的行装,先从北镇抚司出门,去了隔壁的经歷司,凭陆炳的手令领取了外出公干的堪合文书与身份凭证。 接看又前往內承运库设在锦衣卫內部的支应点,领取了此行所需的盘缠银两与乾粮。 最后,来到卫所的马既,凭条牵出了一匹皮实的黑色官马。 他翻身上马,轻轻一抖韁绳。马蹄踏在京师清晨的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噠噠”声。 “要学神仙,驾鹤飞天。点石成金,妙不可言。定要到,那嶗山去寻仙一一”唐巍哼著穿越前的那首《嶗山道士》,朝著嶗山的方向出发而去。 此时,屏退了宫人的玉熙宫里,只剩下了一人一猫。 嘉靖皇帝看著那本《喵语指南》,对照著上面的“你好”二字,犹豫了良久发出了“喵,啊—” “喵啊一”御猫霜眉抬头,给了嘉靖皇帝回应。 第137章 寻隱者不遇?才怪! 第132章 寻隱者不遇?才怪! 嘉靖皇帝刚才的“喵语”不仅得到了御猫霜眉的回应,霜眉坤了坤懒腰之后,又蹭了蹭嘉靖皇帝的手。 “你这猫儿,真是成了精了。”嘉靖皇帝笑道。 嘉靖皇帝乐呵呵的翻阅著这本《喵语指南》,不禁点点头道,“当真是有趣,不过朕还有些不太懂。等这唐巍回来,朕得找个由头再让他来一趟。” 另一头,唐巍出了北京城,朝著山东的方向出发了。 陆续走了一个月的路程,经过一番打探之后,唐巍终於到了嶗山附近了。 好在此时的蓝道行已经算是个在嶗山附近比较有名的人物,经过一番打探之后,唐巍明白了现在的蓝道行並不在嶗山的太清宫中修行。 而是自己在嶗山的靠近太清宫的嶗山东南部沿海的山脚下,一处僻静之所自己建了一个道观居住。 七拐八绕的绕过几个丘陵之后,唐巍终於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小院不大,但两侧一侧栽种著一片竹子,只不过入冬以来竹子自然就没有了生机,倒是另一侧的松树在肃杀枯黄的冬日显得格外葱绿。 虽说是在山中的一处院子,但是门前却打扫的十分乾净。 一侧还有溪水,只不过已经冻上了。背山面水,还真是一处风水宝地啊。 唐巍抬头看去,布置十分朴素的院子上面掛著一块牌子,上书“无何有之乡”。 “无何有之乡,这几个字应该是取自《庄子》。”唐巍自言自语著,“取逍遥无为的超脱之意。” 唐巍下马走到门前,即响了门环。 “噹噹当—” “噹噹当—” “蓝神仙在吗?蓝神仙可否出来一见?”唐巍一边喊著,一边裹了裹自己的袍子,確实入冬了有些冷了。 不多会儿,唐巍听见几个脚步声响起。顿时,他感觉身子也没那么冷了,期待与这位直接对皇帝说一会儿要有奸臣奏事的道长见面了。 “谁啊?” 门里传来一道声音,唐巍有些异,蓝道行的声音听著如此年轻吗?旋即转念一想,或许是道童吧。 “在下唐巍从京师远道而来,特意寻蓝神仙,敢问蓝神仙可在?” 就在唐巍等待回应的时候,只听见门“吱呀一—”一声,门开了一道缝,从门里探出了一个脑袋。 一个十岁左右模样的小道童探出脑袋,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后,用他那清澈的眼神看著唐巍道,“蓝师叔祖確实偶尔会来,但他今日天蒙蒙亮就进山採药去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闷好,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採药?”唐巍觉得这个理由甚是扯淡,大冬天的草木枯黄的季节,告诉自己採药去了,这搁谁谁信呢? 当然,唐巍也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选择了迁回战术,毕竟这样的小道童,最是不懂弯弯绕绕了。 “天寒风疾,在下也是冒著寒冷前来。”唐巍话锋一转道,“既然蓝神仙不在这里,可否让在下进去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呢?” 那小道童將探出来的脑袋伸回去,跟门后的另一位小道童商议了一番之后,再次探出了脑袋。 “好吧,热茶还是有的。”小道童打开门道,“进来吧。” 唐巍顺势走进了这个小院,这个时候要是蓝道行一会儿回来,自己不就遇上了。 院子里有天然的石桌石凳,看来是平日里用於喝茶、吃饭、阅读经文的。 屋檐下还放著两口大缸,显然是平日接雨水的,大缸里的水虽然上冻了,可还有露出水面的已经乾枯的荷和荷叶。 院子里有一棵不小的银杏树,树下有块平整的石头,或许不冷的时候会在树下打坐参悟吧。 “唐公子请用。”小道童端来一杯茶,见唐巍衣著不凡,看上去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哥。 茶汤入茶盏时声如松球落冰潭,水汽似大雾骤起,凝成鹤翼之状。唐巍光看就觉得赐茶绝非凡品。 他拿起茶盏饮下杯中热茶,舌根似有风霜涌起,就好似口中含了一口嶗山的雪,唇齿间仿佛生出一股穿堂风,喉润时却回甘,喉头却泛起石苔的蜜意,腹中竟腾起三味真火的暖。 “这茶是什么茶?好特別啊。” 那小道童道,“此茶名叫寒潭雪茗,產自嶗山靛缸湾冰瀑下,在冬至时压雪窖藏,取阴泉冲泡。” “在我们道教中,称这味茶是命门真火,又暖元抗寒的功效。” 这一杯茶喝完,唐巍身子確实暖暖的。但是他也明白了这俩小道童上这杯茶的真正含义。 这杯茶入口感觉寒凉,回味之后却回甘,且暖元抗寒。这是在点自己,天寒霜重,应该赶紧下山去。 又怕自己真的冷得不行,所以让我喝了茶暖了身子就赶紧离去。 这是送客的意思。 “两位小神仙,不知蓝神仙去采什么药?”唐巍觉得还是要在最后爭取一下。 “我们可当不起一声神仙。”那小道童道,“唐公子是觉得我俩谁你是不是?” 谁料那小道童居然直接当著唐巍的面,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 “这..” 还未等唐巍想好什么说辞,那小道童倒是乾脆,直接道,“师叔祖是去采嶗山冬药五珍之一的石薺了。” “这种草药最佳的採摘时期就是冬至后的冰凌期,是专门治疗背疽的。”小道童坦坦荡荡,毫不掩饰道,“师叔祖这次上山就是为了救治一位身患背疽之人。” “那是在下唐突了。”唐巍道,“不知蓝神仙去了哪里?我且去寻他去?” “寻师叔祖?”那小道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你来看。”另一位小道童,拉著唐巍来到了门口。 “师叔祖进山採药,归期从不固定的。有时三五日,有时十天半月。他只说去深山里头,那里云雾深得很,我们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座峰、哪个洞。” 小道童指了指身后雾靄茫茫的嶗山道,“唐公子,可曾听过贾岛的一首诗?” “寻隱者不遇?”唐巍笑笑道。 “正是。”那道童来到门口的松树下,轻声诵道,“松下问童子,言师採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唐公子,真要寻我家师叔祖就改日再来吧。” “不必,或许別人找不到。”唐巍拍拍胸脯,十分自信道,“但某一定能找得到。” “多谢两位的热茶,唐某去矣。”唐巍当即抱拳告辞。 “你等等,你真的准备进山寻我师叔祖?”那小道童急切的询问。 “当然了。”唐巍道,“某说到做到。” “那你把这个带上。”小道童走到唐巍身边塞给了唐巍一个暖手炉。 “多谢。”唐巍转过身朝著山上走去。 唐巍深吸一口凛冽而清新的空气,將小道童给的暖手炉揣得更紧了些,毅然步入了嶗山深处。越往里走,上清宫的那首《雾》描绘的景象便愈发真切。 冬日的嶗山,褪去了春夏的苍翠,显露出一种疏朗而苍劲的骨相。山路被枯黄的落叶和偶尔未化的残雪覆盖,踩上去沙沙作响。巨大的黑岩石,上面覆盖著晶莹的雾淞,如同披看素甲的沉默士卒。 最奇的便是那雾。並非均匀的一片,而是如同有生命的流云,在山峦间、松林里流淌、聚散。 时而如轻纱漫捲,將不远处的山峰拦腰遮断,只露出青黑色的山尖,宛如海上仙岛; 时而又浓稠得化不开,將唐巍整个人吞没,三五步外便一片混沌,唯有脚下小路和身旁掛满冰棱的枯枝可辨。 “冬月廿三始,海雾锁丹梯。日映雾成虹,玄门谓絳河”唐巍再次喃喃自语,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诗句並非夸张,而是嶗山冬日的真实写照。“这哪里是雾,分明是流动的云海。” 他不再盲目乱走,而是停在一处相对开阔、能看到几棵掛著松果的松树。他环顾四周,凝神静气,开始准备寻找可靠的伙伴。 当他从包裹里拿出烘烤的出油的榛子放在手里时,散发的香味很快就吸引来了他要找的伙伴。 一只棕红色肚皮的松鼠正灵巧地在一棵松树枝权间跳跃,寻找著过冬的存粮。唐巍发出几声轻柔而独特的弹舌音,模仿著松鼠间示好的信號。 那松鼠立刻停下动作,抱著一个松果,警惕又好奇地歪头看著这个不速之客。 “哎哎?(两脚兽,你会我们的话?)” “是的,朋友。”唐巍又询问道,“向你打听个人。今天早上,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著灰色道袍、背著药篓的人,往山里去了?” 松鼠眨眨黑豆似的小眼睛,似乎在回忆,“吱!吱吱!(有呀有呀!那个高高的两脚兽,他从这条路往上走了!他还对我笑了笑呢!)” 它用小爪子指了一个方向,正是通往更高处山峰的小径。 谢过松鼠,唐巍继续向上。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这是豹猫常出没的地方。他从怀里取出准备好的猫薄荷,隨意的挥洒在四周各处。 不多时,他警见一双机警的、泛著寒光的眼晴。那是一只体型比家猫稍大、皮毛带著漂亮斑点的嶗山豹猫,正慵懒地舔著爪子。 豹猫怎么也是一个凶猛野兽,唐巍更加谨慎小心一些。 他发出低沉的、类似猫科动物表示友好的呼嚕声,並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点早就备好的肉乾,放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作为“见面礼”。 豹猫的耳朵动了动,鼻子嗅了嗅,慢慢步过来,叼起肉乾,態度缓和了不少。 “喵——(陌生的两脚兽,你有事?)” 唐巍同样用喵语“喵”了一顿,大体意思就是,“请问是否见到一位採药的道人经过?” 豹猫吞咽下肉乾,抬起爪子指了指云雾更深处的一个山谷,“鸣一一(看见了,他往那个方向去了。那里的石头很陡,气味也很复杂。)” 它提供的方向比松鼠更具体了一些。 根据豹猫的指引,唐巍走向那条更陡峭的山谷。谷中雾气更浓,溪流早已冰封,寂静无声。他耐心等待,终於在一丛乾枯的灌木后,看到了一抹火红色的身影。 一只皮毛厚实的赤狐,正用爪子刨著冰面,似乎想找水喝。 唐巍再次取出食物,並发出狐狸之间表示无害的轻柔叫声。 赤狐极为警觉,但或许是唐巍身上与动物天然亲近的气息,它没有立刻跑开,而是狐疑地打量著它。 “鸣?(你是谁?也想抢我的水?)” “不,朋友,我想找人。”唐巍做出狐狸之间示好的动作。他用自己的脚快速扫动了几下雪。狐尾扫雪是表达善意的一种动作,唐巍顺势拿出了肉乾以示诚意。 “一位採药的道长,他进了这片山谷,你知道他具体去哪里了吗?这对我很重要。” 赤狐歪著头,狡猾的眼晴转了转,似乎在权衡。它抬起前爪,指向山谷最深处、一处被浓雾和冰掛遮掩的巨大岩壁。 得到了最终的確切位置,唐巍心中大喜,郑重谢过赤狐,朝看那处岩壁小心前进。 越是靠近,越觉得那岩壁险峻。冰瀑如同凝固的银河垂掛而下,在雾气中若隱若现“这是脚印,人的脚印。”唐巍兴奋道,“狐狸诚不欺我,谁再说狐狸狡猾,我跟他急。” 唐巍加快脚步,在难行的山路上,七拐八绕之后终於是走过了那段最难走的路。 果然,在岩壁中段,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洞口,他再次在那里看到了人的脚印,跟之前的脚印几乎是一模一样。 “哈哈。寻隱士不遇,这是不可能的。”唐巍得意道,“我的朋友可是漫山遍野,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两脚兽呢?” 就在他快要接近那洞口时,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仿佛穿透层层云雾,从上方不远处清晰地传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唐巍心中一喜,稳住身形,抬头向著声音传来的方向,朗声回应道,“敢问前方,可是蓝道行蓝神仙?” 第138章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第133章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是,贫道蓝道行。” 声音透过浓雾传来,近在尺,却依旧难以辨清方位,只觉其声清朗沉稳,带著一丝山野间的空灵。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浓雾那头的蓝道行转过身,虽然彼此可能仅隔数步,但乳白色的雾气如同厚重的惟慢,將两人的身影模糊成淡淡的轮廓。 然而,他心中的好奇已被彻底勾起。在这能见度极低的茫茫雾海之中,能精准寻到他採药之所,这已非巧合所能解释,简直匪夷所思。 “阁下是如何寻得到贫道的?” 见蓝道行已然上鉤,唐巍决定再添一把火,让这份“神秘感”发酵一下,拉近彼此的距离。他故意用一种带著几分戏謔又篤定的语气道。 “说出吾名,嚇汝一跳!” 此话一出,饶是蓝道行修养颇深,也不禁为之一愣,隨即忍俊不禁,发出了爽朗而通透的笑声,笑声在山谷雾靄中迴荡。 “哈哈哈哈哈一—” “这位道友当真是有趣得紧!”蓝道行边笑边摇头,“贫道在这山中清修日久,已是许久未曾被人逗得如此开怀了。” 他不再纠结於方位,熟练地將刚採到的药材小心放入身后的背篓,然后捡起一块薄而锐利的石片,刮去指甲缝中的泥土,又隨手抓起一把树枝上洁白的雾松,搓了搓手,洗净手掌。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慌不忙地朝著唐巍声音传来的方向迈步走去。 不过三五步的距离,雾气略一稀薄,两人的身影便清晰地出现在对方面前。 “蓝神仙,在下唐巍,有礼了。”唐巍拱手施礼,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微笑。 “唐小友,贫道稽首了。”蓝道行笑著还了一礼,目光清澈而深邃,带著毫不掩饰的探查之意,仔细地打量著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唐巍也在快速审视著这位传说中的道士。 且先不说蓝道行有没有真本事,首先这顏值这一块,他得符合一个得道高人、隱世不出的模样才行。就说那“寒门出贵子”的科举,那探不也是看顏值的嘛。 再者说,他也是见过陶仲文的,虽说年迈了些,但是看脸部的轮廓和身形,那年轻时也是一个相貌英俊之人。 身量高挑清瘦,面容清瘤,束髮戴著一顶普通的木冠,下頜留著修剪整齐的长须,一双眼晴尤其引人注目,沉静如古井,却又仿佛能洞察人心。 这份气度,远超唐巍见过的许多道土。 他並未穿著宽大累赘的道袍,而是一身利落的灰色粗布衣裤。 上身是对襟的短褂,长未过膝,下身是扎脚裤,用布条从脚踝处紧紧缠绑至小腿。 这身打扮既能防荆棘刮扯、防虫蛇叮咬,又能提供支撑、减轻长途跋涉的疲劳,还十分利落,显然是常走山路的行家。 整体看去,活脱脱便是《水滸传》中入云龙公孙胜那般人物,仙风道骨中透著干练。 “久闻蓝神仙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真真是仙风道骨,名不虚传。”唐巍这话倒有七八分真心,对方这形象气质,天生就是吃“高人”这碗饭的。 蓝道行微微一笑,显然对此类讚誉早已习惯,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唐公子过誉。贫道仍是好奇,这嶗山方圆百里,峰峦叠嶂,又逢如此大雾封山,公子究竟是如何精准寻到贫道所在的?” “听闻蓝神仙擅长扶战请仙,能通鬼神,何不自己算上一算?”唐巍巧妙地將问题拋了回去,带看一丝挑战的意味。 “贫道今日出门,只带了採药的背篓、药锄和些许乾粮清水。”蓝道行拍了拍身后的竹篓,无奈笑道,“那请仙问卜的沙盘木笔,可未曾带在身上,却是无法施展了。” “那六交下卦,总可以吧?”唐巍似乎早有准备,说著便从怀中取出三枚磨得亮的铜钱,递了过去。 “哦?唐公子这是要考校贫道的微末使俩?”蓝道行眉梢一挑,也不推辞,伸手接过铜钱。 他並未焚香静心,只是隨意地將铜钱合於掌心,略一摇晃,便信手掷於地上的一块较为平坦的青石上。 如此反覆六次,他每次只是淡淡警上一眼,心中默记。六次之后,他捡起一块尖石,在泥地上迅速画出了六个交位,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卦象。 看著地上的卦象,蓝道行轻抚长须,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玄之又玄,此卦倒是让贫道有些琢磨不透了。” “怎么?蓝神仙也算不出来?”唐巍好奇追问,想分辨这是推托之词还是確有其事。 “非是算不出。”蓝道行摇摇头,目光再次投向地上的卦象,仿佛要从中看出更多天机,“只是卦象朦朧,似被一层天机遮蔽,只透出一句话来。” “什么话?”唐巍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 蓝道行沉吟片刻,缓缓吟道,“天晦不知君,雾深怎识途?募然相逢处,青山暗通神。” 吟罢,他抬头看向唐巍,目光灼灼,“贫道斗胆妄测,唐公子能寻至此地,恐非人力所能,乃得山野精灵之助。然具体是何精灵,卦象未明,贫道亦不知晓。” “唐公子,不知贫道所言,是与不是?” 唐巍闻言,不禁抚掌讚嘆,“神乎其技!蓝神仙果然名不虚传!仅凭卦象便能推演至此,佩服!” “天寒地冻,万物蛰伏。唐公子竟能驱使山野精灵引路,亦是让贫道大开眼界,始知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蓝道行感嘆道,隨即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唐巍身上,“唐公子,可否为贫道解开这最后的谜团?” 还未等唐巍开口,他忽然又提出一个请求。 “不知,唐公子可否让贫道观一观公子的手相?” “可。”唐巍心中微动,看手相还能看出这个?他伸出手去。 蓝道行握住唐巍的手,指尖在其掌纹上轻轻拂过,看似在端详,实则在嗅唐巍手掌残留的气味。片刻后,他鬆开手,心中已然有数。 唐巍也一下子猜到了蓝道行的用意,蓝道行这是闻到了他用来討好松鼠的炒榛子的味道。 他授著鬍鬚,故作高深道,“可是冬日里仍活跃於山间的,莫非是那赤腹松鼠?” 嶗山本地不產此物,且这气味不同於普通乾粮,极易被辨识。他可能並不知道猫薄荷这种东西。至於自己手上的肉乾气味,可能被认为那是自己充飢吃的肉乾。 蓝道行推测是松鼠,合情合理,也巧妙避开了“与动物对话”这等更惊世骇俗的可能性。 “真让蓝神仙算准了!”唐巍顺水推舟,笑著承认,“確是请了几只贪嘴的赤腹松鼠帮了点小忙。它们嗅到了我从贵院带来的,带有蓝神仙气味的物件,又贪图我手中的几颗炒榛子,这才將我引至此地。” “妙哉!好手段!”蓝道行由衷赞道,眼中欣赏之意更浓,“却不知唐公子费如此周折,寻到这荒山野岭来找贫道,所为何事?” 经过这番试探,唐巍心中对蓝道行的本事已有了几分底。此人绝非庸碌之辈,机敏、 细致且確有几分玄学造诣。他决定开门见山。 “正式介绍一下。”唐巍神色一正,“在下姓唐,名巍,字安岑。乃京师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自己的腰牌和证明身份、公差的外出堪合,递了过去。 “哈哈哈。”蓝道行接过,仔细验看后,笑著將腰牌递迴,“怪不得方才阁下对贫道言道『说出汝名,嚇汝一跳”。原来是北镇抚司的总旗大人驾临,失敬失敬。” 他的笑容依旧,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不知总旗大人不远千里,不畏严寒,特意寻到这深山之中,找贫道这山野閒人,所为何事?” “来给蓝神仙送一份天大的机缘。”唐巍直视著蓝道行的眼睛,语气平淡却极具分量。 “机缘?”蓝道行平静的脸上再次浮现讶色。 “正是。一份足以让蓝神仙傲视同辈道长,即便是与龙虎山正一道嗣教张天师相比,亦不多让的大机缘。” 蓝道行闻言,沉吟片刻,缓缓道,“道生一,一生二。这『二』便是阴阳、利弊、福祸。凡事皆有两面。总旗大人只言这阳面机缘,却还未曾告知贫道,那阴面,又是何等光景?” 他这话问得极其老道,既表明他听懂了,也显示他绝非会被虚名冲昏头脑之人。 唐巍心中暗赞,笑道,“蓝神仙莫急,这话才刚起了个头,自然要说完。若是只有好处没有代价,那岂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唐某也不敢信。” “天寒霜重,呵气成冰。唐总旗愿意屈尊踏险,亲至这荒山寻我,足见诚意。”蓝道行语气缓和下来,人情世故拿捏得恰到好处,“贫道也不好太过拂逆总旗大人的好意。还请总旗大人直言吧,若是贫道力所能及之事,必当尽力。” “好,那我便直说了。”唐巍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一字一句道,“我此次前来,是奉陛下密旨,请蓝神仙前往京师,伴驾玄修。” “什么?” 饶是蓝道行心性修为远超常人,早已预设了各种可能,听到这句话,仍是浑身一震,脚下几乎不稳!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唐巍的额头。 “额温正常,並未发热啊,脑子没有被烧坏啊。”他似乎不敢相信,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对比,“贫道的手感无误啊。” 他看向唐巍,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唐总旗,你—-你不是在拿贫道打趣吧?此事关乎天子,岂能儿戏?” “谁有閒心冒著冻掉耳朵的风险,跑这深山老林里来打趣一位修行的道长?”唐巍语气篤定。 “可———可陛下身边不是有陶真人吗?”蓝道行急切追问,“怎会突然” “陶真人已於上月仙逝了。”唐巍平静地拋出这个重磅消息。 “仙逝?”蓝道行瞳孔一缩,“如何仙逝的?” “炼丹之时,丹炉突然炸裂,不幸罹难。” “原来如此,竟是这般——.”蓝道行喃喃道,显然被这消息震撼到了。 “给句痛快话吧,蓝神仙。”唐巍逼近一步,“愿,还是不愿?若愿,便隨我即刻启程前往京师。陛下身边,此刻正虚位以待。” 蓝道行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復翻涌的心绪,谨慎地问道,“此等大事,唐总旗便能做主?” 他实在难以相信,决定皇帝身边近侍人选这等天大的事,会由一个锦衣卫总旗来最终拍板。 “我自然不能做主。”唐巍坦然道,“我只是奉旨寻人。至於蓝神仙是否有真才实学,能否入得陛下法眼,能否在京师立足,最终仍需陛下圣裁,也要看蓝神仙自已的本事。”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极具诱惑力,“只要你此刻点头,便等於拿到了通往陛下身边的敲门砖,获得了一个无数人梦寐以求、足以一步登天的机会。至少,你有了让陛下看到你的可能。” “此事——·此事实在太过突然。”蓝道行眉头紧锁,內心显然在天人交战,“这—— 总得容贫道仔细思量一番。” “好!”唐巍也不逼迫,爽快道,“我便在城中福来客栈,静候蓝神仙三日。三日之內,若神仙想通了,便可来寻我。过时不候。”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临行之前,还需亲眼见识一下神仙赖以成名的扶战之术,验明正身,我也好向陛下回话。” 该说的都已说完,唐巍果断抱拳,“事情已然言明,唐某便不再叻扰蓝神仙清修。山风凛冽,冻煞人也,在下先行告辞下山了。” 说罢,他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沿著来路向山下走去,身影很快再次没入浓雾之中,留下蓝道行一人站在原地,望看他消失的方向。 蓝道行手中紧紧著那几枚刚刚起卦的铜钱,心中波澜万丈,久久无法平静。 那“伴驾玄修”四字,如同惊雷,在他沉寂多年的心湖中炸开了滔天巨浪。 ps:这两天有点卡文,还请见谅,看看明天能不能日更万字。 第139章 你的问题太大胆 第134章 你的问题太大胆 蓝道行也无心採药了,心中早已经被“伴驾玄修”四个字扰的心神不寧。 好在这天够冷,蓝道行闭上眼晴轻声诵念著嶗山太清宫的净心咒。 “心若冰清,神返太初。无沉黄庭,杂念自疏。 一点灵光,照破昏衢。天君常泰,地户永固。” 念诵了几遍之后,蓝道行这才呼出一口浊气道,“平心静气,贫道不能被扰乱了道心。” 其实唐巍並没有走多远,毕竟天寒雾重,几步之外都看不清楚人影。 唐巍並没有走远,只是从隨行的包裹里掏出一双鞋子。將鞋子穿到手上,然后模仿走路的样子,发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实际上唐巍则是躲在一块大石头一侧,准备偷听一下蓝道行到底会不会心动。 “哈哈哈哈。这老道士装什么装。”唐巍心中这般笑著蓝道行。 心中想著,这什么隱士高人,那都是鬱郁不得志给自己找的藉口。什么“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什么“富贵非吾愿,与人驻顏光。” 直接给他们一个当宰相的机会,指定立刻扔了生锈的锄头,立刻拋下采仙草、寻仙人的念头,直奔皇帝而去。 唐巍並没有轻举妄动,在听到蓝道行起身离开了之后,这才从躲避的那块大石头后面出来,哼著曲子下山去了。 “要学神仙,驾鹤飞天。点石成金,妙不可言,定要到嶗山去寻仙—”” 两日后,胶州城中的来福客栈。 “蓝神仙,蓝神仙你怎么来了?” 那出门倒泄水的小廝,瞧见蓝道行带著两个童子来到了客栈前。 蓝道行头戴庄子巾,身穿一材质考究、蓝色道袍,腰系丝絛,脚穿云履。他身后的俩童子倒是穿的说不上华丽,但也乾净、得体。 童子背后背著一个背篓,里面应当装的是扶战所要用到的法器。 “蓝神仙,您要买点啥?”那小廝立刻放下了泄水桶,准备引蓝道行进入客栈。 “贫道不採买东西,贫道今日来访友。”蓝道行在小廝的指引下,顺势进屋坐到了一张长凳上。 “访友?不知客栈里住的哪位是蓝神仙的朋友?” 那小廝自然也好奇,蓝道行这样在嶗山如传奇一般的人物,他的朋友会是谁,居然还住在他们的客栈中。 “小二,有没有一位自京师来的年轻公子,在你们店中留宿?”蓝道行道,“他住在哪个房间?” “那位唐公子居然是蓝神仙的朋友。”那小廝立刻上前热切道,“小的这就上去把他给叫下来。” “不用。”蓝道行连忙出言阻止,“贫道亲自过去,我们许久未见,自然要敘敘旧,在下面人多眼杂说话不方便。” “明白,明白。”那小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引著蓝道行和他身后的两位小道童上楼。 “就是这间了,蓝神仙您忙,小的就不打扰了。” 蓝道行没有什么犹豫,立刻敲响了房门。 “篤篤篤一” “来了,稍等片刻。”里面传来了唐巍的声音。 等了片刻的功夫,唐巍穿好鞋子开了个门。 “蓝道长来了,快屋里请。”唐巍客气道。 “童儿,你在外面守著。”蓝道行让一名道童在外面守著,他猜测唐巍今日让他扶战,一定不是单纯的问寻常之事,多半是跟朝廷中的一些事情有关。 这若是让凑热闹的或者有心之人听去了,自己这事儿恐怕就会被搅黄了,所以他不得不多做些准备。 “蓝道长先喝杯茶吧。”唐巍一边给蓝道行倒茶,一边观察著道童背篓里的东西。 来之前他也了解过扶战是一种怎样的占卜方式,其实就是后世“笔仙”游戏的高阶版。 “笔仙”请到的是游魂野鬼的邪神,而道教最正宗的扶战请到上身的则是天庭正神。 所以说很多东西,外邦之人学都学不明白,请正神的扶战被倭国学了去,成了请邪神的邪魔外道了。 “唐总旗,扶战所需要的东西,贫道已经让道童背来了。”蓝道行顿了顿道,“不知唐总旗要算什么事?” 唐巍凑到蓝道行身边,压低身子,小声对蓝道行道,“蓝道长,可听过二龙不相见? 》 “啊?”蓝道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完全没想到唐巍居然这么大胆,居然敢问这个问题。 “道长何故惊慌啊?”唐巍带著一股从容的笑意道,“这里又没什么外人,你放心好了。” “贫道知道这个预言,这是陶真人生前的预言。”蓝道行狐疑道,“今日扶战要测这“二龙不相见”?” 说实话,此时的蓝道行还真是一脸懵逼。因为他不知道眼前唐巍这位锦衣卫总旗的立场,更不知道他背后之人的立场,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这种事情万一说不好,自己的命都没了,更不用想“伴驾玄修”这等天大的好事了。 但蓝道行转念一想,即便是唐巍不问这个问题,自已若真的能够去京师伴驾玄修,那这个问题依旧是绕不开的。 他当即也就明白了唐巍的用意,这真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所以他的回答至关重要。 为了弄清楚唐巍以及他背后之人的態度,蓝道行决定试探一下,他也明白今日这个扶战就是一个投名状。 如果自己测算出来的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局面,那么自己会有很大概率被陛下看上。 “扶战之事不急,不如唐总旗先给贫道讲一讲陶真人仙逝的前因后果。”蓝道行道,“贫道著实是好奇,陶真人怎么会仙逝的如此突然?” 唐巍心中不禁开始佩服起了蓝道行,这是想看法的知晓自己还有自己背后的指挥使陆炳对於这个预言的看法。 “也好。”唐巍自然知道,自己既然让人去,就不能什么也不透露。 “陶真人炼丹是为了太子殿下,为了白虹贯日的天象,白虹贯日的天象与二龙不相见有关。” “之前陶真人没有炼丹,而是在太子宫中做法,但是不巧有几只梟鸟天天在做法的时候去豪叫,所以没辙了这才炼丹药。” “其实丹炉炸了的时候,陶真人还没死,只是后来太子殿下特意去给陶真人求了一碗符水送去.... “太子毒害了陶真人?”蓝道行好奇道。 第140章 扶乩二龙不相见 第135章 扶乩二龙不相见 “不是。”唐巍解释著,“陶真人压根没有喝太子殿下求来的那碗符水。” 隨后,唐巍小声告诉了蓝道行当时陶真人出现幻觉的事情。 聪明如蓝道行,他经过这短短的几件事,已经分析出来了,唐巍的意思是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二龙不相见”的这个预言消失。 最重要的是让嘉靖皇帝相信“二龙不相见”的预言是可以化解的。 “贫道瞭然了。”蓝道行气定神閒,泰然自若道,“还请唐总旗问吧。” “便是要问一问这『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可否打破?”唐巍直截了当的问出了问题。 福来客栈的客房內,门窗紧闭,帘幕垂下,將外间的喧囂与寒气牢牢隔绝。 房间中央,一张方桌已被清空。桌面上,铺设著一层均匀细腻、近乎洁白的细沙,这便是扶战所用的沙盘。 沙盘一侧,摆放著一个小小的铜香炉,里面三柱线香正静静燃烧,青烟笔直上升,散发出寧心静神的檀香气味。香炉旁,是一盏清茶,以示对即將请降的神明的恭敬。 蓝道行已净手焚香,神情肃穆,与山间採药时的隨意判若两人。他身侧站著一名十余岁的道童,垂手侍立,屏息凝神。另一名道童则在房门外值守,確保无人惊扰。 唐巍静坐於一侧的椅上,目光紧盯著沙盘,房间內落针可闻,唯有线香燃烧的细微啪声。 “唐总旗。”蓝道行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今日所问之事,关乎天家运数,干係重大。贫道需焚表上告,恭请仙真降战示下。其间无论见到何种景象,听到何种话语,皆请静观,勿疑勿问。” “蓝真人请便,唐某明白。”唐巍点头。 蓝道行取出一张黄符纸,其上以硃砂写下此次扶战所欲请示的问题核心,但內容並未告知唐巍。 他指尖一抖,黄符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橘红色的火焰,迅速蜷缩成灰烬,落入香炉之中。 隨后,他与那道童分立沙盘左右。道童双手捧起一个精致的丁字形木製战笔,神情极为恭敬。 蓝道行则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诵唱著玄奥晦涩的请神咒语。 他的声音並不大,却带著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冥冥中的存在沟通。 片刻之后,蓝道行骤然睁开双眼,目光似乎都明亮了几分。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並作剑诀,虚点在那战笔之上。道童则依言放鬆手臂,仿佛將全部的控制权都交给了冥冥中的力量。 起初,战笔只是微微颤抖。但很快,它在沙盘上开始缓缓移动,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握住。 沙沙沙...— 细沙被划动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战笔的运动初时缓慢,继而变得流畅甚至有些急促,它在沙盘上勾勒出曲折盘绕的轨跡。 唐巍凝神看去,只见沙盘上逐渐显现出数行字跡。那字跡並非蓝道行或道童平日所书字体,而是显得古拙飘忽,似篆非篆,带著一种非人的疏离感,却又奇蹟般地能够辨认。 “紫霄烟渺,故友丹成。身虽飞升,念系圣忧。 旧非铁锁,玄冰渐消融。 龙吟可渐近,勿迫亦勿惊。 如春融冻土,似水滴石穿。 缓退其藩篱,慢推其户。 三载可见麟趾兆,五载可闻绕膝声。” 字跡书就,战笔猛地一顿,停止不动。那道童仿佛脱力般,轻轻放下了战笔,额角已见细微汗珠。 蓝道行也长长吁出一口气,收回了剑指,眼神恢復了平时的沉静,但面色略显疲惫,仿佛刚才的仪式耗费了他极大的心神。 他走上前,仔细审视著沙盘上的战文,片刻后,方转向唐巍,声音带著一丝沙哑,却又充满了一种確信道,“唐总旗,神明已降下启示了!” 他指著战文,逐句解读,语气凝重道,“『紫霄烟渺,故友丹成。身虽飞升,念系圣忧。』此乃指陶仲文陶真人虽已丹成飞升,位列仙班,但仍心系陛下,不忘为君分忧。” ““旧伽非铁锁,玄冰渐消融。』这“旧咖”便是指那『二龙不相见』之事。神明明示,此並非不可更改的天条铁律,其禁已如玄冰遇春,开始悄然消融化解。此乃陶真人飞升后,仍在暗中庇佑、设法化解之果!” 听到这里,唐巍心中已经认可了这个蓝道行,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蓝道行的声音在这里加重,目光锐利地看向唐巍,强调道,“此节至关紧要!绝非推翻陶真人昔日之言,而是真人功德圆满后,其仙力更进一步,方能著手鬆动此桔!” 他继续解读道,“『龙吟可渐近,勿迫亦勿惊。如春融冻土,似水滴石穿。』此是神明教诲陛下,父子天伦可渐次恢復,但万万不可操之过急,不可强行相见,当如春风化雨、水滴石穿般自然而然,缓慢进行。” “『缓退其藩篱,慢推其户。』此乃具体之法,需循序渐进,逐步减少限制,不可一而就。” 最后,他指著最后两句,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令人鼓舞的意味道,“『三载可见麟趾兆,五载可闻绕膝声。』仙真更是给出了期许!若依此法,快则三年,便可初见吉兆;慢则五年,或可享常人之天伦矣!” 解读完毕,蓝道行看向唐巍,郑重道,“唐总旗,此乃天意所示。打破预言非但不能强求,更不宜直言“打破”,而应视为陶真人飞升后恩泽显现,自然化解。” “陛下当可继续潜心玄修,而亲子之情亦能慢慢回暖,两不相误。然切记,唯『缓”与“慢”,方是顺应天意之道。若急於求成,恐生变数。” 这番战文与解读,既给出了希望,明確了方向,又完美维护了陶仲文的权威,更將执行策略包装成了“天意”,几乎面面俱到,无懈可击。 唐巍听完,目光从沙盘上那玄奥的字跡移向蓝道行,心中虽知此中必有运作,却也不得不暗嘆此人之机变与老辣。他缓缓点头。 “好!好一个『缓退慢推”!好一个『玄冰渐消融”!蓝真人果然是得道高人,此战文妙不可言,因势利导,因情化劫。唐某佩服!” 第141章 赵文华的猜测 第136章 赵文华的猜测 蓝道行接过道童递过来湿手巾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拿起茶杯喝了一杯。 “贫道的本事,可还能入的了唐总旗的眼?” 蓝道行抚著鬍鬚,气定神閒的看著唐巍,等待著唐巍的回答。 “就一个字,可!”唐巍背著手道,“蓝道长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宜早不宜晚,毕竟年关將近了。”蓝道行道。 “那我们两日后出发,你觉得如何?”唐巍道,“这两日的时间,道长也收拾收拾东西,某也去集市上买些干海鲜带回去给兄弟们分一分。” “如此也好,那贫道就不叨扰了。”蓝道行点点头,示意一旁的道童將法器都收起来“那咱们就两日后,卯时在此处匯合。” “一言为定。” 唐巍与蓝道行二人抱拳一礼,唐巍目送蓝道行离去。 送別蓝道行后,唐巍上马准备去附近的干海鲜交易市场去转一转。嘉靖一朝,胶州的干海鲜交易是“三市三窟”的格局。 这“三市”就是三个官市。第一个是位於胶州湾营海码头的板桥榨场,这里是卫兵监市,算是卫所专管的一个市场,主营的是海米、鰻鱼之类的。 第二个则是位於云溪桥两岸的云溪河市两岸,是主卖鰻和墨鱼乾。第三个是位於胶河与墨水河交匯处的三汉口市,主营的是虾皮和海带。 板桥榨场里,唐巍看著那金鉤海米,询问起来这金鉤海米的价钱。 “多少银子一斤?你再说一遍,我有点没听清楚。” “二两四钱银子一斤。”那商贩满不在乎道,“就这价,还是供不应求呢。” “如今天寒地冻的,渔船都冻住了。不是我们要涨价,实在是眼下就是这个行市。” “行吧!”唐巍道,“你给我来上二十斤吧!” “你说的是真的?”那小贩当即张大了嘴巴,“当真要二十斤,真要二十斤算你二两银子一斤。” “那感情好!”唐巍立刻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徽州匯票。 “好嘞!”那小贩道,“我这就给爷您包起来。” “等等,这二十斤海米,你给我分成十份吧。” 唐巍虽然付了银子,但心中还是不禁感嘆道,“这年关將近尤其是这地方倭寇一闹,海鲜的价格是蹭蹭往上涨,颇有后世青岛大虾的影子。” 之所以忍痛买下,那是唐巍觉得这东西到了京师恐怕还要再贵上几番。 两天的时间,置办完了海鲜,唐巍足足了差不多一百两银子加上交税。买海鲜还是要交税的,这是唐巍比较无语的一点。 福来客栈前,蓝道行雇了一辆马车,已经在下面等著了。 “走吧,咱们儘早出发。” 二人正在前往京师的路途中,严府里几位严党的核心正在商討一件事。 那就是陶仲文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被炸死这件事情。 “你確定是南镇抚司的人搞的鬼?”鄢懋卿狐疑的看著赵文华。 毕竟,在他眼里,赵文华除了捡漏捡到一个胡宗宪之外,基本上是个干啥啥不行,嘴第一名的人。 “我-我怎么不確定?”赵文华被鄢懋卿这突然一问,问的还真有些发虚。 “你真的確定?”严世蕃开口道。 “反正不敢说十成,七八成是有”赵文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懋卿打断了。 “一会儿確定,一会儿又七八成,你当这是菜市场討价还价呢?”鄢懋卿的话真是直戳赵文华肺管子。 赵文华一拍桌子,猛的起身道,“我確定,我怎么不確定。那日我去中极府时,就瞧见了陆炳带的那些锦衣卫之中就有一名南镇抚司的军匠。” “巡逻这种事情,一般並不是南镇抚司军匠的活。”严世蕃放下茶盏,思道,“你还別说,这次赵文华还真说的有点道理。” “锦衣卫养了那么多的校尉,怎么偏偏到给陶真人看护的时候,就派了南镇抚司的人来?难道北镇抚司没人了吗?” “这件事情要细细的查,南镇抚司不一定会巡逻,但一定会搞爆炸。”严世蕃顿了顿道,“去年就炸了两个作坊,这对於他们还不是顺手的事情。” “当然了,眼下最重要的的就是给陛下找到一个能代替陶仲文的人。” 眼见谈话结束,赵文华想到了什么,立刻匆匆出了门。 陶仲文死后,陶仲文的弟子们大多分为了三脉,有一拨继续留在宫廷里,另外两拨则是散去了其他修道的门派。 赵文华出门之后,一个人快步来到了太常寺。 “周玄初在不在?本官要找他,问一问一些事情。” “赵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叫。” 赵文华等待了不多会儿,陶仲文的收徒,现在接任了太常寺卿一职。 “赵大人。”周玄初躬身行礼,隨后道,“赵大人来找贫道,所为何事?” “你作为陶真人的收徒,本官今日来只问你一个问题。”赵文华道,“陶真人给太子炼丹那几天,都是哪些弟子在身边跟著忙活?” 周玄初思付片刻后道,“这事儿赵大人你得找我的师弟王一真。他如今在御药房,炼丹那几日,弟子们的人手安排都是他来安排的。” “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告辞了。”赵文华转头离开。 御药房里,赵文华从王一真的手里拿到了那几日陶真人弟子的安排名单。 “去把他们找来,本官觉得陶真人死的有蹊蹺。”赵文华道,“把人都找来,一个个问。平日里给陛下炼丹都没事,给太子殿下炼丹就出事了?” “还有之前梟鸟闹法坛的事情或许也不是巧合,还有狐狸出现在雷坛,怎么桩桩件件都是朝著陶真人来的?”赵文华大胆猜测道,“你说是不是故意引陶真人去炼丹,好让丹炉爆炸?” “赵大人,这话可要慎言啊。”王一真道,“贫道也觉得师父这丹炉炸的蹊蹺,可..”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说了,將他们统统找来,一一询问过之后,有没有蹊蹺自然就知晓了。” 第142章 死亡疑点,蓝家兄弟 第137章 死亡疑点,蓝家兄弟 经过了一夜的盘问,就在赵文华不抱希望之时,终於有人开口了。 “那一日贫道忽感腹中疼痛难忍,於是將手里的研钵就让那陆指挥使的手下看了一会儿。” “什么?”赵文华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那你回来之后可曾检查过那研钵里的药材?” “自然是检查过的,而且贫道拿秤称过,分量一点也没有减少。” “这——”赵文华无奈摇摇头道,“算了,看来是查不出———”” 赵文华自言自语的话没说完,就有两个道士出言打断了赵文华。 “赵大人,贫道也在那几日跟我这位师弟有同样的遭遇。” “贫道也有一日闹肚子,也是有这样一个情况。” 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赵文华,听到这几位道士也有同样的遭遇,顿时觉得这就是一场阴谋。 对於杀死陶仲文特意布置的阴谋,怎么可能这些道土都有闹肚子的情况出现呢? “你们也如他那样,回来之后称量过药材,也都丝毫未差?” 几个道士同样点点头,赵文华经过审讯发现了规律,几乎是隔一天就会有一个道士闹肚子。 “按理说这饭菜有问题,应该是集体闹肚子,怎么会一天一个呢?”赵文华自信的拍著桌子道,“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样你们几个全部录下口供,到时候若真的查出来了陶真人是死於谋杀,你们便是头功。” 赵文华疾步出门,他准备好好调查调查这南镇抚司。 入夜之时,他快步走进严府。 “乾爹、东楼,我昨晚没睡,连夜审讯完所有的这些道士之后,还真让我发现了秘密。” 隨后,赵文华將自己的发现和推测告知了严嵩与严世蕃父子二人。 “能让分量不变,並不是什么难事,提前准备一个容器,倒出多少自己准备的料,再挖出多少即可。”严世蕃道。 “既然有猫腻,那乾爹我去查一查南镇抚司,到时候”赵文华越说越激动,毕竟自己除了发现胡宗宪,还没有特別体现自己脑子很好使的地方。 “不行。”一直保持沉默的严嵩开口,直接给正在兴头上的泼了一盆冷水。 “乾爹,这是那陆炳不仁义在先,咱们——”赵文华极力辩解著。 “老夫说了,不行!”严嵩虽然说话慢条斯理,但是分量却如同千斤坠,话一出赵文华顿时闭上了嘴。 站在一侧,就像那事了拂衣去,唯闻女嘆息的小媳妇那般,心中屈极了。 “这件事情陛下已经一锤定音了,就不宜再起爭执。”严嵩喝了一口水后,“你去调查,算不算质疑陛下的圣裁?” “而且就算是陆炳乾的,你能分辨的出来是陛下授意陆炳乾的,还是陆炳自己乾的吗?”严嵩继续慢吞吞地说著这其中的利害。 “那咱们就吃这一个哑巴亏吗?”赵文华无奈道。 “当然—”严嵩慢吞吞的说话,让赵文华不禁又失落起来,但下一刻严嵩道,“不“既然咱们知道了这事儿跟南镇抚司那边有关,想个办法让那边的人犯错就是了。”严嵩慢条斯理道,“没有必要抓著这件事情不放,以免惹得陛下不快。” “乾爹说的是通过这件事情要给陆炳一个警告,但是不能直接將陶仲文死亡的蹊蹺之处拿出来说,而是让陆炳知道跟咱们作对会失去一些东西就行了,不止儿子这样理解对不对?” “就是这个意思。”严嵩点点头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寻找陶仲文的替代品。” “是,儿子还是先办这件要紧的事。” “一定要快!”严嵩道,“听说武定侯郭勛为陛下找到了一位可以点石成金的道士,叫什么来著?” “爹,我跟你说了很多遍了,那个点石成金的道士叫做段朝用。”严世蕃再次提醒道。 “对对对,叫段朝用。” “乾爹別急,儿子最近联繫到了一个叫做胡大顺的道士。”赵文华道,“他说要给陛下献上一本仙书。” “是陶真人身边的符篆师蓝田玉推荐的此人。”赵文华道,“想来应该是错不了。” “那你就上点心,赶紧让人来京师,眼瞅著年关將近了。” 此时,正在赶路的唐巍与蓝道行却被一位道士拦住了去路。 “敢问马车里的可是蓝道行蓝道长?”路边上拦路的道士喊道。 “来者何人,贫道似乎不认识阁下?”蓝道行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贫道稽首了,贫道胡大顺。”胡大顺道。 “贫道与胡道友似乎並不相识吧?”蓝道行始终带著一份警惕。 “自然不认识,只不过胡某与蓝道长的一位堂兄弟认识。”胡大顺这般说道。 “贫道的堂兄弟?”蓝道行有些好奇,这位胡大顺认识自己的哪一位堂兄弟。 他现如今是山东户籍,但也是隨父辈迁移至山东的,到了蓝道行这边时早已经是地地道道的山东人了。 “是蓝道长在江西的堂兄弟。”胡大顺道。 “江西?”蓝道行先是一愣,旋即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就是从江西迁到山东做官,后来他们就一直在山东生活。 倒是还跟江西那边的宗亲有联繫,只不过到他这里就不怎么联繫了。 “哪一位?” “蓝田玉。”胡大顺应道。 “跟贫道同一个曾祖父是吗?”蓝道行道,“之前的书信中有提到过。” “正是。” “他告诉贫道,蓝道长的道法高深,一手扶战更是神鬼莫测。”胡大顺先是恭维了一番,隨后说出了此行来找蓝道行的原由。 “贫道也是修道之人,贫道將所思所感写了几篇,找蓝田玉指点润色一番,但他只擅长符篆,並不擅长这些,因此向贫道推荐了蓝道长。” 马车里面的唐巍將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他不动声色准备看看这俩人的后续交流“我记得蓝田玉师从陶真人吧?”蓝道行道,“他不懂,难道陶真人还不懂?” “陶—·陶真人,哪有功夫搭理贫道,伴驾玄修才是正事。” “也对,不过这些日子怎么也没听闻陶真人有什么神跡了?” “啊这—这恐怕是。” “好了,道友拿出来让贫道瞧瞧吧。贫道就不打趣道长了,毕竟贫道还要赶路。” ps:还有一章,正在码。 第143章 堂兄闻堂弟,背后放冷枪 第138章 堂兄闻堂弟,背后放冷枪 蓝道行之所以说刚才那番话,实际上就是为了试探眼前的这位胡大顺。 其实从胡大顺说是他的族弟之时,他就猜测是不是蓝田玉。 毕竟,俩人都是道士。 之前蓝田玉算是走了大运,成了陶仲文手下的符篆师。 “蓝道长你瞧瞧,这是我进入天人合一之境时,参悟吕祖时的一些。” 读了几句之后,蓝道行內心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但表面上不动声色。 一盏茶后,不禁嘖喷道,“这莫非是一本仙书?” “道友之天资在贫道之上啊。”蓝道行道,“喷,真是奇了。” “贫道扶战了半辈子,也不曾这般——”蓝道行开始吹捧起胡大顺,“不知这样一本仙书,道友理应献给陶真人。那蓝田玉有眼无珠,若贫道是他,一定立刻捧到陶真人面前,之后献於陛下。” “蓝道长说笑了,哪有这般好。”胡大顺道,“还请蓝道长指点一二。』 蓝道行发现了,每次提到陶真人三个学时,这胡大顺总是表现出克制的微表情。 “贫道改不了,但是贫道可以为胡道友扶战一次,看看神明有什么要修改的。”蓝道行谦虚道,“你看这般如何?” “如此便更好了,本就是吕祖亲传,再让吕祖亲自润色一下,实在是妙哉!” 此时,蓝道行拉开马车的帘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童儿,下来吧!”蓝道行道,“带上东西。” “这位是?”胡大顺同样也看到了马车里的唐巍。 “这是贫道一位至交的儿子。”蓝道行隨便扯谎道,“此次出远门也是为了他,他父亲写信希望贫道去给这位主持婚礼。”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蓝道长匆匆出门了。” “不知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啊?”胡大顺自然也很警惕,他也怕蓝道行万一也是去京师的怎么办? 虽然他觉得不可能,因为作为堂兄弟的蓝田玉没有通知蓝道行,而是让他来找蓝道行帮忙。 还特意叮嘱了,千万不能透露出陶真人亡故的消息。 此时,蓝道行没有说话。蓝道行知道一点,这需要唐巍自己来应对。因为蓝道行不知道唐巍会说什么地方的方言。 万一说了某地,唐巍並不会说,多多少少会引起眼前之人的怀疑。 “额是汉中滴。”唐巍拍拍胸脯,十分自豪道,“汉沔盐茶保运行,晓得啥?保运行里有俺屋里一股本儿。” “幸会,幸会!”胡大顺看著唐巍的穿著已经信了七八分,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隨著道童准备好了所有的道具,蓝道行净手点香之后,开始祷告。 隨后,童子的身体开始抽搐,像是被神明附体了一般。 战笔在沙盘上如同山脉走势一般,画出依稀可以辨认出的字来。不久之后,那道童空洞的眼神逐渐澄澈起来,战笔也停了下来。 “好了,吕祖已经示下了。”蓝道行將沙盘上的字抄录下来,递给了胡大顺。 “如此有劳蓝道长了。”胡大顺从怀里掏出一柄青铜做的战笔,顺手解开包裹,里面是一本宋代的《道德经》,还有画符篆用的上好的硃砂。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蓝道长笑纳。” “这怎么好意思,本是堂弟所託。”蓝道行停顿了片刻后道,“但也不好拂了道友的面子,那贫道就收下了。” 见蓝道行收下了礼物,胡大顺连忙问出了心中的一个疑惑。 “只是抄录在纸上之后再给外人看的时候,会不会让別人以为是贫道编造的?”胡大顺道。 “扶战不就是把神明的指示记录下来吗?”蓝道行转念道,“若是贫道现在得到了张真人的《血经》,还要把张真人请出来,让他证明真假吗?” “也对。” “胡道友放宽心即可,这得道之人一眼便知真假,你说是还不是?” “多谢蓝道长解惑,那贫道就不打扰了。” “慢走,不送。” 俩人客套完之后,蓝道行回到马车上继续赶路。 “没想到蓝道长的堂弟居然是陶真人手下的符师啊。”唐巍的话让蓝道行听著有点不太舒服。 “贫道这个堂弟还真是想给贫道玩一招灯下黑啊。”蓝道行没好气道。 “这让我想起了三国时期的诸葛亮家族,大哥诸葛瑾在东吴身居高位,弟弟诸葛亮在蜀汉为丞相,族弟诸葛诞是曹魏帐下的官。” “宋朝的《太平御览》中曾把这三兄弟比喻做『龙虎狗”。”唐巍继续道,“担任蜀汉丞相的诸葛亮是龙,在东吴担任大將军的诸葛瑾是虎,在曹魏担任征东大將军的诸葛诞是狗。” “说诸葛诞是狗是不是太过分了?”蓝道行好奇道。 “狗並不是骂人的意思。”唐巍给他解释著,“这说的是西汉建立后大臣们爭功劳第一,但是刘邦把功劳第一给了萧何。” “刘邦说打猎时咬死猎物的是狗,但指挥的是人,狗怎么能比人的功劳大呢?”唐巍顿了顿道,“所以功狗就可以指代功劳大的將军。” “其实刚才我有一点不解,还希望道长为我解惑。” “说来听听。” “就是刚才那个胡大顺心中的疑惑。” “哈哈哈,不愧是锦衣卫的总旗。”蓝道行笑道,“贫道就是坑这胡大顺呢。” “贫道这族弟跟贫道玩灯下黑,想著利用贫道,贫道也就坑一坑他们。”蓝道行道,“唐总旗的学问不比朝中的大学士少,他们也一定能发现这个问题。” “扶战降语来自仙界,乃玄妙之事。他那书意有所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了。且由凡人之手呈递,这岂不像是天上的神仙在给地下的官府发公文?一定会有人跳出来说他是偽造的。” “看来蓝道长与这位族弟势同水火啊?”唐巍此时八卦之心也上来了。 “那倒不是,我们见面的次数超不过三次,还是年幼之时,家父与阿翁带贫道回去祭祖时见过面,后来有书信也大多是说族中之事,偶尔一笔带过的人名罢了。”蓝道行自谦道,“诸葛一族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们蓝家没有这般的底蕴更没有这样的能力。只是凑巧罢了,让唐总旗见笑了。” 第144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第139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临近天黑之际,二人入住了一家客栈。 许是天冷,再加上年关將近,客栈里的人倒是不少。 只不过唐巍刚跟蓝道行进入客栈放下了隨身的行李,从客房里出来之时,唐巍就发现了角落处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看一个喝酒的人。 他发现了那人放在桌子上的一个很特別的物件,他明白看到这个画著僧面的葫芦把玩件是联繫的信物。 唐巍当即走下楼梯,来到了那人桌前。 只听见那喝酒的汉子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后,十分警惕的开口道,“厂卫高又硬。” “严党扶不进。”唐巍立刻对上了接头的暗號。 “同道中人。” “幸会幸会!” 那男子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一边递给唐巍一边道,“指挥使来的信,要在下亲自交到唐总旗的手里。” “指挥使还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唐巍询问著。 “没了,指挥使想要说的话应该都在信里了吧。“ “辛苦你了。”唐巍起身道,“天寒路远,再来盘肉来几个菜,银钱不必担心,我请了。” “这——” “你大老远的跑一趟,要是饿著肚子回去,那指挥使可要怪罪於我了。”唐巍起身道,“放心吃,我先上楼了。” 回到屋子里,唐巍拆开信件,仔细阅读著陆炳的来信。 陆炳信上基本上说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各方代表都为嘉靖皇帝寻到了什么样的道士。 “果然啊,这个胡大顺就是赵文华找来的人。”唐巍这般想著。 以前没有穿越前,他还真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让徐阶推荐的蓝道行上位了,严党推荐的道士去哪儿了? 看来严党也有看走眼,也有不识货的时候啊。 唐巍自然不想让蓝道行看到这封信,但也想问一问,他知不知道这些人,毕竟都是道士圈子里的,以及他们的手段对蓝道行来说能不能造成什么威胁。 他拿出纸笔抄写了信中有关这些道士的具体姓名和具体的手段,待墨跡干了之后,来到了蓝道行的房门前。 “篤篤篤一” “谁啊?” “是我,唐巍。” 小道童上前开门,迎唐巍进了屋。 “我这里有此次朝廷各方势力给皇帝陛下推荐的道士名单,拿来给蓝道长瞧瞧,也好让蓝道长心中能清楚一些,到底有没有把握做成这件事。” “这第一位叫做段朝用,是武定侯郭勛推荐的,他擅长的是点石成金之术。”唐巍看著蓝道行道,“不知蓝道长可曾听过这种道术?” “点石成金?”蓝道行哈哈一笑,“那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见唐巍还十分感兴趣,他便开口道,“要贫道给唐总旗讲一讲,他是如何点石成金的吗?” “当然。”唐巍自然也想知道。 “这种道术一般是提前將准备好的铜器或者其他金属上涂上一层『金泥”。”蓝道行顿了顿道,“至於这所谓的『金泥”,其实就是水银与金还有银能形成一种类似膏状的东西。” “施展此术的道士要將提前在准备好的金属上涂抹好这层金银混合水银的这种膏状物,隨后就是故弄玄虚的那一套,什么烧符篆,什么口诵法诀,这些都不重要。” 蓝道行话锋一转,加重了语气,“最重要的就是让这层膏泥遇热会发出里面原本的水银。” “等到水银挥发之后,原本的金子也好银子也好就会牢牢地附著在器物的表面,这就是所谓的点石成金之术。”蓝道行十分不屑道,“说直白一点,就是用鎏金、鎏银的法子,演了一次骗人的道术罢了。” “若这个段朝用真的用点石成金之术来逢迎陛下,想来身后定是武定侯郭勛出真金白银资助的他。”唐巍分析著,但转念一想,“若是陛下藉机让他每隔一段时间都给宫里送一批金银过去,那买铜的银子还有上面附著的金银的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所以,这个段朝用不足为惧。”蓝道行淡淡道,“不知唐总旗有没有读过那苏洵的什么论来著?” “道长想说的可是苏洵《六国论》里的那一句话。”唐巍思索片刻道,“悲夫!有如此之势,而为秦人积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趋於亡。” “对,正是这句『日削月割,以趋於亡”。”蓝道行道,“这就是个无底洞,武定侯想著前期付出点金银,等著段朝用伴驾玄修之后,再换取更大的回报。” “但依照贫道看来,这种事情不可能成功,且不说一旦皇帝发现这点石成金的东西只是表面鎏金会怎么办。就说这所需要消耗的財力,那也不是能耗的起的。” 蓝道行摇摇头道,“贫道觉得即便是武定侯也不行,他也没有足够多的財力来完成这件事情。这样做无异於抱薪救火。” “那咱们来看看另一位,这是宦官们推荐的一位,叫做王金的道士。” “擅长用甘露製作各种五八门的丹药,还有仙酒?”蓝道行思索了片刻道,“这並不稀奇,无非是找点由头,找点新鲜的点子,然后配成丹药嘛。”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对手,当然贫道也听闻皇帝十分痴迷丹药,可贫道也不是只会扶战之术,炼丹之术贫道也不是不懂啊。” “贫道瞧一瞧这下一位——”看到这里时,蓝道行一愣,旋即拂须哈哈一笑,“贫道当是谁呢,原来是贫道的堂弟还有那位胡道友。” 此时,蓝道行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道士似乎都没有什么正统的门派啊,自己的那个堂弟除外,他应该算作是神霄派的。 “这些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太深厚的师承,都是半路上当的道士啊。”蓝道行不禁摇摇头道,“怪不得一个个都如此的———”” “贫道自小就在鹤山派跟隨师父修行。” “鹤山派?”唐巍知道的倒不是很多,只知道蓝道行在嶗山修行,这鹤山派又是什么门派? 第145章 原来你是「魔丸」 第140章 原来你是“魔丸” 见唐巍心中疑惑,蓝道行决定给他好好科普一番,不能让人小瞧了。自己可是师出名“门的道门弟子,跟那些半路出家玄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贫道是鹤山派的弟子,贫道的师父叫做徐復阳,道號“通灵子”。师父他老人家,八十岁仙逝后,当今皇帝陛下亲自敕封他老人家为『中元永寿太和真君』。” “是在下孟浪了。”唐巍不禁一惊,原来嘉靖皇帝还知道他的师父啊。 “家师师承嶗山上龙门派,也就是全真教全真七子之一的长春子丘处机祖师所创立的门派。我们虽是鹤山派,却以龙门派自居。” 经过他这一解释,唐巍立刻就明白了,原来这个蓝道行道长是个“哪吒”啊。 全真教若算是鸿钧老祖的紫霄宫,龙门派就是元始天尊的玉虚宫,那鹤山派就是太乙真人的乾元山金光洞。 蓝道行是鹤山派的弟子,那不是个“哪吒”还是个什么。就如同哪吒以阐教门人自居一样,他们也是以龙门派自居。 “原来如此。”唐巍適时的夸讚道,“怪不得我见蓝道长与其他道士不一样呢。” 也难怪蓝道行能在这些道士里脱颖而出,毕竟他生来就是“魔丸”嘛。 “贫道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朝中的清流派官员没有向陛下推荐可用的道士呢?”蓝道行好奇道,“他们真的不屑於做这种事情吗?这可是——” 话说到一半,蓝道行並没有继续说下去。 “或许也在找,只是暂时还没有选定好人选吧。”唐巍这般说著,他总不能说清流派官员要找的就是蓝道行自己吧。 总不能说出,蓝道行被自己抢先一步截胡了吧,不过,说起来唐巍也十分好奇。没了蓝道行,清流们会找一位怎样的道士来推荐给嘉靖皇帝。 此时,清流官员们也正在为这件事情而愁恼不已。 京师,小时雍坊,徐阶府邸。 “还没有找到?”书案前徐阶询问著一侧的高拱。 “哼!別说了,真是奇了。”高拱屁股刚沾椅子又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满的情绪。 “平日里让人去寻那蓝道行,一准就能寻到,怎么这些日子派出去的人都打探不到蓝道行,真是奇了怪了。” “肃卿,书房就这么大,不要走来走去。”张居正提醒高拱道,“还是坐下议事。” “哪里还坐得住啊!”高拱无奈嘆气道,“你们说这蓝道行是不是躲著咱们呢?” “难说啊。”张居正轻嘆一声,“万一人家不想掺和这趟浑水呢?” “派出去的人只说蓝道行出远门了,具体去哪儿不知道,而且都蹲了好几天了也不见蓝道行回来。”徐阶也轻嘆一声道,“真的躲著咱们也说不定。” “那眼下怎么办?”高拱焦急道,“別人推荐的道士都要进京了,咱们眼下连个眉目都没有,这真是急死个人了。” “恩师,能不能请一位龙虎山的道士?”张居正询问著,“当初的邵元节不就是龙虎山的道长吗?” “太岳这件事情,你还是想的太简单了。”徐阶適时的提醒道,“且不说陛下还需不需要龙虎山的正统道士,就是龙虎山的道士也未必肯来。” “龙虎山作为道门正统,基於千年世家的生存智慧,一定是主动规避风险,以求永葆道统。” “而且我们要的是与这位新来的道士达成合作,寻找一个道士的盟友,来实现我们倒严的目的。”徐阶继续给张居正讲著这其中的利害关係。 “如果龙虎山真的派来了一位高功大法师,那么他是听龙虎山的张天师的还是听我们的?” “我相信人家未必会听我们的,因为若是听我们的,那势必要得罪严党。”徐阶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如果只听皇帝和张天师的,把我们也得罪了,那就是两头得罪了。” “龙虎山上的人不会那么傻,他们才不会派人来呢。” “那是学生想的太浅了。” “依老夫之见,我看不如这样。”徐阶缓缓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道士该找还是要找,既然找不到蓝道行就找別的。同时,我们要儘可能多的去了解严党还有宦官以及武將勛贵们找的那些道士。” “只有知道了那些道士用什么手段,咱们也好见机行事,拆穿他们的把戏。就算是做两手准备吧。”徐阶起身道,“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去吧。” “学生告辞!” 俩人起身拜別徐阶,离开了徐府。 另一头,严府里已经收到了胡大顺的书信一封。说是胡大顺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仙书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 武定侯郭勛得到了嘉靖皇帝的召见。 西苑,玉熙宫里。 “黄锦,给武定侯搬个凳子过来。”嘉靖皇帝吩附完黄锦,又转头看向一侧等待指示的武定侯郭勛。 “听说你给朕找了一个可以点石成金的道士?”嘉靖皇帝语气中充满著好奇与欣喜,“此话可当真?” 武定侯郭勛接过黄锦搬来的凳子,並没有著急坐下,而是先回答嘉靖皇帝的话。 他从刚才嘉靖皇帝略带惊喜的语气中觉得自己这次押宝押对了。 郭勛原本就觉得陛下玄修所耗財力眾多,若是找一个可以点石成金的道士,岂不是正中陛下下怀。 但是这位武定侯郭勛不知道的是,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 大家都觉得陶仲文死了,皇帝陛下现在需要一个伴驾玄修,都想著把自己人送到皇帝这边。 都想著通过这件事情来获得一定的好处,但是皇帝本人就想不到这些吗? 嘉靖皇帝自然是想得到,所以他把这些群臣都耍了。 “是的,那道长段朝用一手点石成金之术,真可谓是当世一绝啊。”武定侯郭勛见皇帝感兴趣,立刻卖力介绍自己推荐的这位。 “是吗?那朕让人去拿几件铜器,他能给朕变成金的吗?” 第146章 谁是猎人? 第141章 谁是猎人? “能,臣见识过段道长的本事。”武定侯郭勛躬身答道,语气十分篤定。 “那太好了。”嘉靖皇帝嘴角微扬,招招手示意一旁的黄锦近前。 “主子,有什么吩咐?”黄锦快步趋前,垂手侍立在御座一侧,静待嘉靖皇帝的吩附。 “吩附人去库房,取上十件铜器。”嘉靖皇帝说完,略一沉吟,转向武定侯郭勛道,“十件是不是太少了,看不出这位道长的功力啊?” “陛下说的极对。”武定侯郭勛连忙躬身称是,也顾不上这要多多少银子了,反正他明白一件事,陛下心动了。 “那就三十件吧!”嘉靖皇帝叫住了正欲离去的黄锦,又补充道,“儘量挑大一点的,当然铜鼎什么的就算了。” “武定侯真是朕的肱股之臣啊。”嘉靖皇帝抚须微笑道,“这几日朕有要事要处理,所以暂时没有时间亲自看那段道长点石成金了。” “陛下日理万机,还要挤出时间玄修,没空是常事。”武定侯郭勛一边给嘉靖找补,一边道,“段道长现在就在京师隨时候著,什么时候陛下想见了再见也不迟。” “矣,也不能这样讲。”嘉靖皇帝顿了顿,手指轻敲御座扶手,表现出很感兴趣,恨不得现在就见的神情,当即道,“只是年关將近,宫里事务繁忙。不过朕也耽搁不了几天,总不过忙完这三五日,就让他亲自来给朕展示一下这点石成金的法术。” “黄锦。”嘉靖皇帝再次唤了黄锦过来。 “主子。” “去把朕这几日刚做的香叶冠拿来一顶,送给武定侯。” “臣—臣谢陛下赏赐。”郭勛急忙跪地即首。 “好了,朕还有事情要忙。军中操练也需要你来督促,先回去吧!” 武定侯郭勛恭敬地接过香叶冠,並没有戴上,而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怎么不戴上?”嘉靖皇帝警向郭勛。 “臣怕外面风大,把陛下亲手做的香叶冠吹坏了、吹跑了,等著回家再戴。”郭勛恭敬地回话。 这次嘉靖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頜首,隨即起身离开了御座。 黄锦出去送了送武定侯郭勛,待到黄锦回来时,嘉靖皇帝已经回到座位上,一边轻抚膝上的霜眉,一边翻阅著一本古籍。 “主子.—”黄锦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嘉靖皇帝放下书,用手指逗弄了一下霜眉的下巴,开口道,“朕明明有空,为什么不直接召见那段朝用呢?” “怎么?你也想看看点石成金吗?”嘉靖皇帝斜靠在御座上,似笑非笑地看向黄锦。 “奴婢没这个福分,只是侥倖伴陛下左右,才能有幸见一见这些大场面。” “你啊。朕是有时间,可朕並不能直接见武定侯推荐的段朝用。”嘉靖皇帝心情不错,当即道,“你猜猜,朕为什么不见?” “主子说过奴婢脑子笨,是个又笨又直的人,奴婢猜不出来。”黄锦倒是直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朕问你另外一个问题。”嘉靖皇帝继续道,“你觉得点石成金的法术是不是真的存在?” “这奴婢也搞不清楚,武定侯都说见过,奴婢也不好不信,毕竟他还能骗陛下不成?” “不要想这么多,你心中的第一直觉,告诉你点石成金这种事情存不存在?”嘉靖皇帝继续提示看黄锦。 “奴婢觉得当然不存在,只是武定侯作保,才—”黄锦的话没有说完,被嘉靖皇帝出言打断了。 “你的想法很对,朕也不觉得有点石成金这样的事情。”嘉靖皇帝一锤定音。 “那陛下怎么看上去很感兴趣?” “你啊,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嘉靖皇帝摇头笑道,“朕问你,朕让你给他拿走了三十件铜器,他既然说点石成金管用,那他要还朕什么?” “哦一—”黄锦这才恍然大悟道,“武定侯自然是要还陛下金子做的三十件。” “不管他是变成实金也好,还是在表面形成了一层鎏金也好,朕问你这些金子是什么?” “自然是钱。”黄锦回答道。 “那这些钱进了谁的荷包?” “自然是进了主子的內帑。”黄锦道,“既然陛下知道点石成金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再让段朝阳来呢?” “黄锦,你喜不喜欢逛庙会、看耍猴、凑热闹呢?” “奴婢自然喜欢,没有人会不喜欢吧?” “对啊,朕也喜欢看耍猴。”嘉靖皇帝笑道,“谁不喜欢看热闹呢?玄修清苦,国事何其多?朕也得找点乐子才行,你说是不是?” “而且让他现场表演,朕不仅免费看了一场好戏,还能得些许金子是不是?”嘉靖皇帝捏著下巴道,“你说朕何乐而不为呢?” “武定侯是这个心思,別人也是这样的心思。”嘉靖皇帝继续讲著,“这也是朕不让武定侯带著人即刻来的原因。” “其他人肯定会打听今天朕见武定侯的事情,得让他们觉得他们也是有机会的。”嘉靖皇帝放开跳下御座的霜眉,直起腰道,“要不然朕这局棋不就白下了。” “他们要给朕的东西,朕也得收啊。”嘉靖皇帝道,“朕若是表现的过早了,万一有人提前退场,朕是不是亏了?” “圣明无过主子。” “这几日太子在做什么?”嘉靖皇帝看向黄锦询问道。 “太子殿下如往常一样,照常吃饭、读书,每日都是寻常进行著。” “那就好。”嘉靖皇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目光又重新回到了手中的书本上。 一切果真如嘉靖皇帝预料的那般,走出宫门的郭勛立刻將香叶冠藏起来,直到回府才拿出来,也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喜怒。 他也知道要是让別人知道了动向,万一想什么法子攻计他,可就不好了。 另一头,武定侯郭勛去见皇帝的事情就落到了严党与清流官员还有锦衣卫那里了。 嘉靖皇帝稳坐钓鱼台,静静等待著这群人斗来斗去,自己坐收渔利。 第147章 皇帝搭台,眾人唱戏 第142章 皇帝搭台,眾人唱戏 武定侯郭勛进宫的消息传来后,各方势力都在加快催促各自推荐的道士儘快到来京师两日后,嘉靖皇帝的让武定侯送去的那批铜器已经被送回来了。 西苑,玉熙宫。 “点石成金的东西运回来了?”嘉靖皇帝道,“拿几件过来瞧瞧。” “矣,主子。奴婢这就去。” “记得拿一把匕首过来,朕刮一刮看看能不能刮掉。”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几个太监捧看点石成金的那些铜器来到了玉熙宫里。 黄锦的托盘上放著一把精美的匕首,黄金双手托著托盘,刀柄的一头朝向著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走过去拿起了匕首,隨后对身边捧著金灿灿“铜器”的太监们说,“就放这里吧,都下去吧。” 几个太监將点石成金后的铜器放在了不远处的桌案上。 等眾人都退下之后,整个內殿里就只有黄锦与嘉靖皇帝二人。 “来,试试看。”嘉靖皇帝看著眼前这金灿灿的铜器,看向黄锦道,“你说能不能刮下来?” “奴婢也不知。” “朕来试试看。”嘉靖皇帝让黄锦扶住铜器,自己抽出匕首,开始在这金灿灿的铜器上颳了起来。 黄锦此时屏息凝神,眼睛紧紧地盯著那件铜壶。 “哎呦一” “哎呦一” 匕首划过金灿灿的铜器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划了几次之后,还真让嘉靖皇帝划下来了上面附著的金子,隨后那部分露出了铜本来的顏色。 “主子,武定侯居然欺君。”黄锦道,“他胆子真是太大了。” “將这批铜器都放回去吧,找人刮一刮上面的金子。”嘉靖皇帝思索了片刻后道,“这件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另外这些金子——” 嘉靖皇帝授著鬍鬚,思了片刻道,“刮出来后秤一秤,告诉朕一个具体的数。” “也年关將近了,让工匠们打成金瓜子,你们司礼监的人一人一颗吧。剩下的朕另有他用。” “谢主子,奴婢替其他司礼监的同僚们谢主子赏赐。” “还有一件事,去打听打听严嵩给朕推荐的道士什么时候到。”嘉靖皇帝道,“朕要搭台,让他们唱大戏。” 七日之后,等的十分焦急的武定侯郭勛终於收到了皇帝的旨意。 要他三日之后带著他向皇帝推荐的那位道士段朝用一起去西苑。 当然,收到消息的可不止武定侯郭勛,还有严嵩那边也收到了邀请。 经过严府人在各个关口快马加鞭,原本十天的路程硬是让他们不断接力换成了五天,缩短了一半的路程。 至於唐巍和蓝道行,他们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北镇抚司里,陆炳十分焦急。 “人家的人都到了,唐巍还不来?”陆炳焦急道,“再派人去送信,问问他们到了哪里了?” 三日后。 玉熙宫前的广场上,太监们开始忙活起来。 “往左边摆一摆,你们扎棚子的一定要栓紧,真要是使不上劲儿来,就叫个巡逻的士兵来帮帮忙。” 孟冲指挥著这些搬桌椅还有搭棚子的太监们,开口道,“一个个都麻利一点,別误了今日的大事。” 天还不亮,这些太监们就忙碌起来了。毕竟,天亮了之后大臣们还有那几位道士就要赶著吉时到来。 待到天亮之后,武定侯郭勛带著他推荐的道士段朝用,严府里赵文华带著道士胡大顺与蓝田玉同样严阵以待。 宦官们自然也少不了,他们向嘉靖皇帝推荐的道士是擅长炼製各种奇妙丹药的王金。 两侧的棚子是让朝臣们落座的,毕竟天寒地冻的要是露天就有些太冷了,显得嘉靖皇帝不体恤臣子们。 棚子里木炭烧得“啪”作响,虽说是在户外但也不至於冷。 一侧是文臣,一侧是武將,中间最宽的地方自然是嘉靖皇帝要落座的地方。 “阁老。” “都来了。”严嵩笑著点点头,隨后在太监的指引下落座。 徐阶等人也在太监的指引下纷纷落座,今日皇帝是邀请他们来看这场赏道大会。 不知过了多久,隨著太监的一声,“吉时已到。” 嘉靖皇帝迈著沉稳的步伐,从玉熙宫里出来。 大臣们纷纷站起来,躬身作揖道,“见过陛下。” “今日赏道大会,朕邀请诸位爱卿一同观看。”嘉靖皇帝入座之后,摆摆手道,“都坐吧。” “武定侯,这位就是你为朕寻得那位可以点石成金的道长?”嘉靖皇帝看向一侧的武定侯郭勛和他身边始终站看的那位穿看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回稟陛下,此人正是臣向陛下推荐的道长段朝用。” “好,武定侯有心了。”嘉靖皇帝抬手道,“让他开始吧。” “诸位爱卿没见过点石成金吧?”嘉靖皇帝看向一侧的文臣们道,“今日可以大饱眼福了。” 嘉靖皇帝的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就是他表面说的让文官、武官们开开眼界。 第二层意思,自然不言而喻,就是帮著找茬,看看有没有人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那些个御史言官们自然是秒懂嘉靖皇帝的意思,一个个都跃跃欲试,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是他们御史言官表现的场子。 “让他们去准备需要的东西吧!”嘉靖皇帝吩咐著,不多会儿太监们將所需的东西全部准备齐全了。 文武百官依品阶立於棚下,呵出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冷空气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广场中央,那里设一紫檀木法坛,坛上置一铜鼎,鼎中炭火正红。 嘉靖皇帝朱厚熄身裹玄狐裘,看向一侧的段朝用道,“开始吧。” “段朝用上前一” 在司礼太监尖利的唱名声中,段朝用躬身趋步上前,直至广场中央法坛之下,伏地叩首。 他身著一袭並不算华美、甚至略显陈旧的蓝色苧麻道袍,袍袖宽大,却洗得发白,肘部甚至有细微的补丁,刻意营造出一种清贫苦修、不慕荣利的世外高人形象。 头髮用一根枯木簪隨意挽成道髻,脚踩芒鞋,仿佛刚从某座深山中走来。 第148章 粉墨登场,儒道舌辩 第143章 粉墨登场,儒道舌辩 “贫道段朝用,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嘉靖皇帝看著段朝用道,“你是师承何派?” “贫道乃青城山野人,自幼於山野之间,得遇异人,授以《金石灵文》,修得三味真火,能点凡铜为真金,化顽石为白银。” “贫道的师父是玄武派的一位隱士高人,后来从玄武派出来,只是不显山漏水,收徒也只收了贫道还有两名师兄。” “门派高低並不是检验道术高低的標准。”嘉靖皇帝宽慰道,“朕主要看中能力如何?” “此非幻术,实乃天地造化之机,今蒙武定侯郭公引荐,愿献此微末之术,以资国用,助陛下修建雷坛,沟通上天,祈我大明万世永昌!” “好!”嘉靖皇帝点头道,“让朕和满朝文武百官都开开眼。” 