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春》 终是春 第1节 《终是春》作者：岑祈 文案: 台风登陆，秦茉抱着卷子下楼。 狭窄的楼梯间光线昏暗，周遭吵闹声不断，她被卷子锋利的边缘划破指尖。 林之舟打着手电筒，递来一个创可贴。 秦茉在冷白灯光中抬起眼。于是，他闯进世界。 那会儿的林之舟，是最不缺关注的天之骄子。 林之舟是个极好的人，他让秦茉渡过最难捱的时刻。 暗恋他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也只到这里了。 . 直到高考结束，秦茉放弃暗恋林之舟，一路朝前，她以为和林之舟不会再有交集。 酒香浓郁的夜晚，林之舟攥住她的手腕，那样克制地请求她：“秦茉，陪我去北京吧。” 后来，秦茉在收拾林之舟的高中课本时。 无意发现书本里夹着张他们的合照。 北海公园前，他们并肩站着，林之舟眉眼深邃，那样温柔看向秦茉。 背后不知什么时候添了行字，字迹清晰流畅。 “茉莉，莫离。” 林之舟是秦茉的一艘船，他送她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be 主角:秦茉 林之舟 一句话简介：茉莉，莫离。 立意：坚持就有收获 第1章 因为暗恋，所以连他的名字…… 我们在四季循环里相遇时，你在等春天。 我想说，不用等春来，我会来。 请不要为我哭泣，茉莉小姐。 …… 年初八，寒冷侵袭了整座芙城。 秦茉收拾好书包，推开房间门，昨晚秦时关喝了一夜的酒，客厅里充斥着浓厚的酒气味，钻入鼻尖有些难闻。 隔壁房间门还关着，秦茉没理，径直走了出去。 桐花巷的空气比家里的好闻太多，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呼吸间尽是清新的泥土气息，凉风扑在脸上沁人心脾。 不到五分钟的距离，附近的阿婆相约出去买菜回来，两个人贴在一起聊天。 “哎哟，那个秦家秦时关，昨晚喝了一夜的酒，又在念叨他那个跑了的老婆，声音大得我都听见了，把我吵的。” “是吧？我都说了，他喝醉了会吵死，哪个女人不跑？亏了他女儿，那么好一个女娃，高三了，成绩听说还是第一，顶顶好哦。” “人静静的，长得也漂亮，真糟蹋了，哎哟，我要是有这考第一的女儿，还喝什么酒，不得准备搞钱备席？”其中一阿婆眼尖，见秦茉从对面走来，立马住了嘴，和她打招呼，“哎呀，是秦茉呀，这么早就去读书呀？” 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秦茉只点了点头，头一回没露出礼貌的笑。 “芙城一中好像开学是挺早，毕竟高三了哈哈……” 两个阿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加快脚步走了。 秦茉捏紧了书包带子，敛了眸，加快脚步离开。 桐花巷属于芙城老一片的城区，住的大多是中老年人，只要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说池悦诗和秦时关是年少夫妻，再到两人离婚秦茉被留下，最后秦时关嗜酒如命。 这不是第一回 秦茉听他们说这些，早该习惯了。 毕竟她也觉得，秦时关该说。 …… 桐花巷到学校的距离不过十五分钟，一路步行进校门。 整座芙城一中只有高三生提前一周开学，冷冷清清。 塑胶跑道后种了一棵上了年纪的枫树，冬天挡不住风，风绕过来带动秦茉的头发，被她用手顺去。 有些冷了，她加快了脚步回班里。 这个学期结束后就要高考，秦茉到班上时已经有部分同学在看书，门窗关得严实，温度比外面暖和多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把窗户打开一小个缝隙透气，才拿出书本。 七点二十分，距离早读课还有十分钟，她身旁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抽屉里塞满了复习资料和试卷，崭新如初，一张一张被秦茉叠好放进一旁的抽屉里。 秦茉拉了凳子坐下，那一秒，班级里忽然走进一道清瘦的身影。 班级里有人抬起头，再看到来人时立马转过身和后桌说些什么。 “林之舟。” 班里有人低声念他名字。 听到林之舟的名字，秦茉拿书的动作一顿。 思绪翻滚，像海水即将涌过整颗心脏。 她下意识地抬眸。 目光里少年耷拉着眼眸走进来，步伐不大，懒洋洋的，黑色书包单肩背着，总叫人觉得肆意。 是林之舟。 他的眉眼清俊，出众的身高总要叫人抬头望他，张扬恣意而又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请了好久的假，今天居然来了。” “上学期转过来就没怎么来学校，加起来总共来了学校两三回吧。” 芙城一中向来不允许高三生请假如此久，唯独林之舟例外。 他是高三上学期快将近期末转来的，很难想象，有人会在高三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刻选择转学。 听班主任说，他在原来的学校成绩属于佼佼者，年级第一，甚至还拿过几个奖项，不用说，妥妥的211985。 只是因为家里工作原因外调，不得已转了学。 对于这样的学生，老师是偏爱的，宠爱的。 毕竟芙城一中不会愿意少一个能够为他们争光的学生。 林之舟一进班，班里为数不多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他身上。 秦茉有些恍惚，无法控制地想起和林之舟的第一面。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上学期期末，秦茉负责抱着卷子送办公室。 每年的七月初，芙城几乎都会有台风降临。 还不到五点钟，外面的天色整个暗了下来，黑云压城，风大片涌进，轰的一声带上了门。 没多久，雨声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上。 教学楼已经先一步亮起灯，还来不及反应，雷声接踵而至。 滋，滋，滋。 整个楼梯间昏暗下来，头顶的电灯骤然熄灭，全校停电。 与此同时，教学楼发出一阵紧密的脚步声，伴随着几道起哄的声音。 “卧槽—，停电了，台风要来了，可以请假回家了！” “真的假的—天气预报不是说六点吗？” “提前了呗。” 昏暗的楼梯间，雨水顺着窗户钻进。 冰凉凉地落在秦茉的颈侧，顺着肌肤滑落。 秦茉抬手擦掉，却挡不住风。 稍微打了个颤，落手抱住卷子的瞬间。 她被卷子锋利的一角划破指尖。 刺痛传来，秦茉下意识地低头，指尖鲜血涌出。 昏暗狭窄的楼梯间，周遭嘈杂声不断。 冰凉雨水落在耳后，有风吹过，在这样的温度里有几分刺骨。 这时候，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创可贴，也没有纸巾。 秦茉抬腿上楼梯，也是那一秒。 楼梯上的办公室门被推开，余光中，一道清瘦身影出现。 终是春 第2节 身形优越的少年步子懒倦，稍举着手电筒。 秦茉抬头，于是，少年闯进视线。 白色的t恤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微微弧度，指骨稍曲。 再往上，少年眉骨如画，黑发微垂，这样的角度望过去，她看见他清晰锐利的下颌线。 少年目光落在她身上几秒，她手上的红太明显，不假思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创可贴。 走过来，递给她。 “需要帮忙吗？” 离得近了，秦茉眨眼，看清了他的模样。 卓越的五官像是被画师精致修饰过，漂亮尤人，清风霁月，利落清隽。 递过来的那只腕骨白皙分明，秦茉莫名有些失神，思绪游离几分，放在创可贴上。 她接过他手里的那张创可贴，摇头，“不用了，谢谢。” 秦茉拒绝，他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少年抬着步子，随手揉了揉脖子，散漫极了，朝着远处走去。 办公室里的几位老师在谈话。 “刚刚出去的那个是新转来的男生，林之舟吧。” “真优秀啊……诶，给你们班那个秦茉当同桌吧。” “这俩都优秀，互相促进。” “……” 秦茉抬眼，情不自禁地往少年的方向看了眼。 清瘦出众的身影，融进墨黑瞳仁，似乎添了一抹白。 兴许是秦茉的目光太过灼热，少年不甚在意地回了头。 捏着创可贴的手指紧了一瞬，心脏蜷缩，仿佛比棉花还要柔软。 . 秦茉没想过会和林之舟成为同桌。 即使成为同桌，林之舟也处于请假状态，相当于是班主任给他留了个座，其他时间都见不着人。 这是第二回 ，秦茉见到他。 林之舟朝秦茉走过来，显然他知道自己的座位在哪儿。 那是一种极其清新的气息朝她拂来。 秦茉下意识地就往里挪，忘了自己是单人单座。 她的动作有些唐突，像是被惊到炸了毛的小猫。 “……” 而站在她面前的林之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眉目轻挑，极其缓慢地笑出声。 “你再往里靠，就贴在墙上了。” 秦茉怔怔地抬头，猝不及防地与林之舟对上目光。 这是头一回，秦茉这样仔细地看他。 也是头一回，跌进深邃而又漆黑的眼眸中。 目光在空气中撞到，秦茉心脏不自觉加快，立马移开目光，才发觉自己压根没必要这样。 拉过椅子坐到原来的位置上，只觉得连耳朵都烫了许多。 听到旁边拉动椅子的声音，秦茉莫名有些走神，手底下的练习题没法再看进去，身旁细碎的声音好似被无限放大。 秦茉漫不经心地翻书，这本练习题是新发下来的，指尖在带起纸页时无意被锋利的它划破。 有些刺痛，秦茉小小地“嘶”了一声。 刚低头从抽屉里拿纸巾，有人已经快一步地递来两个创可贴。 再然后，很清新的气息再次靠近。 侧目，她看清了眼前的那只腕骨。 林之舟用手撑着脑袋，眉眼淡然，刚刚没关紧的窗户有风吹进来，额前的发被吹的凌乱几分。 他轻声地笑，墨黑的视线落在秦茉身上，连带着嗓音都隐约带着笑意，像是春天里晨光乍现时还带着薄雾的森林，清凉又带着隐隐的希望。 叫人觉得舒适又忘不掉。 “又受伤了啊，下回我可没有创可贴了。” …… 距离上期末不过十来天，秦茉以为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却没有想到他还记得，毕竟谁也没有提出，连声招呼都没打。 大概是因为暗恋，所以连他的名字都不敢说。 秦茉接过他手里的创可贴，指尖与他的指尖错过。 春天的风从指缝间钻过，落在少女的耳畔，遮掩过藏着心事的红。 作者有话说： ---------------------- 开文啦 掉落红包。 第2章 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林之舟坐下没多久，班里早自习开始，几乎每个人都朝他投来目光。 只是因为这张新面孔以及那样出众的面貌。 他们的目光落过来时，秦茉稍稍坐直了身子。 上午讲的是上学期期末考的卷子，顺带复习内容。 林之舟上学期没有考试，他的卷子也是空白的。 秦茉不经意地往他那儿看过去，他只随意地抽出卷子，漂亮白皙的腕骨握着笔，手背上的青筋藏在肌肤之下，连带着那支普通的晨光黑色中性笔都觉得赏心悦目。 再往上，他的侧脸线条流畅，清晰分明，像是用素描笔精致地勾勒过。 林之舟在写卷子，速度挺快，已经超过了数学老师的讲卷速度。 兴许是秦茉的目光太灼热，林之舟回过头。 猝不及防的，他们再度对上目光。 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交集，秦茉愣怔两秒，移开目光。 林之舟漫不经心地偏头，将眼眸停留在秦茉身上。 然后，秦茉听见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茉心脏像是气球，被挤压，“……秦茉。” “哪个茉？” “茉莉的茉。” “林之舟。” 我知道。 他的声音与秦茉心底的声音相重叠。 “嗯。” 林之舟点了一下头，似随口，“茉莉的茉。”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气球终于被挤压破了，所有的气都泄了。 秦茉的耳朵染上胭脂色，她只觉得浑身都热了，不再去回应林之舟的话。 茉莉，茉莉。 秦茉出生的那个夜晚，院子外的茉莉花开。 那是秦时关和池悦诗最相爱的一段时光。 取名茉莉，莫离。 太多含义了，被赋予爱的名字，自然也是最好听的名字。 当年的事再想起，如今物是人非，秦茉除了酸涩再无其他感觉。 偏偏没法再深想下去。 …… 上午两节课连着都是数学课，中间下课时已经有胆子大好相处的男生和林之舟打招呼。 兴许是林之舟玩的游戏多，又从其他城市来，男生们提起的话题他总能接得上。 很快就玩到一起了。 课间跑操过后，林之舟已经能勾着几个男生的肩膀，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和他们说着话题。 更有甚者，拿着他写的卷子只看了眼，得知不是抄黑板上的答案时，惊呼居然全对。 走在远处，秦茉听着前边几个同班女生在聊天。 “不是吧，林之舟这么快就可以和大家玩在一起了吗？” “刚刚大家都说他性格挺好的啦，打包票，班里绝对好几个女生已经喜欢他了。” 终是春 第3节 “好几个吗？” “那不然，长得好，都能玩一起，性格好，那卷子他都自己做的，成绩也好，高低谁不暗恋？” …… 谁不暗恋。 秦茉听着，只觉得那些话不出意料。 清晨的风一阵一阵暖。 周遭的嘈杂声肆意热烈，是青春里耀眼而又普通的章节，她在人群中抬眸望去。 远处少年勾着朋友的肩膀，步伐散漫地上台阶，吹过秦茉的风不经意带起他的发丝。 她又多看了他一眼。 …… “别给我看来看去的，高三拖课很正常！” 班主任收起课本，用桌上的水杯狠狠敲讲台，“上学期英语期末考考这么低？都不想读大学了？” “三大从句结构都能给我搞混，一个个饭没吃饱脑子都是水是吧？那几个给我乱写的抄十遍，晚上晚自习继续讲！” “一会儿的值日生把区域给我扫干净了，刚开学再扣分一个一个都给我抄作文！” 等班主任出了班门口，班里的同学冲着去抢饭，就连林之舟也不见了踪影。 秦茉的精神松了一些，不多。 今天轮到她和章宣南值日。 章宣南早早拿着打扫工具在等着她了，“食堂没饭了，一会儿你吃什么？” 秦茉想了想，“面包牛奶吧，凑合一下。” 章宣南点头，“行吧。” 两个人是小学、初中的同班同学，这份缘分一直延续到高中，没想到还能继续成为同班同学。 高中三年，秦茉在班里一直挺边缘的，兴许是因为班里住了几个桐花巷附近的同学，对秦茉家庭的事有所耳闻，所以并不亲近她。 大人们都说，别和这样的孩子一起玩。 秦茉倒也无所谓，她本来就不是很擅长交际的一个人，就这么一直独来独往。 章宣南倒也是，性子不冷不热，对什么事都淡淡的，交心的也没几个。 两个人凭借着不远不近的同学缘分，说得上好几句话。 主要是学习上有个关照。 两个人走到该打扫的天台。 教学楼七楼，空旷得很，通常门没上锁，谁都能进来。 秦茉挺不喜欢打扫这里，有时这儿会有乱丢零食垃圾的学生，有时这儿藏着情侣。 推开门倘若看到情侣在做什么，尴尬得不得了。 今天没有，连垃圾都没多少。 秦茉松了口气，干脆利落地和章宣南打扫起来。 两个人的动作很快，把粉尘和垃圾倒入垃圾桶，没一会儿就好了。 章宣南自己去倒垃圾，让秦茉先去小卖部买面包牛奶，顺便提议有热的三明治就不要买面包凑合。 秦茉点了点头，下楼。 走到四楼，秦茉才想起天台的门忘了关。 晚自习前，必须要将天台的门锁上，防止意外。 她折返上楼，在看到未锁的门时感到庆幸。 还好，想起来了。 不然得挨批。 秦茉往天台踏了一步，去拉门。 偏偏余光瞥到一抹身影。 秦茉猛然停止了呼吸。 原本空旷无人的天台不知墙边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 少年坐在墙栏上，拥有分明指骨的那双手分别放在左右边，长腿悬空于上，远处粉紫色的晚霞弥漫大片，成了此刻的背景。 美得像漫画。 下一秒，那双手撑着墙，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秦茉大脑当场宕机，有个瞬间她几乎是想到了班主任在班会上交代的千叮咛万嘱咐的心理健康。 她快步上前，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拉住了林之舟的衣摆。 “别—，别跳—”秦茉像是炸毛的兔子，整个人都在急，“跳了，我拉不住—” 少年偏头，垂眸看秦茉，目光落在她有些焦急的脸上，甚至带着点浅红。 不过几秒，配合她的神情，林之舟懂了秦茉在说什么。 他轻笑，坦荡又纯粹，“没想跳。” “秦茉，你着急了。” 秦茉瞪大了眼，这个答案超出了她的预料，还在紧捏着他的衣摆。 记忆在回溯，配合他刚刚的动作，才反应过来也许他只是想换个坐姿。 好像有点尴尬。 “你……”秦茉有些磕磕巴巴地说，“坐在这儿也不安全。” “楼、楼层很高。” 秦茉无意往下看了眼，立马合眼又睁开。 “知道了。”林之舟嗓音淡然，极其自然地问她，“你抓我抓得很紧。” 这样的语气像是在闲谈，尤其是回答的前三个字，总叫人觉得关系亲近。 但这种亲近在他们两人之间太清白了，是不太可能的亲近，说白了是两个人初遇是最客套的亲近。 秦茉条件反射地想要松开，却觉得浑身僵硬又瘫软，这种感觉像是浑身突然失去了力气，天旋地转。 连脸色都发了白。 那是一种强烈的恐惧与焦虑，瞬间侵袭大脑，连呼吸都加了快，整个人下意识地蹲了下去，即将摔倒在地。 林之舟对秦茉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惊讶，还来不及震惊，立马单手撑着墙，翻过，扶住她。 “秦茉，你—？” 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秦茉的呼吸更快了。 她脸色苍白，压根儿没法说话，几乎是当即就要晕倒。 几乎是立马，他想到什么，伸手想要扶住她，“秦茉，能不能走。” “我—”秦茉脚下像是生了根，压根儿走不了，又觉得瘫软，支撑不住身体。 “走不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秦茉可以闻到那好闻清新的味道，但她实在没有心思和力气去思考那是什么样的气息。 耳边嗓音像是落在冰面上的小球，悦耳干净。 “秦茉，抬头。” “看天空。” “看、看不了。”秦茉轻声回答。 林之舟低头，看着秦茉苍白面孔，小姑娘说话很慢很轻，依旧抓着他的衣摆。 目光在空气中相遇，这一次谁都没偏头移开。 远处粉蓝色的晚霞渐渐铺开散去，夜幕即将降临，晚风温柔拂过。 秦茉听见有人说话，她跌进一双墨黑色的眼眸里，像是跌进春天。 然后那些焦虑恐惧渐渐被其他的东西取代，渐渐消失，渐渐感受不到。 耳边的声音被放大。 “秦茉，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忘记那些。” “感受我的存在。” ……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只记得记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只要想起，就能想起当时他的眼睛，就能想起自己的心情。 那样青涩的感情，一生只有一次。 然后，永远也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轻描淡写地翻篇。 以及那句，代表感情的那句。 “秦茉，你笨死了。” “恐高还来救我。” 不是她救了他，是他救了她。 作者有话说： ---------------------- 终是春 第4节 第3章 明明暗恋来自她，却从不受…… 晚上的风比上午更加凉，秦茉却不觉得冷，浑身都觉得燥热。 以至于做题时她的大脑还在回忆天台上的情景。 “秦茉，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感受我的存在。” 明明，明明，明明。 明明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却无法逃离地与他对视。 抓着他的衣摆，直视他的眼睛。 像是坠入海底，失重感包裹全身，从每一个细胞出发。 一整个晚自习，秦茉都十分安静，尽量不去看身旁的林之舟。 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秦茉只知道面对他，她的心跳再也无法平静了。 好在，从她的情绪精神面色恢复正常后，林之舟对于天台上的事什么也没提，也没有任何的表态。 仿佛，只是一场梦。 对于这个同桌，林之舟稍微侧目，就能看到同座的女孩白皙的脸庞稍微带了点红，并没有天台那样苍白。 她今天扎了个低马尾，夹在耳后的黑发落下来，无端地增添了一些柔和。 平日里的她，倒是安静得很，没有什么情绪，班里并没有什么人同她说话。 前不久的天台，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林之舟想起了炸了毛的布偶猫。 有些，生趣盎然。 尤其是晚霞下，少女的脸红。 …… 晚自习结束，秦茉擦掉黑板上的笔迹，章宣南让秦茉先走，他负责弄完剩下的卫生然后关门。 穿过两个红绿灯，秦茉踏上桐花巷的路。 推开门时，秦时关已经醒了，坐在客厅前玩着手机，音量开得大，短视频里的女孩媚声媚气地叫着人。 秦茉忍不住皱眉，换了鞋头也不回地走进房间里。 秦时关被秦茉这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莫名搞得烦躁，“回来了也不会说？当我还是你爸吗？” 秦茉停住脚步，回了个头，轻声细语地叫了声：“我回来了。” 秦时关没说话，只是心里舒畅了不少。 “嗯，有跟你妈联系的话，就跟她说，叫她回来，我有钱，因为钱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算什么？”秦时关眯着眼，手指利落地刷着屏幕。 秦茉一瞬不瞬地看着秦时关，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她不理解，秦时关是怎么做到一边看着手机里各种各样的女人，一边说着还在想念池悦诗的话。 以前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池悦诗抓到秦时关在手机里和各种各样的女人聊天。 锅碗瓢盆摔了一地，两个人拉扯了半年多才离婚，只不过离婚后的池悦诗因为当了太多年的家庭主妇，没有拿到秦茉的抚养权，这才把她判给了秦时关。 秦时关却说池悦诗是外头有人了，才拼了命要和他离婚。 这个世道对男人是有一定的容忍度，秦时关在桐花巷子里都这么说，久而久之，旁人也都信了。 秦茉那样地看着秦时关，多少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看我做什么？我跟你说的话听见没有？” “知道了。” 秦茉平静应着，不再理会秦时关，回了房间。 早就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秦茉把白天讲过的卷子全部复习了一遍。 十一点，池悦诗给她发来信息。 老旧的房子隔音差得很，秦茉不太敢和池悦诗通电话，怕被听见。 池悦诗：[茉茉，准备睡觉了吗？学习不要太累。] 秦茉：[知道的，妈妈。你最近还好吗？] 池悦诗：[妈妈很好，找到了新工作，等妈妈稳定下来，就接你到我这里。你爸没有欺负你吧？] 这不是第一次池悦诗说要把秦茉接到她身边，只是太难了。 刚离婚过后的池悦诗举步艰难，找工作几乎都是碰壁，她的学历普通，在家当了十几年的家庭主妇，好不容易找了个普通文员的工作却被秦时关得知后跑到公司闹了几回，说的话难听又恶毒。 