他起身,从一旁的道童手中接过一个普通的灰褐色铜碗,將其高举示眾,然后绕著法坛走了一圈,让两侧的百官都能看清。 “此乃西郊寻常黄土所铸之碗,隨处可见,请陛下与诸位大人验看。” 此时,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小声的躁动起来。 “某瞧瞧。” “还真是普通的铜碗,道士看不出什么猫腻。” 传了几个人之后,嘉靖皇帝主动叫停了。 “好了,把铜碗还给段道长吧。” 取回铜碗后,他將铜碗置於那口烧得通红的铜鼎之上,受其烘烤。 文武百官皆都屏息凝神,死死的盯著那铜碗,似乎也感受不到这天气寒冷了,一个个等待著神跡的降临。 只见他屏息凝神,绕鼎踏罡步斗,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调动天地元气。旋即,他並指如剑,对著那被烤得滚烫的铜碗虚空一指,猛地喝一声,“疾!” 道童迅速用铁钳將铜碗夹出,置於一个银盘中。令人惊异的一幕发生了一一那原本粗糙晦暗的铜碗,竟在剎那间变得金光灿然,耀眼夺目! 在冬日黯淡的阳光下,它通体流转著黄金特有的、厚重而温暖的光泽,赫然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金碗”! “金碗?” 高拱瞪大了眼睛,然后与张居正面面相。 “太岳,你看弄懂这其中的玄机了吗?” “我猜应该是碗上有一层金子吧?” “那碗不是没有问题,你我都看过了。” 张居正思索片刻道,“其实要验证一下很简单。” “如何验证?”高拱好奇道,当即就要让张居正告诉他答案。 “你附耳过来,我说了你可不要逞强直接说出来,这样咱们可就得罪了武定侯。” “放心,我嘴巴最严了。” 张居正在高拱的耳边低语道,“你说同样大小的一只碗,金碗与铜碗有什么区別?拿在手里的掂一掂的话?” “重量”高拱適时的闭上了嘴巴,这下他知道了。 想要知道是不是真金放在秤上秤一秤,然后找个擅长算筹的大臣一算就知道真假了。 “我可告诉你有些东西不上秤没有四两重,可要是上了秤。”张居正顿了顿小声道“一千斤都打不住。” “金碗,真的是金碗啊!” “好了,静一静!”嘉靖皇帝摆摆手,让底下的群臣闭上了嘴巴。 段朝用亲自手捧银盘,跪呈至丹陛之下。太监將“金碗”接过,检查无误后,恭敬地送到嘉靖皇帝面前。 嘉靖帝伸出手,触摸那尚有余温的碗壁,心中已经计划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还真是个金碗,段道长还真是本事非凡啊。” 广场上一片死寂,唯有寒风吹过惟棚的呼呼声。 百官目瞪口呆,旋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嘆声。在两侧的惟棚中,推荐人武定侯郭勛面露喜色,轻抚短须,微微頜首。 段朝用依旧垂首跪在冰冷的广场上,他的身体是冷的可心里是热的,他知道自己这一招皇帝信了,自己离伴驾玄修的事情已经有了八成胜算。 张居正將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恩师徐阶,徐阶即刻授意御史邹应龙准备弹劾。 “臣有异议。”此时,一位叫做邹应龙的御史在人群末尾站出来道,“可否让微臣瞧一瞧这只金碗。” “有异议暂时保留。” 嘉靖皇帝不按套路出牌,原本心中泛起波澜的武定侯郭勛放心的长舒一口气,谁料看著金碗的嘉靖皇帝又开口了。 “人在这里,碗也跑不了。”嘉靖皇帝道,“让赵文华推荐的两位道长展示完之后,诸位爱卿再一起议一议也不迟。” 就在文武百官对段朝用那化腐朽为神奇的“点金术”惊不已、交头接耳之际,司礼太监再次高声唱名。 “宣,道士蓝田玉、胡大顺,勤见献宝!” 眾人的目光立刻从那只金碗上移开,投向广场入口。只见两名道士在凛冽寒风中,一前一后,缓步而来。与段朝用刻意营造的清贫苦修不同,这两位的气象截然不同。 蓝田玉走在前面,约莫四十余岁,面容白净,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身著一袭崭新的宝蓝色绸缎道袍,袍上用银线绣著繁复的云鹤纹样,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隱隱泛光。他头戴一顶乌木偃月冠,步履沉稳,目光平视,显得颇有气度。 胡大顺跟在侧后方,年纪稍长,身材微胖,面色红润。他穿著一件厚实的絳紫色丝道袍,领口袖口露出一圈柔软的狐裘,显得十分暖和。 他脸上堆著谦卑而热切的笑容,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个长约尺半的紫檀木长匣,亦步亦趋,仿佛匣中盛放著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二人行至丹陛之下,匍匐跪拜,声音洪亮而恭顺,“贫道蓝田玉(胡大顺),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胡大顺率先开口,他的声音带著一种十分刻意的虔诚与卑微。 “启奏陛下!贫道胡大顺,原为江西一微末小吏,蒙上天垂怜,於深山採药时得遇异人,授以《三清宝誥》与丹炉秘术。” 这人很聪明,他巧妙地避谈了自己被革职的经歷。 ps:应该还有一章。 第149章 执棋之人,官子收网 第144章 执棋之人,官子收网 “贫道蓝田玉,乃是陶真人座下符篆师。近日,贫道与胡道友於蓬莱仙雾之中,感召纯阳祖师吕洞宾降坛临凡,亲授《万寿金书》一卷!” “此乃上天感念陛下诚心向道、功德巍巍,特赐予人间之无上宝典,恭祝陛下圣寿无疆,永享仙福!” 胡大顺毕恭毕敬地將手中的紫檀木匣高举过顶。一名太监上前,接过木匣,打开检查后,將匣中物事取出。 那是一卷以明黄色锦缎为封的书册,看上去古雅非常。 蓝田玉上前一步,与胡大顺各执捲轴一端,缓缓將《万寿金书》展开一部分,向两侧帷棚的百官展示。 虽然距离甚远,眾人看不清具体字样,但那华贵的材质和故作神秘的姿態,已足够引人遐想。 “你说这仙书里面写的什么?” “写的是字唄。” “还用你说?” 几个武將说著说著觉得自討没趣就闭上了嘴巴。 二人將书卷重新卷好,由太监捧至皇帝身前,呈於御案之上。嘉靖帝伸出手,抚摸著光滑的锦缎封面。 嘉靖皇帝看著仙书的眼神热切,似乎比之前的金碗更要欢喜,一侧的武定侯郭勛心中不禁犯嘀咕,自己不会白忙活了吧? 胡大顺此时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玉葫芦,叩首道,“陛下,此乃贫道依《万寿金书》所载古法,采五金之精,合八石之髓,歷时九九八十一日炼成的『九转还丹”。佐以仙书修炼,必能助陛下龙体康泰,金丹早成!” 此话一出,嘉靖皇帝的喜悦的神色更盛了。 严嵩党羽所在的惟棚中,立刻响起一片恰到好处的讚嘆逢迎之声。赵文华更是面露得色,向周围同僚微微额首。 而在另一侧,清流官员们则面色凝重。仙书他们看不到,自然无法在短时间內找出破绽。 “不错,等赏道大会结束之后,与那位段道长一起领赏。” “贫道叩谢陛下。” 此时,隨侍嘉靖皇帝的太监之中有人对嘉靖皇帝说了话。 “主子,奴婢斗胆,引荐一位有道之人,王金,上前覲见。” “准了。”嘉靖皇帝点点头。 在眾人略带异的目光中,王金低著头,小步快行而至。他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粗糙,肤色黑,不像个餐霞饮露的仙人,反倒更像个常年守著炉火的工匠。 “贫道王金,叩见陛下。” 他没有报什么显赫的师承,也没提什么深山异人,开场白朴实得近乎简陋。 “贫道没啥大本事,就是-就是一辈子鼓捣药石丹炉。蒙宫里的贵人们不嫌弃,赏口饭吃,让贫道试著合了几炉丹。” “今日今日斗胆,献上贫道与申世文、刘文彬几位道友,耗了好些时日,才-才得了这么一点『百菁华凝露丹』”並『八宝甘露”,求陛下尝个鲜儿,盼能-盼能有助於圣康。” “是个实在人,呈上来吧。”嘉靖皇帝开口道。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物件,並非华美的锦盒或玉壶。一个是一只密封的素色瓷瓶盛放著甘露。 另一个是一只小小的琉璃碗,碗口用红绸封著,隱约可见里面是些色彩斑斕、龙眼大小的丹丸。 “陛下容稟,这丹用了春夏秋冬四季百种瓣的露水,合了硃砂、金银箔、还有还有好些名贵药材,用文火慢慢焙炼,转了.转了好几次才成。这甘露是采自—” 一旁的太监孟冲適时地笑著插话,“主子,王金这人实诚,手艺是极好的!奴婢瞧著他们没日没夜地守著丹炉,诚心可鑑哪!这丹药香气,闻著就让人精神一振!” 广场两侧的惟棚里,文武百官的反应与前两次大不相同。许多人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担忧。这王金,看上去就是个江湖郎中,献上的东西也毫无“仙气”可言。 “確实丹香十足,看来是用了心。”嘉靖皇帝道,“將东西收起来吧。” 此时,嘉靖皇帝看向一侧的陆炳。 “文孚,你派人去寻的那位道长,还没有来吗?” “回稟陛下,他们今早就到了通州。臣让校尉们去接了,应当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 “那现在不如让眾爱卿们都谈一谈这三位高人的能力如何?”嘉靖皇帝道,“估计议论完了,那人也应该来了。” “之前对金碗有异议的是哪位爱卿?”嘉靖皇帝喊道,“可以站出来说一下你的看法。” “陛下,臣邹应龙御史台御史质疑这点石成金之术是假的。”御史邹应龙出列道。 “那你怎么证明呢?”嘉靖皇帝饶有兴致,他等待的时候终於到了。 “眾所周知,同样积大小的铜和金,金子要比铜更重。”邹应龙道,“如果真是金碗,那么应该会变重许多。” “不如陛下让人秤一秤这只金碗的斤两。找一位算筹好的大臣,算出这金碗的积,找来同样积大小的金子称重,是不是真的点石成金,一目了然。” “嗯,说的不错。”嘉靖皇帝脸上古井无波,心中狂喜道,“就照邹爱卿说的法子算一算。” 儘管心里慌得一批,但是武定侯郭勛却依旧强装镇定。他觉得也就不过几两之差,应该说明不了什么。 自己找个藉口,什么段朝用点石成金之术还未修炼到最顶级的理由搪塞过去就行了。 可他不知道的一点就是,同样体积的铜和金,重量差了能有足足两倍。 “如何?”嘉靖皇帝询问负责测算的官员,这位官员自然不敢作假。毕竟,在场的官员们哪一个不会算筹,压根糊弄不过去。 “陛下,跟金碗同样体积的金子是金碗斤两的两倍。” 此话,犹如一道雷霆炸开,瞬间让在场的人感到头皮发麻,尤其是武定侯郭勛。 “武定侯,你要怎么给朕解释?”嘉靖皇帝的语气中带著不易听出的玩味。 “臣,臣不知啊!”武定侯郭勛连忙跪著爬到嘉靖皇帝前。 “陛下臣確实见这段朝用点石成金,不知道为什么会与真金的重量差了两倍之余。” 此时,在场的严党和宦官们鬆了一口气,他们的东西不似点石成金这般容易被找出破绽。 “段朝用,你说这点石成金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朝用哪还敢说什么,本来今日面圣就已经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想到自己的使俩竟被直接识破,当差嚇破了胆。 直接两眼一翻,颤抖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下了去。 “陛下,这段朝用昏死过去了。” 第150章 一石二鸟,清算官员 第145章 一石二鸟,清算官员 “带下去。”嘉靖皇帝冷哼一声,看向一旁喘懦不安的武定侯郭勛,“郭勛,你竟敢联合江湖骗子欺瞒朕?” “郭勛,你这是欺君。”有御史当即跳出来道,“陛下,武定侯联合道士欺君罔上,理应重重惩处。” “陛下,臣也是被那道士蒙蔽了。”郭勛连忙道,“臣对陛下的忠心是日月可鑑,怎敢做出欺瞒陛下之事。” “臣只是不曾察觉,被这道士给矇骗了。” 此时,绝境之中的武定侯郭勛脑子之中忽然想到了一个求生的法子。 郭勛起身朝著揭穿他的御史邹应龙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要干什么?拦住他!” “武定侯,你不要衝动。”一旁的张溶立刻试图拉住郭勛,但没有成功。 “武定侯,不要以为你是武將,下官就怕你。”邹应龙也是毫不怯场,昂起头道,“ 下官身为御史言官,肩上就有戳穿谎言的责任,即便是为此捨生取义,也在所不辞。” 邹应龙气定神閒的一番话,让在场的言官们无不为之一振,看待邹应龙的眼神也都变得不一样了。 怎料下一刻,武定侯郭勛的话,却让在场的人惊掉下巴。 “陛下,幸得这位邹御史仗义执言,这才让臣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武定侯郭勛涕泗横流道,“臣罪该万死,臣被小人蒙蔽,臣有失察之罪。” “臣甘愿领罪,请陛下惩处。” 说完话,武定侯郭勛俯跪在地上等待嘉靖皇帝发话。 “失察之罪在所难免。”嘉靖皇帝顿了顿道,“依照《大明律》,应当怎么判啊?刑部你来说说。” 可是盛怒的嘉靖皇帝並没有因此给郭勛台阶下,而是直接將问题拋给了刑部尚书。 “按照大明律须得革职,杖一百。”刑部尚书站出来说,“这应当算作是虚报资歷,臣是按照这一点来判断的。” “那道土段朝用算作是隱瞒实情,用奇技淫巧欺瞒陛下,应当立刻下狱处死。” 皇帝发问,刑部尚书自然不敢偏私,哪怕他也不想得罪郭勛,但他也只能按照《大明律》来。 若是放在別的时候,或许法律条文的解释权归刑部尚书,但此刻他也不敢信口开河。 而且文官们早就不满郭勛的一些所作所为了,今日之事正好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嘉靖皇帝的也是深知这一点,他知道这件事情后,文官们一定会疯狂弹劾郭勛,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处理了郭勛。 “好了,今日是赏道大会。今天的赏道大会结束之后,自行去领罚。”嘉靖皇帝看了看已经昏死过去的段朝用道,“至於这个道土,就按照刑部说的办。” “臣谢陛下。”如蒙大赦的武定侯郭勛早已经被嚇得满头大汗,儘管是天寒地冻的天,后背也已经湿透了。 “好了,继续。” 隨著嘉靖皇帝发话,这场赏道大会继续进行。 “陛下,臣刚才瞧著那仙书不同凡响,不知里面写的是什么呢?” 此时,暂代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的袁煒站了出来。 这位大臣可以说是嘉靖皇帝的宠臣了,靠著写的一手好青词,深得嘉靖皇帝喜欢。 而且这个人不站队,这样会写青词的人才,必然是严党拉拢的对象,但是他却拒绝了严嵩的贿赂,而且他也不跟清流们走得近。 是一个“孤臣”,他站出来询问这本仙书的內容还是让人感到很意外的。按理说,严党推荐的人清流应该跳出来找反驳理由。 但袁煒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他的青词与严嵩、严世蕃不分伯仲,若是这本仙书真的起了作用,会不会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会被分走一些。 “胡大顺献上的这本《万寿仙书》,大概写了—”嘉靖皇帝本想自己说,但是思索片刻道,“算了,来人拿给袁爱卿瞧一瞧就是了。” 太监捧著那本《万寿仙书》来到了礼部尚书袁煒面前,这下在袁煒身边的其他官员也都凑了过去查看。 袁煒仔细翻阅著这本《万寿仙书》,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陛下,臣观此万寿仙书,心中有一个疑问。”袁煒抬头看向嘉靖皇帝。 嘉靖皇帝等的就是有人来找茬,几方势力这些日子都想把自己的人塞到自己身边,他要告诉他们,试图用一个道士来左右朕是不可能的。 你们可以投朕所好,但是不能带有任何非分之想。 “讲。”嘉靖皇帝点头应允。 “臣观此仙书,发觉这仙书的书信格式,怎么有点像奏章呢?”袁煒好奇道,“神仙给陛下的仙书也需要写成奏章的样式吗?” “这吕祖倒是有点像锦衣卫经歷司的文书,写的东西一板一眼,倒是不似吕祖那般逍遥戏謔、诗性张扬啊。” “夫战仙,幻影而已。况此书明称《万寿金书》,形诸奏章,似仙凡交际,如僚属公文。其为奸人诈偽无疑。” 袁煒此话一出,全场譁然,他的一番话直接將这本仙书定性为人为写的。 这本书居然明目张胆地叫做《万寿金书》,还把它写成正式的奏章呈报上来。 这架势,简直像是天上的神仙和凡间的皇帝在办公交际,如同同僚下属之间发送公文一样,荒唐至极。这毫无疑问是奸诈之人偽造的骗局! 在场的人也都明白了袁煒话里的意思。 “赵文华,此人是你推荐的。”嘉靖皇帝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那就是“杀人”。 “你给朕说说,这是为何啊?” “臣——” 此时,胡大顺早已经两股战战嚇得七魂丟了六魂。 “胡大顺,你在慌什么?”此时,文官之中有人適时的出声提醒了一下嘉靖皇帝。 此时,严世蕃刚想动一动,年迈的严嵩脸上並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手却死死地按在了严世番的身上。 “咪当一” 嘉靖皇帝盛怒之下,抄起桌子上的铜碗就朝著胡大顺的脑袋上砸去。 “欺天了一” “陆炳,让人去查!”嘉靖皇帝表面上狂怒,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赵文华革职,罢为平民,抄家夺浩,快去一” 第151章 嶗山道士,压轴登场 第146章 嶗山道士,压轴登场 儘管眾人都知道赵文华是严嵩的乾儿子,但是嘉靖皇帝本人並没有提严嵩,所以大家还真就没有拿严嵩说事。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好一会儿之后,嘉靖皇帝这才从沉浸的表演之中缓过来。 看上去嘉靖皇帝有些十分疲累,实际上他心里挺乐的,一下子清理掉了两个官员。他早就对赵文华和郭勛不满了。 至於宦官们推荐的王金,诸位大臣们倒是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只是丹药,没吃谁也不知道怎么样。 此时,一侧的小太监匆匆来到了黄锦身边道,“黄公公,最后一位道士已经在门口等著了。” “陛下,那蓝道行已经来了,是否还要见?”黄锦小心翼翼的询问著嘉靖皇帝的意见“见。” 由於嘉靖皇帝已经提前吩附过了,所以唐巍这个推荐人並没有陪著蓝道行前来,而是蓝道行一人独身前来。 司礼监的太监上前一步,唱声道,“宣,蓝道行覲见一—” 此时,文武百官皆都朝著不远处的方向看去。一旁的徐阶、张居正等人更是心中惊不已。 什么意思?他们寻蓝道行怎么也寻不到,怎么蓝道行自己来了?这蓝道行代表的是谁? “恩师,这是怎么回事?”张居正小声道,“恩师又找到了蓝道长?” “老夫也不知,为何蓝道行会出现在此地。”徐阶无奈道,“先看看再说吧。” 在眾人的注视之下,蓝道行缓步走来。 他身看一袭毫无纹饰的深青色布道袍。步履沉稳,目光沉静如水,毫无侷促之態。 头髮用一根素雅的无纹乌木簪牢牢束成道髻,不见一丝乱发。脚下是一双乾净的黑布鞋,鞋边没有丝毫泥渍。 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色彩、一件多余的配饰,与广场的奢华和百官的绚丽形成了极具压迫感的对比。 穿著素简、雅致,步履沉稳,再加上他整个人的气场,给人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 他行至面前,依照道教礼制,手持太极印,向暖阁方向行了一个庄重的揖礼。声音平和清朗,穿透寒风。 “贫道蓝道行,见过陛下。” “你就是蓝道行?自报家门吧。”嘉靖皇帝有些不耐烦道,但心中却对蓝道行好感度增加了不少,因为他跟之前的三位道士都不一样,还真有种世外高人的感觉。 “贫道乃山东即墨人士,自幼於嶗山鹤山派修行,师承龙门法脉,习的是全真清净之功,修的是內丹性命之学。餐霞饮露,不敢妄称有术;扫尘除妄,惟求明心见性。” “鹤山派?”嘉靖皇帝收起之前不悦的神色,饶有兴致道,“中元永寿太和真君徐復阳与你是什么关係?” “正是贫道家师。” 此时,两侧的百官也意识到了这位蓝道行恐怕要后来居上了。陛下知道他的师父,还是正统道教,自幼修道,与那些半路出家的根本没法比较。 “哦?”嘉靖皇帝准確的抓住了刚才蓝道行话里那句“不敢妄称有术”,当即道“既无术,何以见朕?” “回陛下。贫道虽无搬山煮海之幻术,然於静定之中,偶得天机垂象,神意交感。或可藉一具鸞架,几粒金沙,为陛下通达天听,转奏神明。” “陛下乃玄都降世、昊天之子,心中所惑,或可知於紫府;天心所示,或可闻於九重。此非小道之能,实乃陛下诚心感格,天道假贫道之手而显化耳。” 此话一出,百官们立刻意识到了这位叫做蓝道行的道长,不玩炼丹、不玩点石成金,走的是意识形態的路子。 儘管大家知道蓝道行应该是擅长扶战之术,但人家的意思是他只不过是一个传声筒,陛下才是神的儿子转世,与神明对话的是皇帝,他只是传达罢了。 他还没有展示自己的手段,这刚刚还得意的那些宦官们,又开始犯嘀咕了。 他们没想到自己面对的对手既不是施展变化法术,也不是炼製丹药,直接是与神明意念合一了。 这对之前所有的道土,都是降维打击。 “不知陛下想要问什么事情?” “朕想要问一问白虹贯日对朕跟太子的事情如何解决。”嘉靖皇帝道,“毕竟,陶真人已经飞升,但事情不能拖著,太子也不能一直禁足。” “贫道这就扶战,为陛下请神解惑。” 两名道童上前,在法坛上安放好一个铺满细沙的沙盘,旁设香案,焚起清雅降真香。 他神情肃穆,先是对著虚空三拜,仿佛在迎请某位尊神。隨后,他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黄符纸,其上以硃砂书写著此次扶战的核心祈问,內容关乎“白虹贯日”与东宫之事。 只见他指尖一抖,体內真气微吐,那黄符竟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橘红色的火焰,迅速蜷缩成灰烬,落入香炉之中。这一手“焚符通神”的功夫,瞬间镇住了场子,比任何繁复的舞蹈都更具说服力。 隨后,他的道童分立沙盘左右。道童双手捧起那具丁字形桃木战笔。 蓝道行闭目凝神,口中开始诵唱请神咒语,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不再是平常语调,仿佛真的在与另一个世界沟通。 片刻之后,他骤然睁开双眼,目光湛然,似乎有精光流转。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並作剑诀,虚点在那战笔之上。道童依言放鬆手臂,仿佛將全部控制权都交给了冥冥中的力量。 沙沙沙..—. 战笔开始动了!起初只是微颤,继而如被无形之手握住,在沙盘上流畅而急促地滑动起来,勾勒出曲折盘绕、似篆非篆的轨跡。那字跡古拙飘忽,带著一种非人的疏离感,却又奇蹟般地能够辨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包括暖阁中的嘉靖皇帝。终於,战笔猛地一顿,停止不动。 道童仿佛脱力般轻轻放下战笔,额头见汗。蓝道行也长长吁出一口气,面色略显疲惫,收回了剑指。 他走上前,审视沙盘,隨即面向皇帝,开始解读那来自“上界”的启示。 “紫府召急,仲文乘黄鹤以应詔;丹鼎功圆,旧伽化青烟而始消。” “帝星灼灼,其光渐朗;储星晦晦,其位渐安。非以力破,乃以仙功融。” “慎终如始,静候天时。三载星辉互映,五载可望和鸣。” 蓝道行一边將沙盘上的內容呈奏给皇帝,一边道,“陛下,陶真人飞升上界,却不忘受陛下所託终陛下之事。” 第152章 皇帝得利,眾人收摊 第147章 皇帝得利,眾人收摊 “紫府召急,仲文乘黄鹤以应詔;丹鼎功圆,旧化青烟而始消。”蓝道行一边念一边解释著。 “此乃昭示,陶真人虽已功德圆满,应紫府天帝急詔,乘黄鹤飞升仙界,但他心中始终念著陛下交付的未尽之事! 那『白虹贯日』所显之象,真人以自身飞升之无上功德为献祭,已於天外天开始化解!昔日如铁锁般的『二龙』星,其根基已如青烟般开始鬆动消散。” 原本还意犹未尽的嘉靖皇帝立刻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已经荡然无存了?” “不不不,只是鬆动,而非消失。陛下请看下一句上天指示。”蓝道行立刻道。 “帝星灼灼,其光渐朗;储星晦晦,其位渐安。非以力破,乃以仙功融。”嘉靖皇帝念著。 “陛下!此乃明示,您的帝星光芒因真人之功而愈发璀璨朗照。东宫储星亦因桔鬆动而渐趋安稳。 此非强行破除天命,实乃陶真人以莫大仙家法力,在为您缓缓融解啊!” 在场的清流官员还有严党们都不自觉的蓝道行,就连侍立一旁的黄锦也忍不住侧目。 还有高手啊。 不对,应该说这位才是高手。 二龙不相见鬆动不是他的功劳是陶真人的功劳,他本身无术,只是因为皇帝作为天子发问,神明才愿意附身让他当传话筒。 “慎终如始,静候天时。三载星辉互映,五载可望和鸣。”嘉靖皇帝道,“此为何解?” “神明諭示,陛下只需如以往一般诚心修玄,静待天时。 快则三年,帝星与储星之光便可交相辉映,矛盾缓和;慢则五年,或可期盼父子天伦之和鸣! 此乃陶真人飞升之际,为陛下求得的最佳因果!” 一旁的陆炳听著这番解释之后,表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在感嘆著,“唐巍真是给陛下找来了一个人才啊。” “维护了陶仲文,显得自己尊师重道,尊敬前辈。” “以陶仲文飞升乃是为陛下解忧,顺势给二龙不相见的预言解套。” “告诉陛下此乃天意,只需静候佳音,推卸掉自己的责任。” “三年之期,五年之期。又给了可操作的时间期限,不是告诉陛下要虚无縹緲的等待。” 陆炳此刻心中已经波澜迭起,“尊师、解套、卸责、有期,这真是个高手啊。不愧是齐鲁之地出来的道士。” 这番言论也正中嘉靖皇帝的下怀,之前他与太子的那场哑谜,他就已经有了想要让太子朱载继承大统的想法。 只不过碍於“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嘉靖皇帝心中比较芥蒂这件事。而蓝道行的说辞正好给了嘉靖皇帝理由。 此时,底下的百官们也都觉得这位道士给他们带去了一定的机会。 “恩师,这蓝道行是谁找来的已经不太重要了。他说了我们想说的话。”张居正小声在徐阶耳边嘀咕道。 “老夫知道,但是他只是说此预言已经鬆动,而非破除。”徐阶还是十分老成,一下子就到了癥结所在。 “三年、五年,是否会加剧,还是破除,到时候还不是他的一张嘴。”徐阶道,“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他的身后站看谁?” “他是陛下让锦衣卫去接的,难道是锦衣卫那边给陛下推荐的道士?”张居正心中一惊,觉得他们似乎被锦衣卫算计了。 “恩师,是不是锦衣卫提前偷听到了我们想要找蓝道行的计划,然后提前派人截胡了去?”张居正道,“要不然如何解释,当时恩师你收到的那张可以合作的纸条呢?” “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徐阶顿了顿道,“不过,老夫觉得应该不是陆炳推荐的,但是此事陆炳一定知情。” “陆炳是锦衣卫指挥使,他就是陛下的护卫,是皇室的管家。”徐阶分析著,“他是不能给陛下推荐道士的,他要是推荐他就越界了。” “不管怎么样,这对於我们来说確实是一个机会,只要破除二龙不相见的预言,我们將太子牢牢掌控住,那倒严之事就是势在必行的。” 同样的,严党那边儘管痛失了赵文华,但是蓝道行的这番话也给了他们机会。 既然能鬆动,那就能加固。毕竟蓝道行说了一个三年之期,一个五年之期,这其中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 “诸位爱卿,这蓝道长的扶战之术,大家也都看了。”嘉靖皇帝顿了顿道,“大家可有什么疑问?” 正是因为蓝道行的这番言论简直就是“不粘锅”,而且双方都不知道他背后是谁,所以觉得都有可操作,可爭取的空间。 而且扶战之术,对比起炼丹来获取皇帝欢心,进而再进言给陛下的路子来说,扶战之术更为简单、直接。 “臣无异议,蓝道长师出名门,师父又是陛下敕封的真人,道法高深,臣实在佩服。” 此时,严嵩站出来说了这句话。 徐阶一愣,他是万万没想到,一向慢吞吞的严嵩居然抢了先。他还想著先等片刻,打断第一个人的发言,自己说出来,博得蓝道行的好感。 这严嵩一开口,自己也不好打断他。徐阶痛心疾首,悔恨自己居然失了先机。 “你们其他人呢?也认同严阁老的观点吗?” “蓝道长师出名门,道法高深,臣等无异议。” “既是如此,蓝道长即日起就伴驾玄修吧。”嘉靖皇帝起身,然后看向另一头的王金道,“日后炼丹的事情,还需要你来做,也就留下吧。” “贫道谢陛下隆恩。” “黄锦,安排人给蓝道长准备住处。”嘉靖皇帝道,“今日朕也乏了,诸位爱卿也回家暖暖身子吧。” “恭送陛下。” 嘉靖皇帝心情大好,今日不仅得了奇珍异宝,还看了一场大戏,清理掉了两个自己想要清退的官员,还得到了最理想的玄修道土。 入夜之时,玉熙宫中陆炳站在一侧。 “陆炳,你用的这个唐巍还是得力的。明里上就赏他个百户吧,当然了今年不能升,要不然容易惹別人猜忌。” “就暗里再赏他点什么吧。”嘉靖皇帝顿了顿道,“还有一件事,以后让他每隔半月来一趟,朕的这些猫,你懂吧。” 第153章 各方动向 第148章 各方动向 “臣知道了,臣这几日就安排他进宫来。”陆炳点头道。 “退下吧。”嘉靖皇帝摆摆手道,“今日又惊又喜的,朕实在是乏了。” 阔別了两个月的京师,唐巍总算是回家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盘点一下店里的东西少了没有。 结果,他家里的柜檯里的那些个小鱼乾、磨牙棒什么的全都没了。 整个货柜里可以说是空空如也,唐巍异道,“那银子不会也没了吧?” 他急忙打开柜檯存银子的地方,只见最上面放著几张写了字的纸。 “好秀气的字啊,北镇抚司那帮大老粗还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 “十一月初一,北镇抚司拿小鱼乾三斤,磨牙棒二斤。” “十一月初八,王老汉送鱼乾十斤,磨牙棒六十根。啊?”读到此处,唐巍感到十分异。 “这是怎么回事?”此刻的唐巍可说是满头雾水。 “北镇抚司的人来拿东西我倒是可以理解,这怎么还有王老汉送货的记录?” “他的货送给了谁,谁付给他的银子?”唐巍道,“我回来的时候店门是锁著的啊? “不对。”唐巍摸了摸柜檯的桌子,自己走了差不多两个月,屋子里居然没有落灰。 “难道有人替我经营了这段时间?”唐巍想不明白,天色也晚了,还是先吃饭睡觉吧。 相比心中有些疑虑的唐巍,隔壁严府此刻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乾爹,儿子也是为乾爹办事。”赵文华抱住严嵩的大腿,整个人虚脱的瘫坐在地上,哭得已经泣不成声。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旁的严世蕃指著这没骨气的赵文华,“哭你妈个头!” “都给我住嘴。”严嵩挪了挪腿,极不情愿道,“鬆开。” “乾爹不给儿子想个法子,儿子就不鬆开。” “你鬆开!”严嵩无奈道,“老夫腿麻了。” “你鬆开,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严嵩低下头,伸出苍老的手抚摸著赵文华满是泪痕的脸。 “起来,去洗把脸去。”严嵩轻声安慰道,“哭解决不了事情,办法不也得时间想嘛。” “矣!”赵文华这才起身,看著丫鬟端来的铜盆,伸手洗乾净了脸。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严嵩开口道,“你的官职老夫是保不住了,毕竟是陛下当著文武百官的事情说的。” “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跟老夫也有关,终是老夫对不住你这个乾儿子。”严嵩顿了顿道,“以后你依旧帮老夫处理那些事情,就在府中吧。” “至於家眷之类的,原先的官邸应该是住不了了,毕竟你已经被革职了。”严嵩思索后道,“乾爹给你买一个宅子,你不要离开京师,就先暂且住下。” “乾爹,这事儿明显是那帮人从中作梗,咱们就这么算了?”赵文华气愤道,“那儿子还不如离开京师回乡算了。” “你看,又急。”严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这事儿当然不能这样算了,还没说到那一軲呢。” “你要是革职还乡去,那保不齐会有仇人寻仇。即便是回去了也不一定能给你好脸子。”严嵩继续道,“你就安心留在京师,这样有乾爹护著你。” “而且事缓则圆嘛。”严嵩笑眯眯道,“如果你离开了京师到时候真要再次有起復的事情,你能第一时间赶回来吗?” “乾爹的意思是,儿子还有机会?”原本还闹情绪的赵文华,立刻由悲转喜。 “老夫还是那句话,事缓则圆。”严嵩道,“现在没有机会,不代表以后没有机会。” “儿子受教了。” “至於这件事情,之前你不是让人去查南镇抚司那边了吗?”严嵩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旋即道,“查的怎么样了?” “儿子正在查,只不过现在—— “没事,这件事情老夫交给別人来做。”严嵩道,“那个横空出来的蓝道行,老夫虽觉得他不是陆炳推荐的,但是跟陆炳却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这件事情,陛下早已经洞若观火,而且还坐收渔利。为的就是敲打我们。”严嵩道“只不过倒是让锦衣卫占去了风头。” “陶仲文之死也跟锦衣卫脱不了干係,既然陆炳这般得寸进尺,我们也得给他一点顏色尝尝。” “乾爹有什么要儿子要做的?儿子一定尽心办好。” “这些日子,你就暂时歇一段日子吧。”严嵩安慰道,“你的官不会白丟,你就等著看好戏吧。” 第二日,一早。 唐巍早早地出门去北镇抚司点卯。 “唐总旗,许久未见看上去风采依旧啊。” “你也不差嘛。”唐巍跟一旁的高小旗打趣,一边道,“对了,这次我买了些干海鲜回来,给大家分一分。我放到余记杂货铺了,下值了记得去领,有你的一份。” “哟,我刚才说的话不对。”高小旗立刻道,“唐总旗不是风采依旧,而是更胜从前啊。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这走在大街上,得让多少少女和小媳妇茶饭不思——”” “唐巍,你过来一下。” 就在俩人商业互吹之际,千户许从龙从一侧探出身子,出言叫走了唐巍。 “千户,我这就来。” 进了值房之后,唐巍发现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也都是熟人,一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陆炳,另一位则是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朱孝先。 “见过指挥使,见过同知大人。” “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陆炳乐呵呵道,“这次嶗山之行,你可真给咱们锦衣卫长脸啊。” “指挥使和陛下交代的事情,不敢不尽心完成。” “陛下已经选你寻的蓝道行伴驾玄修了,昨夜陛下说了给你升百户。”陆炳顿了顿道,“不过,不是今年,是明年。陛下没让你带蓝道行过去,让你明年升百户,其实都为了保护你。” “属下明白。” “这个月的月底去一趟玉熙宫,陛下那边的猫需要你。” “对了,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情。”陆炳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个家了。” 第154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149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成家?”唐巍一愣。 “发什么愣?”一旁的千户许从龙推了推身侧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 “哦哦。”朱孝先这才开口道,“我家小女今年年芳十九,指挥使还有许千户想著,让你们二人见面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定下这门亲事。” “这—”唐巍一时间也愣住了,“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这什么这?”许从龙拍了拍唐巍道,“他家闺女长得不错,改日挑个日子你去朱同知家上门提亲。” “他家的闺女可不愁嫁人,姓朱的这是欣赏你,才想著找指挥使来说一下这门婚事。” “是啊,你看你也二十一了,早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朱孝先道,“我家小女也是待字闺中。” “这还考虑什么了?”许从龙当即替唐巍答应了下来,“大男人,不能婆婆妈妈的。” “我看也不用改日,不如明日就去提亲。”许从龙道。 “矣,老许听听小唐的意见。”朱孝先是真稀罕唐巍,他可不想万一这亲事没结成自己还跟唐巍的关係闹僵了。 “这有什么好听的?”许从龙当即道,“婚姻大事,那是父母之命媒之言。” “他的父母不在了,我与指挥使乃是他的上官,我们就替他做主了。”许从龙道,“再说了,我们还能害他?咱这都是知根知底的,都是从小看著长大的。” “你让唐巍说话。”指挥使陆炳开口道,“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万一他已经有中意的人了呢。” “那你说说。” 唐巍思考了一下,隨后道,“父母之命媒之言是不错,只是各入各眼,万一朱妹妹不喜欢我,那要是强行结成这门亲事,岂不是毁了她的终身幸福?这件事情朱妹妹她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这不是先跟你这边商议看看你的意思。”朱孝先开口道。 “扯淡。”许从龙不解道,“姓朱的是他爹,我们是他的叔叔伯伯,我们能害她啊? 还是能害你啊?” “你的意思是也不管什么门第,什么人?只要她愿意就行?”许从龙摆摆手道,“这怎么可能呢?从来都是父母说了就算了,我们都这样过来的,过的不也挺好的?” “小唐,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家女儿配不上你唄?” 经过许从龙这样一说,朱孝先脸上也有点掛不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巍想了想开口道,“朱同知、还有许千户、指挥使,你们有没有一见到他就烦的人呢?”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是不如我们见一面,当面聊一聊。既然—”” “不行。”此时,一直沉默的陆炳发话了,“《礼记》有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若是你去朱家,这件事情传出去,若是你俩的婚事不成,岂非让別人议论,如何叫朱同知的闺女再嫁別人?” 唐巍此刻麻了,一个现代人的思维,让他无法接受这种开盲盒的形式。他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女方的不负责。 “你不是准备了你女儿的画像吗?”一旁的陆炳提示道,“拿出来让唐巍瞧瞧。” 朱孝先摸了摸怀里,这才发现自己出门的太急,给忘到家里的书房之中了。 “出门太著急,我给拉了书房里去了。” “你还能干成什么?除了爆炸!” “那不妨我画一幅我的自画像,朱同知带回去给朱妹妹看看,是否中意我?” “这倒是是个法子。”许从龙狐疑道,“你会作画?” “略懂一些。” 一个时辰后,唐巍拿著炭笔画的一副自己给自己画的素描画递给了朱孝先。 几人看著朱孝先手里的那副素描,再看看唐巍,惊呼道,“你这是怎么画的?这就跟你本人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忽然就意识到,这可是个通缉犯人最好的方式,这种画技画出来是最写实的。 “咳咳—这是自创的。”唐巍只好厚著脸皮说自己搞出来的。 “那你这几日就不要当值了,研究研究如何让別人也学会你这种画技,到时候某找坐记千户来。让他手底下那几个画人的都学一学。” “另外,陛下那边的事你也要上上心,回去想一想。” 离开北镇抚司,唐巍还没回家就瞧见自己的店铺居然开著门。 “我记得我走之前关了店门啊。” 唐巍走过去时,发现门口站了俩护卫。柜檯前站著一个女子,而自己的后院里却传来了另一位女子的声音。 “蜜饯没了,拿一点过来。” 只见站在柜檯上的那个女子道,“小姐稍等片刻,这边来了个客人?” “客人?你说谁是客人?”唐巍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的店,什么时候自己成了客人? “难道这位公子不是来买东西的?” “这是我家,谁是客人?”唐巍气愤道,“你们是谁?” “原来是唐总旗回来了。”原本门口的护卫立刻上前道,“我家同知大人吩附过,唐总旗不在的这段时间让我们来给看店。” “都是误会。” “误会就好,那就多谢朱同知的好意了。” 就在唐巍与护卫客套之际,后院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小翠,本小姐的蜜饯呢?”声音由远及近,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就从后院来到了柜檯前。 “疼疼疼一—” 那身穿狐裘的少女看著模样十分標致,但是一出手就是揪住了那柜檯前侍女的耳朵。 “你聋了?本小姐叫你呢,你听不见啊?”那少女鬆开手后,轻轻弹了一下侍女的鼻子道,“本小姐哪里使劲了,你一个劲儿的叫唤著疼?” 说罢,她用同样的力道用手拽了拽自己的耳朵。 “少在这里跟我装可怜,我就知道我没用力。” “小姐,有人。” 丫鬟的一再提醒之下,穿著狐裘的少女这才发觉多了一个人,就是站在柜檯前的唐巍“有人来买东西不是很正常,赶紧把蜜饯给我拿过去。” “小姐,这是唐总旗。他回来了。” 第155章 狐裘少女朱萸 第150章 狐裘少女朱萸 “你就是唐总旗?”穿狐裘的少女双眸微动,上下打量著唐巍道,“你是总旗?你才多大?” “在下唐巍,北镇抚司掌刑千户手下的总旗,年二十一。” “二十一,你就能当总旗?”狐裘少女狐疑道,“我听爹爹说起过你,不过爹爹並未说过你多大,我还以你得四十岁了。” “原来是朱同知的千金,幸会幸会。” 唐巍心想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前脚刚说没法见面,这后脚就见上了。 朱孝先的女儿相貌俊美异常,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本小姐閒来无事,整日在家里闷得慌,所以让爹爹同意了,这才来你这店里耍耍一耍。” “我这小店能得朱小姐蒞临,真是蓬生辉—.” “打住。”狐裘少女当即打断了唐巍的讲话,眼睛里原本聪慧狡的神情,忽然转变成了锐利逼人的目光。 “我们家小姐,最討厌別人说这样奉承的话。”一旁柜檯边上的侍女道。 “要你多嘴,掌嘴。” 还未等唐巍开口赔礼道歉,狐裘少女道,“你这店这些日子能维持运转,全靠本小姐,说说你要怎么谢本小姐吧?” 狐裘少女语气中带著一丝“玩世不恭”,她那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不知道又在想著什么。 “不知朱小姐,想要在下怎么感谢?”唐巍道,“朱小姐说说看,只要在下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办到。” “只听你说出『尽力”这俩字,就可知你不太诚心。”狐裘少女的眼神忽然明亮起来,似有一种计谋得逞的样子。 “倒是本小姐,给你將店中的进项与出货记录在册,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朱小姐想要在下为你做什么?” “这倒也不难,只要你愿意。”狐裘少女一边拿起一颗蜜饯放在嘴里,一边道,“你得先答应。” “君子重诺,如何不知情而应呢?” “有点意思。”狐裘少女將手里的几颗蜜饯放了回去,开口道,“你去跟陆伯伯跟许伯伯讲,你自愿调去南镇抚司怎么样?这不为难你吧?” “而且你去了南镇抚司,我爹爹肯定会重用你的,有一个看得见的前程,你也不吃亏啊。”狐裘少女眉毛一挑,“要是你表现的好,或许接我爹的班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可不行。”唐巍道,“虽说都是为指挥使效力,都是报效陛下。可许千户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可转投別人门下?” “那就是没得谈了唄?” 狐裘少女杏目一瞪,然后道,“那好,那我们就算一算,这些日子的工钱。” “小翠,你说本小姐来他这店里看店一天得给多少合適?” “小姐屈尊来,怎么著也得十两银子一天吧?” “十两银子?你拿小姐我当叫子了?”狐裘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怎么著也得一百两银子。” 唐巍知道这朱小姐是在胡搅蛮缠,他心中已经有数了,当即道,“银子我倒是可以付给朱小姐。” “可是谈钱多俗啊。”唐巍道,“我有一个法子,绝对能让朱小姐满意。” “说来听听。 “我既然身为南镇抚司的製造顾问,我给朱同知再弄一个新的东西出来,你看怎么样?就像上次的望远镜还有透明琉璃一样?” 狐裘少女双眸微动,旋即道,“可有时限?打借据,还需要写上那年那月借谁银两几何,需在几月之內连本带利还多少银两呢。” “这种事情—” 还未等唐巍解释完,狐裘少女就已经走出了柜檯道,“走了,不玩了。” “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唐巍有点摸不著头脑。 “这就走了,不喝杯茶?” “不了。”狐裘少女头也没回,就直奔后院而去,后院那边停著轿子。 “那在下还不知道朱小姐芳名呢?” “自己问我爹去。” 看著狐裘少女远去的背影,唐巍不禁琢磨起来,这样一个刁蛮又透著一股聪明劲、长得也算標致的女子,自己娶回去真的行吗? 唐巍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要说不好这廝就是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要说好长得还算不错,人也机灵、透著一股聪慧还有身上那股子灵动气质。 同时,唐巍也难以置信朱孝先居然能养出这样一个闺女。 玄武门里街的一处宅院门口写著大大的两个烫金大字:朱府。 下了值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回到家,就询问下人道,“小姐呢?” “老爷,小姐在闺房里。” “去把她叫来。”朱孝先將书房案桌上的书籍拿起来,等待自己女儿朱萸。 之所以给女儿取朱萸这个名字,一来女儿是九月出生的,自己又姓朱,就取了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中“遍插茱萸少一人”中茱萸的谐音。 英字本身又有茱萸的子房的意思,也寓意著能多子。古代女人都是母凭子贵,也是希望女儿长大后过得好。 晋代周处《风土记》中记载:“九月九日折茱萸以插头上,辟除恶气而御初寒。” 九月人们重阳节佩插茱萸囊、饮茱萸酒,茱英更有辟邪祛灾,祈求吉祥的寓意。 唐朝储光羲在那篇《赴冯翊作》中写道,“宝剑茱萸匣,岂忘知音贵。”茱萸更有高洁的形象。 就给女儿取这个名字朱孝先请当时的大学士了可是足足二百两银子。 穿著狐裘的朱萸呼出一口冷气,敲响了房门。 “爹,你找我?” “快进来,快进来。” “女儿,爹爹今日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朱孝先道,“那人也是锦衣卫里的人,年纪轻轻就很有作为。” “爹,我不喜欢锦衣卫。” “你这孩子,我还没说完呢。”朱孝先道,“他可不是大老粗,识文断字对於他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诗词歌赋也是很精通的。” “爹还带来了他的画像,你来瞧瞧。”朱孝先从怀里掏出画像道,“爹爹,觉得长相还是不错的,跟那些探都是不多让。” “哦!”朱英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然后打开了画像。 “是他?” “谁?爹爹还没说名字呢,怎么你认识?” 第156章 作画与赌坊 第151章 作画与赌坊 “怎么不认识,不就是爹爹常常掛在嘴边的那个唐巍。” “你怎么知道的?”朱孝先异的站起来,仔细打量著自家女儿。 “不是爹爹你让他们去给唐巍看店的吗?”朱萸一歪头,然后来到朱孝先身后,扶著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去。 朱孝先侧了侧身子,仰头看向给自己捏肩的女儿朱萸道,“你去了?” “啊—去—”朱英说话声音小了很多,在屋外寒风的衬映下几乎细不可闻。 “啊什么?”朱孝先一只手拿开女儿朱英搭在肩膀上的手,转过身眼神严厉的看著朱英,“谁让你去了?” “那人家在家里也无聊嘛,听说有这样的事情,就去玩一玩。”朱萸嘟著嘴,有些不满道,“谁知道他昨日回来了。” “你啊一一”朱孝先无奈长嘆一声,转念又道,“今天你与他见面的事情,外人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女儿又不是从前面的店铺进的,走也是从他后院的巷子走的,没有人看见的。”朱萸眼睛一眨,心中生起一股得意之劲。 “哎一—”朱孝先长舒一口气,拿起茶盏道,“那就好。” “若是让外人看见,你女儿家的清白就说不清了。” “矣!”朱孝先又忽然起身道,“既然你们俩见面了,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朱萸说完后,转头就要离开。 “不怎么样?”朱孝先好奇道。 “嗯。”朱萸裹了裹衣服道,“还有些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朱孝先听的更是一头雾水,这不是他认识的唐巍啊。难不成这小子还有两幅面孔? “怎么回事,你跟爹讲清楚今天遇到他发生的事情。” 等到朱英將事情跟朱孝先全都讲完之后,朱孝先都被气笑了。 “他是指挥使看中的人,你倒替我做主了。”朱孝先道,“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你俩定下婚事你觉得如何?” “不怎么样。”朱萸拿起桌子上唐巍的画像,再次看了看道,“爹爹,他是怎么画的?居然跟他的样子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你爹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画的。”朱孝先道,“你对人家又没什么好感,还问这些做什么?” “谁让他油嘴滑舌的,我—.”朱英思索了片刻道,“他——.他要是愿意给我画一幅这样的画像,那我可以考虑答不答应。” “喷喷嘖。”朱孝先站起身道,“你这点小心思。” “那爹爹办不办这个事儿?” “办办办,你说了爹爹能不办吗?”朱孝先道,“回去吧,明日我去一趟北镇抚司找他。这事儿你可得好好想好,他可是不错的人选。” “好吧。” 第二日,一早。 “昨日你与小女也见了面,不过这事儿可不能外传出去。”朱孝先叮嘱道。 “这个自然。”唐巍点头应允道。 “那你觉得小女如何?”朱孝先询问著唐巍对自己女儿朱英的印象。 “长相出挑,放眼整个京城都是一等一的標致。”唐巍顿了顿道,“性格古灵精怪又十分地聪慧,同知大人一定在教育女儿上了不少心思吧。” “那——-那是。”朱孝先满意的点点头,旋即道,“听你这意思,你是中意我家闺女了?” 唐巍並没有直接回答中意还是不中意,毕竟二人只是见了一面而已,怎么就能说行还是不行呢?何况他也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 “不知朱小姐,对在下印象如何?”唐巍话题一转,將问题拋给朱孝先。 “这个嘛,不好说。”朱孝先道,“不过,昨日她看了你的那幅画像。想著你俩见过面,能不能给她画一幅那样的画?” “同知大人的意思,成与不成这幅画很重要?” “嗯!”朱孝先点点头道,“我有三个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女儿家家的既要注意名节和名声不能隨意见其他男子,又想著给她找一个好人家,我这做爹的也难啊。” “好,我可以给她画。”唐巍道。 朱孝先没有继续叻扰,他觉得唐巍肯画这幅画就是对自己的女儿有些中意。自己女儿看了画之后,说不定也就中意了。 如此两全其美,真是妙哉。 与此同时,严嵩那边的人已经派出人手开始调查南镇抚司的人了。 严府。 “找到了,找到了。” 严府之中一人匆匆来到了赵文华身边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赵文华有些无精打采道。 当下人凑到赵文华身边嘀咕了几句后,原本还无精打采的赵文华眼晴瞬间炯炯有神起来了。 “当真?” “千真万確。” “好,我们去会一会那个人。”赵文华面露得意之色,自己虽然被革职了,但不代表自己在京师就不能掀风起浪。 赵文华换了一身不易惹人察觉的衣服,带上了一个家丁,一路来到了玄武门附近的“四海春”。 四海春是一家酒楼,但表面上是一家酒楼,还提供別的服务。 “哟,二位来点什么?” 只见赵文华身边跟著的小廝凑到那小二面前低声道,“寻白云先生。” “二位贵客,跟小的走吧!” 在小二的引路下,俩人穿过酒楼的大堂,来到了一个隱秘的门口。 进去之后,可以说是別有洞天。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押大押小?” “开!” “三点小。” “哎一整个空间內摆放著十几张赌桌,现场的环境十分嘈杂。 吵闹声,摇晃的筛盅,骰子碰撞的声音,输掉钱財的嘆息,贏了银钱的喝彩声,还有被迫挨打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这位爷里面请,您要玩点什么?” “我们不玩,我们要找一个人,我们要让他输光。”赵文华一边说一边给那小二拍出了一张二十两银子的匯票。 “爷要找谁?”那小廝瞬间两眼放光。 “你可不要要滑头,我知道你们赌坊的老板叫李如松,背后连著宫里的某位公公。”赵文华身边的人道。 “两位是?”那小斯紧张起来了,这样的机密他可不知道。 而且此刻他觉得这张匯票自己拿看烫手。 第157章 严党的算计 第152章 严党的算计 “这位爷,我去叫我们的管事来。”那小廝连忙去叫赌坊的管事。 经过一番了解之后,那管事的人道,“看样子他们是严府的人,那个中年男子应该是赵文华。” “儘管被革职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管事对小廝道,“这样的人我们惹不起,他要办什么事情,你就找人给他办了。” “那咱们不上报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不多会儿,小廝恭敬的走了出来。 “这位爷,我们管事的说了,您的事情我们不敢收好处。”那小廝恭敬地奉上那张匯票后,继续道,“您要让谁输?” “听说有个叫李岳的经常来你们这里赌是吗?” “您说他啊。”那小廝指了指一旁坐在赌桌上,气的捶桌子的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 赵文华顺著小廝指的方向指了指,“是他吗?” “爷好眼力,正是那李岳。他姐夫是南镇抚司的朱同知,仗著这层关係,在外头赊欠了不少,在我们这儿也常摆谱。爷您稍坐,小的这就去安排,保准让他今晚『尽兴”。” 赵文华满意地授了授短须,阴势的目光透过雅间的珠帘,牢牢锁定了那张赌桌。他挥挥手,自有隨从又塞给那小廝一锭银子。 “办得利索些,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爷赏!”小廝紧银子,脸上堆满諂笑,快步退了下去。 不过盏茶功夫,赌局便悄然起了变化。李岳那桌原本有输有贏,气氛还算热烈。 但很快,他手边的筹码便开始肉眼可见地减少。新上桌的几位“赌客”看似互不相识,下注却默契非凡,或抬或压,几下便將李岳逼得满头是汗。 “邪了门了!”李岳又一次將牌狠狠摔在桌上,面色涨得通红,“今日手气怎如此背!” 旁边一位“赌客”假意劝道,“李爷,手风不顺,不如歇歇?” “歇什么歇!”李岳正在兴头上,又自觉身份不同,岂肯服输,“再来!我就不信这个邪!” 说著,竟是將身上的一块玉佩拍在了桌上,“这个抵一百两!” 赌坊管事早已得了吩咐,使个眼色,便有作价的人过来,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成色尚可,抵八十两。” “八十两就八十两!”李岳已是输红了眼,抓过临时画押借来的筹码,又投入牌局之中。 雅间內,赵文华悠閒地品著茶,看著李岳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般徒劳挣扎,嘴角掛著一丝冷笑。 筹码输了借,借了又输。不过一个时辰,李岳面前已堆起一叠借据,数额骇人。 终於,当他又一次血本无归,还想再借时,赌坊管事的脸冷了下来。 “李爷,您这前前后后,可已经欠下快两千两银子了。小號本小利微,实在垫不起了。您看,是不是先把旧帐结一结?” 李岳如遭雷击,酒也醒了大半,看著周围不知何时围上来的、面色不善的壮汉,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 “你你们可知我姐夫是谁?南镇抚司朱同知!还能缺了你们的银子不成!” 管事皮笑肉不笑道,“朱同知的名头自然好使。可赌债也是债,规矩不能坏。要么,您现在想办法弄银子来,要么——就只好请您姐夫来一趟,看看他老人家是否愿意替您付这笔帐了?” 这话如同钢针般刺中李岳死穴。他姐夫朱孝先为人刚正,最恨他赌博惹事,若知晓他欠下如此巨款,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他顿时面如土色,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诸位——诸位好汉,宽限几日,容我想想办法———” 这时,雅间门帘一挑,赵文华缓步走了出来,故作惊讶,“哟,这不是李岳老弟吗?怎地这般模样?” 李岳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他虽不认得赵文华,但看其气度非凡,连忙哭诉,“这位老爷,您可得帮帮我” 赵文华挥手让赌坊眾人稍退,嘆了口气,“老弟啊,赌海无涯,回头是岸。这般巨款,怕是令姐夫也难轻易摆平。不过—” 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我倒有个法子,能让你即刻脱身,赌债一笔勾销,或许—还能得些好处。” “什么法子?老爷快说!”李岳急忙问道。 赵文华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端上笔墨纸砚,並將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在李岳面前。那纸上赫然罗列著数条罪状,直指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其中最为致命的,便是“暗蓄怨望,私窥天象,诅咒君父”! 李岳只看了一眼,便嚇得魂飞魄散,“这这是诬陷!我姐夫绝不会做此大逆不道之事!我不能写!” 赵文华脸色一沉,语气瞬间阴冷。 “不写?那便即刻还钱!若是还不出,就按赌坊的规矩办!是剎手还是卸腿,你自己选!” 他顿了顿,又俯身轻声道,“再者,你怎知你姐夫背地里真如表面那般清白?写下它,你活,债消。不写,你死,你姐夫也未必乾净!聪明人,该知道怎么选。” 李岳浑身颤抖,看著眼前白纸黑字的索命状,又看看周围虎视的恶汉,再想想那如山赌债和姐夫得知后的雷霆之怒,最后一丝抵抗终於崩溃。 他涕泪横流,颤抖著手,在那份誉抄好的诬告信上,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赵文华拿起那张墨跡未乾、指印鲜红的纸,吹了吹,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很好。李老弟,你可以走了。记住,今晚之事,若泄露半句—”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將诬告信仔细收入袖中。 李岳这种赌徒,自然是已经被嚇破了胆。自然不敢回去告诉他的姐夫朱孝先,若是告诉朱孝先,或许还能转圜余地。 当天下午,他立刻带著妻儿老小回了通州老家,片刻没敢在京师停留。 回到严府后,赵文华得意道,“有了这东西,就可以栽赃南镇抚司的人了。给我和乾爹使绊子,也让你们尝尝被使绊子的滋味。” 第158章 锦衣卫的耻辱一天 第153章 锦衣卫的耻辱一天 等待严世蕃与严嵩下值回来时,赵文华將诬告信交到了严嵩手里。 “乾的不错,这种赌徒为了自己活命是绝对不敢翻供的。”严嵩道。 “那明日让鄢懋卿的人上书弹劾他们?” “眼下陛下刚得了蓝道行这样一个道土,他又讲二龙不相见预言鬆动,利好我大明。”严世蕃冷笑一声,“这个时候,有人说陛下玄修误国,还诅咒陛下,只要我们行动的够快,陆炳也救不了他。” “不不不,那样没意思。”严嵩否决了赵文华的提议,“咱们要让陆炳亲自下令,亲自抓了那朱孝先,狠狠地羞辱他们一番。” “之前咱们让万案(cai)在锦衣卫里收买的那个百户就派上用场了。”严嵩立即道,“去让人把万案叫来议事。” “妙啊!如此一来,陆炳接到的是自家人的密报,首先想的便是锦衣卫內部的倾轧与保密,而非我等外臣构陷。”赵文华连连拍手称讚道,“还是乾爹的招高,让陆炳左手打右手,实在是高。” 三刻钟后,工部尚书万案从严府后门进入了严府。 “阁老,小阁老。”万菜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 “坐吧。”严嵩道,“今日叫你来,是要你联繫一下那位你收买的北镇抚司百户。” “阁老有何指示?”万案好奇道。 “老夫这里有一封指控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的信,是他的小舅子写的。”严嵩道,“希望你让那名百户密奏给陆炳,记住一定要让他告诉陆炳此事由其本司自查,恐有瓜田李下之嫌。” “而且这封信里有诅咒陛下的事情,他陆炳也一定会避嫌,我们的目的就是让陆炳亲眼看看自己的手下被下狱治罪,却无可奈何。” “文华,把信给他。” 万案从赵文华手里將信接了过来,然后开口道,“阁老放心,这件事情一定给阁老办妥。” 计议已定,万案便离开了严府。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夜,那份誉抄的诬告信便通过隱秘渠道,摆在了北镇抚司掌刑百户石永的案头。 石永见了信的內容与赵文华许下的厚赏,眼中闪过贪婪与狠厉之色。次日一早,他便寻了个由头,求见指挥使陆炳。 值房內,陆炳看著石永呈上的“密报”,面色阴沉如水。 信的內容恶毒至极,直指南镇抚司同知朱孝先咒诅怨望,而其首告之人,竟是朱孝先的小舅子李岳! “此事,你有几成把握?”陆炳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他对朱孝先的为人十分了解,这分明是诬陷,可偏偏诬陷之人居然是他的小舅子。 石永躬身,小心翼翼道,“指挥使,卑职乍闻亦觉骇然。然白纸黑字,指印分明。且首告者乃事主至亲,由不得人不信。” “卑职恐其中或有惊天隱情,又思及朱同知乃南司堂官,若若由其本司自查,恐有瓜田李下之嫌,走漏风声反倒不美。故不敢怠慢,特密报都督决断。”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陆炳的顾虑。 一是对“诅咒”案本身的极度敏感,二是对锦衣卫內部出现如此大案的震怒与不信任,三是维护锦衣卫声誉,防止事態扩大或处理不当引火烧身。 陆炳沉默良久。他或许对朱孝先的为人有几分信任,但在帝王的逆鳞和锦衣卫的丑闻面前,他也不得不做出选择。他必须採取最稳妥、最能撇清关係的做法。 终於,他缓缓开口,下达了命令。 “传我令,南镇抚司同知朱孝先,即日停职,於宅邸听勘,不得与外界交通。其值房一应文书卷宗,即刻封存。 2 “此案,由北镇抚司派员查办。石永,你参与协理,务必查明真相,不得枉纵,亦不得泄露半分!” “再有,立刻派人,將首告之人李岳,严密控制起来!” “卑职遵命!”石永强压住心中的狂喜,领命而去。 等到百户石永离开之后,陆炳叫来了掌刑千户许从龙。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陆炳喃喃道,“你看看这封密信吧。” 不明所以的许从龙看完信后,异道,“这分明就是诬陷啊。” “他小舅子诬陷他?说出去谁会信?” “这封密信是谁呈上来的?”许从龙好奇道。 “是你手下的一个叫做石永的百户。”陆炳看向许从龙道,“这个百户平日里跟某些人走的很近吗?” “这个属下不知,石永平日里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个人越表现的过於正常,往往就越不正常。”陆炳这般道。 “那这就找坐记千户的人去查一查这个石永,若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属下一定亲自剥了他的皮。” “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露出马脚,先想一想怎么救下朱孝先吧。” “那唐巍跟朱家的婚事?” “先搁一搁吧。”陆炳长嘆一口气道,“还好没有定下来,要不然唐巍也得牵连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不是丹炉爆炸那件事情,他们知道了?” “某觉得应该是这件事情被发现了。” “他们———.”许从龙欲言又止。 “如果他们拿丹炉的事情来做文章,来搞我们的人,那么就绕不开陛下。”陆炳无奈道,“严嵩这个老狐狸,精明的很。” “反正目的是搞一搞咱们的人,为什么要扯上陛下呢?”陆炳起身道,“行了,你先去办这件事吧。事情也不一定没有转机。” “某先去西苑將这件事情匯报给陛下。” 半个时辰后,西苑,玉熙宫。 “陛下,北镇抚司接到首告,事涉南镇抚司同知朱孝先咒诅影射朝廷与陛下。臣不敢自专,伏请圣裁。” 陆炳一边说,一边给一旁的黄锦递上去那封诬告信。 嘉靖皇帝看完信后,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 “你的手下诅咒朕?这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刚鬆动,就有这样的事情传出来,朕刚得了一个伴驾玄修的道士,就传出这样的事情?” “岂有此理!陆炳,给朕严查!先把他看管起来,若属实,定斩不饶。” “是。”陆炳领命之后,起身离开玉熙宫。 这一天对於他这位锦衣卫最高指挥官,还有整个锦衣卫都是耻辱的一天。 回到北镇抚司之后,他立刻叫来了掌刑千户许从龙。 “奉圣上口諭,南镇抚司同知朱孝先涉案,著即停职,居家听勘。你即刻带人,去取了他的印信牙牌,封存其值房文书,並派一队人看守其宅邸,无令不得出入。” 第159章 猫咪出动 第154章 猫咪出动 南镇抚司衙门里,朱孝先正喝著茶哼著曲,想著等唐巍將画像画好拿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同知,同知大人。” 校尉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超差点没站稳撞到桌角上。 “著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朱孝先不以为意道。 “不好了,掌刑千户带著一队人马已经来到了咱们南镇抚司门口了,说什么要见同知,恐怕是来者不善啊。” “许从龙?”朱孝先眉毛一挑,狐疑道,“这老小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叫本同知过去?是有指挥使的命令还是陛下的命令?” “不知道,反正是拿著指挥使的驾帖。” “啊?不能够啊,前几天还商议著那件事情来著—.”想不明白的朱孝先决定还是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一到门口,就瞧见掌刑千户许从龙率领著一队緹骑站在门口。 “这是做什么?”朱孝先也是一愣,这阵仗是要来南镇抚司抓人吗? “奉圣上口諭,南镇抚司同知朱孝先涉案,著即停职,居家听勘。”许从龙也不墨跡,而且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能说。 “什么?” 不光是朱孝先,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哪有自家兄弟抓自家兄弟的?还是抓朱孝先这位统管南镇抚司的二把手。 “来人,拿人。卸了他的官服和官印,即日起非命令不得外出。”许从龙直接让人进南镇抚司封存官印和所有的东西,然后瞪了一眼朱孝先,伸手摸了摸他腰间掛著的那个绣著猫的荷包。 朱孝先虽然不明白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看懂了许从龙的暗示。虽然他也不明白这个暗示是什么意思,但是许从龙腰间掛著的这个荷包他是看的十分真切。 出示完驾帖之后,没有任何人敢反抗,朱孝先就这样被带走了。 玄武里街,朱家的宅邸隨后也被一群緹骑给团团围住。 听到动静的朱英从后院走到门前,发现家门口已经围满了锦衣卫。 “爹?你不是正在当值吗?”朱萸好奇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还带了这么多锦衣卫的兄弟来?” “別说话,回屋里去。”朱孝先立刻让女儿赶紧回去。 “那不是许伯伯吗?”朱萸好奇的看著指挥著緹骑的许从龙。 “许———.” “別喊,快跟为父进去。”朱孝先立马打断了女儿朱萸的话。 见朱孝先脸色十分难看,朱英当即也明白,这是出事了。 自己的许伯伯是来围自己家的,朱萸应了一声之后就跟在朱孝先后面进了后院。 “爹,这是怎么回事?” 等到进到后院之后,朱英这才询问朱孝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爹爹我也不知道,总之你爹爹我现在的官印被收了,暂停一切职务,等待调查。”朱孝先十分无奈道。 “我这就去通知家里的下人不要轻举妄动。” “哎呀,你就老老实实坐在这里吧。”朱孝先一把拉住女儿朱萸的手道,“坐下。该吃吃、该喝喝,用不著紧张。” “可是,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 “不用管这些,天塌下来有爹顶著呢。” 临近下值之时,陆炳將唐巍喊到了自己的值房里。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陆炳扶著额头,无奈道,“估计朱孝先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想办法让猫把消息送进去,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怎么一回事。”陆炳继续道,“今日,咱们的人去了李岳在京师的住处,一家人全都不在京师的宅院里了。” “所以,第二个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找到他的小舅子李岳。让他想一想,他的小舅子一家最有可能在什么地方。”陆炳摆摆手道,“你与他家的婚事暂且作罢,你先去办这件事情吧。” 没想到自己出的主意,让南镇抚司的人炸死陶仲文,居然到头来害了朱孝先。 他给“爱咬人”吃了两根小鱼乾之后,將蜡丸与“爱咬人”一併交给了千户许从龙。 毕竟,今晚是禁足朱孝先的头一晚。作为掌刑千户许从龙出现在他家附近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自己要是去容易让有心之人注意到。 临近傍晚时分,作为掌刑千户的许从龙例行巡视之际,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爱咬人”藉机跳入了朱孝先的家中。 “爱咬人”自然是不知道朱孝先家中,哪间屋子是书房,哪一间是臥房,它只能一间间找。 不过,已经入夜了。倒是找起来也不难,毕竟朱孝先的模样他是认识的。 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在院子里,穿过前院之后,来到了正厅。虽然里面开著灯,但是却紧闭看门,毕竟这个天太冷了。 隨著爪子抓破了窗户,冷风灌了进去之后。很快,有下人注意到了“爱咬人”。 “哪里来的猫,去去去,別在这里。” 可“爱咬人”非但不走,还趁著这开门的功夫,一溜烟儿的进了房间。 “哪儿来的猫,快抓住它。” 本就莫名其妙被软禁在家的朱孝先十分烦闷,这时有听见正厅那边有动静,立刻走过去瞪著下人道,“吵什么,大晚上的吵什么?” “老爷,不是我们抄。” “实在是一只猫抓破了窗户,还跑到了房樑上。” 朱孝先一听到“猫”,又想到今日许从龙指了指腰间掛著的荷包,那荷包上就绣著一只猫。 他瞬间明白了,这是在给自己传递情报呢。 “不就是一只猫嘛!”朱孝先道,“大惊小怪,这大冷天的你觉得冷,猫也觉得冷啊。” “既然它在房樑上趴著,就让它趴著吧。”朱孝先道,“你们快去把窗户补上。” 朱孝先抬头望了望房樑上的猫,正是北镇抚司的那只“爱咬人”。 確认过眼神,遇到对的人。“爱咬人”立马跳下来,跟在朱孝先身后,一路来到了朱孝先的书房之中。 “行了,这里没外人了。”朱孝先打量著这只猫,“爱咬人”张开嘴巴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包裹著纸条的蜡丸。 第160章 死无对证 第155章 死无对证 “他娘的,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朱孝先难以置信的看著纸条上的內容。 他知道自己的小舅子平日里喜欢赌钱,为此自己也劝过他、打过他,没想到这廝居然诬陷自己谊咒陛下,说什么玄修误国、皇帝昏庸这样的话。 “这个狗东西跑得倒是挺快。”朱孝先思索片刻道,“他估计也只能回通州老家去躲一躲。”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朱孝先立刻拿起纸笔,写下了李岳在通州老家的具体地址,用同样的手法將墨跡干透的纸条放在了蜡丸之中密封好。 “这猫真的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朱孝先好奇的將蜡丸凑到了“爱咬人”的鼻子前。 “爱咬人”不耐烦的张开了嘴巴,示意朱孝先赶快塞进去。 “你真当真是奇了。”朱孝先看到这只猫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不禁感嘆这也太有灵性了。 此时,“爱咬人”来到了书房的窗户前,抬起前爪指了指窗户,然后扭头看向朱孝先。 “你想让我给你开窗?”朱孝先询问著。 “爱咬人”点点头给予了他回应,朱孝先立刻打开窗户。 “爱咬人”跳下窗户,回头看了一眼朱孝先之后,旋即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墙头上,“爱咬人”喵了一声,大冷天里等待消息的许从龙,瞧见猫出来了,立刻伸手。 “爱咬人”跳到许从龙的骼膊上,吐出蜡球之后,一人一猫,一个走道,一个走墙,先后离开。 半个时辰后,北镇抚司。 儘管已经入夜,皇城里大部分的衙门都已经灭了灯,但北镇抚司依旧灯火通明。 “指挥使,里面说他的小舅子应该是回了通州老家。” “天色太晚了,明日一早再出城找吧!”陆炳吩咐完,打了个哈欠,披上狐裘离开了北镇抚司。 几个时辰之前,李岳带著家小,仓皇抵达通州老家旧宅,惊魂未定,只得暂得喘息。 他却不知,赵文华手下得力的两名黑衣家僕,一路尾隨,早已將其行踪摸得清清楚楚。 入夜,其中一家僕悄无声息地离去,直奔通州城內一家名为“醉仙居”的酒楼。 掌柜的见来人衣著气度皆是不凡,不敢怠慢。那家僕並不多言,只將一锭足色的雪银拍在柜上,低语几句。 掌柜的面上掠过一丝惶恐,但迫於来人的权势,只得连连点头,含泪將银子飞快地扫入袖中。 另一家僕则始终如幽灵般潜伏於李宅附近。 李岳因白日惊惧,夜不能寐,正自仿徨,忽闻院门被轻轻叩响。 他心惊肉跳地开门,只见门外站著的仍是那两名黑衣家僕,为首的依旧是那副冷淡腔调。 “李爷,我家主人还有句话,须得当面问个明白。” 李岳不敢抗拒,只得跟著出来。此次却被引至离宅子稍远,靠近“醉仙居”后巷的一处僻静角落。 为首家僕並不多言,只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人悄然绕至李岳身后,忽地出手,用一块浸了蒙汗药的汗幣死死捂住其口鼻。李岳挣扎几下,便软倒在地,失了知觉。 二人迅速將其抬至“醉仙居”后墙根阴暗处,將其外衣扯得散乱,又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壶烈酒,泼洒大半在其胸前、嘴边,製造出浓重酒气。剩余少许,撬开牙关,硬灌了进去。 隨后,一人从怀中取出两份文书,正是那“悔过书”与“详细供状”,仔细塞入李岳怀中內衣袋藏好。做完这一切,两人互望一眼,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醉仙居”的掌柜,得了吩咐,早已候在店內。听得外面约定好的三声猫叫暗號,他便提著一空酒壶,走到店门口,对著打更路过的新伙计大声抱怨。 “刚才那醉汉,赊了帐不说,还跌跌撞撞往那头去了,可別冻死在外头!” 声音在静夜里传出老远。 更夫与这新伙计皆是严党事先安排,彼此心照不宣。 翌日清晨,果然有早起拾粪的乡民,在后巷墙根下发现了早已冻僵的李岳户首,慌忙报官。 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恰在通州公干、奉命协查的北镇抚司緹骑耳中,以及负责本地治安的通州衙署。两拨人马顷刻便至,將现场围住。 刑部派来的书办与锦衣卫的差官一同上前勘验。 但见那李岳蜷缩在地,面唇青紫,周身並无伤痕,满身浓烈酒气,身旁还有一空空如也的酒壶。一切跡象,皆与“醉酒冻死”別无二致。 “搜!”带队锦衣卫小旗官开口道。 手下緹骑上前,仔细摸索,很快便从李岳怀中掏出了那两份纸张。小旗官接过,与刑部书办一同验看。 一份是悔过欲翻供的陈情,另一份则是更为详尽的指控供状,字跡指印,清晰分明。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皆是凝重。 “速將尸首与证物好生看管,即刻回报京师!”小旗官沉声下令。 三个时辰后。 刑部大堂之中,刑部尚书何鰲、都察院左都御史鄢懋卿还有大理寺卿,三人坐在上座正式开审朱孝先。 除去官服,身著罪衣的朱孝先,但腰杆挺直,立於堂下。虽经软禁,神色略显憔悴,目光却依旧锐利。 两侧的刑部衙役手持水火棍立於两侧,主审官何鰲率先开口。 “堂下何人?” “朱孝先,年四十有五,顺天府人氏。 “书吏读李岳的悔过书与详细供状。” 隨看书更读完,朱孝先这次算是听了个清楚。 自己与小舅子李岳窥探天象並诅咒皇帝,自己的小舅子李岳得知无意之中成了帮凶之后,这才递了告状的信。 回到通州老家后,自觉自己也是罪孽深重,所以写下一封悔过书和详细的供状,醉酒后冻死在了酒楼不远处的角落里。 何鰲一拍惊堂木,厉声道,“朱孝先,尔內弟首告在先,悔过在后,临终之言,字字血泪,更有亲笔画押为证!尔还有何话说?” “大人!李岳乃一无赖赌徒,欠下四海楼巨额赌债,当夜仓皇逃出京城,此事一查便知!他为何突然首告?又为何突然“悔过”?分明是受人威逼利诱,构陷於臣!” 昨晚已经知道了大概情况的朱孝先一晚没睡,也是在想著应对之策。 “两份文书皆出自一醉酒冻毙赌徒之口,死无对证!岂能作为定案铁证?若此等孤证即可定朝廷武官谋逆重罪,则国法威严何在?” 朱孝先丝毫没有害怕,反而是字字珠璣,句句直指要害。 ps:还有一章,正在码。 第161章 简在帝心 第156章 简在帝心 “首告之后,案犯李岳並未由有司正式拘押讯问,反而让其离奇身亡。其间关节,岂能不查?此乃有人慾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臣近期正奉旨督查军械帐目,触及某些人的贪墨利益。此案分明是打击报復,请诸位大人明察!” 朱孝先此话一出,顿时如同踩了鄢懋卿的尾巴。 鄢懋卿冷笑道,“赌债之事,焉知不是你朱家私事,拿来混淆视听?纵然李岳有债与你谋逆大罪有何干係?莫非欠了赌债,便能编造出这许多诅咒陛下的细节不成?” 刑部尚书何鰲將那两份文书拿在手上,让朱孝先观看。 “亲笔供状,指印分明,此乃首告內弟临终泣血之言,其情可悯,其证可信!你道死无对证,本官却看来是其心已决,以死明志!” 此时一旁的陪审官员之中,有人出言道,“朱孝先,公堂之上,岂容你巧言令色,攀扯他人?看来不上刑具,你是不会招认了!” 两侧的衙役抄起手里的水火棍,对著朱孝先就是一顿打。 在堂后听审的陆炳也无可奈何,他要避嫌,此刻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朱孝先倒是个硬骨头,打了三十棍子,打的口吐鲜血却愣是一声没,依旧是拒不认罪。 三人凑到一起,谈论著要不要继续行刑。但是碍於陆炳就在堂后,他们也不得不暂停行刑。 “阁老交代过,一定要赶紧给朱孝先定罪,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他现在拒不认罪。” “先关起来吧。”鄢懋卿道,“我回去告诉阁老,看看再用什么別的法子让他认。” “反正陛下只是想要一个结果,至於过程怎么样並不那么重要。” 其余二人重重地点了点头,当即道,“將犯人朱孝先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当天晚上,狸奴小筑內唐巍正在收拾著自己准备的东西。 他要带进宫的东西还真不少,需要一辆马车来运。不过他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明日一早宫里会来一辆平日里负责採购的马车。 连他带看这些个东西,一起打包送到西苑去。 翌日,西苑,玉熙宫。 小朝会散去之后,一辆马车从侧门悄悄进入了玉熙宫。 玉熙宫。 黄锦迈著小碎步匆匆来到了嘉靖皇帝身边。 “主子,唐巍来了。带了一马车的东西来。” “一马车东西?”饶是城府极深的嘉靖皇帝,也不禁一愣。 “是啊。”黄锦笑著道,“奴婢说他,別人有好东西都是想著分批次拿来,总得一点点给。一下子把东西都给了陛下,下次再来给陛下带新鲜玩意,不得想破脑袋啊” “主子猜那唐巍怎么说的?”黄锦当然没有让嘉靖皇帝去猜,而是直接道,“他说没想那么多,他也是爱猫之人,有什么好东西就都拿来给陛下。” “快让他进来吧。”嘉靖皇帝收起桌上的奏疏。 “臣唐巍见过陛下。” “免礼吧。”嘉靖皇帝打量著唐巍,他第一次见唐巍就觉得唐巍的眉宇长得有点像一位故人,这次又仔细瞧了瞧觉得是既像又不像。 “听黄锦说你给朕带来了一马车的东西。”嘉靖皇帝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那打家劫舍的山匪,要你拿著赎金来。” “刚刚黄公公也说臣了,臣没想那么多,想著臣这里觉得好的东西,都拿来给陛下。” “好了,朕不与你开玩笑了。”嘉靖皇帝说完看向一旁的黄锦道,“让人把东西拿上来吧。” 隨后,几个木箱子便被小太监们抬到了大殿之中。 唐巍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了几根造型各异的现代款式的逗猫棒。儘管是用细竹做的,但上面都画了彩绘,看上去並不廉价。 就这一根唐巍要买一两银子。 “逗猫棒,”嘉靖皇帝让黄锦拿过来,他决定亲自试试,宫中也有类似的逗猫棒只不过做的没有唐巍这般精致些。 “有羽毛有铃鐺,不错的小玩意。” 嘉靖皇帝拿著逗猫棒晃动著,铃鐺发出声音之后,御猫霜眉立刻跟嘉靖皇帝开始互动起来了。 “不错,不错!” 唐巍又拿出了缝製好的鱼,就是填充了还有一些猫薄荷粉的鱼。只不过这个鱼並不是现代玩具中鯽鱼照片。 而是八大山人那种翻白眼的鱼的模样,是找绣娘绣上去的。 “主子,您瞧这条鱼真是丑死了。”黄锦看到这翻白眼的鱼,顿时忍俊不禁。 “別看这鱼绣的丑,画这鱼的人画技可不俗。”嘉靖皇帝看向唐巍道,“朕说的可对?” “圣明无过陛下,確实是找一位画技出眾又有强烈个人特色的画师画的。”唐巍道,“刚刚黄公公说这鱼丑,这鱼確实丑。但是丑中又有点萌,所以臣选了这条丑鱼。” “这是木天蓼的枝子和一些晒乾的叶子。”唐巍给嘉靖皇帝解释著,“人吃酒吃多了之后会醉酒,这木天蓼就相当於猫咪的琼浆玉液。” “你的意思是猫咪吃了这东西会醉?” 唐巍点点头道,“猫食之,亦昏醉不已。也算是一个给猫解闷的东西。” “那个最大的箱子里放的是什么?”嘉靖皇帝看著最大的那个像棺材一样的箱子好奇道。 “是猫爬架和太空舱。”唐巍解释著,“是让猫平时攀爬、磨爪子还有休息时候用的。” “磨爪子?” “是的。”唐巍点点头道,“猫咪出於本能会磨爪子,自然就会在不经意间抓坏一些家具,臣想著要是有个专门让他们磨爪子的地方,是不是就不抓家具了。” “这倒是新鲜。”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节一节的圆柱形木头,上面都缠著一圈一圈的麻绳。 “小心点,那几个透明琉璃罩子要轻拿轻放。”唐巍叮嘱著一旁搬运的小太监。 等到全部组装好之后,一个像青铜树灯一样的带三个太空舱的猫爬架就组装好了。 御猫霜眉看著那一圈圈麻绳,立刻跑过去磨起了爪子。 “主子瞧,霜眉还真过去磨爪子了。” 隨后,霜眉跳上猫爬架,然后十分愜意的躺进了那个琉璃太空舱之中。 “这几个透明的琉璃窝也是你想出来的?”嘉靖皇帝十分欣喜道,“不错,这东西还真有点意思。霜眉看上去很喜欢。 “不过,这透明的琉璃窝也就是你说的这个太空舱,不是民间做的吧?”嘉靖皇帝一下子就发现了重点。 “不是,是南镇抚司那边的作坊。臣请他们做的。” “南镇抚司?南镇抚司的指挥同知与你十分相熟吧?” 第162章 里子面子都有了 第157章 里子面子都有了 “陛下面前,臣不敢胡说。臣要说不熟,那是假的。”唐巍道,“指挥使叮嘱过,这事儿要避嫌,不能让陛下不高兴。” “无妨。”嘉靖皇帝的言语间看不出喜怒,他平淡道,“你说说你眼中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既然陛下让臣说,那臣要是说错了话——” “朕恕你无罪。” 听到保证之后,唐巍这才道,“臣之前给陛下献上那望远的千里眼就是跟朱孝先一起捣鼓出来了,他的为人还是不错的,至於有没有那种事臣就不知道了。” “不过,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最近———”唐巍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嘉靖皇帝一边欣赏著那个猫爬架,一边不咸不淡地道,“都说了,朕恕你无罪。” “就是原本指挥使还想著张罗一下臣跟朱孝先他闺女的婚事“瞧瞧。这不是来给朕送东西来了,这是向朕来告状来了。”嘉靖皇帝的声音不大,看向一侧的黄锦道。 “想拿东西收买朕,让朕饶朱孝先一命?”嘉靖皇帝依旧没有看唐巍,而是拿起那条鱼递给霜眉。 霜眉嗅到了玩偶鱼体內的猫薄荷,旋即如扑猎物一般用两只前爪抱住那条鱼,后爪兴奋地蹬著那条鱼。 “臣不敢,是非曲直自有陛下圣裁。”唐巍解释道,“这琉璃罩子也是这事儿之前做的,別的地方也没有南镇抚司做得好,临时更换也来不及,不是臣特意借著这东西来图谋什么。” 听完唐巍的解释,嘉靖皇帝这才回过头看向了唐巍,“这倒是句实话。” “都说寧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嘉靖皇帝看向黄锦道,“黄锦你说这桩婚,朕毁还是不毁?” “陛下心里跟明镜一样,奴婢哪里敢妄言。” 嘉靖皇帝没有让黄锦继续说下去,他仔细打量著这个猫爬架,然后道,“陆炳这个媒人给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回陛下,指挥使只是刚把人叫来说了一下这个想法。” “哦,只是顺嘴提了一句。”嘉靖皇帝一边逗弄著猫,一边八卦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喜欢人家的闺女吗?” “谈不上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臣连他闺女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听到这些话之后,嘉靖皇帝心中这才確定唐巍这次来並不是借著这个琉璃罩子来为朱孝先求情的。 嘉靖皇帝逗弄著在琉璃太空舱中沉醉於猫薄荷的霜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著光滑的琉璃壁,发出轻微的脆响。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唐巍。” “臣在。” “你今日送来的这些玩意儿,朕很满意。霜眉也很喜欢。”嘉靖皇帝终於將目光从猫身上移开,落在唐巍身上,“你说你不是来为朱孝先求情的,朕信。但朕若重处了他,你这桩还没影儿的婚事,怕是真要黄了。” 唐巍忙躬身道,“臣惶恐。国法家事,自有陛下圣断,臣岂敢因私废公。” “呵,滑头。”嘉靖皇帝轻笑一声,重新坐回御座上,“朕问你,若依国法,诅咒君父,该当何罪?” “——当凌迟处死,家產抄没,家人流放。”唐巍低声回答。 “嗯。”嘉靖皇帝点点头,话锋却是一转,“但朱孝先说的也不错。李岳死得蹊蹺,赌债之事未明,有些事情看似蹊蹺,实则一点也不蹊蹺。”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黄锦和唐巍听。 “严嵩是朕的阁老,办事得力。陆炳是朕的肱骨,掌著锦衣卫。”他顿了顿,手指停止敲击,“一件案子,弄得锦衣卫指挥使要避嫌,一个能造千里眼、会做猫爬架的能干小子可能要没了老丈人。无非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不值当。” 黄锦屏息凝神,知道皇帝心中已有决断。 “黄锦。” “奴婢在。” “传朕的口諭给三法司。”嘉靖皇帝语气淡漠,却字字如同千钧重石,“朱孝先诅咒之事,查无实据。然其治家不严,纵容亲属誹谤、招惹是非,以致酿成轩然大波,其罪难恕。” 唐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就是最关键的部分了。 “著,革去朱孝先南镇抚司指挥同知之职,削籍为民,永不敘用。念其往日尚有微功,家產便不予抄没。” “至於其家人,既未涉案,不予追究。” 说完,他看向唐巍,“唐巍,你觉得这般处置,是重了还是轻了?” 唐巍立刻深深一揖,“陛下圣明!如此既彰显国法威严,又不失皇恩浩荡。臣——臣代朱家上下,即谢陛下天恩!” 他这话说得巧妙,既谢了恩,又撇清了自已是为朱家求情,只是感念皇帝仁德。 嘉靖皇帝摆摆手,似乎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行了。你这猫爬架不错,霜眉看来是离不开了。以后宫里猫儿的这些用度玩意,你就多费心吧。至於你的婚事——”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趣,“等朱孝先出了大狱,你若真瞧得上他家闺女,自个儿想办法去求娶便是。朕,就不做这个媒人了。” “行了,该保的人保住了,回去跟陆炳復命去吧。”嘉靖皇帝的话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背著手起身离开了。 唐巍没有顺著皇帝的话说下去,而是躬身道,“恭送陛下。” 待走出玉熙宫之后,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嘉靖皇帝果然是聪明的很,诅咒君上可以是事实也可以是谣言。是事实就是要杀人,不死人就不算完。 毕竟,皇帝的面子要有,严党们也不会轻易放手。 但一旦说成了是谣言,那里子面子就都有了。说是谣言就要惩治造谣之人,造谣之人已死,那就惩治治家不严的朱孝先。 皇帝的面子保住了,朱孝先也革职了,严党的谋划也得逞了。朱孝先一家人活下来了,陆炳和朱孝先也算是的得到了一个好结果。 对於唐巍自己来说,至少画完的画会是一副作品,而不是变成了一副遗像。 第163章 接你回家 第158章 接你回家 当嘉靖皇帝的口諭传到鄢懋卿的耳朵里时,他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严府。 “阁老,陛下的命令已经下了。”鄢懋卿躬身道,声音里带著一丝不甘,“我们要不要找个机会把那朱孝先做掉,毕竟他现在已经是白身。” 严嵩眼皮都未抬,枯瘦的手指缓缓拨动著念珠。 “不可。陛下之所以不等三法司定案就做出决断,就是告诉我们適可而止。” 他的声音平稳却看透了一切,“若朱孝先出狱之前和之后死了,那便是公然忤逆圣意,触碰陛下逆鳞。此乃取死之道,绝不可为。“ “现在朱孝先人在何处?” “还在刑部大牢里。”鄢懋卿如实道。 “去通知陆炳,派人去领他出来了吧。”严嵩闭上眼,不再多言。 “是。”鄢懋卿不敢再多说,悄然退下。 北镇抚司值房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陆炳负手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长长吁出一口浊气。 “哎,好在是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他转过身,脸上带著一丝疲惫的庆幸,抬手拍了拍唐巍的肩膀,“今日若无你进宫这一趟,冒险呈上那些新奇玩意,又恰合了圣心—. 朱孝先一家,恐怕是在劫难逃。“ 唐巍忙道,“指挥使言重了,属下只是尽本分,恰逢其会。” “你不必过谦。”陆炳摆摆手,“陛下既已开口,事不宜迟。某这就去刑部大牢领人出来。” “那属下一同前去?”唐巍问道。 “你不能去。”陆炳摇头,目光深邃,“你与陛下的交集,越少人知道越好。某亲自去,最为妥当。陛下——想必也是如此希望的。“ 他顿了顿,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这其中的分寸,就如同当初陛下不让某带蓝道行入宫,而让蓝道行独身覲见一般。天恩难测,你能得此眷顾,是莫大的福气,也需万分谨慎。” 说罢,陆炳唤上掌刑千户许从龙,二人点了几个心腹緹骑,便径直往刑部大牢而去。 刑部大牢门口,火把在夜风中明灭不定,拉长了人影,显得阴森而肃杀。 值守的狱卒见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至,不敢有丝毫怠慢,慌忙引路。 牢內通道阴暗潮湿,空气中瀰漫著霉味、血腥的气味,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链偶尔的碰撞声在甬道中迴响。 穿过几条逼仄而冰冷的小道,终於来到了关押朱孝先的那间牢房。 透过粗如儿臂的木柵,只见朱孝先蜷缩在牢房角落里的一堆枯草上,以一个极其彆扭的姿势侧躺著。 那是遍体鳞伤之人为了避开伤口,减轻痛苦所能找到的唯一勉强舒適的姿势。 他原本衣服已经不成样子了,上面沾满了暗沉的血渍和污秽,几根白髮散乱地黏在额前脸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魂魄,眼神空洞地望著面前黑黢黢、湿漉漉的墙壁,对牢门外的动静毫无反应。 “指挥使到了,您请。”狱卒哗啦啦地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陆炳与许从龙加快步子跨入牢內。许从龙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陆炳面色看似平静,眼底却翻涌著怒火与痛惜。 “老朱——”陆炳蹲下身,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儘管隔著衣服,但那纵横交错的血痕依旧触目惊心。 “朱孝先,某来看你了。”他提高了声音。 角落里的人影似乎颤动了一下,极其缓慢地、带著某种麻木的迟疑回过头来。 当浑浊的目光逐渐聚焦,看清来人是陆炳和许从龙时,那死寂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隨即像是决堤的洪水衝垮了最后一道堤坝,巨大的委屈、痛苦和后怕瞬间涌上,眼泪混著脸上的污血,唰地一下滚落下来。 “哭什么?还没死呢!”陆炳的声音带著粗糲的温柔,伸手替他擦泪,指尖触及,却是一片混著血污的冰冷黏腻。他收回手,掌心已沾上一抹淡淡的血色。 “来人,去打盆清水来!”陆炳沉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 狱卒不敢怠慢,很快端来一盆清水。许从龙接过水盆,浸湿了布巾,“指挥使,我来吧。” “我自己来——”朱孝先挣扎著想动,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老老实实坐好!”许从龙语气强硬,动作却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脸上的血污和泪痕,“一会儿忍著点,还得给你清理下伤口。” 朱孝先不再说话,咬紧了牙关,脸颊因强忍情绪和疼痛而微微抽搐著,涨得通红。 两刻钟后,许从龙才將血污大致清理乾净,又从隨身带来的包裹里取出一套乾净的青布袍。 “这身破衣裳別要了,给你带了新的。”许从龙道。 朱孝先愣了片刻,巨大的反差让他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猛地抓住陆炳的衣袖,声音嘶哑破碎。 “定了—定了什么时候上路?是绞还是斩?指挥使,孝先別无他求,只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照拂一下我那可怜的妻儿老小——朱孝先来世——来世结草衔环,定报此恩——” “胡说什么!”陆炳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某今日来,是接你出去的!” “接—接我出去?”朱孝先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极度渴望又不敢置信的光芒,乾裂的嘴唇因激动而颤抖,拉出一道细微的唾液丝,“我——我还能活著出去?那——那我那妻儿老小,他们—” “都没事了!”陆炳肯定道,“陛下开了天恩。此处人多眼杂,出去后再与你细说。” “先把衣服换上,一切出去再说!”陆炳本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手伸到一半,看著他满身的伤,终究还是轻轻落下,只是轻轻扶了一把。 一盏茶后,换上一身乾净袍的朱孝先,在许从龙的搀扶下,忍著周身的剧痛,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脊樑,一步步,艰难却坚定地走出了这座阴森恐怖的刑部大牢。 ] 第164章 莫愁前路 第159章 莫愁前路 等到回到陆炳的內宅,请来的郎中仔细为他清洗、上药、包扎妥当后,陆炳和许从龙才再次来到榻前。 听完陆炳敘述完唐巍如何入宫献宝、陛下如何决断的经过,朱孝先躺在榻上,久久无言,眼眶再次湿润。 “是——是唐巍救了我家老?”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充满了复杂的感激。 “嗯。”陆炳重重点头,“若非他机缘巧合,投了陛下所好,又恰逢其会地提及——你和你妻儿的性命,此番恐怕是保不住的。” “陛下改了口,说诅咒之事查无实据。但祸端起於你家门不肃,纵亲誹谤,以致朝野震动,其罪难恕。这才將你削职为民,永不敘用。又念你往日尚有些许微末功劳,特准你不抄没家產,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陆炳缓缓道出最终结局,语气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嘆息,“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朱孝先默默听著,泪水无声滑落枕畔。 良久,他才喃喃道,“削职为民——已是皇恩浩荡——只是,小女与唐巍的婚事——” 他嘆了口气,语气萧索,“如今我已是待罪白身,一介庶民,如何还敢高攀?更何况,唐巍於我全家有再造之恩,此恩重如山,尚不知何以为报,岂能再以此事拖累他——” “此事你也不必此刻多想。”陆炳安慰道,“唐巍是个好孩子,一切——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你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这身伤——一切,等养好伤再从长计议。” 两日后,寒风卷过空荡的庭院,玄武门里街那座曾显赫一时的朱府宅邸前,一片萧索。 下人们提著大包小裹的行李,陆陆续续地离开,脚步声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朝廷分配给朱孝先的官邸,如今他已是一介白身,这宅院自然要交还回去。 等到遣散了眾人之后,朝廷的人也进来验收宅子。 朱萸搀扶著朱孝先,朱孝先的两个儿子在外任职並没有赶回来。 朱孝先满眼不甘的看著这处宅子,这里有太多让他留恋的记忆了。 “留不住的东西还在意做什么。”朱萸的话將他拉回现实,“走吧,爹。“ 朱孝先有些诧异的看著女儿,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女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大哥,二哥在外为官,日子也过得不易,我没有给他们写书信,等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再给他们写信。”朱萸道,“今日我们先顾好眼前,搬家要紧。” 像朱孝先这样的锦衣卫高官,他的儿子一般也会进入锦衣卫之中任职。朱孝先的两个儿子都是陆炳亲自安排的。 在京的锦衣卫高官之子一般是两种选择,一种是直接在京师出任一个试百户的官职。第二种则是安排到外省的指挥使司或者卫所里,出任七品的经歷或者都事一职。 当然也有少数人可以直接出任从五品的卫所镇抚。 这样既能有效歷练,又能在地方军队中安插自己的人。看似是“曲线救国”实际上,这样流程出来的锦衣卫高官之子,能力会更强,往往能做到后来居上。 很显然朱孝先的两个儿子就属於第二种外派到外省的这种情况。 虽说朱孝先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贪官,但毕竞十几年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每年收的孝敬还有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家產也有个几万两白银。 许从龙帮他们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宅院,虽然不大,但是一家人生活,即便是他的两个儿子从外地回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京师居,大不易,这一套不算大的宅院,位置也不算很好,就已经了三千两。 新宅略显陈旧,却收拾得乾净。 朱孝先臥在榻上养伤,他的妻子却仍未適应这骤然跌落的日子,看著丈夫的模样,不禁担忧道,“老爷,何必將下人都遣散了,如今连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了。” “娘,你要是閒著就去收拾收拾房间。”朱萸一把从母亲手里拿过药膏给朱孝先擦拭起来。 “我哪干过那些,往日里都是下人们干的。”主母有些委屈,毕竟他嫁给朱孝先之前那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干过这些粗活累活。 “明日,去牙行再买些下人来打扫吧。” “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朱萸一边给朱孝先擦药一边道,“我们现在是平民百姓了,不是什么锦衣卫高官了。” “您的母家也早已经败落了,我爹是存了些积蓄,但有银子也不是隨便乱的。”朱萸道,“您要是不想打扫,那就先去买些现成饭菜来。” “我们都不会做饭,这些日子就先买著吃。”朱萸道,“明日我去置办过年的米麵菜肉。” “那总得请个厨子来吧,你会做饭还是我会做饭?” “不会就学,从生火开始学。”朱萸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母亲,“快去快回。记得多买点肉菜,爹养伤得多吃点好的。” “谁生下来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只要我们肯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好样的闺女,爹爹真是——啊——”药膏擦到朱孝先痛处,忍住叫了起来,“爹真是对你刮目相看,这还是我的女儿吗?” “怎么不是?我现在就证明给爹爹看。”说著朱萸就十分调皮的碰了碰朱孝先的伤口。 “啊” “爹爹这下信了,別再证明了。” 狸奴小筑內,炭火烧得正旺,松木偶尔噼啪作响,暖意驱散了屋外的严寒。 唐巍独自站在木架前,目光久久停留在刚刚完成的那幅素描上。 画纸上,朱萸的眉眼、神態已有了七八分传神,虽只用炭笔勾勒,却灵动宛然。他端详片刻,伸手心地將画纸取下。 “估计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正好接著送画的由头,去给他们送点东西,顺便看望一下。” 第165章 厨房与製造假象敌 第160章 厨房与製造假象敌 第二日,点卯过后,唐巍跟许从龙打了个招呼,便立刻动身前往朱孝先如今的住处。 宣武门外,米市胡同。比起內城的繁华,这里多了几分市井的喧囂与尘土气。唐巍找到那处三进院的宅门,刚抬手欲叩门,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与略带喘息的交谈。 “闺,你慢些——娘这胳膊都快提断了——” “再忍忍,这就到家了。” 唐巍回头,正看见朱萸左右两只胳膊上掛满了米麵肉菜,步履却还算稳当。 她身后跟著的母亲则显得吃力许多,手里拎著几样杂物,脸上沁出细汗,不住地叫苦。 朱萸一抬头,也瞧见了站在自家门口的唐巍,愣了一下,隨即招呼道,“俟?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朱叔。”唐巍提了提手中带来的补品和画卷,“顺道捎些东西,也是指挥使和许千户的意思。“ “进吧。”朱萸利落地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开略显沉重的木门。 唐巍见朱母落在后面,步履蹣跚,立刻转身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包裹,“伯母,我来帮您拿。” 进了院子,四下略显空旷,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散落著,尚未完全归置妥当。朱萸引著他穿过前院,来到正厅。厅內陈设简单,刚搬进来自然没有腾出时间来布置一番。 “这宅子不小,三进院。”唐巍放下东西,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选在这里?即便小一些,靠里城些住著不是更便利舒坦么?” “眼下看著是空旷,就我与爹娘三人。”朱萸將手中的东西搁在桌上,拍了拍沾染了麵粉的衣襟,“可我估摸著,用不了多久,我两位兄长、嫂嫂,还有侄侄们,怕是都要回来了。” 她语气平静,却带著一丝看透世情的神情。 “以眼下这光景,我兄长们在锦衣卫里的官职,能保住便是万幸,更大的可能是保不住,要被遣散回乡。到那时一大家子人,总不能挤在小房子里转身都难。这里虽偏些,好歹够住。”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不说这些了。”她摆摆手,像是要挥开这些烦忧,“我带你去臥房看看我爹。” 唐巍跟著她来到东厢臥房。朱孝正趴在榻上,听见动静,艰难地侧过头。一见是唐巍,他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挣扎著便要撑起身子行礼。 “朱叔,何至於此!”唐巍赶忙上前两步,轻轻按住他肩膀,將他稳回榻上,“您浑身是伤,正该好生將养。” “恩公——若不是你,我朱家上下此刻早已身首异处了——”朱孝先声音哽咽,泪水瞬间涌出,对旁边的朱萸道,“闺女,快,快给恩公磕头—.” “朱叔,您这是要折我的寿了。”唐巍急忙制止,“能否保全您一家,不在我,全在於陛下圣心独断。” 朱萸见唐巍似有话语要同父亲讲,便藉口道,“你们先说著话,我去灶房看看,试著把饭做上。”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留二人在房中。 屋內,唐巍宽慰道,“这事儿指挥使心里有数,绝不会就此算了。咱们自己人里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定要揪出来。朱叔,您现在什么都別多想,养好身子最要紧。” 正说著,门帘又被掀开,朱萸探进头来,髮髻边沾了些许灰烬,还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显是被烟呛著了。 “怎么了?”唐巍问。 “没什么——”朱萸有些窘迫,“就是那灶火,不知怎的,烟不从烟囱走,倒一个劲儿地从灶口往外冒,呛得人睁不开眼。” “这必是厨房久未生火,烟道里潮气重,或是积了灰,堵著了。”唐蔚解释道,“多烧一会儿,等里头烧热烧透了,气流顺了,烟自然就抽上去了。” “你倒懂这些?”朱萸有些惊讶地打量他。 “自然。走,我去帮你瞧瞧,顺便露一手。”唐巍笑道。 一个借著教导的名义,一个借著学习的名义,两人前一后去了厨房。 一直在正厅歇息的朱母,瞧见两人一同去了后院厨房,便悄悄挪到窗边,看著唐巍耐心指导自己女儿如何生火、如何架柴,女儿在一旁认真听著的模样。她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又躡手躡脚地溜回朱孝先的臥房。 “老爷。”她压低声音,带著几分窃喜,“我瞧著这俩孩子,倒像是有几分意思——” “休要再提此事!”朱孝先低声喝止,语气沉痛,“我们如今是什么身份? 罪之家!再去攀扯人家,那不是报恩,是给人添祸招灾!” “可咱们没出这事以前,还不定看得上——” “闭嘴!”朱孝先厉声打断,“此事,除非唐巍自己主动提及,我们绝不可有此妄想!这是拖累人家,知恩图报不是这么个报法!” 此时,厨房里,唐巍看著灶膛里的火势渐稳,盖上锅盖,“好了,这般大火煮上两刻钟,肉便能烂了。” 趁著这空閒,他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开口道,“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等开春了,我想盘下一间小铺面,做点小生意。”朱萸一边看著火,一边回答。 “你个姑娘家,出去拋头露面做生意?”唐巍有些意外。 “那又如何?总不能让我爹娘去吧。再说,等哥嫂回来了,也能有个帮衬。”朱萸语气坦然,“总不能还做著千金小姐的梦,坐吃山空吧?京师米贵,居大不易,爹那点家底,经不住挥霍。“ “你—就一点落差没有?心里就不难受?”唐巍终於问出心中疑惑,这与他初次相见时那个娇蛮任性的同知千金,简直判若两人。 “若是换了別人恨不得寻死觅活的。”唐巍想著,以前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桥段。 朱萸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说道,“我家里有一套《史记》,是当初我爹买来装门面用的,他也从来不看。“朱萸的话看似跟唐巍的问题毫无关联,但很快唐巍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能转变的如此之快。 “西伯盖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盖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朱萸道,“'弗乎弗乎,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於后世哉?』乃因史记作《春秋》。” “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尔做春秋?”唐巍疑惑开口道。 “正是。”朱萸点点头,“这些书,我爹没读,我兄长们没读,我读了。以前我爹是南镇抚司的同知,我便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他是庶民,我便过布衣蔬食的日子。” “有句话说得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就非得寻死觅活吗?”“ 今日厨房的一番交谈,还真是让唐巍对朱萸刮目相看,所以他觉得可以问一问那件事。 “我给你画的那副画画好了,另外咱俩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朱萸微微一顿,隨即低下头,专注地看著灶膛里的火苗,“不行。我是罪臣之女,会连累你的前程。再者——你这算不算趁人之危?” 前半句让唐巍心生敬意,后半句却差点让他笑出声。 “我不管那么多。”唐巍故意用无赖的语气道,“你要是不答应,我明日就满大街嚷嚷去。就说我又给你画像,又与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研究庖厨—看你以后还怎么嫁別人!” 朱萸原本看著火光的侧脸忽然扭向另一边,避开唐巍的视线。 “怎么了?”唐巍问。 “——没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闷,带著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被烟迷了眼睛,我去洗把脸。” 话音未落,她已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你別忘了一会儿回来看著火。”唐巍走出厨房,朝著朱萸的背影吆喝了一嗓子,“要没別的事,我就先回了。” 朱萸没有回头,脚步更快地跑回了臥房。朱孝先正趴著,见她独自进来,便道,“你不出去送送他?” “不去。”朱萸进门之前飞快地用袖口擦了下眼角,语气刻意显得平淡。她拿起桌上那捲画轴,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 当画纸上的容顏完全呈现时,她整个人怔住了,目光紧紧锁在那幅素描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炭笔细腻的线条勾勒出她的眉眼,神態捕捉得极为精准,仿佛自己在照镜子一般。 “这是—”朱母也好奇地凑过来,瞧见画上之人与眼前的女儿几乎一模一样,不禁低呼,“这画得可真像——” “个有情,个有意,只是可惜了,咱们家如今遭了这难—”朱说著,声音又带上了哽咽。 “好了,莫要再念了。”朱孝先打断妻子,语气沉缓却坚定,“即便唐巍真有此心,上门提亲,那也得等眼前这风浪彻底过去之后再议。眼下,绝不是好时机。” 北镇抚司,值房內气氛凝重。 指挥使陆炳、掌刑千户许从龙,以及站在一旁的唐巍,三人正在密议。 “眼下没有確凿把柄,动他名不正言不顺,反而打草惊蛇。”许从龙眉头紧锁,“要不然,先找个由头,把他明升暗降,调到个閒散地方去?削了他的实权再说。” 一旁静听的唐巍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属下有一个疑问。若是让他觉得,自己即將成为严党的一颗弃子,他会作何反应?” 陆炳的目光立刻转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许从龙接过话头,分析道,“通常两种选择。要么,拼尽全力证明自己还有价值,避免被拋弃;要么—·想办法除掉那个可能取代他的新棋子,保住自己独一无二的位置。” “嘶”陆炳闻,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瞭然的光芒,立刻明白了唐巍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咱们给他凭空造出一个“竞爭对手』来,逼他自乱阵脚,主动露出破绽?” “属下正是此意。”唐巍点头,“眼下严党短期內应不会再有动作,锦衣卫內部也无大事可供他传递消息。他若感知到威胁,最可能走的,就是第二条路。” “那就只能想办法干掉那个新来的棋子』。”许从龙冷声道,右手无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刀柄。 “此事宜秘不宜宣。”陆炳迅速决断,“唐巍,你先派只机灵的猫,盯住石永几日,摸清他日常的路线规律。不要动用坐记千户手下的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剩下的事。”他看向许从龙,“老许,你来安排。人选要绝对可靠,戏要做得够真。“ “是!卑职明白!”许从龙沉声应道。 二人离开值房后,唐巍立刻去挑选执行任务的猫。他最终选中了北镇抚司猫舍里新来的一只“小旗喵”。一只心思细腻、行动谨慎的三猫。將跟踪石永的任务交给了它。 三猫不负所托,连续三日悄无声息地尾隨石永,记下了他所有的行动轨跡。 第三日当值间隙,唐巍让三猫引路,亲自沿著石永最常走的几条路线走了一遍,隨后绘製出一份详细的地图。 “成了。”唐巍將地图交给许从龙,“接下来就看许千户的了。” 许从龙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必让他深信不疑。” 一切依计进行。几日下来,石永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他多次“偶遇”总旗任宇从鄢卿等严党核心人物宅邸附近的胡同里转出来,这路线与他平日截然不同。 石永心中疑竇丛生,特意去打探过,確认任宇平日根本不会往那边去。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长。 莫非严党觉得我知晓太多,或想另扶新人来分功甚至顶替我?想起万寀上次交付任务和赏银时那难以捉摸的神情,以及远超从前的丰厚银两,他越发觉得那不仅是奖赏,更像是一笔“买断”的费用。 “不行,得试他一试。”石永暗下决心,一股焦躁和危机感驱使他必须行动c 这日,他又瞧见任宇从那胡同口走出,神色间似乎比平日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倨傲。石永深吸一口气,从藏身的墙角闪出,快走几步,装作巧遇,迎面拦在了任宇身前。 “任兄弟,真是凑巧啊。”石永脸上堆起看似隨和的笑容,目光却锐利地扫视著对方,“你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任宇被突然拦住,先是一愣,待看清是石永,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和轻蔑。 他上下打量了石永一眼,语气冷淡,“怎么?石百户如今兼管巡街了?我去哪里,还需向你报备不成?“ 这话呛得石永心头火起,但他强压下去,反而將腰杆挺得更直,刻意强调著彼此的地位差別。 “那倒不用。不过,任总旗,见了上官,是不是该客客气气打个招呼?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任宇闻言,嗤笑一声,竟毫不退缩,反而用肩膀不轻不重地撞开石永的阻拦,侧身就要过去。 “上官?呵,你当你是指挥使吗?”他侧过作,丟参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语气带著毫不掩饰的挑衅和某种个恃无恐,“你就且好好瑟著吧,保不齐三么时候——”” 话只说半截,他便闭上嘴,不再看石永,径直扬长而去。 石永僵在原地,任宇那未尽的半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他的心里。他盯著任宇远去的背影,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这態度,这语气,绝非一个启总旗对上官该个的!若非背后个了更硬的靠山,他怎敢如此囂张? ps:有点卡文,今天就这些了,抱歉。 第166章 仙人跳与父亲二字 第161章 仙人跳与父亲二字 此刻,石永便犹豫起来了。眼下有个问题摆在他面前,自己要不要去问万寀? “这种事情即便是有,自己问了万寀也不会承认的。”石永自顾自道。 若是问了那自己很有可能跟万寀翻了脸,若是翻了脸那还有自己的好果子吃,严党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 可若是不问,自己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让別人给取代了吧。 晚上回到家之后,石永翻来覆去,心里就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爬,怎么也睡不著。 思虑良久之后,他下定了决心。 “不行,得做掉他。”石永郑重地点点头道,“管他是不是新安插进来的眼线,只要做掉他准没错。“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生长的速度堪比施了金坷垃。石永可以说是一夜未眠,计划著如何除掉任宇。 所以之后的几天,石永一直暗中观察著任宇的动向,而在距离石永不远处的院墙上或是大树上,有一只三猫紧紧跟著他。 连著跟踪了五天之后,石永终於准备除掉任宇。 他知道任宇每次下值回家时,都会经过一处少有人烟的地方,这地方有一个茅草屋,任宇每天都来此处跟一名女子廝混。那女子穿好衣服离开之后,任宇还是会多待一会儿,回味一下那温存。 他觉得这里正是除掉任宇的好地方,还挨著一条河,杀人之后直接扔掉河里,更是神不知鬼不觉。 殊不知,他以为的最佳杀害地点,就是唐巍等人给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 石永悄悄跟在下值的任宇身后,眼见著任宇钻进那茅草屋之后,於是悄悄猫了起来,等待机会下手。 两刻钟后,茅草屋里出来了一个女子,女子四下张望之后,一边整理好衣服,一边快速离去。 石永估摸著此时任宇应是衣衫不整、防备最为鬆懈之时,正是动手的绝佳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杀意,小心翼翼地向茅草屋靠近。 及至门前,他猛地一脚踹开木门,手中紧握的短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丝寒芒,整个人如猎豹般扑了进去! 然而,屋內的景象却让他瞬间僵在原地,瞳孔因震惊而急剧收缩狭小的茅草屋里,竟密密麻麻挤了六七个彪形大汉,个个都是身穿锦衣卫服饰的熟面孔! “你——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石永难以置信,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其中一人冷笑道,“我们不在这里,明日恐怕就只能给任宇收尸了!” “永!你丧病狂,竟敢谋杀同僚!若非我等今在此,岂非让你得逞了?” “我——我没有!”石永下意识地否认,手腕一抖,想要藏起短刀。 “没有?那你攥著的是什么?难不成是切菜的?” “我—我不知道,是谁把刀塞我手里的?”石永方寸大乱,口不择言。 “哦?你这是承认刀现在在你手里了?”对方立刻抓住他的话柄。 几人不再跟石永纠缠,立刻齐上將他制伏住,隨后五大绑的押著他从规定好的路线回到北镇抚司。 这条线路基本上可以路过大多数严党的官员家,为的就是让他们看看,得罪了锦衣卫的人,你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別以为能瞒天过海。 工部尚书万寀乘轿回府,恰巧撞见这一幕。他命轿夫停下,掀开轿帘,故作惊讶地问道,“咦?这不是石百户吗?这是怎么了?自家人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此刻的石永嘴里已被塞了麻布,只能发出呜呜之声,目眥欲裂地瞪著万寀。押送的锦衣卫校尉不卑不亢地回道,“万大人,此乃锦衣卫家事,不便对外人言。” “家事?”万寀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试探,“莫非——与先前南镇抚司那桩案子有关?“他想旁敲侧击,看看是否自己的人暴露了。 “那倒不是。”那校尉看似隨口答道,“既然万大人问起,说说也无妨,只是您可得守口如瓶,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这石永丧心病狂,竟因些许口角,就要对同衙的总旗下死手!幸亏被我们当场拿住。万大人您说,这等对同僚都能狠下杀手之人,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校尉的话语看似平常,却字字暗藏机锋。万寀何等精明,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后背不禁渗出一层冷汗,忙附和道,“是,是该好好惩治——” 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石永闻言,猛地抬起头,充满怨毒和不甘地狠狠瞪了万寀一眼。 这一眼让万寀心头一跳,顿觉尷尬又恼怒,当即提高声量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竟敢瞪视本部堂?虽然本部堂仪表堂堂—尔等行刑时,记得替本部堂多打他一板子!” = 北镇抚司里,陆炳听闻抓到了石永之后,开口道,“作为掌刑百户,石永本就是执法者,却知法犯法,一定要严惩。” 陆炳的一句话就给这桩案子定了调。 “按照《大明律·刑律·人命》之中,谋杀人,造意者,斩;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若伤而不死,造意者,绞;从而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不加功者,杖一百、 徒三年。” 陆炳顿了顿道,“他这属於残害同僚,属於罪加一等。此事若轻纵,会严重打击锦衣卫的士气和纪律。“ 北镇抚司的詔狱之中,掌刑千户许从龙坐在长凳上,翘著二郎腿,看著被绑在架子上的石永。 “只要你交代出来跟严党勾结的事实,可以保全你的家人,他们会得到妥善的对待。 而且也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石永自知被算计,所以並不打算说出实情。 “敬酒不吃吃罚酒。”许从龙失去了耐心,轻轻一挥手。旁边早已候著的行刑手立刻上前,熟练地拿起一件刑具,走向石永。 许从龙话音刚落,詔狱內便爆发出石永悽厉至极的惨叫声,在石壁间反覆迴荡,令人毛骨悚然。 “滋味如何?往日你对別人用刑时,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日?”许从龙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一连换了三四样刑具,石永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身上血肉模糊,却依旧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分。 “不愧是老子带出来的人,骨头確实硬。”许从龙刚示意行刑手再换傢伙,牢门忽然被推开,一名锦衣卫快步进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许从龙点点头,起身对气息微弱的石永道,“让你歇口气,待会儿老子再来陪你玩。” 詔狱门口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唐巍。 “许叔,那石永招了没有?“ “浑身上下除了嘴巴最硬,没想到骨头也很硬。”许从龙不悦道,“放心,老子乾的就是刑讯逼供,不怕他不说。“ “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能让他说出实情。”唐巍道,“压根不用给他上刑,让他乖乖说出来。“ “什么法子?”许从龙好奇道“自然是攻为上,他儿子不是才六岁嘛——” 唐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从龙打断了,“不行,折磨他那是他罪有应得,折磨个孩子做什么?这样跟畜生有什么区別,而且虐待他的孩子也是律法不容的。” “谁说要虐待他的孩了。”唐巍道,“许叔,你让我把话说完。” 隨后,唐巍在许从龙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后,许从龙十分满意的点点头。 “是个好法子,我这就派人去接他的孩子过来。” 半个时辰后,许从龙再次回到了值房。 “有什么招隨便招呼,我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姓石。” “还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许从龙笑道,“不过,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隨后,许从龙朝著门外拍了拍手道,“可以开始了。” 很快,门外传来一大一小两个脚步声,以及一个稚嫩欢快的声音。 “叔叔,这人真甜!” “东东喜欢就好。”一个温和的男声回应道。 石永浑身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那孩童的声音,正是他年仅六岁的幼子! “许从龙!你——你混蛋!”他嘶声怒吼,挣扎得铁链哗哗作响。 “嘘”许从龙將根指竖在唇前,声压得极低,“你想让你亲眼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就儘管声嚷嚷。或者,我现在就开门让你们父子团聚』?” 石永闻言,如被冰水浇头,瞬间僵住,所有咒骂和挣扎都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还算识相。”许从龙冷哼声,“那就好好听听。” 门外,孩子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 “叔叔,我爹爹呢?” “你爹爹就在里面忙公事呢,东东喊他声,看他能不能出来?” “好!”孩子响亮地应著,舔了一口人,朝著牢门方向大声喊道,“爹爹!爹爹! 我是东东!我来找你啦!“ “爹爹,叔叔给我买了人,可甜啦!” “爹爹,你快出来陪我玩呀!” 一声声天真无邪的呼唤,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石永的心底。 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混合著血污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著他扭曲的脸颊滑落。 许从龙在一旁十分自然地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门外,孩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和哭腔。 “叔叔——爹爹是不是不理我?他是不是不要东东了?” “怎么会呢?东东这么乖——·要不,叔叔开门咱们进去看看爹爹到底在忙什么?“ “不!不要!”石永听到这里,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地望向许从龙,声音嘶哑破碎,低声恳求著许从龙。 “许千户!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別开门!別让孩子进来——我求你了!” 许从龙放下茶杯,走到门边,对外面道,“东东乖,你爹爹正忙到要紧事情。先让这位叔叔带你去后衙看猫猫好不好?那里有好多漂亮的大猫小猫,你想不想摸?” 他转过头,用眼神示意石永。 他看向石永,示意石永可以说话了。 石永缓了缓情绪,嘶哑著声音道,“东东,爹在忙呢。” “咱们去跟猫咪玩吧,有好多猫猫,你想不想摸摸看?” “好!”东东应下了,然后朝里面喊道,“爹爹,忙完要早些回家哦。” 石永明白,儿子此刻仍在北镇抚司,若自己不彻底交代,家人安危难料。 他瘫在刑架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颓然道,“我招——是万寀——是他將举报朱同知的信件交给我,命我递呈指挥使——以往——以往还有几次——” 他一五一十,將如何与万寀接头、传递过哪些消息、收受过多少银两等事,巨细无遗地全部交代出来。一旁的书吏奋笔疾书,详细记录。 “千户,我死不要紧,能不能求千户在指挥使面前说说情,让我一家老小可以不被牵连?” 许从龙看著书吏记载的十分翔实的证据,在石永签字画押之后,这才缓缓道,“可以满足你这个遗愿,至於指挥使怎么做,陛下能不能同意,这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毕竟,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 “谢千户。” 许从龙没搭理他,拿上整理好的罪证来到了陆炳的值房。 “办妥了?”陆炳诧异道,“怎么会这么快?还不到天,他就全招了?” “对,他全招了。”许从龙信心满满道,“这次啊,多亏了咱们的一个人。指挥使,你猜猜是谁?” “我小孩子啊,还猜?”陆炳白了许从龙一眼。 “是,唐巍。”隨后,许从龙十分开心的將唐巍的主意分享给了陆炳。 “有点损,不过奏效。”陆炳道,“他的妻儿老小,他们没有什么错,我试试吧。能保全咱们就保全。” “既然如此,我这就写一封奏疏,呈奏给陛下,到时候让三法司会审,也好教上次审朱孝先的那些人知道咱们锦衣卫也不是麵团捏的。“ 第167章 嘉靖点鸳鸯谱 第162章 嘉靖点鸳鸯谱 西苑,玉熙宫內檀香裊裊,嘉靖皇帝盘坐於蒲团之上,听著陆炳稟报锦衣卫內部清理门户的结果。 陆炳躬身呈上一份详细奏疏,將石永谋杀同僚未遂及后续审讯情况一一说明。 嘉靖皇帝静静听著,面上看不出喜怒,只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御案上的硃笔,在奏疏空白处批了三个字:下法司。 这正是陆炳想要的结果。陆炳也想噁心噁心他们。 “黄锦,拿去给他们。”嘉靖皇帝將批红的奏疏隨意丟在一旁。 “好了,今日还有別的事要奏吗?”嘉靖皇帝话锋一转,似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有些玩味,“你这个媒人,给人做媒做得如何了?” “媒人?”陆炳一时怔住,自己何时做过媒人? “还需朕提醒你么?”嘉靖皇帝瞥了他一眼。 “哦!”陆炳这才恍然大悟,忙道,“陛下原来说的是唐巍与前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朱孝先家千金的事。” “不然呢?”嘉靖皇帝似乎对此颇感兴趣。 “回陛下,这段时日臣事务繁杂,加之朱家刚遭变故,身为罪臣之女,臣——·臣也不便再去说和。想必朱家自身亦是此意,怕拖累了唐巍的前程,这也是人之常情。”陆炳谨慎地回答。 “什么意思?”嘉靖皇帝的声音微微沉下,显出一丝不悦,“怕拖累?怕影响?朕来问你,那朱家闺女,可中意唐巍?唐巍又是否心仪於她?“ “据臣所知,二人算是——郎有情,妾有意。”陆炳如实道。 “朕不喜这样的常情。”嘉靖皇帝冷哼一声,“俗话说,寧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朕还没拆庙,倒有敲木鱼的和尚自作主张,摆起佛祖的谱了?” “陛下教训的是!是臣迂腐了。”陆炳心中暗喜,皇帝此言一出,这桩婚事便再无阻碍,且是陛下金口玉言成全,日后谁也无人敢再拿朱家身份说事,“臣回去便告知他们。” “那臣——斗胆,能否向陛下討个祥瑞?”陆炳趁势躬身请求。 “互相写信交流的,谓之笔友。”嘉靖皇帝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陆炳听,“那唐巍,算得是朕的一位“猫友』了。” 他顿了顿,轻声吟诵道,“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这是陆放翁的诗句。 朕无缘得识陆游这位猫友,如今好不容易得遇一个真正懂猫之人,自然要多关注几分。” 陆炳垂手静立,仔细听著,直到嘉靖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 “朕知道你想討要什么。”嘉靖皇帝走到御案前,看了陆炳一眼,语气乾脆,“无非是让朕给他二人赐婚。何必拐弯抹角,说什么祥瑞?“ “陛下乃仙人之体,金口玉言,旨意自带祥瑞仙气,如何不算?”陆炳恰到好处地奉承了一句。 “此话可不似你陆文孚平日所言,倒像是黄锦教你的。”嘉靖皇帝嘴角微扬,似是受用,也不再深究,直接吩咐道,“研墨!” 黄锦连忙上前,小研墨铺纸。嘉靖皇帝提笔蘸墨,略一思索,便挥毫写下了一封赐婚敕令,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拿去吧。” “臣,谢陛下隆恩!臣告退。”陆炳双手恭敬地接过那纸敕令,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此举可谓一石三鸟。 一来彻底解决了唐巍与朱家的顾虑;二来凭著这御赐婚约,朱孝先两个儿子在锦衣卫的职位也能得以保全;三来,自然是完美达成了皇帝隱含的交代。 而且这份皇帝的赐婚敕令,並不会大范围流传更不会昭告天下。 皇帝赐婚分为三种,最高级规格的自然皇室宗亲赐婚,这种必然要昭告天下,还要举行盛大的仪式。 第二等级的规格则是像给陆炳这样的大官赐婚,这种不需要举办什么盛大的仪式,但是皇帝赐婚的敕令会隨著邸报传递到全国各地去。 若是朱孝先没有被革职,那皇帝会看在唐巍的面子上给一个第二等规格的赐婚。 这第三种情况,就是给普通人和品阶不高的官员赐婚。这种情况之下,就不会昭告天下,甚至除了赐婚的双方还有他们圈子的同僚们之外,其他人压根也不知道。 出了玉熙宫,陆炳才想起自从朱孝先出狱后,自己还未曾亲自去探望过。 “白日里去未免扎眼。”他沉吟片刻,“但若一次不去,於情於理也说不过去。”遂决定趁夜色前往。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陆炳披上一件墨色锦缎大擎,帽檐压低,只带著一名贴身长隨,借著夜色掩护,步行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朱孝先宅邸门外。 轻叩门环,朱萸前来应门,见是陆炳亲至,惊讶之余连忙將他请入。臥房內的朱孝先得知指挥使夜访,更是激动不已,挣扎著想要起身行礼。 “快躺好,莫要牵动了伤口。”陆炳摆手制止,在朱萸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接过她奉上的一杯热茶,吹了吹浮沫,浅尝一口。 “某此番趁夜前来,是有几件事要与你交代。”他放下茶盏,神色缓和道,“今日下午刚从陛下那儿回来,带来了几个好消息,想必能让你宽宽心。“ “好几个好消息?”一旁的朱萸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今陛下问起我这个媒人做得如何,”陆炳说著,从怀中取出那份嘉靖皇帝的亲笔敕令,小心展开,“某便顺势,为你家闺女向陛下求来了这份恩典—赐婚敕令。” “什么?”朱孝先闻言,巨大的惊喜让他忘了伤痛,猛地就想坐直身体,结果瞬间牵扯到背上伤口,剧痛袭来,忍不住“啊”地惨叫一声,额头上立刻渗出冷汗。 这突如其来的狼狈模样,让素来严肃的陆炳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慢著点!”他无奈地摇摇头,“瞧你这点出息,一份婚书就激动成这样?” 待朱孝先缓过气来,陆炳才继续道,“有了陛下这份恩典,你那两个儿子在锦衣卫的差事,也算是保住了。虽说日后晋升之路艰难,但至少官身无忧,能安稳度日。” “陛下还特意问了时辰,说了,等过完年,选个宜婚嫁的好日子,便把事办了吧。” 陆炳说著,目光转向一旁早已听得面颊緋红、低头绞著衣角的朱萸,“陛下金口玉言,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往日那些“怕连累』的念头,都可拋开了。” “之后的具体事宜,你们自与唐巍商议便是。”陆炳起身,將敕令仔细收好,放在朱孝先枕边,“某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 说罢,他系好大氅,再次融入夜色之中。屋內,只留下朱家父女对著那纸敕令,犹在梦中。 第168章 汪汪队 第163章 汪汪队 翌日,北镇抚司內。 不明所以的唐巍被唤至指挥使陆炳的值房。只见陆炳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卷明黄色的捲轴。 “打开瞧瞧。”陆炳抬了抬下巴,“这是某今日特意为你备下的份惊喜。” 唐巍依言上前,小心地解开系带,缓缓展开捲轴。当看清上面的內容时,他顿时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与喜。 “这——这是陛下的意思?”他抬起头,声音因激动而略显迟疑。 “嗯。”陆炳点点头,语气肯定,“陛下说了,寧拆座庙,不毁桩婚』。不能因人家一时落魄便背信弃义,陛下不喜这等人之常情。” 他话锋一转,像是隨口提起,“不过陛下近来也颇为头疼。东南沿海剿倭的战事,这几次官军屡屡遭倭寇伏击偷袭,损失不小。“ “那些倭寇极其狡诈,惯会利用沿海复杂的山林、芦苇盪、废弃村镇设伏,或是专挑夜间动。咱们大明的军队,对此是防不胜防,吃尽了苦头。” 陆炳嘆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敲著桌面,“前些日子给陛下护法时,就听陛下谈及此事,还问某有无应对之策。某抓人办案在行,这带兵打仗、破解伏击,实在是—没什么高招。” 就在这时,值房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挠门声,隨即一声熟悉的“喵”声响起,是“爱咬人”来了。 这声猫叫仿佛一道灵光,瞬间击中了唐巍。他眼睛一亮,立刻开口道,“指挥使,其实面对这种因埋伏而被动挨打的局面,也並非无法扭转。“ “哦?”陆炳抬眼瞅了瞅他,语气里带著几分怀疑和调侃,“你还看上兵法了?莫不是纸上谈兵吧?” “属下確实不懂带兵打仗,也没读过几本兵书。”唐巍坦然承认,隨即话锋转,“ 但是,属下了解动物啊!” 他脑中飞速构思著,既然已经有了负责情报收集的“北镇喵司”喵喵教,为何不能组建一支专门负责战场侦查的“汪汪队”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何想法,仔细说来听听。”陆炳显然被勾起了兴趣,身体微微前倾,收起了方才的调侃神色。 “指挥使,咱们北镇抚司抄家时,为何总会牵著察犬大虎』去?”唐巍问道。 “自然是因为它受过训,对银子敏感,能轻易找到贪官藏匿的赃银。”陆炳答道。 “正是!”唐巍点头,“狗的嗅觉远比人类灵敏百倍。若前方一片丛林里埋伏著一伙登岸的倭寇,您说,狗能否嗅出他们藏匿的具体位置?” “是能的。倭寇身上那股海腥臭味和汗臭,轻易洗不掉。” “指挥使明鑑!”唐巍先是肯定,隨即话锋一转,提出了对方的疑虑,“但您或许会想,倭寇本就出没沿海,即便藏在山林里,周遭也充斥著海风的腥气,如何能精准分辨?” 陆炳微微頷首,这正是他的疑问。 “指挥使所虑极是。不过,这恰是因为您不太了解狗鼻子的玄妙。”唐巍耐心解释,“狗的鼻子,就像一个极其精密的筛子。整片山林与海洋的气息,就如同筛子里无数的麵粉,大部分都会被过滤掉。草木土石、海水腥咸,这些气味相对固定且不会动』。” “但人不同,人会出汗,会不断散发独特且新鲜的体味,这股活』的气味,就如同筛子里混入的粗大颗粒,会被敏锐地识別並保留下来,成为无法隱藏的標记。” “原来如此!”陆炳恍然大悟,手指在案上一点,“照你的意思,是可以训练一支专司侦查的犬队?” “然也。”唐巍肯定道。 “总不能所有的狗都行吧?” “指挥使真是一语中的。”唐巍赞道,“並非所有犬类都適合。依属下之见,可尝试选用咱们察犬所用的细犬,或是北面韃靼来的那种矫健猎犬进行训练。“ “那常见的黄狗不行吗?”陆炳追问。 “黄狗看家护院是一把好手,但性情、专注力与体力大多不適合担任战场侦查这等精细又艰苦的任务。”唐巍详细解释著。 “能担任侦查任务的犬,就如同军中斥候,需胆大心细、机敏忠诚、体力充沛且能完美执行指令。獒犬、鷂犬、细犬这类自古用於追踪狩猎的品种,因其天赋与习性,方是上佳之选。若能择优杂交,培育出更出色的犬种,则最好不过了。“ 陆炳捏著下巴沉吟片刻,目光灼灼地看向唐巍,“此计甚妙!那你——可能训练?“ “属下然愿意尽力。只是,要需找到合適的犬只。” “你方才不是说细犬便可?正好,北镇抚司犬舍里就有几头现成的察犬,你牵去训练便是。”陆炳大手一挥。 唐巍却摇摇头,“指挥使,恐怕不行。它们年纪太大了,习性固化,已过了最佳的训练期。训练侦查犬,好比教养孩童学习六艺,需从娃娃抓起。最佳是挑选出生二至六个月的幼犬,此时最易与人建立深厚信任,开阔其见识,培养其胆识和专注力。咱们的察犬——都已经是老油条了。“ “既如此,便去狗市挑选!挑一两只有潜质的幼犬,由你先行训练。若果真显出成效,某再向陛下稟报!”陆炳当即拍板。 唐巍领命,立刻动身前往京城狗市。 京师狗市主要集中在两处,东城区的东四牌楼附近的马市街,以及西城区的都城隍庙周遭。 唐巍先奔东城马市街,因此地因卖马而匯集四方客商,或许能寻到来自韃靼等地的优良犬种。他深知挑选训练犬绝非看品相毛色那般简单,心中已备好一套测试之法,並想好了让狗贩子配合的说辞。 马市街人流如织,鱼龙混杂。唐巍穿过喧闹的人群,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很快,一个专卖细犬的摊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山东、陕西细犬是古老的猎犬品种,速度、嗅觉和耐力俱佳,正是理想的候选。 那狗贩子眼尖,见唐巍气度不凡、衣著体面,立刻热情地招呼来,“哟,客官!一看您就器宇轩昂、气度不凡,是不是要买条好细犬,养在身边带著去打猎呀?” “正有此意,我.”唐巍刚想说明来意,那热情的狗贩子已经抢先一步,利落地从笼里提起一只约莫三四个月大的黑白细犬幼崽,熟练地展示起来。 “只来自山东滴黑白细犬,白的耳朵耷拉著像个扇子,眼睛提溜圆,色的猪鼻头。” 说到此处,那狗贩子的另一只手开始扒开细犬的嘴巴,隨后露出了粉粉的舌头。 “粉舌,口风是一点也不紧。” 隨后狗贩子调整了下位置,將细犬的背部展示给唐巍看。 “背上的毛很厚实,尾巴同样也是提著是相当不孬种。”他一边说著一边摸著细犬的毛,然后將细犬再次转到正面,然后摸了一把细犬两胯之间道,“爷们。” “客官,这只黑白配的您要是看不上眼,咱这儿还有別的色儿!您瞅那边,灰色、血红色、纯白色、黑色、米黄色的,应有尽有!个个都是好苗子!” 面对狗贩子连珠炮似的推荐,唐巍笑了笑,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终於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標准。 “我挑狗有几个特別的规矩。当然,不让你白忙活。” 说著,唐巍从钱袋里数出二十文铜钱,递了过去,“不管最终在你这儿买不买狗,这二十文钱先给你。若是看中了,买狗的银钱另算。如何?“ “哎呦!今儿个小的可是真见著活菩萨,遇上阔气主了!” 狗贩子又惊又喜,忙不迭地接过铜钱,飞快揣进怀里,脸上笑开了,“您说!您儘管说!有什么规矩?小的必定配合!” “第,我只选出生两个到六个月的幼。” “第二,我需要对这些小狗做些测试,通过的我才要。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会伤著它们分毫。” “你觉得可行否?” “客官您当真—不收回这二十文钱了?”狗贩子攥著怀里还没捂热的铜钱,有些难以置信地確认。 “然当真。唾沫个钉。你若不信,可找左近相熟的来作个见证。” “信!信!哪能不信您呢!”狗贩子彻底放下心来,笑容更殷切了,“那您这就开始测?看看咱这摊上,哪只小傢伙能入您的法眼!” 唐巍走到围栏边,篱笆內是十几只正在嬉闹的细犬幼崽。他不动声色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已备好的、用碎布缝製的沙包。 紧接著,他毫无预兆地突然將沙包扔进了幼犬群中! “呜嚶”” “嗷!” 沙包落地发出的轻响和突然出现的异物,顿时將这群幼犬嚇得炸了窝。 大多数幼犬惊惶失措地尖叫著,连滚带爬地逃向围栏最里面的角落,互相挤压著寻求安全感,甚至有两只当场嚇得小便失禁,淅淅沥沥滴在草垫上。 还有几只跑得太急,腿脚绊蒜摔作一团,又慌忙爬起来躲藏。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两只幼犬的表现截然不同。 一只是毛色如血般鲜红的幼犬,另一只则是通体纯白如雪。它们起初也被嚇了一跳,本能地后跳了半步,但並未隨大流逃窜。 那只白色幼犬迅速稳住身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嚕”声,警惕地盯著地上的沙包和唐巍这个“罪魁祸首” 而那只血红色的幼犬,则在短暂的惊疑后,竟朝著沙包的方向,壮著胆子“汪! 汪!”叫了两声,似乎在示威和试探。 见沙包毫无反应,这血红色幼犬的胆子更大了些。它谨慎地、一步一步地靠近沙包,围著它转了小半圈,然后用鼻子小心地嗅了嗅,隨即伸出前爪,试探性地扒拉了一下。 发现这玩意儿似平毫无威胁后,它的举动变得大胆起来,甚至两只前爪交替地踩在沙包上,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栏外的唐巍,尾巴尖还轻轻晃动了一下。 最后,它竟一张口,將那个比它脑袋小不了多少的沙包叼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而此时,角落里的那些幼犬大多仍蜷缩著,不敢上前。 “这只狗胆色不错。”唐巍指著那只血红色幼犬对狗贩子道,“不过,我还需再多试它几试。” “好嘞!您隨便试!”狗贩子见最有希望卖出的就是这只,连忙应和。 唐巍又抽出腰间那根绑著鲜艷羽毛的逗猫棒,此刻权当逗狗棒用。 他手腕轻轻晃动,让羽毛在血红色幼犬面前不规则地、模擬著小鸟飞虫般移动,这是在测试它的好奇心、注意力和追踪移动物体的本能。 血红色幼崽立刻被这晃动的羽毛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宝石般的眼睛紧紧锁定飞舞的羽毛,脑袋隨著羽毛的轨跡灵活转动,时而伏低身体,做出准备扑击的姿势。 “有戏。”唐巍心中暗喜。他逐渐將逗猫棒放低,放到一个幼犬只需轻轻一跃就能够到的高度。 果然,幼犬后腿发力,敏捷地向上扑跳,鼻子在空中快速抽动,嗅探著羽毛的气味。 唐巍再次放低高度,几乎触地。幼犬立刻伸出前爪拨弄,並用嘴尝试啃咬叼取,玩得不亦乐乎,显得极其专注且乐在其中。 旁边的狗贩子看得心怒放,心里不住念叨,爭气!真爭气!这单生意眼看就要成了! 此时,唐巍开口道,“能否將这只幼犬拿出来,容我再近距离测一测?” “这——这可使不得啊客官!”狗贩子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为难之色,“这要是拿出来,一个没看住,它嗖一下跑了,我可就——” “你看这样如何,”唐巍理解他的顾虑,“你说这只幼犬作价多少?我先將银钱付与你。若是它果真跑了,损失算我的,银钱你照收,如何?” 狗贩子眼珠转了转,心里飞快盘算,这已是临门一脚了,没理由把到手的財神爷推出去。他咬咬牙,报了个价,“客官,不瞒您说,这只品相可是极品,得——得这个数,五十两银子!” 唐巍闻言,毫不犹豫地从腰间解下荷包,取出一张面额合適的匯票,“可以。现在,能將它拿出来了吗?” “得嘞!您真是爽快人!”狗贩子一见银票,脸上瞬间笑开了,態度愈发殷勤,“ 我这就给您请出来!” “且慢。”唐巍拦住他,“我还需去旁边肉摊买一小块新鲜生肉,去去就回。你且稍候。”说罢,他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肉摊。 第169章 新手的迷之运气 第164章 新手的迷之运气 不多会儿,唐巍便从邻近的肉摊返回,手里拎著一小包用油纸裹著的新鲜肉块,切成適口的丁。他提著油纸包,回到狗贩的摊前。 “拿出来吧。”唐巍对那狗贩子道。 “涘!好嘞!”狗贩子应得乾脆,小心翼翼地將那只血红色的细犬幼崽从笼中抱出,轻轻放在地上。小傢伙初踏实地,略显胆怯地嗅了嗅陌生的地面,隨即仰头看向唐巍。 唐巍蹲下身,取出一小块肉丁,放在掌心,递到幼犬的鼻尖前。幼犬的鼻子立刻快速抽动起来,湿漉漉的鼻头触碰著唐巍的手指,牢牢记住了这诱人的肉味。 接著,唐巍取过摊边一个閒置的旧陶罐,动作轻柔地將幼犬罩在了里面。在眾人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他快步走到十几步开外一个餵马的食槽后,巧妙地將那块肉丁藏在了木槽与墙壁的缝隙里。 “他这是要作甚?” “估摸著是试这狗崽的鼻灵不灵吧?”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兴趣愈发浓厚。 