没办法，池悦诗只能换工作，偏偏找一回秦时关闹一回。 没办法，池悦诗只能去了外地，斩断和秦时关有关的一切。 当下经济困难，秦茉知道池悦诗不容易，又怎么会让她担心。 秦茉:[没有。] 母女两个闲聊了几句，气氛平和宁静。 直到客厅传来一声响。 “池悦诗，你他妈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老子没钱你就跑！离开我还有谁对你好？” “白瞎老子二十多年的感情。” …… 秦茉愣住两秒，回复池悦诗一句要睡觉了。 关掉手机，怕透露半句关于自己现在的状况。 这样的日子。 熬过高考，就结束了吧。 …… 紧锣密鼓的高三生活，基本上是每周一考，除此之外几乎是复习。 一张张卷子堆叠出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 秦茉这次的周测成绩是全班第二，她通常是第一。 但这次有道选择题错了，第一换成了旁边的林之舟。 秦茉拿着卷子的手稍微紧些，偏过头。 他考了146分，比她多四分。 应该是错了哪道选择题或者填空题。 “选择题答案抄在黑板上了，都对对，有哪道题需要讲的提出来，高三了，就不一一讲。” 班里同学纷纷报出题目。 秦茉对过答案，翻过卷子。 卷子难度通常由简到难进行排列，她错了第七道。 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总归是错了，题目看过三遍，不知道是哪儿卡了，算不出来。 秦茉抬眸，刚想把声音混入那群报题目的声音里。 “第七题错的人不多，简单来说就是画图，ab代入c，求出β，再利用图代入。” “今天只有两节数学课，把时间放在填空和23题25题上哈，现在说第9道选择题。” 秦茉来不及再去思考数学老师的话，只能先记下第七道题的思路，等着下课再算。 一节课上得满满当当，等下课，秦茉把卷子翻页，拿出草稿本去演算第七题。 其实不满，平时这样的题目她做得不少，包括连后面的大题她也没有做错，听起题目来游刃有余。 只是今天的步骤繁琐了一些，她做得有些慢。 秦茉算得认真，却又觉得哪儿漏了什么。 也是在那瞬间，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而比声音来得更快的是熟悉的气息。 清新好闻，裹着一丝轻薄的淡雅。 温暖回甘。 “第七题的隐藏题干是cos和tanb，你忽略了。” 秦茉抬头，目光与眼前的林之舟相对。 那双深邃又漆黑的眼眸在和她对上不过一瞬间，秦茉当即移开，不敢再多看一眼。 声音消散在空气中，也在耳边放大，上课时的认真可以盖过那些悸动。 班里有同学在聊天，有人拉开凳子划过地面的划啦声，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秦茉却无法真正安静下来。 错乱的心跳听得比什么都清晰。 秦茉把林之舟的话在心底默念了一遍，笔尖在草稿纸上动得慢。 林之舟见秦茉有些心不在焉，伸手指向她卷子的第七题，“就这里，题干，你画图就能知道。” 他拿过课桌上的笔，抽了张草稿纸。 画图，打草稿，列公式，写算数。 少年握着笔的手白皙修长，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起，一个个数字与字数因为笔尖的划动而出现。 终是春 第5节 他的手是真的很漂亮，特别的赏心悦目。 其实在他写下第一个公式时，秦茉就已经知道演算，知道思路了。 是她没有太过认真，所以才做不出这道简单的题目。 只不过，暗恋的心思太过明显。 所以，她没有说出来。 林之舟认真细致地和她说题，在那样的角度下。 他的侧脸尤为好看，线条流畅的下颌，柔软的薄唇在视线中轻启。 “明白了吗？” 这道题真的没那么难，林之舟讲得不快不慢。 “明白了。” 听到她的话，林之舟松开笔，单手手肘放在课桌上，撑着脑袋，抬眸看她。 女生低着头，用红笔在卷子旁写答案。 脸庞上的认真细致实在太过安静，那双杏圆的眼睛水雾澄澈。 灰白的校服衬得她皮肤更加白净，人也很淡，舒适的淡，和她名字一样，像茉莉。 林之舟看着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喊她。 “秦茉。” 秦茉听他喊自己名字，猝不及防地，转过头。 “嗯？” “秦茉，你上课一点也不认真。”林之舟弯着唇，似故意地逗弄，“看我好几回啊。” 秦茉反应慢了好多，头脑卷起风暴，一瞬间千百万个借口涌出，乱七八糟的。 什么啊，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回答，不承认吗，还是找借口？ 最后，秦茉什么都没回答，转过头，一点也不看他了。 当作没听见。 林之舟看着她，谁也没说话。 然后，有个女生走向了林之舟，手里握着卷子。 “诶，同学，我有道题……不会，可以问问你吗？” 女生是班里性格超好的英语课代表，周畅萌，数学成绩差了些，人缘特好。 她明显是看到了林之舟给秦茉讲题，所以才会过来。 秦茉写完了答案，没松笔，人在刻意地假装不在意时会装作匆忙，她的心思已经全在林之舟和周畅萌身上。 手里的笔被握得十分紧，心脏也是。 林之舟漫不经心地抬眸，目光落在周畅萌身上。 说的话懒洋洋的。 “不好意思啊，数学老师在办公室。” 那瞬间，秦茉的手松了。 心脏也是。 …… 暗恋是一天看他八百遍也不敢承认，却偏偏在意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明明暗恋来自她，却从不受她控制。 开始是，结束是。 作者有话说： ---------------------- 评论区掉落哦 第4章 秦茉，你不开心。 秦茉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觉得情绪完全被林之舟掌控了。 但好像没有办法。 暗恋这回事，好难。 是会因为无名的在意而导致情绪波动。 又或者是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已经高兴得要死了。 周畅萌被林之舟拒绝，倒也不恼，而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行啊，那下回数学老师没空，我再找你。” “我是英语课代表，有什么不会的你也可以问我。” 说完，她倒是自顾自地回了座位。 林之舟没应，长腿懒洋洋地伸着，随手抽了本书翻开，底下压着的卷子露出。 秦茉稍微侧目，刚捡起的笔又松了。 林之舟的卷子是英语卷，红笔改过的分数醒目又嚣张。 那三个数字，是接近满分的数字。 这样的分数，又怎么会去问其他人呢。 秦茉偏过头，去准备下一节课需要讲的卷子。 窗外钻进一丝阳光，阴了好多天的天气终于放晴。 第二节 下课后跑操结束就是体育课。 体育课是高三下学期为数不多的放松时刻，除去半节练习高考体育考试的时间，剩下半节课班里大部分同学会去办公室问题。 秦茉不是很想去，练过排球后就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 操场上已经有几个男生开始打球。 弯腰，抬腿，伸手，投篮。 动作敏捷迅速，篮球落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班里的体委陈正是个篮球迷，这两天和林之舟玩得很好。 他抱着篮球朝林之舟喊：“哥们儿，你会不会打球，过来啊。” 林之舟听着这话，漫不经心地朝他走去，步子慢悠悠的，是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他穿着宽松的校服，秦茉不明白，还算冷的天气，大家穿着校服臃肿又难看，而林之舟又是怎么做到穿得那样的颀长有型。 “行啊，打一会儿。” 林之舟同意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已经有几个女生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在操场上散步，其实眼神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林之舟。 林之舟把校服拉链微微拉开，露出纯白的内搭，好方便打球。 秦茉听见有人在说他帅。 她的目光看向球场。 少年头发被风吹的露出饱满的额头，他起跳，那双修长的手迅速接球，转身的瞬间躲过朝他抢球的人，动作机敏过人，稍微一个动作。 球稳稳进篮。 而林之舟那双墨黑的眼眸盛着意料之中，眉目里尽是意气风发。 蓬勃的少年气，青春的代名词，在这一刻燃爆了。 然后，他随意偏头，似乎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秦茉。 目光不经意地对视。 秦茉仿佛觉得空气都热了起来，连带着耳朵。 林之舟…… “秦茉。” 旁边有人叫秦茉的名字，失散的神智在这一刻被叫回，心底的名字也被打断。 她转头，看到章宣南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不上楼吗？”章宣南随口问她。 “不了，坐一会儿。”秦茉摇头。 “嗯，今天英语卷子做完了？” “还没有，你做完了吗？”秦茉想了想，“完形填空第四题你选什么？那道题好像在说世界气候变化什么的吧，有点纠结。” 章宣南想了想，“选b吧，but。” “行，我回去……” 那瞬间，有什么朝秦茉飞过来，打断了她的话，速度很快，“砰”的一声落在她脚边。 是场上的篮球。 周正在篮球场中央喊：“秦茉，帮忙把球扔过来一下。” 秦茉下意识地就要去捡球。 终是春 第6节 也是在那时，有道身影朝她跑了过来，接着是带着微微喘息却又好听的声音。 “球脏，我来捡。” 目光里出现熟悉的腕骨，修长指节捡起那只篮球。 篮球不知道在地面上滚过多少次，被林之舟拿在手里时，秦茉清晰地看到他掌心带了点灰。 抬眸时，林之舟的目光在秦茉身上停了一瞬。 秦茉心跳接二连三地跳，很快。 林之舟弯着腰，她也看清了他脸上微微的细汗，这样的对视，才发觉他的五官初露成熟却又带着荷尔蒙爆棚的少年气。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鼻梁高挺，薄唇是柔软的粉色。 相比平日里的同桌，她看到的更多是他的侧脸。 胸口处的跳动更快了。 秦茉慌张地低头，移开目光。 这样的举动，林之舟分明看得一清二楚，他微微弯了唇，捡起球走了。 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渐渐远去，秦茉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章宣南沉默一瞬，他叫她名字，“秦茉，你之前见过林之舟吗？” “怎，怎么问这个？”秦茉觉得有些莫名。 她从来没把创可贴的事情和第二个人说。 “没事。”章宣南顿了一下，“他家境挺好的吧，成绩也好，挺多女生喜欢他。” “你呢，你喜欢他吗？” 直白又穿透人心的话叫秦茉瞪大了眼睛，她怔住。 不敢相信章宣南会问她这样的话。 秦茉和章宣南对视。 说实话，章宣南的长相真的挺好看的，深邃眼眸，高挺鼻梁，皮肤冷白。 秦茉有时候甚至能在课后听见几个人在谈论他的名字。 只是章宣南父母双亡得早，家里只有奶奶，所以他太冷了，性子冷冰冰的。 秦茉觉得，倘若不是自己和他同班几年，也不会跟他说上太多话。 只是，章宣南平日里什么也不关注，为什么会关注到这件事。 秦茉想不明白，也不想想。 她垂眸，咬牙，“怎么可能，我和他才认识几天。” “他只是我的同桌，仅此而已。” 好像也只能，到这里了吧。 …… 章宣南的问题一直在秦茉的脑海里浮现了好久。 秦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看出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因为章宣南的表情太正常了。 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秦茉尽量不去想那些。 等下了晚自习，她推开门，客厅里的酒气熏得她头疼，地上满目狼藉，未喝完的酒液从酒瓶子里缓缓流出。 秦茉皱了眉，尽量去忽略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秦时关。 这才十点钟，就已经喝成这样了吗？ 她的脚步放得已经很轻了，可还是踢到了地上的瓶子，发出声响，惊动了秦时关。 他翻了个身，从沙发上坐起来，见秦茉站在他面前，那双睡眼盯着她。 秦茉无动于衷。 秦时关最恨的就是秦茉这样，“滚，你回来干什么？” “我生你养你这么久，你叫过我几声爸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联系你妈！” “滚，给我滚出去！” 秦茉看着秦时关，没说话，咬了咬唇，进房间，关门。 巷子里的那些阿婆说得没有错，秦时关喝了酒，会吵，会闹，会骂人。 池悦诗刚走的那段时间，秦时关喝醉过几次，秦茉照顾过他。 一开始好好的，后来他看到秦茉，兴许是想到池悦诗，有时候会动手打她。 几个巴掌就这样落了下来。 后来，秦茉再也不管他了。 等高考过后，她就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茉盯着手机里，池悦诗的微信页面，这两天母女两个还没有发过消息，信息时间还停留在上回。 对话框里的输入法删除了又打。 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成了一句。 秦茉：[妈妈，你这两天，过得还好吗？] 池悦诗是在第二天上午才回的。 那会儿秦时关还没醒，秦茉提早半个小时起来，把客厅里的卫生做完，提着垃圾出门。 那时候，秦时关醒了，看着秦茉提着垃圾，理所当然地说：“还知道做卫生，就应该这样，别跟你妈一样没心！” 秦茉听见他的声音，穿鞋的动作顿了半秒，没停。 垃圾丢进垃圾桶里，在离校门口十多米的距离时，池悦诗的消息进来了。 池悦诗：[茉茉，妈妈这两天太忙了，没有来得及回复，妈妈过得还不错。] 池悦诗：[你这两天还好吗？过得开心吗？是不是去上学了？饭要吃饱，你爸有没有欺负你？] 最后两条池悦诗发的是语音。 女人柔软的声音从听筒处传来，“妈妈跟你说，他要是还喝酒，有骂你打你，一定要跟妈妈说。” “长这么大，妈妈都舍不得打你，骂你。” 池悦诗鲜少发语音，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发了语音。 秦茉听着语音，站在原地。 昨晚和上午的委屈在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鼻尖泛酸，眼眶湿润。 其实，其实她真的很想很想和池悦诗一起生活。 真的很想很想池悦诗。 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 为什么父母争吵，离婚后，受伤的一定是孩子。 明明她也很难过，可是还要保持坚强地安慰池悦诗，劝她离婚。 还要一次又一次地和池悦诗说她很好。 她一点也不好，可是一点也不可以影响池悦诗。 秦茉在输入法打上“她很好”三个字，再也忍不住，最近这一段时间的委屈和心酸化作泪水落在屏幕上。 泪水落下的瞬间，周围有学生经过。 秦茉强忍着把手机放进书包里，擦干泪水，继续往学校的方向里走。 高三的生活里，根本没有时间哭。 秦茉硬生生顶着酸涩坐在位置上，翻书，念早自习的英语单词。 只是身旁的林之舟偶尔投来的几缕目光，叫她有些悸动。 为什么，他要看过来？ 她没有哭呀。 秦茉默默地再低下头，煎熬地读完了三十分钟的英语单词。 却没想到，林之舟在早读下课铃响起的那瞬间消失。 五分钟后，她的桌上多了几颗巧克力。 秦茉微微一愣，看向林之舟。 林之舟依旧是那副散漫模样，眉梢微扬。 “拿着。” 秦茉一顿，反应迟钝，“给我的？” 林之舟看她又成了那炸了毛的小猫，他坐在她身旁，故意学她反应慢慢的，然后用那样干净清冽的嗓音说：“给、你、的。” 这一秒，秦茉像是整个人跌进了棉花里，又把这几天和林之舟所有的相处细节都回忆了一遍。 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变成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林之舟垂眸，似乎也在想为什么，然后，目光放在她脸上，凑近半圈的距离。 “为什么？”林之舟重复了她说的话，眼眸微沉，脸上是那样坦荡，“秦茉，你不开心。” …… 这一刻，秦茉真的感觉自己跌进了棉花里。 很软很软，连带着心脏都软了下来。 终是春 第7节 那天她真的很不开心，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却没有想到会被他发现，又给了她几颗德芙的巧克力。 只是因为。 秦茉，你不开心。 作者有话说： ---------------------- 第5章 属于眼前的林之舟。 那几颗德芙巧克力被秦茉攥在手里，很紧，手心的温度暖热。 明知道不可能，却也害怕把巧克力融化。 像吹来的风，已经要把她带走。 秦茉没承认自己不开心。 她没说话，不应，也不承认。 而林之舟的目光悠悠看过来时，那样的漫不经心，他垂眸，像是在思考什么。 秦茉不知道该做什么，大脑中枢慢了下来，像是老旧的机器。 注意到秦茉慌慌张张的，林之舟低低地笑了。 在那一声好难察觉出是什么意味的笑时，秦茉其实没那么难过了。 日子总是要过的，更何况现在是高三，秦茉一直在告诉自己，熬过去就好了，时间一天天都在倒数。 等到周一时，教导主任在升旗仪式结束后，拿着话筒宣布了上学期因为天气和联考而耽误的运动会将在下周举行。 同时，高三年段的同学也可以参加。 这个消息宛如炸弹一般，炸响整个操场。天知道，上学期因为运动会被延误取消，班里许多同学还觉得他们这届高三注定没有运动会。 最主要是运动会三天，没有课。 站在秦茉附近的几支队伍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我靠，那可以爽三天了，没有课，没有晚自习！” “别想了，卷子估计一堆。” “那又怎么样，可以爽，运动会结束就可以放学了，顶多下午五点……” “那你报什么项目？高三了，最后一次，总得报一个吧？有点体验感？” …… 秦茉听他们讨论，最后转头装作不经意地将目光往后放了一圈。 视线里，林之舟因为个高，站在队伍后排。 他的站姿不似好学生那样板正，也不似坏同学那样的扭曲。 而是懒倦的，他似乎有些听困了，抬着手微微揉了把脖颈，然后把手搭在站在他前排的周正身上。 秦茉微微眯起眼，有些享受于这样看他的时刻。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离得有些近，却因为云层遮挡过太阳，若隐若现。 “秦茉。” 忽然，站在秦茉前排的女孩转过头来，猝不及防的，是周畅萌。 高中三年即将结束，除了英语课上交代的事，她很少和秦茉说话。 秦茉转过脸看她。 周畅萌友好地笑笑，“那个，你和林之舟同桌了几天，和他关系怎么样？我上回看到他教你题目了。” 秦茉哽住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同桌啊。” 周畅萌点点头，“昨晚我看到林之舟进微信班级群了，加了他微信，还没同意。我听班里几个女同学说，都没他微信。” “你是他同桌，你有吗？” 秦茉昨晚在复盘最近做的练习，没怎么看手机，还不太知道林之舟进了班级群这回事。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没有林之舟的微信。 秦茉摇摇头，“我没有。” 周畅萌“啊”了一声，“连你都没有啊，那你跟他也只是普通同桌了啊。” “我以为你和他还可以呢。”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仔细一想却又是事实。 秦茉半垂眸，“我们本来就是普通同桌啊……” 还能是什么关系。 周畅萌白皙的脸庞露出笑，“那没关系，就是我挺想加他微信的。” “嗯。” 这回，秦茉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畅萌无所顾忌，大大咧咧的坦白心思，是特别勇敢的一种行为。 这样的行为，秦茉学不来。 宣布完运动会的消息，队伍解散，零零散散地朝教学楼里走去，周畅萌向秦茉打听完就和自己的朋友走了。 秦茉在踏上第一个台阶时，撞见一起上楼的章宣南，“秦茉，运动会你要报项目吗？” “应该不了。” 章宣南看了眼秦茉，“行吧。” “那一会儿下课对下卷子答案吧，上午英语考卷。” 章宣南英语很好，和秦茉不相上下。 秦茉和他对卷子挺舒服的，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同时两人也能讨论答案。 “行，等第三节 下课吧。” …… 运动会的消息一丢下，给沉闷枯燥的高三生活带来一丝轻松。 就连班主任也松了口气，在课前抽出三分钟的时间说可以趁着课后休息时间排练方阵。 至于方阵的队形，由于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所以由体育委员决定。 三分钟的时间，班里燃起来了。 “天呐，那不是可以自由发挥。” “我靠，高三25个班，必须拿到最炫最酷的那个排名。” “……艳压群芳，包帅的，体委好好计划一下啊。” …… 班主任敲了敲讲台，“安静安静，还有报项目的，今年都给我积极一些啊。” “别和去年一样，跑个一千米虚脱了，太难看了，医务室里全是我们班的人。” 班主任说完，及时打住，“行了，上课。” …… 秦茉把手压在练习卷上，安静无声。 而林之舟更是心无旁骛似的，他手肘靠着桌子，掌心撑着下巴，懒洋洋的，仿佛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看法。 干净慵懒的气息扑面而来。 秦茉收回目光，翻开今天要讲的题。 然后，林之舟看了过来，眉眼舒展，带着一丝放松，他的指节敲了敲秦茉的练习册。 “运动会，你报什么啊。” 秦茉先是看到了练习册上多出一只漂亮白皙的指节，再抬眸，是被她用目光勾勒过的深邃眼眸，高挺鼻梁，以及那张精致的薄唇。 有半刻的滞顿，秦茉才说，“我不报项目。” “这样啊。” 他拖着腔调，比他身上那股散漫更加勾人，好似拨过琴弦般的琴声。 秦茉还想犹豫着开口问他那你呢，你要报什么项目呢？ 林之舟又转过头了。 那是一种瞬间怅然若失的感觉，有些难言的失落，又有些责怪自己没有勇气问出口。 可真奇怪，这种感觉。 等第三节 下课时，秦茉记得要找章宣南对卷子。 他坐在另一头的靠窗处，秦茉正拿起卷子。 却在班主任出教室门时被她叫住，“秦茉，你来一下办公室。” 秦茉不明白班主任叫她做什么，跟着去办公室。 其实不是多大的事，只是秦茉作为上学期高三年段的年级第一，运动会经过校领导统一决定，选她作为开幕式的演讲人。 秦茉性子安静，平时努力学习，态度端正，高一刚入学那会儿，班主任就有意选她当班长。 当班长，那意味着要负责的事情太多，就连家长有时都需要联系学校，成为家委会其中一员。 也是那会儿，秦时关和池悦诗正处于准备离婚阶段，自个儿的事都处理不了，怎么可能还会负责秦茉的。 终是春 第8节 加之，秦茉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交际的人，当班长，她没有这个想法。 所以她拒绝了，连学委都拒绝了。 “老师知道你的性格，但是这是高三最后一次运动会，你真的不想演讲吗？”班主任温声问秦茉，“还有方阵，到时候全班家长都会过来观看，后面的比赛自行安排，你爸爸妈妈有空来吗？” 