甚至有人笑著提议道,“不如开个盘口,赌这小东西找不找得著?图个乐呵!” 唐巍充耳不闻,回到陶罐边,缓缓將其提起。重见光明的幼犬有些茫然地甩了甩头。唐巍再次將自己那双沾著肉味的手指伸到它鼻下。 “去吧。”唐巍声音平稳,带著鼓励,“去把藏起来的那块肉找出来。” 血红色的细犬幼犬在原地停顿了片刻,似平是在理解和记忆这个指令。它低下头,粉嫩的鼻子紧贴著地面,开始认真地嗅闻起来,小脑袋左右摆动,追踪著空气中那微弱却明確的气味线索。 “嘿,它真去了!”有人低呼。 只见那幼犬走走停停,不时还抬起头回望唐巍,眼神里带著探询,仿佛在確认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確,那副又专注又依赖的小模样,引得围观眾人也屏息凝神,暗暗为它鼓劲。 当走到那匹高大的役马附近时,幼犬明显犹豫了。马儿喷著响鼻,蹄子偶尔刨地,对於它来说犹如庞然巨物。它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马背,又看向唐巍。 唐巍並未出声,只是给予它一个肯定和鼓励的眼神。 幼犬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再次低下头,更加努力地嗅闻。终於,它確定了气味最浓的方向,就在那食槽后面!它不再犹豫,小小的身躯爆发出勇气,快速奔跑起来,灵巧地钻过食槽下方的空隙,精准地叼起了那块肉丁。 围观的人群都不自觉地踮起了脚,因为肉块藏在视线死角,大家看不到结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成了!叼出来了!”眼尖的人首先叫了出来。 只见那血红色的幼犬果然叼著比它嘴巴还大的肉块,从食槽后钻了出来,迈著欢快的小步子,摇著尾巴朝唐巍跑来,脸上仿佛带著“完成任务”的得意。 唐巍接过那块沾满口水的肉,用隨身小刀切下极小的一块,適合幼犬吞咽的大小,放在它面前。幼犬立刻低头,三两口便吞了下去,满足地舔著嘴巴。 接著,唐巍故意向后走了十来米,然后蹲下身,朝著幼犬发出“嘬嘬嘬”的呼唤声。 血红色的幼犬闻声看来,又扭头看了看原主人狗贩子,似乎有些犹豫。 “去啊,快过去!那位爷现在才是你主子了!”狗贩子连忙挥手,他怀里揣著的匯票可比这狗崽重要多了,巴不得交易彻底落定。 幼犬仿佛听懂了,不再迟疑,摇著小尾巴,快步奔到了唐巍身边,亲昵地蹭著他的裤腿。 “不错。”唐巍满意地抱起这只温热的小身体,对狗贩子道,“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首战告捷。你这儿的细犬確实不错。若日后还有这等资质的幼犬,我还会再来。” 说罢,他抱著这只新得的“侦察苗子”离开了狗市。这出乎意料的顺利,让他心情颇佳。 然而,好运似乎在第一把就用尽了。接下来整整一天,唐巍逛遍了东、西两城的狗市,再未能遇到一只胆识、好奇心、专注力都能与之媲美的幼犬。不是被轻易嚇破胆,就是对外界刺激漠不关心,或者过於顽劣难以集中注意力。 “或许这就是所谓新手的迷之运气吧。”唐巍自我安慰著,眼看日头西斜,便带著这唯一的收穫打道回府。 回到狸奴小筑,没有现成的狗食,但给“爱咬人”它们准备的猫饭倒是还有。 唐巍知道虽然是猫饭,可狗也不是不吃啊。便拌了一碗鱼肉混合的猫饭,放在幼犬面前。 小傢伙显然饿坏了,埋头吃得津津有味,小尾巴摇得像拨浪鼓。吃饱后,更是围著唐巍的脚边打转,不时用脑袋蹭他。 “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唐巍挠著幼犬的下巴,陷入沉思。小傢伙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呼嚕声。 “既要贴合我这身份,最好还能带点道教色彩。你的皮毛又是这般鲜红如火—”他自言自语,“叫“硃砂』?还是叫三昧真火』?”幼犬只是安静地坐著,尾巴有节奏地拍打地面。 “说起来,《山海经》里倒是有一种能食火、排火的异兽名叫祸斗』,状如犬,是为神兽。”唐巍思绪飘远,忽然又联想到一出十分出名的杂剧,不自觉地低声哼唱起来,“俺有那逆天鹰、吠天犬,都准备擒妖捉怪—” 这正是明初宫廷流传下来的《二郎神锁齐天大圣》杂剧中的唱词。 “看来《西游记》里二郎神与哮天犬的设定,吴承恩怕是借鑑於此並加以改进了。” “不过嘛—”唐巍捏著下巴,眉头微蹙,“哮天』这名字气势虽足,但字岂非有对著皇帝陛下狺狺狂吠之意?为不敬,万万不可。” “若是將哮』字改为孝』字呢?孝天犬』?”他思忖刻,旋即再次否决了这个想法。 皇帝自己的道號里又自称忠孝帝君。这样做反而容易让聪明反被聪明误,毕竞只有在《成龙歷险记》里才能用魔法打败魔法。刻意贴近“孝”道,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算了,让你自己选吧。”唐巍最终决定將选择权交给小狗。他铺开两张纸条,一张写上“硃砂”,另一张觉得“三昧真火”四字太长,便去头留尾,只写了“真火”二字。 他將两张纸条並排放在幼犬面前,指著它们道,“来,小傢伙,你自己挑一个。碰中哪个,以后就叫哪个。” 幼犬歪著头,似乎真的在思考一般,看看唐巍,又低头嗅了嗅两张纸条。最终,它抬起前爪,软乎乎的肉垫精准地按在了写有“真火”的那张纸条上。 “好!”唐巍笑著揉了揉它的脑袋,“既然你自己选了,那以后,“真火』就是你的名字了!希望你不负此名,將来能成为一把令倭寇闻风丧胆的“真火”!” 第170章 纸箱妙用与太子解禁 第165章 纸箱妙用与太子解禁 眼瞅著就要过年了,六部之中的各个衙门都比平常忙了不知多少倍。 唐巍也忙,或许往年唐巍是锦衣卫之中最閒的一个。但现在不一样,他要忙著训练狗,还要每个月给嘉靖皇帝提供一些御猫们喜欢的新鲜玩意,也是很忙的。 这不,刚在北镇抚司的空地训练完狗,就有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来找他。 “唐总旗,南镇抚司的王百户来了。” “知道了。”唐巍道,“让他稍等刻,我这就过去找他。” 不多会儿,唐巍来到房间见到了等待了一会儿的王百户。 “唐总旗,模具已经都给你做好了,你得去验收一下,看看他们做的合不合格。”王百户道,“若是合格,这就吩咐他们做几个样品出来。” “王百户稍等片刻,我去跟上司打个招呼,咱们马上去南镇抚司瞧瞧。” 这件事情是上个月唐巍就吩咐南镇抚司做的,虽说朱孝先已经不在南镇抚司了,但是他定下的规矩还在,南镇抚司的人都还是將唐巍奉为座上宾。 半个时辰后,唐巍跟隨王百户来到了南镇抚司的一处作坊里。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王百户看著那军匠道,“拿出来给唐总旗瞧一瞧。” 那军匠得了王百户的命令后,点点头去身后的库房里取来了东西。 不是別的正是,唐巍要求製造的瓦楞纸箱。 一个月前,唐巍將瓦楞纸箱的构造概念告诉了南镇抚司的人,並亲自画了一个图纸。 大明朝可没有造出波浪形“楞纸”的精密嚙合的热压金属齿轮辊。 所以当唐巍查看这製造出来的瓦楞纸箱跟后世的瓦楞纸箱差別不大时,也想看一看他们用的什么工具製作出来的波浪形的楞纸。 毕竟,自己只是给出了纸箱的设计图纸,並没有说要用什么工具做出来。 “这波浪形的楞纸你们是怎么做出来的?”唐巍好奇询问道。 “唐总旗稍等片刻,我们把那东西取下来。”那军匠说著就离开了此处,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后,他就拿著一个雕刻出两个可以嚙合、带有波浪形齿的辊筒。 “这就是压出波浪形楞纸的关键。”那军匠得意地介绍著,“我们试验了好几种木头,只有比较坚硬的枣木跟榆木適合,所以就找了几个擅长木雕和刻雕版的人刻了几个。” “不错,不错。”唐巍连连点头,“真是超乎我的想像。” 也许受到了时代的局限,大明朝的工匠造不出精密的工具机,但是聪明的明朝工匠利用技术非常成熟的木雕和雕版印刷,雕刻出连续的波浪纹路毫无难度。 “我们的这些手段只是小道罢了。”那军匠毫不掩饰的表达著对唐巍的崇拜,“还是唐总旗厉害,简直就是那鲁班再世。唐总旗一定想不到这东西有多少妙用。” “你在胡说什么?这东西都是唐总旗画出来的。”名军匠反驳道,“家不知道有什么用途?真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我——” 唐巍见状也没有生气,反而道,“你觉得有什么用?” “小人觉得这瓦楞纸箱轻便的很,不用的时候可以摺叠起来也不占地方。” ,“如果小人要运一百斤货物,若是用木箱势必要加上木箱的重量,可能需要运两次才行。”另一位军匠道,“但是用了瓦楞纸箱,那箱子本身的重量就可以忽略不计了,次就能运完。” “我觉得这纸做成的箱子运瓷器那些容易碎的东西,要比木箱强许多。因为纸箱並不似木头那般坚硬,有很好的缓衝作用。” “当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损坏。”那军匠好似觉得说错了话,然后忙找补道,“不过,即便是坏了打碎成纸浆也可以再次製作。” 唐巍连连点头,“確实如诸位所说的那般。” “我们这等粗人,居然能跟上唐总旗的想法了,实在是难得啊。” “哈哈哈!”唐巍陪著他们笑了几声,也不忍心告诉他们,自己製造瓦楞纸箱的真相。 自己製作瓦楞纸箱,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把瓦楞纸箱作为御猫的玩具献给嘉靖皇帝。 毕竟,你宫中让猫猫们玩的东西再多,再哨,也没有纸箱对猫猫的吸引力大。那些新鲜的玩意就相当於各种甜品和点心,而纸箱更像是馒头、米饭、麵条这样的主食。 唐巍想要製造瓦楞纸箱没有考虑那么多优点,纯粹是对於猫来说,金窝银窝,不如纸箱。 他也不忍心说出真相,毕竟说出来,对於说出这么多优点的军匠们来说是一种羞辱。 “这几个纸箱做的不错。”唐巍点头道,“那我就拿走了,至於后续如何安排,再等上面的通知。” “若是通过了,你们南镇抚司记功。” “唐总旗,你真是我们南镇抚司的福星啊——” 王百户一路上小嘴抹了蜜似得,將唐巍送出了南镇抚司。 个时辰后,唐巍来到了苑,熙宫外。 玉熙宫里,嘉靖皇帝正在看著蓝道行扶乩。 一旁的太监悄悄从一侧来到了黄锦身边,在黄锦耳边低语了一番之后,便弓著身子悄悄离开了。 “陛下,唐巍来了。”黄锦想了想道,“是不是让他先候著。” “不必,他跟蓝道行又不是不认识。”嘉靖皇帝道,“让他进来,进来的时候安静些,別发出动静打断扶乩就是了。,“涘。”黄锦应了下来,亲自出去叮嘱唐巍。 “唐总旗跟咱家来吧。”黄锦道,“陛下正在等候蓝道长的扶乩结果,咱们进去轻著点手脚,別发出太大的声音。” 唐巍跟著黄锦贴著边儿进了玉熙宫里,俩人就站在一侧,静静等待蓝道行结束扶乩。 乩笔在沙盘上沙沙作响,不多会儿,蓝道行长舒一口气,开始解读扶乩得出的文字。 他快速將沙盘上的字写下来递给嘉靖皇帝。 “白虹烁破太虚空,紫气东来焕新容。天家慈孝暖寒霜,春满乾清庆岁终。” “启稟陛下,此乃真武大帝手下的苟毕元帅所言。白虹贯日余威已消,前段时间京师的邪祟怪事,鬼蛇二仙已除去妖邪。” “帝星光泽盛,储君之星以回正其位。陛下可与太殿下欢度春节。” 一旁的唐巍不禁给蓝道行点讚,这是实在人,真为他们办事。当然,他也明白,这或许就是嘉靖皇帝的意思。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感冒发烧了,请假一天。 第171章 纸箱妙用,训犬成果 第166章 纸箱妙用,训犬成果 待到蓝道行解读完毕,带著童子躬身退出玉熙宫后,殿內便只剩下嘉靖皇帝、唐巍以及黄锦等几名隨侍太监。 香炉中青烟裊裊,气氛静謐中带著一丝难以言喻的威压。 “今日又给朕带来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嘉靖皇帝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目光落在唐巍身上,带著几分探究和好奇。 “朕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想出那些看似古怪,却让霜眉它们如此痴迷的东西的?” “回陛下,”唐巍恭敬答道,“只因臣从未將这些有灵性的猫儿视为玩物,而是当作可以交流的朋友。故而才能设身处地,想出一些在旁人看来稀奇古怪,却能真正投其所好的东西。” 两人谈话间,黄锦已指挥著小太监们將唐巍带来的几个绿色瓦楞纸箱搬进了殿內,放在地上。 “这是—.”嘉靖皇帝看著那顏色奇特、稜角分明的物件,微微蹙眉,但仅一瞬便恢復了高深莫测的神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莫非是箱子?你想对朕说,大道至简?有时越是简单质朴之物,越能得——嗯,越能得猫儿倾心?”他巧妙地將“人”字咽了回去,换成了“猫儿”。 “圣明无过陛下。”唐巍躬身道,“陛下洞若观火。” “那你便演示与朕看。”嘉靖皇帝扬了扬下巴,指向地上的纸箱。 唐巍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拿起其中一个,他捧著这个成型的新奇箱子,径直走到殿角的猫爬架旁,隨將其放在了爬架下空处,然后便退回原处静。 一旁的黄锦偷偷瞥了唐巍一眼,眼神里满是怀疑。 这么一个看起来简陋无比的盒子,怎能比得过那精巧的猫爬架和透明的“太空舱”? 他实在难以相信。 (请记住 读小说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黄锦和嘉靖皇帝都愣住了。 只见一直慵懒窝在琉璃太空舱里的御猫霜眉,似乎被这突然出现的陌生物件吸引了注意力。 它站起身,透过琉璃壁好奇地打量了那纸箱几眼,隨即轻盈地一跃而下,迈著优雅的步子走到纸箱旁。 它並不立即进入,而是先谨慎地围著纸箱转了一圈,粉嫩的鼻子仔细嗅闻著纸张和浆糊的气味,鬍鬚轻颤。接著,它伸出前爪,试探性地在箱壁上挠了挠,发出“唰唰”的轻响。 似乎觉得这触感和声音很有趣,它又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啃咬纸箱的边缘和摇盖,留下几个浅浅的牙印。 做完这一切,它才回头望了望嘉靖皇帝,仿佛在徵询同意,隨后纵身一跃,便灵巧地跳进了纸箱中。 嘉靖皇帝见状,不由得向前倾了倾身体,想看个究竟。就在这时,箱子里的霜眉忽然两只前爪扒著箱沿,猛地將小脑袋探出来,一双湛蓝的圆眼睛正好奇地望向皇帝。 见皇帝看过来,它又“嗖”地一下缩了回去。如此反覆几次,活像在玩捉迷藏。直到嘉靖皇帝忍不住笑意,主动走到纸箱边蹲下,它才猛地跳出来,亲昵地蹭著皇帝的龙袍下摆。 嘉靖皇帝伸手將它抱起,轻轻抚摸著它柔软蓬鬆的毛髮。 “倒是有趣。”嘉靖皇帝嘴角含笑道。他用脚尖轻轻推了推那纸箱,箱子轻飘飘地移动了一下,这让他再次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般轻巧?这上面的牙印——此物究竟是何材质所制?”他放下猫,霜眉立刻一扭身,又钻回了那个让它倍感安全的纸箱里。 “回陛下,此乃纸张製成的箱子。”唐巍回答。 “纸箱?”嘉靖皇帝更觉惊奇,“纸张脆弱,此物竟能成型?可能盛物?” “自然可以。”唐巍肯定道,“如此大小的一个纸箱,大约可承重五十斤。陛下若不信,可命人一试。” “哦?那比起木箱,除了轻便,尚有其他好处?”嘉靖皇帝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追问道。 “更易携带收纳。”唐巍说著,拿起另一个成型纸箱,双手翻飞,几下便又將其拆解回原本扁平的模样,“便於运输,用时再组装即可,可节省大量空间。“ 嘉靖皇帝看著那叠扁平的纸板,眼中精光闪动,已然超越了“猫玩具”的范畴。他立刻意识到,若此物真如唐巍所说,其用处恐怕非同小可。 此时,黄锦已命小太监搬来一些瓷瓶瓷器,准备测试承重。当瓷器放入箱中,难免相互碰撞发出轻响。 嘉靖皇帝看著,忽然道,“朕观此箱內部空旷,器物易晃动。能否在这纸箱之內,以纸板隔出纵横格挡,如同九宫格一般,使器物各安其位,免於碰撞?” “陛下思虑周全,自然可以!”唐巍立刻表示赞同,“臣愚钝,只想著此物可供猫儿嬉戏、收纳猫玩具,乃至充当猫窝,未曾想得如此深远。“ “哼,朕还不知道你?”嘉靖皇帝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想不到,是等著朕来说破罢了。” 他踱步到纸箱旁,手指敲了敲箱壁。 “以往瓷器运输,顛簸磕碰,损耗甚巨。若以此纸箱,內衬格挡,或可大大减少破损。且此物轻便,同样载重的马车,若运此纸箱,必定比运木箱行得更远,载得更多.. 嗯,虽有其利,亦有其弊。此物惧水怕潮,若行水路运输,需格外小心,一旦浸水,內里货物恐尽毁。然,终究是瑕不掩瑜。” 他转向唐巍,目光如炬,“此物是何处所造?” “是臣托南镇抚司下的几位军匠试製而成。“ “朕尚有一问。”嘉靖皇帝沉吟道,“纸张柔弱,何以成型后竟能承受数十斤之重? 此中玄机何在?” “陛下此问,真乃切中要害!”唐巍走上前,拿起一个纸箱,小心地撕开一面,露出內部的构造,“玄机便在这两层牛皮纸中间,夹裱了这一层波浪起伏的瓦楞纸』。正是这特殊的结构,赋予了纸箱超乎想像的支撑力。” “唔.”嘉靖皇帝仔细看著那波浪形的夹层,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可是利用了拱桥之原理?以曲折之结构,分散承重之力?“ “正是!陛下明鑑万里!”唐巍由衷赞道。 “罢了,奉承之语不必多言。“”嘉靖皇帝摆摆手,心中已瞭然此物的巨大潜力,“既是南镇抚司所制,便命他们依此法製备一批大小规格不同的纸箱出来。此物若只用作猫儿玩物,未免暴殄天物。製成后,一併交由工部评估应用。至於献宝之功,朕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那只在纸箱里自得其乐,不时还啃咬箱壁的霜眉,饶有兴致地问,“不过,朕还是好奇,你为何篤定猫儿会偏爱此等简单的纸箱?” 唐巍微微一笑,从容答道,“陛下,猫儿嗅觉灵敏,新纸箱带有木材和浆糊的特殊气味,会引发它们的好奇心,促使它们去探索啃咬。再者,猫儿看似无忧无虑,实则亦如人一般,会有压力紧张之时。“ “这狭小的纸箱仿佛一个安全的洞穴,能有效隔绝外界过多的干扰和刺激,让它们在其中感到放鬆和安全。“ “陛下方才也看到了,霜眉探头缩脑,並非害怕,而是在模擬狩猎嬉戏之態,自得其乐。故而,此物看似简单,却能集磨牙、嬉戏、休憩、藏身诸多功能於一体,自然深受猫儿喜爱。” 继续閒聊了一会儿之后,唐巍自然是跟著黄锦的脚步离开了玉熙宫。 之后的一个月,新年到来,他还是老样子去许从龙家过年。之后便是日復一日的训练那只带回来的细犬“真火”。 北镇抚司衙门,唐巍牵著那只名叫“真火”的细犬走了进去。 “听说这只狗已经被你训练的差不多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好奇的打量著唐巍带来的这只狗。 “是的,今日把它牵来就是来测一测,让指挥使看一看成果的。” “好,那就开始!”陆炳同样十分兴奋。 唐巍立在院中,身旁蹲坐著那只名为“真火”的血红色细犬。经过数月的淬链,这只昔日毛茸茸的幼犬已然蜕变成筋肉虬结、眼神如刀的猎犬。 指挥使陆炳端坐太师椅上,指尖轻叩扶手。 “那就开始吧。”陆炳声音低沉。 唐巍从怀中取出一块用特殊药液浸染过的布帛。那药液是用南海沉香、西域龙涎香与二十七味草药秘制而成,气味独特且持久。 他將布帛递到真鼻前,细犬的鼻腔微微抽动,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记清楚了?“唐巍轻抚犬耳。真火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前爪不安地刨动著地面。 一名锦衣卫接过布帛,快步走向院落西北角。只见他看似隨意地踱步,实则每一步都暗藏玄机。 他先是在兵器架前驻足,假意整理戈矛。行至水缸旁时俯身舀水,最后绕到堆满杂物的角落,將布帛塞进一个破旧的箭壶深处。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若非刻意盯著,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藏匿的动作。 “搜!“ 唐巍一声令下,红色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出。真火在院內急速穿梭,鼻尖时而紧贴地面,时而昂首向空。 它在兵器架前稍作停留,仔细嗅闻每一件兵器,行至水缸时绕行三圈,突然加速冲向杂物堆。 最精彩的时刻到了。真火在杂物堆前急停,鼻翼剧烈翕动。它用前爪扒开几捆废旧卷宗,又掀开一块破旧毡布,最终在一个装满断箭的箭壶前驻足。 只见它小心地探首入壶,精准地衔出那方布帛,转身奔回唐巍身边。整个过程不过二十个呼吸之间。 陆炳眼中精光一闪,“用时几何?“ “不到二十个呼吸。“唐巍躬身回应,接过真火衔回的布帛。细犬昂首摆尾,赤色的毛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陆炳抚掌笑,“好!果然了得!但死物终究是死物,若於搜寻活..“ 他故意顿住话音,目光扫过在场眾人。 “指挥使可亲自试。“唐巍神色从容,“真受过专门训练,能分辨活气息。 陆炳当即点齐人手,率领眾人来到北镇抚司后院的演武校场。 这处校场占地五十余亩,特地仿照野外战场布置。 处处是半人高的草垛、残破的矮墙、深浅不一的土坑,甚至还有几处模擬地道的人口。三十名精选的锦衣卫军士已列队等候。 “藏好了。“陆炳对军士们下令,“使出你们看家的本事,谁没被找到重重有赏。“ 军士们顿时精神大振,四散而去。只见有人钻入草垛深处,有人潜入土坑掩体,更有人翻上高处的梁架。不过片刻功夫,三十人竟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校场东侧的日晷指针指向未时三刻。陆炳示意侍从点燃一炷特製的线香,“一炷香为限。“ 唐巍蹲下身,让真火嗅闻一件刚从军士住处取来的里衣。细犬的鼻孔剧烈张合,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如红色闪电般窜出。 第一个目標藏在西北角的草垛中。真火在草垛前急转三圈,突然对著某处连吠三声。 唐巍上前扒开草垛,一名军士悻悻钻出,脸上写满不可思议,“属下连呼吸都屏住了,这畜生..“ “注意言辞。“唐巍冷冷打断,有些不满他对“真火”的称呼。 第二个目標更隱蔽,他潜入一个浅土坑,用枯草將自己完全覆盖。 真火却在三丈外就察觉异常,它放缓脚步,鼻尖轻触地面,突然猛刨坑边鬆土。枯草纷飞中,露出军士惊愕的面容。 接连找出七人后,真火遇到难题。在校场中央的一处模擬战壕前,它焦躁地来回踱步c 唐巍打出一串复杂的手势,细犬立即人立而起,鼻翼高速颤动。突然,它跃入战壕,对著一处看似实心的土壁狂吠。 “出来吧。“唐巍高声道。土壁竟应声推开一扇暗门。原来这是处偽装的暗格,里面藏著两名军士。 线香燃过半时,已有二十八人被找出。剩余两人藏得极其巧妙,真火在校场內来回穿梭,首次显出焦躁神態。它不时抬头望向唐巍,发出委屈的低鸣。 “静。“唐巍轻抚犬,取出只皮囊让真饮歇息。陆炳见状挑眉,“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真火突然竖起耳朵,猛地冲向校场东南角的马厩。它在马槽前急停,对著食槽下的地面狂吠不止。 唐巍上前查看,发现食槽下竟有暗格。打开暗格,一名军士正蜷缩其中。 最后一人藏在何处?真火在马厩內来回踱步,突然跃上草料堆,对著房梁连声吠叫。 眾人抬头,只见房樑上贴著一人,正是最后那名军士。他施展壁虎游墙功贴在樑上,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被细犬识破。 “好!好!好!“陆炳连说三个好字,激动不已,“三十人全部找出,香还未燃尽! 唐巍,你果真又立下一大功!” : 第167章 帝心深如海,四德亨利元 第167章 帝心深如海,四德亨利元 陆炳十分得意,在確认了多次之后,决定让唐巍带著这只细犬“真火”进入西苑的校场,展示给嘉靖皇帝看。 十日后,陆炳照例为嘉靖皇帝吃丹药护法。 待嘉靖皇帝吃完丹药之后,出来见陆炳时,陆炳適时地开口道,“陛下,陛下前些日子忧心浙江倭寇之事,还说让臣也跟著出一出主意。” “怎么?你有主意了?”嘉靖皇帝服用完丹药之后心情不错,旋即道,“你不是说,你只是朕身边抓猎物的网,不是布局的人?“ “臣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斤两,不过陛下的猫友唐巍却提醒了臣。”陆炳將唐巍训练了一只侦查犬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嘉靖皇帝。 “还有这种事情?”嘉靖皇帝頷首,“朕以为他只是在养猫上有些心得,居然还懂得如何训练狗?” “若是真的能够对浙江剿倭寇有帮助,那就派专门的人来训练。”嘉靖皇帝道,“至於去西苑校场查看的事情,就让景王代朕代劳吧。“ “另外,朕有一件事情要问。”嘉靖皇帝看向陆炳道,“除了唐巍之外,其他人指挥那只训练的侦查犬,也能完成任务吗?“ “应当是可以的,这几日唐巍传授过锦衣卫之中的其他人,那细犬“真火』也能完成任务。”陆炳道。 “那就不要让唐巍去了,派別人去吧。”嘉靖皇帝道,“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先回去歇著吧。” “是,臣告退。” 黄锦送著陆炳出去,玉熙宫门口,陆炳有些疑惑的开口道,“陛下为什么让景王殿下去,而不是让太子去?“ “这是陛下的心思,咱家也不知道啊。”黄锦没有直接说,反倒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前些日子,陛下还增加了景王殿下的侍卫呢。”黄锦故作诧异道,“按理说,这应该已经超越了一个藩王应该拥有的亲卫数量。“ “咱们都是替陛下做事,陛下的心思咱们怎么能猜的透呢?”黄锦笑嘻嘻的看著陆炳道,“陆指挥使,您说是不是啊?” “陛下乃是仙人,自然不是我等可以猜的透的。”陆炳旋即转移话题道,“那这几日太子殿下如何了?过年的时候就已经解除禁足了。二龙不相见的预言鬆动,是不是跟陛下见面的次数多了?“ “那倒不是。”黄锦道,“昨日陛下找来了蓝道行扶乩,扶乩的结果大概的意思是这些太子与陛下还不宜见面为好。“ 就在陆炳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侍候在外殿的小太监立马从里面出来,来到了黄锦身边道,“黄公公,陛下叫您过去呢。” “告辞,指挥使路上慢点。”黄锦边说边道,“我先回去伺候主子了。” 黄锦的话说到了一半,另一半没有听到,陆炳此刻真是抓心挠肝,这人说话慢吞吞的做什么,一次性说完多好啊。 “这蓝道行是自己人啊,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扶乩之语呢?”陆炳有些诧异,毕竟蓝道行当时也不是他提议的,而是唐巍隨口提出来的一个人。 只不过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得到了陛下的青睞。 走出西苑的陆炳一路上都在想著此事,他决定明日一定要找唐巍问个清楚。 第二日一早,唐巍牵著细犬“真”来到了北镇抚司衙。 他刚到北镇抚司就被早早等在门口的高小旗叫住了。 “唐总旗,你把这细犬真火』给我吧,指挥使在屋子里等著你呢。”高小旗顺势接过细犬“真火”的牵引绳。 北镇抚司,陆炳值房內。 “指挥使,您找我。” “坐吧,有件事情某没有想明白。”陆炳顿了顿道,“这件事情跟你有关,某想著听一听你的看法。” “指挥使但说无妨。”唐巍道。 隨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將昨晚他跟黄锦的谈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之后,对唐巍发出了疑惑道,“这蓝道不是你找来的人吗?” “咱们的目的不是让他早日解除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吗?” “为什么现在蓝道行的种种预言,除了春节那次出於人之常情,让陛下与太子吃了顿团圆饭,之后的这些预言都是利好景王殿下呢?” 陆炳不禁道,“难不成他已经被严党收买了?这不可能吧?这可是你亲自挑选来的人,你又是我们亲自挑选来的人。“ “指挥使读过苏軾苏大才子的一首诗吗?”唐巍看向指挥使陆炳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陆炳仔细琢磨著这句苏东坡的诗句,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某这是当局者迷了?“ “然也。”唐巍点点头道,“其实陛下已经给了指挥使提示。” “什么提示?”未等唐巍回答这个问题,陆炳已经恍然大悟了。 “某晓得了,你的意思是今日西苑校场侦查犬演****不让你去,对不对?”陆炳自信的点点头道,“陛下不让你去就是为了保护你,不让太子殿下去恰恰也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是的。”唐巍点点头道。 “不对,苏东坡苏大才子的这首诗不能只解读这后两句。”陆炳经过唐巍这样一说,已经完全想通了。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陆炳顿了顿道,“这两句的意思是,陛下吩咐下去这件事,不同立场的人看到的是不同的结果。若是暗中拥立景王的严嵩等人看到,那就是景王更得陛下青睞,又有蓝道行的天象支持,太子离彻底沦为边缘人物只是时间问题。” “若是在清流官员或者在咱们的眼中,那就是陛下偏袒景王不仅给他超於藩王规格的亲卫,还让他越俎代庖——”陆炳道,“这就是那所谓的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了。” “嘶”陆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对著唐巍道,“你凑近些。” 不明所以的唐巍就前倾身子探了过去,然后陆炳给了他一记暴栗。 “哎哟”唐巍吃痛叫了一声。 “你这廝愈发愈发没规矩了,你还学上陛下念诗了?”陆炳当即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仙人归来吗?” “以后不要给我卖关子,真是让人忍不住敲打一番。“陆炳冷哼一声,转头背著手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你不准走,罚你把屋子里打扫乾净。”陆炳出去吩咐了另一位这几日接受了唐巍教导的另一位训犬锦衣卫,让他代替唐巍前去西苑的校场来进行这场演习。 等到唐巍將屋子里整理的差不多了之后,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又回来了。 “既然这样,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陆炳道,“这蓝道到底是谁的人?” “指挥使里已经明白了,其实何必再问呢。” “又想吃我的拳头了?”陆炳动了动手腕道,“让你说你就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其实陛下让属下去寻那蓝道行的时候,属下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唐巍道,“蓝道行会跟之前伴陛下玄修的其他道士会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而且他的手段,扶乩之术也是其他人不具备的,这仿佛是命中注定好的。“ “指挥使作为经歷了这三个道士的人,属下说一下这三位道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指挥使看看属下说的对不对。”唐巍顿了顿,准备分析一下这三位道士在嘉靖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这最早的一位是师出龙虎山的邵元节道长。”唐巍想了想道,“属下觉得邵元节道长可以说是陛下在玄修路上的引路人和启蒙者。“ “在国家的一些大事上参与的比较少,主要是为陛下祈福再者就是让陛下得子。” 唐巍道,“至於陶仲陶真人,属下觉得陶真人可以说是陛下玄修上的精神导师。” “导师?”陆炳狐疑道。 唐巍这才意识到明朝並没有“精神导师”的这个称呼,忽然改口道,“属下的意思,陛下称呼陶道长为真人、为先生,这说明陶真人更像陛下玄修之路的老师。” “陶真人也获得了之前所有道士,之后所有道士都没有过的殊荣。”唐巍道,“但蓝道行其实更像陛下拿在手里隨意使用的工具。” “他的扶乩之术,传达的是不是仙家的旨意这不好说,但一定传达的是陛下想让大家知道的消息。” 唐巍说到了这里便不再言语了,因为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明白了。”陆炳也明白了,蓝道行自始至终都不是哪一方能拉拢的人,反而是皇帝用来左右各方势力的一个工具人。 一个时辰后,西苑的校场之上。 来参与此次演习的不止有陆炳和景王朱载圳还有一位让他们都意想不到却又出人意料的人,那就是陪伴嘉靖皇帝玄修的蓝道行。 蓝道行的出现也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毕竟通知里並没有蓝道行要来的决定。 可谁也不敢质疑什么,毕竟蓝道行能出现在这里,那就意味著这是嘉靖皇帝本人的意思。 “诸位大人、景王殿下不必惊讶,贫道是奉了陛下之命,来为这次的事情做一场扶乩,' c “既然是奉了陛下之命,那我等也不耽误,这就开始吧!” 隨著陆炳的一声令下,三十几个锦衣卫分別藏到了校场的各个位置。 一旁的细犬“真火”站在一侧,牵著他的一名锦衣卫训犬员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让细犬“真火”安静下来,好进行下面的任务。 等到所有的锦衣卫全部藏好之后,陆炳让人端上来了一炷香。 “一柱线香的时辰,只要找到了全部的藏匿人员就算完成任务。”陆炳道,“今日为了增加难度,还在这校场里放了许多细犬喜欢吃的食物还有一些其他的香料作为干扰。“ “去吧,真火。” 在训犬的锦衣卫与细犬真火沟通完毕之后,他便牵著细犬“真火”游走在这片西苑的校场之中。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在眾人震惊的神色之中,细犬真火已经找出了二十个人。 “陆指挥使,你可真有本事啊。”一旁左都御史兼任兵部侍郎的鄢懋卿夸讚道。 “不算是什么真本事,能为陛下,为东南抗倭出,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鄢懋卿没有接话,他见识到了这只侦查犬的厉害,但此时,他更关心另一个人,那就是蓝道行。 半柱香烧了没多久,就找到了全部的人。 此时,蓝道行来到了景王朱载圳身边道,“王爷,贫道適才於云中感此间有“星精』下应,化为灵犬之形,此乃上应天象之瑞。陛下诚感上天,故有此兆。贫道恳请即刻扶乩,叩问天机,此瑞究竟主何吉凶,应於何方?“ “有劳蓝道长了。”眾人齐声道。 在景王的首肯和眾人瞩目下,蓝道行焚香起舞,乩笔挥动。沙盘之上,字跡渐显。他朗声读出的,却是一副令人耳熟却又蹊蹺的对联。 “这上联是,三光日月星,朗照乾坤辨忠奸。这下联是,四德亨利元,独缺一字镇东南。”蓝道行念完之后,继续道,“诸位不必著急,这扶战诗词马上就要显现了。” 蓝道行不等眾人细想,立刻用悲天悯人、传达天旨的语气,续上了完整的乩诗。 灵犬西苑显神通,此物本是天上种。 破障辨偽如烛照,堪为王师添慧瞳。 三光日月星,朗照乾坤辨忠奸。 四德亨利元,独缺一字镇东南! 莫道祥瑞无凭据,此字应在梅林中。 “这句诗是什么意思?”景王朱载圳疑惑道,“道长的意思,这训练好的侦查犬可用於东南战事,可用於配合剿灭倭寇,但是缺了一个人的指导不行是吗?“ “然也。”蓝道行頷首道,“景王殿下果真聪慧。 9 “那谜底就在三光日月星,四德亨利元之中,找到了缺了的字,而且那人就是朝廷中人对否?” “是的!” “还请道长明示。” “仙人之语止步於此,要想知道缺的那个字是谁?还需要推敲,贫道才疏学浅,恐无法担此大任。“ ps:感冒给我烧懵了,只能先四千更新著,不管几点反正是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更新吧。 第168章 权衡各方,意料之外 第168章 权衡各方,意料之外 蓝道行的这段扶乩之语说完,眼下几方人物虽然弄不清楚这四德亨利元缺了一个什么字。 但是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皇帝在向眾人传达了东南抗倭大业的旨意。明面上这次是考验著侦查犬是否可以用於到战场上去。 实际上,要宣布的不止是这件事情,还有嘉靖皇帝对於东南抗倭的青睞人员。 所以,等待散场之后,几方人马开始各自去解读这段扶乩之语。 北镇抚司里。 锦衣卫值房之內,唐巍恰好了时间点,早早地就在门口等著了。 他自然是想知道这次自己训练的细犬“真火”是不是给自己给北镇抚司长脸了。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锦衣卫指挥使陆炳一手牵著细犬“真火”一边看著唐巍道,“没给咱们北镇抚司丟脸,只不过今日陛下似乎另有深意。”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拿出一张抄写好的蓝道行的扶乩诗篇,“你看看吧!若是你看不明白就去找沈炼打听打听,好歹他也是个进士出身。这诗里究竟缺的是哪一个字?这个身在东南的人又是谁?“ 灵犬西苑显神通,此物本是天上种。 破障辨偽如烛照,堪为王师添慧瞳。 三光日月星,朗照乾坤辨忠奸。 四德亨利元,独缺一字镇东南! 莫道祥瑞无凭据,此字应在梅林中。 唐巍读完这首扶乩的诗篇,其实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属下要恭喜指挥使了。“唐巍立刻对著指挥使陆炳拱手。 “恭喜个什么?”陆炳有些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唐巍葫芦里这是卖的什么药。” “三光日月星,四德亨利元,其实是一个绝对。” 唐巍此话一出,陆炳微微頷首道,“原来你知道这个绝对的意思?” “属下才疏学浅,但是恰巧看过这一段。“唐巍道,“宋朝有个人曾经出了一个绝对,叫做三光日月星,愣是没人对的上来。” “后来苏东坡大才子,只有他对了上来。”唐巍顿了顿。 “快说啊,別磨磨蹭蹭的。” “指挥使,苏軾连对了两对。第一对是四诗风雅颂,第二对则更为高明,是四德亨利元,为避讳仁宗的尊讳,略去了亨利贞元的贞字。“ 讲到此处,陆炳当下也就明白了唐巍为什么看完蓝道行的扶乩诗词之后就说著恭喜自己的话。 “缺的这个字就是贞字?”陆炳眼眸一动,一脸得意道,“说的就是如今的浙直总督胡宗宪是不是?他的字號就是汝贞嘛。” “等等.”陆炳一时失神,一时脚下的椅子腿一歪,差点整个人跌倒,还好唐巍及时伸手抓住了陆炳的手,这才没让陆炳从椅子上跌倒。 “指挥使你怎么了?胡宗宪明面上是严党的人,实际上是咱们安插在里面的暗线啊。“唐巍有些诧异,难道听到这件事情不应该是高兴吗?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此时,指挥使陆炳有些紧张兮兮的看向唐巍,压低了声音道,“你说是不是陛下已经知道了咱们与胡宗宪的事情,今日也算是提醒一下某?” 被陆炳这么一说,唐巍还真有些恍惚,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当初跟胡宗宪的事情没有外人知道。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应当不会,咱们与胡宗宪之事,没有其他人知道。” “也对,或许是某多虑了。”陆炳这般道,“那这样说咱们什么也不用做。” “陛下拿出这个绝对来说,想必也是想让严党吃下一颗定心丸。”唐巍分析道,“若是不然,怎么会拿出这样个绝对来明示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陆炳点点头道,“陛下这是在保护太子殿下。” “应当是这个意思。”唐巍点点头道。 另一头,严府之中。 严嵩略微沉思之后道,“这是宋朝人出的一个绝对,苏东坡对了两对,一对是四诗风雅颂,第二对是四德亨利元。“ “为了避讳宋仁宗的尊讳,所以隱去了贞字,所以陛下指的是咱们在东南的胡汝贞。”' “阁老,这是大喜事啊。” “嗯!”严嵩点点头道,“这说明陛下心里清楚,也是陛下给咱们的一个警告。“ “警告?”鄢懋卿诧异道。 “陛下这是让咱们与锦衣卫之间不要作对,也是在警告锦衣卫那边。”严嵩缓缓道,“这侦查犬是锦衣卫搞出来的,也確实有用。陛下却让胡汝贞全权负责这件事情,也就是说即便是之后派去锦衣卫去训练,那也是在胡汝贞的领导之下。” “所以陛下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为了告诉咱们,陛下要的海晏河清,而不是双掀风起浪。“ “锦衣卫那边找机会弄掉了赵文华,咱们又找机会搞掉了他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也算是彼此恩怨已消。”严嵩继续道,“所以陛下才会有今日的提示,这段时间咱们要配合胡汝贞,不能让他那边难做。” “毕竟,东南剿倭大事一旦做成,他是老夫推荐的人,这份荣耀势必会加身在咱们身上,所以都收敛一些,不要跟锦衣卫那边再起衝突。” 此时,清流官员们也得到了今日的这则消息。 徐阶府邸之中。 “哎!早知道想办法让赵贞吉去浙江一带任职就好了。”徐阶无奈道,“虽然南京也地处江南,终究不是在浙江。” “若是不然这四德亨利元,咱们也可以跟严党爭一爭,他们有胡汝贞咱们有赵贞吉,真是可惜啊——” 此时,一旁的张居正思忖刻后开口道,“恩师,学生倒是有不同的见解。” “哦?”徐阶眼皮一动,有些惊讶的看著张居正。 “这侦查的细犬是锦衣卫提供的,而陛下的意思是无论是锦衣卫派哪些人去训犬,那都要在胡汝贞的领导下,这是不是陛下平衡锦衣卫与严党之间微妙的手段。” “之前赵文华一事,与横空出世的蓝道行,很显然就是与锦衣卫那边脱不了干係。南镇抚司一事,其实就是严党的反扑。”张居正顿了顿道,“所以这次看似是两者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但是明明是锦衣卫的功劳,却被严党分去了一杯羹,也让严牵制著。” “陆炳会甘心吗?” “还有一件事,太子殿下这几日又受到了天象之说的影响,这次是景王代替太子殿下前去,是不是有点不符合陛下的一贯作风?” 张居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一旁的徐阶沉思刻后道,“你分析的不无道理。” “只不过忽略了一点,那胡汝贞跟赵文华之流可不一样,他是真的有能力解决东南倭患,所以陛下才会在这次的决策上看似平衡实则是更多的偏袒严党他们。“ “但陛下之所以这样做,为的不是严党,而是看中了胡汝贞,若是胡汝贞在咱们这边,那陛下的圣意也会偏向我们这边。“ 听完徐阶的分析,张居正点点头。 “至於太子殿下的事情,如今情况未明,我们也不好判断出什么。”徐阶道,“不过高拱不是去教导裕王殿下了嘛,说不定日后也会对我们有帮助。”、 “至於景王那边,他的教导师傅郭朴虽然资歷深厚,但他並不攀附严党。”徐阶放下手里的茶盏道,“所以,老夫推测郭朴与景王的师生关係几乎是名存实亡。” “他与严嵩他们並不是一心,不像高拱与裕王殿下那般掏心掏肺。”徐阶道,“所以,即便是太子殿下最后困於二龙不相见之说里,我们也算是在裕王殿下上下注了。未必不能跟严党有一战之力,毕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西苑,玉熙宫。 黄锦提著一个食盒走进了玉熙宫,但此时並不是用膳的时辰。 可谁也不敢问他为何在这个时候提著一个食盒进玉熙宫,或许是陛下想吃点心也未可知啊。 “主子,东西来了。” 黄锦一边说著一边將食盒打开,里面放著的不是別的,而是一摞纸张。 “都在这里,没有落下吧?”嘉靖皇帝看向黄锦询问著。 “没有,陛下考校太子殿下的功课都在这里了。”黄锦道。 “下去吧。”嘉靖皇帝一边翻阅著自己考校太子朱载的那些问题,一边中肯的点点头。 “不错。”嘉靖皇帝不多时就看完了太子朱载的所有解答,心中十分的认同太子朱载给出的这些答案。 但他拿起最后一张纸,看著上面的內容,斟酌刻后道,“这言语中颇有.” “都说物极必反,一直太压抑著他,会不会”嘉靖皇帝这般想著,“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嘉靖皇帝之所以相信二龙不相见,其实也跟之前发生过的一些事情有关係。 毕竟,嘉靖十八年嘉靖皇帝准备南巡,去视察为他父母修建的显陵,並举行祭告大典。 可在这期间却发生了两件大事。 南巡队伍返京途中,驻蹕於河南卫辉(今汲县)。深夜,行宫突然起火,风大火猛,瞬间成燎原之势。 据《明史·世宗本纪》载:“夜二鼓,宫火。上突火出,几殆。侍卫卒烧死甚眾,法物宝玉多毁。” 嘉靖皇帝本人险些丧命火海,在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拼死救护下才得以逃生,但大量侍卫、宫女被烧死,许多珍贵的仪仗和宝物化为灰烬。 当时,南巡出行让年纪尚小的朱载监国,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算是无意间印证了陶仲文的那句“二龙不相见”。 虽然南巡不是俩人相见,可太子朱载监国,皇帝离宫,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问题。 “或许也应该给他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时候,毕竟还只是太子,还没到朕需要日理万机的时候。“嘉靖皇帝一念至此,就拿起纸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些话。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嘉靖皇帝唤黄锦过去。 “黄锦。” 黄锦刻从一侧上前,来到嘉靖皇帝身边道,“主子有何事吩咐?” “把这张纸送到太子的居所去,让太子给朕一个回信。”嘉靖皇帝道,“还是老样子,不要让別人知道。” “是,奴婢这就去!”黄锦將东西收好,离开了玉熙宫。 一刻钟后,这张嘉靖皇帝亲笔书信的纸张传到了太子朱载的手里。 “父皇,这是何意?”朱载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该不该表达自己的內心真实想法。 但是思考了片刻后,他觉得如果说假话,必然能被自己的父皇识破,而且什么也得不到。 “如果孤的功课没有得到父皇的认可,父皇也不会写前面这段夸奖的话。”朱载心中已经做出了权衡。 自己若是说些不痛不痒的假话,一来会被自己的父皇识破,也会认为父子之间不说真话,反倒是引起猜忌。 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不能在这里毁掉。 虽说他这些日子並不能很自由的活动,每日也就是居所还有平日里去上课的文华殿,但是宫里发生的事情,他可是都知道的。 一些大臣们不知道的事情,他通过跟嘉靖皇帝的书信,他也知道了一些。 “既然如此,不妨趁著这几个机会,让父皇开恩,让我见一见朋友吧。”太子朱载这般想著。 於是,快速在纸上写下,“儿臣昔与父皇书问家言,尝闻锦衣卫总旗唐巍多贡御猫喜物。今西苑校场所试侦犬,亦其训成。臣思其人必有谐趣,未审可获覿见否?儿臣冒昧恳请,伏望父皇恩允。 ,5 朱载虽然贵为太子,可他的“朋友圈”实际上极为有限,只有东宫的宦官还有教导他的臣子,再者就是皇子们。而且即便是有人要见他,也不是他本人同意就可以,需要层层审批。这也是朱载写下这段话的原因。 一刻钟后,这张纸条到了西苑的玉熙宫。 “这小子想要跟唐巍见一见,倒是有趣,他虽然不养猫可是有一只狗。”嘉靖皇帝思考了片刻道,“黄锦,著锦衣卫总旗唐巍进宫。” “不必与他言说进宫做什么,等他到了之后,你去安排他与太子见面,俩人年纪上相差不多,想来能有一些话要说。“嘉靖皇帝道,“太子一直憋闷著也不好,不过此事不能有外人知道。” 第169章 会面太子与面相疑惑 第169章 会面太子与面相疑惑 北镇抚司里,正准备摸鱼直到下值时的唐巍,拿起小木块在上面写著字。 “这对应著最高长官司令的应该是总督。”唐巍自言自语著,拿起蘸了金墨的毛笔在块上写下了代表司令的“总督”。 “那么军长就应该隔壁的五军都督府的五军都督。”唐巍自言自语著,在木块上写下了“五军都督”。 “这师长嘛,应该对应著总兵官。“ “旅长则是副总兵或者参將。”唐巍斟酌了片刻后道,“已经有了总兵,那就用参將来代替好了。” 於是,他立刻拿起毛笔在木块上写下了代表著旅长的参將。 “至於营长,那就应该对应著千户。”唐巍自言自语著,“毕竟这已经跟卫所规模差不多了。” “连长自然也就是百户了。” “这军旗倒是好代替,就拿御赐旌节。”唐巍道,“毕竟这东西就是陛下授予大將的节鉞,跟军旗的意思差不多的。“ “工兵,那就是用哨探来代替。”唐巍抬起头捏著下巴思忖道。 最不用思考用什么代替的就是炸弹了,炸弹就用地雷来代替就好了。毕竞永乐时期的《武备志》里就记载了许多地雷的名字,有什么伏地冲天雷、石炸炮、连环地雷。 “《经》称呼地雷为炸炮,那这炸弹就炸炮代替吧。” 唐巍將写好的这些个棋子们拿到风口处准备风乾,到时候閒时就可以拿来跟朋友们解解闷。 两刻钟后,唐巍端著盘子里晾乾墨跡的棋子正准备回到值房时,就瞧见有人来到了他身边道,“唐总旗,赶紧的吧。外面有人找。是宫里来的人。 ,不明所以的唐巍端著未来得及装起来的棋子,就被来的校尉拉著来到了门口。 待到屏退眾人之后,那宦官这才缓缓开口。 “哎呀,唐总旗,您可算来了。” 唐巍一眼就瞧见了这位面熟的宦官,这就是之前几次接他进玉熙宫的那位宦官,听说是黄锦的乾儿子,是他非常信任之人。 “原来是李公公啊。”唐巍有些诧异,但是淡定道,“不知道李公公这次来北镇抚司找在下何事?” “陛下要唐总旗进宫一趟—”那李公公瞧著唐巍端著的木盘子,然后低头看了看道,“这是何物?看上去像是麻將,只不过写的这些字却不是麻將。” “这难道也是要献给陛下的东西吗?” “这倒不是,只是学著象棋自己搞了一副新的棋,等著閒时拿来打趣、解个闷。“ “原来是这样啊,唐总旗还真是有不少的奇思妙想啊。”那李公公眉毛一挑道,“怎么没有棋盘呢?” “棋盘在屋子里。”唐巍道。 “那正好,唐总旗拿著一起进宫吧。”李公公道,“或许能用得到。” “好!”唐巍道,“那就劳烦公公稍等刻了。” 半个时辰后,唐巍发觉自己这位李公公並没有把自己带到西苑玉熙宫,而是把他带到了太子居住的永寿宫。 “永寿宫?”唐巍有些好奇道,“我们不是去见陛下吗?为什么要来太子殿下这里?” “这就是陛下的安排。”李公公道,“唐总旗放宽心就是了,太子殿下在里面等著唐总旗呢。” 这话一说,让唐巍顿时觉得心头一颤,难道自己跟太子殿下的关係被曝光了?不应该啊。 当唐巍走进永寿宫时,他发现永寿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应该是又换了一茬。因为自从进入永寿宫之后,他看不到一面熟的太监,就连永寿宫的掌事太监也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了。 “咱家回去復命了。”李公公识趣的转身离开了。 在永寿宫太监的引领下,唐巍揣著惴惴不安的心情来到了门前。 “唐总旗稍等片刻,我等这就进去稟告太子殿下。” 太子朱载早就等的著急了,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跟唐巍早就认识了。 但是好在自从禁足之后,外面的人对他永寿宫这边的关注少了不少。所以,这也让嘉靖皇帝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將永寿宫里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太监和宫女全都换了一茬。 也算是排除了所有在永寿宫安插的眼线。 “快让人进来吧。” 唐巍在太监的引领下算是近距离的看到了自己的这位特殊的朋友。 朱载同样心中喜不自胜,这也是他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面。 “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今日父皇允准孤一件事。”太子朱载道,“我与父皇交谈时,常听父皇提起你,又听闻你与我年纪差不了几岁,所以也就想著同龄人之间应该能说得上话,所以这才得了父皇允准,叫你过来说说话。” “臣实在是荣幸之至,竟得太子殿下掛念。”唐巍一边说著客套话,一边分析著太子殿下朱载这段话里要向自己传递的消息。 “我与父皇交谈时,常听父皇提起你。”唐巍思索著太子朱载的这句话,他明白了一点。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向自己表达,自己虽然不能直接跟嘉靖皇帝见面,但是父子二人交流却十分频繁。 “所以这才得了父皇允准,叫你过来说说话。”唐巍觉得这句话里也是別有深意。 这说明,“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只是嘉靖皇帝一直让这个“二龙不相见”的预言存在,拿出来混淆视听。 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朱载,也是为了坐山观虎斗。 毕竟,只要这个预言一直存在,朝中的官员们就会有意无意间把一部分筹码押到裕王殿下与景王殿下的身上。 这样一来,太子朱载就成了隱匿在幕后,最后鷸蚌相爭渔翁得利。 一想到这里,唐巍也不禁理解了什么叫做“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也意味著景王与裕王很有可能就是铺路的垫脚石。 没想到自己救了本应该死去的朱载竟然引起了这样一系列的变化,不过他倒是好奇太子朱载是如何跟嘉靖皇帝达成了这种默契。 “你怎么了?”太子朱载见唐巍有些发愣,他立刻出言打断了发呆的唐巍。 就在此时,太监和宫女们端上来了几盘点心和洗净的水果。 “这都是新鲜的时令水果,点心也是刚做的。”太子朱载递给了唐巍一块点心,然后看向了唐巍手边的一个小木箱。 “这里面是什么?” “这是閒来无聊做的一副棋子。”唐巍道,“想著閒来无事时拿来消遣,李公公说是不妨带来。“ “那拿出来孤瞧瞧。” 很快,唐巍打开了箱子里面露出了一个个写著军中职务的棋子。 “总督?五军都督?炸炮?”朱载也觉得这东西分新奇,索性道,“这东西要怎么玩,你来教教孤吧。” “臣给这棋命名为行军旗。” 唐巍隨即解释了每个棋子的作用,以及要隨机翻开的玩法。 “有意思,看不到自己和对方一开始的棋子。”太子朱载道,“那这些对方的都督也有可能出现在敌方的中军都督府了。” 这里棋盘上的一些標识和地图,唐巍也做了一些符合明朝这个时代的本地化处理。 原本的“行营”被改成了“中军都督府”,原本的“公路线”改为了“驛道”。 “脉”则是改为了“险隘”—— “只要消灭了对的御赐旌节之后就算胜利。” “那有没有和棋的情况出现呢?”朱载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有的。”唐巍点点头道,“迫使对方无棋可走,或所有可移动的棋子皆被围困的情况下,那就是和棋。” “棋子只能纵向或者横向移动一格,当然在驛道上除外。”唐巍给太朱载介绍著行军旗的规则,“大小相遇,小的被吃,同级相遇,同归於尽。” “若是棋子在驛道的格子上,且前方道路畅通的情况下,可沿著直线移动任意格子处,直到刃其他棋子或者棋盘尽头。” “当然儘管哨兵是最不起眼的角色,但是只有哨兵可以进入险隘的格子,而且只有哨兵才能吃掉对方的御赐旌节。” “这一点倒是有趣的很,有三两拨千斤的意思。”朱载听的是津津有味。 “还要补充一点,一旦军队的最高统帅总督阵亡,本方所有的棋子移动格数限制为一格,且无法使用驛道。” “没有別的补充,那就赶紧来一局吧。”朱载一边说著,一边看向身边隨侍的太监和宫女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情了,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那如何猜先呢?” “不如用手势令三事来猜先。”唐巍说的也是就后世的剪子头布,不过这里並不是这样说,而是称作“掌”、“拳”、“指”来代替。 剪子包袱锤决出先手之后,俩人开始了第一局行军旗。 下棋之际,朱载率先开口道,“之前你与我说过京师的市井都有哪些新鲜事,这次来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那倒没有,这几日唯一的新鲜事就是西苑校场的训犬。” “你说的是蓝道行的那个绝对?”太子朱载压低声音道,“三光日月星,四德亨利元?” 唐巍点点头,同时也明白了太子朱载虽然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行动相对自由,但是这些事情他都知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朱载继续道,“回去之后告诉太傅,今日咱们的谈话,他会明白的。” “放宽心好了,今日叫你来也是这个目的。”朱载道,“稳住就行,不要担心孤这边而自乱阵脚,孤知道前些日子因为蓝道行的事情,锦衣卫损失了一位得力的南镇抚司指挥同知。” “是,下官回去一定一字不差的稟告指挥使。” 此刻,朱载翻出了代表著唐巍的“御赐旌节”,然后看著棋盘上的形势道,“看来,孤的运气在后头。” “虽说前被你吃了不少棋,可你的军旗位置可不妙啊。” 正准备跟太子朱载说要是想了解京师风土人情,可以问嘉靖皇帝要那只玳瑁狮子猫御猫的唐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太子朱载,洞察力和手段其实不比嘉靖皇帝差多少。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不得不藏起锋芒罢了。 唐巍翻开自己“御赐旌节”旁边的棋子,结果正好翻出了太子朱载的“哨兵”棋子0 “你这放的太明显了。”朱载哈哈笑,“你说孤是贏还是不贏呢?”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唐巍道,“本就是打乱之后,隨意翻开的棋子,何来放水之说。” 此时,太子朱载仔细盯著唐巍的脸看了一会儿。 这一幕,让唐巍有点似曾相识。当时自己第一次去给嘉靖皇帝献上那些猫咪喜欢的小玩意时,嘉靖皇帝也曾用这样的眼光打量著自己。 仿佛见到了一位故人的样子,但旋即又否认了心中的猜想那般。 碍於当时自己面对的是皇帝,自然不能直视,更不能问皇帝“你瞅啥”,所以唐巍也就將这件事情深埋在了心底。 但是自己跟太子殿下是朋友,那么问一问或许就能问出来。 唐巍相信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长得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见开,毕竟好看的皮囊是他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太子殿下何故这样看下官?”唐巍打趣道,“可是下官衣冠不整还是下官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唐巍说著就抬手准备擦一擦自己的脸。 “都没有。”朱载道,“孤只是觉得你的眉眼跟某位故人乍看之下有点像,但是细看你的整个面部轮廓又觉得除了眉眼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太像。” “位故人?”唐巍道,“不知是谁,能让太子殿下念念不忘?下官竟有幸与那人眉眼长得有几分相似?” “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秘密。”朱载道。 “不说这些了,听说父皇给你和前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的女儿赐婚了,不知婚期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的初五。” > 第170章 唐巍大婚与严家丁忧 第170章 唐巍大婚与严家丁忧 “下月初五。”太子朱载想了想道,“那这样说,孤应该给你送一份贺礼。毕竟,下月初五,也不过就是十天左右的时间了。“ 太子朱载起身道,“大伴,你进来一下。” 隨著太子朱载一声令下,永寿宫新任的掌事太监已经站在了门口候著了。 “吱呀”' 门被推开了,掌事太监来到了太子朱载身边,时刻听候著朱载的吩咐。 “孤记得詹事府的库房里有一柄白玉做的如意。”太子朱载道,“就取来赠予唐总旗,孤不能亲自前去祝贺他的婚事,这柄白玉如意就当做贺礼了。” “这——”掌事太监有些犹豫,朱载也秒懂了掌事太监的顾虑。 “照例去找詹事府的主官批就是了。”太子朱载道,“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话说到了这里,掌事太监也不再犹豫,立刻应允下来之后,转头前去申请这件贺礼。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唐巍有些犹豫道。 “宫里什么事情不麻烦?”太子朱载不以为意道,“反正让他们多跑几趟腿,也就办成了。” “我们就在此坐等一会儿吧。”太子朱载壑掰开了一块点心,一半自己咬了一口,另一半递到了唐巍的手里。 太子要送唐巍一柄白玉如意作为新婚贺礼的事情,从詹事府传到了西苑。毕竞,这是一件比较贵重的贺礼。 玉熙宫里,嘉靖皇帝看到詹事府奏上来的这件事,思索了刻道,“准了。” “黄锦,去库房取梨木镶金箸两双、玉碗两只,下个月初五的时候差人送去作为朕的贺礼。”嘉靖皇帝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 ==== 唐巍这一次进宫可以说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几块小小的木头製作的棋盘换来了一柄玉如意。 北镇抚司里,陆炳倒是十分好奇这次为什么让唐巍忽然进宫。 “指挥使,人回来了。” “叫他进来。” 唐巍怀揣著那柄用锦盒盛放的白玉如意,回到了北镇抚司。他径直来到陆炳的值房,將面见太子的经过,尤其是那些需要转达的话,原原本本稟报。 陆炳听罢,指节轻叩桌面,沉吟道,“殿下能如此,是好事。眼下你最要紧的,是初五的婚事。陛下赐婚,东宫赠礼,天大的体面。某这个媒人,必让你风光迎娶。“ 接下来的日子,在陆炳的安排下,婚礼诸事井然有序进行著。纳采、问名之礼顺畅,合八字得“天作之合”,更是喜上加喜。纳徵那日,聘礼队伍从北镇抚司侧门抬出,唐巍身著象徵身份的青锦绣官服,由几位交好的校尉陪同,亲自押送往朱府。 朱府门前,朱孝先精神矍鑠,亲自相迎。唐巍见到未来岳父,快步上前,撩衣下拜,姿態恭谨道,“小婿唐巍,拜见岳父大人。” 朱孝先眼中欣慰之色更浓,伸手扶起他,力道沉稳,“贤婿请起。见到你,老夫心安。日后与萸儿,需互敬互爱。“ “岳父大人放,唐巍必不负所托。”唐巍郑重应诺,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力量,中对未来的家庭生活也多了几分真实的期待。 ==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初五凌晨,唐巍的小院已灯火通明。掌刑千户许从龙作为长辈兼上官,早早便至,神色肃穆中带著关切,亲自督率高小旗等一干年轻力壮的校尉布置仪仗、检查马匹。 他见唐巍已换上大红吉服,上前替他正了正簪的乌纱,声音低沉却有力。 “今日不同往常,一举一动皆有人看著。迎亲路上,稳字当头,莫要急躁,一切依礼而,勿坠了我锦衣卫的顏面,也莫让你岳家觉得轻浮。” “侄儿明白,谢许叔提点。”唐巍躬身应答,心中因这长辈的叮嘱而更添几分郑重。 吉时到,鼓乐齐鸣。唐巍在眾人簇拥下翻身上马,胸前的红映得他面庞愈发俊朗。 许从龙骑乘另一匹骏马,行在队伍最前引路,目光扫过沿途,不怒自威,確保秩序。 街道两旁百姓围观,议论纷纷,皆赞新郎官气度不凡,迎亲队伍规制严谨。 到了朱家,自然少不了经歷“拦门”习俗。朱家亲友出题嬉闹,唐巍在许从龙眼神鼓励和同僚帮衬下,从容应对,或作诗一首,或射下象徵吉庆的绸,引得阵阵喝彩,气氛热烈而不失体统。 终於进入正堂,见到凤冠霞帔、以摺扇遮面的新娘朱萸。虽不见容顏,但那嫻静姿態已让唐巍心弦微动。他向端坐的朱孝先行大礼迎娶。 朱孝先眼中隱有泪光,將女儿的手交到唐巍手中,声音微颤,“贤婿,起身吧。去吧,好好过日子。” 唐巍感受到朱萸颤抖又激动的玉手,用力握了握,似是无言的承诺,隨即沉稳应道,“岳父大人保重。”这才引著新娘出堂登轿。 返回小院,宾客云集。除了锦衣卫同僚,亦有唐家族人受邀观礼。 按照唐巍的意思是並不想多此一举,但陆炳认为有必要通知一下。当然这场婚礼跟唐家人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大的关係了,唐巍已经是锦衣卫的总旗,已经自立门户了。今日请唐家的人来也只不过是做一做表面的样子。 拜堂仪式开始,陆炳作为主婚人居中,左侧设唐巍父母灵位,右侧坐著朱孝先。许从龙作为男方重要长辈和上官,身著千户官服,肃立於陆炳身侧观礼,神色庄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唐巍与朱萸完成了最重要的仪式。当他与新娘对拜时,能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抖,想必她也和自己一样,既紧张又满怀对未来的憧憬。 就在礼成,准备將新娘送入洞房之际,门外传来一声清晰的通报,“圣旨到” 满堂皆惊,瞬间安静下来。只见一名身著普通宦官服饰的內侍,手捧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盒,在两名小太监的陪同下走了进来。眾人慌忙跪接。 內侍並未展开圣旨,而是朗声道,“陛下口諭,闻听锦衣卫总旗唐巍今日大喜,朕心甚慰。特赐贺礼一份,愿新人百年好合,同心同德。钦此,“臣唐巍,叩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唐巍心中激动万分,他没想到皇帝竟会记得他的婚期,並送来贺礼。 內侍將木盒交给唐巍,低声道,“唐总旗,陛下吩咐,低调行事,你知晓便可。盒中是梨木镶金箸两双、玉碗两只,寓意佳偶成双,衣食无忧。“ “请公公回稟陛下,臣感激涕零,必当竭尽全力,效忠陛下,报效朝廷!”唐巍再次叩首。 御赐贺礼的到来,將婚礼的气氛推向了高潮。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言语中更多了几分敬畏与羡慕。 婚宴开始,唐巍作为新郎,自然成为眾人敬酒的焦点。 唐巍先敬陆炳、朱孝先,隨便到许从龙面前,双手举杯,恭敬道,“许叔,多谢您多年栽培照拂,今日又劳您辛苦。侄儿敬您。” 许从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难得露出温和神色,拍了拍唐巍手臂,“成家了,便是真正的大人。往后公务家事,皆要稳重,盼你与朱娘子鸞凤和鸣。” 许从龙言辞简洁,却饱含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深切期许。 高小旗等校尉围上来敬酒,语气热闹而恭敬,“唐总旗,恭喜恭喜!今日定要多饮几杯!” “多谢高小旗,诸位兄弟情谊,唐某心领!” “诸位兄弟抬爱,唐巍感激不尽!今日定当一醉方休——哦不,適量,適量!”唐巍笑著应对,心中充满了暖意。 唐巍小声对即將进屋子的朱萸道,“屋子里我放了一个食盒,有水有菜有饭,你饿了就吃点!” “啊?”朱萸先是疑惑,然后头暖,“好!” 安顿好她之后,唐巍这才过去招待宾客。 暮色降临之时,宾客大多离去。 不过还有些同僚他们要留下来闹洞房。折腾完之后,夜已经深了。 此时,屋子里也只有他俩了。 “我们喝合卺酒吧!”唐巍拿过酒杯道。 “你竟没喝醉?锦衣卫的人可一个个都是海量?”朱萸凑过去好奇唐巍居然有如此酒量。 “我拿的那坛掺了一半白开一半酒,要不然还不得被他们喝趴下了。”唐巍笑嘻嘻道。 “那这壶里的呢?”朱萸指了指桌子上的酒壶。 “这是真的酒!” 烛影深深,纸窗上映出俩人的身影,窗户上两个身影渐渐靠近,俩人的身影交杯,饮下一杯酒。 此时,清风拂过,烛火斑驳了俩人的身影,窗外风吹落红。 “来,为夫帮你取下霞帔!” 院子里点著红红的灯笼,床上铺著大红的床单和被子。 唐巍穿著红红的喜服,红红的脸上露出笑意,伸手替她褪去红红的嫁衣。 两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著,唐巍轻轻取下点缀著珠玉的头冠。 唐巍微微歪头身子前倾,轻轻吻在朱萸的唇上,一只手轻轻解下床头的帷帐。 “夜深了,我们该周公之礼了!” 红帐落下,只听床上一阵嘈杂之声,惹得一旁的红烛摇曳不止。 一会儿之后,这帐內传来唐巍的急促的呼吸声。 “你穿了多少件衣服,这衣服可真难脱啊!” 半盏茶后。 唐巍盖著被子,两只有力的胳膊把他撑起,含情脉脉的看著躺在床上的朱萸。 唐巍的脸颊隔著她也不过是一尺的距离,朱萸抿著嘴唇,一只玉手略有紧张的抓著被子。 唐巍看的她有些害羞,忙不迭的扯过一角被子遮住面庞。 “你害羞什么?”唐巍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著,暖气吹的她的耳朵痒痒的,这下更害羞了。 朱萸伸手轻轻碰了碰唐巍的胸膛,见唐巍一直傻笑,又壮著胆子將双手环抱在了唐巍的脖子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按到了什么开关,唐巍忽的俯下身子,她刚想阻止。 而唐巍的一吻,在一剎那就让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朱萸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窗外月明星稀夜朦朧,屋子里唐巍轻轻拨开朱萸稍有凌乱的头髮。 “把烛剪了吧!”朱萸起身,轻轻吹灭了红烛。 朱萸刚躺回床上,又被唐巍压在了身下。 过堂风摇动著掛著的大红灯笼,一会儿摇晃的厉害,一会儿又停下,渐渐地风小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屋子里传出阵阵鼾声。 半月后,首辅严嵩位於京师的府邸,突然撤下了所有彩饰,换上了素白的灯笼和帷幔。 內阁首辅严嵩的结髮妻子欧阳氏撒手人寰,此事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师。 北镇抚司的值房內。 “备一份厚礼,以锦衣卫的名义,送往严府弔唁。另外,让下面的人都警醒著点,近期京中大小事务,尤其是与严家相关的,务必及时稟报!” 严府內外,一片縞素。弔唁的官员络绎不绝,车马堵塞了附近的街道。严世蕃一身孝服,接待著来往的宾客。 欧阳氏虽然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但是她的去世却搅动著京师的局势。 值房里,许从龙拍了拍唐巍的身子,见他身子骨依旧硬朗的很,便道,“还算是克制。” “许叔,你这话说的。”唐巍道,“儿女情长再好,也不能忘了正经事。” “嗯。”许从龙点点头道,“如今严阁老的妻病逝,那阁老严世蕃势必要回家为其母亲守孝三年。” “严阁老年事已高,许多事情还都需要小阁老帮他出主意。”许从龙顿了顿道,“— 旦小阁老离开京师,这其中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数啊。” 唐巍认真点点头赞同道,“许叔所言甚是,如此一来便给了咱们还有清流官员们可乘之机。” “严党下了位主骨,难免就会在各处出现疏漏和差错。” 与此同时,徐阶的府邸之中,清流官员们也在討论著这件事情。 “如果我们能在严世蕃回乡丁忧的这段时间內作出有利的反击,那么离严党倒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张居正分析著。 > 第171章 严府密谈,黄狗衔笔 第171章 严府密谈,黄狗衔笔 事实也的確如此,在得知严嵩的妻子欧阳氏去世之后,严家虽然在弔唁,但是严党们聚在一起,更多的是討论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严世蕃一旦离开京师之后,京师这一摊子事情交给谁,以及如何处理的事情。 此时,严府诺大的书房里围绕著內阁首辅严嵩依次坐开。 分別是掌管工部的工部尚书万寀、都察院左都御史鄢懋卿、还有小阁老严世蕃。 一脸愁容的內阁首辅严嵩瘫坐在太师椅上,儘管內心表现的十分沉得住气,但也不免有些焦躁。 “东楼,你母亲这一去,你需要立刻前去丁忧,为你母亲守孝三年。”严嵩说到此处顿了顿,也不知是为亡妻而悲慟,还是为严世蕃即將离京而感到担忧。 “三年——这三年你让为父可如何支撑啊?” 许是这几日忧思过度,严嵩的眼皮褶皱的厉害,若是离得太远已经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此时,徐阶那帮人一定虎视眈眈的准备瞅准机会下手。”严嵩依旧说话慢条斯理,但语气中多了一些无奈。 “陛下的心思又深沉如海,若是少了你在这里为为父解陛下的心思,恐怕——”严嵩顿了顿,接过茶盏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为父想著不如我们上一个摺子,就说你跛足、独眼身有残疾,行动不便,恳请圣上开恩,允你儿子严绍庭代你丁忧,你留在京城夺情』任职?”严嵩看向儿子严世蕃以及在场的其他人道,“你们觉得如何?” “阁老说的在理,我觉得可以一试。”一旁的鄢懋卿道,“成与不成再说,我们不妨先提一提,看看陛下对此事是什么样的態度?“ 未等鄢懋卿继续说什么別的话,此时严世蕃就出言打断了鄢懋卿。 严世蕃不耐烦的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道,“父亲,此计策万万不可,实乃是下下之策。” 此时,工部尚书万寀也点头同意严世蕃的观点。 “阁老,东楼兄所言极是。夺情』乃是非常之举,唯有边关大將、战时统帅或陛下片刻离不开的重臣方可申请。我等虽掌枢机,但以丁忧为由请求留任,无异於主动將把柄送到徐阶手中。” “那真的就东楼前往江西老家?”鄢懋卿急不可耐道,“若真是去了,岂不是群——” “好了。”严世蕃再次出言,打断了鄢懋卿的话。 他冷哼一声,语气狂妄但切中要害道,“此路不通,理由有三。” 被打断了几次的鄢懋卿也不再言语,准备静静地听一听严世蕃的理由,以及他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这第一点就是孝』字压死人。”严世蕃直指矛盾的核心,分析著,“我朝以孝治天下。我母亲死了,我若因“腿脚不好』就不去守坟,徐阶立马会让言官骂我“贪恋权位,禽兽不如』!这顶道德帽子扣下来,皇上也保不住我们。届时就不是丁忧,而是革职查办了!” “这第二点,就是试探圣意,无异於自掘坟墓。”严世蕃言辞犀利道。 “皇上现在没表態,就是最明確的表態!他若真想留我,自会通过太监或暗示让我们上折夺情』。如今他沉默不语,就是在看我们如何应对。我们若主动去求,就是不知进退,逼他表態。皇上最厌烦臣子揣测逼迫他,此乃大忌!” 严世蕃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也都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可眼下的情况是严世蕃作为严党的核心枢纽,如果他离开了那么这一套机器就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转运零件,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第三点就是,我儿代替、与礼不和。”严世蕃道,“当初的大礼仪之爭,可以说是歷歷在目。” “礼法规定,为母守孝是亲子的责任,没有孙子代替的道理。提出此议,只会让天下人笑话我们严家不学无术,连基本礼制都不懂,徒增笑柄。” “那——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看著你离开?” 此事来的突然,即便是严嵩他也没有做好提前的准备,更何况他已经年逾八十了,即便是再精明的人,也熬不过岁月这把钝刀子。 严世蕃起身,言语间带著自信道,“父亲不必过於担忧。我们选的,看似是下策,实则是唯一可行的中策。远程遥控,虽有不便,但並非不可为。” “中策?”严嵩抬起眼皮看向严世蕃道,“那这中策该如何实施?” 其他人同样也是这般想法,不知道严世蕃提出的中策,究竟是什么样子。 严世蕃伸出了三根手指,十分自信道,“也是三条,只要这三条做好,我们依旧能够屹立不倒。” “这第一点就是建立通道。”严世蕃陈述具体的操作详情。 “我们设立一条可靠的快马信道,心腹家人日夜往返於北京与江西。寻常政务,您可自行决断。遇到皇上手詔、疑难奏章,立即密封,快马送至我处。我批答后再迅速送回。以往不也是如此?只不过距离远了些而已。” “第二点就是要稳住现有局面,寧愿什么也不做,也不能犯错。”严世蕃继续阐述下去,“鄢懋卿、万寀等人各司其职,谨慎行事,这三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我们不犯大错,徐阶就找不到突破口。” “至於第三点,那就是徐阶等人根本不足为惧。”严世蕃言辞凿凿道。 “徐阶?一个只会写青词的老好人罢了,不足为虑。皇上对我父子依赖已久,离了我们,谁能替他打理这偌大江山?三年时间,熬一熬就过去了。等我回来,一切照旧!” “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是在我的肩上担著,还轮不到徐阶他们掀风起浪。” 万寀虽心存忧虑,但见严世蕃如此自信,也只能附和道,“东楼兄深谋远虑。眼下看来,也確实只有此法。我们务必內外心,谨慎应对。” 至此,严府里有关严世蕃丁忧之后的安排就这样落下帷幕了。 几天后,严世蕃正式启程前往江西老家为母丁忧。 就在这几日,唐巍的任命也下来了。还未等到十月份,他的百户任命正式下来了。 这倒不是陆炳催促的结果,而是另一件事情让嘉靖皇帝决定提前將他百户的任命给批了。 那就是唐巍捣鼓出来的那个瓦楞纸箱,这看似是给猫儿的玩具,却有著十分不错的用途。 嘉靖皇帝让人生產了一批纸箱用於漕运,结果一切真如唐巍说的那样。原本三条船可以装下的货物,现在两条船就可以装下了。 这样极大的省去了人力、物力还有船只的数量。不增造一艘船,不徵发一个民夫,便可多运三成货物入京。 玉熙宫里,嘉靖皇帝算著这笔帐,喃喃道,“如此一来,漕运效率可以提升三成。仅此一项,每年可为国库和內帑节省运费数十万两。” “不增民负而增国利。”嘉靖皇帝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东西就完全符合他明君的人设嘛。 嘉靖皇帝越来越觉得唐巍真是十分顺眼,当初他献上千里眼附带的透明琉璃的技术,这几年下来已经为了內帑赚了不少银子了。 於是便觉得十月份升任百户显不出他这个天子对於唐巍的重视,索性也不考虑其他的了,就直接让人去办了这件事情。 相较於第一次升任总旗不一样,这一次他升任百户他不仅没有因为请客吃饭而亏银子,相反还赚了不少。 唐巍有些拘谨,但是经过朱萸谈及她父亲朱孝先之前的一些事情,唐巍也就释然了。 自己升官人家拿来的礼物,表达一点心意,怎么能算作贪污呢? 狸奴小筑里,朱萸搬来一个板凳坐在柜檯前坐下。 唐巍要去当值,她作为家里的女主人自然要来店中看著。 就在此时,街上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哪里来的臭狗?放下我的东西?” 街上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叫骂声,几个人顺势將一只黄狗给团团围住了。 此时,黄狗已经被围堵在了一个角落里,它的嘴里紧紧地叼著一根毛笔。 “哥几个,把笔从狗嘴里拿出来。”那中年男子道,“至於这条狗,你们打死了吃狗肉便是。” 围住那条黄狗的几人抄起手里的棍子,对著角落里的黄狗就展开了一顿棍棒o 那只黄狗儘管被挨了好几下,却依旧不肯鬆开嘴里咬住的那只毛笔。 “嗷呜—” 隨著一根棍子落在了黄狗的腿上,黄狗的一条腿被瞬间打瘸了。 “不把东西交出来,今天打死你个畜生。” 此时,黄狗忍著剧痛趁著几个人分神想去抢夺的功夫,赶紧侧身朝著另一头跑去。 “追,別让它跑了。” 就在追闹的声音离著狸奴小筑越来越近之时,朱萸也好奇走到门口,查看这里究竞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此时,那黄狗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忍著剧痛闯进了狸奴小筑里。 “进去,把他抓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眼见这群人想要闯进来,朱萸自然是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没看见这狗偷了我们的东西,还进了你的店里吗?”那带头的中年男子道,“还请您让一下,让我们进去拿回我们的笔。” “不就是一只毛笔,何必对一只狗痛下杀手?”朱萸也看到了那黄狗叼著一只寻常的毛笔进了自家店中。 “柜檯上也有几只上好的毛笔,你们拿去便是了,找一个狗的麻烦做什么?” 那中年男子走到店门口之后,看到了柜檯上的一个不起眼的镇尺摆件竟然做成了绣春刀的模样,他当即也就改变了说话的语气。 “掌柜的,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支笔是我的家传之物,这狗不知怎么发了疯,居然要偷走。”中年男子道,“实在是这狗死活不肯归还,这才动了打它夺回来的心思。” “原来是这样。”朱萸道,“那你们进来吧。” 进入店中之后,他们发现那条黄狗就蜷缩在一侧的角落里。刚刚的奔跑已经用光了这只黄狗所有的力气,此刻它的腿已经病了,已经无法继续行动了。 朱萸来到了狗身边,然后道,“把別人的东西还给人家。” 那只狗依旧將那只毛笔含在嘴里,仿佛那是它的宝贝一般。 朱萸从柜檯里拿出一根专门给狗的磨牙棒,来诱惑这只狗放下嘴里的那只毛笔,儘管黄狗嘴巴里流出了许多哈喇子,但是依旧不肯放开嘴里的毛笔。 “吃吧,这个笔好吃。”朱萸引导著黄狗道,“把笔还给家吧。” 但是一番交涉和美食诱惑之后,这只黄狗依旧不肯交出嘴巴里含著的这只毛笔。 中年男子有些不耐烦了,但碍於朱萸店里的摆设,只好道,“掌柜的,你也看见了。这只狗真是冥顽不灵。” “不如你把它交给我们,我们自行处理了,要不然一只狗一直在你们店里也影响掌柜的做生意是不是?” “这—.”朱萸也有些犹豫,她自然不知道这只狗为什么会叼著一只毛笔不鬆口,而且美食都诱惑不了它。 朱萸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之前唐巍叮嘱过他,店里会时不时来一些小动物向他们求助。都是些生了病或者是受了伤的可怜的小傢伙,只要不是看上去会传染的病症,一定不要赶走它们。 可眼下这只狗死活不鬆口,就在朱萸也是毫无办法之际,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今天店里怎么这么热闹?”点卯回来的唐巍发现店里不少人。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朱萸忙上前道,“你有没有办法让这只黄狗將东西还给他们?” “黄狗?”唐巍十分诧异,听完朱萸和店里几个中年男子解释之后这才明白了原由。 “你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正是,此笔乃是我家传之物,也不知怎地,这只黄狗抢去不肯归还。” “你们等一下,我去看看!” 当唐巍走到了那黄狗身边时,黄狗心中的警惕鬆了一大半,然后缓缓低下头將毛笔吐了出来,用嘴巴拱到唐巍手里。 唐巍瞬间明白了,这只狗是在给自己支付看病的银钱。可这只狗看上去除了被他们打腐了一只腿之外,並没有什么伤势。 而且为什么一只狗会认为一支毛笔能够很值钱呢? > 第172章 黄狗救子 第172章 黄狗救子 唐巍仔细的打量著那支毛笔,发现这支毛笔其实並没有什么特別的,既不是什么名贵材质做的,也没有什么名人留下的痕跡。 唯独有一点,那就是这只毛笔的笔桿上雕著一朵不起眼的儿,但是这也算不得什么特別之处。毕竟,在毛笔上做些装饰也是常有的事情。 见这只黄狗已经將毛笔吐出来,唐巍拿起那支毛笔起身,然后递给了那中年男子。 “这毛笔黄狗已经吐出来了,也没有任何损坏。”唐巍道,“既然如此,你们就速速离去吧。“ “怎么能这么算了?这狗实在是可恶,必须乱棍打死!”一旁跟著那中年男子的人立刻道。 “既然东西诸位已经拿回来了,那就请出去。”唐巍指了指门外,丝毫没有跟这几个人客气。 “可这狗——” 为首的中年男子还是有些眼力见的,见唐巍不悦,立刻道,“多谢掌柜的, 我们这就走。“ 待几人离开之后,唐巍这才凑到了那只黄狗身边。 “帮我把架腿的竹片片拿来。”唐巍一边检查著黄狗的伤势,一边喊朱萸去拿固定脚的竹片过来。 “嗷呜一” 这只黄狗委屈巴巴的叫了一声,还未等唐巍接过竹片给它架住被打瘸的腿, 这只黄狗就轻轻咬住唐巍的裤脚,眼睛看向外面,似乎要带唐巍去什么地方。 “你现在应该要做的是先把这只断掉的腿固定住。”唐巍认真的告诉这只黄狗。 可这只黄狗依旧想要出去,仿佛有什么干分迫切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好好好,我跟你过去!”唐巍觉得一定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让这只黄狗即使是病了腿、浑身伤痛也要去做的。 “夫君你要带它去哪里?”朱萸好奇道,“不应该先给它包扎一下吗?” ”它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能比它自己的命更重要?”朱萸不解道。 “你在店里看著点,我带著它去去就回。”唐巍从门后面取出一个木头做的独轮车来,然后將黄狗放到了车子上。 如今它行动不便有这个独轮车推著它,让黄狗给他指路。 走过好几个路口之后,黄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不远处的那个倒塌的废墟。 “汪—汪—汪— “那个倒塌的地方?”唐巍好奇道,加快脚步推著黄狗过去。 果然,在到达倒塌的破房子之后,听见了小奶狗哼唧的声音。 唐巍也就明白了这只黄狗为什么自己断了腿也要急著赶过来,原来是这堆坍塌的废墟下面有自己的狗崽子。 “你要让我救它们,所以那支毛笔就是你付的银钱?”唐巍看著倒塌的废墟,又看向趴在独轮车上焦急万分的黄狗。 “嗷呜—” 黄狗应了一声,唐巍走过去查看,发现一块断石下面压著一块厚重的木板, 那群小奶狗的声音就是从下面传出来的。 “得了,又是白忙活的一单生意。”唐巍无奈上前搬开压在木板上的那块断石,再挪开木板之后,里面露出了四只趴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小狗崽子。 唐巍一只一只的將这几只小狗捡起来,用一个破竹筐將这四只小狗崽装上。 他將残破的竹筐拿到黄狗身边,此刻卸了浑身力气的黄狗伸出舌头,舔了舔蹬著前爪的小狗崽后,便安心的趴在独轮车上。 只顾著看著竹筐里的小狗崽子们,仿佛忘记了自己浑身的疼痛,一声没吭, 只是一直吐著舌头。 回到狸奴小筑之后,唐巍给这只黄狗拿来了一点吃的,它也不吃,而是歪头看向一旁的几只狗崽子。 “你放心,它们有吃的。”唐巍说话间,朱萸將早上剩下的那一碗肉粥温好倒进了平日里给猫吃饭的瓷盆里。 见到这一幕,黄狗轻轻用鼻子蹭了蹭唐巍的手,並发出“嗯嗯嗯”的呜咽声。 “它是很疼吗?”朱萸好奇询问唐巍,“所以才会发出这种可怜巴巴的声音吗?” “不不不,它是在表达感谢。”唐巍给朱萸解释著,“狗在发出轻柔的哼哼声或短暂的呜咽声时,不是在装可怜,而是表达类似於感谢啊、开心啊这种。“ “不应该是摇尾巴然后欢快的汪汪叫吗?” “你觉得他腿断了,疼的呲牙咧嘴的时候,还能摇著尾巴欢快的汪汪叫吗?” ”啊——好吧。”朱萸一愣,旋即道,“当我没说过这话。“ “等我有空了教一教你,你就知道它们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唐巍说著给黄狗架上竹片,固定住它被打瘤的那条腿。 黄狗则是一边吃东西,一边时不时停下来眼睛呈杏仁状,眼神柔和的看著唐巍。 “那这只黄狗为什么要抢人家的毛笔呢?”朱萸好奇道,“是不是想让你救它的小崽子,但是知道你这里的规矩要付钱,所以这才抢了人家的笔?“ “它是一个好母亲,但是是一只傻狗。”唐巍吐槽道,“一支笔能值什么钱,左右不过三五文钱,还不如——“ 就在此时,吃饭的黄狗发出了嘆气类似於打喷嚏的响动。 唐巍回过头看这只黄狗,然后指著它的脑袋道,“你居然敢反驳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一支毛笔能值几个子?”唐巍道,“我治你这条狗腿用的竹子都够买十几只毛笔了,还不服气,信不信我撂挑子不给你治了?“ “狗也没有说话啊?它怎么就反驳你了?” 唐巍给朱荧耐心解释著,“狗发出嘆气或者像是打喷嚏这样的声音,就是故意的,就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还觉得自己不是一只傻狗。”就在唐巍继续吐槽黄狗的时候,黄狗再次发出了声音。 它发出了类似於二哈的“二百五”的叫声,只是声音比较小,或许是觉得唐巍救了它的小崽子们,自己有些底气不足。 “你还跟我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唐巍將东西暂时搁置到一边,然后看著那只黄狗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证明一支毛笔很金贵?“ 第173章 毛笔猫腻 第173章 毛笔猫腻 “你跟一只狗吵什么?”朱萸见到唐巍拉开架势要跟这只黄狗掰扯的样子觉得甚是滑稽。 “你不用管了,我今天非得跟他论个明白。”唐巍转过身子坐在小板凳上准备跟狗辩论。 “你还是先给它固定住吧!” “不用,一时半会死不了。”唐巍打断了朱萸的话。 “就算你吵贏了这只狗,那又能怎么样呢?”朱萸依旧是十分不解,当然隨后唐巍给出了她无法反驳的答案。 “我让它知道什么东西是值钱的什么是不值钱的,下次它再来或者它介绍的狗来,就不会拿不值钱的东西来了。”唐巍义正言辞道,“总不能我们回回白给它们看病吧。“ “行吧,你慢慢跟这只黄狗辩驳吧。”朱萸起身离开,回到后院,不准备再看这一人一狗的爭斗了。 经过了一番交涉之后,唐巍终於明白了这只狗为什么会觉得那支平平无奇的毛笔会值钱了。 “你想说那个人用了很多银子买下了这支笔?”唐巍觉得有些震惊。 唐巍当时可是亲自拿过那一支毛笔,那是一支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毛笔, 为什么会让那中年男子如此大的价钱买呢? 很显然,那个中年男子说了谎。这样一来,那支毛笔也根就不是什么家传之物。 狗狗之所以叼著那支毛笔也是下意识的认为,了那么多银子买来的毛笔自然是非常值钱的。 自然也觉得如果自己能把这支毛笔送给唐巍作为报酬,不仅能救出自己的这几只小狗崽子,还能让唐巍愿意给它和孩子们一些吃的。 “这进京赶考的学子居然会如此大的价钱去买一只平平无奇的毛笔,我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唐巍自言自语著。 而黄狗之所以將笔叼来,也一定是因为看到了交易的过程,唐巍决定问一问黄狗这样的毛笔到底在哪里能买到。 掰扯完之后,唐巍伸手轻轻抚摸著黄狗的脑袋,经过一番了解之后,唐巍確定了交易的地点。 交易的地点就在崇文门一带,那里有不少会馆和客栈都是接待进京赶考的举子们。 除了一些带著地名的同乡会馆之外,大多数都是些“高升店”、“连升店”、“状元店”,反正取的都是高中之意。 唐巍仔细回忆著那支毛笔的样子,来到柜檯前將那支毛笔的样子画了出来, 吹乾墨跡之后揣进怀里。 来到后院跟朱萸腻歪了一阵,眼瞅著回去的时辰已经到了,这才恋恋不捨的返回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 百户值房內,唐巍拿出自己画的那张毛笔的纸张,递给一旁的校尉道,“你们去崇文门附近的会馆附近打听打听,有没有卖这种毛笔的。“ “这种毛笔大多数是科举的举子们购买,就假装是进京赶考的举子,看看能不能问出这个样式的毛笔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要卖多少银子。“ ”是,属下这就去。“ 趁著手底下的校尉出去的功夫,唐巍看著桌上的沙漏漏的差不多了,正了正衣冠快步走出北镇抚司衙门。 穿过了前军都督府之后,来到了千步廊,果然就瞧见了余记杂货铺的掌柜余薪抱著一个纸箱子走了过来。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余薪道,“要是日后真的能用上,那可得从我那里进货。” “那是自然,我原本都要放弃了,要不是余大哥拿去研究,哪能另闢蹊径, 搞出来啊。“ 唐巍的话让余薪十分受用,他不禁感慨道,“唐百户还真就是跟別人不一样,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倒是唐巍有些诧异,不明白余薪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以往啊,別人一旦高升,这原本称兄道弟的来俩人就立刻高下立判。”余薪感嘆道,“这上位者的语气与下位者的谦卑就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你不一样,这几年你是先升小旗、后升总旗、再到前些日子升任百户, 对我依旧是客客气气。“ 余薪无奈感嘆道,“不像我那亲兄弟,自从在仪鸞司里升任了总旗之后,跟我这个亲哥讲话嘴里都有一股上官的语气。 , “他是怎么入选的仪鸞司,中间如何打点,还不是我这个当兄长的挣得银子?”余薪越说越觉得委屈,“老子是做了个掛职的,这里里外外的哪个不是我替他做的。” “我家里六心居的酱菜没別人送,就只有你隔三差五来我这里逛一逛,送我一些。” “好了,余大哥你別这样了。”唐巍道,“我不找其他人做还不行嘛,都从你这里进货。” “算了,不说了。”余薪打开箱子里面露出几个纸盒子。 里面放著的就是不同香味的猫砂,之前唐巍做的猫砂並不太理想,这东西基本上就是滯销状態。 直到后来余薪拿去研究了研究,这才利用大明朝现有的这些技术,造出了性价比高的猫砂。 “不错,成团效果挺好的,也没有很多粉尘。”唐巍道,“你就等著吧,等我去给陛下用一用,若是用得好说不定,到时候就说这是宫里御猫都在用的好东西,你就等著大赚一笔吧。“ “好,等著唐百户的好消息。”余薪將东西交给唐巍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与此同时,唐巍派出去的几个校尉虽然不是坐记千户手下的探子,但是好歹也是北镇抚司的人。 侦查与反侦察的意识算是一级棒,经过了一两个时辰的打听,还真就找到了有关毛笔的蛛丝马跡。 ”这位公子,你是来北直隶赶考的?“ “这毛笔——” “嘘——”那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的將那校尉拉到一边道, , 这事情可不敢乱说。“ “不是你想买就能买的,公子可考了秀才?“ “没有。”那校尉摇摇头道,“家里有些积蓄,家父想著能弄一个举人——” “扑哧——”那拉人头的人不禁笑道,“公子知道一个秀才买一个举人要多少银两吗?” > 第174章 朕也纵容舞弊? 第174章 朕也纵容舞弊? “一个秀才要想买一个举人,至少要这个数。”那拉人头的伸出了五根手指,然后五根手指翻了翻。 “什么意思?”那校尉道,“五百两银子?” “您真是说笑了。”那拉人头的道,“若是在举人的榜里末尾少数也有三五千两,若说名列中间位次至少五千两。” “若是名列前几,那就要少说这个数。” “一万两?”那校尉有些惊诧道。 “名列前茅可不是光使银子了,还得——”那拉人头的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反倒是不再言语了。 “你怎么不说了?”那校尉有些不悦道。 “公子穿著打扮倒是有几分富贵人家的模样,但是公子有没有足够的银子,这谁知道呢?”那拉人头的道,“若是公子愿意先交一千两的银子作为一个保证金,那小的或许可以为你引荐其他人。” “一千两?” “公子若是没银子,那就轻便吧。”那拉人头的在那校尉临走之前还留了一句,“今日之事,公子若是不声张出去,全当忘了这回事,那就万事大吉。” “若是公子宣扬出去,那可要掂量掂量有几个脑袋了。”那拉人头的说完便离开了。 若是一般时候其实並不会出来拉人头,毕竟这种事情不能到处去嚷嚷,而且即便是有人找上门来,那也得看看此人的身份、家世、积蓄等等情况,总之要把此人的家底摸个透之后再做决定。 当然,刚才放出的话其实就是一个狠话。实际上是不能直接灭口的,毕竟举子死在京师那可是大事。但若是宣扬出去会让其他想要买官的人打退堂鼓,毕竟生意就是成与不成。 一般人是不敢宣扬出去的,毕竟小阁老这边能有一百种让这位宣扬的举子闭上嘴巴的方法。 之所以有这种大街上拉人头的行为,其实也是为了广撒网,毕竟来北直隶参加科举的学子们,难保没有个一方巨富什么的。 即便是谈不拢这些想著买官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们,毕竟自己的底细已经被人家牢牢掌握住,还有御史台等衙门都是严党的人,没有人敢触霉头。 另一头,西苑、玉熙宫里。 嘉靖皇帝看著箱子里一粒粒像砂砾一样的东西,等待著霜眉从里面出来。 嗯,没错。我们的一国之君、万寿帝君和太监黄锦还有唐巍一起,在观看一只猫上厕所。 “它知道怎么用吗?”黄锦好奇道。 “放心,猫咪对这种东西有天然的记忆。”唐巍说著。 一个小香炉摆在一边,掩盖住上厕所的臭味,只见御猫霜眉鬍鬚上下起伏,两只前爪用力抓住猫砂。 “主子,您瞧。”黄锦指著在上厕所的霜眉。 霜眉回头看了看排泄物的方位之后,开始伸出后爪子,顺势將便便埋了起来,然后抖了抖爪子跳出了放著猫砂的木箱子。 黄锦凑过去,拿起木铲子,然后轻轻一铲,均匀裹满了猫砂的便便便轻而易举的被清理了起来“不错。”嘉靖皇帝点点头道,“虽说这叫做猫砂的东西看上去比较鸡肋,但是確实解决了这些御猫们容易隨地如厕的问题。” “这东西確实用处不是特別大,臣想著陛下玄修,一定要保持大殿里乾净。人吃五穀杂粮但知道去茅厕,可猫却不一定知道,所以这才专门弄出了这东西。” “嗯!之前霜眉就弄脏了一块极名贵的毯子。”嘉靖皇帝道,“朕纵有不舍,也不忍惩罚它,如今有了这东西,確实是解决了一个小麻烦。” “不瞒陛下,这东西不是臣做出来的。”唐巍道,“这是臣从一个替锦衣卫做事的老哥手里买的,他的兄弟也是仪鸞司的总旗。”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好用,101???????????.??????隨时享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哦?”嘉靖皇帝觉得今天唐巍这话有点不对劲,往日里怎么也不会跟朕提钱啊。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觉得跟朕见的次数多了,了解朕的心思了,就可以跟朕绕弯子了。”嘉靖皇帝顿了顿道,“你心里想什么,朕心里明镜一样。” “臣知罪。”唐巍顺势借坡下驴,他明白要想嘉靖皇帝同意自己的事情,那就要让嘉靖皇帝先站在高处,如同神仙审视凡人一般,才好继续往下说自己的正事。 “行了,恕你无罪。”嘉靖皇帝语气中带著一丝得意,旋即看向唐巍道,“有什么就说什么。” “之前指挥使跟臣说陛下不喜欢那样的人之常情,臣才获此殊荣,得到陛下赐婚。”唐巍先將好话说出来,旋即道,“臣的这位老大哥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臣想著帮一帮他。” 唐巍就將余薪对自己倒的苦水跟嘉靖皇帝说了一遍,隨后道,“不知道陛下能否开恩,给他一个——” “就这点小事,朕没这么小气。”嘉靖皇帝来到书案前,隨意拿起一张写信的纸张,写下了四个字:御猫猫砂! 嘉靖皇帝將这巴掌大小的一张纸递给唐巍道,“拿去吧。” “让你说的那人刻一个小牌子出来,掛在店门口。”嘉靖皇帝道,“如此一来,京师的勛贵们想来买的也就不在少数了。” “臣替臣的老大哥谢过陛下。” 至此,唐巍今天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等到他回到北镇抚司之后,那校尉早早地就在值房门口等著唐巍了。 “回来了?”唐巍走到值房门口就看见自己派出去的校尉在此处等候,立刻道,“查出什么了吗?” “回稟百户大人,似乎是跟今年的科举有关係。”那校尉道。 “进屋细说。” 值房里,校尉原原本本的將自己去崇文门一带发生的事情与唐巍细说了出来。 “我知道了。”唐巍点头应著,然后道,“东西拿了吗?” “这点事情属下还是忘不了的。”那校尉说著就从怀里扯出了一块帕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就是那人留下的帕子。” “行了,你下去吧!”唐巍拿起那块帕子,这是他能够顺藤摸瓜找到那拉皮条那人的关键东西“科举舞弊,买官卖官,有意思。”唐巍喃喃自语道,“这恐怕就是严党的手笔。” 他拿起那块手帕,来到了半月前刚从狗市挑的一只细犬面前。 他一边给细犬加了点吃的,一边摸著它的脑袋道,“冬瓜,明日陪我去崇文门附近走一趟。” 细犬“冬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餵完狗立刻找到了值房里喝茶的指挥使陆炳。 “科举舞弊?”陆炳看向唐巍道,“你可以查,但是一定要有一个界线。” “界线?”唐巍有些不明所以,“现在严党群龙无首,正是找他们机会的好时候。” “他们在科举上的猫腻,某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却也没有什么证据。”陆炳提醒道,“不过你要知道,为什么这种情况能存在呢?” “严党背后站著的是谁?”陆炳语出惊人,“如果这些银钱只进了严党的荷包里,那自然是法理不容。” “指挥使的意思,严党背后的人是陛下?”唐巍道,“陛下纵容科举舞弊?这不可能吧。” “你的意思是陛下纵容科举舞弊?”陆炳当即警告唐巍,“你慎言。” “科举乃是为国选才,若是纵容科举舞弊,那朝廷官员岂不是一个个都成了酒囊饭袋了?”陆炳道,“朝中不论官位高低,但凡能中进士之人,谁人不能出口成章,作的一手好文章?” “这件事情你可以查,但要怎么查,查出谁、查不出谁,最后把矛盾转移到谁身上,你可要想好了。”陆炳提醒道,“总之要记住一点,咱们锦衣卫要绝对忠於陛下。” “那——那属下还是不查了,这说不准给咱们锦衣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唐巍说著就要转身离开。 “回来。”陆炳立刻叫住了他,“你什么意思,起了个头你说不查了?” “该查还是要查,注意好分寸就行。” “可这——也太难注意分寸了。” “成了亲,这脑子怎么还傻了?”陆炳当即道,“之前惠通河的无头尸怎么做的忘了?” “指挥使英武,属下不及万一。” “去你娘的。”陆炳不耐烦道,“让那些言官去冲阵就是了,咱们只要把证据弄到手就行了。” “而且某还要提醒你一句,不要搞真正能拔得头筹的人,就盯著那些吊车尾勉强上榜的那些人。”陆炳意味深长道,“有时候参加科举不意味著当上官才是一个稳赚不赔的投资。” 这句话立刻点醒了唐巍,科举能考中的人本就是寥寥无几,但是科举却有不少很好的特权。 就说这秀才吧。 秀才见到知县、知府等地方官,无需下跪,作揖即可。公堂上也可站著回话。地方官不能直接对秀才动用刑讯。 如果秀才犯罪,必须先由省里的学政革除其功名后,地方官府才能依法审理定罪。不仅如此,秀才可以免除国家的摇役,可以免除自身的人头税。 若是成绩优异者可以成为“廩膳生员”,每月由政府发放粮食和津贴,保证基本生活。还可以穿长衫、戴方巾,脚蹬靴子,基本上算是脱离了平头百姓的阶层。 若是在一些小地方,不仅受人尊敬,还获得了跟乡绅一样的话语权,甚至一些富商地主往往愿意將女儿嫁给秀才,进行“投资”。 要不然,那些富商家的姿色貌美的女儿总愿意跟那些进京赶考的书生有一夜情呢。 若是考中了举人,那就相当於获得了做官的资格。最低起步也是教諭、知县。別看起步低,若是富庶地区的知县,那也是不菲的收入。要不然怎么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银的写实描述呢。 除却京师、南京陪都这些地方,小地方举人若是犯罪,那往往可以豁免。举人若犯罪,需要先上报中央,由皇帝下旨革去功名后,才能法办。 但这其中的程序十分复杂,而且已经是举人了,基本上也会跟当地的官员有交情,可以说是几乎享有“免死金牌”。 只要中了举人,不少人甚至愿意投献,利用举人的身份来免除徭役。小地主为了逃避苛捐杂税,会自愿將田產“投献”到举人名下,名义上成为举人的佃户,实际只需向举人缴纳低於官税的租金。 举人藉此能迅速兼併土地,成为大地主。要不然范进中举之后,怎么会有人立刻送银子、送田產、送房子。因为送晚了,那就被別人鳩占鹊巢了。 中了举人之后,即便不做官,但官场上的关係就打开了,对於运作家族的生意或者其他事情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理清楚了这一点,唐巍也就知道该查什么样的人了。他要查的不是那种本就自身才华横溢,但为求安心愿意上一笔银子来討好严党的人。 而是要查那些本就在学业上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那种人。他们想要获得举人的资格,其实並不是为了在朝中有一番作为,而是利用举人的这个身份来替自己、替家族慢慢运作。 这样的人恰恰也是严党的最大客户群体,唐巍这般想著,决定明日去崇文门附近瞧一瞧。 第二日,崇文门会馆附近。 唐巍穿的十分骚包,这是他最奢侈的一套衣服。当然,之前皇帝赐给他庄子时候送的布料做的。 他头戴一顶黑色縐纱镶著一块羊脂白玉的巾帽,髮簪是上等的紫檀木簪。上身穿一件天青色暗缎子,在光线的照耀下会浮现若隱若现的缠枝莲暗纹,袍子的袖口是青金色锦缎滚边。 以前他以为《大明王朝1566》里拿烛火照布料闪闪发光的布料就是编剧的脑洞,没想到是写实,现在这料子就穿在他的身上。 內衬则穿著一件月白色的软绸道袍,下身则是与外袍同色系的合档绸裤。宝蓝色的南京云锦製成的腰带上还缝製著几块雕刻著纹的沉香木块,行走之间还散发著沉香的香气。 脚上穿著一双蓝黑色串珠云头靴,腰间掛著之前第一次与太子朱载郁见面时赏他的荷包,手里牵著一条价格不菲的细犬。 他走在路上看他的人倒是不少,这也是他要的效果,越是招摇过市別人越不容易把他往锦衣卫上联想。 ps:这几日感冒耽误了更新,而目写的感觉也不是很好,感觉不怎么爽。准备这两天看看恢復3-5章更新,也变奏变奏剧情,让大家看的更爽一点。 > 第175章 身份是自己给的 第175章 身份是自己给的 唯一跟唐巍这一身搭配不搭的就是他手里的那个手帕了。 当然唐巍並不打算让细犬“冬瓜”去嗅帕子上的气味,然后顺藤摸瓜找到那拉人头的人。 崇文门一带人十分的多,气味更杂,还不知道那拉人头的人还来不来,所以让细犬寻找,几乎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但这一带如今住的全是进京赶考的学子,这学子们一多自然就有不少集会活动。 一个个都自詡当地的大才子,不光要在考场上比一比,在考场之外也少不了比试一番。毕竟,来一趟京师路途遥远,好不容易有跟天南海北的才子切磋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更何况,这也是认识和结交志同道合之人一个不错的场合。但凡不是囊中连多余的一文钱都没有的人,基本上都会出去凑凑热闹。 即便是没有钱,同行之人里若是有宽裕的也会拉著前去,蹭一蹭也是常有的事情。 唐巍觉得这是一个调查的好场合,严党们也觉得这是一个找寻目標客户的好时机。 正所谓投石问路,唐巍来到了一家会馆门前,那小廝立刻上前道,“客官看著面生,是住店吗?真不巧这店里已经满了。” “不住店。”唐巍隨手拿出几枚铜板拍在那小廝的手里道,“这附近有没有举子们集会的地方?” “有的,自然是有的。”那小廝將几枚铜板收进怀里之后,一脸笑意道,“公子您出了门往左拐,走到岔路口,左边那个登科楼那边有诗会什么的。” “哦,原来如此。”唐巍点头起身边离开边道,“走,去瞧瞧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唐巍就已经来到了这边的登科楼。 果然如那小廝说的那般,登科楼里已经坐满了来自天南地北的学子。 一楼的大堂里坐满了人,但是最中间却有一个台子,上面站著两名进京赶考的举子,正在传飞令。 “田家少閒月,五月人倍忙。出自白居易的那首《观刈麦》。”穿著绿色长衫的举子说出了自己应对的诗句。 “好!”底下不少人在喝彩著,台上另一位穿著宝蓝色衣衫的男子也不甘示弱立刻开□答对。 “六月江天捲地热,云头焰焰火烧山。出自范成大的《夏日田园杂兴》。” 在门口听的清楚的唐巍决定横插一脚,立即道,“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出自《诗经·豳风·七月》。” 唐巍突如其来的话,让所有人的自光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同窗,你没看见上面正在比试吗?”此时,台上穿著绿色衣服的学子开口道。 “若是同窗觉得有本事,大可等我们这场结束了上来比试,为何这般扫他人兴致?” “就是。” “咳咳——”唐巍清了清嗓子道,“在下一时技痒,实在是情难自禁,这才呼之而出。” “你是哪个地方的?我看著不像是忍不住,倒像是故意的。”有学子看向唐巍道,“穿著这般哨跟个鸡毛掸子一样,还牵著一只狗招摇过市,我看是成心的。” “这话说的不对,他刚刚说的是《诗经》里的诗句。”席间的一位举子看似帮著唐巍说话,但却话锋一转。 “学社里大多规定,蒙童日诵《三字经》二百字,三载始授《诗》。”那举子边说边藏不住坏笑道。 “所以啊,这確实忍不住。毕竟只有孩童启蒙的水平,还不自知。才会有炫耀之心,才有好胜之心,这都是孩童行径,大家多担待一下他,诸位说是不是啊?” 这位举子说完,在场的其他人纷纷哈哈大笑。 “说得对,想来是这样的。” 见大厅內鬨堂大笑,唐巍也不恼,说著就要进去找个座位坐下。 “你不准进来。” “我为什么不准进来?” “你带著一只狗岂可入內?万一你手里的畜生忽然发狂咬了人,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唐巍轻轻抚摸著细犬“冬瓜”,从容应答道,“这位兄台还真是多虑了。我这犬,训练有素,平日里绝不乱叫。” “空口无凭,全凭你一张嘴,你怎么知道这畜生不会发狂咬人?” 唐巍没有被牵著鼻子走,而是继续说自己的话,“它只会在三种情况下叫。” “这一种就是见到衣冠禽兽的时候会叫?”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说在座的哪一位是衣冠禽兽?”那举子眼见唐巍內涵自己,索性就拉上其他人一起,毕竟大家也算是熟络了。 “汪一” 此时,收到了唐巍暗示的细犬“冬瓜”立刻叫了一声。 大堂之中的眾人眼见这一幕,也忍不住喷出了口中的茶水,捂著肚子哈哈大笑。 “你——” “这第二种情况,看到没有真才实学的人会叫。” “你说谁没有——”那人说到一半意识到差点又要中招,立刻闭嘴。 但此时为时已晚,细犬“冬瓜”再次“汪”了一声。 “这其三嘛——” 不等唐巍说完,那刁难他的举子道,“我就不信你的狗还能识別谁更有真才实学。” “这其三就是听到有人狺狺狂吠之后,它就会叫。” “汪汪—— ” 眾人一愣,隨即哄堂大笑。那举子面红耳赤道,“你——” “好了,都是来凑热闹的,不要不要不依不饶。”此时,一位比较公正的学子站出来道,“他虽然一时技痒出言,但也是你刁难人家在先,现在算是两不相欠。这只细犬也颇通人性,还有牵引的绳子进来也无妨。” “汪一” 此时,眾人再次看向唐巍。这都有人站出来替你说句公道话了。 站出来说话的那名举子也是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说了我的狗三种情况下会叫,这是第二种,遇到真正有才的人自然会叫。”唐巍顺势道,“不知这位同窗姓甚名谁,是何方人氏?” “在下申时行。”申时行抱拳道,“是南直隶苏州府长洲县人氏。” “申时行”这个名字唐巍熟悉啊,这可是嘉靖时期的状元。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诸位有没有与这位申同窗是结伴好友的?他是不是有真才实学之人呢?” 此时,有举子站出来道,“申公子自然是富有真才实学。” “那敢问申公子,你我可曾见过面,可曾认识?” “素未谋面,今日才得见。” “所以,我这狗就是能识才。”唐巍看向刁难他的那位举子道,“你说对不对啊?” “而且我敢说,这位申公子,不出意外的话可以高中前三甲。” “牛皮未免吹的太大了。”之前刁难唐巍的那名举子道,“而且不过是巧合罢了,竟借他人威风吹嘘自己的畜生。” “说了半天你都未自报家门,是不是出身商户,不好意思说啊?”那举子道,“我观你这一身皮囊,就知道你的是个贱籍出身。” “鄙人姓赵,名玉田,是四川敘州府內江县人。”唐巍自信满满道,“我家向来是诗书传家、书香门第。” “你说我是贱籍,那也就是说我的叔父,时任南京吏部主事、南京光禄寺少卿、右通政、南京光禄寺卿的赵贞吉也不是什么好人了?”唐巍白了他一眼道,“你居然敢藐视朝廷命官啊。” 此时,底下有人小声议论。怪不得唐巍穿的如此华丽,毕竟赵贞吉的家族可是掌握著四川不少井盐,虽说他们不经商,可盐引给谁,给多少那是他们说了算。 人家有的是银子,所以穿成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我不自报家门,那是怕扫了大家的兴致,更不愿意让大家將目光都移到我身上,我只是一个学子跟大家一样。” “说我穿的华丽,可我平时就是这样穿著的。”唐巍道,“再说了达则兼济天下,刚刚我还给吃不上饭的人十两银子,难道出生在这样一个书香门第还是我的错了?” 此时,那人的几个朋友私下小声道,“这人是清流那边的人,他不是有钱嘛,咱们不如——” 一番商议之后,那刁难唐巍的人开口了。 “你不是说你手里的这个畜生可以识才嘛?”那人道,“中了进士算不算有才?” “自然算。” “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就赌我能不能中三甲,正好在座的各位也好做个见证。” “中三甲?” 这个提议一提出来,不少人都纷纷侧目过去。 “是前三甲还是第三甲?”唐巍再次確认,毕竟这前三甲和第三甲差別还是很大的。 嘉靖年间的每次进士科考试,都会分为前三甲,这三甲大约要有三百人左右。也就是说只要夺得前三百名,基本上就能有一个进士出身。 “我自知不会吹牛,更不会说自己的狗能识才。所以我说的是第三甲。”那人道,“怎么样?敢不敢赌?” 那人之所以敢这样篤定,那是因为他使了银子,要买一个进士出身。 毕竟第一甲、第二甲一般是无法进行买卖的,只有这第三甲是最容易操作的,也是严党主要用来赚银子的手段。 一甲进士会被直接选为翰林院编修或者修撰,这二甲的进士中的佼佼者大多数会选为庶吉士进入翰林院,这些都是宰相的苗子。 三甲进士群体是严党们最主要的操作对象,而对於一甲、二甲中的潜力股,他们的策略以“拉拢”、“绑定”为主。 就比如《大明王朝1566》中的高瀚文就是很好的例子,这种人不需要银子买,本来的真才实学就够用,但是严党会拉拢他罢了。 原本唐巍还想著是不是要多打探几天才有苗头,这下好了直接出来了一个跟自己打赌的。 既然能跟自己打赌,还就赌第三甲这就说明这个人举人也大多是通过暗箱操作来的,有点墨水但是不多。 这些名列三甲的人大多数会出任地方上的知县或者是京师比较低级的官职。若是分到了富庶的地区,儘管没有什么大作为,但是为家族捞钱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这也是严党之所以愿意操作三申名额,许多大家族愿意出高价买一个三申名额的原因。 跟自己打赌说明,他很有可能就是严党的客户。 “阁下跟我抬槓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能姓台名槓吧?”唐巍道,“不如也跟在下一样自报家门。” “在下吴东华,是江西鹰潭人氏。” 听到这人的籍贯,唐巍不禁觉得有猫腻,这不是严嵩老家来人了嘛,怪不得底气十足。 “那赌什么?” “就赌这只狗如何?”吴东华道,“若是我贏了,那么你当著大家的面,当眾打死这只狗,而且扒皮加上葱、姜、八角燉了请大家吃狗肉。怎么样?你敢不敢赌啊?” 吴东华觉得唐巍一定十分喜欢这只狗,一定会恼羞成怒,他就是要唐巍恼羞成怒,还不得不答应。 “有何不敢,赌了。”唐巍泰然自若,然后看向眾人道,“不是我不爱惜我的狗,而是我肯定会贏。” “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会输?” “那可说不准,有输就有贏。”唐巍道。 “我输了隨便你怎么样,如何?” “若是你输了我看不如这样吧,”唐巍顿了顿道,“如果你输了,那么未来三年的这个时候你都来登科楼给赶考的举子讲一讲我这条狗什么时候会叫如何?” “你若是没银子没关係,我替你出了。”唐巍道。 “好,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唐巍这般说著,但他毕竟不是读书人更不能算君子,而且今天的身份也是自己瞎编的。 更何况自己真正的身份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眾所周知读书人的哪些条条框框在锦衣卫面前是无效的。 做完这一切,唐巍看向一旁的申时行道,“申公子,不知你住在何处?眼看著饭点了,不如可否赏光,我请客。算是谢你站出来替我说了句公道话。” “今日怕是不便,不过我住在一旁的姑苏会馆。” 申时行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场合人比较多自然不方便,但你是赵贞吉的侄子,那我报上住址,晚饭可约,別人也不知道。 > “你若是没银子没关係,我替你出了。”唐巍道。 “好,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唐巍这般说著,但他毕竟不是读书人更不能算君子,而且今天的身份也是自己瞎编的。 更何况自己真正的身份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眾所周知读书人的哪些条条框框在锦衣卫面前是无效的。 做完这一切,唐巍看向一旁的申时行道,“申公子,不知你住在何处?眼看著饭点了,不如可否赏光,我请客。算是谢你站出来替我说了句公道话。” “今日怕是不便,不过我住在一旁的姑苏会馆。” 申时行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场合人比较多自然不方便,但你是赵贞吉的侄子,那我报上住址,晚饭可约,別人也不知道。 第176章 没想到总有惊喜 第176章 没想到总有惊喜 就在唐巍离开登科楼之时,他牵著的细犬“冬瓜”重心后移,后背上的颈毛竖立,做出扑守的动作,並发出一声只有唐巍可以听得到的沉闷的低吼。 他立刻明白细犬“冬瓜”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它发现了那个帕子的主人,也就是严党们拉人头的人。 唐巍不动声色的蹲下抚摸著细犬“冬瓜”,让它不要继续发出声音了,以免打草惊蛇。 他循著细犬“冬瓜”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著玄色衣服的男子。 可他並不能明目张胆的跟上去,但眾所周知有臥龙的地方必有凤雏,有狗的地方自然也就有猫。 不远处的酒肆幌子的木桿上趴著一只猫,这只猫就是北镇喵司的百户喵爱咬人的嫡长猫。 是狸猫“爱咬人”与简州猫的混血,一只虎纹狮耳猫,唤作“小於菟”。结合了狸猫与简州猫的优点,是天生的猎手。 唐巍从自己的荷包里摸出了一块小鱼乾,伸手晃了晃,北镇喵司的小旗喵“小於菟”立刻从酒肆的幌子上跳了下来,闪转腾挪间就来到了唐巍的身边。 唐巍指著不远处那个穿著黑衣的男子,给我们的小旗喵“小於菟”下达了命令。 “小於菟”嗅了嗅小鱼乾,將小鱼乾咬在嘴里,隨即跳上一侧的围墙,跟上穿黑衣男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唐巍的视线里。 就在唐巍准备顺著崇文门回去的时候,他发现了人群之中的一个人。 “这不是那日在我家店中討要毛笔的人吗?” 但是此刻唐巍身边已经没有了其他帮手,而且自己的穿著太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了,自己这个假身份说不定后面还能用得到。 唐巍多看了几眼这人的模样,自己可以画出来,到时候让探子们去找一找。自己下值之后再跟店里养伤的黄狗交谈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打伤它的那人住处。 当唐巍回到北镇抚司之后,他的这一身装扮也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人,今日穿著竟如此气派,不像大人平日里的做派,是有什么好事吗?”底下一名校尉好奇道。 “没事就不能穿的好一点?”唐巍將细犬“冬瓜”的牵引绳递给那校尉,自己回了值房里。 换下这一身十分骚包的衣服之后,唐巍揭下了贴在脸上的短须,可能是穿越者的思维,他一直没有蓄鬍子的习惯。 打来一盆水之后,洗掉脸上点在嘴角的那个痣,恢復了往常的模样,前往了陆炳的值房。 “这件事情好办,某这就让坐记千户吩咐人去监视著那举子便是了。”陆炳道,“至於之前在你店里遇到的那个人,也让探子们去找就是了。” “嗯!”唐巍点头道,“那属下就不打扰了。” “回来,还没让你走呢。”陆炳叫住即將转身离开的唐巍。 “指挥使还有何事?”唐巍不明白这些日子还能有什么事情交给自己来做。 “这里有一封浙直总督胡宗宪给陛下的奏疏,陛下让人抄录了一份。”陆炳顿了顿道,“你来念一念吧。” “胡宗宪?”唐巍不明所以,这跟自己有什么关係,但是上官的交代他也不好忤逆,不就是让自己念奏疏嘛。 “钦差总督浙直等处军务兼理粮餉、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臣胡宗宪谨奏: 仰惟皇上圣武布昭,神威远震。念东南倭患频仍,特简臣督师征剿。近日岑港之战,仰仗天威,获有奇功,谨具奏闻。” 唐巍顿了顿道,“这是打了胜仗啊,不过跟咱们锦衣卫好像没什么关係吧。” “让你读,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陆炳白了唐巍一眼。 “钦差总督浙直等处军务兼理粮餉、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臣胡宗宪谨奏: 仰惟皇上圣德格天,神威远播。东南倭患,仰承庙謨,渐次底定。臣谨將沥港克捷及今春肃清残孽诸事,恭疏奏闻,伏乞圣鉴。” 读到此处,唐巍大概知道了这就是去年汪直被杀之后,海上倭寇反扑,到今年应该是取得了大胜。 “窃照巨酋王直,僭號“靖海王”,盘踞舟山沥港十有余载,流毒三省。自去岁春,臣督率总兵官卢鏜、参將戚继光、俞大猷等,水陆並进,环攻沥港。 贼恃险负隅,炮石如雨,我军將士仰攻血战,自春徂冬,大小百余战。 至去岁十一月,天威震怒,风雨晦冥,臣密令將士乘夜火攻,遂破其柵。 逆首毛海峰、谢和等焚巢遁去,积年巢穴,一朝荡平。此皆陛下神武所昭,非臣等力所能及也。” 唐巍一边读一边心中想著,这跟锦衣卫能有什么关係? “沥港虽克,余孽未靖。毛海峰残部二百余人,散匿台州外海诸岛,时出剿掠。今岁三月,臣飭戚继光率舟师搜剿。 时有倭中梟酋五人,號“五魁”,驍悍善斗,屡脱罗网。 三月十五日,戚继光报称,於大陈洋发现贼踪。该处林篁密箐,径路盘错,官兵数度搜剿,皆为其伏弩所伤。” 唐巍顿了顿道,“臣忆数月前锦衣卫陆都督炳,曾进灵犬一头,名曰“真火”,毛色纯赤,性通灵,能辨贼踪於百里之外。遂命训犬兵携至军前。” “我的狗立功了?”唐巍心中这般想著,“那狗总不能封什么威武大將军吧,那是不是好处要落到我的头上了?” “该犬至军,果显灵异: 三月十八日,贼匿身绝岛石穴中,“真火”於隔海船上即昂首狂吠,指示方向。 三月二十日,我军登岛,“真火”直扑一瀑布后暗洞,拽出偽酋“翻海蜃”。 至三月二十二日,该犬循踪逐跡,竟於一处渔家蟹棚下,掘出匿身之首恶“浪里蛟”。 其余三酋“穿云鷂”、“雾隱豹”、“海底鰍”,或藏身桅顶,或潜匿淤泥,皆为此犬一一识破。 五日之內,生擒“五魁”並胁从三十七人,兵不血刃,而积寇尽歼。 “9 第177章 封你为白毛阁大將军 第177章 封你为白毛阁大將军 “哈哈哈哈,咱们锦衣卫的侦查犬真火”立功了,给指挥使长脸啊。”唐巍脸上洋溢著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不出手则已,第一次亮相不仅没给咱们锦衣卫丟人,反而是配合著擒获了五名头目。” “別瑟,继续读。”陆炳嘴上说著要低调,心里也是十分地开心。 “臣考《宋史·五行志》有云:“赤犬见者,兵戈息。”今“真火”毛色纯阳,应大明火德;建功春月,合岁时生机。此实陛下精诚格天,故降灵兽以靖海氛也。 是役总计:生擒有名头目“五魁”等五人;俘获胁从三十七人;缴获船只、兵器无算。” 唐巍继续读著,“伏望陛下,敕下礼部,议旌“真火”灵异,或赐项圈,或题匾额,以彰异宠。” “諭陆都督广育此类,分发各军,以为侦缉之用。施恩戚继光以下有功將士,酬其劳勛。 所有擒获倭酋,已檄送按察司羈候。谨具奏闻,伏候圣裁。 嘉靖三十八年三月二十六日,督臣胡宗宪谨奏。” “我觉得不用赐它什么项圈,这都是狗身外之物。”唐巍顿了顿道,“就封它为白毛阁大將军吧。” “什么白毛阁大將军,你在鬼扯什么?”陆炳道,“让你读是告诉你,侦查犬真火”立功,这功劳要加到你的头上。” “应该给指挥使,要不是指挥使支持属下来干这件事情,哪有今日这一场大胜仗呢。” “某的功劳是某的,你的功劳是你的,陛下都忘不了,也不会厚此薄彼。”陆炳道。 “那指挥使,这狗立功我能沾到的光是不是要打折扣呢?”唐巍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毕竟,没有什么动物立功,主人受宠的先例。 又不是穿越前的21世纪,一只爆火的猫猫狗狗可以养活自己主人一大家子。现在还不是猫狗得道,铲屎官升天的世道。 “当然了,你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没有上战场,而且侦查犬真火”是与其他將领合作,大多数的功劳会落在领导侦查犬真火”的將领身上。” “那该怎么算?”唐巍好奇道。 “根据《大明会典》记载,获真倭从贼一人,升授一级,不愿升赏银五十两。”陆炳补充道,“当然了,这是人立功的规定而非狗立功的规定。” “凡军民临阵擒斩有名贼一人者,升授三级,不愿升赏银一百五十两。”陆炳道,“按照这个逻辑来推算,侦查犬引导明军成功伏击,歼敌数十按斩获首级总数核算,可能累积升授二级或以上。” “但是此次行动有名的头目只有五个,而且立功的非你本人,所以以此类推你可以升授一级。”陆炳道,“也就是说,你刚升百户不久,马上升任副千户的命令就要下来了。” “当然也可以不升要赏银,但是你也知道如今朝廷財政吃紧,朝廷更倾向於鼓励军士升职而非领银。”陆炳看了看沙漏之后道,“估摸著宫里的人快来了,陛下有赏赐。” “一份是给你的,一份是给咱们锦衣卫的。”陆炳道,“以后锦衣卫会在驯象所附近单独辟一个犬舍,由锦衣卫和兵部共同出人来驯养、繁育侦查犬。” 就在陆炳跟唐巍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门外传旨的太监已经在北镇抚司的门口等著了。 校尉匆匆来到了值房门口道,“指挥使,西苑那边陛下派的人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陆炳道,“你赶紧跟著去吧。” 唐巍立刻整了整衣服,跟著门口的校尉来到北镇抚司门口,见到了来接自己去西苑领赏的宦官。 “哟,是陈公公亲自来了?”唐巍奉承道,“怪不得我觉得今日左眼皮一直跳,还真是一出门就遇到贵人了。” “唐百户说笑了,这次锦衣卫送到抗倭前线的侦查犬立功,陛下十分欣喜,吩咐咱家来传口諭带唐百户进宫领赏。”陈洪道,“咱们走吧,別让陛下等久了。” “好。”唐巍应下,立刻跟著陈洪往西苑而去。 俩人也不能光赶路不讲话,於是陈洪率先开口道,“听说唐百户跟黄公公私交不错? ' “陈公公说的是每月进宫都是黄公公派人接我去的事情吧。”唐巍道。 “可不,黄公公可没对別人这样过。”陈洪一边走一边说著,“每次唐百户进宫,提前就派小太监出宫去问唐百户要有什么吩咐。” 唐巍也明白,陈洪之所以说这话,其实也就是试探试探自己。 “嗨,其实这就是有句俗话反了过来罢了。” “哦?”陈洪好奇道,“不知是那句俗话?” “就是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反了过来。”唐巍道,“这事儿是旁观者迷,当局者清。陈公公跟黄公公都是司礼监的人,我每个月进宫的事情其实也不是需要藏著掖著的秘密。” “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 “倒不是咱家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既然唐百户愿意说那咱家也就洗耳恭听。” “陛下爱猫这在宫中不是什么秘密对吧?” “那是自然。”陈洪点头应道。 “陈公公有没有发觉每过一段时间,陛下的猫舍里都会多一些新鲜玩意儿?” “这咱家倒是没注意过,猫儿房那边有专门的人管著。”陈洪眼珠子一转道,“不过,咱家倒是见过陛下宫中那个长得像青铜树灯的东西,叫什么猫爬架?” “对了,这东西就是我献给陛下的。”唐巍道,“我也是爱猫之人,喜欢琢磨一些猫喜欢的东西。” “之前陛下的御猫霜眉生病,陛下让人找能给猫治病之人的事情,陈公公有所耳闻吧?” “知道。”陈洪看向唐巍道,“当初给陛下的御猫霜眉治病之人莫不是唐百户你吧? '' “正是。”唐巍点头道,“当日指挥使推荐在下去给霜眉治病,治好霜眉之后,为了让霜眉心情好一点,我就拿了一些自製的猫喜欢的新鲜玩意,结果陛下很喜欢,猫也很喜欢。” “陛下说难得遇到一个和他一样懂猫之人,又说往后有什么新鲜玩意就拿来。” ps:还有一章,要晚会儿,正在写。感谢投月票的各位读者老爷,今天收到了一百多张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 第178章 猫腻不在毛笔 第178章 猫腻不在毛笔 “当日又是黄公公在伺候陛下,陛下就让黄公公来办这件事了。”唐巍道,“这些给御猫的东西,小的可以亲自带进来,就像那个猫爬架自然要运进来,陈公公你说是不是。” “所以,这也就是黄公公为什么在我进宫的前几日吩咐小太监去询问我的原因。” “给陛下的东西,自然要仔细、小心一些,若有大物件自然就要用马车运进来。” “哦,原来是这样。”陈洪点点头道。 “所以我说这件事情就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唐巍道,“不知道的人確实会有陈公公这般猜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怎么能劳烦的动司礼监的公公亲自兴师动眾。”唐巍顿了顿道“都是为了给陛下办事,若非如此那我一个百户官威岂不是比指挥使还大?” “对对对,说到底都是为了给陛下办事。”陈洪这下內心的疑虑消除了,当然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儘管唐巍说的轻描淡写,但能跟陛下成为“猫友”,那唐巍未来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的。 “唐百户如此开诚布公,那咱家也说说陛下给唐百户什么赏赐吧。”陈洪道,“唐百户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如此在下感激不尽。”唐巍客套道。 “陛下亲自手书了两幅字,让人连夜赶製了两块牌匾,一块赐给锦衣卫,另一块赐给唐百户。” 俩人说话间就来到了西苑,陈洪也不再多言语,俩人一同进了玉熙宫。 “臣唐巍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嘉靖皇帝道,“朕让陆炳拿去的摺子,你看过了吧?” “回陛下,已经看过了。”唐巍道。 “此战胜利斩首那么多倭寇头目,你训练的那条侦查犬真火”功不可没。”嘉靖皇帝顿了顿道,“但是本朝还没有奖励战马、战犬的先例,故而此犬之功,就给锦衣卫、给你。” “臣谢陛下隆恩。” “朕还没说赏赐呢,这就急著谢恩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总不能因为不知道陛下赏赐什么而患得患失,这不是为臣之道。” “看来你对君臣之道还是很了解嘛。”嘉靖皇帝招招手示意一旁的陈洪过来,然后小声嘀咕了两句后,转头对唐巍道,“那朕让陈洪给你拿来杯毒酒呢?” “那——那臣实在是惶恐。”唐巍低著头道。 “你看看,刚才还说什么不患得患失,如今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臣喝了毒酒,能不能——” “不能,刚才不是你说的不为赏赐什么患得患失,怎么能张口要求呢?” 俩人谈话间,陈洪憋著笑端著一个盘子,盘子里的酒爵里盛满了不知名的液体。 “咳——唐百户请吧。”陈洪极力压制著嘴角,低著头不让自己被人看到面部的表情。 唐巍拿起那杯“毒酒”,这杯“毒酒”有著很浓烈的味道,准確的说是稻穀发酵的味道。 唐巍毫不犹豫地举起酒杯,就是这东西直接喝確实不太容易入口,若是配上饺子或者黄瓜会好一点。 “怎么样?好喝吗?” “是镇江的米醋,比臣家里的要好上许多。”唐巍道,“臣未有娶妾的念头,臣的妻子也不是悍妇——” “读书只读了一半,朕不是说房玄龄的典故。”嘉靖皇帝故作高深道,“朕说的是唐太宗和魏徵的民间典故。” 唐巍当然知道,房玄龄说的是男女“吃醋”,但是他不能抢嘉靖皇帝的风头。 “魏徵常於朝堂犯顏諫,太宗怒甚,顾谓左右:会须杀此田舍翁。”后於便殿,赐金罍一,谓徵曰:此鴆酒也,卿自择之。”徵稽首再拜,举罍尽之,乃醋也。太宗笑曰:人言卿倔强,朕今见之矣。然醋能解毒性,卿其无恙乎?'” 一旁的陈洪其实並不太清楚这些个典故,但是他知道魏徵是谁,也明白自己要跟这位唐百户搞好关係。 嘉靖皇帝装完之后回归正题,开口道,“朕写了两幅字,让人连夜赶製了牌匾。一块写的是灵獒卫,用在锦衣卫,作为训犬犬舍的名字。第二块写的是赤炎忠勤是赐给你的,算是表彰你训犬之功。” “另外,你的侦查犬真火”立功,按照《大明会典》取一个折中的法子,理应给你升授一级,为北镇抚司掌刑副千户。” “刚刚已经提前谢恩了,这会儿让陈洪带你去领牌匾吧。” “走吧,唐千户。”陈洪道。 他跟著陈洪出了西苑来到了紫禁城,两块牌匾分別放在两个地方。毕竟,锦衣卫的牌匾是公器,要去內官监。赐给唐巍自己的属於私人物品,则是归属於御用监管。 原则上陈洪不必亲自带他去领,毕竟只要有司礼监堪合的关凭就可以领取。但是陈洪也是有点眼力见在身上的,陪著他亲自前去。 內官监那里的太监早已收到消息,对他客气有加,指挥著杂役將那块覆盖著黄绸的“灵獒卫”大匾抬出,还热心地问是否需要派人帮忙悬掛。 “眼下只有陈公公屈尊陪我前来,还真需要有人帮著带回去。” 隨后,他又绕到御用监。 掌管太监亲自接待,指著那块为他特製的私人匾额,低声笑道:“唐大人,好造化啊。这匾上的金漆,可是奴婢亲眼盯著匠人一笔一笔描上去的,半点不敢含糊。” “有劳了。” 与此同时,我们出去跟踪黑衣之人的小旗喵“小於菟”已经回来了。 而且坐记千户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成功地將那说毛笔是传家宝之人手里的文房四宝偷了回来。 “毛笔就是普通的毛笔没什么特別的,写上去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字形。” 就在此时,唐巍一不小心碰撒了茶水,茶水洒在了砚台上,他忙拿起纸来擦,却无意间发现砚台底部的一角上有一处凹痕,若是用水印在纸上,则会在纸上留下一个不太容易让人注意到的水印。 第179章 砚台才是关键 第179章 砚台才是关键 纸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水印,但若是整理时稍稍上心,就会发现这纸上有一个水印。 唐巍心中想著,这会不会就是关键所在。 这学子们在贡院里参加考试,不光是要带好笔墨纸砚,还是要带好乾粮和水,毕竟只有全考完才能出来。 所以,这些卷子上残留一点水痕,其实是无伤大雅的一件事情。学子们吃住都在贡院那个小单间里,研墨时沾了一个墨点或者撒了水也是常有的事情。 若是考试时,將砚台底部的这个凹痕处沾点水,再卷子的某个角落印上去,儘管卷子糊名也不妨碍在眾多举子的卷子里精准的找出带有水印的卷子。 誊录卷子的人虽然看不到糊住的名字,但是编號並没有被糊住。只要记住带有特殊形状水印卷子的编號就行了。 等再次誉抄好送到阅卷官员手里时,再在特定编號的卷子上面点个墨点或者某个字在写法上稍稍有点特定的变化,那么也会让负责阅卷的严党官员精准的找出“目標客户”的卷子。 整个过程不需要夹带,更不需要什么泄露题目,可以说是十分地简单、隱蔽且有效。 唐巍猜测严党们也不是给银子就给操作,最起码这个学子得有六七十分的水平才行。要不然,真出了“两只烤鸭往北走”这样的人才,也是严党的拖油瓶。 他觉得这桩买卖不是科举结束榜上有名就结束了,而是儘管买官之人多数情况都是到地方任职,可也算是与严党绑定,扩大了严党的势力范围。严党需要他们从地方上敛財,他们也需要借严党来狐假虎威。 所以,严党不会傻到让地主家的傻儿子来参与这件事。只要精准的找出对应的卷子,主考官可以用“见仁见智”来搪塞,科举文章本无绝对標准,提拔一两个“有爭议”的人才。 眼下就是找到跟自己打赌的那位吴东华手里的文房四宝,瞧一瞧他的砚台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凹痕。 唐巍刚走出门口,就瞧见身边的校尉拿著一个荷包在分银子。 “这是哪里来的?”唐巍瞅了一眼,立刻叫住他们。 “大人,这是跟那砚台一块偷来的。”那校尉解释道,“当时我们遇到了那小子,本想著偷了他的荷包让他急著在丟失的地方找寻,给在客栈的兄弟们留足找毛笔的时间。” “谁知道这小子居然隨身携带在身上,这银子我们偷都偷来了,银子对大人无用,所以我们想著就分了。 心就在此时,唐巍有了一个更好的点子。 唐巍伸出手道,“谁说银子无用?” “啊?”那几名校尉顿时一脸苦瓜相,好不容易发了一回財,上官居然要要了去。他们其实不太理解,这似乎也不是唐巍一贯的做派,平日里有些分润都是多分给他们一些。 “啊个屁,这银子有用。”唐巍道,“荷包里所有的银子全部装回去,一文钱都不能少,我另有他用。” “若是此事办成,你们可不止收穫这点银子。” 几人乖乖將所有的银子全部放进了荷包里,交到了唐巍手里。 “还有別的东西没放进去吗?” “没了。”几人应声道。 “那再给你们安排一个任务。”唐巍说著就指了指放在值房门口的那块“赤炎忠勤”的牌匾,“下值后帮我把这块匾抬到家里去。” “別板著一张脸,不白抬。”唐巍道,“一人给你们拿点六心居的酱菜,今天刚买的。” “大人说这话就见外了。 “就是,就是。” 等到牌匾送回小店的时候,唐巍发现这个牌匾对於自己的这个小院来说有点大,似乎得有个大院子才能跟这个牌匾匹配起来。 此时,崇文门附近那丟失荷包还有毛笔、砚台的举子急得团团转。 他找了一下午,把所有可能丟失东西的地方全都找了,可就是没有找到。 “少爷,小的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找到。”那小廝一进门就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倚靠在客栈房间的门后面。 “这可如何是好,银子丟了,连公子了几千两银子买的————” 那小廝没等著哭诉完,就直接被那人捂住了嘴。他神情严肃,做出噤声手势道,“不要命了,这种事情大声嚷嚷出来吗?嫌命长了是不是?” 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小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说了不该说的话。万一被別人听去,那可就不得了。 “如今连银子都没有了,这每日住店的银钱可————“” “不要聒噪了,我去问別的同窗借一借便是了。”李峰不堪其扰道,“你老老实实先把床铺了,我去其他房间串串门,看看能不能借一借。” 第二日,一早。 唐巍点卯之后,来到了余记杂货铺。 “哟,唐百户。”余薪笑著上前迎接道,“不对,马上要改口唐千户了。今日来店里有何贵干啊?” “你认不认识崇北坊的坊长?” “坊长?”余薪好奇道,“什么事情还能让你去找一个小小的坊长?” “我需要张贴一张失物招领的告示。”唐巍道,“但是锦衣卫不能亲自出面,不能以官府的名义,只能让这位崇文门附近的坊长来张贴。” “这好说,我认识。”余薪道,“用我现在就去给你叫来吗?” “当然。”唐巍道,“这件事情事不宜迟,必须立刻去办。” “那好你替我看会店,我去去就回。” 三刻钟后,崇北坊的坊长来到了店中。 “这就是崇北坊的坊长董大宝。”余薪指著跟在他身前的那个挺著將军肚的中年男子,一边对董大宝说著,“这是我们北镇抚司的千户大人。” “小民董大宝见过千户大人。” “不必多礼,今日找你来是为了让你帮我们一件事情。”唐巍道,“你放心,绝不会让你为难。” “不知大人找小人有何要紧的事情?” “我这里有一张失物招领的告示,你作为坊长职责之一不就是张贴告示嘛。”唐巍將手里的告示递给董大宝,“你贴出去就行,其他的自然不用你管了。” 第180章 一鉤钓两鱼 第180章 一鉤钓两鱼 “崇北坊拾遗告示。”董大宝仔细阅读著。 “崇北坊坊长董谨白为招领遗物事。 据本坊民人呈报,於本月二十二日酉时前后,在崇北坊五道庙东侧巷內,拾得青布搭褳一个。 內有:青布荷包一件,內贮散碎银两与匯票共计八十两。文房四宝一套。 此系应试文人之物,失主必然焦灼。今特於本坊社学门前张榜晓諭。 仰失主见此告示,务於三日之內,亲赴本坊社学,觅董坊长当面认领。须详说荷包样式、银两数目及诸物细微之处,比对无误,方可领回。逾期不领,或言语支吾、状貌不符者,该物即没官处置。 嘉靖三十八年三月初二十三日示。” “我等捡到了东西,但毕竟我的身份是锦衣卫,难免让人害怕。”唐巍道,“这丟失东西的学子必然心急如焚,所以托坊长来贴出这一张告示,也好让丟失东西的学子找回。” “坊长只需要张贴告示即可,至於学社领取那边不必劳烦坊长,我们锦衣卫自会派人过去的。” “记住了,记住了。”董大宝点头道,“千户大人还真是个好人啊。” 待董大宝离开之后,唐巍立刻对余薪道,“去叫几个探子,去盯著崇北坊学社。” 一个时辰之后,这张告示就被贴在崇文门附近的各个告示张贴处,只要那李峰出门一准能看见这些告示。 唐巍准备钓鱼,他要等著鱼儿上鉤。 赶回北镇抚司之后,他换下当值穿的官服,亲自来到了崇北坊学社里等著鱼儿上鉤。 当天下午,那李峰果然看到了张贴出来的告示。 “太好了,东西要失而復得了。”李峰欣喜道,“只要砚台还在就行,银钱即便是给他也无所谓。” 李峰並没有慌张,毕竟谁也不知道一个普普通通的砚台居然是用来舞弊的工具。 崇北坊学社附近早已经埋伏好了锦衣卫的番子,就等著他自投罗网。 “来了,都准备好。” 此时,学社內的正常学子早已经被清理走了,剩下的全都是锦衣卫假扮的。 不多时,李峰就走进了学社之中。 “请问董坊长现在何处?” “就在那边的房子里,等著失主上门呢。”一锦衣卫一边指著左边的那间屋子,一边吐槽道,“算上你,这已经是今天来的第二十个失主了。” 听到这句话,李峰是又惊又喜。自己居然不是第一个来领的,好在这坊长倒是个实在人,不会隨便让人拿走。 “篤篤篤— ” “董坊长在吗?在下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李峰,特来领丟失之物。” “进来吧。”里面传来唐巍的声音。 许是李峰跟唐巍仅有一面之缘的事,所以並不太熟悉唐巍的声音。 当他推开门后,发现坐在椅子上的人並不是坊长,而是唐巍。 他这下子认出了唐巍,他当日去过唐巍的店铺,当时他就觉得唐巍十之八九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 “好巧啊。”唐巍话音刚落,藏在门后的锦衣卫立刻关上了门。 “不必紧张,怕领取者害怕不敢来,才让坊长贴的这个告示。”“你刚才说你丟了东西来领回丟失之物对吧?” “对,在下確实丟了荷包还有一些东西。”李峰声音颤抖,两股颤颤,有些站不太稳当了。 “那你说说这荷包里碎银子有多少,匯票又是多少?” “散碎银子有五两二钱,剩余匯票两张三十两的匯票,一张十五两的匯票。” “那看来这东西还真是你的。”唐巍说著就拿出了他丟失的东西,然后话锋一转,“据我所知,那只毛笔平平无奇,你为什么会当宝贝呢?” “是————这是家中长辈的笔,曾用这支笔考中过进士,所以我也想沾沾好运,当日才会那般急切。” “既然搞清楚了就好,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李公子清点一下吧。”唐巍將东西拿到了桌子上。 李峰走过去查看荷包,他將荷包里的所有东西都倒了出来,但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检查是否少了银两,而是检查自己的文房四宝有没有丟失。 “如何?东西在吧?”唐巍关切地询问著。 “少————少了一样东西。”李峰紧张道,“少了一方鱔鱼黄的四方砚台。” “砚台?”唐巍狐疑道,“不曾见过什么砚台啊,你说这捡到你东西的人真奇怪,银子是分文不取,为何只砚台不见了。” “不是大人捡的?”李峰迫切的想知道到底是谁捡的。 “听说是一个吴东华的举子捡到的,当时有锦衣卫巡逻他就交给了我们。 “是他?”李峰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与他认识?” “在下以为与他是志同道合的好友,没想到他竟然偷走我的砚台。”李峰此刻脑子里全是吴东华要毁掉自己科举仕途的愤怒,压根没有在意唐巍给他设套。 “在下知道大人不缺银钱,但是为了感谢大人帮我找到丟失的东西,在下拿出四十两银子来请大人喝茶。”李峰激动道,“在下要去找吴东华要回在下的东西,在下告辞了。” 唐巍料定李峰不会把丟失砚台的事情告知严党与他的交易人。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在严党眼里就成了不堪重用之人。 他一定会私下去找吴东华,吴东华只会认为李峰在无理取闹,也不敢把俩人的恩怨捅出去。 自从吴东华跟唐巍假扮的赵贞吉侄子打赌,必定中进士里的三甲,唐巍就派人盯著他了。在吴东华的住处,两面的房间里已经住进了锦衣卫的探子,隨时监听吴东华的一举一动,並记载在册。 这种事情俩人只能私下里吵,而且还不能大声嚷嚷,大概率会在吴东华的房间里撕破脸。 两刻钟后,吴东华的住处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吴东华推开门眼见李峰面色难看,忙招呼道,“快进来,东西还没找到吗?”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李峰將自己的荷包丟在了桌上道,“荷包里什么东西都没少,就唯独少了那枚砚台。你不想给我解释解释吗?” 第181章 不行你就报官吧 第181章 不行你就报官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吴东华有些纳闷,这件事情跟自己能有什么关係。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李峰不悦道。 “我装好人?”突然被李峰骂的吴东华顿时也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指著李峰道,“昨日是谁像可怜的跟条丧家之犬一样,来找我借银子?” “我有没有借你银子?我有没有安慰你?” “你少放屁,你这是做贼心虚。”李峰道,“就是你找人偷走了我的荷包,还假装捡到送给了锦衣卫。” “你说什么?”吴东华不可置信道,“我找人偷了你的荷包?还交到巡逻的锦衣卫手里?我还特意將你的那块砚台拿走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个榆木脑袋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还不是怕我科举之后分到了你想去的地方?”李峰道,“你二叔在我大伯手底下做过好多年,你们吴家肯定心里憋著这口气。” “而且除了你我,外人怎么可能知道那块砚台的事情?”李峰的发问直击灵魂。 “我没有拿你的那块砚台,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吴东华有些无语,他立刻道,“我自己又不是没有,何必要拿你的那个砚台呢?” 但隨后李峰的一句话,却让他彻底哑口无言。 “哦?是吗?”李峰冷眼道,“那你的意思是锦衣卫私自藏起来了那块砚台?你的意思是锦衣卫知道那块砚台是拿来科举舞弊的东西了?” “你————”吴东华一愣,旋即瞳孔一震,开口道,“你————你可不要胡说啊。” “我胡说了吗?”李峰步步紧逼,俩人面面相覷,李峰道,“如果不是你做的这件事情,那就是锦衣卫在给我下套了。” “那这样的话,那就是说锦衣卫知道了砚台的作用是在科举的卷子上留下特殊的印记。”李峰伸手拍了拍吴东华的肩膀道,“你觉得这可能吗?锦衣卫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可是绝密。” “可————”吴东华的话还没说完,李峰就立刻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小阁老那边也有掮客,会不会是掮客泄露出去的对不对?”李峰冷笑一声道,“你醒醒吧,咱们是经歷了多少道程序,经过了多少盘问才拿到了那套文房四宝,你忘了?用不用我提醒你?” “掮客知道文房四宝的样子,但是並不知道猫腻不在毛笔也不在墨锭而是在砚台上。”李峰继续道,“那日毛笔被狗叼走时我也不知道玄机在砚台上,还是入夜之后由专人专门传达才知道的。” “我的荷包找回来了,里面银钱一文钱都没有少,那套从小阁老那边拿来的文房四宝,除了砚台其他的也都完好无损。” “若是锦衣卫知道了这件事情,第一时间不是放我走,而是把我抓起来拿去邀功。”李峰唾沫星子横飞,他实在是难以相信但又不得不信自己的同窗好友居然背后捅自己一刀。 此时,隔壁的两间房间里锦衣卫们负责窃听的校尉们也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次居然听到了有关科举舞弊的事情,这可不仅仅是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了,这件事情到最后要真的被认定是真的,他们这些参与的那也算是立功了。 本来锦衣卫里关係户就多,上升通道就很窄而且十分地內卷,现在可以说是给了他们一块足够高的垫脚石,让他们能轻易地升上去。 房间里,李峰继续小声愤怒著。 “抓到我,审问我,我只要承认了,你知道有多少锦衣卫能因此获利吗?”李峰见吴东华没有说话,当即激动道,“那好,我就来告诉你。” “我告诉你《大明律》极少有提到赏赐的条例。但是《大明律·刑律·诈偽》中是这样说的。”李峰因为太激动,唾沫星子呛到了,於是停了停。 “凡偽造诸衙门印信,及历日、符验、茶盐引者,不分首从,皆斩。若有缉获偽造印信、历日、榜文,及扭获强盗、叛徒,显跡明白者,官升二等,军人、 校尉、力士、校尉升一级。” 此时,在隔壁听到李峰话的诸多校尉们各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忍不住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 “,他说的是真的不?真有这条条例吗?” “闭嘴,先记下来。回去找经歷司的人或是掌刑那边的人翻一翻《大明律》 就知道了。” “诸位先稳住不要激动,咱们先把差办好,把他们的话全都记下来,到时候才能升一级啊。” “哎呀,我做梦都想著升一级。”有个校尉道,“都等了五年了还没排到老子,这次出来接差事还真是走运了。明日就让我家婆娘去上香去。” “嘘——”负责窃听的一人道,“他又说话了。” “锦衣卫的指挥使陆炳虽然升官无望,但是可以藉此再加授散官,那都是无上的荣誉。科举舞弊这等大案子还会更加奖赏,不仅会赐予金银赏赐,还会格外多恩荫一子,或者直接授官。” “负责的千户是首功,不仅能从千户升为指挥签事,还有不少的赏银,其妻子还会获得誥命。” “负责的百户升副千户,总旗升试百户,还有赏银。那些具体负责出力的小旗、校尉、力士,都会在各自原先的品级上再升一级。” 李峰声音很小,但是依旧是滔滔不绝,“若是他们知道了砚台的作用,会放我走?只会当场將我拿下。”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李峰道,“咱俩是一起找小阁老做的这件事情,別人可不知道我的事情。” “你可千万別说是別的同样使了银子的举子做出的这种事情,別人可不知道。” 吴东华思索了了一会儿道,“你是恶人先告状吧。枉我还肯借你银子,竟不知道你居然是如此阴险狡诈之人。” “我阴险狡诈?你赶紧把砚台还给我,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吴东华直接推了一把李峰,“別说我没拿你的砚台,就是拿了又怎么样?” “你不是刚刚说我二叔在你大伯手底下做事,我们家一直不服吗?”吴东华现在也不跟他客气了,当即道,“对,我们家就是不服。” “就你那个大伯,什么东西。弄出了多少烂摊子,不都是我二叔帮忙善后的?”