学校有秦茉家庭背景资料，班主任多少清楚她的家庭状况。 秦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了老师，我还是不太想演讲。” “至于方阵，我会回去问问我爸爸妈妈的。” 秦时关根本不可能来，至于池悦诗，希望渺茫吧。 但是，秦茉真的很想她。 高中三年的家长会，一直都是缺席。 班主任轻声叹息，“那好，我再另外选人吧。” 秦茉礼貌出办公室。 就这么一会儿，预备铃已经响了。 下课走廊的人多，纷纷回到自己班里。 秦茉在踏进教室门口时，与迎面而来的章宣南对上目光。 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了，下午已经通知四节课模拟考两科。 物理和化学，考完速批卷子，搞不好还得拖课。 秦茉想想，第三节 课下课好像还真是今天唯一一次对卷子的机会。 章宣南看秦茉，目光在她身上停两秒，“回去后，我们在微信上面对卷子答案吧。” “嗯。”秦茉点了点头。 最后一节课下课，教室里的人匆匆离开教室。 秦茉收拾着书包，等出了校门口才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章宣南速度挺快，已经把他的卷子拍了发过来。 秦茉把图片放大，一一编辑她选的答案发过去。 英语选择题多，包括听力，还得回想广播里男声和女声说了什么。 对得有些慢，思考得也比较久。 也是在那时，眼前突然暗下一片，她撞到一个人。 手机忽然从掌心里消失，在空气中形成一道抛物线，只不过比手机更快落地的是接住它的一只手。 那个在课上敲过她练习册的手。 秦茉再次闻到那种清新又好闻的气息。 然后，好听的声音也跟着来了，与那高挑又优越的身影一并靠近。 抬眸，少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眉目坦荡轻挑。 “秦茉，你不看路吗？” 秦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他，她退后两步，愣是没答话。 又或者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不去吃饭吗？” 林之舟弯腰，凑近看秦茉，就这么一下，他们的距离一下被拉得好近。 少年的五官在她面前放大，秦茉呼吸都要停了，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怦怦。 小姑娘的模样，太规矩了，呆愣得不行。 然后，林之舟唇角微弯，秦茉的手机在他手心里转了一圈。 就这么一会儿，居然还没熄屏。 递给她时，还能看清上头的聊天记录。 于是，林之舟像是故意极了，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无奈至极，“秦茉啊秦茉。” “对答案这种事，不应该是同桌第一吗？” …… 这一刻，秦茉感觉心脏不属于自己了。 而是属于眼前的林之舟。 被他牵动的情绪，是她的心早就为他跳动。 作者有话说： ---------------------- 第6章 是他想听她叫他的名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秦茉头皮发麻，接过手机时还不敢想象，大脑卷起风暴，想了几千几万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也要和自己对答案吗？ 两个人成绩都好，说实话对答案更趋向于和林之舟这种上等学生对，倘若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直接问，直接明白。 林之舟依旧在看着秦茉，看着她这样，仿佛缴械投降，“算了，去吃饭。” “哦，好。” 秦茉点头。 林之舟转过身走了两步，见秦茉还站在原地，依旧保持着那个炸了毛的兔子模样，喊她名字，“秦茉，走了。” “吃饭。” “啊？你是说一起吗？” 有些超出秦茉的预料，她反应慢了下来，消化着这句话。 林之舟好整以暇，甚至在想，他这个同桌，怎么对于超出学习之外的事情，就像是遇到了难解的数学题。 反应迟钝，像机器人。 他忍不住笑，弯了唇，“不、然、呢、秦茉。” 校门口的人群来来往往，风静止了下来，人群消失，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林之舟说的话是那样的自然坦荡，腔调随意，好似是在和熟悉亲切的朋友聊天相处。 秦茉却需要一遍遍反复确认他的话，也需要一遍遍告诉自己心跳不要再快了。 “好的。” 在这样的时刻，她轻眨眼，同意了。 校门口周围的店铺已经人满为患，林之舟似乎也不太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带着秦茉去了附近一家装修极简的麻辣烫。 这家麻辣烫在网络上挺火的，价格有些小贵，听说随便点一些就要三十多。 秦茉没来过，她一般中午不吃这些东西，实在是有些浪费。 她的生活费真的不算多，不爱向秦时关要，就算要了，一周能给一百就算多了，大多数都是池悦诗主动给她。 兴许是因为价格，店里更多的不是学生，林之舟轻车熟路地进来，给她递篮子。 秦茉接过，夹了几片青菜，丸子，海带结，粉条。 相比她，林之舟夹得更多一些。 等上菜时，秦茉才发现，林之舟已经提前付过了，连带着她的那一份。 这样的举动，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其他的。 偏偏秦茉不敢想，她咬唇，感觉今天像吃了棉花糖，又软又甜。 过分的幸运，能够是中午一起吃饭关系绝对不普通，可是这在他们之间，太清晰干净了。 就比如现在。 “那个，多少钱，我转给你。”秦茉声音放轻。 林之舟拿着筷子，听着秦茉的话，不太在意地点头，“行啊。” “微信转我。” 他摸出手机，轻点屏幕，然后在手里转了个圈，放在桌上，推给她。 这一系列的动作，流畅无比。 秦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是嘴里的棉花糖已经化了，然后又被塞进一颗酸涩的糖果，连带着喉咙都酸涩。 好像，白想了，又好像，没有。 她低头，可以清晰看到，那是他的微信二维码。 秦茉打开手机，扫了过去。 扫码后，可以看到林之舟的个人名片，他的头像是一片蓝，网名也是蓝。 秦茉备注他的名字，然后申请好友。 林之舟很快就同意了。 屏幕上方自动弹出消息。 “您已添加对方为好友，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刚刚听到过价格，她转账过去一个数字。 林之舟看了眼，没收，把手机熄屏。 他低头吃着碗里的麻辣烫，动作不快，慢条斯理的，不同于其他男孩那样的粗犷，反而有些赏心悦目。 终是春 第9节 秦茉夹起一个丸子，“那个，你下周运动会报项目了吗？” “报了，跳高，一千米。” 作为班里个高，篮球打得好的男生，周正怎么会放过林之舟，放学时就已经逮着他报项目填了报名表。 终于把这样的问题问出，得到答案，秦茉很轻地抿了唇笑。 吃完麻辣烫，两个人走出店，中午秦茉一般不回家，不太想和秦时关大眼瞪小眼，所以她通常会回班里休息。 至于林之舟，他走出店就和秦茉往相反的方向走。 题目还没对完，章宣南还在等她回复，秦茉继续对题，把答案发给他。 等发完切出对话框时，才发现林之舟还没有领掉那个转账记录。 秦茉想了想，在对话框打几个字发送过去，提醒着。 秦茉：[你记得领一下。] 没想到那边秒回过来。 回过来的居然是退款，屏幕上方出现一行‘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消失。 林之舟：[不用了，下回请回来。] 林之舟：[还有，把题目和我对对。] 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还要有下回吗？ 至于后半句…… 秦茉在输入框打打删删，迟钝了好一会儿。 这才恍然想起，运动会宣布的那天周畅萌说的话，她说林之舟的微信很多人加都没有同意。 而她就这么有了他的微信。 好像，很自然。 …… 决定用课后时间排练方阵时，周正就在班群里通知中午一点半在操场集合排练。 方阵的队形还没确定好，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有说表演炫酷的，有说稳定普通一点的，有说拿彩花的。 为了让高中三年最后一次的运动会在记忆里格外深刻，几乎是各种各样的创意都砸向周正。 讨论了好一会儿，用了二十分钟，才确定下来，最终用着普通的方阵，需要有个人在前头拿着国旗，再找几个男生拿着国旗一起奔跑，让国旗从方阵上方过去。 中国人对国旗有一种骨子里的热爱与向往，这主意一出，就听起来酷炸了。 全票通过。 国旗需要定制，当场大家就开始排练起来。 只是还缺着领国旗带队的人。 这可戳到周正心上了，他迈着步子走到林之舟身边，勾他的肩，“林之舟啊，个高，多合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堆女生看他。” “这拿个旗杆领个国旗前头跑，方阵第一不妥妥我们班。” 周正心直口快，人缘挺好，这话一说，一群女生嗷嗷叫，但没一个真生气的。 “我靠，周正你什么意思啊，哪些女生啊……” “就是就是，可别乱说，但是第一必须我们班好吧。” …… 秦茉坐在操场石凳上，听他们说着，中午稍微趴了一会儿，这会儿不困。 阳光已经从云层里钻出，懒洋洋地落下，洒在站在不远处的少年肩上。 轻如薄纱的光线萦绕着林之舟，他眉眼淡淡，似乎是毫不在意此刻讨论的主角是他。 被周正这么一说，少年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可别乱说啊。” 真的很难不承认，林之舟的性子太好了，情绪太过稳定，即使没有来多久，就已经融入到他们已经成形的高三班集体中。 确定了方阵队形，国旗尺寸之类的还需要定制，确定时间足够上网购买后，交过班费，只需要稍微过两遍就可以了。 中午的加练过后，导致下午第一节 物理课班里太多的同学昏昏欲睡，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报答案，转过身对着黑板写题目的瞬间，几个同学立马倒头趴下。 高三累成狗，能睡几秒是几秒。 秦茉看见林之舟也打了个哈欠，他深邃的眼眸里泛出淡淡的薄雾。 她想起了无意间在路边看见的陨石边牧，看着傲娇冷拽得不得了，实际上就是一只可爱帅气小狗。 秦茉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她甩甩头把这些不该想的甩掉。 然后，在坚持了一节课后。 林之舟趴下了。 他睡着了。 他趴在桌上，头靠着手臂，脸却朝着秦茉，露出大半张侧脸。 男生睫毛纤长，皮肤白皙，过于好看的样貌让秦茉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几秒，足足用视线勾勒好一会儿后，转过身，把窗帘拉上。 暗下一小片。 直到课间十分钟过去了，预备铃响起，下一节课的老师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林之舟还没醒来。 秦茉看了眼林之舟，他依旧闭着眼睛，想伸手推推他，叫醒他。 然而在她举棋不定，犹豫着把手伸向他时。 林之舟睁开了眼睛。 那瞬间，两人的目光对视上。 秦茉张了张嘴，缓解尴尬，“你醒了啊，上课了。” 她立马收回手。 他依旧靠着手臂，目光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放在秦茉脸上。 然后看着她收回手的动作。 然后，带着点逗趣地开口，“你打算把我推醒啊？” 他的嗓音带着初醒时的微哑，过分慵懒。 这话听着怪怪的，可是秦茉就是能分辨出他没有其他的意思。 “嗯……” 她应声。 这副模样好有趣，像是呆愣的机器人即将被林之舟激活。 林之舟无奈，却又格外有耐心，似乎懂得秦茉的内敛与局促，他好整以暇地看她，“秦茉。” “现在，立刻，马上。” “叫我名字。” “我要听你叫我的名字。” …… 那一天，阳光挺好的。 明明因为暗恋，她叫不出他的名字，却又在心底叫了无数次他的名字。 好奇怪，却因为他亲自让她叫出他的名字变得有一丝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第一次。 是他想听她叫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等你与我对视的那一秒。…… 空气里的温度一下变得黏烫起来。 秦茉的耳朵在烧。 有些局促，还有些不知所措。 讲台上的任课老师在打开ppt课件了。 林之舟还在看秦茉，“秦茉。” 他叫她名字。 秦茉看他，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其实她是敢叫的，只是这样的时刻，从他嘴里说出，让她叫他名字。 好奇怪，总感觉什么不一样，又好难去深究。 目光在空气中相撞，她的眼神都软了下来。 从他的眼睛往下移，林之舟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势，下巴垫着手臂，懒洋洋的。 秦茉偏过头，小声喊他，声音是轻软的。 “林之舟。” 快别看她了。 这一声小小声的林之舟，钻入坐在她旁边的男生耳里，像蝴蝶振翅。 林之舟低低笑了，似满意极了，“嗯。” 终是春 第10节 “我听到了。” “你叫我的名字。” 秦茉耳朵上的烧，窜遍全身。 秦茉啊秦茉。 因为这一声他的名字。 你又一次为林之舟动心了。 …… 因为方阵排练，操场上多了越来越多的班级，常常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方阵操练 。 不过好在，没人相撞。 等到周五时，周正抱着拆掉的快递在班里气极了，“我靠，什么白痴商家，国旗发错尺寸了，根本用不了，现在退了到时候送过来都没时间排练了，只能硬上。” 他的声音很大，班里同学都凑过去看。 “我靠，真的不行，这怎么搞。” “线下定制会不会来得及，但那样线上就没法退款了吧，毕竟都送过来了。” …… 周正烦死了。 周畅萌坐在位置上，轻咳两声，“等到了那天，我们抓紧排练一下，至于国旗，我相信大家都可以吧。” “还有林之舟，肯定没问题的呀。” 她的声音柔和动听，最后那句话是看着林之舟说的。 此刻，林之舟正低着头，手里捧着本英语词典，从窗外的光微微透进教室里，洒在他的背上。 他不太注意后边的事，事实上他大多数时刻都在刷题，背书。 听到周畅萌的话，他微偏头，看了眼，算是回应。 这一眼，周畅萌露出笑。 国旗定制用的是班费，周正也没办法，只能等了。 这一等，等到了下周二下午。 周三就是运动会。 偏偏周二傍晚下起了雨，失去了方阵排练的机会。 晚自习班里气氛低迷，不知道明天的运动会会不会推迟。 秦茉没关窗户，风凉凉的吹过她的侧脸，转过头时还能看清空气里淅淅沥沥的小雨。 有人在嘀咕着：“明天运动会还能不能继续啊。” “不能吧……还推迟，都推迟两次了……” 秦茉关了窗，不去看外面。 今晚晚自习没上课，秦茉把做完的语文卷子放在一旁，然后拿出英语卷子继续做。 也不太想听见班里的声音，最起码听不见，看不见，就不会去想了。 林之舟也在做卷子，秦茉翻卷子的声音并不大声，但总归纸页翻折多少还是有。 他转过头，看到的是已经被关上的窗户。 班里沉闷，讲台上的任课老师在改卷。 最后目光停留在身旁做卷子的女孩身上，头顶灯光冷白，她被衬得更加清透。 隔壁组低低的声音在说明天运动会的事情。 林之舟似乎猜想到什么，对着秦茉说，“秦茉，明天是个好天气。” 秦茉似乎没想到林之舟会这样说，有些惊讶，抿抿唇，“你怎么知道。” 她的模样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林之舟莫名想笑，好整以暇地逗她，“因为，我在等雨停。” 他又在学她的表情了。 他也在等雨停。 等一个好天气。 ……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天光乍泻时又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没多久又放晴，为空气里增添了清新的泥土气息。 一大早操场上就拉上横幅，大字写着第几届运动会，颁奖台早早准备好，背景墙青春洋溢。 运动会可以拿手机拍照，秦时光昨晚喝醉了说要去外地找池悦诗。 秦茉挺害怕的，昨晚就拿了手机提前给池悦诗发微信通风报信。 池悦诗没回，而秦时关一大早就拿着行李出门了。 秦茉垂眸，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秦茉：[妈妈，爸爸说明天去找你，过去也需要时间，妈妈，你是不是也可以刚好回来，下周学校有运动会，开幕式有方阵表演，你可以过来参观，爸爸找不到你就回来了，刚好你也没有来过我学校……] 她盯着池悦诗的对话框一言不发，发过去的消息多少带着点私心。 尽管知道不太可能，因为她知道池悦诗在外地一个月工资不多，要付房租还要打拼，来回很麻烦。 但是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提升了池悦诗回来的概率。 这一次，秦茉得到了池悦诗很快地回复。 池悦诗：[茉茉，妈妈最近忙，没有空回来，等之后你毕业了妈妈一定去学校好不好？吃饭了吗？饭吃饱。] 池悦诗：[你让爸爸过来吧，没事，妈妈不怕。] 秦茉：[好的妈妈，不过真的没事吗？] 池悦诗：[没事，茉茉运动会要玩得开心。] 尽管早就猜到了池悦诗不会回来，可秦茉依旧感到惆怅。 没关系，其实不重要，不是吗。 早就习惯了。 …… 开幕式即将开始，秦茉来不及失落。 上午时间匆忙，没有多余的时间进行最后一次排练，周正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后面几个拿着大型国旗准备起跑的同学们不要紧张，一切按照排练来。 “之前我们都是无实物表演，这一次要准备好，没关系！” 一共12个拿着国旗跑的同学，个个点头说没问题。 至于最前面的林之舟。 周正用拳头捶了锤他的肩膀，“哥们儿，相信你。” 林之舟拿着旗帜，国旗在他的头顶上随风飘扬，而他眉目荡然，唇边带着淡淡的笑，也轻捶周正的肩。 开幕式开始时，是周畅萌在讲台上演讲开幕式。 她的嗓音柔和却有力，一字一句地念着词。 那天秦茉经过办公室时，有听过高三组几个老师在讨论这次开幕式演讲学生。 他们说林之舟在原本的学校成绩就特别好，可以让他去，但没想到会被他拒绝。 后来才推荐了周畅萌。 她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这样好的天气，晴空万里，她站在讲台下，熠熠生辉。 后边的人也知道演讲的事，都在说她漂亮，优秀。 “周畅萌很厉害呀，她的心思挺明显的。” “上去就是想让那个谁注意到吧。” “这话你可别乱说哦……” …… 秦茉不去注意这些，听着周畅萌念着即将入场的班级。 一个班一个班的，很快，广播音响里放着配乐，创意百出的班级在这一刻酷毙了。 等站在前面的班级走完方阵时，秦茉身旁的几个同学也蠢蠢欲动。 “现在—”周畅萌的声音在广播音响里响起，“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三(12)班，一共52个同学，他们个个优秀努力，蓬勃向上—” 伴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步伐一致，朝前走去。 秦茉站在第二排最边上，透过人群，她看向了走在最前面的拿着旗帜少年。 少年背影挺拔清冽，手中旗帜左右摇摆，国旗在风中飘扬。 依稀能够听见国旗扬动的声响，国旗带过的风吹过秦茉，模糊了视线，模糊了心跳。 阳光微微笼罩，少年在光中耀眼闪烁。 广播里的歌声起伏明显。 “you will never fade away, your love is here to stay, by my side, in my life, 终是春 第11节 shining through me everyday, ……” 这一刻，所有人的头顶上有鲜艳的一抹红飞过。 十二班的同学们领着国旗在风中奔跑，是那样的璀璨。 当国旗从头顶上飘过去的那一刻，每个人对国旗的敬仰是刻在骨子里的。 少年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少年永远追随国旗的步伐，至死不渝。 当场，四周的同学沸腾了，尖叫声充满耳边。 “啊啊啊啊，仪式感绝了。” “这是要我再走一次方阵吗！” “我靠，那个12班的太帅了吧。” …… 方阵走到最后，需要到前排的集合，等所有班级都走完流程。 而秦茉依旧站在队伍边上，刚刚的氛围，难免被感染。 除了这些，她也不是没有看到那些人在观察林之舟。 她透过前排的同学，去看着拿着旗帜的林之舟。 刚刚他挥舞国旗的模样反复浮现在秦茉脑海里，一下一下，荡起波澜。 他好像什么也没做。 就仅仅只是这样，就足够搅乱她的心跳。 就仅仅只是站在光下。 秦茉把手放在额头，装作遮挡光线。 耳边忽然响起后排女生的讨论声。 “遇见光，追逐光，成为光。” 这一下，击中秦茉的心上。 然后，她看到林之舟回头。 那一刻，他们的目光对上。 然后，周畅萌从讲台上下来，她一路直直地奔向林之舟。 脸上洋溢着笑容，很亲密地同他说话。 秦茉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 说什么周畅萌真的很明显，这样过分的心动，一定可以让人被打动。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秦茉没办法听清林之舟与周畅萌的对话内容，却可以看清他们的神色。 少年面露坦荡，国旗飘动时带起的阴影落在他优越的眉骨上，唇边隐约的笑意清晰可见。 这样的画面，谁看了都会觉得特别。 太明媚了，因为周畅萌，是那样毫无掩盖的悸动。 秦茉垂眸无声。 要做好足够的准备，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暗恋一个人。 偏偏她没有。 没有准备。 …… 高中的倒计时在一点一点流逝。 每一帧都是回不去的青春，于是我拼命地想多看你一眼，记住你绝版的样子。 因为，我也在等雨停。 等你与我对视的那一秒。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你脸红了。 开幕式结束，学生解散，该参加比赛的参加比赛，没有的可以去参观比赛，或者写加油稿。 运动会允许家长进入，许多家长负起家委会的工作，跟着自己的孩子散步，观赛，帮忙。 班主任跟着过去帮忙，大本营里坐了几个同学写加油稿或者做卷子复习。 上午项目挺多的，广播站已经开始播报加油稿。 清脆悦耳的女声从音响里传出。 秦茉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池悦诗，传过去暂时还没得到回复。 然后抽了本本子写加油稿。 章宣南从学生会那儿领了箱水过来，放在桌上，他被周正抓去报了团体接力赛，在第三天。 所以这两天他并没有项目。 他坐在秦茉身旁，随口问她：“你一会儿不去看比赛吗？” 秦茉停笔，想了想，“先做两张卷子再去吧。”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但她不应该拥有期待的。 因为，有些糟糕。 章宣南点头，“嗯，和我想得一样。” 秦茉写完加油稿，交到广播处后，又回教室拿了两张卷子做。 章宣南也在做卷子，两个人做得同一张，偶尔会有题目上的交流。 “这道题应该是看前面的president和and，后半句是一个定语从句，包括名词，所以选的是that吧。” 秦茉指了指卷子，和章宣南讨论着题目。 章宣南点头，“是这样，所以后面几题你选的什么。” 他翻过自己的卷子，大有继续说下去的架势。 秦茉想了想，正想报答案。 答案涌过喉咙，目光里一只手伸向放在秦茉旁边的一排农夫山泉矿泉水。 然后，她的头顶上有声音响起，在叫她的名字。 “秦茉。” 秦茉抬起头，看到的是林之舟，他垂眸看她。 “上回微信上和你说过的，忘了？” 大脑瞬间回忆起那天放学，手机在林之舟手里转过，落在她耳边的那句— “对答案这种事，不应该是同桌第一？” 还有微信上的对答案。 其实那天，秦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她愣是没好意思把答案发给他。 事后林之舟也没再提起这事儿，她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他还记得。 秦茉眨了眨眼睫，“没忘。” 其实她不太知道怎么去和林之舟相处，半熟不熟，又怕对方发现自己的心思。 一旦越界，就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秦茉没经验，更怕越界。 林之舟不清楚秦茉的想法，只是他忽而想起什么，说：“一会儿记得过来看比赛。” “啊？” 秦茉顿住。 “啊什么？”林之舟弯腰，对上秦茉的眼睛，带着散漫地笑，“是谁上次问我报了什么项目？” 是她。 秦茉被他的笑晃了神，整个人失神地看着他，却在几秒之内又回过神，这才立马转过头，视线匆忙，她居然看见他愈发浓厚的笑意。 还来不及回答，周正远远地从操场对面跑过来，他手里拿着号码牌，微微喘气，勾着林之舟的肩，“哥们儿，跳高要开始了，快检录。” 两个人往跳高场地走了过去。 周正替林之舟在背后贴上号码牌。 章宣南却状似不经意地问秦茉，“你要去看比赛吗？” “嗯吧。”秦茉心不在焉。 章宣南没问那么多，翻折卷子，“反正卷子做完了，那就晚点再对吧。” “嗯。” 秦茉收了卷子，抬头，远远地还能看见少年清瘦有型的背影。 他背后的数字清晰明显。 0018。 终是春 第12节 恰好是秦茉名字的总笔画数。 …… 跳高比赛是男子组先，林之舟在后面几个。 他站在后面，和几个男生说着话，跳高组附近已经围满了人。 一眼望过去，好多女生。 周畅萌从远处匆匆而来，她踮起脚，发现秦茉也在，费了好大工夫挤到秦茉身边。 “秦茉，你也过来看林之舟比赛吗？” 她的话太直接了，秦茉轻轻笑了一下，“随便看看。” “哦。”周畅萌没再多问，目光放在林之舟身上。 太多人了。 秦茉感觉周围站了越来越多人。 实在是今年跳高组参加的大多是个高，长相还不错的男生，体育生居多。 闹出笑话，把杆踢飞，摔倒的也有不少。 尽管如此，还是有男生表现优异，等到了林之舟时，已经有人跳过了一米七五的高度。 等到了林之舟时，他脱了外套，露出一件轻薄的白色卫衣。 全场许多目光紧盯着他，秦茉注意到周畅萌已经紧张地抓紧了衣袖。 然后，在这样的目光里，她看到了少年说了句从一米六五开始。 裁判升起高度。 然后，秦茉的目光随着少年助跑移动。 风里，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漆黑如墨的眼眸盛着志在必得，是那样游刃有余的少年气。 抬腿起跳，顶髋，背弓。 空气中，他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像鲤鱼打挺，不多余做出任何一个动作，轻轻松松地翻过杆。 甚至还高出了许多。 那是一种极其标准的背越式跳高。 稳稳落在垫子上。 在那一刻，周遭发出尖叫声，然后，裁判一次又一次的升高杆，直线来到一米八的高度。 一样的稳定发挥，林之舟跳过了。 那瞬间，全场的尖叫声比第一次还要大，广播处传来的加油稿声都被遮掩。 是在给正在跳高的林之舟投的加油稿。 “高三（12）班的林之舟同学，愿你一切顺利，愿你志在必得，愿你……” 有人听到这样的加油稿，声音更大了。 因为，林之舟在落到垫子上的瞬间，白色的卫衣因为动作被带起，露出线条流畅且分明的薄肌。 “哇—”，大家整整齐齐地发出声。 “啊啊啊卧槽—腹肌！” “那是腹肌啊卧槽……” “啊啊啊啊那是几块，好像是六块吧……啊啊啊啊。” …… 秦茉也看见了，她的耳朵在烧。 而林之舟却丝毫没在意周围的尖叫声，他利落地从垫子上站起身，漫不经心地走向周正，是那样的松弛有度。 周正伸手，和林之舟的手相拍。 “哥们儿，你赢麻了，帅飞了。” 林之舟唇边微扬，目光落在人群中。 他看到，秦茉的耳朵红了，脸也红了。 …… 上午的跳高结束后是五十米和四百米，再之后才是八百米和一千米。 跳高几乎是整个运动会里看的人更多的，林之舟还被好多男生围着。 周畅萌兴许也是被林之舟给惊艳到了，直接抓着秦茉好一阵说话。 “天呐，林之舟太帅了吧，那个腹肌，我想也不敢想。” “我之前还听别人说他会去滑雪，攀岩之类的，好会锻炼，不敢想他滑雪攀岩会是什么样，如果还有机车，酷毙了。” 周畅萌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崇拜。 林之舟当真好优秀，不知道他这一次的跳高又会惊起多大的火花。 不用想，这绝对会是大批女生里讨论的重点。 秦茉把情绪藏在附和周畅萌的回答里。 有这两下的说话，周畅萌似乎跟秦茉的关系更好了一些，但话头永远在林之舟身上。 秦茉猜想，应该是因为她是林之舟同桌的原因。 十点四十五分，男子一千米开始。 林之舟是第一组。 但那会儿秦茉她来不及看，四百米女子组时班里有个女孩摔了，膝盖和手肘，掌心在塑胶跑道上磨破了好大一块。 班主任看到秦茉，让她陪着去医务室。 这个年纪的女孩多少都爱美，没因为摔倒痛而哭，反而在去了医务室后听到可能会留疤，当场哭了出来。 校医和秦茉陪了好一会儿女孩情绪才缓过来。 出来的时候，广播处还在念加油稿。 运动会太多加油稿了，秦茉做卷子时投过去的现在才被念到。 “往前冲，不要怕，终点处，莫愁前路无知己。” “来自高三十二班，秦茉投稿。” 秦茉写得很短，只有十几个字，运动会时班主任说了，如果是原创投稿，那么会给班级运动会的综测分大大加分。 尽管没有参加运动会，秦茉还是想了很久，用了原创投稿。 后面的加油稿依旧是给林之舟投的，没有原创的不用留名，秦茉不知道是谁，只记得写得挺慷慨激昂的。 一千米已经结束了，听班级同学讨论时才知道林之舟拿了个第二名，第一名是个体育生，跑得很快。 那会儿快临近放学了，学生会发下来的水已经被喝完，秦茉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人满为患，货架上的水要被卖空。 挑挑选选，明明没几瓶了，居然有些看花了眼。 小卖部面积不大，甚至有些小，这会儿人多，就感觉有些拥挤，然后，秦茉的名字被人念过。 “秦茉。” 秦茉回头，看到了林之舟。 大概是刚跑完一千米，他的脸上有些轻微的细汗，秦茉想起前不久才去的医务室，里头有好几个跑了几百米就叫苦连天，个个脸色苍白的同学，而他气息还算平稳，只单穿了跳高时的卫衣。 林之舟低头时，秦茉移开了目光。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林之舟目光随意从货架上划过，问她，“喝哪个？” 秦茉莫名以为他在问她推荐哪个，刚跑完步，她下意识地给建议：“那个吧，电解质。” “行。”林之舟拿了两瓶，握在手里，“给你的。” 超出预料了，秦茉克制住诧异，缓慢地问他：“给我的吗？” “嗯。” 就这么一小会，小卖部人已经不多了，三三两两都往外走。 结完账，林之舟把手里的饮料递给秦茉。 一时半会的，秦茉没接。 看她的模样实在呆愣，林之舟勾唇，想起前不久跑一千米时忽然听见了什么，和她说，“秦茉。” “你的加油稿我听见了，跑到后半程有些累，差点听错了。” 那瓶电解质还是被塞进了秦茉手里，她往下接林之舟的话，“听成什么？” “往前冲，不要怕，终点处，莫愁前路无之舟。” 那瞬间，所有的血液都往脸上漫，秦茉整个人都要炸了。 林之舟又看见了跳高时小姑娘的模样，他眉梢染了笑，好整以暇地问她，“秦茉，你很热吗？” 秦茉稀里糊涂地否认，“没有啊。” 少年弯腰，与她对视，瞳仁里倒映出少女如晚霞般的脸。 “可是，你脸红了。” 少年坦荡如水，耀眼夺目，他直起身，没等秦茉回答。 “走了啊。” 少年背影消失在秦茉的目光里，只留下一阵穿堂风。 然后，秦茉的手机响了。 是林之舟发来的微信。 终是春 第13节 “我以为，我们一起吃过饭，就不仅此是同桌而已的关系了。” 秦茉怔在原地，不到半秒，屏幕里又钻进一条。 是他发来的语音，少年嗓音淡淡，却又那样灼热。 “是朋友。” 语音播放自动停止，秦茉的脸烫得厉害，无法消退。 心脏被他亲手揉捏，跳动得厉害。 林之舟听见了，听见那天篮球场上。 她和章宣南的话了。 …… 运动会里有很多道看向你的目光，其实在那些人里，有无数个瞬间，我也看向了你。 而我面无表情地装作不在意和敷衍，都是我装的，其实我在意的不得了， 林之舟，喜欢你这件事，真的好难。 而你，是春天带来希望的颜色。 作者有话说： ---------------------- 第9章 他替她夹上鲨鱼夹 那天林之舟的话一直回荡在秦茉脑海里，迟迟没有散去。 那句话像是风，时不时地就要出来缠住她。 秦时关去了外地找池悦诗，这两天家里一直是安静的。 上午发给池悦诗的消息秦茉一直没得到回复，秦茉后来又给她发了两条消息，依旧没回复。 反而她收到了一件快递，外地寄来的，池悦诗给秦茉买的一个白色的鲨鱼夹，还有一双黑色的帆布鞋。 特别漂亮的一双鞋，是那会儿特别流行的vans，好几百块钱。 秦茉挺喜欢的，鲨鱼夹最近也好流行，她看到班里有好多女生都戴着。 虽然班里女孩都说什么十几年前的复古风又吹回这个时代，但是真的挺漂亮的。 其实池悦诗很久没回来，但有时秦茉能够收到挺多快递，统统来自她。 秦茉又给池悦诗发了消息，说谢谢妈妈。 划拉一会儿屏幕，发过去最起码十几条了。 依旧没得到回复。 秦茉在第二天就用上了鲨鱼夹，换上了那双帆布鞋。 柔软的长发被鲨鱼夹夹起，露出漂亮白皙的后脖颈，有风吹过时凉凉的。 周畅萌在看到秦茉夹起的鲨鱼夹时，惊讶：“秦茉，你这个鲨鱼夹好漂亮，应该是新上的款式吧？” “你夹起来很漂亮诶，林之舟有没有夸你？” 这两天周畅萌和秦茉说的话还挺多，但其他女生并没有因此和她说话。 “我不知道，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秦茉摇头，“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畅萌看着秦茉，“随口问问啦。” 其实秦茉又怎么会不明白周畅萌的意思，但是太难了，太难说了。 上午的比赛是女子组一分钟跳绳，周畅萌有参赛。 广播处在播报请参赛的同学去检录，周畅萌匆忙去检录。 大本营剩下几个女生和秦茉在写加油稿。 没多久，身边有几道声音响起，秦茉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林之舟，坐在了她身旁。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还要好，气温也比昨天更高一些，阳光也更明媚，他坐在光影之下，身影被光线模糊，人也更加挺拔清丽。 秦茉写字的动作慢了下来，呼吸也缓了下来。 谁也没有开口。 林之舟拿了瓶水，开水的瞬间，他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 运动会一律规定穿的是校服，不允许有奇装异服的出现，尽管如此，那样千篇一律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像是更加单薄一些，脚上踩了双帆布鞋，不是昨天的那双。 后脑勺夹了白色的鲨鱼夹，女孩的头发本就更多，脸颊两侧有碎发落下，衬得脸更小，后脖颈露出，白皙漂亮。 目光偶然对视一瞬，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被惊扰到什么，她匆匆转过头。 其实，林之舟觉得。 她的眼睛挺漂亮的，看人时又亮又灵动。 只不过，她从来不敢多看他一眼。 因为她匆匆地转头，动作间，秦茉似乎感觉到什么。 脑袋后面的鲨鱼夹忽然掉下，头发要松开。 也是那一刻，秦茉把手伸向鲨鱼夹。 比她的手更快来临的是林之舟的手。 他用双手，捧住了还夹着鲨鱼夹的头发。 柔软冰凉的发丝像海水，流淌过林之舟捧着的双手。 而在林之舟的双手旁，秦茉的指尖，无意与他触碰上。 似乎意识到什么，秦茉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抬头，与林之舟的双眼对视上。 他的手比她的头发要温暖，还来不及反应，秦茉跌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唇微微张着，是毫不掩饰的诧异。 然后，在那样的表情里，林之舟想到了无意间看过的《疯狂动物城》这部电影，眼前女孩的表情像极了惊讶懵圈时的朱迪。 林之舟眼眸微垂，目光放在秦茉身上，收起掌心，十分小心翼翼地替她夹上了鲨鱼夹。 秦茉被他的动作顿住，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然后，林之舟的手指点了点秦茉的掌心。 一瞬间，秦茉回了神，立马收回了手。 她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头发了，“你，在干什么？” 林之舟刚刚是站着的，这会儿又坐了回去，他单手撑着脸，歪着脑袋看秦茉，神色散漫，“帮朋友做好事。” 其实，他没夹过鲨鱼夹，弄得并不是很好看，完全凭借着记忆里那些女孩夹过的模样依葫芦画瓢，没有秦茉原来那样漂亮。 朋友，是秦茉说过的。 昨天放学，在收到林之舟发来的微信时，秦茉就像是被漂亮精致的曼陀罗吸引。 回复了林之舟同样的三个字。 “是朋友。” 谁不想和林之舟做朋友啊。 原本的界限被打破，在秦茉还不知道怎么和林之舟相处，认为半熟不熟的关系时。 他们成为了朋友。 …… 林之舟只在大本营待了一会儿，主要是周正作为体育委员，参加的项目就有三，作为朋友他得去看。 等他离开，秦茉才发现周围没什么人，原本还在的女生们纷纷都消失了，她才松下一口气。 还好，运动会有太多要看的东西了。 秦茉背了会儿英语单词，再一次拿出手机刷新池悦诗的回复，依旧没有等到。 已经是第二天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背单词。 章宣南在操场绕了圈，才发现秦茉的身影，他在她身旁坐下，问她：“昨天的卷子还没对完。” 秦茉没忘记这事儿，“那继续吧。” 对卷子挺快的，等对完，章宣南收了卷子，问她，“明天下午运动会结束看电影，班里决定组织去音乐室看，那会儿顺便团建吧。” 运动会结束后通常都是各班组织一起看电影，场地无所谓，只要全班同学看完学校决定的片子就行。 “你会表演才艺吗？” 这话是随口问问的，章宣南知道秦茉大概率不会。 果不其然，秦茉摇头，“我不会去。” 这可太高估秦茉了，先不说会不会才艺这事儿，她压根儿就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从选班委和演讲这事儿就能看出来。 “嗯。”章宣南点头，“我也不会。” “但我听见周正他们说让林之舟表演才艺吧，新同学。” 听到他的名字，秦茉心里有石头落下，“是吗？我不知道。” “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就是了。” 章宣南盯着秦茉，想了想，“秦茉，高三……你不会做和学习无关的事情吧？” 秦茉有些意外，“不会，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话里话外，秦茉总觉得章宣南有些奇怪，但他大有要把话说下去的形式，只不过还没开始说，就被班主任叫去了。 终是春 第14节 明天团体接力赛，班主任要提前演练两回，说是看看大家的速度和统一握接力棒的姿势。 秦茉看了会儿，就把前不久写完的加油稿送到广播站。 只是来回这么两回，她的脚后跟就有些疼了。 秦茉这才想起，上回在网络上看到一个帖子，说vans什么都好，就是磨脚。 从广播站下来，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坐在操场的石凳边上，轻轻撩起裤脚，鞋子后跟往后压下去一些。 已经被磨破皮了，这样的小伤其实没有什么的，但只要一走路，就疼得不行。 秦茉摸出手机，池悦诗还是没回复，想了想，她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秦茉：[妈妈，下回你不要给我买vans了，有些磨脚，买一些便宜的就好。] 每一次池悦诗给秦茉寄东西，只要她夸上两句，后面寄过来的东西三次里有两次都会有重复的东西。 昨晚因为喜欢，秦茉夸了好几句。 没忍住，秦茉又发了一条。 秦茉：[妈妈，磨脚好疼的。] 其实她鲜少说这样的话，大概是用着少女和母亲的撒娇，诉说委屈，因此来期待池悦诗的回复。 但是她没有得到回复。 加上这两条消息，总共有二十条了。 池悦诗从来没有这样久回复过，也许有，但是秦茉不想想起，不愿回起。 因为池悦诗说过，没回复的时候她在忙，不要打电话。 等晚一些，她就给池悦诗打电话吧。 秦茉多少有点委屈，把手机放在石凳旁边，想着要不然忍痛去医务室买创可贴。 比实际行动来得更快的是手机的轻微振动和亮起的屏幕。 秦茉迅速地拿起手机。 不是池悦诗，是林之舟发过来的消息。 林之舟：[秦茉，你在哪？] 秦茉想了想，是有什么急事找她吗？ 秦茉：[怎么了吗？] 林之舟那边秒回。 林之舟：[刚忙完，前面看到你在广播站了。] 林之舟：[注意到你走路不方便，vans容易磨脚。] 秦茉有些震惊，震惊于他的细心，所以，他要找她做什么呢？ 不知道该回复什么，秦茉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眼睛紧盯着屏幕。 林之舟：[所以你在哪儿？我过来。] 林之舟：[给你送创可贴。] 秦茉错愕，是真的给她送吗？ 耳边有烟花炸开。 明明上一秒，她还在委屈得不行。 …… 惊讶于他的出现，就好像真的是书上写的那句话一样。 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 而林之舟的出现，就好像不是开了那扇窗。 他的出现，是破门而入。 作者有话说： ---------------------- 第10章 祝你爱我到天荒地老…… 这是第三回 ，林之舟给她创可贴。 他们之间的羁绊好像无论怎么样，都离不开创可贴。 林之舟就那样遥遥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朝她递出创可贴。 少年眼眸坦荡，自然大方。 秦茉接过创可贴时，指尖无意触碰他的指腹。 这样的触碰叫人心都一动。 抽离的瞬间，林之舟的指腹微微蜷缩。 拿完创可贴，秦茉顿了下，“谢谢。” 其实刚刚已经在微信上说过谢谢了，但无论如何，秦茉还是想说。 林之舟轻声“嗯”了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秦茉不好意思当着林之舟的面脱鞋，就算没脱，踮起脚后跟那样的动作她也觉得好丑，怎么样都做不出来。 兴许是林之舟看出了她好半天没有动作，转过身，背对她。 这样的瞬间，秦茉拆开创可贴，贴在被磨破的伤口上，然后，站起身。 动作间，林之舟转过身，问她：“可以走了？” “嗯。” “那走了。” 秦茉点头，“哦，好。” 她坐在石凳上休息的这会儿，才发现已经放学了。 运动会没有放学铃，都是到点了就可以放学，同学们已经陆陆续续走出校门。 贴了创可贴，走起路来方便很多，只是依旧有些慢。 林之舟放慢脚步，和秦茉走着。 操场上还有人在打球，林之舟随意看了眼，然后拽了把秦茉的手臂，“看路。” 被他碰过的手臂像是被铁烙过，又烫又麻。 秦茉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从她身后擦过的篮球落地。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接二连三。 和秦茉的心跳一样。 秦茉，你的鲨鱼夹好像有点特别了啊。 秦茉，你为什么要因为创可贴心动啊。 秦茉，你的心跳声怎么和篮球一样啊。 …… 运动会结束后那天下午和章宣南说的一样，在音乐教室里看电影。 能得到这样的特许是因为这次运动会里班里个人赛里拿到许多个人项第一，团体项同样。 其中跳高的话题太多了，第一的名声全都围绕着林之舟。 接力赛那场比赛秦茉去看了，她给最后一棒的章宣南说了声加油。 那会儿前面的同学已经落下风，章宣南力挽狂澜，拿了第一。 那场接力赛被班主任拍下，发到了群里。 很多同学都在说牛。 秦茉也看到了，没在群里说话，太多人刷屏了。 班主任放了电影，知道今晚班里注定会嚯嚯音乐教室，特意交代不准破坏后排的钢琴和架子鼓，吵闹的声音小声一点，只要不被巡课老师抓到就行。 班里同学齐声声地“哇——”一声。 果不其然，章宣南还说对了，大家把音乐教室的小凳子拖到一旁，露出一片空地，让有才艺又大胆的都上去表演。 高三前最后一个放肆的夜晚。 唱歌的，跳舞的，不社恐的，全都上去了。 班里氛围很好，还有同学带了零食，拿着手机录视频。 秦茉被其中一个同学唱的五音不全的调惹动情绪，捂着嘴小声地笑。 余光捕捉到身旁的男生被周正抓到后边去说些什么，他眉梢微扬，漫不经心的。 然后，周正高高举起了手，手里亮着的聊天记录在昏暗教室里格外亮眼，“我靠！林之舟要弹架子鼓！” “架子鼓是隔壁九班音乐生的，问过了可以弹！” 周正面露得意，然后就被林之舟抬手捂住了嘴。 林之舟一脸无奈。 终是春 第15节 没用，班里同学已经开始起哄了。 周正说林之舟是真的会架子鼓，他们几个男生一起套话出来的，非让他弹弹不可。 林之舟上去时，表情很淡，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 旁边的鼓棒在他手里转了一圈，轻轻松松在叮叮镲上敲下，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 随着这一声打击乐，全场安静下来。 周正笑得不行，“快把电影关了，给林之舟放歌，快快，弹什么啊。” 鼓棒在他手里转动，林之舟想了想，“《祝你爱我到天荒地老》。” “哇哦——” 电影被暂停，放了歌。 前奏响起的第一秒，鼓棒敲击军鼓，踩镲。 发出的音是那样好听。 秦茉的目光混在无数视线里，那样明朗地看向林之舟。 那样繁多的乐器，在林之舟手里成了最游刃有余的东西。 他的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手里的鼓棒在敲打过程中还能转动一圈。 甚至，还能够听见林之舟低沉清冽的嗓音。 “祝我梦到那种有你的梦， 祝我学会每首你爱的song， 祝我将你的眼角眉梢，都猜透， 祝我想你到不知变通， 祝我专属拥有你的胸口， 祝我一不小心掉进你温柔。 ……” 秦茉一瞬不瞬地盯着林之舟，灵魂像是他手下的架子鼓，心脏跟着跳动，意识跟着沉溺。 …… 这首歌并不是很燃，可偏偏拥有一种最婉转的魔力，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到高潮。 林之舟手下的架子鼓拥有着和心脏同频共振的感觉。 他将所有的音乐节拍都赋予意义。 