吴东华也激动起来了,指著李峰的鼻子小声骂著,“要不是我二叔,你大伯那个官能做的稳当?” “要不是你大伯先去舔了那位大人的沟子,你大伯能有个啥?没有我二叔的本事,你大伯能做什么功绩,他能算个啥?” “你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李峰小声愤怒道,“赶紧把砚台交出来。”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你的东西,也没有去联繫锦衣卫,我————”吴东华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哦,我明白了。你是害怕了,你们李家害怕了。”吴东华道,“怕我高中了之后,到时候我们吴家超过了你们家,你害怕攻守易形了,所以採编出这样的谎言对不对?” “为的就是让你高中,让我不高中。好让你们吴家继续伏低做小,我告诉你们,没门。 “你哪里丟的去哪里找去。”吴东华道,“那块砚台是科举舞弊的唯一信物,我不会给你。” “我二叔是你大伯的下官,我不是!”吴东华激动道,“我告诉你,我高中之后一定想办法骑到你的头上,让你来做我的下官,你就等著吧。” “你卑鄙。终於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还说不是你搞的鬼。”李峰此刻已经恨不得手撕了吴东华。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你的砚台,做事可要讲证据凭良心。”吴东华无所谓道,“你若是真的觉得是我做的,你就去报官吧。” “你以为我不敢?”李峰也是被气急了,当即口不择言道。 “你去啊,你赶紧去。”吴东华此刻也不装了,“要是不认识路,我找人领你去。” “大不了就是你李家和我吴家满门抄斩唄。”吴东华此刻明显占据了上风,“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我们吴家没有你们李家权势大,拉上你们李家做一个垫背的也值了。”吴东华继续嘲讽著李峰,“而且真要是下辈子投胎,谁是谁的手下还不一定呢。” “你想去就去,我不拦著你。”吴东华道,“后果你可要想清楚,即便是你检举有功侥倖保住了一条命。” “你得罪的是谁?是小阁老,是那些与我们一起下注的其他家族。”吴东华不屑道,“你能苟活一会儿,但是————我想我不用说你也知道后果。” “我不管你是真丟了还是假丟了,现在保持沉默、息事寧人是你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吴东华顿了顿道,“不要像一条疯狗一样在我这里狺狺狂吠。” “不对,何必等到我高中之后让你们李家向我们吴家低头呢?”吴东华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邪魅一笑道,“现在就可以啊。” “你现在若是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並写下愿意侍奉我左右的且签字画押的承诺书,我就可以放过你。” “你休想,我怎么可能向你低头。”李峰道,“你少唬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如果你的砚台真丟了,那我现在就去找中间人说这件事情。”吴东华冷笑道,“你猜是我检举你有功会获得新的对接方法,还是中间人会可怜你给你也补发一份。” “我猜啊,大概率不仅不会给你补发,而且你们李家会立刻被拉入黑名单。 “吴东华越说越得意起来。 “哎哟,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的那个大伯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待多久?”吴东华笑道,“你猜到时候你们家族会受到怎么样的对待呢?” “同样下了本钱的其他家族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们李家呢?”吴东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道,“嘖嘖嘖,还真是很难猜啊。” “若是你没有丟砚台,我同样去举报你私下有这种行径,小阁老那边会怎么看待你们李家呢?” “其他下了本钱的家族知道之后,又会是什么想法呢?” “哎哟,真是。我们这些生来就在別人面前低头的人还真是猜不出来啊。”吴东华得意道。 “不!不!不!这道题我不会做,不会做,太难了。”吴东华看向李峰道,“你会吗?” “你少得意,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李峰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有时候人在生气的时候,脑子就会不好使了。”吴东华面对威胁丝毫不在意道,“进京赶考的举子被同窗杀害,这样的案子你说该怎么治罪呢?” “你刚才《大明律》不是背的很溜吗?”吴东华道,“这会儿哑巴了?” “你不说,我来告诉你。”吴东华自信满满道,“凡谋杀人,造意者,斩; 从而加功者,绞;不加功者,杖一百、流三千里。”“凡斗殴杀人者,不问手足、他物、金刃,並绞。故杀者,斩。” “不仅的功名会被革除,而且你的家族也会被彻底断送掉。”吴东华道,“《大明律·卷一·名例律》有言,凡家人共犯,止坐尊长。若尊长年八十以上及篤疾,归坐於次尊长。” “之前弘治朝有一件类似的事情,胡姓国子监监生杀害何姓国子监贡生。凶手其父胡某乃是正四品官员,案发之后言官们群起而上,弹劾其父纵子作恶,有亏父道”。” “弘治皇帝亲自下旨,认为胡某教子不严,有玷官箴”,著革职为民,永不敘用。”吴东华扯了扯衣领露出脖颈道,“你可以给我来一个痛快,真的我绝不反抗。” 另外两间屋子里监听的校尉之中有人道,“这俩人对《大明律》是信手拈来,可干的事情全都是《大明律》禁止的事情。直娘贼的,这都是他娘的什么世道,好人活该被欺负是吗?” “废什么话,你不也一样?平日里从哪里弄来的閒钱?” “我说的是这些官员之子。” “有什么两样,都是乌鸦一般黑,装什么白的,真是奇了怪了。” ps:很抱歉今天更新这么晚,毕竟我在路上的半个小时,是我未来一个小时內,最漫长的三个小时。感谢这两天投票的书友们。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假期玩得开心。 ! 第182章 全部杖杀 第182章 全部杖杀 两侧屋子里锦衣卫的校尉们吐槽著,但是中间屋子里俩人的谈话並没有因此结束。 “写不写,磕不磕头?”吴东华眼睛微眯,面露得意之色道,“你们李家的生死存亡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你————”李峰一时语塞,他现在的內心十分慌乱。 沉默了良久,两侧房间里监听的锦衣卫校尉们都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这到底是磕不磕头啊?”一旁的校尉焦急道,“磨磨唧唧的,真是急死个人了。” 不多会儿,屋子里再次传来了声音。 “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房间里响起了吴东华的声音。 房间里,李峰无奈跪下给吴东华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看来你是真的丟了砚台。”吴东华道,“你走吧,我信守承诺不会去找中间人的。” 等到李峰离开吴东华的房间之后,两侧房间里的锦衣卫校尉们也悄然撤离了客栈。 北镇抚司,值房內。 唐巍站在一侧,值房里陆炳看著这些记录在册的对话。 “为什么不在校尉们窃听完成之后,就让人立刻將那俩举子抓起来?”一旁的掌刑千户许从龙不解的看著唐巍。 毕竟,任谁看来这都是难得的立功机会,怎么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呢? “他做的很对,我们现在最不能做的事就是把他们抓起来。” 此时,一旁的看著记录对话卷宗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开口道。 “为什么?”许从龙有些不解。 “科举舞弊这样的大事情,牵扯到多少官员,多少各方势力?”陆炳顿了顿道,“你与我都不知道。” “我们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將这份窃听的情报匯报给陛下。”陆炳道,“— 切皆由陛下来圣裁。” “属下考虑不周了。”许从龙道。 “好了,你们都辛苦了。”陆炳起身道,“某这就进宫一趟,將这件事情匯报给陛下。” “放心你们的功劳自然少不了,请功的事情某是忘不了的。”陆炳说罢就將东西揣进怀里,走出值房之后,直奔西苑而去。 半个时辰后。 西苑,玉熙宫大殿外。 “哟,陆指挥使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一旁的黄锦笑著打趣陆炳,看上去黄锦今天的心情很不错。 当然,这也代表著今天嘉靖皇帝的心情也很不错。 “今天刮的是————”陆炳停了停,然后感受一下风吹来的方向道,“是南风。” “陛下现在可否方便?某要求见陛下。” “主子这会儿有空,你等著我这就进去给你通传。”黄锦起身回到玉熙宫之中。 “主子,陆指挥使来了。” “让他进来吧。”嘉靖皇帝放下手头上的一本奏疏,趁著黄锦去叫陆炳进来的功夫,將奏疏放到不起眼的地方。 一会儿的功夫,陆炳就已经跟著黄锦进入了大殿。 “臣陆炳见过陛下,圣躬安。” “朕安。”嘉靖皇帝道,“来人给文孚搬个凳子过来。” “谢陛下。” “说吧,今日来有何事?” “臣这几日查到了一件事情,此事干係重大,臣不敢做主,所以特来奏稟陛下,须得陛下亲自圣裁。” “什么样的大事?”嘉靖皇帝不以为意道,“要说最近的大事,只有七日后即將开考的科举,算是眼下的头等大事了。” “陛下天人感应,真的是一早就知道了?”陆炳故作狐疑,其实也是在捧嘉靖皇帝的臭脚。 “嗯?”嘉靖皇帝本是隨口一说,他万万没想到陆炳居然跟他匯报有关科举的大事。 “陛下,这是臣手下坐记千户的探子还有掌刑那边通力合作获得的进展,还请陛下过目。”陆炳说著从怀里掏出了自己准备的那份笔录。 黄锦接过陆炳手里的那几张笔录,再双手奉给嘉靖皇帝。 “什么样的事,值得你————”嘉靖皇帝接过笔录,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和善的面容顿时板了起来,整个人就仿佛一张慢慢拉开的弓,隨时准备爆发。 等到嘉靖皇帝看完所有的內容之后,不禁冷笑道,“好啊,这些人真拿科举当成儿戏、当成买卖了?” “科举乃是为国取士,乃是国之根本,他们居然敢动歪脑筋,敢动摇国本了。”嘉靖皇帝面色铁青道,“陆炳,人抓了吗?” “回陛下,人没有抓。”陆炳连忙站起来,“但是属下一直派人暗中盯著他们。” “没有抓?”嘉靖皇帝一怔,心中不知盘算著什么,话语戛然而止。 此刻,一旁的黄锦悄悄用余光扫视著陆炳。他没想到今天陆炳一来就扔了一个王炸,本来今天嘉靖皇帝心情很不错,这下可算是完了。 “没有抓?”嘉靖皇帝又开始重复起这句话,似乎是在思考,隨后话音又戛然而止。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侧著身子的嘉靖皇帝忽然转过身,铁青著那张脸道,“没有抓,做得对。做得对。” “继续跟朕盯好了。”嘉靖皇帝道,“朕倒要看看他们怎么作弊。” “黄锦——” “奴婢在。” 嘉靖皇帝扫视了一圈大殿,殿外有几个站在一侧候著准备隨时听候差遣的太监们。 平时也是这样,毕竟吕芳也好、黄锦也好,其他人也好,不可能一个人就能照顾嘉靖皇帝的所有事宜,一定需要几个小太监携从帮忙。 如果没有涉及到文书批奏时需要一位文书太监,玉熙宫里的基本配置是掌事大太监一位,贴身太监一位,在殿门內外隨侍听叫的太监有四到八位。 掌事大太监是总指挥,通常垂手侍立,不干杂活,只在皇帝有重要旨意或需要心腹商议时才上前。 贴身太监负责递送茶水、笔墨、丹药,搀扶走动等最贴身的事务。听叫区的四到八位太监,在殿门的珠帘或屏风外,垂手恭立,隨时待命。 这里黄锦既作为掌事大太监又担任贴身太监,今日又没有文书批奏所以,剩下的就是听叫区的小太监们了。 “他们立刻杖杀,一个不留。你立即去办。”嘉靖皇帝道,“半个字都不能传出去。” 第183章 吃鱼不见鱼 第183章 吃鱼不见鱼 眼见这个情况,陆炳也没敢继续提给锦衣卫们请功的事情。而是看嘉靖皇帝自己如何决断,若是嘉靖皇帝自己提,那他就附和。 若是不提,这件事情总得有个处理结果。到时候陆炳自己在见机行事,也是晚不了的。 “是。”黄锦立刻出去,准备把侍卫叫来,將听叫区的几个小太监们全部处死。 “陛下————”陆炳欲言又止,毕竟他明白他要在这时候主动打破尷尬的氛围0 “行了,这件事情朕知道了。”嘉靖皇帝有些心力交瘁的嘆了一声气。 “锦衣卫刺探情报有功,等这件事情过去朕会嘉赏的。”嘉靖皇帝话语又戛然而止,他的目光有些散漫著,出神的看向大殿的外面,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 他確实在回忆,只不过片刻功夫之后,嘉靖皇帝的视线再次聚焦,他转头看向陆炳道,“你回去吧。” “那臣告————” “等等。”嘉靖皇帝顿了顿道,“你去膳房通知一下,朕想吃鱼糕了。你也带两块回去。京师难得尝到,你应该也许久没吃过了吧?” “是。”陆炳点头应著,他也明白了嘉靖皇帝刚刚在回忆什么事情了。 鱼糕作为一种湖广荆州的特產,在嘉靖皇帝的出生地安陆也十分常见。所谓吃鱼的最高境界就是吃鱼不见鱼,吃肉不见肉,鱼糕就是吃鱼不见鱼的典型代表。 “陛下看似在回忆儿时的吃食,实际上一语双关。”陆炳心中这般想著,“吃鱼不见鱼,吃肉不见肉。陛下是既要杜绝科举作,又要將严党借科举舞弊弄来的银子收入內帑啊。” “让某也拿块鱼糕回去,说明给锦衣卫加功的事情是肯定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罢了。” 陆炳加快脚步前往尚膳间,亲自吩咐做菜的御厨,陛下点名要吃鱼糕。 夜色阑珊,嘉靖皇帝夹起一块切好的鱼糕细细品尝。 盘子里均匀切成筷子薄厚的鱼糕四边是鸡蛋的金黄色,切面的两侧是洁白的草鱼鱼肉,蒸熟后浇上木耳、黄菜和肉丝勾芡的码子,让原本就鲜美的鱼糕鲜上加鲜。 —— “朕惦念这一口好些日子了。”嘉靖皇帝又叨起一块鱼糕。 “黄锦,你现在派人去把徐阶秘密叫来。” “是,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叫徐大人过来。”黄锦领命之后立刻走出大殿。 此时,徐阶正在府中的书房里看书,等待著开饭。 就在饭菜已经做好之后,徐阶刚准备吃饭,就传来了宫里的消息。 “老爷,外头是黄公公派来的人,说是陛下口諭让老爷进宫一趟。” “啊?”徐阶心中也摸不著头脑,皇帝这个时候叫自己进宫做什么?但是他明白一点,这个时辰叫自己进宫,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好,事不宜迟。”徐阶道,“让来的公公稍等片刻,老夫这就换上官服,隨他进宫面见陛下。” 徐阶用最快的时间穿好了官服,来不及吃一口饭菜,饿著肚子就跟前来接他的太监匆匆直奔西苑而去。 三刻钟后,徐阶终於到了西苑。 玉熙宫里,只有黄锦与嘉靖皇帝其他太监、宫女全部被支开了。 “陛下,徐阁老已经到了。” “叫他进来。”嘉靖皇帝还坐在餐桌前,这一桌子菜还没有撤下去。 “臣徐阶见过陛下。” “免礼。”嘉靖皇帝看著徐阶道,“徐阁老想来还没吃饭吧?来人拿一双碗筷来。” “陛————陛下,这可如何使得?”徐阶有些懵,皇帝叫他来就是让他陪著吃饭? 看这样子也不像,桌子上的菜已经凉了,似乎是嘉靖皇帝已经吃过了。 “朕这个时辰把你叫来,想来你应该是没来得及吃饭。”嘉靖皇帝道,“不著急,边吃边说。” “陛下有何事吩咐,臣自当竭力。”徐阶立刻道,“臣还没有到饿到昏厥的地步,陛下还是先说事吧。” “那朕就先说正事了。” 太监虽然给徐阶拿来了碗筷,但是徐阶压根也不敢吃。 “七日后的大事是科举,朕总觉得这些人选似有不妥,便让蓝道行扶乩。”嘉靖皇帝顿了顿道,“扶乩的结果还真就有些不妥。” “徐阁老也算是朕的肱股之臣,所以朕现在有一件干分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嘉靖皇帝道,“朕决定换掉所有参与此次科考的官员,从誊抄到主考官都要换。” “但是文昌帝君的指示是封锁贡院的前一晚才是更换的最佳时机。”嘉靖皇帝看向徐阶道,“朕思来想去,严嵩年事已高,这件事情交给他,恐怕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办不好。” “所以,朕决定让徐阁老重新擬定一份参与此次科考各项事宜的人员名单。” 徐阶心中已经是疑云重重,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在如此紧迫的节骨眼儿上换人,而且还是全部换掉。 “朕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嘉靖皇帝道,“朕不是在跟你商议,这是命令,你也无需知道原因。” “朕让你来做这件事,是信任你,你明白吗?” “臣明白。”徐阶道,“那臣什么时候將这份重新擬定好的名单交给陛下? ” “最早两日之內,最迟是封锁贡院之前,朕也要勘验是否可用。”嘉靖皇帝道。 “那什么时候通知这些新换的官员?”徐阶询问嘉靖皇帝。 “在封锁贡院的前一晚。”嘉靖皇帝道。 “是,臣领命。”徐阶道。 “记住,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在封锁贡院之前,一概不准透漏。”嘉靖皇帝警告道,“若是泄露了消息,朕可要摘你的乌纱帽。” “是,臣定当守口如瓶。” “好了,该吩咐的事情朕都说完了。”嘉靖皇帝道,“这些菜是朕专门留给徐阁老的,吃饱了再回去吧。” 徐阶点头应著,却始终站著,没有敢坐下吃饭。 “这道鱼糕不错,朕特意给你留了一些,尝尝吧。” 徐阶拿起筷子尝了一块鱼糕,他吃的不快不慢,十分不自在,好在黄锦没有让人给他继续添米饭。 这一顿饭的时间,真是像过了一年一样漫长。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今天有点事情,请假一天,抱歉! 第184章 皇帝恶趣,封锁贡院 第184章 皇帝恶趣,封锁贡院 徐阶吃这顿饭算是吃了六分饱,幸亏黄锦还算是仗义,没有给他多加一碗米饭,这份人情他算是记下了。 半个时辰后,徐阶在护卫的秘密护送下从回到了明时坊的宅邸,从后门悄悄回了家。 回去之后,徐阶叮嘱完府里人不准说今晚自己进宫过后,就一句话也没说,开始思索起来这份名单的人选。 书房里灯火通明,徐阶仔细回想著宫中跟嘉靖皇帝说的每一句话,试图在这些话语里找出这次科举大换人的真正原因。 但是思来想去,始终也找不到嘉靖皇帝里的玄机。 “罢了,不管是出於什么原因,老夫想这件事情对我们自己的人来说是一个好事。”徐阶自言自语著,“至少对於严党来说这是一个不好的信號。” “或许是陛下也觉得严嵩昏聵了,年纪太大了————”徐阶猜测著,房间里的蜡烛越烧越短。 两日后,徐阶將一份重新擬定好的名单交到了嘉靖皇帝的手里。 嘉靖皇帝仔细查看了徐阶擬定的这份名单之后,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不错,到了封锁贡院那天就换人吧。”嘉靖说完摆摆手,示意徐阶可以退下了。 等到徐阶下去之后,嘉靖皇帝拿起那份陆炳给他递来的口供,再次看完之后,他有些好奇一件事情。 思索了片刻后,嘉靖皇帝走到书案面前,写了一句话,吹乾墨跡之后折了起来。 “黄锦。” “奴婢在。”黄锦立马上前来到了嘉靖皇帝的身边。 “去把这东西交给值房里的陆炳。”嘉靖皇帝道,“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值房里。你亲自去。” “是,奴婢这就去。”黄锦接过那张折起来的纸之后,退出了玉熙宫。 西苑值房里,黄锦来到了陆炳办公的房门前。 “陆指挥使,这会儿方便吗?” 门外传来黄锦的声音让陆炳有些诧异,这个时候应该在伺候皇帝,怎么有空来自己这里。 “黄公公,进来吧。”陆炳道。 陆炳起身,顺手给黄锦倒了一杯茶。 “茶就不喝了。”黄锦从怀里拿出那张嘉靖皇帝写的纸,递给陆炳道,“这是陛下给指挥使的。” 放下东西之后,黄锦转身离去。陆炳打开嘉靖皇帝写的那张纸条,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没想到陛下也有这种恶趣味。” 回到北镇抚司之后,陆炳吩咐了唐巍叫他去做嘉靖皇帝吩咐的那件事情。 “你们去找一找上次窃听的探子们。”唐巍立刻吩咐手下的校尉道,“一有消息,立刻回来报告。” 两个时辰后,唐巍派出去的校尉们回来了。 —— “打听的如何了?”唐巍询问著吴东华与李峰俩人现在的情况。 “打听的很清楚,自从那李峰被吴东华拿捏之后,就彻底沦为了那吴东华呼来喝去的下人。”那校尉说著,“反正是端茶倒水什么的,都成了那李峰的活计。” “那也就是说他俩形影不离了?”唐巍询问道。 “那也不是,吴东华出去的时候从来不让他与之在一起,反倒是给李峰安排一些活刁难他。” “那还真就有一件事情交给你们。”唐巍从抽屉里取出那块砚台道,“找个吴东华出去,但李峰在的时候,將这块砚台放回去。” “记住,一定要让李峰误以为是吴东华不小心掉落的,明白了吗?”唐巍嘱咐著,“还有一点,记住监视他们,所有的动向都要整理下来匯报。” 第二天的中午,瞅准了吴东华出门的时机,潜伏在客栈里的校尉们將那块砚台不经意间放到了门口处。 隨即,他们在客栈里弄出了一点动静,这让在屋子里给吴东华整理文章的李峰心生好奇。 毕竟,吴东华此刻也刚出去不久,不会短时间內回来,李峰也决定出门看看底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他刚推开门,就觉得门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推开门之后,整个人惊得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此刻,他再也顾不上底下的大堂里有什么热闹,而是立刻环顾四周。 趁著四下无人,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將地上的那块砚台揣进了怀里。 他立刻关上了门,整个人依靠在在门上,激动的热泪盈眶。 此刻,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是一场故意的製造的意外。他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件事情。 “果然是吴东华这个狗东西偷了我的东西,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你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出门居然掉了,真是天助我也。” 其实这个计划实施之前,唐巍有考虑过,如果忽然间让这砚台出现在门口,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 但是他细想之下,他觉得其实不需要在乎刻不刻意。 李峰之所以从对待吴东华从颐指气使到毕恭毕敬,不就是因为这块砚台丟失了嘛。 而且这些日子,吴东华在確认李峰的砚台真的丟了之后,也对其进行了疯狂的羞辱。 这个时候不管出於什么原因,只要这块砚台出现在李峰的视线里。 不管是不是刻意而为之,作为一个人,一个被进行羞辱,短时间內落差极大的李峰,他的第一个念头,一定是报復回来。 这也是陛下想看的,所以也压根不必追究是不是很刻意。 果然,在失而復得的喜极而泣之后,李峰就决定报復回来。 “吴东华,敢欺辱老子,老子一定让你付出代价。”李峰看著桌子上摆的那些文章,那都是吴东华搜集的押题文章。 “让我帮你整理押题文章,自己出去瀟洒。”李峰看著桌子上的墨锭,心中恨意蔓延。 一刻钟后,墨水將桌子上的那些文章全部涂黑了。 吴东华住的那间屋子里,全被弄得乱七八糟。 等到傍晚时分,吴东华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不禁惊讶道,“谁?是谁干的? “” “李峰呢?他人去哪儿了?”吴东华看著眼前乱糟糟的屋子,又看见自己押题的文章全部涂黑了,气的一个没坐稳。 只听见“咣当”一声,他一个没坐稳,连人带著凳子摔了个人仰马翻。 “一定是李峰?他真是疯了?”吴东华道,“看来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他,让他现在摆正他的位置了。” 等到吴东华怒气冲冲的来到了李峰的门前时,刚推开门的吴东华,就看见一只大脚朝著他踢来。 “哎哟—— —” 毫无防备的吴东华立刻一个趔超,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你————”吴东华躺在地上,看著一脸怒气的李峰道,“你忘了那件事了? 你敢这样对我?” “我忘不了,但是我现在不怕了。”李峰道,“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去告啊。” “你————” “你真是失心疯了。”吴东华踉蹌著起来,“你以为我不敢?” “掰著手指头数也没几天了,就算你说了又怎么样?肯定也来不及了。”李峰此刻无所畏惧道。 “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著瞧。”吴东华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好放狠话道,“反正你没机会了,到时候我说的那些话还是会应验。” “那咱们就等著瞧。”李峰啐了一口唾沫,关上了门。他的银子可比吴东华多,排名自然也要比吴东华高。 如今砚台回来了,他还是要把吴东华踩在脚底下的。 当天傍晚,锦衣卫们就整理好了这俩人的对话。 趁著夜色,陆炳以给嘉靖皇帝护法的藉口,將东西带给了嘉靖皇帝。 —— 嘉靖皇帝看著这俩人的谈话和动作,当即道,“文孚,这俩人。” “不,不止这俩人。”嘉靖皇帝道,“所有参与此次科举作弊的学子全都抓起来,等科考一结束,立刻找出有水印的卷子。” “科举是为国取士,这些家族既然动了歪心思,那朕可没有必要跟他们客气。”嘉靖皇帝將笔录放到一边,“好了,民情朕也体察完了,该吃丹药了。” 两天后,到了封锁贡院的时候了。 当天下午,徐阶立刻按照名单,通知名单上的官员们隨时做好准备。 而这件事情到现在严党也不知道,直到临近傍晚之时,临近封锁贡院之际,徐阶拿著嘉靖皇帝的旨意来到了贡院。 “徐阁老?你怎么来了?”礼部负责的官员好奇,在这即將封锁贡院的时候,徐阶怎么会来? “陛下有中旨。” “中旨?”在场的礼部官员一愣,他没想到会是中旨。 这所谓“中旨”就是皇帝本人的直接意志,不需要通过內阁票擬,直接交付有关衙门或者个人执行,称为中旨。 “上諭內阁次辅徐阶: 朕绍承大统,临御万方,抢才大典,实为国本所系。 近观天象,客星犯文昌,主科场有蔽。朕心惕然,深恐匪人壅塞贤路,辜负天下寒窗。 今特命尔,总摄科场帘官更替事。兹开列名单一纸,其上內帘、外帘诸官,无论原任何职,俱於今夜锁院前一体更易。 尔可自翰林、科道中简选清正之臣,充补其缺,务使文衡清肃,弊绝风清。 此事干係重大,止於尔与司礼监知之。一应手续,皆以特旨行之,不必经部。著锦衣卫堂上官协理,助尔成事。 尔素称忠谨,必能体朕苦心,荡涤瑕秽,使朕不负天下士子之望。速去办讫,不得有误,亦不得张扬,致生事端。钦此。” “这————”礼部尚书懵了,很显然嘉靖皇帝的这道中旨若是早一天,那还有机会辩一辩,却偏偏在这个时候,马上就要封锁贡院了。 “这是陛下钦定的名单。”徐阶道,“他们已经通知到位,现在人就在贡院外。立刻照办吧。” “此乃大明开国以来未有过先例,帘官皆已钦定,名榜已昭告天下,临期更易,恐骇物听,摇动天下士子之心。” 礼部尚书的意思很明显,这不符合规矩,皇帝直接绕过了內阁,这与制度不合。 “乞请陛下收回成命,或立刻下廷议、下阁议,集百官共商之。” 徐阶没有说话,而是递给了一旁的陈洪一个眼神。陈洪就是嘉靖皇帝临时调拨给徐阶的帮手。 徐阶当然知道这跟正常的程序不符,但他隱忍多年,同样不能失去这样一个打压严党的机会,他绝对要办成此事。 可他也知道,在完成这件事情的同时,也要避免直接暴露自己,引火烧身。 嘉靖皇帝也知道徐阶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让司礼监派陈洪跟著他来。 “部堂大人,这是主子万岁爷的钦命,咱家与徐阁老只是来办差的。您是有异议吗?”陈洪冷冷道,“要不要现在您去跟陛下当面对峙?” “此事————”礼部尚书还想说什么,立刻被陈洪不耐烦的打断。 “部堂大人!”陈洪忽然拔高了音量,带著不容置疑的语气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距离封锁贡院还不到一个时辰,你觉得此刻召集內阁商议来得及吗?” “还是你觉得徐阁老不能代表內阁?咱家不能代表司礼监?还是说主子万岁爷————” 此时,徐阶立刻心领神会打断陈洪的发言。 “陈公公慎言。” “咱家一时激动,可时辰耽误不得了。”陈洪装作委屈道,“部堂大人要是拖著那就拖著吧,无非是耽误了科举,咱家陪上一条贱命就是了。” 徐阶走到礼部尚书面前道,“曰静,此事迫在眉睫,你我就算是严阁老也耽误不起科举大事,你好好考虑吧。反正时间不多了,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礼部尚书吴山无奈嘆了一口气,此刻压根无法向严阁老传递任何信息,而且事情迫在眉睫,他还真不敢耽误了,要不然自己的脑袋就没了。 “好,立刻执行。” “哎哟,吴部堂你可算是想通了。”原本唱白脸的陈洪这才露出笑意道,“你说都是替朝廷替主子万岁爷办事,何必相互为难是不是?” 此刻,吴山有苦说不出。他现在想的都是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 ps:今天更新太晚了,不好意思。今天跟几个朋友出去了,很晚才回来,各位见谅。 > 第185章 升任副千户 第185章 升任副千户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到这里还远远没有结束。 就在吴山准备等著贡院里的这些人手更换完成就赶紧找个由头回去將嘉靖皇帝临时换人的这件事情,立刻告知內阁首辅严嵩。 “徐阁老,既然人已经换完了,那么————” “別著急啊,吴部堂。”此时,一旁的陈洪再次发话了。 “皇上口諭,近日天象有异,礼部关係重大,著吴山即刻赴天坛祈年殿,代朕清斋祈禳三日,不得与外人交结。” “这————”吴山一时语塞,没想到还在这里等著自己。 “哎哟,吴部堂这可是陛下莫大的恩赐啊。”陈洪笑的跟一朵一样,看著吴山道。 “一般人谁能有这样的殊荣,能代替陛下去天坛祈年殿祈福啊?你说是不是?” 吴山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就是变相的对自己进行软禁。 还不等吴山继续说些什么,陈洪再次看向被换下来的官员们。 “皇上体恤诸位大人连日辛劳,特赐酒食,著令在京寓所歇息三日,无旨不得外出,以示恩荣。” “那本官作为礼部尚书,此次科考本应是坐镇指挥,如今去了祈年殿祈福,那这件事情交与谁处理呢?”吴山道,“我觉得此事不妥。” “按照本朝规矩,吴部堂若是有事无法继续,那就让身边的左侍郎代替。” 一旁的徐阶道。 “吴部堂,您別著急啊。”陈洪笑著道,“主子万岁爷早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情。” “部中一应常务,暂由左侍郎署理,遇有难决之事,可直奏於朕,或咨於內阁徐阶。” 此话一出,吴山更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那总让我们回家报个平安吧?” “报平安?咱家看就不必了。”陈洪如实道,“你们家人又不知道换人了,还以为诸位大人此刻正在贡院里。只不过是换个地方。” “但若是有人借回去报平安的间隙,做出什么不利於朝廷、不利於陛下的事情,那这个罪责由哪位大人来担著呢?” 陈洪看向四周的这些文官道,“是由你来?还是你来?” 这话一说,立刻引得大家纷纷摇头。谁敢跳出来说担这个责任,那真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陈洪看向一侧的锦衣卫千户道,“那就有劳许千户了。” 许从龙点点头,立刻让校尉们带著这些换下来的人前往指定的地点。 在封锁贡院的两个时辰之內,完成了所有人员的调换,以及控制,一个泄露信息的人都没有放出去。 至此,陈洪这才回到西苑玉熙宫向嘉靖皇帝匯报。 西苑,玉熙宫。 嘉靖皇帝坐在蒲团上正在打坐,直到陈洪轻声喊了一声“主子”这才睁开眼睛。 “事情都办妥了?”嘉靖皇帝看著陈洪询问道。 “回主子的话,都已经办妥了。” “那就好,下去吧。”嘉靖皇帝顿了顿,又叫住了陈洪。 “陈洪。”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陈洪赶紧转过头,听著嘉靖皇帝的吩咐。 “朕这里有道旨意,赶明儿一早你去北镇抚司传旨吧。” “是。” 第二日,一早。 陈洪来到玉熙宫的时候,黄锦正在伺候嘉靖皇帝更衣。 “主子,陈洪在外面候著。” “叫他进来吧。”嘉靖皇帝打了个哈欠,正了正腰带后起身来到了桌案前。 “这是朕的旨意,是封赏北镇抚司百户唐巍的旨意。”嘉靖皇帝解释—— 著,“他训练的侦查犬作战有功,擢升他为副千户。 “1 陈洪接过圣旨,立刻不敢耽误,前去北镇抚司。 “唐百户,陛下有旨。”陈洪开始宣读嘉靖皇帝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朕膺天命,抚驭华夷,赏功罚罪,乃国之常典。 尔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刑百户唐巍,性资忠勇,机识明敏。 顷者,尔驯饲细犬“真火”,灵慧通人意,助尔侦缉奸宄,发擿阴私,克靖京师,功绩殊伟。 昔汉有鹰犬之功,今尔亦復如是,朕心甚悦。 兹特晋尔为锦衣卫北镇抚司副千户,授武略將军散官,仍管刑狱事。 赏银五十两,紵丝表里各二端,用旌尔劳。 尔其益篤忠勤,精白乃心,训尔犬奴,以称任使。钦哉。” 陈洪笑眯眯的看著唐巍道,“谢恩吧,唐千户。” “臣唐巍谢陛下隆恩。”唐巍接过圣旨后起身对陈洪道,“陈公公要不要喝碗茶再走?” “茶就不喝了,陛下那边还等著呢。” “那稍等片刻的功夫,陈公公还是有的吧?”唐巍道。 “这话什么意思?” 唐巍没有回答陈洪,而是赶紧回到自己的值房拿了一包好茶叶后,再次折返了回来。 “既然陈公公没时间喝茶,那就拿回去喝。”唐巍说著將一包上好的茶叶放到了陈洪的手里。 “这————”陈洪故作不好意思道。 “一包茶叶,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陈公公就收下吧。” “那咱家就不客气了。”陈洪掂了掂手里的那包茶叶,转身离开了。 礼部尚书一夜未归,家里人立刻派人去询问,礼部左侍郎让人以科举事务繁忙,吴山住在衙门里给搪塞了过去。 但一直到了科举考试开考的前一晚,礼部尚书吴山也没有回家去。 天色渐亮,学子们早已经排队等著进入贡院了。 此时,在天坛祈年殿被关了三天的禁闭的礼部尚书吴山这才被放了出来。 “哎——”吴山从祈年殿出来之后,不禁长嘆一声。 吴山立刻回到家中,当然他也明白自己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吴山立刻吩咐下人从后门出去,悄悄把自己的消息带到严府,带到严阁老严嵩手中。 此刻,吴山的府邸墙头上,北镇抚司的北镇喵司小旗喵“小於菟”正瞪著腿,视线却一直落在后门处。 “吱呀——” 后院的门开了,一个小廝左右环顾之后,赶紧加快步伐,匆匆离去。 墙头上的小旗喵“小於菟”立刻跟了上去,跳过拐角后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 第186章 人要拿,钱朕也要 第186章 人要拿,钱朕也要 严府。 小旗喵“小於菟”看到吴府的下人进入了严府之后,便立刻返回北镇抚司。 严府里,看完吴山来信的严嵩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难以置信的后退了几步。 “陛下居然在封锁贡院的晚上將所有人都换了下去?”严嵩有些难以置信道,“这种事情怎么没有人早来跟老夫讲?”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举子们都进了贡院了,这个时候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用了?” “不行,老夫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严嵩自言自语著,“现在去通知举子们肯定是来不及了。” “依照陛下的行事,既然陛下已经下定决心,若是去通知他们,那必然会证实老夫与这件事情有关。” “来人。”严嵩立刻喊下人过来。 “立刻去把赵文华给我叫来。” 三刻钟后。 “喵————喵喵————” 值房外响起了小旗喵“小於菟”的叫声,正在看《大明律》的唐巍立刻起身,打开了门。 小旗喵“小於菟”立刻跑了进去,跳上了唐巍的肩膀。 回到了座位之后,小旗喵“小於菟”也跳到了桌子上。 唐巍开口询问它,“吴府有没有人离开?” 唐巍伸出了两只手,左手代表有,右手代表没有。 小旗喵“小於菟”,伸出爪子放到了唐巍的左手上。 “很好。”唐巍鼓励的摸了摸“小於菟”的脑袋,然后继续追问道,“吴府的人是不是去了严府?是还是不是?” 唐巍再次伸出两只手,小旗喵“小於菟”依旧选择了左手。 “不错,表现可嘉!”唐巍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小於菟”脑袋,另一只手拉开了桌子下的抽屉。 “来,这是给你的奖励。超大號的小鱼乾。”唐巍將小鱼乾递给了“小於菟“” o 小旗喵“小於菟”抱著这根跟它身形一般大的小鱼乾,啃得咔咔作响。 唐巍立刻来到值房找到了指挥使陆炳,將事情匯报给了陆炳。 陆炳当即起身前往西苑,將这件事情匯报给嘉靖皇帝。 西苑,玉熙宫。 “好啊。”嘉靖意味深长道,然后转头看向陆炳,“派人去通知严阁老,让他进宫一趟。立刻来见朕。” “以最快的速度去严府,让他立刻来见朕。” 等到传令的侍卫离开之后,嘉靖皇帝转过身走进大殿,陆炳跟在身后一同进去了。 此刻的贡院里,举子们悉数进入考场,等待著那张能改变所有人命运的卷子。 严府里,赵文华匆匆赶到。可他前脚刚进入严府,这西苑的人就带著命令来到了严府。 书房里,严嵩刚跟赵文华商议著对策,就听见下人的脚步声急匆匆而来。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说是让老爷立刻进宫一趟。” 严嵩面色一沉,顿觉不妙。 “看来————”严嵩话没有说完,但是赵文华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老爷,宫里来的人十分著急,说是让老爷一刻也不能耽误,立刻进宫去面见陛下。”下人紧张道。 “取老夫的官服来,老夫这就去。”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严嵩已经来到了西苑玉熙宫。 “臣严嵩叩见陛下。” “免礼。”嘉靖皇帝道,“来人,给严阁老赐座。” 严嵩本想拒绝,但是心中思索片刻,觉得自己不能露怯了,又坐了下来。 “朕有一件事情要跟严阁老讲。”嘉靖皇帝在帷帘后面,一直观察著严嵩的表情变化。 “前几日朕让蓝道行扶乱,得出了文星晦暗”的提示,所以朕立刻下旨,为了顺应天意,更换了此次科举的所有官员。” “啊?”严嵩故作惊讶,连忙起身,“陛下此事干係重大,万一————” “跟朕耍心眼?”原本语气平和的嘉靖皇帝忽然暴怒起来。 “陛下因何生气?” “你真以为是扶乩吗?”嘉靖皇帝怒道,“朕之所以在关键时候不得已这样做,那是因为有人想要科举舞弊。” “以为朕是聋子是瞎子?以为朕不知道是吗?”嘉靖从帷帐后面走出来,走到严嵩面前。 “朕可听说,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可就是严阁老你的儿子严世蕃啊?” “严世蕃?”严嵩立刻跪下来,对著嘉靖皇帝道,“陛下,这不可能啊!严世蕃在江西分宜老家为母丁忧,怎么可能指挥科举作弊呢?” “不是严世蕃,那为什么字字句句提的都是小阁老的买卖?” 嘉靖皇帝眼神里充满了杀意,看著严嵩道,“什么时候朝廷的科举,成了他严世蕃个人的一桩生意了?” “臣惶恐。”严嵩伏地道。 “你惶恐,该惶恐的是朕!”嘉靖皇帝道,“为国取士的科举都成了別人口中的买卖了?是不是哪天把朕的朝廷和紫禁城也论斤称论量卖了?” “臣不敢。” “是不是要把朕的金鑾殿拆了?拆了这金鑾殿宝殿,你们个人分不到几片瓦去。” “臣觉得此事一定是有人打著臣父子的旗號去乾的。”严嵩立刻道。 “严阁老,朕记得朕不是第一次提醒你了吧?”嘉靖皇帝道,““朕待卿父子不薄,奈何门下之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玷污朕的抢才大典!如今事已发,朕虽信卿不知情,然清流汹汹,天下士子瞩目,总要有个交代。” 嘉靖此话一出,严嵩立刻鬆了一口气。 “此必是礼部郎官或誊录所吏员,欺上瞒下,勾结地方奸商,假借臣之名义,私卖关节,欺瞒学子,罪大恶极!” “朕也希望是这样。”嘉靖皇帝背著手,“按理说这种抓人、抄家的事情应该交给锦衣卫来干。” “有些事情有的衙门去干是一回事,有的衙门去办则是另外一件事情。”嘉靖皇帝道,“別说朕不给你机会。” “是谁借著你们父子的名义,又有多少官员参与其中,又收受了多少银子,给朕去查清楚。” “朕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你能不能做好?”嘉靖皇帝看向严嵩。 “臣能做好!” “那朕就等你的好消息,收受的银两多了少了朕心知肚明,你明白吗?” 第187章 相互试探 第187章 相互试探 “是,臣自当竭力办好这件事情。”严嵩道。 “好了,你回去吧。”嘉靖皇帝摆摆手示意严嵩可以回去了。 今天叫严嵩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他,交出银子你没事,不交银子那你严嵩可就要自己掂量掂量了。 嘉靖皇帝是科举舞弊的事情需要处理,需要有人人头落地,但是你们贪污的银子也得交出来,归朕的內帑。 贡院里,科举一如既往地进行著。 举子们全都忙著答卷,自然也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那些在严党那里使了银子的自然是志得意满,其实作弊的工具不止是那一套文房四宝的砚台。 只不过买了第三甲的人,只需要用上砚台即可。第一甲、第二甲的人他们的笔,跟第三甲的人拿到手的那支毛笔也不一样。 但无论什么样的,砚台的作用都是一样的。 严党的想法是先通过砚台的印记筛选出来所有了银子的人,再通过毛笔上的猫腻分出第二甲鱼第一甲的人。 但是没想到唐巍他们发现了最重要的线索是砚台,那就没得商量了,这下次真的是一网打尽了。 巡视的监考的官员,早早就得到了查看水印印记的命令。 所以,这些考场里的小动作,一个也逃不过巡视监考官员的法眼。 当天临近傍晚之际,贡院之中的內帘官將所掌握的人员名字,交给了负责的锦衣卫巡绰官。 这份密奏立刻到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的手里,陆炳收到了密报之后,立刻快步来到了西苑。 西苑,玉熙宫里。 嘉靖皇帝今天的晚膳上还照旧有一份鱼糕,他也不著急吃饭,似乎是等待著谁到来。 华灯初上,指挥使陆炳来到了玉熙宫大殿前。 “劳烦通传一声,某有要事奏稟陛下。” “奴婢等的就是指挥使。”小太监道,“陛下正在等著指挥使呢。” 陆炳走进玉熙宫时,玉熙宫里飘出饭菜的香气,他闻出来了有一道菜叫做鱼糕。 “来人,给文孚赐座。” 小太监搬来了一个凳子,这个凳子不偏不倚就放在了饭桌的对面。 “坐吧。”嘉靖皇帝拿著筷子指了指太监拿过来的那个凳子。 “陛下,这是贡院那边送来的名单。”陆炳从怀里掏出了那份名单。 嘉靖皇帝放下手里的筷子,看著陆炳拿来的那份名单,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鬍鬚微微一颤,似乎在表达著自己的不满。 “这份名单你看过没有?”嘉靖皇帝看向陆炳。 “臣没看过。” “那你看看,到时候也好按照上面的名字抓人。”嘉靖皇帝话语很轻,拿起筷子尝了一块鱼糕。 “朕一个人吃怪没意思的,你陪朕吃点吧。 心严府。 严家的正厅的灯一直亮著,严嵩坐在主座上沉默不语。 一旁的赵文华给他斟了一杯茶,然后道,“乾爹,这下怎么办?要把银子全吐出来吗?” “不仅要全吐出来,还要多拿出一些来,要不然这件事情可不会完。”严嵩无奈道。 他长嘆一口气,有了深深地无力感。若是自己的儿子严世蕃留在京师的话,恐怕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阁老,那这件事情总得有个替罪羊吧?”万案询问著这个关键的问题。 “这件事情已经想好了。”严嵩立即道,“礼部右侍郎,总得有人出来背锅。他是唯一一个合適的人选。” “可乾爹,银子咱们是拿了一部分,可中间分润了別人。”赵文华面露难色道,“这一层层分下去,他们也都是出了力的,未必肯吐出来啊。” “不肯吐也得吐出来。”严嵩厉声道,“告诉他们,要银子,还是要命要自己的乌纱帽,让他们自己看著办。” “你去一个个通知他们,谁不吐出来,就等著瞧吧。”严嵩道,“反正刀落在了谁的脖子上,谁知道疼。” “如果他们想著吃完这一次就人头落地,还是日后依旧细水流长,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严嵩无奈道,“反正鄢懋卿此番去巡盐回来如何分配,也跟他们这次的態度掛鉤。” 赵文华得到了严嵩的最终命令,也就不得不硬著头皮去让所有人把收进荷包的银子全都吐出来。 当然,严嵩在最后也是有所鬆口,那就是鄢懋卿巡盐。这也是要严党们內部瓜分掉一部分,所以大部分严党有了这方面的利益,也会心甘情愿交出此次科举舞贪污的银子。 等到万案和赵文华离开之后,严嵩收起了无奈的神色,起身来到了书房。 因为这里还有一个人等著他,此人是鄢懋卿隨身的一名文书,也是自己人。 “阁老,鄢大人派小的连夜赶来告诉阁老一个好消息。”那文书道,“此番巡盐所获的银子远远地超出了阁老的预期。” 那文书立刻拿出了一封信,是鄢懋卿写给严嵩的。 严嵩拆开信件读罢之后,十分欣喜道,“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啊。” “老夫有一个事情要麻烦你。”严嵩一边说著一边坐下道,“老夫这就书信一封,你立刻带著这封书信去见景卿。” “来人。”严嵩喊来下人,立刻吩咐道,“现在立刻去赵文华的府上,叫他先不要做老夫吩咐的那件事,立刻来见老夫。” “是。”下人立刻前去把前脚刚走的赵文华给找回来。 严嵩立刻让那文书给自己磨墨,他提笔在心中打好腹稿之后,等到墨研好之后,立刻提笔书写。 “景卿贤契如晤: 见字如面。京中风波骤起,白圭之玷,终累清德。然吾辈身受国恩,虽处谤议之中,亦当以社稷为重,以补袞为心。 近闻两淮、两浙盐政大畅,岁入倍於往昔,此皆贤契精心措画,公忠体国之明验也,老夫心甚慰之。 然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非常之赏,必待非常之时。、今部院诸司,贤愚杂处,偶有宵小之辈,恃功而骄,贪饕竞进,几坏朝廷纲纪。此辈不黜,则正气难伸;此风不革,则党祸不息。 兹事体大,非贤契不可共商。今特嘱尔:可即重擬度支之数,別造奏销之册。其溢额之资,半以输內帑,半以充公帑,权作此番整飭吏治、清厘弊案之需。 如此,则上不负君父之託,下可全同僚之谊,中亦足彰贤契调停之苦心。 此正除旧布新之机,亦是辨別忠奸之时。贤契素明大势,当知老夫深意。一切事宜,务须慎密,盼速回音。 临楮依依,不尽所云。 惟冀为国珍摄。 嵩顿首。” 白圭之圭、以补袞为心,这两段的暗语就是说科举舞,把“掩盖罪证”粉饰成“为了国家弥补过失”。 重擬度支之数,別造奏销之册,是让鄢懋卿做出两本帐册。 除旧布新,辨別忠奸的意思是说,此次危机中不愿意吐出银子,动摇不定的严党成员,咱们就用巡盐多出来的银子替他们填上。 但不是白填的,要藉机清除这些不忠之人。至於多出来的银子还可以收买、 培植新的更忠诚的党羽,也就是“布新”的意思。 总而言之,这封信的潜台词是,我们现在有麻烦了,但也有了更多钱。 鄢懋卿你帮我做假帐,我们用这笔钱一方面堵住皇帝的嘴,另一方面清理门户,重新巩固我们的势力。 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好好干。 “今晚你就在府中的客房住下,天一亮老夫会立刻安排人让你前去见景卿。”严嵩说完对著一旁的下人道,“带他去客房休息。” 两刻钟后,赵文华喘著粗气来到了严府的书房见到了乾爹严嵩。 “乾爹,您又有什么吩咐?”赵文华坐下之后终於是喘匀了气。 “计划变了。”严嵩慢条斯理道,“明天一早你去通知他们,说老夫的意思是让他们把进了荷包的银子吐出来。” 严嵩话锋一转道,“至於他们愿意吐多少,能不能吐,那就不重要了。” “你也不必跟他们说,我嘱咐你说的鄢懋卿巡盐的事情,反正一切看他们的自觉。” “啊?”赵文华一愣,“乾爹,那要是这样咱们也收不上来所有的银子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老夫自有办法。你就按照老夫说的去办吧。” “是。”赵文华点头应下来后,见严嵩没有別的吩咐就自觉地退下了。 当赵文华去一个个通知官员们交出银子的时候,只有七成的严党们交出了银子,其余三成只是交出了部分银子。 两天后,还有多少银两的亏空已经被赵文华统计出来了。 鄢懋卿的回信也来了,跟严嵩预测的差不多,甚至还多出了八千两银子的盈余。 严嵩看罢鄢懋卿的第二封密信,脸上终於露出一丝成竹在胸的冷峻。他將信纸凑近烛火,看著火苗舔纸张,最终化为一小堆灰烬。 “只死一个礼部侍郎,分量太轻,如何能彰显皇上的雷霆之威?又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他像是在问侍立一旁的赵文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赵文华连忙躬身道,“乾爹的意思是?” 严嵩的手指在书案上那份“欠款”名单上轻轻点了点,目光落在那些只交了少量银子或分文未出的名字上。 “把这些人的名字,连同礼部右侍郎的,一併整理好。记住,要证据確凿”,让他们做的那些腌臢事,桩桩件件都能与科举弊案扯上关係。” 赵文华心领神会,这是要借皇上的刀,清理门户了。“儿子明白,这就去办,定叫他们辩无可辩。” 西苑,玉熙宫。 嘉靖皇帝正在焚香默坐,徐阶恭敬地侍立在下方,匯报著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务。忽然,嘉靖仿佛不经意地打断了他,轻嘆一声:“徐阶啊,朕待严嵩不满,奈何其门下尽出些蠢虫。” —— 徐阶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何出此言?” “哼。”嘉靖冷哼一声,“那个礼部右侍郎,竟敢在朕的科举大典上动手脚,真是狗胆包天!”他话说得模糊,並未提及具体如何动手脚,也未言明是个人行为还是受人指使,但这已足够在徐阶心中掀起巨浪。 徐阶立刻跪倒,语气沉痛道,“臣竟不知有此事!臣身为阁臣,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嘉靖摆摆手,语气莫测道,“起来吧,不关你事。朕只是觉得,一个礼部侍郎,怕是没有这般通天的手段吧————”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徐阶耳边炸响。皇帝这是在暗示,也是在试探。 他立刻明白了嘉靖的意图,皇帝需要一个人来將此事扩大,將水搅浑,以便更彻底地敲打严党,甚至藉此机会剪除其部分羽翼。 “陛下圣明!”徐阶再次叩首,声音坚定,“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退出玉熙宫,徐阶后背已惊出一身冷汗,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回到值房,立刻召来了自己的心腹门生,一位以刚直敢言著称的御史。 “弹劾的奏章,可以上了。”徐阶沉声道,“目標,礼部右侍郎。罪名,勾结京官、地方大员,徇私舞弊,败坏科场!记住,风闻奏事,但风声要猛,线索要指向更多人。” 严府里,严嵩也收到了嘉靖皇帝叫徐阶去密探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严嵩也能猜测出来,肯定是说的科举之事。 “乾爹,徐阶他们肯定会————” “这就是老夫为什么让你去把那些不愿意吐出银子的人拉出去一起当垫背的原因。”严嵩慢条斯理道。 “如果只让一个礼部侍郎出去顶罪,那这件事情就太简单了,陛下是一定不会满意的。” “但我们不能让真正愿意替咱们办事的人被清流们波及,所以把这些吃里扒外的人推出来,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还是乾爹筹谋得当,技高一筹啊。”赵文华道,“如此一来,不仅让陛下满意,还迷惑了清流们,咱们还清除了那些不识抬举的人。” “且看著吧。”严嵩合上书眯起眼睛,躺在躺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88章 双方博弈,贡院收网 第188章 双方博弈,贡院收网 徐阶这边正如火如荼的让御史们准备弹劾严党,而严党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o 江西分宜老家为母丁忧的严世蕃看到严嵩的来信之后,这才鬆了一口气。 “好在鄢懋卿此次巡盐提前跟父亲透了信,要不然父亲还真是要为此头疼了” o 此刻,严世蕃感觉到了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无奈,他人远在江西分宜,即便是再快马加鞭遥控指挥,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第二日,玉熙宫小朝会。 “臣有本启奏!”徐阶说著就要上前递上摺子。 “臣也有本启奏。”严嵩瞅准机会也开口道。 “何事?”帷帐后面的嘉靖皇帝明知故问,就是他让徐阶来弹劾的。 俩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发言,那自然就要有个先来后到。 这严嵩的资歷又在徐阶之上,自然是让严嵩先开口说事情,再让徐阶匯报他要匯报的事情。 “严阁老,你有什么事情匯报?”嘉靖的声音从帷帐后面传来。 “臣有罪请陛下治罪。”严嵩当即跪下来就是说自己有罪。 一旁的徐阶一愣,他儘量收起自己脸上的情绪,低头看著严嵩。 徐阶心中纳闷,自己还没有弹劾,严嵩怎么自己拿出刀子捅了自己一刀? 这对吗?还是自己听错了? “有罪?有什么罪?”嘉靖皇帝依旧是明知故问。 “臣的一些门生胆大包天,竟打著臣的旗號,欲行科举舞弊这等不苟之事,臣没有管理好门生,臣有罪。” 严嵩跪伏在地上,情真意切道,“臣治下不严,请陛下严惩。” 此时,徐阶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一愣,心中一阵无语。 “不是哥们,你自己拿刀子给你自己捅完了,你让我告什么?”徐阶心中咆哮著。 “科举舞弊?”嘉靖的话顿了顿,里面继续传来他的声音。 “这话说的轻巧,是哪些人借著你的名义?又勾结了哪些人?” “又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又收受了多少贿赂?”嘉靖皇帝道,“这些严阁老你也得提一提。” “陛下圣明,容臣稟明。”严嵩道。 徐阶十分无语,明明是自己先开的口,就因为他严嵩是首辅,自己是次辅。 严嵩立刻道,“是礼部右侍郎打著臣儿子的名號,暗中矇骗了臣的一些门生,让他们帮忙从中打通科举各处的关节。” “他们买通了誊抄官,又製作了用来专门在捲纸上做水印標记的砚台————” 严嵩一五一十的將整件事情讲了出来,徐阶听著严嵩將一桩滔天大罪,轻描淡写地定性为“治下不严”、“门生矇骗”,心中对此事的把握已经少了一半。 他深知,严嵩此举,是要在皇帝面前,將一场可能燎原的大火,控制在一个小小的火堆范围內,然后亲手扑灭。 严嵩陈述完毕,再次叩首,“老臣昏聵失察,酿此大祸,甘愿领受任何责罚,请陛下圣裁!” 玉熙宫內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能听见檀香燃烧的细微啪声。所有大臣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皇帝的判决。 良久,帷帐后传来嘉靖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严阁老年事已高,一时被小人蒙蔽,也是情有可原。” 此言一出,徐阶心头一沉。皇帝这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果然,嘉靖继续道,“然,科举乃国之重器,不容玷污。涉事官员,一个也不能姑息!” “就按严阁老方才所言,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员,无论是礼部右侍郎,还是那些被你门生”矇骗的官员,一律革职拿问,交由三法司会审,依律严惩!其家產,抄没入官。” 这是接受了严嵩拋出的“替罪羊”方案。 “至於严阁老你嘛——————”嘉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驭下不严,难辞其咎。罚俸一年,回去后给朕上一道请罪疏,好好自省!” “臣————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严嵩的声音带著一丝“感激涕零”的颤抖,深深地拜伏下去。 他知道,这一关,他算是过去了。用几个不听话的党羽和一些银子,换来了自身的平安和皇帝的“谅解”,这笔买卖,不亏。 “徐阁老。”嘉靖的声音转向徐阶。 “臣在。”徐阶立刻收敛心神,躬身应道。 “你方才要奏何事?” 徐阶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无数念头。此刻再拿出那份弹劾严嵩的奏章,已毫无意义,甚至会被皇帝认为是不识时务,纠缠不休。他立刻改变了策略。 “回陛下,臣所奏之事,正与严阁老所言相关。”徐阶语气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臣亦风闻科场有弊,本欲具本上奏,恳请陛下彻查。如今严阁老深明大义,主动揭发,实乃朝廷之福。” “臣以为,为確保此次惩处能震慑后来者,应將涉案官员罪状明发天下,以正视听!同时,臣保举御史邹应龙,此人清正刚直,可协理三法司,共同审理此案,必能使案情水落石出,不枉不纵!” 徐阶这是以退为进。 他不再攻击严嵩,而是赞同“彻查”,把自己放在了维护朝廷法纪的立场上。 要求“明发天下”,是將此事钉在耻辱柱上,即便动不了严嵩根本,也能极大打击严党的声誉。 保举清流官员参与会审,也是想要从中挖出更多严党的料,至少能防止严党在审讯中进一步灭口或掩盖。 跪在地上的严嵩此时微微侧目,虽然年老迟暮但看向徐阶的眼里充满了凶光。他没想到徐阶的反应如此之快,手段也如此老辣。 帷帐后的嘉靖沉默了片刻。他乐於见到两位阁臣互相制衡,徐阶的提议,正合他意。让清流参与进去,既能显示“公正”,也能让严嵩有所忌惮。 “准奏。”嘉靖淡淡地说道,“就依徐阁老所言。此事,到此为止。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 严嵩和徐阶同时行礼,缓缓退出了玉熙宫。 宫门外,阳光有些刺眼。严嵩直起身,看了一眼身旁面色平静的徐阶,缓缓道,“徐阁老,好手段。” 徐阶微微拱手,语气谦和却带著锋芒,“严阁老过誉了。都是为了朝廷纲纪,份內之事罢了。” 这场较量算是四六开,严嵩六、徐阶四。毕竟,严嵩还没有放出鄢懋卿巡盐成果。 北镇抚司里,唐巍在值房里听著许从龙的吩咐。 “等到贡院考试结束,我们就以这个藉口,让那些参与舞弊的学子暂时留下,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毕竟,这件事情关乎朝廷的脸面。若是直接在贡院抓人,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面对许从龙这老练成熟的建议,唐巍点点头道,“许叔,放心吧。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贡院之內,静得只剩下笔墨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间或响起的、压抑的轻咳。 第三场考试的香柱,终於燃到了尽头。 “鐺一” 钟声悠长,响彻整个贡院。几乎所有学子都在这一刻或长吁、或瘫软,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神色。寒窗苦读,成败在此一举。 李峰混在人群中,嘴角难以自抑地向上弯起。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方鱔鱼黄的砚台收进考篮,动作轻柔,如同呵护一件绝世珍宝。 成了,此番必中!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像,名字高悬在进士榜上时,族中长辈那讚许的目光。 很快,收卷官开始依次收取试卷,一切如常。 然而,当所有试卷收讫,学子们拎起考篮,准备隨著人流涌向大门时,却发现贡院那两扇厚重的大门並未如常开启。 只有旁边供吏员行走的角开了一道缝,几位身著普通號服、眼神却锐利如鹰的校尉无声地站在那里。 一名礼部的官员站在台阶上,跟在场的举子宣布接下来的事情。 “诸位相公少安毋躁。为防试卷誊录有失,需暂留片刻,待受卷官清点无误,方可依次放行。劳烦诸位再耐心等待片刻。” 人群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和抱怨,但很快就平息了。朝廷法度森严,等便等吧。 李峰看著篮子里的那块砚台,心中憋著一口气,等到放榜回乡之后,他得好好羞辱羞辱吴东华这个小人。 就在这时,几名身著青色官袍、气质冷峻的人出现在了人群中。为首者,正是北镇抚司副千户唐巍。他面色平静,目光缓缓扫过眾人,手中拿著一份看似普通的文书。 他没有看李峰,而是径直走向了不远处一个胖胖的举子。 “这位相公。”唐巍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试卷的墨跡在民”字处似有墨点,恐影响誊录。请隨我来,当面確认一下。” 那胖举子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这————怎么会?” “请。”唐巍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侧身让出一步。 他身后一名力士上前,看似客气,实则不容拒绝地“引导”著那胖举子,走向旁边一间掛著“静心室”牌子的厢房。 门开,人进,门合。 一切都在几乎静默中完成,快得让周围其他学子都没反应过来,只当是正常的考务。 唐巍的脚步没有停,他又走向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理由各不相同,或是“籍贯信息存疑”,或是“考卷页码有缺”。 前几位被叫进去的举子们。过了一会儿也就都出来了。 终於,他停在了李峰面前。 李峰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李峰?”唐巍看著他,眼神如同在看一件物品。 “正————正是在下。”李峰咽了口唾沫。 李峰自然紧张的不行,因为他认得唐巍,许是自己作弊的缘故,心臟狂跳不止。 “你的笔,似乎与礼部规制不符,需查验。”唐巍的语气依旧平淡。 “大人,学生的笔————”李峰还想辩解,但唐巍已经转身。同样的,一名力士上前,伸手虚引向那间“静心室”。 不过,他也鬆了一口气。自己的笔没有毛病,只要他们不知道砚台的事情,那就万事大吉了。 他环顾四周,发现之前被叫走的人,没有一个从那个房间里出来。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大喊,想挣扎,但看著唐巍那冰冷的背影和周围那些“军士”漠然的眼神,他最终还是迈开了如同灌了铅的双腿。 走进静心室,光线一暗。 门在身后“咔噠”一声关上。 房间里,之前被带进来的几个举子皆面如死灰,双手被反绑,口塞麻核,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们隨身携带的考篮被打开,里面的文房四宝被仔细地摊开在桌上。 “你的砚台失而復得,你很开心吧?” 唐巍那一句轻描淡写地话,让原本还心存侥倖的李峰如坠深渊。 “你猜的没错,是我让他们还回去的,你丟东西也是锦衣卫拿走的,压根不是你的朋友吴东华。” “你们居然————” “居然钓鱼执法是不是?” “我们不讲规矩是不是?” 唐巍伸手拍了拍李峰的脸,笑道,“我们是谁?” “我们是锦衣卫,眾所周知锦衣卫是不讲道理的。” 李峰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砚台虽然形状各异,但是底部都有一个形状一致的凹槽时,他知道自己完了。 不等他反应,两名力士已利落地反剪他的双臂,搜走了他的考篮。 “大人!学生冤枉!学生不知————”李峰终於崩溃,嘶声喊道。 唐巍从李峰的考篮里拿出那方鱔鱼黄的砚台,在底部那个细微的三角刻痕上摩挲了一下,然后將其与其他砚台放在一处。 他这才抬眼,看向面无人色的李峰,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最后的宣判。 “冤枉?” “等你到了北镇抚司,再慢慢说你的————冤枉。” 此时,门开了。 “吴东华,劳烦你过来一下。” 吴东华不明所以,但也以为是贡院的正常流程,没有防备之下就隨著校尉们进了屋子。 等到门被关上之后,吴东华看著被五大绑的人里也有李峰时,他知道自己科举舞弊的事情应该是暴露了。 “大人,何故抓我们这些学子?” 但他还是强壮镇定,说不定不露怯就能矇混过关。毕竟之前进去的人也有出来的,殊不知前几个出来的是唐巍用来迷惑他们的“烟雾弹”。 ps: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第189章 欢迎参观北镇抚司(1)二合一 第189章 欢迎参观北镇抚司(1)二合一 “何故?”唐巍冷哼一声道,“你们心知肚明。” 房间內,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声。 而房间外,贡院的大门缓缓洞开,阳光洒入,其他毫不知情的学子们,正鱼贯而出,討论著考题,憧憬著放榜之日。 贡院里的学子们全都离开之后,唐巍这才走出房间透了个气。 等到黑色的幕布织上天空时,唐巍让校尉们带著人將他们全部带到了北镇抚司的詔狱。 “你们很荣幸啊。” 为了让这些举子们不要太过紧张、恐惧而有大小便失禁或者昏厥的应激反应,唐巍准备说点什么来缓解这个紧张的氛围。 “许多人哪怕是中了进士,当了京官都无缘来北镇抚司参观一下。” 举子们听著唐巍的话並不觉得很幽默,相反更加的恐惧起来。 “来吧,一个个排好队,我们现在要参看北镇抚司詔狱了。”唐巍期待的搓了搓手。 “唐千户。”北镇抚司门口的校尉笑著跟唐巍打招呼。 而听到要进詔狱,有的学子已经遭不住,顿时白眼一翻,“咣当”一声昏倒了。 “有人昏倒了。” “诸位不要惊慌,这都是小事。” 唐巍视线扫过这些举子,他发现有的人似乎也想学这位晕倒的举子,假装晕倒。 “你们几个,谁的尿黄?过去滋醒他。”唐巍的话,让原本想著假装晕倒的举子不敢造次。 看门的几个校尉之中,其中一人从詔狱里端出一盆水,立刻泼到了那晕倒的举子身上。 见他举子依旧不醒,那校尉又掐他的人中,但是这位举子还是没有醒过来。 “有意思,原来头一个就是装的。”唐巍几乎可以確定,这就是装晕。 “这位校尉,我命令你解开裤腰带,对著他滋一泡。” “得令!”那校尉立刻在举子们眾目睽睽之下解开腰带,还没等他掏出水枪,那晕倒的举子就醒了。 “耍小聪明?”唐巍盯著那举子道,“那就让你走在前头,若是敢后退,要你好看。” “吱呀”” 隨著詔狱的门打开,唐巍站在一侧,那群举子们排著队站在另一侧,被校尉们驱赶著走进了北镇抚司詔狱。 跳跃的烛火下,映照出湿滑墙壁上深褐色的、无法清洗的陈旧血痕。空气中瀰漫著血腥、腐肉和草药混合的甜腻恶臭,令人作呕。 “呕— —” 有的举子才走进詔狱就被詔狱里的味道熏得將吃的饭吐了出来。 “我们可都是举人,我们还没有革除功名,你们不能对我们动刑。” 此时,一位举子壮著胆子说著。 他的这句话,顿时让其他举子也意识到了他们有功名在身,不能对他们动刑。 “对,你们若是敢动我们————” “谁说要给各位动刑?”唐巍道,“我们只是请诸位来参观一下。” “为了保护诸位碰到不该碰的而造成伤害,所以將你们绑了起来並串成一串,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 “请吧!” 唐巍转过一个路口,还未到地方,眾人就听见了晃荡的水声。 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霉味还有腥臭味,等到他们走到尽头之后。 发现了一个由几根胳膊粗的木柱做成的一个可看见里面的牢门。 “欢迎大家来参观北镇抚司的水牢。” 唐巍说话间,水牢里晃动的铁链哗哗作响。 眾人捂著鼻子朝水牢里面看去,只见铁链上绑著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人,他的喉头还在蠕动,这说明还活著。 “点灯,让他们看的真切一些。”唐巍吩咐著。 校尉们立刻举起火把点亮了水牢里所有的蜡烛。 水牢里关著四个人,双手全都被铁链锁住,整个人浸泡在水里。 只见污浊发绿的水面上漂浮著蛆虫,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被铁链锁著,半浮半沉,皮肤泡得发白溃烂。 “哦?死了一个,拖出来让他们看看。”唐巍发现四个人死了一个,不知道何时死的。 “呕” 顿时有不少举子直接扶著墙將吃的所有东西全部吐了出来,当吐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扶墙的手上似乎黏著污秽,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参观下一个景点。”唐巍背著手,走在前面。 “吱吱吱” “吱吱吱” 不远处传来了密集的老鼠叫声。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將去汝,適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唐巍感嘆道,“你们都是学富五车之人,谁能说出后面的句子?我会考虑优待一下他。” “我来。”李峰立刻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汝,莫我肯德。逝將去汝,適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不错嘛。”唐巍嘖嘖道,“奖励你第一个参观鼠坑,排到前面去。” “鼠坑?”李峰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几个校尉立刻心领神会,將李峰排到了第一位。 等到闸门打开之后,一个深好几米的四周铺著光滑铁板的深坑呈现在大家面前。 坑里的腥臭味与密集的老鼠叫声,还有爪子磨铁板的声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十分地不適。 “过去看看!” “不不不,我还是不看了?” “哎哟,不给面子是不是?”唐巍也没有强硬的意思。 “不过嘛。”唐巍话锋一转,“若是我的手下一不小心、一失手把你推了进去。” “你说被上千只老鼠啃食的滋味会是什么样呢?” 唐巍皱起眉头,不禁“嘶”了一声,“哎哟,真的是————” 李峰不敢犹豫,壮著胆子走到了鼠坑的边缘。 只瞧见鼠坑里窜动著密密麻麻的老鼠,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李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因为他看到了鼠群里有几节白骨。 等到所有的举子们都参观完之后,唐巍道,“好了,前菜已经上完了。下面带大家正式认识一下北镇抚司詔狱。” “让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唐巍看向校尉们。 “大人,已经都准备好了。”校尉点头道。 “好。走著。” 举子们各个惴惴不安,因为前面的这些“开胃菜”就已经让他们吐到胆汁都吐没了。 他们不敢想像,真正的“硬菜”会让给他们身心带来多大的阴影。 很快,在唐巍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里没有腥臭、没有脏乱、甚至还有薰香的味道。整个房间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这让举子们心中纳闷不已。 很快他们就注意到了墙上盖著的一块红布。 “来吧,给你们看看这些个宝贝。”唐巍期待的搓搓手道,“出了北镇抚司,其他地方可见不到。” 等到校尉们將盖著的红布揭开,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的刑具。 唐巍拿起一个木叉,將一个五根一组的紫檀木製成,因其木质坚硬且纹理细腻,长期被血水、汗液浸透,表面已形成一层暗红髮亮的“包浆”的拶(zan) 指。 “这个东西叫做拶指。木棍內侧,並非平面,而是阴刻著密密麻麻的菱形纹路,如同毒蛇的鳞片。” “行刑时,纹路会深深刺入指甲缝。”唐巍不禁嘖了一声道,“十指连心,针入甲缝,那酸爽真是难以言喻。” 唐巍再次用木叉子,叉下来一个刑具。 “这是夹棍,由三根带有螺旋调节机关的铁棍组成。转动侧面的手柄,三根铁棍会同步向中心收紧,那锋利的稜线会深深绞进皮肉乃至骨头中。” 唐巍介绍完毕之后,將一个造型古朴、甚至带有些许禪意的黑色铁头盔叉了下来。 “这东西有一个名字非常好听,我很喜欢。”唐巍说著只有自己懂的梗道,”那年杏微雨,你说你是果子狸。” “这东西的名字叫做杏雨。” 这些举子一听这名字,確实有点诗意。应该要比前两个刑具残忍度小一些。 “这个要戴在头上,头颅完全包裹,只在下巴处用皮带锁紧。 头盔正面对应额头、双颊、后脑五个位置,开有五个圆孔,五根浸过油的牛皮索从孔中穿出,另一端则繫著五颗沉重、布满锈跡的铁蒺藜。 行刑时,拉紧皮索,铁蒺藜的重量会全部施加在五个点上,带来头颅即將被撕裂的剧痛。” 唐巍一边介绍,举子们可以想像到这东西戴在头上会有多么疼苦了。 隨后唐巍拿起形似一朵用生铁浇铸而成的、正在盛放的菊的夹子。 “这是用来夹耳朵的。” 举子看到每一片“瓣”的顶端都向內弯曲成恐怖的鉤状。 夹子內部,布满了一圈圈如同狼牙般的细密倒齿。一旦合拢,这些倒齿会死死咬住耳廓,直至撕扯下来。 “这是截舌鉤,专门对付嘴硬的人。” 唐巍边说边取下了截舌鉤,这东西通体由黄铜打造,其顶端的弯鉤却异常尖锐,且带有一个朝向內侧的刃口,在鉤出舌头的同时,能轻易地將其割断。 隨后揭开红布,一个高约一尺、重达数十斤的实心铁墩,顶部有一道深陷的“v”形凹槽,凹槽两侧特意打磨得光滑,以便承托膝关节。 与之配套的是一柄短柄的四方铁槌,槌头也是实心铁,没有任何纹。 “这东西叫做阎王橛,专门攻膝关节。”唐巍道,“將膝置於橛上,一槌落下,膝盖反方向折断,此生再不能直立。” 不远处的一块红布揭开之后,一张布满孔洞的平板铁床,床下空间用於放置炭火盆。旁边陈列的数把铁刷,大小形態各异。 最大者如猪鬃板刷,铁钉粗如筷子;最小者如眉刷,铁刺细如牛毛。一旁还放著一排长柄木勺,用於舀起沸腾的皂角水或醋。 “这东西叫做刷洗。”唐巍看向眾人道,“诸位见过给豚拔毛嘛?” “哦,我忘了。诸位都是富家子弟,不过不要紧一会儿我给大家安排参观一下。” 接下来揭晓的是一个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铜壶。 壶身铸有一条张牙舞爪的蟠龙,龙口即是壶嘴。壶下配有可移动的炭火炉,保持壶內金属溶液始终处於熔融状態。 与之配套的漏斗由纯铁打造,长近两尺,漏斗口边缘打磨得极薄,以便强行撬开犯人的牙齿。 “这叫做锡龙。”唐巍如数家珍一般,此时举子们各个心惊胆战。 “接下来给大家介绍我最喜欢的一件乐器,弹琵琶。” 揭开红布之后,露出一个用百链精钢打造的、与真实琵琶等大的框架。 框架上並非琴弦,而是数十根並排的、两头锐利的钢针,针身被打磨得银亮,但在根部,却凝结著无法去除的暗红色血锈。 “这个我就不多做介绍了,诸位想毕业看的明白。” “最后,请允许我隆重介绍最最最让人绝望的刑具。”