在场的同学像是沸腾的热水，一窝蜂地拿出手机拍，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涌出。 林之舟慢悠悠地走下来，使坏般勾着周正的肩，“周正，你的名字怎么不和人一个德行。” 周正笑得四仰八叉，“哥们儿，你刚架子鼓酷毙了，帅炸了。” 是这样的。 周围的女生都在小声说林之舟，说他那架子鼓打得流利得不行，一看就是基本功扎实，节拍律动没有一个错的，完美的琴行招生简章。 林之舟真的是太优秀了。 秦茉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林之舟，他还在和周正说着话，垂着眼，懒淡万分。 好像他做什么事都不太一样，前面打架子鼓时有些轻车熟路又游刃有余的意气，现在和周正说话又是另外的模样。 无论哪一个模样，好像对于秦茉来说，林之舟都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很难说，却又可以确定，暗恋就是这样。 秦茉举起手机，想趁着灯光昏暗无人在意她的瞬间拍下。 只是还没拍下，手机里就弹出了消息。 秦茉有些激动，立马低头打开微信。 她以为会是池悦诗的，却没想到是秦时关打开的微信电话。 这几天，秦时关一直在外地，家里安静得很，他没给秦茉发消息，这通电话有些突然。 也不应该在这个点打。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情况，秦茉都接了。 又换人唱歌了，声音很大，秦茉拿着手机去音乐教室外。 这一层楼除了音乐教室都没人。 接起的瞬间，秦茉先是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很吵很吵，背景声大得不得了，仔细听了好几遍才听清其中有一个声音是电视发出来的，在讲什么家庭方面的。 “喂……” 秦茉出声。 然后，就听见了秦时关的怒吼，“秦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妈不要你了，知不知道！” 这几个字砸下来，秦茉晕乎乎的。 像是一道惊雷，让她整个人就宕机了。 怎么可能！ “你，你在说什么，爸爸，你是不是喝醉了？” 秦茉有些懵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叫秦时关爸爸，企图让他清醒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结果是电话莫名其妙地挂了，那句话也莫名其妙的。 秦茉觉得是秦时关又喝醉了，毕竟他有时候就口无遮拦的。 但是没有用，这句话还是像炸弹一样，炸碎了秦茉的世界。 其实昨晚她试着给池悦诗打电话，电话被挂了，但是微信没有回复，再打过去时，池悦诗发消息说她在忙，明天回复。 没有说其他的，秦茉乖乖说好，没有打扰。 她立马切到池悦诗的微信页面，打开，给池悦诗发消息。 结果还没发出去，池悦诗就发过来了。 这会儿发消息，秦茉是很高兴很期待的。 不就证明秦时关说的话是假的了吗？ 怎么可能，池悦诗说了好几次，她会接自己离开的。 只是打开的瞬间，她傻了。 池悦诗：[茉茉，妈妈最近很忙，没有急事不用给妈妈发消息。] 看到消息的瞬间，秦茉甚至还觉得池悦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只是后面池悦诗还发了条语音。 “妈妈一切都好。” 六个字，她调小了声音反反复复听了好几遍，确实是池悦诗的声音，没有异常。 此刻属于秦茉的世界静悄悄的。 音乐教室的声音很大，透过没有拉上窗帘的玻璃可以看清周畅萌拿着话筒在唱歌。 歌声很甜，很好听。 名字就和她的声音一样，叫《有点甜》。 好多女生都在欢呼，毕竟周畅萌人缘很好。 一切都和秦茉无关。 秦茉低下头，用力抿着唇，眼睛干涩到不行，胸口也痛得好厉害。 可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 上回逃避过的问题又回到脑海里。 为什么父母争吵分开后，痛苦的都是孩子。 没有人给秦茉解答，没有人。 她只能这样迷茫到音乐教室所有人都走光的时刻。 昏暗的教室被收拾得很干净，和班主任说得完璧归赵一模一样。 秦茉拿了自己的东西，她带的不多，一本本子两支笔而已。 拿完就走，只是还是觉得好难过。 混乱的话冲进秦茉脑海里，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看着池悦诗离开家的那一个夜晚。 痛到不行，痛到眼泪不知道怎么就落了下来。 面前忽然就投下一道影子，秦茉还来不及擦眼泪。 对方就低下头，带着些许探究的目光。 少年弯着腰，像平常那样忽然凑近秦茉。 她眼里的落寞与酸涩，正落脸颊的那颗泪水，统统落尽少年眼底。 林之舟突然就皱了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他蹲下身子，与秦茉对视。 “哭什么。” “问题很大吗？”然后，他摸了口袋，递来纸巾，“我能帮你解决吗？” …… 暗恋是一点也不想给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时刻。 终是春 第16节 偏偏每一次被他撞见的都是狼狈。 可是这一次，是眼泪。 眼泪，是最不想被他看见的。 作者有话说： ---------------------- 第11章 从来不觉得暗恋不好，因…… 这样的瞬间，秦茉有点呆愣。 却又因为眼前少年的关怀而显得那样特别。 林之舟是个多好的少年啊。 秦茉没有接过林之舟手里的纸巾，而是用手背带走泪水。 那样酸痛的情绪在林之舟话落的瞬间早已消失不见。 气氛忽然变得沉默。 秦茉想一百个一千个理由，却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去解释这一刻。 她垂着眸，想着接下来要说的谎就再不敢看林之舟，“马上要百日誓师了，怕考不好。” 是这样的，再过两天就是百日誓师了。 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 芙城的春天，也马上要来了。 这样的借口看起来太正常了，因为承担不住高考的压力，又有多少的学生哭泣过。 秦茉的成绩很好，似乎无须为这样的烦恼而忧愁，却又十分合理，因为想去更好的院校。 只是平日生活里从未见过她这样。 林之舟一顿，若有所思地看着秦茉。 她不敢抬头，怕望进他深邃的眼眸，一眼就将所有的心事交代。 “没关系，还来得及。” 林之舟不知道怎么安慰秦茉，想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秦茉迅速点头，说了个嗯。 虽然是这样，林之舟见她情绪依旧不改，偏过头，似乎想到什么，问她：“有想听的歌吗？” 秦茉一愣，下意识地问他：“刚刚不是打过架子鼓了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林之舟缓了半秒才听清说的是什么。 林之舟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唇边弧度扩大，“那不是自愿的，看不出来吗？” “秦茉。”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点已经放学很久了，明天就是周末，教学楼的总闸一下被关。 音乐教室的灯忽然被熄灭。 猝不及防，秦茉被惊一瞬。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窗户的帘子被风带起，风轻轻往里吹。 吹起秦茉落在脸颊旁的碎发。 随之而来的，是那阵好闻的气息被风带过。 秦茉有些错愕，心思跟着缥缈。 有些离奇地在想，每一次狼狈的奖励，都是林之舟吗？ 林之舟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讷讷地回答：“都可以啊。” 世界安静下沉，林之舟送了她一首歌。 “当我抬起头你正看向我， 眼中倒映着夏夜绚烂的烟火， 灰暗的心竟然开始变鲜活， 你的存在治愈我， 月慢慢沉了海风还吹着， 我也愿意做你的头号支持者， 感谢是你从来坚定又温和。 ……” 这样的时刻，秦茉永远也不会忘记。 少女的心像是散在空气里那样干净清冷的音，不知道该怎么聚集。 感谢是你，从来坚定又温和。 在这样难捱的夜晚，陪她度过。 后来没过多久，池悦诗又给秦茉回复了一条消息，说是那会儿在加班，回来时才发现消息没发出去。 池悦诗：[茉茉，妈妈公司最近公司很忙，等结束了妈妈升职加薪，就可以接你过来了，那时候有空，妈妈一定陪你。]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秦茉有些茫然。 她依旧去相信，相信自己的妈妈。 她回复了一个好字，却没忘记池悦诗之前说的没有急事就不要发信息。 好在，运动会结束后就是百日誓师。 听班里同学说宣誓人选了月考年级第一的林之舟上去代表发言，但被拒绝了。 秦茉也拒绝了，后来选了文科组的年段第一。 听人说，林之舟不想再被太多目光关注了。 百日誓师过后，班里的黑板一角已经被圈出一块用作高考倒计时的倒数日用。 秦茉目光从那儿扫过，然后放在林之舟身上。 他在做卷子。 这阵子运动会过后，秦茉听过不少人说林之舟优秀到像是不存在一样，样样都行，学习成绩也好得不得了。 但秦茉其实知道他下课一般都在座位上刷题，抽屉里也有许多课外练习题。 每一科的分数，都是从千万题海里争取出来的。 上节课被英语老师拿去模考，考完英语老师就在办公室改卷，过了一会儿就派人把秦茉叫了过去。 本质上，英语老师不太想叫秦茉来办公室，她各科成绩都好，唯独英语有时会落上那么几分，运气好才能冲上140分以上，再过不久就是一模。 就怕因为压力刷题过多而导致秦茉分数掉得越来越多。 “所以，一定要好好注意试卷细节，同时千万不能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分就是千万人，英语成绩能不能拉上140分以上，就靠自己了知道吗？” 答题卡批改完提前被发到秦茉手里，她拿着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没有其他事情，秦茉先拿着答题卡出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就是饮水机，章宣南装过水，扭头就和秦茉碰上。 “英语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做什么？”他走过来，和秦茉并肩。 秦茉向他展开自己的答题卡，“错的比较多了些。” 138分，丢的分全是细节分。 章宣南顿了顿，“我记得22和25题答案是b和c，完形填空第6题我写的是a，64我写的是guide，我的卷子上有解析，前面周畅萌拿过答案，解析思路什么的都是对的，会比较更详细一些，给你看看吧。” 秦茉点头：“行，谢谢。” “不用。” 回班里，章宣南把他的卷子拿了过来，对于拿着其他人的卷子秦茉很小心地折起来，放在一旁。 这节课是生物，秦茉没有空去对答案，看章宣南的试卷，而是等下课了才拿出来。 章宣南的解析写得确实很清楚，只不过令秦茉感到意外的是都高三了，他的英语成绩也确实可以，甚至都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去写解析。 章宣南没说，秦茉也没问。 翻折章宣南的卷子时，秦茉动作轻柔。 没有想到林之舟会把目光放过来，他目光放在秦茉面前的卷子上，淡淡的。 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上的练习题。 最近天气变暖，他的校服拉链没拉上，随意做出动作时，校服拉链“哒”一声碰到椅子，脆生生的。 秦茉听到声，下意识地作出反应，抬眼。 然后就看到林之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秦茉转头，发现窗户外什么也没有，静悄悄的。 已经下课有一会儿了，自从黑板上出现了倒计时的时间，大家就安静十分，连下课都没什么动静，都在争分夺秒地复习。 很奇怪，秦茉下意识地捏紧了笔。 她没出声，他就这么看着她。 直到林之舟用笔敲了敲秦茉那张英语卷子，嗓音清朗：“秦茉。” 终是春 第17节 他叫她名字，令秦茉莫名顿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一时之间竟没出声。 忽然沉默下来，谁也没出声，直到教室有人拉动椅子，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划拉声响。 有些刺耳，秦茉回了神，感到不解：“我怎么了？” 林之舟半低眼眸，视线从秦茉的卷子上划过，大概了解到她在做什么，“抄解析吗？我也会。” “？” 秦茉对于林之舟的话有些意外了。 她知道他会。 林之舟就这么把手压在桌子上，看着她，一瞬不瞬的，说的话慢慢悠悠，“秦茉，说多少次了，对答案这种事，不应该是同桌第一吗？” “而且，我做的，比他好。” 四目相对，秦茉瞳仁放大，耳朵染上胭脂色。 说实话，秦茉不太想和林之舟对答案。 自从她看到他英语卷子是满分，加上没多久就占领她年级第一的位置。 倒不是为了那点排名，而是因为暗恋，所以她从来没有和林之舟对答案过。 秦茉有点好面子，在林之舟面前。 想来想去，实在是平日里让他看到过太多不好的一面了。 所以尽管之前说了两次对答案，秦茉一直都没付诸行动。 教室里翻书声不断，有人擦黑板，有人说话，各种各样的声音。 这点声音却掩盖不了林之舟刚刚说话的声调，太过自然了，就像是含着一丝委屈在控诉秦茉总是忘了他说的话一样。 秦茉轻轻“啊”一声，“我……下回再……” ‘哗啦’一声，秦茉手底下的卷子被林之舟抽走，他大致瞄了两眼，打断她的话，“英语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就为了这个？” 他真是入室抢劫啊。 没办法了。 秦茉“嗯”了声，承认。 “知道了。”林之舟又把试卷还给她。 然后再没和她说话。 秦茉不太清楚林之舟是不是不高兴了，却又因为后面连着课考试，她实在没有空去询问林之舟。 好不容易放学，林之舟却匆匆和周正离开。 秦茉思来想去，还是在吃饭时给林之舟发了消息。 秦茉：[对不起。] 发出去，秦茉压根儿不敢再看手机，当场退出聊天页面，把林之舟的对话框改成不显示。 她的脸逐渐变红，莫名地紧张。 等了一中午，那条消息林之舟根本没回。 下午两点上课，林之舟是踩着点来的。 刚到座位，林之舟丢了两张a4纸给她。 密密麻麻的全是英文。 不，是题。 遒劲有力而又清晰流畅的文字，一眼看出是林之舟写的字。 秦茉第一反应有些茫然。 这是给她的吗？ 为什么……？ 任课老师还没到，这样的间隙，林之舟和她说：“你错的都是不太细节的地方。” “做完这些题目，应该不会再错了。” 林之舟的声音有些困乏，懒洋洋的，他打了个哈欠。 秦茉眨了眨眼，“为什么？” 所以他一中午，都在写这个吗？ “为什么？”林之舟看她，“说了，做得比他好。” 少年散漫极了，那股混不吝的少年气张扬肆意。 秦茉抿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到底是开心的。 她拿了那两张a4纸，夹进自己的书本里。 还来不及说谢谢，林之舟又说，“所以，把微信那条对不起删了。” “我不想看见。” …… 那是林之舟。 是四季循环不止的春天。 是世间最好的礼物。 从来不觉得暗恋不好，因为他很好。 作者有话说： ---------------------- 第12章 暗恋又是一颗很甜的糖。…… 林之舟给秦茉那两张a4纸她在当天晚上回去就把它做完了。 手抄的题目是历年高考模拟题和真题总结出来按照秦茉平常错的题目总结出来。 很难想象，会细致到这个地步。 秦茉不笨，英语虽说算不上她的短板，但在她总成绩上的成绩来说，确实拉了几分，做完这些题目，也充实了不少。 倘若算是朋友的话，林之舟真的是顶顶好的朋友。 归功于那套题目，后来的那阵子秦茉时常刷题总结，在一模来临时，她的英语冲上了145分，稳稳当当拿了年级第一。 那会儿秦茉没忍住把分数告诉了池悦诗。 池悦诗是很晚回复的，凌晨四点多，她高兴地夸赞了秦茉，说过两天给她寄礼物。 秦茉是在第二天看到后立即回了过去，那天是高考体检的日子，已经四月了。 秦茉：[妈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屏幕那边回得很快，秦茉有些惊讶。 池悦诗：[昨晚忙了一晚上，这会儿才下班。] 秦茉有些心疼，打的字很快。 秦茉：[妈妈，这么辛苦的话，就换一份工作吧。] 池悦诗：[没关系，熬过去，妈妈接你过来。] 秦茉有些心酸，只觉得自己有些拖累池悦诗，可又贪心地想要和她一起生活。 再发消息过去，池悦诗没有回复了。 高考体检在市医院，学校安排了大巴车过去。 到的时候前面的班级已经开始体检了，十二班还需要等一会，可以先去测量身高体重。 男女生分批。 学生三三两两，秦茉测完身高体重拿着体检单坐在长椅上等待。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够恰好看见男生那批在测身高。 等了一会儿，她就看到林之舟拿着体检单站在机器上。 机器上方的数字亮起，男生们统统看过去，然后露出羡慕的眼神。 188.7。 秦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单子。 和她差了二十五厘米啊。 好多。 测完身高体重，还需要等待一会儿，有几个其他班的同学因为抽血时晕倒拖延了一会儿，导致等十二班开始抽血测视力做剩下的检查时，已经将近五点钟了。 等秦茉做完上交体检单，走到医院门口。 刚好，林之舟和周正一同站在门口，两人在说些什么。 眼见秦茉过来，林之舟迈着步子过来喊她：“秦茉。” “一会儿一起吃火锅？” “啊？”她愣了一下，“不用晚自习吗？” 周正摇头：“不用，班主任刚通知了，体检完自行回家在群里接龙报平安就行。” 秦茉有些犹豫，又想到了什么，“那行……” 听到她同意，周正转头，“行，那我再叫一个畅萌吧，我刚看她也一个人来着。” 终是春 第18节 周畅萌在背后，周正看到她了，匆匆去叫她。 秦茉有些茫然。 那个‘也’是什么意思。 她想不明白，也不太愿意自作多情。 暗恋总是喜欢把所有的事都美化，自动添上滤镜。 林之舟摸出手机，打开小程序递给她，“想喝什么？” 奶茶小程序。 这一小个动作，叫她心思微动。 太容易被林之舟的行为影响到情绪了，她摇头拒绝：“我请你喝吧。” 她似乎还欠他一顿饭。 林之舟有些意外，不紧不慢地点头：“行啊。” “但下回吧。” 上次林之舟也是这样，秦茉咬了咬牙，不愿意被他带跑，“就这次，你给我出的题目，我还没有谢谢你。” 听着她的话，林之舟低低笑了，那样好听的笑声缓缓回荡在秦茉耳边，她听见他说：“秦茉，我自愿的。” “你要有什么负担？” 好放肆随意的一句话。 太阳快要落山，光线落在秦茉身上，她夹着鲨鱼夹，小姑娘瘦弱白皙的脖颈微微抖了一下。 她转过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林之舟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让秦茉一句话也说不出，又能红了脸。 …… 火锅店是周正选的，说绝对好吃的一家店。 来的路上周畅萌贴着秦茉走，却不怎么和林之舟说话，而是问她：“秦茉，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这话让秦茉想起之前章宣南问她的话。 那时候秦茉说什么来着。 她说，只是同桌，仅此而已。 秦茉垂眸，“只是朋友。” “哦。”周畅萌点点头，又说，“感觉你们关系还挺好的。” 她说完，又和周正说起了什么，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能扯到林之舟，让加入话题。 大多说的是班里的事儿，偶尔说说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又怎么了。 这些秦茉并不知道，高中三年她一直忙着提成绩，也没什么人和她玩，不会知道这些。 周畅萌人缘真的很好，性格也特别好。 甚至在火锅店时，两个人一起调火锅料，还能细心和秦茉推荐什么加什么更好吃，也会给她拿围裙，拿纸巾，倒饮料。 有她和周正说话，话题不会冷场。 “诶，周正，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我之前听别人说，你爸爸妈妈都是医生，那很忙吧？” 话题说到班里有同学父母是大学老师的孩子，不知道高考是不是要直接考那个大学。 周正放了筷子，“别说，他们一般都不在家，一在家就查我成绩，服了。你爸妈是做啥？” “自己做生意的。” 从那些对话里可以得出，周畅萌家庭背景不错，父母感情恩爱，所以她性子特别好，周正也是一样的。 而林之舟，更不用说了，从转来的时候，班里就说过他的背景。 父母都是企业家，听说祖母之前还是留洋大小姐。 如今和他相处下来，零碎地又听说他会机车滑雪，架子鼓。 秦茉和林之舟，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南辕北辙。 周正看秦茉不太说话，这是他第一次和秦茉一起吃饭，再细想，这是第一回 这样接触吧？ 他随口问：“秦茉，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啊？” 秦茉一直很安静地在吃东西，突如其来的问题，她顿了下。 对面坐着林之舟，他的目光似乎也在她身上，秦茉不敢抬头看，只能小声回答：“我妈妈就是很普通的文员……” “那你爸爸呢？” 秦时关？秦时关现在没有工作了吧……或者说难听点，有时候打零工吧…… “……”秦茉顿了下，莫名地不好意思说，“我爸妈不在一起了。” 周正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 秦茉摇摇头：“没关系。” 这下，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话题却被林之舟带走，他和周正说起了市面上一款游戏。 秦茉没听过，周畅萌也是。 等吃完饭，四个人一起出火锅店时，周畅萌忽然拉着周正小声说起了什么，很小声。 其实没有什么的，就是说班里女孩不怎么和秦茉一起玩，因为她家境不好之类的，希望周正不要在秦茉面前提起她家境这件事。 算是善意地提醒，也真的很小声了。 可秦茉还是听见了，尽管她知道这些，可还是有些难以面对。 莫名的难堪，因为她都能听见，更何况林之舟。 秦茉当场低头就想走，可还没来得及告别。 她就听见林之舟慢条斯理地说：“所以都用眼睛感受她，不用心吗？” ……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秦茉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又实在庆幸周正的直性子，他说：“班里那群女生有一些就是没脑子。” 周畅萌小声拉着秦茉道歉，说对不起。 秦茉摇摇头说没关系，可依旧感觉到了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这种微妙的感觉来自于她不会交际的无奈，以及面对这种尴尬的无力。 她看了眼已经墨黑的天色，然后告别。 接着匆匆就离开了火锅店。 很无奈的不是吗。 可班里女孩说的都是事实，谣言这种事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再说了……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 秦茉的身影隐藏进夜色里，她走得很快，没有回头。 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响，是周畅萌发来的信息。 周畅萌是英语课代表，所以很早她们就有微信好友了，只是没有怎么说过话。 她发来的信息一直在道歉，说自己不应该这样没脑子。 周畅萌：[秦茉对不起，我不应该和周正说那些，我怕他之后冒犯你，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茉：[没关系，我不在意。] 秦茉真的能感受到她不是故意的，她知道周畅萌没在背后说过她坏话。 同窗这么久，有时她能看到周畅萌替她说话。 只是她在意的是，被林之舟听见了。 那些在班里刻意地不在意，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她恨死了。 恨死无力了。 然后，她在低头打字回复周畅萌时，又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面前阴影笼罩，像是要将她包围。 “秦茉，走这么快，又不看路吗？” “撞上其他人了怎么办？” 是前面还在火锅店的林之舟。 …… 暗恋是看起来就很酸，咬一口发现更酸的青苹果。 一开始的酸是因为知道关系只能在这儿，咬一口的酸是亲眼看见他知道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可暗恋又是一颗很甜的糖。 很甜是因为他主动和自己说话，是他和自己一起吃饭，是他说下回再请他喝奶茶。 是因为还有下回，所以那颗糖吃到最后。 发现还有一颗。 作者有话说： ---------------------- 终是春 第19节 第13章 茉莉小姐，我等的花都要…… 秦茉不知道林之舟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条路人挺多的，来来往往。 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林之舟满不在意，耸耸肩：“很晚了，送你回家。” 秦茉诧异，像是被惊到：“不用不用，你先走吧。” 小姑娘的模样太严肃了，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林之舟却无所谓，像是没听见，就这么走在她前头：“走了。” 他这样，秦茉没办法，只能随了他。 桐花巷离市医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她怕麻烦到林之舟。 只是林之舟看起来并不介意。 其实也挺好的啊……她也很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 毕竟刚刚…… 算了。 两人并肩走着，见秦茉跟了上来，林之舟低低地笑了。 在这样的路上，有风吹过，少年笑音清脆，无端地给他添了不少肆意洒脱，那是青春里最好的模样。 “你家在哪儿？怎么回去？” 秦茉有些不太好意思：“桐花巷，离这儿大概一千多米吧……” 体检时还要去学校，然后再坐大巴车去医院，其实有些麻烦，秦茉一开始还不太愿意，因为市医院新建分区在有些偏僻，离桐花巷不算远。 林之舟没听过桐花巷，“嗯。” 两个人就这么不快不慢地走回去，林之舟问她：“班里同学的事，你很介意？” 这些话一针见血地挑开了那些平静下的伪装。 秦茉瞬间僵硬不少，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吗？ 确实，她那样匆忙地离开火锅店，算得上是落荒而逃，谁又看不出来。 所以，林之舟是因为这个才送她回家吗？ 如果是，那她…… 暗恋最怕多想。 可是，秦茉挺不在意那些女生的看法。 她早就习惯了呀。 秦茉摇摇头，实打实地说：“不介意。再过两个月就高考了，平常我和她们都没怎么联系，等毕业了就更不会了。所以她们说什么，我都挺无所谓的。” “但是……还是谢谢你说那些话。” 让她看起来没那么难堪，也觉得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 秦茉脸上写着‘认真’两个字，不像骗人。 林之舟目光从她脸上划过，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半晌，他露了个轻微的笑。 “秦茉。” 忽然叫她名字，秦茉抬眼看他。 路灯昏黄灯光照亮秦茉的脸，光线笼着她，是那样白皙又带些许青涩的眼眸。 林之舟回望过去。 “你知道吗？” “忽然庆幸自己来了芙城。” 少年嗓音坦荡，炽热分明。 …… 桐花巷属于芙城老城区，这些年它忙着开建新区，老城区的开发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很多道路都还是瓷板砖。 一块一块的，有时候踩上去会有声响。 巷子里四处种满了开满粉白色花的树，空气里充满了浓郁的花香气息，微甜，清新扑鼻。 林之舟目光在树上打量。 秦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是泡桐花。” 一种花期在每年的三到四月份，当花全部凋零时，说明夏天来了的花。 桐花巷名字的由来。 林之舟把目光收回，秦茉原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譬如点评这些花之类的。 毕竟，她见过好多人来桐花巷时会说这些花特别漂亮，也特别香。 但秦茉对这些花却无感。 却没有想到，林之舟问她：“没有茉莉吗？” 秦茉一顿，摇头：“没有。” 这是桐花巷，怎么会有茉莉。 “嗯。”林之舟垂眸。 沿着桐花巷走了五分钟，秦茉指了指前面第三排房子，“我到了，你回去吧。” 她小声地说：“谢谢。” 林之舟点头，“好。” “这周天的晚自习我请假了。” 明天就是周六也是清明，原本是有三天假期，但高三却只放周末，周天照例晚自习。 秦茉有些奇怪，“你怎么了吗？” “去趟北京。” “哦……好。”秦茉想起了他原本就是从北京来的…… 她点点头，“好，周一见。” “好。”林之舟勾唇，没有回答她后面那三个字，转过身，遥遥离开。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目光中，秦茉抬眸看着遮挡掉一片天空的泡桐花。 茉莉，桐花巷里又怎么会出现茉莉呢。 从前池悦诗会在家里种上一小盆茉莉，自从她走后，茉莉枯死。 秦茉再也没有见过茉莉了。 …… 周六是清明节，即使是这样的节日，秦时关也没有回来。 自从那天在音乐教室外他给秦茉打了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连信息也没有。 秦茉靠着池悦诗给她的一点钱过日子，依旧是井井有条的。 黑板上的倒数日一天又一天地变少，秦茉时刻谨记着，再坚持一天，再坚持一天，就过去了。 身旁座位的位置是空的，这是自开学以来林之舟第一次请假。 秦茉莫名有些不太习惯，无法控制地去想北京又是什么样。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去过北京。 晚自习放学时，章宣南站在教室门口，他站了一会，问秦茉，“要一起回去吗？” 秦茉做题做得有些晚了，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章宣南的家和桐花巷是两个方向，就算两个人一起回去，也只能走到校门口。 秦茉想了想，同意了。 路上，两个人聊的大多是题目，或者卷子之类的，很少说到生活。 在说完有关题目之后的最后一句话，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章宣南问秦茉，“你最近家里还好吗？” 秦茉扯了个很低的笑：“挺好的。” 章宣南从前住在桐花巷里，自从他父母双亡只剩奶奶后，家里亲戚怕他难过，就把两人接到了其他地方去住。 所以多少是知道秦茉家里的情况，偶尔就会问问。 除了是同学以外，小时候的邻居，也为两人之间添了点羁绊。 章宣南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又没说。 只说了一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秦茉笑了笑：“好。” “希望你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切都好。” …… 回到家，作业做得差不多，秦茉先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头发还是未干的状态。 等吹过头发，池悦诗给秦茉发了消息，这一回，她发的消息比往常好上太多。 终是春 第20节 池悦诗：[茉茉，妈妈升职确定下来了，等高考结束后，妈妈就接你过来。] 秦茉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这是这阵子以来，她听过最好的消息，尽管每一次池悦诗都在说接她过去一起生活，但从未有过确定的日期。 这让秦茉心跳加速，打字的手都在抖。 秦茉：[妈妈，这阵子你辛苦了。] 池悦诗那头还没回复。 秦茉笑得眼睛澄亮，放下手机，不禁想到秦时关那天的电话，确定了他在说谎，肯定又是喝醉酒了。 池悦诗的消息缠绕着秦茉。 夜里很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桐花巷外的野猫发出长长的叫声。 秦茉还在刷题，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去想池悦诗的话，唇边的笑弧度很深。 题做得也有些慢，连思考进度都慢了下来，等做到最后一题时，手机里窜进信息。 以为是池悦诗的回复，没有想到是林之舟的。 林之舟：[你在做什么。] 秦茉有些诧异，平日里林之舟不会找她，更不会闲聊。 她回复过去。 秦茉：[在家里刷题。] 林之舟瞟了眼屏幕上的回复，好整以暇地笑了。 这个点还在刷题。 优秀生啊。 林之舟：[知道了。] 秦茉看着这三个字，不太理解。 难道他发消息过来就是为了确定她是不是在学习吗？ 这也太离谱了吧。 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秦茉：[你从北京回来了吗？] 林之舟：[嗯。] 秦茉垂眸看了好久，想了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好半天发出去一句。 秦茉：[明天见。] 十五分钟后，秦茉做完题目，合上买的课外练习题，准备睡觉。 林之舟还是没有回复过来，犹豫着要不要发一条消息过去时。 他回复过来。 林之舟：[现在，楼下见。] 秦茉错愕不已。 什么意思？？？ 他现在在她家楼下吗？ 秦茉迅速拉开窗帘，隔着透明的玻璃，她看到了昏暗路灯下的少年。 他穿着浅灰色的卫衣，散漫地站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影子被光拉得颀长，似乎有些清冷，却又被他肆意挥霍的少年气压下。 秦茉要震惊死了，将近十二点，她居然会看到林之舟出现在她家楼下。 乱七八糟地想着，秦茉第一时间竟然是想要换掉睡衣。 她身上还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睡衣，和林之舟相比，太过随意了。 可是，可是这么晚了不穿睡衣…… 秦茉要炸了。 就在这个瞬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再次振动起来。 林之舟的消息又过来了。 是一条语音，不过短短四秒。 秦茉本来想转文字，可因为林之舟出现在她家楼下的信息量太大，误触到了语音条。 于是，林之舟那样散漫的声音裹挟着凌晨的风钻进秦茉的耳朵里。 “还没有下楼吗？茉莉小姐，我等的花都要谢了。” …… 林之舟。 你知道吗？ 其实我也是，也是庆幸你的存在，庆幸让我自己遇见了你。 作者有话说： ---------------------- 第14章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 那条语音让秦茉心下一动，不只是耳朵，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大脑止不住地发麻。 心脏撞了春风，在夜里无法停止地跳起舞。 什么茉莉小姐，这又是什么称呼。 秦茉双手捂住脸，试图用冰凉的手去把脸上的温度降下来。 无法消退。 秦茉没办法，不敢再叫林之舟在楼下多等，还没有正式进入夏季，夜里太冷了，她迅速换了件平日里常穿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散着头发跑下楼。 踩着之前池悦诗给她买的白色拖鞋，秦茉开了门。 一眼就看到了林之舟。 她诧异：“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下楼时，秦茉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林之舟来找她的理由。 她想不出来，唯一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是林之舟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找她。 “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桐花巷的路灯昏黄，小姑娘站在光下，头发散着，一张白皙的脸上染了点红，衬得比往日更加柔和。 眼睛也更加澄澈。 一路舟车劳顿说实话多少有点累，可这会儿，林之舟眉梢带着点笑意，丝毫瞧不出疲倦，而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没什么急事。” “只是—”林之舟顿了一下，“在北京路过一家花店，想起桐花巷没有茉莉，怎么说都得送盆茉莉过来吧？” 秦茉被他的话惊到，才发现林之舟的手一直放在身后，而这会儿，他把手缓缓伸到前面。 她眼睁睁地看着林之舟捧了盆茉莉花到眼前。 纯净洁白的茉莉花在白色的花盆里是那样漂亮。 此刻，秦茉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她无法想象会有一个人在夜里给她送茉莉花。 也无法想象自己只是上回刚巧被林之舟送过一回桐花巷。 真的会有人记住随口一句茉莉吗。 而那个人恰好就是林之舟。 夜晚月光悄然而至，倾洒在茉莉花上。 仿佛置身于梦境，太梦幻了。 心上异样的惊喜无法控制，她双手接过那盆茉莉花，是惊喜，又是矛盾。 她掩盖掉心下的悸动，看他：“谢谢。但是你刚从北京回来吗……这么晚了直接过来的吗？” 那也太累了吧…… 林之舟没有想到秦茉会先问他这个，“有什么问题吗？茉莉小姐。” 他低低笑着，在这样缱绻的夜里莫名多了几分混不吝，吸引得不得了。 尤其是那句“茉莉小姐”，这又是什么称呼啊，比前面在手机里听到的还要神魂颠倒。 秦茉有些恍惚，她干巴着：“啊……你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林之舟似乎不理解秦茉这样，他微微弯腰，低头与她平视，“秦茉，你平常都是这样吗？” “麻不麻烦，我不都来了吗？” “还考虑这个做什么？” 少女那双眼睛落进林之舟眼里。 她低头，移开目光，紧紧捧着怀里的那盆茉莉花。 茉莉花还有一些花苞没开，林之舟看着她这副模样，唇角的弧度愈发加深。 秦茉讷讷的，“知道了。” 林之舟“嗯”了一声，点头：“那我先走了啊。” “花店里的老板说了，晚点花就全开了，你可以等等。” 终是春 第21节 说完，他转过身就要和秦茉告别。 鬼使神差的，秦茉却叫住了他：“等等。” “晚一点，你是说现在吗？”秦茉眨了眨眼，“你要不要和我等一等？十分钟……” 林之舟停下脚步，转身看她，没回复。 在他那样的目光中，秦茉的脸无法控制的又开始烫了，手足无措地开始找补：“但是现在好像是有点晚了，你也可以先回去……” 她怎么可以犯蠢，他风尘仆仆地从北京回来给她送茉莉，现在还要陪她等花开。 太蠢，太麻烦了吧。 秦茉，你又麻烦他。 秦茉快要骂死自己了。 而对于林之舟来说，秦茉的表情有些生动，他点头：“可以。” 秦茉倏然惊讶。 她从家里找了垫子放在门口的台阶上。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被垫子铺过的台阶上，面前放着一盆茉莉。 茉莉花的花期是每年的四月至八月，很长很长，而花店的老板说茉莉花晚一点会全开，而这个晚一点，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等着，等着一个未知的花开。 月光下，一盆小小的茉莉花在满是泡桐花的桐花巷里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空气里满是清新的泡桐花花香，秦茉却能闻到那一丝不属于桐花巷里的茉莉花香。 淡淡的，是那样的熟悉。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氛围太好，巷子里的野猫也不再叫了。 寂静无声的夜里，林之舟先开了口：“今天晚上的晚自习，有上课吗？” 秦茉摇头：“没有，自习。” 周天的晚自习大多都是自习写作业。 “你回北京，是为了清明吗？” “回？”林之舟抓住这个字，“我家不在北京，回北京是为了有点事。” 是什么事？ 秦茉想问，但不会问。 班里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从北京来的，因为林之舟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的像是不是他们生活里会出现的人，是上帝偏爱中额外创造出杰出的作品。 秦茉只能问出一些最普通的问题，“那你家在哪儿啊？” 林之舟笑笑：“南城吧，但我父母在北京工作，我也在那儿生活了十多年，今年他们被调往芙城，所以来这念书，等高考结束，应该就回北京了。” 回北京吗？ 所以高考后他就要离开这里吗？ 秦茉有些不舍，可她高考结束后，她也是要离开芙城，无论是谁，只要对于想考出芙城的人来说，结果都会离开芙城。 “哦……”秦茉小幅度点头，“那你，也会考去北京吗？” 一模结束后，马上就要二模，高考近在咫尺。 “不一定吧，看情况。”林之舟看了她一眼，“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多是没有什么营养的东西。 其实平时在学校，两个人更多的是学习，聊得并不是很多，可在这儿，因为这样没营养地聊天，关系却悄然近了许多。 秦茉不会问他太过深奥又窥探到他的问题，那样太冒昧了。 林之舟却看出什么，问她：“秦茉，你有点太拘束了。” “不用顾忌什么，只要不违法，你自己开心就好。”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开秦茉好多年的伪装。 她情不自禁地看着林之舟，忽然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立马低着头去看着眼前的茉莉花。 林之舟被她的反应逗笑，像是听到什么至理名言。 秦茉被他的笑惹得有些羞赧，鬼使神差地轻轻拍了他一下。 下意识地反应，做完人都有点惊呆了。 同样的，林之舟也是。 秦茉咬唇，转过头。 然后，就看到林之舟拉了把秦茉的手臂，很轻，立马就松开了。 他说：“秦茉，茉莉花开了。” 秦茉转过头。 月光下，茉莉花苞缓缓开放，露出点点黄色的花蕊。 茉莉花香随之扑面而来。 这样漂亮的瞬间，秦茉瞪大了眼睛。 她拼命地去记下这个瞬间。 这是一场意犹未尽的视觉盛宴，叫人心旷神怡。 林之舟无意间转头，瞥见秦茉脸上那样柔和的笑。 不像平日里那样沉静，而是那样干净澄澈地笑。 还真有点像茉莉。 林之舟很少看到她这样，无端地，他的心脏被重重撞过。 他一顿，把目光放在茉莉花上。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茉莉花开。 他们的运气真的很好。 等到了。 只是短短几分钟，就结束了。 等最后一朵茉莉花盛开，秦茉转过头，再一次和林之舟说谢谢。 真的很晚了。 她连忙说：“你要不要回去了？这么晚了，不安全。” 林之舟满不在意：“巷子口有司机。” “哦，好。”秦茉从台阶上起来，“那我陪你过去。” “不用。”林之舟站起来，他走下台阶，和秦茉告别，“你回去吧。” 秦茉不太好意思，“真的吗？其实没有多少的路……” 今天晚上太过美好了，总是忍不住想要和他多待一会儿。 林之舟垂眸看她，似乎能够看透她的心思，“秦茉。” 这样的对视，秦茉压根儿抵挡不住，她忍不住把手放在胸前，压制住乱跳的心跳。 秦茉投降了，她认输了。 “那你注意安全。” 林之舟笑了，他一边倒着走，一边挥手。 “走了。” “明天见，秦茉。” 这一回，是他真真切切地回应了秦茉在微信上和他说的明天见。 秦茉把地上那盆茉莉花抱在怀里，和林之舟对视。 “明天见，林之舟。” 听到秦茉喊他名字，林之舟再一次笑了。 那抹笑坦荡热烈，看得秦茉脸红心跳。 少年背影被融进夜色，直至消失不见。 月色清冷，风柔夜凉，少女抱着茉莉花在满是桐花的巷子里垂眸，任由早已乱掉的脉搏不断。 秦茉啊秦茉，你心心念念的茉莉花，是林之舟给你带来的。 秦茉啊秦茉，你再也忘不掉这个夜晚了。 ……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 有人路过北京的花店，有人记着桐花巷没有茉莉。 有人翻过千山万水带着凌晨的月光给茉莉小姐送茉莉。 这样的春夜里，少年耀眼炽热。 那个人是林之舟，为住在桐花巷里的秦茉送来她心心念念的茉莉花。 和他共赴一场茉莉花开。 作者有话说： ---------------------- 终是春 第22节 第15章 他带着她逃离…… 那天晚上像一场梦，秦茉忘不掉。 太多的美梦了，高考结束，池悦诗就带着她一起生活。 并不是因为她厌恶秦时关，她也希望自己的父亲好，但这并不影响秦茉想和池悦诗一起生活。 秉持着努力学习，熬过高考的信念，秦茉刷过一张又一张的卷子，做过一道又一道的英语题目，尽量不丢分，把那些细节刻在脑子里。 在二模考试结束后，秦茉英语的成绩一直保持得很好。 甚至有隐隐冲向满分的趋向，有了这样的分数，英语老师在私下鼓励秦茉，让她一定要在接下来的每次考试中稳定发挥，或者超常发挥。 晚自习前，章宣南在操场偶遇秦茉，那会儿她刚吃完晚饭，准备回教室休息一会儿。 他问秦茉，“放学前英语老师找你说什么？” 秦茉目光在操场上转了一圈。 操场b区的篮球场上，周正他们正拉着林之舟打篮球，高三太繁忙了，班里几个爱打篮球的只能在晚自习前打，课后常常因为各种各样的测试模拟被占了。 林之舟同意和他们打球，正准备抢掉周正手里的球。 秦茉听到章宣南的话，收回目光，“就让我继续保持这样的成绩。” “嗯。”章宣南点了点头，“那还要继续和我对答案吗？” “最近应该不用了。” 秦茉怪不好意思的，自从林之舟说了第三次那句“对答案这种事，不应该是同桌第一吗”，后来的答案，几乎都是和他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茉也不太想和其他人对答案了。 