唐巍拍了拍手,校尉们端了上来。 一个校尉捧著一摞裁剪整齐、质地坚韧、微微发黄的桑皮纸,静静地放在一个紫檀木托盘里。 另一个校尉则是端一盆清澈见底的冷水。 “它的名字我相信你们一定很喜欢,它叫做加官进爵。” “这是加官贴。”有举子认出来了。 “识货啊。”唐巍道,“一会儿让你们见识一下。” “各位真是有幸,指挥使吩咐了,让你们都亲眼见一见。”唐巍道,“咱们去审讯房吧。” 当那副暗红髮亮、针尖泛著幽光的铁拶套上囚犯手指时,一名站在最前的白面举子猛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校尉一声低喝,猛地收紧绳索。 “啊” 囚犯的惨叫不似人声,尖锐刺耳。伴隨著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声,只见那十根手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扁瘪,暗红的血液顺著铁针的缝隙泪泪涌出。 那举子脸色瞬间由白转青,他低头看著自己那双曾执笔挥毫、准备书写锦绣文章的手,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仿佛那铁拶正套在他的指间。 他猛地弯下腰,“哇”地一声,將胃里所剩无几的酸水全都吐了出来。 紧接著,那顶造型诡异的“杏雨”铁头盔被戴在了另一个囚犯头上。 皮索尚未拉紧,那囚犯就已经如筛糠般抖动,裤襠湿了一片,骚臭味瀰漫开来。 ps:还有,晚些在更新。 第190章 五环之歌,有仇报仇 第190章 五环之歌,有仇报仇 “不——不要——求——” 校尉面无表情,开始缓缓拉动皮索。五颗铁蒺藜的重量渐渐施加在头颅五个点上。 囚犯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被扼住般的怪响,他的眼球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翻动,布满血丝,面部血管賁张成恐怖的紫红色,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 “呃——”一个身材高瘦的举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双眼一翻,直接仰面晕倒在地,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其他举子更是挤作一团,仿佛那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有人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直至咬出血痕;有人则泪流满面,低声啜泣著“娘————”。 校尉拿起那件菊状的扭耳夹,走向第三个囚犯。那囚犯惊恐地拼命摇头,试图躲避。 “不!不要!我说!我什么都说!!” 校尉充耳不闻,铁钳般的左手捏住他的下顎,右手將铁夹精准地扣在他的左耳上。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隨著囚犯撕心裂肺的惨嚎,那半只耳朵竟被硬生生拧下,像一片破布般掉在地上,微微弹动了一下。 “啊啊啊” 一个胆小的举子发出了比囚犯更悽厉的尖叫,他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哭喊。 “求求你们放过我,给我一个痛快!杀了我吧!” 骚臭味再次加剧,好几个举子的袍子下摆都湿透了往下滴著不知名的液体。 最后,唐巍亲自走到了那张放著桑皮纸和水盆的条案前。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一眾精神已近崩溃的举子,最终落在了面如死灰的李峰脸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动作演示。 一张浸湿的桑皮纸,被校尉平整地、温柔地覆盖在一名囚犯脸上。 那囚犯的呼吸骤然粗重,胸膛剧烈起伏,纸面清晰地凹显出他口鼻挣扎的轮廓。 第二张盖上,起伏变得微弱,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溺水般的声音。 第三张盖上,囚犯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双脚疯狂地蹬踹地面,但被铁链牢牢锁住。 当加到第四张时,那人眼见著就要窒息而亡,关键时刻校尉走过去戳破了一个洞,那人这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气。 在场的举子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嚇破了胆。 “好了,接下来让校尉们给大家演奏一曲。” 他没有立刻下令用刑,而是像一位鑑赏家般,亲自走上前,用一块丝绒轻轻拂过那並排的、闪著幽光的精钢尖刺。 指尖拨动,钢针微微震颤,发出了一阵低沉、令人后怕的“錚錚”余音,在死寂的刑房里格外清晰。 这声音,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胆寒。 “此物,名琵琶”。”唐巍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非金非石,奏的不是丝竹之乐,而是骨肉之音。” 他一个眼神,两名校尉便从水牢中拖出一个奄奄一息的死囚犯,將其上衣粗暴地撕开,露出乾瘦、布满旧伤疤痕的胸膛,牢牢绑在行刑架上。 一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掌刑校尉走上前,他並没有拿起任何工具,只是將那双布满老茧、沾著暗红色污跡的大手,悬在了“琵琶”的框架之上。 刑房內,那具闪著幽光的“琵琶”已抵在囚犯裸露的胸膛上。囚犯的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绷紧,如同上紧的发条。 唐巍静静立在稍远处,双手负后,准备他的演奏。 掌刑校尉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乐师,猛地拨动了第一根“琴弦”! “啊— 在囚犯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后,唐巍开口接上他的吶喊,唱道,“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环”字刚落,校尉的手指再次动作,这一次,是连续刮过两根钢针!钢针更深地剐过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啊—” 囚犯悽惨的喊叫声再次縈绕在整个刑房。 唐巍对著举子们继续唱道,“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囚犯的惨叫已经变形,身体剧烈地痉挛。 “呃啊” “五环,眾香国里最壮观。”唐巍挠挠额头道,“唱劈叉了。” 观”字他刻意拉长。与此同时,校尉完成了最后一轮、也是最猛烈的一轮” 弹奏”,五指狠狠地从所有钢针上耙过! “嗬————·————” 囚犯已经叫不出完整的音节,只剩下喉咙里破风箱般的抽气,脑袋歪向一边,瞳孔涣散,唯有身体还在神经质地颤抖。 整个刑房,陷入了死寂。 “这首《五环之歌》,诸位觉得,好听吗?” 一名举子终於承受不住这极致的刺激,双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其他人则像被抽走了魂魄,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他们的肋骨,也刚刚被那“琵琶”“弹奏”了一遍。 “现在我们要说正事了。”唐巍看向校尉道,“把晕过去的弄醒。” “你们要是现在交代你们的事情,你们可以免受皮肉之苦。”唐巍话锋一转,“要是强硬不说,那明日你们革除功名的旨意一下来————” “我们可要把今日给你们参观的这些全都给你们上一遍,到时候你们自然也会招的。” “是不上刑说完作罢,还是等著受尽苦头之后再说,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 “我是很期待你们受尽苦头再说,毕竟我们还没处理过科考的举子呢。” 唐巍顿了顿道,“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你们的做不做选择都是后者。” “三。” ” 见这些举子们还有些犹豫不决,唐巍当即道,“一。” “不是说好的三个数,怎么直接数到一了?” “零。” “我说,我全都说。 “我招!我全招!” 李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窜起来,涕泪横流地扑到唐巍脚边,疯狂地以头抢地。 “是严世蕃!是赵文华!是他们卖的砚台和笔!求求你!別给我用刑!” “这是当初的收据。” 他一边嘶吼,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贴身衣物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条。 李峰高高举起,如同举起救命的符咒。 他这一声嘶吼,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我招!” “我也招!” “是我了五千两——” 一时间,净室內哭喊声、求饶声、招供声响成一片。 所有的体面、所有的侥倖、所有的气节,在这一刻,被北镇抚司的刑具碾磨得粉碎。 只剩下最原始、最卑微的求生欲望。 唐巍微微俯身,从李峰颤抖的手中抽走了那张纸条。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对身后的校尉淡淡吩咐道,“带下去,录口供,画押。” 等到他们全都录口供画押之后,唐巍来到了关押著举子们的牢房。 “知道我现在来做什么吗?”唐巍看向吴东华。 “不知道。”吴东华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著。 “来人,给我装扮装扮。”唐巍道,“我是来兑现赌约的。” 当唐巍戴上假鬍子装扮一番之后,吴东华立刻认出了他。 “你————”吴东华诧异道,“你是赵玉田?不对你骗我。” “你说你叔父是任南京吏部主事、南京光禄寺少卿、右通政、南京光禄寺卿的赵贞吉,你居然骗我?” “多亏了你,要不然我还发现不了科举舞弊的猫腻。”唐巍道,“怎么会有人直接打赌赌自己进前三甲呢?” “如此篤定,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科举舞弊啊。”唐巍道,“还要谢谢你给我们北镇抚司送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劳。” “诸位,你们之所以暴露跟吴东华与李峰脱不了干係。” 隨后唐巍又將李峰毛笔被狗叼走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叫来了看管牢房的校尉。 唐巍叮嘱校尉道,“看著点,別闹出人命来。” “所以我们得临时改一改赌约了,当然在场的举子们应该很乐意完成赌约。” 唐巍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吴东华和李峰一眼,转身离开了牢房。 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举子的目光,先是茫然,隨即是困惑,最后,如同被引燃的炭火,一点点烧成了愤怒的火焰。 举子们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蜷缩在角落的吴东华,以及另一侧面如死灰的李峰身上。 不知道是谁先喘了一口粗气,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一个刚才被嚇得尿裤子的胖举子,颤巍巍地抬起手指著吴东华,声音尖利,“你————你他娘的居然是锦衣卫的饵?!” “还有你!李峰!”另一个瘦高个举子猛地跳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 “你的破毛笔能被狗叼走?你————你他娘的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你天生就是个扫把星?!” “我就说怎么这么巧!”第三个举子捶胸顿足,几乎要哭出来。 “北镇抚司怎么就盯上咱们了!原来是你们两个蠢货一个在外面招摇,一个在里面败事!” “揍他们!” 人群中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瞬间点燃了所有的怨气和恐惧! 这群刚才还嚇得如同鶉一样的举子们,此刻仿佛被注入了莫名的勇气,嗷嗷叫著扑了上去! 他们早已忘了斯文,忘了体统,只剩下最原始的愤怒。 “让你赌第三甲!入你娘的,让你装!” 三四个人围住吴东华,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吴东华抱著头惨叫。 “別打脸!哎呦!我也是被骗的啊!” 有人扯他的头髮,有人用脚踹他的屁股,更有一个气愤至极的,抓起地上铺的潮湿发霉的稻草,一股脑地塞进了吴东华的嘴里,让他“呜呜呜”地叫不出声。 门口看戏的两个校尉不禁嘖嘖道,“谁说读书人都手无缚鸡之力。 “谁说读书人都斯斯文文的?” “还有你!李峰!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另一拨人则找上了李峰。李峰想躲,却被一把拽住袍子,“刺啦”一声,半幅衣袖直接被撕了下来。 有人脱下鞋子底抽他的脸,有人对著他的大腿內侧又掐又拧。 “一个举子气得捡起地上餵水用的破瓦罐,想砸李峰,结果手一滑,瓦罐飞出去。 哇光“哐当”一声,砸在了隔壁牢房的柵栏上,嚇得那边的犯人一个激灵。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不堪。 平日里吟诗作对、之乎者也的才子们,此刻打作一团,扯头髮、抓脸、掐软肉、吐口水———— 哀嚎声、怒骂声、求饶声和扭打声在牢房里迴荡。將读书人最后一丝体面也撕扯得粉碎。 过了好一阵子,里面的动静才渐渐小了下去。 只见吴东华顶著一个鸡窝头,眼圈乌青,官袍被撕成了布条,嘴角还掛著几根稻草,趴在地上哼哼。 李峰更惨,鼻血长流,一边脸肿得老高,靴子丟了一只,抱著腿蜷缩在墙角,时不时抽搐一下。 其他举子们也打累了,一个个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袍子歪斜,冠帽落地,模样比街头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 另一头,唐巍將举子们的供状交给了指挥使陆炳。 陆炳看完之后,立刻起身前往西苑玉熙宫,他要拿给嘉靖皇帝来定夺。 玉熙宫朝会上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份供词是否要公布,要怎么处理,必须要嘉靖皇帝亲自定夺。 西苑,玉熙宫。 “供词都收集上来了?”嘉靖皇帝背对著陆炳沉声道。 “回陛下,都在这里了。” 吕芳走到陆炳身边接过陆炳双手奉上的那些供词,隨后转交到嘉靖皇帝手里0 嘉靖皇帝来到御案前坐下,查看其这些供词。 嘉靖皇帝越翻越快,不一会儿之后就不耐烦的將所有的供词一扔,任由供词隨意散落在御案四周。 就在此时,有小太监匆匆来到了听候区来匯报。 “陛下,严阁老求见。” “严嵩?”嘉靖皇帝眉毛一挑,“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严阁老没明说,严阁老说有要事要向陛下容稟。”小太监道。 “吕芳,將东西收起来。”嘉靖皇帝看向一侧散落地上的那些供词。 “文孚,你到后面躲一躲。”嘉靖皇帝指了指后面的屏风。 “是!”陆炳立刻走到屏风之后。 ps:八千字完毕,算是把之前请假的两天补上了。这个月儘量多更。 第191章 一去二三里 第191章 一去二三里 陆炳识趣的退到屏风后,黄锦给他搬来了一个凳子让他坐下。 毕竟站著很容易发出动静来,坐著相对就更不容易发出动静。 “阁老,您得等一会儿。”外面的小太监立刻出殿来到了內阁首辅严嵩的身边,“主子万岁爷这会儿正忙。” 小太监出去答对严嵩的这会儿功夫,就为里面吕芳整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口供提供出了时间。 不多会儿,吕芳从玉熙宫里出来亲自迎接內阁首辅严嵩。 “阁老,让严阁老久等了。”吕芳语气中略带歉意。 “不算什么,陛下在忙,做臣子的自然该等著。” 严嵩今日倒比前几日气色好了许多,儘管等了一会儿,面上也没有带著丝毫的焦急之色。 “刚刚陛下正在服用丹药。”吕芳隨意找了一个藉口,隨后引著內阁首辅严嵩进了玉熙宫。 玉熙宫里,此刻已经恢復了鸳鸯。 嘉靖皇帝坐在御座上,右手上拿著一卷宋朝邵雍的《皇极经世》。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臣严嵩见过陛下。” “严阁老来了。”嘉靖皇帝合上手里的《皇极经世》,看向严嵩。 他知会一旁的吕芳道,“给严阁老赐座。” “科举舞弊一事,臣已经查明。”严嵩奉上奏疏,“一切全凭皇上定夺。” 接过奏疏的嘉靖皇帝仔细看完了严嵩给自己的交代,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本就是开卷考试。 但作为皇帝他还是要做做样子,他看完之后递给吕芳,隨后看向严嵩开口了。 “严嵩,既然你已经查的如此清楚,这些涉事的官员也不必再审了。”嘉靖皇帝道。 “涉事官员凌迟处死,家產抄没,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入浣衣局。” “皇上,臣还有一事要向陛下奏稟。”严嵩不等嘉靖皇帝说那些举子们如何处理,立刻抢先发言。 毕竟,官员这边皇帝默许了他开卷考试,可是举子那边保不齐会有人说出来,这是严嵩最担心的。 “还有一事?”嘉靖皇帝眉毛一挑,看向內阁首辅严嵩,示意他说下去。 “鄢懋卿去两淮巡盐已经有些时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严嵩说著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奏疏,双手奉上道,“幸得陛下天恩所至,此次鄢懋卿巡盐比预计之数还要多出不少,请陛下过目。” 此话一出,原本还琢磨著举子们事情的嘉靖皇帝直接被钓成了翘嘴。 他立刻接过严嵩手里的奏疏,仔细看起了这次巡盐的具体帐目。 “不错。”嘉靖皇帝微微点头道,“你这个门生做事还是得力的。 “若都是这样的门生,也就不至於闹出科举舞弊这样的丑闻了。” 嘉靖皇帝將奏疏合上,严嵩用余光看著嘉靖皇帝的反应,心中的那团疑云已经消了大半。 此时,躲在屏风之后的陆炳听到这里也觉得嘉靖皇帝应该会在举子那边对严嵩的罪责轻拿轻放了。 “皇上,不知那些举子皇上作何安排?”严嵩发问道,“如今科举结束,举子们也即將离京————” 严嵩话说了一半,嘉靖皇帝也明白严嵩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你看鄢懋卿都把银子给陛下您带来了,我们也把科举舞弊的贪污银两全都交给陛下您了,是不是在举子那边不要让清流们对臣做文章了? “贡院里的考试一结束,朕就让锦衣卫们在学子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將这些作弊的学子拢到一块去了。” 嘉靖皇帝左侧嘴角微微一动,眼珠微微一动,看透一切的眼神转瞬即逝,他也明白严嵩这是在乞求。 “毕竟,这件事情不光彩。若是直接在贡院抓人,岂非闹得沸沸扬扬。”嘉靖皇帝道,“如今人都被关在北镇抚司的詔狱之中,还没有审讯,暂时先看管起来。” 听到“北镇抚司、暂时看管、还未审讯”几个关键词,严嵩心中便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些举子没有落到清流派官员的手里,这样一来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嘉靖皇帝拿起那本鄢懋卿巡盐的奏疏,在手中掂了掂之后,心中权衡著这巡盐多出来的银两能不能消灾。 “举子们虽说被胆大包天的罪臣蒙蔽,但也是鬼迷心窍,竟然敢视《大明律》,视朝廷威严,视朕如无物。” “自然是要严惩。”嘉靖皇帝顿了顿道,“朕想著也不必审了,既然是死罪,又有卷子上的印记作证,直接交给刑部擬定罪名,秋后问斩吧。” 严嵩立刻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嘉靖皇帝,他的目的是达成了,可嘉靖皇帝也不是没有给他使绊子。 这问题就出在嘉靖皇帝刚才那句话之中的“秋后问斩”四个字。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证据確凿又是大案,理应是不待时,立刻斩首。 “秋后问斩”这个词说的就是三法司覆核无误的死刑案件,会被匯总成册,在每年秋季呈报给皇帝。 皇帝用硃笔在死囚名字上画一个勾,这才算最终批准执行。被“勾决”的犯人,在特定的日期由刑部委派官员监斩执行。 但是这样的事情,皇帝完全可以绕过三法司,特事特办,直接让他们执行。 科举舞这样的案子完全符合特事特办的规矩,但是嘉靖皇帝偏偏没有这样做。 这也是严嵩抬眼的原因,嘉靖皇帝又在搞平衡了。 这些举子要秋分那日才能斩首,皇帝可以不去计较严嵩的这些烂事,但难保清流官员们不会拿这些举子来说事。 “皇上————” 严嵩刚想说能不能特事特办,嘉靖皇帝开口打断了严嵩。 “若是这些举子不日草草处斩了事,免不了引起其他举子恐慌。”嘉靖皇帝道,“毕竟,举子们都等著放榜。” “朕听闻人生有三大喜,是洞房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嘉靖皇帝道,“若是放榜期间有这样的杀戮之事不合適,朕不能不顾及这些举子的感受。” “你所担心的事情,朕也不是没有犹豫。”嘉靖皇帝拿起放在一旁的那本《 皇极经世》。 “朕最近在研究北宋邵雍的这本《皇极经世》。”嘉靖皇帝翻开书籍道,“是否要立刻处决举子,朕用邵雍的梅易数占了几次。 “每次的结果都是不宜现在处理。”嘉靖皇帝合上邵雍的《皇极经世》,也让严嵩彻底闭上了嘴。 潜台词很明显,朕亲自占下的卦,你的意思是朕作为天子,得到的卦象不准是吗? “陛下圣明。”严嵩当即改口道。 “朕了解邵雍这个人,最初可不是因为《皇极经世》与梅易数,而是一首诗。” “朕幼年时初读此诗觉得平平无奇,后来看了他的《皇极经世》之后,才觉得玄妙无比。”嘉靖皇帝看向严嵩道,“严阁老,你知道朕说的是哪一首嘛?” “臣虽拜读过邵雍的诗词,但臣愚钝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首?” “朕说的是那一首《山村咏怀》。”嘉靖皇帝看向严嵩道,“严阁老可还记得那首诗是怎么写的?”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严嵩慢条斯理的背了出来。 严嵩的心猛地一紧。皇帝绝不会无缘无故谈起一首童谣般的诗,尤其是在刚刚议定科举舞案处置的当口。 他浑浊的老眼低垂著,耳朵却竖得极尖,全身的感官都在捕捉皇帝每一个字的弦外之音。 嘉靖皇帝终於將目光缓缓移到严嵩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著一种洞穿肺腑的审视。 “严阁老,你是学问大家,不妨品品这首诗。”嘉靖嘴角微动,略带敲打的语气。 “朕近日参详,忽有所得。这一去二三里”,说的可是距离?有些人,有些事,看著不远,实则已经走出很远了,再走下去,怕是就回不了头了。” 严嵩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这是在点他,严党这些年势力膨胀,手伸得太长,已经越过皇帝能容忍的底线了。科举舞弊,正是这“远去”的明证。 “还有这烟村四五家”。”嘉靖不等他回应,继续自顾自说著。 “烟火人间,村落相依。可这四五家”,看似和睦,若有一家失了火,火借风势,会不会殃及池邻,酿成滔天大祸?” 至於亭台六七座”————亭台楼阁,本是风雅之物,根基若不牢,建得太多太高,风雨来时,最先倒塌的,会是哪一座呢?” 严嵩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颤抖。亭台六七座,喻指他严嵩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皇帝这是在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你的党羽虽眾,但根基早已被我看透,我想动谁,就能动谁。 今日倒塌的是科举舞弊的替罪羊,明日,未必不能是別的“亭台”,甚至是他严嵩这座最大的亭台。 最后,嘉靖皇帝拿起鄢懋卿那本巡盐的奏疏,轻轻放在《皇极经世》之上,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而八九十枝”,开繁盛,固然可喜。”嘉靖的语气陡然一转,让人不寒而慄。 “可赏之人当知,开必有落。若是根基坏了,养分尽了,这满枝的繁华,转瞬便是落英繽纷,碾作尘土。严嵩,你说,是也不是?” ps:还有一章正在写,晚点更。 > 第192章 从受赏名单划掉他 第192章 从受赏名单划掉他 一番话,借一首看似恬淡的二十字小诗,將警告、威胁、点醒、平衡之术,演绎得淋漓尽致。 严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臣————老臣叩谢陛下教诲!” “这本《皇极经世》朕已经读的差不多了。” 嘉靖皇帝看著伏在地上,显得愈发老迈的严嵩,终於满意地收回了目光,重新拿起那本《皇极经世》递给严嵩。 “朕就赏给严阁老吧。”嘉靖皇帝道,“起来吧,此次巡盐你有功,一码事归一码。” “朕的內阁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严阁老。严阁老能明白朕的苦心便好。退下吧。” “是————老臣,告退。”严嵩颤巍巍地起身,倒退著出了玉熙宫。 等到严嵩离开之后,嘉靖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出来吧。” 得到首肯之后,陆炳这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嘉靖皇帝留他在这里看这齣戏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告诉陆炳咱们虽然关係好,但你们锦衣卫也不能恃宠而骄。 “將那些举子移交刑部,先关进刑部大牢里去。” “是,臣回去就办。”陆炳点头应道。 “此次科举舞弊一案能够及时侦破,你们锦衣卫功不可没。”嘉靖皇帝道,“所以朕要论功行赏。” “陛下圣明。”陆炳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样吧。”嘉靖皇帝道,“文孚,你现在立刻回去北镇抚司,朕有两个事要交给你去办。” “这一第一件事就是將关押的举子全部移交到刑部去。” “这第二件事情,就是將此次参与侦破科举舞弊案子的所有人员,按照功绩大小,分工列一个明细出来给朕。” 嘉靖皇帝叮嘱道,“这件事情,你亲自来做,不准託付给其他人。” “擬定好之后,直接拿来给朕看。” “陛下要特旨恩赏,不必经兵部议了吗?”陆炳当即喜上眉梢,立刻道,“臣————” “不不不。”嘉靖皇帝出言打断了他想要拍马屁的心情,“朕不是这个意思。” “那————”陆炳有些搞不明白了。 “该走朝廷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嘉靖皇帝顿了顿道,“朕只是先帮你把把关。 “ “把————把关?”陆炳依旧不明所以,按照朝廷的正常流程来走,不也需要嘉靖皇帝审批吗? 为何陛下要多此一举呢?陆炳有些搞不懂。 “按照朕说的去做,搞不懂也不要紧。”嘉靖皇帝直截了当道。 “你让涉及此次案情的锦衣卫部门负责的官员向你口头上报所有有功人员,然后你负责將这些记录下来,明白了吗?” “臣明白了。”陆炳点头应道。 “那就快去办吧。”嘉靖皇帝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陆炳对嘉靖皇帝的命令感到奇怪是有原因的。 按照朝廷的流程,应该是锦衣卫涉及此案的部门將本部有功之人呈报给陆炳他自己。 陆炳作为锦衣卫的最高指挥官,他经过初步审核没有问题之后,將这份立功的名单交由兵部核议。 兵部的武选清吏司给出核议之后,根据《大明会典》擬定出正式的奖赏方案,然后这份名单会被送到司礼监和內阁进行批红。 最后再到嘉靖皇帝本人手里,嘉靖皇帝本人再最终定夺这份名单上每个人的功劳与奖赏。 儘管不理解,但是陆炳必须要严格执行嘉靖皇帝的命令。 回到北镇抚司之后,他立刻吩咐人將锦衣卫里参与了此次科举舞案子的各部负责人前来。 按理说只需要各部的负责官员交上一份写好的名单就好了,但是嘉靖皇帝嘱咐的是口述,他也只好叫人过来。 毕竟,这样虽然麻烦了一些,但也合理。 北镇抚司陆炳的值房里,几个千户站在门口一个个排著队。 嘉靖皇帝吩咐这件事情让他一个人写,所以陆炳真的就自己亲自书写,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个说。 等到他们全部讲完之后,陆炳的这份草稿也就写好了。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些僵直的身子,隨即又誊抄了一份。 他吹乾墨跡之后,揣进怀里,准备去西苑玉熙宫將这份名单拿给嘉靖皇帝批改。 他走出值房时,已经是霞光漫天了。他片刻不敢怠慢,立刻前往西苑玉熙宫。 三刻钟后,陆炳终於到达了玉熙宫门口。 黄锦引他进去见嘉靖皇帝。 “陛下,臣已经按照陛下吩咐让他们口述,臣亲自擬定好了这份名单。” 陆炳说著就从怀里掏出那份名单,双手奉上。 嘉靖皇帝来到御案前坐下后,接过陆炳递过来的名单,仔细查看起来。 “这科举舞弊的案子之所以能发现,还多亏了唐巍啊。”嘉靖皇帝道。 “是,这小子能干得很。”陆炳也立刻夸讚著,毕竟唐巍算是自己得力的手下,又得陛下青睞,自然要夸一夸。 “作弊的砚台水印痕跡也是这小子发现的。”陆炳道,“不愧是陛下青睞之人,此子不可限量啊。” 嘉靖皇帝没有接陆炳的话茬,继续往下看这份名单的其他人员。 不多会几,他看完了整份名单,以及每个人都做了什么贡献后,嘉靖皇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嘶一” 陆炳看到嘉靖皇帝面露为难的神色,只好道,“是不是臣报的人数太多了?” “不是,不是。”嘉靖皇帝摇摇头道。 “哎哟————”嘉靖皇帝拈著鬍鬚犹豫起来了。 “那是臣所求赏赐太多?”陆炳顿时也是摸不著头脑了。 “也不是,朕在思考一件事。”嘉靖皇帝的话,让陆炳更是想不明白了。 “你先不要说话,让朕好好想想。” 思索了一会儿后,嘉靖皇帝拿起毛笔,在这份名单上涂黑了一部分。 “这样吧。”嘉靖皇帝指了指那份名单道,“你看看吧。” 本就想著知道谜底的陆炳立刻上前查看,却发现名单上有关唐巍的那几行被嘉靖皇帝涂黑了。 “陛下?这是为何?”陆炳疑惑道,“唐巍可以说是此次案子的头功啊,没有他也不可能发现科举舞弊这样的大事。” “陛下何故將唐巍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呢?”陆炳疑惑道,“难道是他刚刚升任了副千户,陛下嫌他升的太快了?” “那陛下可以给些別的赏赐,这样是不是会寒了唐巍的心?” “朕自然知道他当记头功,但这就是朕的意思。”嘉靖皇帝確定道,“至於如何赏赐唐巍,朕日后自有决断。” 陆炳自然不会跟嘉靖皇帝犟到底,但是现在面临著一个新的问题。 那就是唐巍从名单上抹除之后,谁来作为这件事情的一个头功。 陆炳提出这个疑问之后,嘉靖皇帝思索片刻便给出了答案。 “唐巍的上官是谁?” “是掌刑千户许从龙。”陆炳如实回答著。 “就是他了。”嘉靖皇帝道,“把唐巍对於这件事情的功劳加在你说的那许什么龙上。” “那臣该如何向唐巍解释呢?” 陆炳有此一问,不仅是替唐巍问,他自己想知道皇帝这样的安排到底有何深意? “文孚,你真没想明白朕为何这样安排?” “臣愚钝,还请陛下示下。” 嘉靖皇帝长呼一口气,旋即道,“文孚,你读过李康的《运命论》吗?” “臣读过。” “那你觉得哪句话最深刻?” 陆炳沉思片刻道,“是那句,夫黄河清而圣人生,里社鸣而圣人出,群龙见而圣人用。” “这两句不符合当下朕与你谈论的这件事。”嘉靖皇帝道,“另一句更合適。” “故木秀於林,风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嘉靖皇帝道,“这就是朕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陆炳当即恍然大悟,划掉唐巍的名字,居然是为了保护唐巍。 “是臣愚钝了,圣明无过陛下。” “明白了就好,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此刻,边往外走的陆炳全都想明白了。 像科举舞弊这样的大案,受赏人员之中,位列头功的几位,他们的名字是要上邸报表扬通报的。 若是一旦上了邸报,大家就都会知道是锦衣卫的哪位发现了这件事情,立了头功。 此次严党的计谋不仅落空,贪污的银子也尽数被嘉靖皇帝收入內帑,他们不敢报復嘉靖皇帝,难道还不敢报復发现事情的人嘛。 將唐巍的名字划去,而且一点赏赐也不给唐巍,就算他是掌刑副千户也不会受到严党的冷箭。 毕竟,他这个副千户怎么来的,严党心知肚明。 那是跟严党重用的胡宗宪配合他训练的侦查犬来的,严党想要在东南战事有话语权,还需要大量侦查犬,那就不会隨便动唐巍。 此次功劳唐巍一点赏赐都没有,这也打消了严党的疑虑。 毕竟有赏赐是好事,但是有没有命去享受完赏赐又是另一回事了。 至於嘉靖皇帝本人会怎么赏赐唐巍,这一点陆炳也不清楚。 “从来没见过陛下对谁这样上心过,某刚才还以为陛下要冷落唐巍了。”陆炳心中这般想著,不禁摇摇头。 “比起那些赏赐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简在帝心啊。” 產 第193章 尘埃落地 第193章 尘埃落地 陆炳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著回去应该怎么说这件事情。 不过等他回去的时候,唐巍已经下值回家了。 既然嘉靖皇帝已经做出了决断,陆炳回到值房之后,立刻让人研墨,按照嘉靖皇帝的意思重新写了一份针对此次科举舞弊的结案奏疏。 另外,还附上了一份立功人员题请疏。里面原原本本的写了锦衣卫各个部门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唯独没有提唐巍的名字。 第二日,一早。 陆炳將新写好的这份奏疏交给了司礼监。 司礼监照例將这份请功的奏疏拿给嘉靖皇帝看,嘉靖皇帝则是按照朝廷流程,將奏疏下发到兵部核议。 这份奏疏从嘉靖皇帝的手里,就这样传到了兵部尚书郑晓的手里。 而郑晓作为兵部尚书也算是清流派的一员,当他看到这份请功的奏疏还有整件科举舞弊的案子之后,他还是比较震惊的。 “嘶” 兵部尚书郑晓看完內容之后,抚著鬍鬚道,“没想到锦衣卫居然做了这样一件好事。” “严党也著实可恶,居然敢意图染指科举。”他又仔细看了看罪臣的名单之后,又喃喃道,“摘的也真是乾净,关键的人一个也没伤著。”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皇帝將这份旨意发给了兵部尚书郑晓,郑晓自然要吩咐底下的人去做这件事情。 “来人,去把武选司侍郎叫来。”郑晓吩咐身旁的小吏。 不过一刻钟后,武选司侍郎走了进来。 “大人,有何事吩咐下官?” “陛下发来了旨意,事关军官受赏升迁,需要你们来核议。” 兵部尚书郑晓將司礼监发给他的奏疏又递给了专门负责的兵部武选司。 “是,下官这就去办。”武选司侍郎接过奏疏立刻去办。 之后便是找到负责的主事负责起草,主事將草案呈送给郎中审核、修改、定稿。 郎中同意后,文件开始向上回流。再交给侍郎收留审阅,提出修改意见。 最终在回到兵部尚书郑晓手里,签字批准,然后再呈报给嘉靖皇帝。 只不过一个偌大的兵部,儘管兵部尚书郑晓虽然是清流派,但不代表他手下的堂官们都是清流派。 兵部左侍郎就是严党鄢懋卿,虽然鄢懋卿是兼著这个职位,如今巡盐在外还未归来,但不代表就没有人与严党通气。 武选司恰好就在兵部左侍郎鄢懋卿的管理之下,所以这其中少不了严党。 当这份奏疏传到了武选司之后,自然就有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严党。 当天下午,下值之后,兵部一位官员就匆匆前往了严府。 一刻钟后,那位兵部官员又悄悄从严府的后门走了。 严府的书房里,赵文华给严嵩端上了一碗熬好的燕窝。 “乾爹,锦衣卫的那份请功奏疏,您怎么看?”赵文华试探的询问严嵩。 “怎么看?”严嵩喝了一口燕窝之后道,“怎么看也得等到鄢懋卿回来之后再看。” “乾爹的意思是?” “咱们这次人財两空,都是这些锦衣卫搞的鬼。”严嵩道,“自然不能放过他们。” “那————”不等赵文华说下去,严嵩立刻打断了赵文华的话。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陛下刚刚敲打过,儘管已经得知鄢懋卿巡盐成果不菲。”严嵩话锋一转。 “但亲耳听见,不如亲眼见到。”严嵩道,“一切等景卿回来之后,才可以筹谋动手。” “一来,此刻皇帝正在气头上,得等皇帝心情好了之后。” “二来,也是让他们放鬆警惕。如果在刚受完赏就打压他们,那不是打了陛下的脸吗?” 听完严嵩的分析,赵文华醍醐灌顶般点点头,“乾爹说的是,儿子竟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利害。” “可以先著手安排著,但现在不要行动。”严嵩道,“现在行动,可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 “是。”赵文华应承著。 这份赏赐並没有直接下达,而是等到了放榜后、举子离京前隨著科举舞弊大案的公告一同下来的。 北镇抚司里,司礼监隨堂太监陈洪带著圣旨已经等著了。 锦衣卫指挥使陆炳身后跟著几位千户来到锦衣卫大堂,接受此次皇帝受赏的旨意。 司礼监太监陈洪,缓缓打开圣旨,开始诵念嘉靖皇帝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朕绍承天命,临御万方,国家抡才大典,乃贤俊登进之阶,鬼神之所共鉴,岂容奸宥浊乱其间? 近者科场弊案,魍魎潜行,几坏国基。 尔北镇抚司掌刑千户许从龙,並坐记千户所属侦缉人等,忠勤匪懈,智虑深长。 能於细微末节之中,察奸宝於未形;更在无声无息之处,发幽隱於烛照。 尔等详查砚底之微痕,辨文章之暗记,使科场积,顷刻瓦解,其功甚伟,深慰朕心。 兹特颁恩赏,以旌尔劳: 北镇抚司掌刑千户许从龙,升授锦衣卫指挥金事,仍管北镇抚司刑名事。赏银五十两,紵丝四表里。 所有涉案有功侦缉人等升一级,著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会同兵部,从优议敘,具实奏来。 一概人等,赏银二十两,另由內帑拨发特赏银二百两,由其统领官按功分发,以示朕恤下之意。 皎皎科场,岂容尘玷?赫赫天威,终不可欺。 尔锦衣卫乃朕之腹心耳目,当益励忠贞,明察秋毫。 此后务须常怀惕厉,永绝弊源,用称朕任使至意。钦哉!” “臣等谢陛下隆恩。”陆炳带著眾人谢恩领赏。 在这之前,陆炳已经叮嘱过其他人,不能提及唐巍,也就没人站出来质疑这份功劳为什么全落到了许从龙的头上。 与此同时,刑部也贴出了此次科举舞弊案子的告示。 朕绍承天命,抚育黎元,治国之道,首重纲常。科举大典,为国抡才,实乃江山社稷之根本,岂容奸宄褻瀆! 近查有礼部侍郎等一於人等,不思报国,蠹政害民。 其辈窃居要津,竟敢狐假虎威,公然矫托、影射上官名讳,交通內外,勾连考场,於科场之中暗设奸计,私刻砚痕以为暗號,营私舞弊,玷辱斯文。 其罪昭彰,赃证確凿,此等行为,实已上干天怒,下招人怨。 內阁首辅严嵩並其子严世蕃,闻听此事,惊怒交加。 此等恶行,非但欺君罔上,更是污其清名,毁其忠节。严嵩当即大义凛然,更愤而举发,將一应罪证、人犯悉数查获,呈送御前。 其公忠体国,朝野共鉴。 朕心震悼,然法不容情。兹依《大明律》,裁定如下: 罪首礼部侍郎等一应涉案官员,即刻革职,凌迟处死,抄没家產,男丁流徙三千里,女眷发浣衣局为奴。其罪孽之深,虽寸磔犹轻! 所有参与舞之涉案举子,不思寒窗之苦,竟行夤缘之私,视朝廷法度为无物,其心可诛。 著刑部悉数录名,一併处斩,定於秋后行刑。朕体上天好生之德,予以全尸,然国法森严,绝无宽贷! 前述罪官及涉案举子,其三族之內亲眷,俱永錮削籍,子孙后代,永不敘用,亦永不许应试科举,以做效尤! 煌煌日月,岂容尘翳?凛凛国法,莫敢轻犯! 朕之此行,非为嗜杀,实为弼教。尔等天下士子、文武臣工,当深戒此案,涤虑洗心,格恭厥职。 但有再敢以身试法、紊乱纲常者,此辈之下场,即为明鑑!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不少即將离京的举子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份公告,心中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他们的本能反应自然是害怕,同时也有点庆幸。其次是对於皇帝处理这些人维护了科考公平而感到兴奋。 表露出来的也是感嘆皇帝圣明,毕竟这些人被干掉了之后,他们的排名也会隨之上升,原本名落孙山的或许因此吊车尾上了榜。 嘉靖皇帝之所以不早不晚偏要在这个节点公布,自然是考虑周全的。 在放榜之前公布,愤怒的学子可能会在京城闹事,局面容易失控。 也会彻底玷污整个科举流程的庄严性,让“金榜题名”蒙上阴影,这是皇帝和朝廷都不愿看到的。 学子离京后,消息会通过民间渠道传播,容易变形,无法准確传递朝廷的官方敘事,就失去了震慑对象。 处置结果最重要的观眾就是这批即將步入仕途的新科举子。必须让他们亲眼看到朝廷反腐的决心和作弊的代价,还有皇帝圣君的一面,这样才会誓死效忠嘛。 “黄锦,去瞧瞧陆炳那边还没搜集好吗?” 玉熙宫里,嘉靖皇帝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看看举子们看到公告的效果。 黄锦刚出玉熙宫的门,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陆炳。 陆炳手里拿著一摞纸,上面写的都是那些举子们的真情流露。 “咱家正准备去找指挥使,指挥使就来了,真是巧了。”黄锦道,“快走吧,陛下等著呢。” 显然结果是嘉靖皇帝十分满意的,玉熙宫里他看著锦衣卫们探子探听来的学子们的反应,很满意的捋著鬍鬚。 第194章 一鱼两钓 第194章 一鱼两钓 七日后。 北镇抚司里,指挥僉事许从龙皱著眉头看向唐巍。 “听你这么一说,这指挥金事还成了烫手山芋了。”许从龙轻嘆一声道,“不过这些日子也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跟事啊。” “怎么会立刻动手,那岂不是打了陛下的脸面。”唐巍道。 “也对。”许从龙索性起身道,“管他个球,怕也没有用。” “还是陛下中意你,才会如此安排。”许从龙语重心长道,“当初我还以为是陛下怕你恃宠而骄,原来是不愿意你如坐针毡啊。 。“ “行了,別想那么多。”许从龙道,“別人要是有心害我,怎么防都是防不住的。” 等他起身离开之后,唐巍也开始琢磨,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毕竟,许从龙对於他而言已经算半个家人了。在这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嘉靖皇帝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他是既开心嘉靖皇帝保护了自己,又愧疚自己连累了提携自己的许从龙。 这几日严党们可以说是风头无两,鄢懋卿巡盐归来,给朝廷、给皇帝带去了不少的收入。 当天下值回家之后,唐巍就瞧见有小太监在自家里候著了。 他倒见怪不怪,这是黄锦安排来问询明日进宫需要携带什么东西,好准备马车的。 “让公公久等了。”唐巍道,“此次需要一辆马车,给陛下的东西块头比较大。” “咱家记下了,这就回去告诉黄公公。” 唐巍也想著去皇宫看看皇帝本人会不会透露一点想法,自己或许也许就能想出破局的办法。 第二日,一早。 唐巍將准备好的东西全都装上了马车,跟隨著小太监前往西苑。 玉熙宫里此刻还在开小朝会,他就在偏殿等著。 结束之后,嘉靖皇帝一听唐巍带著东西来了,立马让人叫过来见他。 “臣唐巍见过陛下。” “免礼吧。”嘉靖皇帝看著红布后盖著的东西应该不小,好奇道,“这次又给朕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回稟陛下,臣上次去猫儿房时,发现不少猫咪餵养的很好,有些发胖了。” “所以臣做了一个可以让猫咪们强身健体,减去肥膘的东西。”唐巍掀开红布,一个车轮子一般的木製物呈现在了嘉靖皇帝的面前。 “你做了一个车轮子?”嘉靖皇帝调侃道。 “此物確实跟车轮子的模样有些相似,作用也有些相似,不过臣把此物叫做猫咪跑步机。” “跑步机?”嘉靖皇帝不明所以,只好道,“装起来给朕瞧瞧。” 唐巍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將这个猫咪跑步机装好了。 “如何让猫自愿上去?” “自然是要先引导一番。”唐巍说著拿出一根木天蓼拿在手里,引诱了其中一只御猫过来。 等到御猫在木天蓼的诱惑下跳上猫咪跑步机之后,唐巍就將手里的木天蓼往高处放了放。 想要得到木天蓼的御猫自然而然的就跑动起来,御猫一跑动滚轮也跟著滚动起来了。 这只御猫也发现了这猫咪跑步机的用法,当唐巍將木天蓼收起来之后,掌握了猫咪跑步机玩法的御猫也没有立刻下来。 反而是玩的不亦乐乎,看的一旁的一只刚出生三个月的猫咪好奇的也跳了上去。 结果就出现了让人忍俊不禁的一幕,大猫疯狂奔跑带著趴在上面的小猫转圈圈。 “哎哟,主子这可真逗。”黄锦看到嘉靖皇帝面露喜色,也连忙附和著。 “当真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嘉靖皇帝道。 “陛下,怎么不见霜眉?让它也玩玩。”唐巍提出了疑问,按理说霜眉跟嘉靖皇帝几乎是形影不离。 “它啊,躲在纸箱里呢。”嘉靖皇帝指了指一侧。 几个被画著各色纹的箱子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是嘉靖皇帝的御猫霜眉。 “这些东西再好也不如纸箱好。”嘉靖皇帝说话的间隙,御猫霜眉从纸箱里跳出来来到了嘉靖皇帝的脚边蹭了蹭他。 “此次科举舞弊案,原本头功应该是你。是朕让陆炳抹掉了你的名字,你可有怨言?” 看到几只猫开始自己上去跑之后,嘉靖皇帝就跟唐巍閒聊起来了。 “陛下良苦用心,臣感激不尽。”唐巍道。 “你能明白就好,有些时候太过招摇並不是什么好事。”嘉靖皇帝道。 就在嘉靖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唐巍不自觉一怔,想起了代替自己被推到前面的许从龙。 “怎么了?”嘉靖皇帝一副看透一切的神情看著唐巍。 “没什么,臣一时失神。” “一时失神?”嘉靖皇帝颇有玩味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据朕所知,许从龙对你来说是亦师亦父,你们俩感情很深。”嘉靖皇帝话锋一转。 “《道德经》有言,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今舍一阳而全太和,乃法自然。”嘉靖皇帝道,“朕也难————” 嘉靖皇帝的话,唐巍听的很明白,又是在搞平衡。不然巡盐不白巡了吗? “臣明白了。” “不,朕觉得你还没有明白。”嘉靖又在给唐巍打谜语。 “臣————”唐巍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你要说他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那他还真明白,不就是想搞平衡之术嘛。但嘉靖皇帝偏说他不明白。 “不知道如何回话了?”嘉靖皇帝仿佛看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错的孩子一般,旋即哈哈一笑。 “好了,今日也没什么事。”嘉靖皇帝看了一眼那猫咪跑步机道,“这东西也不错,深得朕心。” “你现在回去有要事要忙吗?”嘉靖皇帝看向唐巍。 “臣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 “这是什么话?忙不忙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臣每日是有事情要做,今日要来给陛下送猫玩具,所以提前安排好了。”唐巍顿了顿道,“若是陛下让臣现在回去,自然就有事要忙。” “那就是不忙。”嘉靖皇帝道,“前几日太子还提起过你,既然不忙就去一趟东宫吧。 “是,臣领旨。” 唐巍其实也不明白嘉靖皇帝让他去见太子朱载壑的原因,但是他很乐意过去走走。 毕竟,他跟太子朱载壑也很久没有见面了。 黄锦命令听候区的太监带著唐巍前去太子朱载壑居住的宫殿。 “唐千户,在此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传太子殿下一声。” 內殿里,太子朱载豁早就让人布置好了。 桌子上各色瓜果、蜜饯和点心摆了不少,似乎早就知道今日唐巍会来看自己一般。 小太监立刻来到掌事太监处告诉他唐巍来了的消息。 掌事太监听到消息也毫不意外,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立刻三步並作两步走,来到太子朱载壑面前。 太子朱载壑见掌事太监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等的人来了,立刻开口道,“是他来了吗?” “回太子殿下,是的。唐千户已经在外口候著了。” “快让他进来。”朱载壑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 等到唐巍进入內殿之后,见到了太子朱载壑,同时也看到了桌子上摆放整齐,样繁多的零嘴吃食。 “臣唐巍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拘礼。”朱载壑道,“没想到你会来,刚才大伴稟报还让我著实有些意外。” 唐巍余光瞥向掌事太监,掌事太监面无表情压根不像是临时知道此事。 再看向桌子上摆放整齐的各色糕点,唐巍確定这绝对不是嘉靖皇帝的临时起意,这是早就跟太子朱载壑串通好了的。 这是预谋,赤裸裸的预谋啊。 唐巍也不戳破,就当做不知道。 “臣也是十分惊讶,没想到陛下临时起意。”唐巍道,“唐突前来也没带什么礼物,实在是不像话。” “带东西来倒是生分了。”太子朱载壑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臣的事情?” “就是科举舞弊的案子。”朱载道,“父皇为了保护你不得不把你的师傅推到风口浪尖上,父皇也难啊。” 唐巍心中诧异,“这是什么意思?这父子俩怎么反覆揭別人伤疤呢?” “其实孤很能理解你,当初孤的老师夏言下狱时,孤跟你是一样的心情。”太子朱载壑道。 唐巍心中一阵无语,这父子俩仗著是皇帝跟太子的身份,也是在自己面前反覆横跳上了。 “当初孤年幼,確实没有能力救孤的老师夏言。” 眼见朱载壑还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唐巍只好默默拿起一块点心啃起来,显得自己不是很在意。 “这点心好吃吗?”朱载壑立刻朝唐巍喊著,让唐巍仔细听他说话,“其实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 “哦?此事如何解决?”唐巍故作惊讶,此刻他已经明白了嘉靖皇帝安排他来的用意。 这是把自己当做池塘里的鱼了,自己用一招抹除名字把自己钓上来之后,解鉤放回河里。 然后再安排太子朱载壑拿鱼竿再钓自己一次,当真是一鱼两钓了。 “殿下果真有法子?”唐巍继续配合著咬上朱载壑拋下来的鱼鉤。 第195章 需要牺牲色相 第195章 需要牺牲色相 “与其让別人找自己麻烦,不如找合適的麻烦给別人。” 太子朱载壑一句话,让困顿已久的唐巍茅塞顿开。 “听太子殿下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啊。” “那你日后可要常来,这样的话————”朱载壑顿了顿道,“再多来十次你就能长命百岁了。” “那我就要借太子殿下吉言了。”唐巍应承著。 他明白了太子朱载叡的意思,与其让严党找到你的致命一击,不如你找一个严党以为的致命一击来迷惑严党。 当严党信以为真,准备拿你提前准备好的致命一击拿来打击许从龙时你正好来一个两极反转。 唐巍此刻算是明白了嘉靖皇帝这样安排的原因。 他一早就算计好了,这是嘉靖皇帝的连环套。 先是以保护自己的名义把许从龙推到风口浪尖,一来可以让严党有个打击报復的对象,二来还可以让自己心中为许从龙担忧。 等到自己借著交流猫咪的名义进宫之后,嘉靖皇帝再提起这件事,把自己引到太子朱载壑这边。 由太子朱载壑出面给自己提个醒,让自己欠了太子朱载壑一个人情,把自己往支持太子朱载壑的方向靠拢。 唐巍想明白之后,不得不感嘆嘉靖皇帝还真是一肚子心眼子。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跟太子朱载壑早就是朋友了。换言之,自己早就是太子党了,压根不用再拉拢了。 “不必说这些客气话,咱们是朋友嘛。”太子朱载壑递给唐巍一块点心道,“你尝尝,这个我素日爱吃。” 唐巍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朱载聊著家常,眼瞅著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朱载壑又留他吃了一顿午饭,这才放唐巍回北镇抚司去。 中午回去的时候,恰逢北镇喵司的猫咪集会,唐巍便想著过去擼擼猫也是好的。 等到唐巍走过去,边上集会的猫猫们也发现了他。 猫咪们一个个的竖起尾巴摇来摇去,在他的两腿之间蹭来蹭去。 “喵一” 就在此时,院墙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唐巍抬头一看,原来是北镇喵司的小旗喵“小於菟”朝著自己打招呼。 通过“小於菟”的喵喵声和肢体动作,唐巍意识到这只猫似乎要跟自己说什么事情。 见“小於菟”有意引导自己跟过去,唐巍也立刻放下了擼猫的想法,立刻跟上了“小於菟”。 走进了北镇抚司之后,来到了“小於菟”的猫窝处。 “小於菟”的猫窝里放著一包东西,上面还有著“小於菟”的牙印,但是並没有咬穿,可见这小傢伙还是很知道轻重的。 好奇之下,唐巍打开了那包东西。 当他打开那包东西后,一股熟悉的气味钻入了鼻息之中。 “这是製作黑火药的东西,你是从哪里发现的?”唐巍看著“小於菟”道。 “喵喵喵— —” “好,我这就跟上你。”唐巍应著,立刻跟上了“小於菟”。 唐巍跟著“小於菟”出了大明门之后,一人一猫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了时雍坊的一处宅院附近。 宅院在胡同的尽头,十分地不起眼,但是门上却掛著一块牌匾。 牌匾上写著“李府”两个大字。 “你的意思,这包东西是从这里搞出来的?” “小於菟”竖起耳朵仔细听完,分析完唐巍的话后,这才对著他点点头道。 “那我得回去查查这是哪位官员的家,居然藏著南镇抚司和兵部才会有的东西。” 唐巍说著招了招手,“小於菟”乖巧的跳上他的肩膀。 “若真是一件大案子,那等这件事情解决了,就升你为北镇喵司总旗喵,怎么样?” 就在唐巍即將走出胡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开门声。 是不刚才他观察的那家“李府”的门开了。 一个女子从李府里走了出来,她身旁的僕人挎著篮子,比她矮上一头。 以这僕人的年纪来判断,这位女子应当三十岁左右。 唐巍一看就知道这女子是李府的女主人,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是她梳的“牡丹头”是京师官宦家眷间流行。 这种髮型高耸夸张,需用假髮衬垫,方能显出云鬢巍峨的富贵气象。不是要做粗活累活的下人有时间倒飭的髮型。 好奇心驱使唐巍停下来看一看,这个时候关上门的主僕已经回过了头。 女人不像二八少女那般鲜嫩逼人,像一块被岁月冲洗过后,依然温润、通透的暖玉。 妆面白皙,腮红胭脂淡扫,蛾眉弯弯,朱唇不经意间的微微抿起,更添了几分心中的幽怨。 发间点缀著几支银鎏金镶白玉的簪釵,料不算顶级的珍贵,但做工精巧,样式时新。 上身穿著一件豆沙绿竖领斜襟綾衫,领口处露出了一小截白色护领。衣襟处用同色丝线暗纹刺绣著细小的缠枝纹,低调中见精致。 下身配一条赭石色马面裙。裙襴上用彩线绣著寓意吉祥的蝶恋图案,做工细致。 外穿沉香色缠枝纹比甲,身形丰腴,走起路来裙摆微漾,如风拂柳枝。简单形容起来,就是“熟透了”。 唐巍记住这人的样子之后,便带著“小於菟”离开了。 回到北镇抚司之后,他找了几个探子来,吩咐他们去盯著小时雍坊的李府。 三天之后,探子们將整理好的信息递到了唐巍的手里。 这小时雍坊胡同的李府是一位工部的官员。那女人姓柳,唤作柳杏语。她的丈夫李鹏乃是工部营缮司一名正八品的管工委官。 她的丈夫李鹏前几日领了公差出差去了。 听完探子们的介绍之后,唐巍大概明白了。 “不过,大人有一点很可疑啊。”有一位探子道。 “哪里可疑?” “按理说工部营缮司的正八品管工委官,应该是相当的忙。” “毕竟,工部要督造的工程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他们必须要前往各地区监督。” “这个职位可以说是活不断,虽然都是小活,按理说来说一年之中出差的次数应该十分频繁。”那探子道,“可这位李鹏李大人却几乎不怎么出公差。” “是不是他跟自己的上官关係不好?”唐巍好奇道。 “据我们调查的结果是他跟他的上官关係非常好。” “那就是关係好,上官让他不必忙碌,给他优待?” “大人,您这样想就不对了。” “我明白了。”唐巍当即就想明白了,立刻道,“这个八品官是位卑而权实,官小而利丰,对不对?” “正是如此。” “只有他不断频繁的出公差,才能在各地的工程中获得油水,相反他的上官不让他出去才说明关係不好。” “大人英明。” 既然跟自己的上官关係好,又很少出公差,这显然在逻辑上是说不通的。 “小於菟”又发现了他家里有黑火药,这又说明他不是掛閒职,很有可能是在干別的不可告人的事情。 “继续查一查,这位李鹏李大人,是何年科举入仕?或者是经谁举荐入仕的?”唐巍顿了顿道,“这件事情我亲自去查比较好。” “大人,还有一件事。是关於他的妻子柳氏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探子道。 “讲。没有什么不当讲的。” “就是那柳氏这些日子自从他的丈夫走后,每日都要出门去一个地方————” 许是觉得有些丟人,那探子涨红了脸,凑到了唐巍耳边嘀咕了几句,慌忙离开了。 一番调查之后,这位李鹏是前两年科举入仕的。因为有之前科举舞弊案子的经验,唐巍仔细查阅了李鹏的科考记录。 这位工部的李鹏考童试、考举人、考进士,可以说是全程运气值拉满了。 童生试考了一个中间名次,考举人可以说是吊车尾上榜,考进士也是如此。 “这跟当初跟我打赌的吴东华有什么区別?”唐巍自顾自道,“可能区別就是他考的早,那时候我还没入锦衣卫吧。” “有趣。”唐巍看著这位李鹏的上官的资料,他明显是属於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分管的官员。只不过他上官的上官的上官或许才能见到严世蕃吧。 “看来我的猜测还真是八九不离十啊。”唐巍眼珠滴溜一转,想著许从龙现在面临的情况,心中暗暗道,“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来发挥一下。 他立刻起身来到了许从龙的值房,敲响了房门。 “进。” 唐巍推门进去,直接开门见山道,“许叔,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能让你既保住官位,又让严党不敢再动你。” “什么法子?”许从龙当即站了起来。 “需要许叔牺牲一下某样东西。” “牺牲什么?”许从龙看著唐巍不怀好意的坏笑,有些警觉道,“我警告你,你可不要给我弄些有的没的。” “让许叔牺牲一下色相。”唐巍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话一出,刚喝了一口茶的许从龙顿时喷了他一脸茶水。 “呸!”唐巍立刻从怀里拿出手帕,一边擦脸一边道,“哎哟,许叔你干嘛这么大的反应?我这刚换的新衣服。” “什么叫牺牲色相?”许从龙感觉自己是不是晚节不保。 第196章 某一时失手 第196章 某一时失手 唐巍打量著许从龙道,“许叔虽然是四十岁的年纪,可身强体健的。” “正所谓虎背蜂腰螳螂腿,再加上许叔也是仪表堂堂。”唐巍道,“都说男人四十一枝————” “你少来,你到底要做什么?”许从龙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现在还不能告诉许叔,得等我完全调查清楚之后,这件事情才能跟许叔和盘托出。 不过这几日,许叔就要有所动作了,先准备著。 “准备什么?”许从龙不明所以道。 “准备多出去逛逛,展示展示成熟男人的魅力。” “你什么意思?”许从龙不悦道,“老子堂堂锦衣卫指挥僉事,你让老子去卖?”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唐巍笑嘻嘻道,“需要许叔这几日前往崇文门附近的海岱书坊,先去熟悉熟悉地方。” “卖书的地方?”许从龙有些排斥,“都是些柔柔弱弱的书生,我去哪里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许叔你要是去了海岱书院,那才真是鹤立鸡群。”唐巍夸讚道,“就许叔你这身材这模样再穿的华贵一些,还有那些文弱读书人什么事。” “所有的富家太太和官眷小姐目光肯定停留在你身上,想移都移不开。” “这话倒是实话————”许从龙觉得话里有话当即抄起东西道,“我看你是討打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法子正能让我摆脱严党的算计?”许从龙有些將信將疑道。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许叔你。”唐巍拍著胸脯道,“不过这之前,还需要调查调查。” “那好,我就出卖一回我的色相。”许从龙不情愿道。 第二日,一早。 唐巍按照探子提供的情报,趁著那柳氏出门的间隙,让锦衣卫悄悄进入她家中查看。 看看是不是能够找到火器或者火药,毕竟有了这东西自己的计划才能施行。 一队锦衣卫立刻翻墙进入了李府,李府不大所以能藏东西的地方並不算多。 家中也没有多余的僕人,唯一的丫鬟也跟著柳氏出去了。 唐巍这次派出去的是专门负责抄家的能手。藏在各处的银子他们都能找得到,还找不到藏匿的火器吗? 几人在李府找了一顿之后,发现明面上一点火药、火器都发现不了。 “头儿,会不会在地下或者藏在墙里?” “找!” 几人找了两刻钟后,还真就发现了猫腻。 “头找到了,在茅房里。” 他们在茅房里堆著的一堆乾草里发现了一个暗格。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瞭望风之人的口哨。其余人来不及查看只得慌忙撤离。 好在这些人都是老手,柳氏压根没有发现自己家里进来人了。 得知此情况的唐巍只得让他们改日再去查看。 两日后,又是柳氏出去的时辰,几人直奔李家的茅厕而去,拉开暗格之后,果然发现了不少黑火药的材料,还有一些铜跟熟铁。 虽然没有直接发现现成的火器,但是就凭藉这些东西他们知道就可以立功了。 他们一样用小勺子悄悄挖了一点带回去,算作是自己干活了,也算是一个物证。 “看来製作的地方不在家里。” “你说什么废话,这里是小时雍坊不少官员住在这里,在这里搞火器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甭废话考了,回去跟唐千户交差吧。 得到了確切消息的唐巍,这下更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行了。 他立刻来到了许从龙的值房,询问许从龙这几日有没有每日都去海岱书坊。 “去了,在雅间里净睡觉了。”许从龙道,“全都是些之乎者也,我想要要本带图的又抹不开面子,张不开嘴。” “时机已经到了,不日我就安排许叔与那人见面。” “要怎么做?”许从龙好奇道。 “许叔看过《水滸》话本,或者听过《宋江演义》吧?” “自然看过。”许从龙道。 “那也看过武松他兄长武大郎那段了。”唐巍凑到许从龙身边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让许从龙不禁老脸一红。 “你什么意思?你让我当那大官人?”许从龙心中虽然斥责著唐巍,心里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谁不想当大官人?”唐巍调侃道,“而且明日许叔的衣裳我来出,怎么样?” “你可知道《大明律》有妇之夫行苟且之事要如何处置吗?” “我知道,凡和姦,杖八十;有夫者,各杖九十。”唐巍道,“但您这不一样,您这是以身入局,为了调查案情啊。” “再说了男人就该对自己狠一点,要不然等严党对你狠可就晚了。” “去去去,我这清誉可要被你毁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大亮,唐巍就提著一个包袱敲开了许从龙值房的门。 许从龙刚练完拳,一身热气,穿著无袖的汗衫,正拿著块布巾擦汗。 见唐巍进来,许从龙打趣道,“你小子,比上官点卯还积极。” “许叔,今日是正日子,可不能马虎。”唐巍说著,將包袱放在桌上摊开,里面是一整套崭新的行头。 “嚯!”许从龙拿起一件衣服抖开,是一件深棕色带暗纹的丝绸长袍,触手光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料子,快赶上宫里的料子了吧?” “这料子就是之前皇上赏赐的。我前几日让人按照许叔的身形赶製了一身。 “” “人要衣装。”唐巍又拿起一条浅色腰带和一方文士头巾。 “许叔您平日里不是官服就是武人劲装,威风是威风,可也嚇人。今日咱们是去书坊的富家老爷”,得换个路数。” 许从龙依言换上,那丝绸长袍极为合身,將他宽肩窄腰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沉稳气派。 只是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扯了扯领口道,“这玩意儿,穿著是舒服,可总觉得胳膊腿被捆著,不如咱那武人衣裳利索。” “要的就是这份不利索”。”唐巍笑著,又递过一柄象牙骨、洒金扇面的摺扇,“拿著这个,偶尔扇两下,別跟耍刀似的呼呼带风就行。” 许从龙接过扇子,笨拙地比划了一下,嘀咕道,“文人玩意儿————” 同一时刻,小时雍坊的陈宅內,柳氏正对镜梳妆。 镜中人云鬢微乱,杏眼含春,嘴角噙著一丝尚未褪尽的慵懒笑意。 她小心地將一枚新得的红珊瑚簪子插入髮髻,这是昨日在海岱书坊雅间里,那冤家偷偷塞给她的。 想到昨日的缠绵,她心头又是一热,隨即却涌上一股空落落的虚无。 那冤家倒是知情识趣,也会说些俏皮话哄她开心,可每每事毕,总是匆匆离去,生怕多待一刻。 “到底也是个薄情的————”她轻嘆一声,收拾停当,她吩咐丫鬟只说去街上买些丝线,便独自出了门,步履下意识地,又朝著海岱书坊的方向去了。 海岱书坊二楼,临街的雅间內。 许从龙如坐针毡。面前的书本他翻了三页就再没看进去,之乎者也看得他头晕。 他一会儿站起来踱两步,一会儿又坐下,那柄摺扇被他无意识地开合,发出“啪啪”的轻响。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有些不耐,走到窗边,想推开窗透透气。那支用来撑窗的细长竹竿就靠在手边。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指一弹,竹竿“嗡”地一声轻颤。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鸟叫声,这说明时机到了。 许从龙心头一跳,时机到了!他按照计划,伸手想去拿那竹竿,假装失手掉落。 许是从未做过这等精细勾当,心里一紧张,手下力道竟没控制好,不是“拿”,而是猛地一推! 只听“咔嚓”一声,那竹竿並非滑落,而是被他这般蛮力一推,如同离弦之箭般,直直地朝著楼下柳氏的头顶砸了下去! 这变故远超出“失手”的范畴,楼下传来柳氏一声短促的惊呼! 许从龙暗叫一声“糟了!”。 之前不是这般合计的!他也顾不得许多,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手臂猛然伸出,在那竹竿即將触及柳氏云鬢的剎那,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攥住了竿身! 竿头带起的风,已然吹动了柳氏鬢角的几丝碎发。 柳氏嚇得脸色煞白,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窗口探出一张男子的面孔。 那人年约四十,面容硬朗,下頜线条分明,一双浓眉下,眼睛炯炯有神,此刻正带著十足的歉意与些许未散尽的紧张看著她。 他穿著一身上好的丝绸长袍,探出的手臂將袖子绷紧,显露出其下坚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只这一眼,让柳氏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是跟《宝剑记》话本里讲的那般。那潘金莲一时失手,打了那路过她家楼下的西门庆。 不对,这怎么反过来了?而且这竿子没有砸到自己。 这场景、这话本里似曾相识的桥段瞬间涌入脑海。可话本里的是风流浮浪的紈絝。 而眼前这人,却像是一位失手闯了祸的將军,沉稳,强健,那目光里的关切和歉意,真切得让人心头髮慌。 许从龙见她无事,心下稍安,忙收回竹竿,依照唐巍教的词儿,带著几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因差点搞砸而带来的窘迫,拱手道,“在下————一时失手,惊扰了娘子。” ps:换了一个封面了些时间,更新有点晚,抱歉。 第197章 封疆的兄长,专情多金的他 第197章 封疆的兄长,专情多金的他 容失色的柳氏抬头看去,愣神了半分之后,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o 柳氏脸上惊出的白渐渐褪去,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双颊。她微微侧身,屈身一礼,声音比平日里软了三分。 “官人言重了,是奴家自己不当心,走得近了。” 此刻,楼上的许从龙正抓著那一根竹竿往下看去。因为身子往下探的缘故,衣襟略微留了一道缝。 楼下这时正在仰头看著许从龙的柳氏,恰好看到了这一道妙不可言的景色。 这可与平日接触的那些文弱书生或油滑小吏截然不同。 只见许从龙將撑著窗户的竹竿撑好,他的两只手按在窗沿上,虎背蜂腰的身形显得更加立体。 看的有些出神的柳氏这才意识到自己盯得时间太长了,似乎是有些失態了。 她眼波飞快地在他面上扫过,又垂下,“並未伤著,官人不必掛怀。” 此刻,她的心中小鹿乱撞,净想著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窗口的许从龙,此刻见柳氏不仅没有著恼,反而语带温软,心头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暗道唐巍这小子算计得真准。 “咳咳。”许从龙清了清嗓子准备按计划行事。 “终归是在下疏忽,惊了娘子芳驾。若娘子不弃,容在下当面赔个不是,楼上有新到的西湖龙井,权当给娘子压惊。” 这话是唐巍事先教好的,说得文约约,许从龙自觉舌头都快打结了。 柳氏闻言,心头那点涟漪盪得更开了。她正愁方才与情郎分別后的空虚无处排遣。 这从天而降的意外,以及这充满力量的陌生男子,就像话本里写就的缘分。 她稍作迟疑,那迟疑里带著恰到好处的羞怯与应允,轻轻点了点头道,“那————便叨扰官人了。” 柳氏隨著许从龙走上楼梯,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 雅间狭小,他侧身让她先行时,两人距离拉近,柳氏忽然感到一股乾燥而蓬勃的热意,从他身上笼罩过来。 书坊二楼雅间內,茶香裊裊。 柳氏略有拘谨的坐在桌子的一侧,微微低头,但眼睛的余光却在瞥著正在斟茶的许从龙。 “来,喝杯茶,安安神吧!” 许从龙端过一杯热茶递到了柳氏身边,茶杯放到柳氏身边时,按照唐巍的叮嘱不小心让柳氏碰到了自己的手。 因为递茶之时,俩人本来就靠的很近。 像许从龙这样的练家子,即便不是紧贴著,也能感受到了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度。 尤其是这许从龙的手碰到了柳氏的手之后,柳氏顿时脸羞的通红。柳氏的心尖儿像是被这无形的热浪烫了一下,微微一颤。 之前上楼时只是有点感觉,这次是最真实的触感。 那不同於夏日闷暑的黏腻,也不同於炭盆烤火的燥热,而是一种如同冬日里靠近一道被阳光晒得微烫的墙壁般,踏实而令人舒適的温暖。 一个火力旺、身体强健的人,即使没有肢体接触,站在別人身边,对方也完全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不同於常人的“热意”或者说是“阳气”。 这是作为读书人的丈夫和自己情郎所没有的独特感觉。她瞬间也明白了,为什么话本里的女子都喜欢找一个像霍去病、李文忠那样的少年將军。 她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將这股令人心慌意乱的热力吸进肺里,脸上刚刚褪下的红潮,又不听话地漫了上来。 两人对坐,气氛微妙的带著一丝尷尬,却又暗流涌动。许从龙牢记唐巍“少说多听,適时展现阔绰与不经意间的能耐”的嘱咐,大多时候只是听著,偶尔插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柳氏几杯暖茶下肚,心神渐定,话也多了起来。她只说自己夫君是工部小官,这些日子出门督办朝廷差事,言语间不免流露出几分独守空闺的寂寥。 她自然不会提自己方才正是去私会情郎,只將那份幽怨,巧妙地归结於对丈夫远行的牵掛。 许从龙听著,適时露出一丝理解和同情,並不多言,只抬手招来书坊伙计,將一锭小银放在桌上。 “茶钱,剩下的,將柳夫人方才看的那几卷时文集子包起来,算我赔礼。” 他出手大方,动作自然,毫无炫耀之色,仿佛理所应当。柳氏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动。她那个情郎,送支珊瑚簪子已是难得,何曾有过这般隨手便是银两,还体贴赠书的做派? “这如何使得————”柳氏假意推辞。 “区区心意,夫人万勿推却。”许从龙摆摆手,显得豪爽而不失分寸。 “在下姓刘,名行俭,字守约。”许从龙说著唐巍给他安排的新身份名字。 “看来令父给官人起名字的时候是希望官人文武双全啊。”柳氏道,“唐朝有个大官叫裴行俭,也是字守约。可以说是文武双全之人。” “没错,正是这个意思。”许从龙点点头道。 “此次刘某人在京师有自己的生意,这次进京来既是做生意也是陪著我那侄儿来科考。”许从龙说著又欣喜道,“我那侄儿倒也爭气,中了进士。” “那还真是恭喜刘官人了。”柳氏一边说著一边心中想著,没想到还是个书香门第。 “在下做些南北货的营生,常往来京师,如今侄子高中,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势必要替我那兄长照顾他,多在京师住上一段时间。” “夫人若是不弃,日后在街面上遇到什么难处,或可遣人到棋盘街的隆盛货栈”留个话。” 许从龙这两句话意思就是告诉她,你去什么地方能找到在下。 这隆盛货栈是锦衣卫新弄得一个暗桩,是真实、可查的一个地点,更坐实了自家“行商”的身份,也留下了日后联繫的鉤子。 柳氏將“隆盛货栈”这个名字默默记在心里,再看许从龙时,眼神已与初时大不相同。 先前是惊艷与好奇,此刻,却掺杂了对其財力、气度、家世的衡量,以及一丝对未来可能的期待。 “刘官人这般仪表堂堂,怎么不再续弦?”柳氏好奇询问著,这会倒也不著急走了。 “为了验证一句话是错的。”许从龙斩钉截铁道。 “那句话?”眼见许从龙这不容置疑的眼神,瞬间勾起了柳氏的好奇心。 “柳夫人喜欢来海岱书坊想必也是喜爱读书之人,可曾读过乐天居士的《琵琶行》?” 听完许从龙的话,柳氏点头应道,“读过。” “里面有一句话叫做,商人重利轻別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 “我不想被人说成是那样的人,当年做生意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供我家兄长读书科举。”许从龙故作嘆气道,“所以也就没有续弦的打算。” “倒是总有不少女人看中我兄长的身份,想著往在下身上贴,我知道她们都是另有所图。” “刘官人,妾身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好奇官人的兄长————”柳氏为了不让许从龙以为她有所图谋,只好道,“咱们萍水相逢,我也————” “柳夫人的意思在下清楚。”许从龙道,“兄长乃是四川左布政使刘世曾。” “难怪————”柳氏嘴上这般说著,心中可已经诧异起来。 四川左布政使可是一位从二品的大官,自己丈夫只不过是一个八品小官,自己的情郎如今科举还未曾中进士还只是一个举人。 “刚才竹棍掉落还真是好险啊。”柳氏道,“但刘官人却能稳稳抓住,难不成练过?” “嗯,小时候在青城山跟隨一位道长练过一段时间,后面家道中落这才回去帮衬兄长。”许从龙道,“后来虽然经商,每日也都打拳,算是锻链一下体格。” “原来如此,怪不得身手非凡。” 此刻,柳氏將自己的丈夫还有刚刚离开的情郎与眼前的“刘行俭”也就是许从龙对比了一番。 可想而知这俩人都比不上。 兄长是执掌一方的封疆大吏,这一点就足矣把俩人比到泥土里去了。 再加上一个三四十岁却深情专一的鰥夫,还是一个身强体壮、风流倜儻,精通诗书、家財万贯的人。 又稍坐片刻,许从龙便率先起身,彬彬有礼地告辞。 “铺子里还有些俗务,在下先行一步。夫人慢用。” 他走得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反而让柳氏更加高看一眼,觉得此人沉稳可靠,非是那等急色轻浮之徒。 看著许从龙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柳氏独自坐在雅间里,只觉得今日这书坊,来得真是值了。 那个幽会情郎的面目,在脑海里竟有些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那只有力的大手和那双带著歉意与力量的炯炯眼眸。 她知道,这“刘行俭”,比之前那个,有意思得多,也“有用”得多。別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她这个妇人早已经脸红到了耳朵根。 而走出海岱书坊的许从龙,拐进旁边胡同,早已等候在此的唐巍便迎了上来。 “如何,许叔?” 许从龙舒了口气,扯了扯让他彆扭的领口,咧嘴一笑。 “娘的,比蹲点抓人累多了!不过————鱼儿,应该是上鉤了。” 他回想柳氏最后那眼神,心里有了八成把握。 第198章 中年男人一枝花 第198章 中年男人一枝 “这种好事还累啊?”唐巍打趣道,“真正累的活还没开始干呢。” “什么话?你这是。”许从龙瞪了他一眼。 “接下来怎么做?” “当然是製造偶遇,然后就是————”唐巍坏笑道,“你懂的。 “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抽你。”许从龙敲了一下唐巍的脑袋。 “反正是隔几天偶遇个一次半次的就行。”唐巍道,“到时候我会提前通知许叔的。” “但是有一点是要注意的。” 许从龙看向唐巍好奇道,“注意什么?注意不能假戏真做了是吗?” “不不不,那不叫假戏真做那叫以身犯险。”唐巍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一点。” “我要说的是你在出门前一定要显得鬼鬼祟祟的,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確实见不得人,我还真得避著点。”许从龙虽然嘴上吐槽,他也知道这是引起严党们注意的手段罢了。 回去之后的柳氏想著今日的这番相遇,入夜之后一人独守空房,实在是翻来覆去的睡不著。 “看来明日得去隆盛货栈附近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偶遇。” 第二日一早。 “小翠,听说棋盘街的有家新开的铺子料子不错。”柳氏跟丫鬟说著,“眼瞅著再有几个月就入夏了,得去置办几身衣服才行,你跟我一起去吧。” “是,夫人。” 主僕俩一前一后,来到了棋盘街隆盛货栈附近的那个卖布的铺子。 柳氏一边看著有没有能够入眼的料子,一边用余光撇著隆盛货栈那边的情况。 在探子们传回消息之后,许从龙换好衣服不多时就出现在了隆盛货栈门口。 “哟,是大掌柜来了。” 原本的隆盛客栈的掌柜立刻摆出一副諂媚的姿態,迎许从龙进去。 柳氏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信息,確定了许从龙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是坐镇后方的指挥者。 她停下看料子的空,发现了许从龙在掌柜的引荐下来到了最外面的货架上。 这个距离只要柳氏听的仔细些,许从龙说话声音稍稍大一点,柳氏就能听到。 只见最外面卖夜壶的货架子上摆著各色的夜壶。 “大掌柜,您要哪个夜壶用?” “是啊。昨日下人倒夜壶时不小心给碰碎了。” 许从龙其实不太明白唐巍为什么要让他选夜壶,但是话本已经写好了,那就按照定的话说下去吧。 “这个是黄铜做的,这个碰不碎。” 许从龙拿起掌柜的指著的那个铜夜壶看了看之后,皱著眉头道,“这个不太行。” “是样式上大掌柜不喜欢?” “口太小、太细了。 许从龙说著就拿起了一个口比较大的夜壶道,“这个应该还勉强凑合吧。” 拿起夜壶的仔细观察的时候,柳氏也悄悄看著这一幕。 许从龙放下夜壶后,转头对著四周看了看。 这一幕让柳氏赶紧拿起一块布挡住,等柳氏再看向隆盛货栈时已经不见了许从龙的踪影。 “夫人,挑好了吗?” “挑好了,就这三块料子吧。”柳氏边说著边看向一旁的丫鬟小翠道,“给银子。” 小翠一脸茫然道,“夫人,我没带银子。” “我以为你带了,我没带银子。”柳氏道,“出门太匆忙了。” 柳氏看向布店的小廝道,“这样吧,我要的这三块料子你给我留一留,我现在就让丫鬟回去取银子,不出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 “ “小翠,你快回去取银子。” “好,就是明日再来取也无妨,给夫人留著。” 小廝眼见柳氏衣著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家,也就很好说话。 “我身上还有几个铜板,我去前麵茶楼吃碗茶,你拿了银子之后再来找我。”柳氏吩咐著。 其实她哪里是忘了,柳氏是故意的,想著看看能不能再跟许从龙偶遇一次。 等到丫鬟小翠离开之后,她在周围逛了逛,旋即到了前面的茶楼要了一壶茶。 此时,跟许从龙已经跟唐巍匯合了。 唐巍拍出一锭银子给许从龙道,“许叔,你去帮柳氏把买布匹的银钱给付了,然后————” 唐巍又在许从龙耳边嘀咕了几句之后,便让他赶紧去。 许从龙走进布店后,对小廝道,“刚才那个夫人要了几块布料?” “这位爷,您是?”小廝好奇道。 “我来替她把银钱结了。”许从龙道。 “刚才的夫人要了三块布料,一共是二两三钱银子。” 听完小廝的报价,许从龙一下子愣住了。唐巍给他的是一锭五两的银子。 难不成还要自己掏银子?既然他不知道这布匹多少银两,那就当做五两好了。 许从龙付了散碎银子之后又给了小廝五枚铜板。 “劳烦你去前面的茶楼告诉那位夫人,有人给她付过银子,可以取走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小廝赶紧收好铜板应承下来。 许从龙则是將唐巍给的那五两银子收进了荷包里,里外里他还赚了二两多。 茶楼里正在喝茶的柳氏自然被小廝找到了。 “有人给我付了银子?” “是啊,是一个中年男子,刚走不远。” 柳氏此刻喝茶的心情算是没了,立刻返回布店。 她没有著急取布料,而是询问小廝那人往哪边走了? 小廝四下望了望,指著许从龙远去的背影道,“就是那位。” 柳氏定眼一瞧,可不就是她想要千方百计偶遇的“刘行俭”嘛。 只可惜,人已经走远了,她不能贸然追上去,要不然可就显得自己轻浮了。 好在有了由头,因为人家帮她付了银子。 “夫人,您这布还拿不拿?” “拿!”柳氏道,“一会儿让我的丫鬟拿著回去。” 等到丫发小翠取了银子之后才发现,已经付过银子了。 “刚刚有位朋友经过得知此事,就先替我付了银钱。”柳氏道,“到时候等老爷回家之后,自会还给他的同僚。” 三日后,提前发现柳氏要去海岱书坊的探子们立刻告知唐巍。 海岱书坊。 柳氏心不在焉地翻著书卷,心思却全在门口。 她今日来此,本是与那举人情郎有约,此刻却盼著能见到另一人的身影。 就在她又一次抬眼望向门口时,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许从龙正低著头,步履匆匆地走进书坊,似乎想直奔雅间。 “刘官人!”柳氏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著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欣喜。 许从龙脚步一顿,循声望来,脸上適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道,“柳夫人? 真是巧了。” 柳氏起身,款款一礼道,“上次布匹之事,还未谢过官人。今日既然有缘相遇,可否容妾身做东,请官人饮一杯清茶,略表谢意?” 许从龙略显迟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见她眼神恳切,终是点了点头道,“夫人盛情,刘某却之不恭。” 二人便在书坊角落寻了处安静位置坐下。茶香氤氳间,柳氏寻著话头。 “刘官人从蜀地远道而来,京师饮食可还吃得惯?” 许从龙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摇著头表示否定。 “客栈的饭菜,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多是买了回去,等送到时,也常常凉了。不过是果腹而已,谈不上习惯不习惯。” 柳氏一听,心中一喜,还真让她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於是立刻眉头紧皱。 “那怎么行!吃食凉了伤脾胃,如今正是吃春韭、尝河鲜的时候,总要吃些热乎的、应时令的才好。” 她顿了顿,似是下了决心,声音放柔了几分。 “若是官人不嫌弃————妾身倒是能做几道还算爽口的家常小菜,给官人送去隆盛货栈,也算是聊表谢意。” 许从龙闻言,立刻摆手,神色严肃起来。 “这如何使得!夫人金枝玉叶,怎能为我下厨?再者————孤男寡女,这———— 这於夫人清誉有损,万万不可!” 他这话说得义正辞严,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避开了柳氏灼灼的目光。 柳氏见他这般紧张自己的名声,心中反而更添好感,她抿嘴一笑。 “官人想到哪里去了。妾身只是做了差人送去,又非与你同桌共食。一顿便饭而已,街坊邻里之间尚且互通有无,官人何必如此拘礼?莫非————是看不上妾身的手艺?” 她这话带著几分娇嗔,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风韵。许从龙被她看得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微热,迟疑了片刻,才像是被迫无奈般嘆了口气。 “夫人————唉,夫人话已至此,刘某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这实在太过劳烦夫人了。” “不劳烦。”柳氏见他应允,眉眼舒展开来,笑容里带著一丝得逞的甜意,“那官人明日午后,便在货栈等候便是。” 两人又稍坐片刻,许从龙便再次藉口铺中有事,起身告辞。柳氏这次没有再挽留,只是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已开始盘算明日要做哪几道拿手好菜了。 她却不知,方才书坊內两人低声交谈、柳氏巧笑倩兮的一幕,早已被严党的眼线看得一清二楚。 那眼线尾隨著“心神不寧”的许从龙回到住处后,立刻转身,將消息报给了赵文华。 “赵爷,那许从龙近来行踪诡秘,频繁出入隆盛货栈与海岱书坊。今日又在书坊与那一女子私会良久,言谈甚密。那柳氏————似乎还要给他送饭食。” 赵文华靠在椅背上,眯著眼,若有所思著。 “私会————送饭————看来这姦情是坐实了。继续盯著,看看他们还能做出什么丑事来!” 第199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 第199章 春潮带雨晚来急 第二日,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许从龙早早地就在唐巍的安排下去了隆盛货栈o 柳氏提著一个食盒,独身一人来到了货栈。 货栈的柜檯前,许从龙装模作样的拿著一卷宋词在看。 余光瞥见柳氏提著食盒朝这边走来之后,这才放下了手里的那捲宋词。 “等久了吧?”柳氏一边看著许从龙一边看向天上的日头。 “不打紧的,好饭不怕晚。”许从龙拿起湿布擦了擦手道。 柳氏打开食盒,里面放著三道菜。 “这一盘是榆钱蒸糕,用榆钱和糯米粉做的。”柳氏道,“如今正是吃榆钱的时候,你又是做生意的也是討个好彩头。” “榆钱,余钱。” 柳氏点点头,继续拿出了第一道菜。 “这是用麻油、醋汁生拌的一道枸杞芽拌猪肚丝。如今枸杞芽正嫩,正合適做一道爽口的拌菜。” “如今正是吃河鲜的好时候。”柳氏拿出那条鯽鱼道,“这道菜是醋溜白条,是买的今早现捕的鲜鱼。” “这最后一道菜是螺螄炒韭菜。”柳氏道,“一点家常菜,还望刘官人不嫌弃。” “怎么会?这几道菜光看著就让人食慾大开。”许从龙夸讚著,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鱼。 “做的还真不赖。” “那刘官人先吃著,妾身先走了。” 柳氏记著许从龙之前说的话,因为他兄长是大官,所以很多女子都对他不怀好意。 此刻,自己要是留在这里陪著他吃饭,那就免不了让人怀疑自己的动机。 “那这食盒和盘子————”许从龙慌忙起身。 “不打紧,这几日要拿布去给裁缝做衣裳。”柳氏道,“到时候再来顺手拿走。” “若是孤男寡女————总是惹人非议。”柳氏话里的意思许从龙明白,索性也就没有再加阻拦。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刘官人不用送了,趁热吃,不然一会儿要凉了。”柳氏当即转身离开。 儘管如此,许从龙还是来到门口站著目送她远去。 这是唐巍叮嘱过的,很显然柳氏很吃这一套,时不时用余光瞥著站在门口目送自己的许从龙。 等到柳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之后,许从龙回到了货栈里。 “你们吃了吧。”许从龙並没有动那几盘菜,只拿起了一块榆钱蒸糕尝了尝。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朝著北镇抚司的方向走去。 这一幕,正好被按照探查他的严党探子发现了。 不过,许从龙並不在意原本就是演给他们看的。 两日后,唐巍来到了许从龙的值房。 “最新消息,那柳氏准备去郊外踏春去。” “踏春?” “是啊。”唐巍道,“如今春色正美,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候。” “那柳氏要去香山碧云寺踏春,顺便去寺里上香。”唐巍道,“明日是关键的时候,可一定要把握住。” 唐巍说著就拿出了几张写好的台词,让许从龙熟悉一下。 “去上香时偶遇,说是替侄子来还愿。” “下雨时,带著她到事先准备好的一间茅草房里,然后说———— j 许从龙看向唐巍道,“我有一个疑问。” “许叔但说无妨,只要不请教姿势上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 “去去去,怎么成了亲之后越来越没有正形了。”许从龙指著台本上的一句话道,“你怎么知道明日一定就会下雨?” “是蜜蜂告诉我的。”唐巍道,“我路过西苑附近的蜂房时发现了蜜蜂们提前回巢了。” “有句俗话说得好,蜜蜂忙收工,雷公要敲钟。” “那万一明天一早就下雨,岂不是计划就泡汤了?”许从龙道。 “不会的,再怎么著也得下午踏春完的时候。” “你是天上管下雨的风伯雨师啊,你说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 “我虽然不是,但是这些自然中的伙伴很可靠,对不对?” 唐巍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一声猫叫。 “喵一—” 许从龙白了唐巍一眼道,“我就信你了。回去吧,我再研究一下这台词。” 两日后,许从龙换了一身衣服,早早的就骑马来到了香山碧云寺。 看著眼前的与预想的景致,许从龙不禁感嘆道,“有多久没出来踏青过了,香山的景色可真美啊。” “上次去还是跟夫人一起,一晃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许从龙跟唐巍道,“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多会儿,一个探子匆匆跑上来,来到了俩人面前。 “许大人、唐千户,人来了。”探子匯报著现在的进程。 “一切照旧,许叔进去上香吧。”唐巍说完跟著那探子准备下山去。 香山碧云寺上香是有规定的,这平民自然是在最底层的山门殿上香祈福。 这一般的官宦之家和富绅之家可以去天王殿里上香。 大官之流的权贵可以去大雄宝殿上香,至於皇室成员那就是碧云寺上下都可以。 柳氏今日却是独自一人前来,按理来说踏青总得带一个佣人在一旁。 但是她家的丫鬟家里出了一件事,不得不告假回去一趟。 当柳氏走到山门殿的时候,就瞧见许从龙在一位僧侣热情招呼下往里走。 “他怎么也来了?难不成是————”柳氏心中泛起嘀咕。 柳氏心中藏著疑问,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士绅与小官们適合来的天王殿。 但是许从龙並没有在天王殿。 就在此时,他看见许从龙接过了僧侣手里的沈速香,朝著大雄宝殿的方向去了。 “有一个二品大员的兄长还真是好,可以进大雄宝殿烧香。”柳氏小声嘀咕著,“还是烧的三百文一柱的沈速香。” 实际上许从龙一文钱都没有,因为他给僧侣看了自己的锦衣卫腰牌。 谁敢问锦衣卫高官要钱,佛祖也不敢。他可以捐香火钱,但你不能强制他。 当然,许从龙也知道注意形象。对那僧侣说的是有任务要执行,这就免去了香钱。 “这位夫人,你要买什么香?” 此时,一位小沙弥走过来询问柳氏。 “柏子香吧!” 看著手里二十文一束的柏子香,又想起刚才许从龙拿的沈速香,柳氏觉得心中极其不平衡。 上完香之后,她本想著等一等,看看能不能再跟许从龙偶遇一下。 结果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许从龙出来。 就在她准备离开之时,她瞧见了领著许从龙进去的那个僧侣。 她立刻上前,开口询问。 “这位师父,妾身叨扰了。” 那僧侣有些好奇看了一眼柳氏之后,“这位女施主,有何事?” “刚才跟施主进大雄宝殿的那位男施主去哪儿了?”柳氏道,“是我家相公的一个朋友,只看见他进去没看见他出来。” “女施主说的是刘施主啊。” “正是。” “刘施主之前就来我寺上香祈愿他的侄子科举高中,今天是来还愿的。”那僧侣道,“他已经走了,从另一边走了。 3 “走了————”柳氏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对,已经走了。” “谢师父告知。” “无妨。” 柳氏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 “原来不是为了接近我与我频频偶遇。” 虽说证实了许从龙不是故意偶遇要钓自己,但是柳氏心中却又空落落的,似乎又期待这件事发生。 本来与几位官脊妇人约著一起在水泉院吃茶、观鱼的柳氏此刻已经没了兴致。 等到活动结束之后,柳氏也是没什么兴趣,因为她的魂儿被勾走了。 就在她们准备下山之时,柳氏再次在一处河边瞧见了钓鱼的许从龙。 “几位姐姐,我看见了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柳氏找藉口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敘敘旧。” “那你可要掌握好时间。”一位官眷妇人抬头道,“天有些阴了,万一下雨可就不妙了。” “多谢姐姐关心。”柳氏藉机离开,准备找个合適的机会引起许从龙的注意。 许从龙刚钓上来一条鱼,就瞧见水面上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鼓点。 这雨说来就来了。 “下雨了?” 柳氏一时间不知所措,她没想到雨下的这样快。这时若是去找许从龙,难免让人看见自己被淋湿的狼狈模样。 她决定还是加快步子去赶上与她结伴而来的几个官眷妇人。 只可惜雨下的很急,路面又湿滑,心急的额柳氏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立刻就把脚给崴了。 “哎哟” 柳氏应声倒地,此时钓鱼的许从龙故作震惊,立刻过去扶起了歪倒的柳氏。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从龙故作差异道。 “刘官人为何在此?”柳氏道,“我跟隨几个姐姐来踏春,刚才遇到了一位故人想著过去聊一聊,谁知她们竟没等我,这才落了单。” “雨又下的急,妾身一不小心就崴了脚。” “谁说不是,刚钓鱼————”许从龙连忙道,“现在不是讲话的时候,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妾身没事,自己可以走的。” “我来搀你,都崴脚了这也是无奈之举。”许从龙立刻扶著柳氏,“我们往那边看看吧,先找个避雨的地方。” 第200章 雨天 背著她 上茅屋 第200章 雨天 背著她 上茅屋 雨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浑浊的水。 柳氏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大半重量都倚在了许从龙身上。 “得罪了,柳夫人!”许从龙见她步履维艰,雨势又毫无减弱之势,四下望去,路上已不见人影。 他不再犹豫,低声道,“情况紧急,请容刘某背夫人一程,找个避雨的地方“” o 不等柳氏拒绝,他已迅速脱下自己那件还未湿透的外袍,不由分说地披罩在柳氏头上和身上,恰好能帮她遮挡风雨,避免衣衫湿透的尷尬。 隨即,他蹲下身,將柳氏稳稳地背了起来。 柳氏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隔著湿冷的衣物,他背脊传来的坚实触感和蓬勃热力让她瞬间噤声。 儘管有衣物盖住,柳氏看不到此刻许从龙的神情。但还是羞的头一歪,紧紧贴在许从龙的背上。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心中不禁喊著,“真是个冤家,若是有上一回死也是值了。” 许从龙迈开步子,在泥泞的山路上稳步疾行。他的步伐沉稳有力,即使背负一人,在雨中依旧不见慌乱。 柳氏伏在他宽厚的背上,许从龙那件带著他体温和气息的外袍將她与冰冷的雨水隔开。 儘管风雨交加,寒冷侵袭,但与他身体紧密相贴的地方,却像是靠著一个永不熄灭的火炉,那乾燥而炽热的热意不断传来,驱散了寒意,更烫得她心慌意乱。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隨著步伐的起伏賁张,充满了雄性的力量感。 她脸颊緋红,將发烫的脸颊悄悄贴在他湿漉漉的肩背衣物上,心中小鹿乱撞,一些不该有的旖施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柳夫人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嗯。” “別著急,我看前面有个废弃的茅草房。我们到那边避避雨。” “好!”柳氏声音低如蚊虫,已经羞的不敢高声喊话。 许从龙按照事先探查好的路线,很快便將柳氏背到了那间隱蔽的茅草屋前。 他小心地將柳氏放下,扶著她单脚跳进屋內。 屋子不大,陈设简陋,但乾燥整洁,略有灰尘,看上去是废弃了,这也是故意弄的。 一个本就拥挤的草屋里,一侧有个用旧帘子简单隔开的小间,里面堆放著些乾草和杂物。 如此一来,俩人的空间就更加拥挤了。 他反手合上门板,屋內光线晦暗,只有雨水敲打茅草的沙沙声。 两人都微微喘著气。许从龙浑身湿透,那件深色的绸缎直裰紧紧贴在身上,雨水顺著他的发梢、下頜不断滴落。 衣料被水浸透后,变得半透明,紧紧包裹著他宽阔的肩背、厚实的胸肌和劲瘦的腰身,平日里被华服遮掩的、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线条此刻暴露无遗。 许从龙看著自己的衣服,心想著唐巍怎么给自己弄了一身浅色的內饰衣物。 柳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牢牢吸住,像是被烫到一般,却又无法移开。 她清晰地看到水珠从他滚动的喉结滑下,没入衣领,看到湿衣下胸肌的轮廓,甚至能隱约窥见其下紧实腹肌的阴影。 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口乾舌燥,喉咙不自觉地轻轻滚动了一下,咽下了一口唾沫。 心口那团火烧得更旺了,脸颊也烫得厉害。 许从龙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这过分“清晰”的境况和柳氏那灼人的视线,他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想避开那目光,同时寻找话题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这雨————来得可真急。”他的声音因方才的疾走和此刻的窘迫带著一丝微哑,在这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柳氏猛地回神,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般,慌乱地垂下眼睫,盯著自己同样沾满泥水的裙摆,声如蚊子。 “是————是啊,多亏刘官人,不然妾身真不知如何是好。” 她的心跳如擂鼓,生怕被他看穿自己方才那些失礼的举动。 “刘官人,没大碍吧?” “我皮糙肉厚,不打紧。”许从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我们只能在此暂避了。” 他说著,走到那小隔间前,將帘子完全拉开,露出里面乾燥的草堆。 “居然有乾草,正愁没法烤火呢。” “夫人请先去里面休息,那里乾净些。刘某浑身湿透,需將衣衫烤乾,以免著了风寒,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见谅。” 柳氏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单脚跳进了隔间,靠坐在鬆软的乾草堆上。 许从龙则留在房间里,先是熟练地用火摺子引燃了事先准备好的乾柴,生起一小堆篝火。橘红色的火光跳跃起来,驱散了屋內的阴冷和昏暗。 接著,他背对著隔间的方向,开始解开湿透的上衣。 柳氏坐在隔间里,目光不由自主地透过帘子的缝隙,悄悄望了出去。 只见他利落地脱下了湿漉漉的贴身汗褟子,露出了坚实的背部。 火光映照下,他肩宽腰窄,背肌线条流畅而分明,皮肤因常年锻链呈现出健康的色泽,水珠顺著紧实的肌理滑落。 柳氏看得心头狂跳,脸颊如同火烧,呼吸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她慌忙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再次偷偷望去,心中仿佛有一把火被点燃,烧得她口乾舌燥,意乱情迷。 她紧紧攥著衣角,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诱惑吞噬了。 许从龙仿佛毫无所觉,他將湿衣拧乾,架在火堆旁烘烤,古铜色的肌肤在火光下泛著微光,沉稳的身影充满了令柳氏抓心挠肝。 过了也不知道几刻钟,许从龙终於烤乾了衣服,穿好上衣之后,这才过去拍了拍帘子。 “柳夫人,可以出来了。” “啊” 许从龙这忽如其来的拍帘子的声音让本就心中烦乱早已经神游天外的柳氏嚇了一跳,直接惊呼了一声。 “夫人可是又碰到脚踝了?” “嗯。”柳氏掀开帘子点头道。 “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要是不然,在下可以给夫人復位,也能缓解一下。”许从龙按照唐巍给的本子台词继续说著。 “啊?刘官人还会这法子?”柳氏微微蹙眉。 “会。” 柳氏闻言,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犹豫片刻,细若蚊虫般开口。 “那————那便有劳刘官人了。”她想著,既然人都背了,此刻再拘泥於虚礼,反倒显得矫情,何况脚踝实在疼得钻心。 许从龙得到应允,便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托起她扭伤的脚踝。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触碰到她细腻的皮肤时,两人皆是一颤。 “夫人忍著点。”许从龙沉声道,看准位置,手下猛地一用力,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噠”声。 “唔!”柳氏疼得瞬间蜷缩了脚趾,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许从龙立刻鬆开手,抬头紧张地问道,“可是在下手重,弄疼夫人了?” 柳氏却只是摇头,泪水掉得更凶,她偏过头,用袖子擦拭,声音哽咽著。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为何?”许从龙依旧维持著单膝跪地的姿势,仰头看著她,眼神里是真切的困惑与担忧。 柳氏看著他专注而关怀的眼神,心中想著说不定卖一下惨,就能博得同情,於是犹豫片刻后张开了口。 “只是————只是想起家中那没良心的。整日只知道在外面鬼混,流连烟巷柳,何曾像官人这般关怀过我半分————” 她越说越伤心,抽泣道,“倒叫一个外人如此照拂,我————我心里难受的紧。” 许从龙闻言,眼神黯淡下来,轻轻嘆了口气,低沉的声音里带著同病相怜的落寞。 “夫人莫要伤心了————说起来,咱们都是苦命人。”他一边说著,一边动作极其轻柔地帮她把鞋子穿好,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刘某的髮妻去得早,也未能留下一儿半女————如今虽是子然一身,却也时常觉得孤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柳氏犹带泪痕的脸上,语气里充满了真挚的惋惜。 “像夫人这般好的女子,温婉贤淑,知书达理,尊夫却不知珍惜,实在是————” “唉,若是夫人如今是寡居之身,刘某————刘某还真有想將夫人娶回家中,好生呵护的衝动。” 这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柳氏耳边。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著他,心跳如擂鼓。 许从龙话一出口,也立刻像是意识到失言,慌忙移开视线,脸上露出懊恼和慌乱的神色,迅速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许从龙拱手道,“刘某失態了!方才————方才定是魔怔了,说了些胡言乱语,唐突了夫人!还请夫人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无心之言往往都是心里话。”柳氏自然抓住机会,將手放在许从龙的心口处。 “官人可敢对著妾身说刚才的话中没有半点真心?” “哎——”许从龙长嘆一声道,“都怪这场雨,怎么竟生出这样一段缘。实在是————” “我看这雨就是老天爷故意將我们这俩苦命人连在一起。” 柳氏壮著胆子说完,却又忽然低下头,扭过头,一痛一拐的想要进乾草堆隔间躲起来。 都到这时候了,许从龙也明白反正也没人,那就遂了她的愿。 一只温暖有力量的手拉住了柳氏,然后许从龙开口道,“不嫌弃我淋湿了,身上净是臭汗吧?” 柳氏转过身低著头没说话,许从龙见状立刻撤下了隔断处的帘子铺到了地上。 ps:还有一章,正在写。晚点发。 第201章 严党上鉤了 第201章 严党上鉤了 外面冷雨不停,雨滴打在茅草屋上的节奏,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相较於外面的湿冷,屋子里可以说热浪翻涌,如两军对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知过了多久,虫声淒切,对茅屋晚,骤雨初歇。 “雨停了,趁著这会儿赶紧下山吧。” 柳氏靠在乾草堆上,脸上透著一股红润,鬢角的头髮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 “我这脚疼的厉害,怕是没法走路了。”柳氏娇嗔道。 “我的马在山下的马棚里,我送你回去。” 许从龙说罢就蹲下来,让柳氏趴上去,好背她下山。 柳氏有些担忧道,“雨天路滑,咱们又刚刚————你真的不用歇一会儿吗?” “不用。”许从龙说著就背起了柳氏朝外走去,“不过是背你下山,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来到山下马棚,许从龙先將柳氏扶上马背,隨后自己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双臂环过她拉住韁绳。 柳氏顺势依偎在他怀里,感受著背后传来的坚实与温热,心中满是甜蜜与刺激。 快到柳氏家所在的街口时,许从龙勒住马,低声道,“前面不远就是你家了。为免閒话,我去雇顶轿子送你回去可好?” 柳氏却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带著一丝大胆和不满。 “不必。丫鬟告假三日,家中无人。此刻雨后,街上冷清,无人会注意。 你————直接送我到家门口吧。” 许从龙依言將她送至家门。扶她进屋后,他又按照唐巍的嘱咐,去附近饭庄买了些清淡的饭菜回来。两人在屋內默默用了饭,窗外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许从龙起身作势要走,“饭也用过了,你好生歇著,我该回去了。” 他刚转身,衣袖却被柳氏从后面拉住。她声音带著一丝幽怨和不容拒绝的嗔怪。 “怎么,这就想走?吃干抹净,偏不认帐了么?” 许从龙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灼热。屋外,不知何时又渐渐沥沥下起了冷雨。 他沉默片刻,终是缓缓转过身。黑暗中,彼此的气息再次交织———— 第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许从龙便悄然起身。他看了一眼榻上仍在熟睡的柳氏,隨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宅子,径直前往隆盛货栈。 在那里,他换回平日的衣物,如同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回到了北镇抚司点卯。 北镇抚司许从龙的值房里,唐巍早早就在那里等著了。 见许从龙到来,立刻道,“哎呀呀。许叔还真是日夜操劳啊。” 许从龙瞪了他一眼道,“还要这样去偷腥多久?” “怎么也得来上个七八日吧。”唐巍凑到许从龙耳边嘀咕著,“放心,后天出门之后————” 严党的人一连几日一直盯著许从龙,这日又来严府向赵文华匯报。 “哦?那女的还是一位官员的妻子。”赵文华思索著。 隨后他翻开了那本《大明律》。 “《大明律·刑律·犯奸》中,凡和姦,杖八十;有夫者,杖九十。两者都是官员的情况下,凡官吏奸所部妻女者,加凡奸罪二等。只要做实,抓个人赃並获,那么不仅要杖责九十,还要革去官职,发回原籍。” “不过说起来,要只是革职查办,还真是便宜他了。”赵文华思索了片刻后道,“得想个法子让他死,这才能解我们心头之恨。” “你继续盯著吧,现在还不是时候。”赵文华心想著,得再找些別的由头才好,这点罪行还真是太轻了。 两日后,唐巍给了许从龙一包黑火药,这是他从柳氏家中的暗室里拿来的。 “许叔,这次去的时候,拿著这包黑火药。” “记住,一定要不动声色的假装掉了。”唐巍道,“让跟著你的那些盯梢的捡到。” “好。”许从龙应下来道。 下值之后,许从龙如往常一样从自家的后门鬼鬼祟祟出了门。 一早就盯上他的严党探子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许从龙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隆兴货栈。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许从龙假装无意间掉落出了身上的那包黑火药。 严党的探子自然是看到了他掉落的东西,但是为了防止是许从龙钓鱼,他们没有贸然上前捡。 毕竟,若是因此暴露了那可就错失了之后跟踪的机会,让许从龙提高警惕了。 待许从龙走远之后,这才捡起了那包黑火药,隨后跟上许从龙,眼见许从龙进了一家客栈。 他来客栈见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跟他有过一夜的柳氏。 因为家中僕人回来,所以许从龙按照唐巍的计划,让柳氏藉口回娘家一趟,来到客栈里小住几日。 早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柳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这几包黑火药,就是趁著柳氏出门踏青还有丫鬟回家的间隙,派锦衣卫校尉去拿出来的,为的就是引严党上鉤。 等到进了客栈之后,那些人也不好再跟著,只得先打开那包东西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等到他们打开油纸包之后,看到里面的东西却嚇了一跳。 “这东西是黑火药吧?” “我瞧著像。” “回去稟告吧,进了客栈无非是干那些腌臢事。” “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我吃不到?不能只有命吃,还得有命活啊。” 几人调侃了一会儿后,就赶紧前去严府將此事报告给赵文华。 “哦?黑火药。”赵文华瞪大了眼睛,嘴角两边的鬍鬚一动,立刻会心一笑,捋著鬍鬚。 “黑火药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那可就是涉险倒卖禁物。” “《兵律·军政》中私藏应禁军器中,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號带之类应禁军器者,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 “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各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赵文华这般说著。 “不对,不应该用《兵律·军政》里的这一条。”在一旁听的严嵩发话了。 “《刑律·贼盗》中监守自盗一条更適合也更直接。” 听完严嵩的话,赵文华立刻道,“流放三千里还有活还有暗箱操作的可能,但是按照乾爹说的刑律来说那是必死无疑啊。” “凡监临主守,自盗仓库钱粮等物,不分首从,並赃论罪。並於右小臂膊上刺“盗官钱、粮、物三字,字方一寸五分,每画各阔一分五厘,上不过肘,下不过腕。” “一贯以下,杖八十————二十五贯,杖一百、流二千五百里。 三十贯,杖一百、流三千里。四十贯,斩。” “乾爹不愧是乾爹,不愧是大明首辅啊。”赵文华拍手称讚道。 “大明律的条文解释权在乾爹这里,还不是乾爹说怎么判就怎么判。” “若是不够四十两银子的死罪,到时候给他弄两把火统放上,也就够了。”严嵩一拍桌子道,“让我们吐了那么多银子,只让他死还真是便宜他了。” “乾爹说的是,太便宜他了。” 严嵩看向那几个打探的人道,“这包黑火药是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回阁老的话,是在许从龙从隆兴货栈出来之后发现的。” “你们能確定这东西是从他家里拿出来的还是从隆兴货栈里拿来的吗?” 严嵩询问著,毕竟要弄清楚黑火药藏在什么地方,才好去找人渗透进去。不能判断错了方向,要不然还是抓不到把柄。 “回阁老,八成是从隆兴客栈里出来的。” “什么叫八成是?”严嵩皱眉,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 “许从龙回家的时候穿的是官服,回去之后出来换了一件平时穿的衣服。” “等到从隆兴客栈里出来之后又换了一身衣服,就是在那身衣服里掉出来的。所以————” “老夫明白了。”严嵩打断他俩道,“这就说明黑火药是在隆兴客栈,官员们尤其是他这个品阶的不可能在家里藏著,那样太危险也不方便倒卖。” “经你们这样一说,货栈平日里进出货物,售卖货物,很容易就把这些东西带出去了。” 严嵩自顾自点点头道,“想办法安排个人进去当伙计,这样就能找出来了。” “好,乾爹。儿子明日就安排人去干。”赵文华应了下来。 入夜的严府,一只猫咪从严府书房的屋顶悄悄离开。 第二天,一早。 唐巍点卯完到了值房之后,就发现一只黑猫在他的值房门前押著懒腰。 “你回来了,昨晚的任务怎么样?” 唐巍打开门,黑猫跳过门槛进了屋子里。 唐巍坐下之后,对黑猫道,“昨晚跟踪的人有没有进严府,左手是有,右手是没有。” 黑猫定了定之后,伸出爪子放在了唐巍的左手上。 “嗯,这位小旗喵你表现不错。”唐巍揉了揉黑猫的脑袋后开口道,“本千户口头嘉奖你一次?” “喵?”黑猫一愣旋即骂骂咧咧道,“老吴”1 “哈哈哈哈,变脸也太快了。”唐巍说著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根小鱼乾此时,骂骂咧咧的黑猫走到唐巍的手边蹭了蹭他。 第202章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第202章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隆兴货栈附近的探子一直盯著严党派出来的人,唐巍的猜测还真就猜对了。 “既然他们盯著隆兴货栈那边,就说明他们认为黑火药被我们藏在了隆兴货栈。”唐巍对许从龙道,“所以我们要將计就计。” “立刻让人贴出招工的告示去,让他们自投罗网就是了。”一旁负责行动的高总旗道。 “不不不,那样是不是太容易了,太惹人怀疑了。”许从龙立刻否定了这一提议。 “许叔说得对,不能太直接了。”唐巍在一边道,“他们肯定会主动上门询问要不要帮工的,一定要先拒绝他们。” “拒绝?”小高不明所以道,“咱们不就是让他们上鉤嘛?” “越拒绝就越说明这隆兴货栈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啊。”唐巍道,“这样他们就会愈发的好奇啊,就会想尽办法进去啊。” “是这么个理。”高总旗点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许从龙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语重心长道,“所以啊,要不是唐巍带你办了科举舞弊那件案子,你还是个小旗官。” “您怎么老往我伤口上撒盐呢?”高总旗不悦道。 “我说的不对吗?”许从龙道,“都是我带进来的人,你比唐巍还早进个五年,你看看现在的差別,还用我往你伤口上撒盐嘛。” “你应该自己日日往伤口上撒把胡椒,好时时督促你进步啊。”许从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著小高。 “表叔教训的是。”小高不情愿道。 “什么表叔?当值的时候称职务。” 许从龙本来这几日就被唐巍搞得有点不耐烦,想出让自己以色示人的法子,自己又不是那些个白面书生。 所以,逮著小高就是一顿数落,释放著心中的不满。 “那唐巍怎么就————”小高心中不满决定爭辩两句。 “人家进步的快叫什么都听著亲切,你呢?” 得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是拿自己当出气筒,索性拱手作揖溜之大吉。 “你看看,说了他两句他还不乐意了。”许从龙看向唐巍一本正经道,“你说,我是不是为了他好?” 唐巍也听出来了,这是在指桑骂槐呢。 “对对对,许叔说什么都是对的。”唐巍应和著,“太不像话了,一点也不知道进步。” “我先去吩咐他们去做那件事,许叔你先待著吧。”唐巍起身离开。 唐巍回到值房后,立刻吩咐人去隆兴货栈那边盯著,让人带话过去要是有人来找工做,就说不是內部推荐的人不要。 隆兴货栈。 一群人苦力正在卸著车上运下来的陶罐,帐房先生在一旁清点著数量,此时一个穿著粗布衣服的男子凑上前。 “帐房先生,你这里还招人吗?”那男子是严党派来进行臥底的人。 帐房捋著鬍鬚,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道,“不招。” “別啊,给个机会吧。我能吃苦,有的是力气,什么都能干的。”那人说著就要搬一摞用来盛酒的陶罐。 “哎哎哎,你別动。”帐房先生马上叫住了那男子。 “不用你展示,实话告诉你我们这里是否找人不是我说了算的。”帐房先生立刻叫住了那臥底。 “那还劳烦先生为我引荐一下掌柜的,我愿意把一个月的工钱拿出三分之一献给先生作为感谢。” 帐房先生再次打量了一下那臥底道,“你挺会来事啊,不过没用。 “啊?”那臥底有些诧异道。 “实话告诉你,我们这里用人都是有固定的人推荐的。”帐房先生道,“— 般这种上门自荐的不会要的。” “那不知道要找谁才能来做工。”臥底看向帐房先生道,“那如何————” 不等那臥底说完话,帐房先生立刻打断他道,“你回去吧,不要白费口舌了” 。 臥底见状无奈也只好离去,也不算一无所获,毕竟搞清楚了这里做工有要人介绍才能进去。 严府里,臥底正在跟赵文华匯报著情况。 “需要指定的人推荐才能进去做工?”赵文华捋著鬍鬚道,“有意思。” “一个货栈做工还需要门槛才能进去,看来里面一定有猫腻。”赵文华自顾自道,“越是想要掩饰,就说明里面確实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继续盯著,既然直接跟隆兴货栈里管事的套近乎不成,那就问问那些在那里做工的人。” 赵文华思索片刻后道,“问问他们是被谁推荐进去的,看看有没有法子就能去做工。” “是。” “你们下去吧。 很快,唐巍就收到了隆兴货栈那边的消息,他嘱咐他们按照之前定好的计划行事即可。 严党的探子也一如既往的按照赵文华的计划,去跟隆兴货栈的做工苦力去打听事情。 在一次卸货完成之后,几个苦力准备去茶摊前喝碗茶歇歇脚。 严党的探子眼见他们直奔茶摊而去,也凑过去准备打听一下。 几个锦衣卫的摊子眼见茶摊还有空位,立刻也过去占住了一张桌子,接下来这俩严党的探子只能跟隆兴货栈做苦力的人一起拼桌。 这既是严党摊子所希望的,也是唐巍他们希望看到的局面。这一波可以说是双贏。 “小二,来壶高沫。” “好嘞。”小二立刻应声,赶紧去彻茶。 几个苦力坐在一起,开始谈论起来了。 “他娘的,你说这事儿我怎么开口?” “就直接说不干了唄。” “工钱太少了,咱们就不干了唄。” 听到这几人的抱怨之后,严党的两个探子也立刻凑过去道,“几位,不介意拼个桌吧?” “坐吧。”其中一位苦力道。 俩人落座之后道,“我看著隆兴货栈去做工都要熟人介绍,难不成还苛待人不成?” 那苦力打量了探子们一眼后道,“钱太少了,虽说是吴掌柜介绍过去的,但是人往高处走不是。” “对对对,说的也是。”那探子附和著。 “怎么?你想去哪里做工?”那苦力瞅了他俩一眼询问著。 “倒是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我们不认识你说的那什么吴掌柜。”那探子道。 “这有什么,正好明日我也不准备在他这里做了。”苦力道,“你要是愿意,替我们付了茶钱,我明日让你去那里做工。” “你有法子?”那探子好奇道。 “自然有。” 此时,小二端著一壶茶来到了桌前。 那探子也是极懂人情世故,立刻道,“他们的茶钱我给了。 ,结完钱之后,那苦力道,“你凑过来,我告诉你个法子。” 苦力在那探子耳边嘀咕了一阵之后,探子满意的点点头。 喝完茶之后,两队人分道扬鑣,各自离开。 第二日,一早。 隆兴货栈门口,两辆马车停在那里,马车上堆满了货物。 “你俩怎么回事?” 马车处一位衣著华丽的中年男子没好气的吼著。 “李掌柜的,我们兄弟俩不干了。” “不干了也得先把今天的货卸了再说。”李掌柜气的直跺脚。 “不行,得加钱。” “什么?加钱?”李掌柜立即道,“你们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给你们的额工钱还不够多吗?” “不好意思,昨天也许是多的,可今天就不是了。” “反了你们了,你信不信就这个工钱,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我们兄弟俩还就不信了。”那苦力挑衅道,“李掌柜要真是有本事,那你就喊一嗓子,喊来俩人能干,我兄弟二人这一趟不要钱了,给你干完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李掌柜气的跳脚道,“你觉得我喊一嗓子没人来干是不是?” “那你就喊啊,我看你喊破喉咙会不会有人来。” “好,你们给我等著。”李掌柜立刻来到门前大喊著。 “隆兴货栈招工了,一日管两餐,每日工钱五十文。” 他喊了几嗓子之后,並没有人出来。 “怎么样?”那苦力嘲笑道,“我就说————” 还不等那苦力打脸李掌柜,事先准备好的严党探子二人立刻闻声跑了过来。 “每日管两顿饭,每日工钱五十文,掌柜的说的可是真的?” “怎么著?谁说我喊一嗓子没有人愿意来?”李掌柜此刻尾巴翘的老高,假装不知道这是之前商议好的。 “行,愿赌服输,我们俩给你免费卸货。” 李掌柜道,“还是那句话,你们不干有的是人抢著干。” “你俩是良民吧?”李掌柜的看著那俩探子道。 “我俩是良民。”俩人说著就拿出了代表身份的木牌给李掌柜查看。 “行,你俩就干吧。”李掌柜道。 他再次看向那俩挑衅的苦力,一脸讥讽道,“打肿脸了吧?你们不干有的是人抢著干。” 李掌柜背著手,得意洋洋的往里屋走去。 待李掌柜消失在眾人的视线里之后,那探子二人当即道,“多谢两位。” “不用谢,记住遵守承诺。”那苦力道,“你们今日的工钱给我们俩就行了。” “一定,一定!”那俩探子立刻应了下来,他们本身也不是为了工钱而来。 第203章 只等敌人行动 第203章 只等敌人行动 一刻钟后,李掌柜藉口出去商议买卖,悄悄来了余记杂货铺。 来到杂货铺之后,伙计看向他道,“客官要买点什么?” “有没有哈基米南北绿豆?” “曼波!”伙计秒懂暗语,立刻道,“稍等片刻,我这就叫掌柜的来。” 等到余薪来到之后,他看向隆兴货栈掌柜的,他並不认识此人,所以还要对暗號。 余薪立即道,“厂卫高又硬。” “严党扶不进。” “自己人。”俩人立刻上前握手。 毕竟,许从龙或者唐巍不派人来隆兴客栈那就需要他自己出去联繫。 三刻钟后,唐巍就得知了严党等人上鉤了的信息。 接连几日,那两名混进隆兴货栈的严党探子都格外卖力,脏活累活抢著干,试图贏得信任。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后院那排西厢房始终大门紧锁,且无论他们以何种理由靠近,都会被监工或老伙计厉声喝止。 “那里是东家存放贵重私物的地界,閒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一次,当他们假借搬运货物“误入”后院深处时,监工立刻沉下脸,语气严厉警告他们。 “再往里闯,这活计你们就別干了!” 警告起到了作用,却也让他们更加確信,西厢房內必有蹊蹺。 这日午后,机会终於来了。货栈新到了一批烈酒,管事吩咐將所有酒罈暂时堆放在西厢房外的廊下。 一名探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他假装脚下一滑,肩上的酒罈猛地脱手,重重砸在石阶上。 “啪嚓一”” 酒罈应声碎裂,浓郁的酒液瞬间四处流淌,浓烈的酒气瀰漫开来。 “怎么回事?”监工闻声赶来,见状大怒。 那探子连忙指著廊下堆积的麻袋喊道,“不好了!酒流到那堆货里了!怕是里面的粮食都要糟蹋了!” 监工一听,脸色骤变,粟米若被酒泡了,损失可就大了。 他再也顾不得西厢房,急忙招呼附近的所有伙计过来。 “都別愣著!快!先把这些麻袋搬到旁边空场上去!快!” 一时间,人手都被调去抢救被波及的货物,后院竟出现了短暂的看守真空。 两名探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趁乱悄无声息地溜到西厢房侧面。 一人望风,另一人迅速掏出准备好的薄铁片,插入老旧门锁的缝隙,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动。 不过几下,“咔噠”一声微响,锁舌弹开。 两人闪身入內,迅速掩上门。屋內光线昏暗,堆放著一些箱笼。 他们目標明確,直奔角落那几个与眾不同的厚重木箱。用匕首撬开箱盖,里面是些上好的瓷器。 但是瓷器里却装著一包包东西,打开一看,正是他们找寻已久的黑火药。 再掀开旁边长条箱的布,赫然是打造火统用的熟铁管坏。 “找到了!”一人压低声音,难掩激动。 他们不敢久留,迅速將一切恢復原状,正准备溜出去,却透过门缝看到,一名原本在搬运麻袋的“伙计”,此刻正站在院中。 只不过那人的目光並不在他们去的西厢房,隨即又转身去忙碌了。 两人心中一惊,连忙趁无人注意,重新混入忙碌的人群中,心却砰砰直跳,心想好在那人没有朝这边看去。 实际上,刚才那名在院中的伙计就是一位盯著他们的锦衣卫。 见二人进去了,就立刻看向別处,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行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入夜之后,俩人立刻去严府將情况稟报给了赵文华。 “好啊,这下总算是抓到了那许从龙的把柄了。”赵文华道,“只让他死,还真是便宜他了。” “对了,他不还有个相好的嘛。”赵文华嘿嘿一笑道,“不仅要让他死,还要让他身败名裂,晚节不保。” “立刻召集人马————”赵文华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官了。 “这件事情老夫来做吧。”严嵩放下手里的书籍道,“我写一封书信,你亲自送到东厂去。” “抓一位锦衣卫指挥事,这件事情只能找东厂来配合。”严嵩道,“五城兵马司那些人没这个胆子。” “耽误不了,到时候你的人盯上之后,让吕芳那边直接匯报给陛下。”严嵩道,“耽误不了行动。” “是,还是乾爹考虑的周到。” “东厂虽然可以先斩后奏,但是咱们也不是今晚就立刻行动。”严嵩道,“总要让陛下知道才好。” “可,陛下会不会?” “不会,咱们给他按的罪名是倒卖军火。这跟通敌叛国、意图谋反没什么两样。”严嵩道,“陛下无论如何一定会同意,让东厂立刻配合咱们去抓人。” 黑猫趴在严府的书房屋顶上,它虽然不可能听明白他们的对话,但是探子们有没有来严府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第二日,一大清早,黑猫早早就在唐巍的值房门口等著领小鱼乾了。 它摸了摸爪子,如果唐巍还跟昨日一样说什么口头奖励,它可要打一打自己的夺命喵喵爪了。 唐巍如往常一样,询问黑猫,黑猫伸出爪子一一作答。 “很好,这次没有小鱼乾了。” “喵呜(><)— ” 黑猫说著就抬起了前爪,准备露出锋利的爪子。 “但是有木天蓼。” 黑猫见状伸到一半的利爪顿时收了起来,为了缓解尷尬,立刻用爪子轻轻摸了摸唐巍的脸颊。 唐巍拿出木天蓼后,发现抽屉里还有半截小鱼乾。 “你还真是运气好啊,布莱克。”唐巍看著黑猫,然后如同变戏法一般,拿出了那半截小鱼乾。 黑猫布莱克见状立刻凑到他身边开始发出“咕嚕咕嚕”的声音。 唐巍对它的v8发动机很满意,擼了好一会儿才放它离开。 眼瞅著快要吃午饭时,唐巍来到了狸奴小筑,但是没有进去,而是走进了他旁边的那家珠宝店。 “哟,唐千户来了。”掌柜的十分諂媚道,“来人上我新买的好茶。” “茶就不必了,我让掌柜的给准备的东西做好了吗?” “唐千户吩咐的事情,小的不敢怠慢。”那掌柜的立刻让人將一个盒子拿了过来。 “我夫人应该付过银子了吧?” “对,夫人今早就付过银子了。 “打开瞧瞧。”唐巍道。 珠宝行掌柜立刻打开了盒子,唐巍勘验完之后十分满意道,“不错。那我就拿走了。” “夫人真有福气,一般女子可没有这种东西。”珠宝行掌柜笑著出门相送。 不过,这东西唐巍並不是送给媳妇朱萸的。 反而带著这东西转头回了北镇抚司,交到了许从龙手里去了。 “这样好的东西,你让我交给那柳氏?”许从龙诧异道,“我跟她只是逢场作戏,这样的好东西岂不是糟蹋了?” “许叔,你先看看台本再说。”唐巍將几页纸递到了许从龙的手里。 许从龙越看越觉得离谱,看完之后不禁对唐巍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唐小子,你要是去写话本,还有那洪梗、熊大木、吴承恩、李开先李大人他们什么事儿,就是那写出《金瓶梅》的兰陵笑笑生也不过尔尔啊。” 许从龙毫不吝嗇道,“在你面前,那都得叫一声祖师爷。” “哪有那么厉害,许叔不要损我了。” 许从龙白了他一眼,“那你就这样编排我?好在不用————” “罢了,都已经这样了。”许从龙有些无语,但还是硬著头皮接了下来。 严府里,探子们再次去稟告赵文华。 “你確定那柳氏又去了那家客栈?”赵文华询问著。 “千真万確,还打扮的枝招展的。” “那就立刻行动,我立刻去一趟东厂,到时候让他们兵分两路。”赵文华顿了顿道,“一路捉姦在床,一路揪出黑火药。” “你们立刻去通知隆兴货栈的那俩盯紧了。 赵文华立刻拿著严嵩给的腰牌,前去东厂调动人马。 “赵大————哎哟您看咱家这记性,应该称呼您为赵老爷了,如今身份不同了。” 赵文华此刻简直像吃了苍蝇一样噁心,但是事情得办,只能强行忍著不適。 “刘公公,麻烦您告知吕公公一声。”赵文华拿出严嵩的令牌还有那封信道,“阁老有信给他,让吕公公看完信之后,麻烦你给我个回信。” “严阁老?”刘公公收起嘲笑的神色,立刻道,“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片刻后,这封信送到了吕芳的面前。 “乾爹,严阁老有信来。” 吕芳伸手接过了信,拆开看完后心中略有波澜。 “你把赵文华叫进来吧。” “是!” 不多会儿,赵文华来到了吕芳面前。 “吕公公別来无恙。” “赵先生,你得等一等,此事我得稟告陛下。”吕芳道,“毕竟,天还没黑,人还没去。” “且此事涉及锦衣卫高官,咱家不得不谨慎,也不敢瞒著陛下先斩后奏,希望严阁老能理解咱家的难处。” “这自然应当的。”赵文华道,“阁老说过了,让在下等著吕公公回来。” “那便好,咱家这就去跟陛下稟明此事。” ps:还有两章左右,正在写。 > 第204章 二龙相见,客栈捉情 第204章 二龙相见,客栈捉情 西苑,玉熙宫。 “乾爹,你怎么来了?”一旁的陈洪见吕芳到来,立刻上前。 “有一件事情要稟告主子,主子这会儿心情如何?”吕芳询问著。 “还不错,儿子刚跟黄公公换完班。”陈洪如实说著。 “那正好,你先別走了。”吕芳道,“一会儿主子有了决断后,你替我去办这件事。” “乾爹吩咐便是。”陈洪先表忠心,然后询问著,“不知什么事,乾爹要安排?” “东厂抓人。”吕芳道,“抓一位锦衣卫的指挥僉事。” “放心都是按章程办事,不会惹祸上身的。”吕芳看出了陈洪心中的担忧,立刻道,“若是出了岔子,也算不到咱们头上,咱们就是办差的。” 陈洪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跟在吕芳身后进入了玉熙宫。 “主子,吕芳来了。”黄锦连忙跟嘉靖皇帝匯报。 “吕芳?”嘉靖皇帝心中已经有猜测,但还是有些疑惑道,“叫他进来吧。” “奴婢见过陛下。” “吕芳,你来见朕有何事?”嘉靖皇帝道。 “主子,严阁老那边要让东厂配合著拿人。”吕芳如实道。 “拿谁?”嘉靖道,“因何事,是否做实罪证?” “回主子,拿北镇抚司负责掌刑的指挥僉事许从龙。”吕芳道。 “其罪名有二,一是倒卖朝廷火药、火统,意图通敌谋逆。二是与工部官员之妻私通,身为掌刑僉事作风不检点,败坏厂卫风纪。” “倒卖朝廷的火药和火銃?”嘉靖皇帝故作嗔怒,“严嵩可有实证?” “回主子,严阁老信中有实证,已经派人臥底在隆兴货栈,东西就寄存在西房之中。为了掩人耳目,通过瓷器运出去。” “私通之事?也做实了?”嘉靖皇帝看向吕芳。 “是。”吕芳道,“与工部营缮司任管工委的李鹏之妻柳氏私通。” “俩人为了方便往来,许从龙租下了客栈的一间房间,俩人隔三差五就会私会。”吕芳道,“据说今日入夜后就去私会,这会儿那柳氏已经去了客栈。” “那李鹏呢?放任自己的妻子去与外人私通?”嘉靖皇帝质问道。 “回陛下,工部的李鹏有差事在身,如今不在京师。” “好啊,敢把朝廷的军火拿出去倒卖,当真是罪大恶极。”嘉靖皇帝立刻道“吕芳。” “奴婢在。” 嘉靖皇帝余光瞥见了吕芳身后的陈洪。 “让陈洪去吧。”嘉靖皇帝道,“陈洪你去东厂调集人马配合严阁老的人,兵分两路。” “一路去吕芳说的那个货栈,查实黑火药和火统的事情。”嘉靖皇帝顿了顿道,“另外一路去捉姦。” “是。”陈洪立刻应道,他也確实喜欢干这种事情,毕竟耍威风谁不喜欢呢。 “行了,你俩各自退下吧。”嘉靖皇帝道。 “奴婢告退。” 等到吕芳与陈洪都离开之后,嘉靖皇帝看向黄锦道,“你去太子那里一趟,告诉他先去承光殿等朕。” “等你回来之后,朕再去承光殿。”嘉靖皇帝想了想,“记得带上鱼竿和鱼食。” “承光殿?”黄锦先是诧异,旋即明白了嘉靖皇帝这样吩咐的意思。 “奴婢这就去通传太子殿下。”黄锦立刻出了玉熙宫前去告知太子朱载壑。 承光殿是坐落在团城上的。这团城,算不得岛,更像一方巨大的、浮於水面的玉璽石台,四壁砌著陡直的砖石。 一道高高的城墙,便沿著这石台的边缘围了一圈,將它圈成了一座城。 殿身是方的,四面开门,周遭是一圈迴廊,立著些浑圆木柱。 殿的四面,便是太液池的浩渺清波。水是活的,风来时,便皱起千千万万片细碎的鳞光。 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没有外人打扰。嘉靖皇帝完全可以让听候区的太监在北面的入口守著。 自己在上面跟太子朱载壑谈论什么,只要嘉靖皇帝先离开,太子后离开,外人是压根注意不到俩人见过面的。 嘉靖皇帝找的理由也很合適,承光殿四面环水,自然十分適合钓鱼。 钓鱼又是嘉靖皇帝的一大爱好之一,来这里钓鱼一点毛病也没有。 太子朱载壑得到黄锦的传话之后,立刻带著一个贴身太监快步朝著承光殿赶去。 约莫著太子已经到达之后,嘉靖皇帝也启程前往承光殿钓鱼。 “你们在下面守著即可。”黄锦吩咐太监和侍卫在下面守著。 微风习习,太液池波光粼粼。 见嘉靖皇帝到来,太子朱载壑立刻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不必多礼,没有外人。”嘉靖皇帝指了指座位道,“坐吧。” “朕叫你来知道什么事吗?” “父皇叫儿臣来,是不是跟上次儿臣给唐巍出的主意有关?”太子朱载壑道0 “嗯,你这一点很像朕。”嘉靖皇帝道,“朕若是问裕王或者景王,他们以为朕在问他们学业如何。” “父皇有何示下?需要儿臣去做。”太子朱载壑来到黄锦身边接过鱼食搓成团,掛在嘉靖皇帝的鱼鉤上。 嘉靖皇帝拋竿入水后,拿起小网子捞了一些鱼食扔进去打窝。 “这件案子你来参与审理如何?” “只让儿臣参与,其他弟弟不跟著学习一下吗?” “景王也会参与。”嘉靖皇帝眼见浮漂动了,等了一会儿立刻提竿。 “既然你给人家唐巍提了主意,就要帮人家脱罪。”嘉靖皇帝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这样別人以后才愿意为你做事。” 父子俩说话间,黄锦上前解下了鱼鉤上的鱼。 “父皇的意思是景王弟弟要站在儿臣的对立面了?” “不错。”嘉靖皇帝把鱼竿递给朱载壑道,“你替朕钓吧,朕去蕉园逛一逛,如今正是赏的时候。” “不必起身送了。”嘉靖皇帝起身叫上黄锦离开了此处。 入夜之后,许从龙拿著唐巍给他的那个箱子如约来到了客栈之中。 严党的人早就叫好了东厂的番子暗中尾隨著许从龙进入了客栈。 已经被警告的客栈掌柜,自然是大气不敢出一声,吩咐人將番子们安排在许从龙房间的两侧房间。 “等到俩人衣不蔽体之时,咱们就衝进去。” “嗯!” 一行人都趴在墙上听著里面的传来的动静。 “別出声,里面说话了。” 此刻,所有人屏气凝神,准备听一听二人的对话,好確认什么时候是进去捉人的最佳时机。 此时,屋子里响起了柳氏娇嗔的声音。 “快,快拿出来让奴家瞧瞧。” 偷听的眾人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著,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咱俩是不是得先洗洗,洗的乾乾净净的在那啥。” 此时许从龙的声音传来,眾人不禁心中道,“这柳氏比许从龙这个爷们还著急啊。” “洗洗,洗啥?快点啊。”柳氏急不可耐的声音传到了偷听的眾人耳朵里。 “这急的,我先把扣解开。” 偷听的眾人知道,再过一会儿等俩人交战之时,就是最佳的抓捕时机。 “哎呀,怎么样?挺威猛吧?” “嗯,真好看!”房间里传来柳氏激动的声音。 “你量一量有多长?” “跟我的手掌差不多长。” 听到这里的番子们不禁疑惑,能有那般长度吗?不等他们思索,里面又传来了声音。 “这宽数,你觉得呢?” “挺粗的,有妾身的中指的长度了,真不错。” “不是?”一个番子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下面又看向严党的人小声道,“— 根中指的宽度,这还是人?” “哎,你轻点摸。”里面又传来许从龙的声音,“你手指甲那么长,再把这宝贝给抠坏了。” “这有什么的,又不是没摸过?” 紧接著的几句话,他们没有听清楚。 隨后又传来了许从龙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京师多少姑娘都想摸它,偏偏让你得手了。” “对了,我有一个姐妹还惦记著这————”声音又听不到了。 “独乐乐不如眾乐乐,你把她叫来,咱仨一起————” 此刻偷听的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小声直呼道,“禽兽啊。” “来,试试看吧。” “好。” 就在此时,屋子传来了柳氏“啊”的一声惊呼。 “小点声。” “人家情不自禁嘛!真是太好看了。”可惜番子们没有听见这句话,已经耳朵离开墙面准备破门而入了。 此时,屋內。 许从龙穿戴整齐的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刚刚惊呼一声的柳氏,此刻正站在镜子前欣赏著。 许从龙给她带来了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首饰,一件银鎏金鬏髻。 乌檀木底座上,一蓬青丝盘作旋涡。银胎鎏金的鬏髻如塔矗立,十二瓣莲台托起观音坐像。 髻顶挑心的佛光里,细金丝绞出三缕流云。两鬢斜插掩鬢,蝶翅鎏著薄金。 触鬚点颤在耳廓,翅下银累丝的牡丹苞,裹著米粒大的红琉璃。 柳氏沉浸在首饰带来的欢愉之中不能自已,立刻来到许从龙身边,想著取下来这银鎏金松髻。 此刻,门外传来了响动。 > 第205章 各怀鬼胎 第205章 各怀鬼胎 “咣当一”” 东厂的番子们一脚踢开了门,只见头戴首饰的柳氏嚇得惊呼一声。 一旁的许从龙倒是十分淡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东厂的人会来。 只不过进去的人有些傻眼,俩人穿戴整齐,压根没有翻云覆雨的场景。 此时,眾人不禁好奇那刚才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大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门已经踹开,那就必须拿人。 他们当然不明白,因为刚才形容的是柳氏见到那首饰激动的心情。 至於长度那是说的鬏髻,宽度说的是首饰的分心。至於摸什么宝贝,自然是摸这件首饰了。 “是他吗?”东厂番子看向严党的人。 “是!” “东厂办差,劳烦跟我们走一趟吧!”东厂的番子指著许从龙道。 柳氏哪见过这场面,立刻被嚇得缩在一处角落。 “带走。” 101看书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方便 全手打无错站 许从龙丝毫不做爭辩,任由东厂的人將他带走。 押送回牢狱的途中,这群没卵子的其实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他俩说了那些话,为什么都没脱衣服。 但是又没一个好意思张开嘴去问。 柳氏惊嚇过后,这才想起来赶紧將首饰装进盒子里,掩面逃回了家,毕竟认识她的人也不多。 另一队人马,立刻围了隆兴货栈。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这都是正经经营的货栈。” “是不是正经经营搜过就知道了。”陈洪立刻道,“东厂办事,谁敢阻拦,那就是不要自己的脑袋了。” 此时,李掌柜故作惊讶的发现了那俩探子。 “你们————” “李掌柜,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公公,就在西边的那间房间里。”那严党探子道。 “给我搜!” “你们不能进去,这是我们————” “滚一边去。”番子们一把推开李掌柜。 “陈公公上了锁。” “用刀砍断就是了。” 一刀斩断后,眾人立刻进入西房找到了那箱子瓷瓶。 “陈公公,瓷瓶里有小包的黑火药。” 眾人又按照探子们指定的地方,找到了製作火统的熟铁。 但是除了他们找到的那一点,之后任由他们翻遍了,也再没有找出更多的东西。 好处是確实找到了黑火药和製作火统的熟铁,但坏处是只找到了这一点。 “不妨事,找到了物证就行。”陈洪道,“到时候用刑,自然会招出藏匿的地方。” “来人,把人和证物都带走。” 一刻钟后,探子们回到北镇抚司。 值房里,陆炳与唐巍正等著探子们的消息。 “指挥使,千户大人,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许签事已经被抓走了,该搜的东西都已经搜出来了。” “知道了,辛苦你了,下去吧!” “咱们静观其变吧,等到陛下找某问罪之时,咱们再给他们反戈一击。”陆炳道。 “嗯。”唐巍点头应道。 之所以不立刻反击,而是让人把许从龙抓进大牢,也是让严党放下防备,毫无顾忌的要置许从龙於死地。 回去之后,陈洪给嘉靖皇帝復命。 “陈洪,事情办的怎么样?”嘉靖皇帝询问著。 “回主子,奴婢在隆兴货栈找到了藏匿在瓷瓶中的三斤黑火药,在箱子里找到了六斤製作火銃需要用到的熟铁。” “另一队在客栈抓到了许从龙与柳氏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已经將许从龙抓了关进牢狱了。” “哦?”嘉靖皇帝道,“那岂不是直接衣不蔽体的被捉在床榻之上?” “回主子,並没有!”陈洪道,“俩人衣著完好,但有夫之妇与有妇之夫独处一室,即便没有行苟且之事,那也乾净不了。” “好了,你下去吧。”嘉靖皇帝道,“黄锦,差人將陆炳叫来,他手下的掌刑僉事出了这样的事,他得给朕一个交代。” “是。”黄锦应了下来。 当然,这句话陈洪也听到了这句话。 陈洪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著嘉靖皇帝说的“掌刑事”四个字。 “这唐千户在北镇抚司就是负责掌刑的,我要不要————”陈洪心中想著,觉得还是去见一见吕芳。 探一探他的口风,再决定要不要提前跟唐巍通风报信。 无论是取代许从龙也好,还是想法子解救许从龙也好,反正欠自己一个人情。 陈洪很明白,像唐巍这样陛下面前的红人,只要结交下了,对自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心中这般想著,陈洪加快了步伐来到官舍,找到了吕芳。 “乾爹,我来吧。” 见吕芳要打水洗脚,陈洪立刻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盆,端过去给吕芳洗脚。 “差事办妥当了?”吕芳询问著陈洪。 “办妥当了,已经回了陛下。” “陛下怎么说?” “陛下倒是没表態,只让黄公公去通知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来见陛下。” 陈洪一边给吕芳洗脚一边试探道,“乾爹,据我所知这许从龙是唐千户的上官。” “唐千户是不是会因为这件事情受到影响?” “你说的是那个唐巍?”吕芳看向陈洪道,“怎么?你跟他走的很近?” “没有,只是传旨的时候见过一两次,觉得他还是顶好的人。”陈洪道,“其余的倒没有什么了。” “只是觉得要是牵连到他倒是有些可惜了。”陈洪道,“年纪轻轻,圣眷正浓,前途大好。若是因为自己的上官犯错,岂不是可惜了。” “怎么?你想提醒一下他?”吕芳一眼就看穿了陈洪的意图。 “收起你的那些心思,这件事情影响不到他。”吕芳道,“行了,擦脚吧!” 吕芳起身,陈洪端著铜盆准备离开时,吕芳开口叫住了他,“回来。” “乾爹,有何吩咐?” “你若是想知会一声,也可以。”吕芳顿了顿道,“不过,不要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 “多谢乾爹指点。” 看著陈洪远去的背影,吕芳小声低喃道,“虽说是顺杆爬,倒也是有点眼力,由他去吧。” 接到皇帝旨意的陆炳立刻动身前往西苑玉熙宫。 临行之前,他叮嘱唐巍道,“记住,一定要盯住柳氏那边,暗阁里实在不行派个人藏著,里面的东西千万不能没了。” 陈洪这边回去之后,找到了自己的心腹太监。 “你现在出宫去,到余记杂货去,拿上这些银子去买猫砂回来。” “猫砂不都是猫儿房那边统一採购吗?” —— “咱家自己想要养一只,还能用万岁爷的东西?你这糊涂东西。”陈洪训斥道。 “这猫砂买完之后,送到我养老的那宅子去,不要带进宫里来。”陈洪道。 “见到掌柜之后,告诉他有话要带给咱家与他都认识的一位故人。告诉他,旧时发大水给他的肉蓯蓉坏了。” 小太监领命之后拿著腰牌出了宫,来到了余记杂货铺。 將陈洪叮嘱的话告诉余薪之后,余薪其实是一头雾水的。 但可以確认来的是一个太监,心想著跟太监能有交集又知道猫砂的一定是认识唐巍。 所以,他来到了狸奴小筑。 唐巍也凑巧回到店中,看见了已经等了一会儿自己的余薪。 “余大哥,你怎么来了?” 余薪將刚才的事情还有太监的话告诉了唐巍。 “旧时发大水?”唐巍琢磨了一会儿,“旧代指陈年往事,说的是陈字。发大水,那就是洪水了。” “陈洪。”俩人齐声道。 “肉蓯蓉坏了?” “我知道了。”唐巍结合今天的事情,明白了陈洪是给自己传递信息。 “那小太监走了吗?” “还没走。” “你回去告诉他,就说许是坏了,我已知晓,不必劳心。 “ 等待了一会儿的小太监得到了回应这才回宫去。 陈洪早已经等的急不可耐了,见那小太监回来,立刻询问著。 “怎么样?如何回答的?” “那掌柜的说,许是坏了,我已知晓,不必劳心。 陈洪也明白,这句话应该断开来读,是“许,是坏了”。 “事情办的不错。” 另一头,嘉靖皇帝见到了陆炳。 “坐吧。” “陛下深夜召臣前来————” 不等他说完,嘉靖皇帝打断他道,“你心知肚明,朕还没用晚膳,你来陪朕用膳吧。” “黄锦,让其余人都退下去。” “朕准备骂你几句,你照例吃饭就行。”嘉靖皇帝直接对陆炳道。 陆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皇帝这是叫他来演戏,演给严嵩来看。 嘉靖皇帝吃著饭菜、骂著人,心情也十分不错。 半个时辰后,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 “朕看你真是越来越管教不了自己的手下了。”嘉靖皇帝站在殿门口道,“立刻滚回去给朕反省。” 这两句话,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陆炳也假装被骂的狗血淋头,灰溜溜的低头离开了西苑。 第二日,一早。 严嵩就知道了昨晚嘉靖皇帝深夜召陆炳入宫並把他臭骂一顿的消息。 “乾爹,咱们这次肯定是手到擒来。” 赵文华一边给严嵩整理衣服,一边让下人去准备轿子,让严嵩前往玉熙宫参加小朝会。 “总得付出代价,咱们的银子不能白吐出来了。” ps:今天就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