章宣南扯了个笑，“那行吧，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声，秦茉忽然听见球场上几声叫喊。 她迅速转过头，发觉林之舟和几道人影相互重叠，紧接着，他摔在了地上。 周正眉头紧皱，大喊一声：“卧槽，你打球就打球，绊林之舟干什么。” “有没有打球道德啊？” 被周正喊的那个人站在原地发愣，脸色发白一片。 而林之舟从地上站起，神色淡淡的，似乎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周正拉着林之舟去了医务室。 …… “秦茉。” 秦茉心下咯噔一声，瞬间回神，看向章宣南。 章宣南垂眸看她，他注意到了篮球场上的动静，“叫你好几声了，你很担心他？” 秦茉顿了一下，“没有。” 她快步回了教室。 医务室在教学楼后面，估摸着来回也要好几分钟，加上校医也要处理之类的…… 秦茉把所有的设想都想了一遍，依旧还是有些担忧，尽管刚刚她看过去时，林之舟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事。 这么想着，林之舟回来了。 他神色依旧有些淡，眉眼轻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秦茉用余光看了他好多回，除了他校服上沾了些灰，也没什么了。 想来想去，她还是问他：“你还好吗？刚刚在操场上看到你了。” 在秦茉出声时，林之舟恢复了平日里那样散漫，他看她，指节放在桌上，压着卷子，懒洋洋的。 “秦茉，你很担心我吗？” 他反问过来，没有给出答案。 这样挑明她的心思，秦茉垂了眼睫，神色微动，心下斟酌着又要怎么给出答复。 林之舟似乎总是这样，游刃有余地挑动她每一次的情绪。 秦茉手指微微蜷缩：“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之间，总要关心。” 这似乎是最好的答案了。 “这样啊。”林之舟转过身，另一只手也压在了卷子上。“我挺好的，没什么事，也没受伤。” 秦茉松了一口气。 “但是—” 随着他的话，秦茉怔住。 “秦茉，你要是担心我，可以直说。” 秦茉垂眸，只觉得脸又要烫了。 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回复林之舟，周正就在走廊喊他，叫他出来。 林之舟出去了，两个人说些什么，秦茉隐隐约约听到他在说摔倒不是那个同学导致的，是他自个儿摔的。 接着，走廊里站满了很多同学，三三两两的惊叹声。 秦茉被声音吸引到，从试卷里抬起头往窗外看。 大片的粉紫色晚霞铺满了天空，云层堆叠，绚丽夺目。 太多同学偷偷拿出手机还有ccd来记录。 秦茉注视着这样美丽的粉红色天空。 在校园里看的每一次晚霞，总会有不一样的感觉，那是在结束了一天的疲惫后留有短暂的放松时间。 秦茉看着晚霞，看了好久。 此刻，她在祈祷着高考一定要拥有一个好结果。 …… 二模过后，黑板上的倒计时缩短到只剩下三十天。 也就是那天，在晚自习结束后，秦茉推开门的瞬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酒味。 她心下一顿，立即换鞋进门。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喝酒的秦时关。 他回来了。 秦时关抬头，也看到了秦茉。 他冷笑一声，把手里还剩下半瓶的啤酒罐丢向秦茉，“你还知道回来？” “我出去这么久，你有关心过我吗？” “到底谁是你父亲！你到底吃谁的喝谁的！” 啤酒罐里的啤酒不多，只丢在了秦茉脚边，但由于刚刚抛向空气中还是有酒液洒出，她的校服和校裤不免多少都被沾到了。 秦茉低头，去看校服，声音有些淡，“上回打电话……你没接。” 她打过电话，在二模时，秦时关没接。 秦时关冷笑一声，“你是怕你妈出事吧？” “我告诉你！你妈不要你了！”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为什么要告诉她池悦诗不要她了？ 秦茉忽然想起，自从池悦诗离开后，秦时关总会时不时地暗示她，池悦诗抛弃了她，抛弃了这个家。 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和池悦诗生活里，应该是有这样的原因吧。 想要证明，池悦诗没有不要她。 秦茉猛然抬头：“没有！妈妈没有不要我！” 那句“她说了，高考后就来接我过去。”还是没说出口。 秦时关从沙发上站起身，用手指着秦茉，因为喝了太多酒，他的脸已经红了，语气也变得凶狠，“没有不要你？” “我告诉你，你妈就是不要你了！你这辈子都只能住在这个家！秦茉！你姓秦！不姓池！”说到姓，他话题陡然一转，“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看着秦时关，没由来的一阵心酸，秦茉眼眶泛红，不愿再多和秦时关说一句，她快步回了房间。 关上门，秦茉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忍住要落下的泪洗过澡，吹过头发，把校服外套上的啤酒污渍洗掉。 酒味太重了，一遍又一遍地用水冲过，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能闻到那股啤酒味。 秦茉越想越觉得委屈，实在没有办法，校服整件被丢进盆里，清水涌过掌心，被压下的眼泪再度涌出。 其实之前不是这样，以前不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秦时关和池悦诗感情很好，他们一家子都很好。 白天里，秦时关下了班，会给小时候的秦茉带漂亮的茉莉风筝。 那个风筝是秦时关午休时间一点一点亲手做的，市面上根本没有卖，秦茉开心得不得了，亲着他的脸说谢谢爸爸，而池悦诗在厨房里做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秦时关会在周末陪着秦茉去公园里放风筝，池悦诗拿着手机记录下这一幕，一家子其乐融融，那时候身边的小朋友总会羡慕她，说她有这样好的爸爸妈妈。 可是这样的时刻，再也不会有了。 后院的茉莉花枯萎了，茉莉风筝早就在时间的摧残下消失。 秦茉忍不住泪落无声，校服上的酒液被眼泪代替。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 …… 终是春 第23节 秦茉把衣服挂在窗户边上，然后回到房间。 再过一个月，高考就来临了。 洗过衣服已经很晚了，秦茉也不敢懈怠，准备再做两份卷子。 窗台的茉莉花开得很好，清新的气息能够钻到肺里。 秦茉深吸一口气，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卷子里，等做完卷子时，池悦诗的消息就进来了。 池悦诗很久没有给她发消息了。 秦茉点开消息。 池悦诗：[茉茉，五月二十八号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什么呀？那天你自己和朋友一起吃饭，然后等高考结束，妈妈把你接过来，然后带你再过一个生日，好不好？] 秦茉乖乖回了个好。 其实她根本不想要过什么生日，就只是想见见池悦诗，看她过得好不好而已。 池悦诗又没有回复了。 秦茉叹了口气，合上卷子。 …… 五月份过得比四月份还要快，高考进行最后一轮总复习，重点与重点相互交错，卷子的强度更是上了一个度，秦茉不再去和秦时关顶嘴，她知道没有用。 就算顶嘴了又有什么用，他还是自己的父亲，气到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最重要的是，考个好成绩，考出去，将来报答他，也算是尽孝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秦茉的心情才算是好点。 而最后一个月，林之舟却很少再打篮球了，秦茉以为是上回篮球场那件事影响了他，可后来发现好像并不是。 每一回周正趁着留在校园里的时间不多，见缝插针地邀请林之舟打球，都被拒绝了，说是要刷题。 周正叹气拍了拍林之舟的肩：“哥们儿，你跟你同桌，真不愧是一起的，回回看你们都在刷题，清华北大你们不去，都对不起我看你们的眼光。” 秦茉正在演算一道数学题目，听到他这句话，笔尖用力地从卷子上划出一道长线。 她没抬头。 林之舟笑笑：“这么会说话啊。下次再和你打吧。” “行啊。”周正抱着篮球和握着笔的林之舟擦肩而过，却没想到篮球和笔碰上。 林之舟手里的笔被撞掉，落在地上。 周正“诶”了一声，捡起笔，倒打一耙和林之舟说话：“林之舟，你做题做傻了吧，笔都拿不稳。” 林之舟愣了一下，轻拍他，“下回打球和你分队。” 周正连忙打哈哈：“那不行那不行。” 秦茉听着，没忍住笑了。 周正注意到，满嘴跑火车：“行了，你跟你绝配的同桌做题去吧，我溜了。” 林之舟没回答，侧目看秦茉。 秦茉注意到他看过来，匆忙低头，却还是与林之舟的目光对视上。 那瞬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与之而来的是那样清新好闻的气息。 像极了夜晚窗台上给予秦茉抚慰她一天疲惫的茉莉花气息，那样沁人心脾。 秦茉恍惚间想起，他似乎忘了否认，周正将她的名字和林之舟的名字连在了一起。 他说他们两个一起的。 一起。 这样的目光，秦茉是没办法忘记的。 青春里有太多没办法忘记的事了，上课时老师说起有关于她深刻的记忆，某个班级谁又怎么了，广播站放了自己喜欢的歌，还有提不上去的成绩，喜欢的人看了自己一眼，和他又有什么共同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除了这些，还有有关于自己的父母。 而秦茉，有太多关于他们的事情忘不掉。 五月二十六号，秦茉生日的前一天，那天晚上因为放学时全校高三老师要开一场高考前的会议，包括温书假的有关通知，晚自习临时取消。 秦茉回到家时，意外收到了一份从北京寄来的加急快递，是一份文件，快递员点名要秦时关本人签收，还要出示他的身份证，但那会儿他并不在家。 快递员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秦时关，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没办法，秦茉只能翻出户口本，证明两人的关系，最后代替签收了。 签完名字，秦茉瞥了眼快递的寄件人信息。 几个字，秦茉反复看了好几眼都不敢确定。 北京的一所医疗鉴定中心？ 秦时关这是在做什么。 秦茉隐隐约约有种不太好的想法，这种预感让她烦透了，以至于在倒水时不小心翻倒了水杯，然后把水洒在了快递上。 秦茉连忙去擦拭，没有办法，还是湿透了，为了防止里头的文件也湿透了，她必须打开文件。 尽管打开的瞬间秦茉已经很小心了，她尽量不去窥探里面的内容，可还是看到了。 她和秦时关的亲子鉴定。 那瞬间，秦茉愣住了她定在原地，想不明白为什么秦时关会去做这种东西？ 检测结果他们是父女。 可是为什么？ 她想不通，想不明白。 这个问题缠绕了秦茉一晚上，秦时关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秦茉失眠了，第二天晚自习上完了课，下课时铃声一响，她就直奔回家。 她等到了秦时关。 检测报告就放在客厅桌上，显眼得很。 秦时关看到了，他浑身酒气，像是喝了整整两天的酒。 父女之间相互对视，秦茉手里紧紧攥着那份检测报告，她咬着牙问他：“为什么要去检测这个？” “你还是怀疑妈妈做了不好的事情是吗？” 秦茉怎么会相信池悦诗会做这样的事情：“妈妈她没有！” 秦时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到底是谁的女儿？你就算是我秦时关的女儿！我告诉你你也改变不了你妈她不要你了！” “我告诉你！你妈她就是出轨了才不要这个家！你妈她跟别的男人有弟弟了你知不知道！” 这两句话像是惊涛骇浪，掀翻了秦茉的世界。 比看到那份检测报告还要震惊，“不可能！你骗人！妈妈她没有！” “秦茉，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秦时关走向秦茉，“我告诉你，你妈她在外地早就跟一个男人好上了，你妈她不要你了！” “不可能！妈妈说了，高考后就接我过去一起生活！” 后半句话，彻底惹怒了秦时关，“你他妈是我的女儿！还想跟池悦诗那个贱人一起生活？” 秦茉忍着眼泪，“妈妈说了！会接我去的！没有不要我！你骗人！” 啪— 巴掌打在了秦茉脸上。 脸上传来刺痛，秦茉捂着脸，她反复念着那句话，执着得很：“你打我也没有用！妈妈说了！会接我一起生活的——” 秦时关听不得这样的话，他攥住秦茉的衣领，拉着她走出家门，“你他妈去啊，现在就去！” 秦茉被秦时关丢出家门，转过头他就进门，嘴里念叨着，“等着，我他妈今天打不死你！你有种就打电话给你妈！看看我到底说的是真的假的！”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再也别回这个家！我就当作我没有你这个女儿！老子真他妈养了个白眼狼，向着那个出轨女人！” 秦茉咬着牙，不敢相信秦时关会这样。 之前，无论秦时关怎么样喝酒，秦茉总会保持着他还是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想法。 可是这一刻，好像什么都变了。 在秦时关转过身子，有一只手攥住秦茉手腕。 猝不及防，秦茉回了头。 是林之舟。 瞬间，秦茉难以置信，不由得叫出他的名字，“林之舟……”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后半句话，还没出声。 他拉着她跑。 “秦茉，跟我走。” 那是一股不由自主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她的理智，她的意识，统统消失。 无论林之舟这一刻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跟着他走。 身后传来的声音被耳边的风声掩盖。 月光下，林之舟拉着秦茉的手。 他们的影子一前一后，被拉得颀长，泡桐花的花瓣落在上头。 今夜，世界颠倒黑白。 他带着她逃离桐花巷，奔向不知名的地方。 …… 不清楚青春期里为什么会有太多不理解的事情。 尽管用力地去相信一切还是泡沫。 终是春 第24节 可是她唯一还能相信的是林之舟。 因为他带她逃离，逃离那一切不好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 第16章 我可以永远做你的树洞。…… 五月底的夜晚, 有轻轻凉凉的风，气温还不是很高。 秦茉不知道林之舟要带她去哪儿，他们就这么漫无目的跑出了桐花巷。 她的脑袋还有些发懵, 手腕上能清晰地感觉到林之舟的手心在圈着，似乎有电流般，叫她浑身发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在一块空地停下。 林之舟松开了她的手, 停下来，转过身看她。 被他松开的那只手, 似乎还留有他的温度，秦茉悄悄用另外一只手抚上那只手腕。 被风吹过的脸此刻还有些疼，秦茉低头，企图不让林之舟看见。 被他撞见的狼狈, 越来越多了。 每一次都是更加狼狈。 两个人在这样的气氛下，谁都没开口。 他看着她, 她低头。 她不说, 他也不问。 秦茉手机的振动却在此刻响起。 打破了死寂的氛围，秦茉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上头显示的是池悦诗的电话。 想来应该是祝贺她生日快乐。 今天是她的生日，十八周岁的生日。 她要十八岁了。 秦茉不想接，可是她知道, 没有特别的时刻池悦诗不会给她打电话，下一次能够说话, 就是六月十号了。 没有办法, 秦茉低头小声和林之舟说等等，然后去一旁接了电话。 接起时，池悦诗说话很温柔。 “茉茉, 生日快乐，妈妈给你寄的礼物应该明天就到了，是一件公主裙，你应该会喜欢吧？长这么大，你还没穿过几回裙子呢。” 秦茉很少穿裙子，小时候也是。 秦茉没说话，有些想哭，其实她真的很想问秦时关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可是，可是，事到如今她居然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如果秦时关说的是真的，她能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秦茉说不出话。 池悦诗觉得有些奇怪，“茉茉，怎么不说话？” 秦茉有些哽咽，“嗯……知道了，妈妈。” 池悦诗笑了一下，“妈妈过两天就升职了，可以来接你了，茉茉，你开心吗？” 又是这样的话，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呢？ 再听这样的话，秦茉居然没有了开心，多出了质疑。 也没有想到，不过质疑了八秒钟，电话那头就给出了答案。 池悦诗那儿居然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很短，很短，然后变成了寂静无声。 秦茉有些崩溃，那一定是池悦诗开了静音，因为不会有什么声音会突然在电话里突兀地消失。 隔了一会儿，池悦诗说：“茉茉，妈妈在看电视，不跟你说……” 她想哭到不行，哽咽着打断了池悦诗的话：“妈妈，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和别人生了弟弟……” “爸爸为什么要给我和他做亲子鉴定，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要和我一起生活了？”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就像是忽然挂了电话那样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秦茉以为池悦诗不会回答了，就听到一声轻柔的叹息。 池悦诗轻声开口：“茉茉，本来想等你高考结束再告诉你的，没想到你爸爸还是告诉你了。” “是，妈妈骗了你，妈妈遇到了一位叔叔，年少时就认识的叔叔，他很好，对妈妈很好，妈妈和他生了弟弟，到时候你一起过来生活，不好吗？” “就是妈妈也有点难做，到时候你过来小心一些，不要惹叔叔生气，不然妈妈也有些为难，好吗？” 秦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窒息，没有想到，秦时关说的是真的。 所谓的不要惹叔叔生气，不就是介意她是秦时关的女儿吗！ 那为什么又要去做亲子鉴定！秦茉不想去想那个难堪的答案。 难道秦时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包括那句离了婚是因为池悦诗……？ “妈妈！”秦茉咬牙问出那句疑问，“所以，你和爸爸离婚是因为那个叔叔吗？” 池悦诗轻描淡写，“茉茉，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什么是爱了，当时你爸爸不是也爱看那些吗？妈妈只是爱上了别人，为什么不可以和爸爸离婚呢？” “只是离婚的时候，叔叔不太愿意接受你，所以妈妈没办法，没关系，现在妈妈生了弟弟，叔叔愿意接受了。” “前阵子，我也和你爸爸说开了。我生你的时候，只是和叔叔关系好一些而已。” 秦茉把电话挂了。 什么不太愿意接受！只是池悦诗选择了爱情，她不是第一选择，根本不是！ 秦茉，你妈不要你了。 秦时关说得是真的。 是池悦诗不要她了。 秦茉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要发生在今天。 明明，明明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秦茉崩溃了。 其实白天林之舟就觉得今天的秦茉和往日里的不太一样，心不在焉的，藏了太多的事，晚自习一下课就往外跑，英语老师交代放学时周畅萌会下发去年的真题卷，她忘了，打了铃就跑。 林之舟想着来送，没有想到，恰好撞见这样一幕，他不想看见的一幕。 所以，他自私地带着秦茉跑了。 此刻，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林之舟能够看到的是秦茉垂着眸，放在耳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瘦弱的身体在月光下似乎变得更加轻薄，像蝴蝶的翅膀，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林之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太会安慰人，半晌，他走过去，见她依旧和来时那样低着头，缓慢地说：“秦茉，疼吗？” 这一句疼吗。 明明问的是她的脸，却比任何时间都要来得沉重。 秦茉红了眼睛，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泪却和决堤般，疯狂落下。 肩膀颤动，整个人抽抽搭搭。 忽然的哭泣比上次在音乐教室看到的那一回还要汹涌，林之舟顿住，胸口沉闷得厉害。 所有的理智被抽离，他没办法，当下顺着心，拉住秦茉的手，把她往怀里带。 少年的怀里是那样熟悉的气息，可是秦茉难过得厉害压根儿没办法止住眼泪。 “疼……” 她断断续续，连话都说不完整。 空荡无人的空地上，少年温柔地安慰着她，在这样清凉的夜晚里无端添了一抹柔和。 兴许是今晚的打击太大，秦茉哭了好久才缓和下来。 只是情绪还是有些低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接不成完整的一句。 林之舟没办法，问她：“秦茉，要怎么样哄你，你才能开心？” 秦茉摇摇头，哭得脑子有些发昏，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有没有想做的？想玩的？” 他像是哄孩子一般。 忽然想起什么，问她：“秦茉，看过雪吗？我带你去看雪好不好？” 芙城哪里会下雪啊，上回下雪已经是2002年，十多年了，就没再下过一回雪。 理智渐渐回归，林之舟低沉干净而又温沉的声线落在耳边，秦茉才发觉自己这会儿离他这样近。 看雪吗？又可以去哪儿看呢。 夏天马上就要来了。 秦茉把眼泪擦干，林之舟去附近的二十四小时药房给她买了冰袋敷脸，其实秦时关下手没那么重，只是有点红，敷过后也不疼不红了。 林之舟买了票，带秦茉去了一家二十四小时滑雪场。 秦茉从来没有滑过雪，恍惚间才想起上回听到‘滑雪’这个词，是那次林之舟跳高的时候。 他们说他会滑雪。 林之舟轻车熟路带秦茉进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滑雪场没有什么人，大晚上的，场里开着灯。 终是春 第25节 秦茉第一次来滑雪场，老板见到林之舟，熟悉地打了个招呼，“头一回这么晚来，还带朋友。” 林之舟笑笑，没说话。 老板看了眼秦茉，也不八卦，只说：“老样子，你自己玩吧，新建了面心愿墙，还空着，想写的话可以帮忙写写。” 心愿墙就在前台旁边，目前只有半面墙贴了标签，剩下一半有些空，底下放着便利贴和笔。 林之舟问秦茉要不要写。 秦茉有些犹豫，想了想，点了头。 林之舟还在和老板说些什么，趁着间隙，秦茉拿了张便利贴，写了几个字贴上。 写完时，秦茉还背着书包，她把书包放在寄存柜里，回来时林之舟问她会不会滑雪，要不要试试？ 秦茉点了头。 她不会滑雪，林之舟教她穿上滑雪服，等她穿好装备，给她介绍单板，固定器之类的。 他认真细致地教她，一开始她摔了几回，林之舟观察着她，怕她丢了兴致。 却没想到秦茉有些固执，有天赋，没一会儿，就能滑出一小段距离。 她的平衡感很好，胆子也大，有勇气。 夜晚有些凉，厚重的滑雪服穿在身上其实多少有些热，可在空旷无人的滑雪场里，有风吹过，四周是那样昏黄的路灯。 她踩着滑雪板，随着脚下的雪缓慢朝前行驶，就在这看不清尽头，漫步目的滑雪场里。 一点也不觉得热。 又觉得是这样的梦幻，明明前不久她还在崩溃，现在又能在这样自由的地方滑雪。 这样梦幻，不像现实。 林之舟在秦茉后面，跟着她，配合她的速度。 秦茉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她抬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心思放空。 凌晨，就快要到了。 然后，也是在那瞬间。 她的目光里出现烟花，占满她的视野。 砰砰砰，五颜六色，光芒万丈，绚丽多彩，火树银花 在耳边满是烟花声中，林之舟叫她名字。 “秦茉。” 秦茉回头。 “生日快乐。” “希望你永远开心。” 秦茉怔住了，她不由自主地停下。 明明这一刻，她觉得好浪漫，好自由，可是为什么会想哭。 她蹲下来，眼泪溢满眼眶。 林之舟踩着滑雪板，来到她身边，见她这样，有些手足无措。 他蹲下，“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秦茉摇摇头。 林之舟想到什么，“秦茉，对不起，本来想下一场雪给你看，但老板说库存不足。” “所以我只能让老板放烟花，对不起，是不是你不喜欢？” “便签掉了下来，我捡起来时，不小心看到了，所以知道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林之舟真诚又认真地解释道歉，秦茉没有想到他会这样。 她愣愣地听着他说谢谢，感受着这样浪漫的瞬间。 秦茉眨眼，被他说的话感动。 “谢谢你，谢谢你，林之舟。” “我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林之舟摸了摸她的脑袋。 明明隔着滑雪头盔，秦茉却觉得似乎能感受到那样真实的触感。 察觉到秦茉的僵硬，林之舟盯着她的眼睛，有些无奈，又认真地说：“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 “但是秦茉，你可以有一个许愿机。” “如果你愿意的话，秦茉同学，我可以永远做你的树洞。” …… 五月二十七日，这一天秦茉快要难过死了。 一直相信的不是真的。 在她以为愿望再也没办法实现时，林之舟出现了。 他发现了她的心愿贴。 [如果可以，我想，我也有爱我的人。生日快乐。] 明明没有留名字，林之舟还是发现了。 他说，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但她可以有一个许愿机。 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了。 第17章 人间与我充满希望的绝色……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秦茉反复在心底确定了好几遍, 才足够证明，林之舟说得并不假的。 这不是梦，不是梦。 秦茉看着林之舟, 缓缓点了个头。 “嗯。” 此刻，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天的惊喜并不止于滑雪场，烟火。 林之舟拜托滑雪场老板替他买了个蛋糕。 但由于太晚了，所有的蛋糕店都打烊了, 只能从即将快要关店的咖啡店买了个抹茶小蛋糕。 老板知道是秦茉过生日，特意提供了小蜡烛和打火机。 他笑着说：“你们啊, 过生日也不早点说，这蜡烛还是上次我女儿过生日剩下的，就剩下这么一点了，还好啊还好。” 说完, 他看了眼林之舟，“你小子, 这么简陋, 该罚！” 林之舟笑笑：“罚我下回再做好点。” 秦茉听着都想替林之舟解释，可老板似乎认定了什么。 下回, 还有下回啊。 两个人换下滑雪服，坐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林之舟替她点蜡烛, 唱生日歌。 十分缱绻低沉的嗓音，秦茉许了个愿望。 希望未来一切都好。 很朴实无华的一个愿望。 提前向咖啡店老板多要了一个盘子, 蛋糕一分为二。 气氛安静了下来。 秦茉一边小口吃着蛋糕, 一边思考着滑雪场里林之舟说的那句话。 永远可以做她的树洞。 其实挺多人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茉吃完最后一口蛋糕。 林之舟从沙发上坐起身，“我们要回去吗？” 他在遵循秦茉的意见。 事实上已经很晚了, 大概已经凌晨了。 无论如何，就算秦茉再不想回去，她也不应该耽误林之舟。 毕竟他还有家人，说不定他的家人一直在担心上。 况且他今晚已经很照顾她了。 在滑雪场，他基本没有玩得尽兴，一直在教她，注意她的情况。 其实在前台，老板见林之舟过来时，还给他看了游客无意拍下的林之舟滑雪视频，说他滑雪特别好。 秦茉也看见了，真的很酷。 林之舟穿着一身纯黑的滑雪服，那样肆意的出现在滑雪场里，滑雪轨迹在雪场上留下看不见尽头的长度，甚至能够急速转弯，身子快要贴在地面上，雪雾弥漫，快要笼罩他整个身子。 简直是帅炸了。 可是今晚秦茉没有看见林之舟在滑雪场上这样。 终是春 第26节 所以她不可以再麻烦她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从这场梦里抽离出来，去面对秦时关。 她的心情，在此刻已经好多了。 “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林之舟低头看她：“如果你想再多待一会儿，我可以再陪陪你。” 陪陪她。 你看，林之舟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 这时候了，还在考虑她。 秦茉摇头：“我们回去吧。” 滑雪场离桐花巷有些远，秦茉打了车，原本是林之舟打车，可她怎么也不愿意再麻烦他，打车非要自己来。 一路畅行到桐花巷，林之舟送她到巷子口。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比前不久跑出桐花巷时还要长。 可步伐是那样慢。 秦茉悄悄用目光去看林之舟，无论多少次，他撞见她的狼狈，他一直都是那样，和最初的模样对待她。 从来没有露出异样的目光，想了很久，秦茉深吸一口气，“其实今晚……” 林之舟停下脚步，侧过身，去看秦茉。 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除非那个人是林之舟。 他这样诚恳，毫不犹豫地奔向她，给她这样浪漫又自由的一个夜晚，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秦茉告诉了他，她所有的事情，今晚的所有缘由。 其实说到最后，秦茉的声音很低，有些落寞，可已经没有了最初那样的崩溃。 林之舟似乎已经明白了。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秦茉有些慌乱，甚至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是不是也介意…… 毕竟巷子里的人都把他们家当作笑话，茶余饭后的谈资。 班里的女孩们也不爱和她玩。 所以，所以…… 再没来得及深想，林之舟却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是滑雪场里那样隔着头盔，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感受到了他掌心的温度。 是那样的温暖。 与之而来的，是和他掌心温度一样的声线。 “秦茉，我可以做你的家人。” 那瞬间，秦茉已经黯淡下去的心房，再度亮了起来。 桐花巷里有风吹过，吹起落在地上的泡桐花，随风飘扬，渐渐远去。 ……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家里静悄悄的，秦时关不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秦茉换了鞋，开灯。 客厅里弥漫着酒味，这样静的氛围下，秦茉莫名有些疲惫。 自从和池悦诗的电话挂断后，秦茉就把手机关机了，这会儿开机，未接电话的短信一下涌进来。 统统都是池悦诗打来的，秦茉数了一下，三通而已，还有一通是秦时关的。 窗台上的茉莉花依旧开得旺盛，秦茉将它养得很好。 自从池悦诗走了后，但凡家里出现有关于茉莉花的东西，统统都会被他丢出去。 而秦时关唯一好的地方，就是不会擅自进秦茉的房间，所以他没有发现这盆茉莉花。 秦茉托着腮，一瞬不瞬地盯着洁白花瓣。 明明已经是快要接近凌晨一点的时间，平时这个点她早就睡了，可现在一点也不困。 反而越来越清醒。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秦茉心里清楚。 暗恋啊，好像就是这样，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感到高兴，也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感到难过。 因为喜欢。 可在这样的青春里，只要接近过他，拥有过这样的一瞬间就足够了。 …… 那天秦茉就睡了四个多小时，第二天六点多池悦诗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秦茉接了。 池悦诗有些无奈，嗓音疲惫：“茉茉，你怎么能不接妈妈这么多电话？挂妈妈电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知道吗？” “妈妈还要照顾弟弟，茉茉，你是不是在怪妈妈骗了你？” 秦茉垂眸，好半天没有说话。 昨天是她的生日，难道……就因为有了弟弟，所以池悦诗都不问问她昨天开心吗？高兴吗？做了什么吗？对于昨天说的话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茉茉？” 池悦诗在叫她。 秦茉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好了什么决定，问她：“妈妈，你说的升职是不是骗我的？” 这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秦茉，池悦诗在骗她。 池悦诗有短暂的停顿，最后叹气，“是啊，茉茉，相信你可以理解妈妈，妈妈怀孕了，当然不会去工作……六月十号是弟弟满月的第二天，你过来看他，好吗？” 秦茉笑了。 难怪秦时关说要去找池悦诗时，她根本不怕，原来是根本没有在工作。 所以，她在外地，就是一直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明明设想好了一切，可亲口听到池悦诗说的那些话时，面对真相，秦茉还是感觉好痛。 “妈妈，你不用来接我了，我就在这儿和爸爸一起生活。” “祝你和叔叔，弟弟，生活幸福。” 这是秦茉和池悦诗说的最后一句话。 电话挂断，秦茉才发觉脸上沾了泪水。 她擦干，才不要再哭了。 …… 那天过后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和之前一样，秦茉按部就班地去学校。 高考迫在眉睫，她又怎么可以再把心思花在其他事情上。 而林之舟也没有刻意再多问她一些什么，十分有分寸。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秦茉觉得这样很好。 而池悦诗在那天过后，依旧时不时地会给秦茉打电话。 秦茉这才发现之前说怕被秦时关听到，是借口，是怕她发现池悦诗怀孕了。 如今谎言被揭开，也无所畏惧了。 秦茉不接她电话，而是在微信上和她有事说事，池悦诗倒是没说什么，和从前一样，问她吃饭了吗，作业做了吗之类的。 池悦诗只把秦茉的话当作儿戏。 面对这样的闲聊，秦茉也很少回。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池悦诗，根本不知道。 在这样的茫然里，高考来临了。 高考前一天是温书假最后一天，放学前章宣南特意叫住了秦茉，说是有话和她说。 秦茉有些奇怪，跟着他出了教室。 章宣南看着秦茉，漆黑瞳仁倒映出她的模样，“秦茉，你最近还好吧？” 他顿了一下，“其实你爸爸做的那些事我奶奶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以为他不会那么做，所以没和你说，很抱歉。” 兴许是出于愧疚，章宣南说的话有些乱，秦茉还是听懂了。 章宣南的奶奶是老一辈的人，认识的人多，之前又住在桐花巷子里，知道这些事并不奇怪。 秦茉很轻地笑了，“没关系。” “秦茉，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我。” “毕竟我们也认识了很久。” 秦茉看着章宣南：“我知道，谢谢你。” “祝你高考金榜题名。” 章宣南扯了个笑，“你也是。” 这样的话落下，像是告别。 秦茉有些恍惚，才发觉这样普通的一个下午结束就即将要告别她的高中生活了。 终是春 第27节 她转过头去看教室里的林之舟，他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再去看教室里的同学，大家背起各自的书包出教室。 不知道这样匆忙的一眼，会不会是人生中最后一面。 她回过头，对着章宣南说先回教室了。 话已经落到这儿，似乎也说完了。 秦茉回了班级，去收拾书包。 林之舟坐在位置上，像是特意等她，等秦茉坐下后，朝她推来一个黑色的盒子。 那个盒子方方正正，看起来就比较贵重。 秦茉有些惊讶：“给我的吗？” 林之舟眉梢微扬：“生日礼物。” “那天晚上不是已经……” 已经够多了。 秦茉推回去：“我不要。” 林之舟漫不经心地笑了，有些无奈：“秦茉，你忘了那天晚上我说的话吗？” “……” 秦茉愣了一下，瞬间就想起了那天晚上桐花巷子里他说的话。 秦茉，我可以做你的家人。 其实这阵子他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她以为他是安慰她的，没有想到他还记得。 当即，秦茉的脸颊滚烫起来。 林之舟把盒子推回去：“回家再打开。” “然后告诉我，喜不喜欢。” 随后，他低头，对上秦茉的眼睛，很低地笑了一下。 “秦茉，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忘记。” …… 高考的前一天，青春在这一刻开始进入倒计时。 以为和他的羁绊会结束。 没有想到，是新的开始。 你来之前，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寂静。 你来之后，人间与我充满希望的绝色。 第18章 “秦茉，林之舟喜欢你。…… 那天回去后, 秦茉没有立即打开林之舟给她的生日礼物。 而是提前检查明天考试需要准备的东西。 身份证、准考证、橡皮擦、两支2b铅笔，两支黑笔。 塞进透明笔袋里，秦茉盯着桌上的黑色盒子, 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开。 等复习了好一会儿该复习的古诗词背诵，这阵子做过的模拟真题卷。 晚上十点，秦茉打开了它。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在那样期许的心情下, 秦茉看到了。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挂件，透明的四四方方的热缩片, 不同的是里面嵌着一朵茉莉花。 一眼就能分辨出，是手作的。 秦茉抿了下唇，又出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情。 她蠢蠢欲动地给林之舟发了消息过去。 秦茉：[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明天就要高考,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十二分，他应该在复习吧？ 秦茉没想到, 林之舟秒回了过来。 林之舟：[不客气。] 林之舟：[秦茉, 你打算考哪个大学？] 这是他们之间从未讨论过的问题，其实秦茉自己都没想好, 一开始她想去池悦诗在的那个城市，但自从发现池悦诗骗了她后，秦茉也并没有那么想去了。 应该去北京吧, 北京是中国的首都，有那么多人想去那个城市, 一定有这个城市的曼妙之处。 秦茉也想去, 也想去看一看。 她也还没有去过北京。 秦茉：[北京的大学。] 发过去不到半分钟，林之舟回了过来。 林之舟：[好巧，我也是。] 那行字像是海水瞬间涌过又迅速地离去, 露出湿润的礁石，而秦茉耳边只剩下转瞬即逝又被记录下海水声。 那样难忘。 所以，他们还可以继续这份同学情，是吗？ …… 六月八号，全城禁鸣，属于高考考点周边一律被管控。 一大早池悦诗就发来消息祝她金榜题名。 相比池悦诗，秦时关就交代秦茉放松心情，别紧张。 他最近变了不少，居然找了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说等秦茉高考结束后，他就要去外地打工。 对于秦时关这种行为，秦茉已经习惯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说一句：“知道了。” 秦时关也不再说什么。 九点钟开考，秦茉平心静气地答题。 六月初的芙城，即使是上午，考场外也已经阳光普照，教室里被空调的冷气包围。 秦茉答题很稳，语文她向来不会出错，有把握地填下每一个字，直到出考场时也不觉得遗憾。 高考这两天，秦时关在家里很安静，晚上也不会喝酒，安静得像是不在这个家一样。 秦茉没想那么多，眼下的高考才是最重要的事。 高考第一天，秦茉填下的答案不会犹豫，十分顺利。 高考第二天，她的信心度比第一天还要高，她心无旁骛，写下最后的答案。 高中三年的努力在这一刻，似乎就要迎来黎明。 等最后一科的考试铃声响起，秦茉交上手里的卷子，为高考画上句号。 放在门口寄存的书包在秦茉出来时响了好几声。 她拿出来，才发现微信班群已经刷了好几条消息，除此之外林之舟也发了消息。 他问她考得怎么样。 秦茉回了过去，她说还不错，又问他你呢？ 你怎么样？ 林之舟没有回复。 秦茉切到群里去，一边出考场一边看群消息。 大家在说要不要举行毕业晚会，也就是谢师宴，毕竟这是除了班级之外，有可能是彼此最后一次见面，从此江湖再见。 十二班的同学个个都很好，性情中人，一律刷票说了一堆毕业离别话，就连老师都被这样的氛围感动，于是大家把时间定在了六月十五号。 高考后的一周。 …… 那一周，秦时关去了外地打工，秦茉特意问过，不是池悦诗的那个城市，而是其他小城市，用时间劳动力换取金钱的工作。 去之前，微信还转了几百块钱给秦茉。 秦时关像是变了一个人，微微成了之前秦茉儿时记忆里的那个父亲。 秦茉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闷出一句：“一路顺风，爸爸。” 秦时关破天荒地笑了一下，离开家走了，那天正好是六月十号。 秦茉没有见到池悦诗。 她没来，没来接秦茉走。 原本秦茉内心隐隐是抱着期望，那种期望并不是想要真的想和池悦诗走，而是想要见上池悦诗一面。 无论如何，她都是秦茉的妈妈。 尽管她们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可等到了下午六点钟，她依旧没有见到。 等到最后，只等到了池悦诗的那条微信。 终是春 第28节 池悦诗：[茉茉，今天弟弟发烧了，妈妈必须带他去医院看看，很抱歉不能来接你了。] 池悦诗：[转账1000元。] 秦茉：[知道了。] 早就应该连期望都不要有的。 那天过后，秦茉独自在家生活，忽然不用学习的生活，日子很枯燥。 她学不会网上流行的游戏，也不太想学，而是有空就刷刷软件找找兼职。 很可惜，没有找到，所有的兼职早就被其他高考生占了。 而那段时间，林之舟也没有回复秦茉的消息。 她想知道林之舟这些天会做些什么，是像大多数人说的那样，高考一结束就回去睡个好觉，还是说通宵打游戏，又或者是去旅游，还是做什么呢？ 但那天高考结束后的那条‘你呢？’，秦茉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她不知道是林之舟不想回还是没有看到，又或许是忘了，总而言之秦茉不敢冒昧地突然发消息过去。 怕冒昧，怕打扰他。 所以，她只能一直期盼着六月十五号，反正那天不是全班同学都会去的吗？ …… 六月十五，那天比秦茉想象的还要早就到了。 所有人不必再穿着校服，班里的女孩们都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又或者是修身的牛仔裤，男孩们穿上各种各样的穿搭，有一瞬间彼此都认不出彼此。 秦茉也是，她穿了简单的白t恤和修身的裤子。 大家包了包厢吃饭，各种告别老师回忆过去，唯独缺了林之舟。 秦茉看了很久，谁也没提他，好像班里从来没有这号人物一样，趁着间隙翻遍了群聊天记录，明明他还在班群里，可就是没有一条聊天记录是有关于他的。 那种感觉异常奇怪，甚至还有些慌张。 直到最后有人提出唱k，老师们不太喜欢这种场合，各自回去了。 临走之前问了秦茉高考把握如何，她点头说应该还不错，老师夸了她几句就走了。 唱k依旧是个大包厢，有部分同学没去，就几个玩得特别好地去了，秦茉本来也不想去，可她还是在进包厢的时候抓住了周正。 等今晚过后，也许大家不会再见。 秦茉问他：“林之舟今天不来吗？” 周正感觉奇怪，“他回北京了，现在应该刚落飞机吧，过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奇了怪了，周畅萌刚刚也来问我。”周正摸了摸脑袋，“你们都不自己问他吗？” 秦茉一顿，“啊……我不知道。” 稀里糊涂的，秦茉就说了这句话，好在周正没多想，忙着到点歌机那儿点歌。 周畅萌也问了林之舟吗？ 高考体检过后，周畅萌兴许是出于愧疚，很少再和秦茉说话，加上那会儿是冲刺阶段，一张卷子又一张卷子的涌过来，也没什么时间交际了。 包厢里好几个人坐着，秦茉有些不太熟悉，有点不自在，先去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门口的拐角处，她看到了周畅萌和她的朋友。 看到人之前，声音先传到了秦茉耳边。 “周正说了林之舟一会儿会来，我今天穿得可以吧……” “可以可以，萌萌你今天超美的！” “反正马上毕业了，表白失败了也不怕。就这么一次机会。” “萌萌，拿下林之舟！” 女孩给周畅萌加油鼓气，夸她今晚巨美，谁见了不心动。 秦茉悄悄望了眼。 周畅萌今天穿得真的很好看，淡粉色的公主裙，丸子头，清透的底妆服帖精致，将她漂亮的五官展现得淋漓尽致。 从那点信息里，秦茉知道，周畅萌今晚要向林之舟表白。 林之舟是快到散场来的，他神色有些疲倦，不像往日里那样散淡。 进来时，他被周正揽着肩，“哥们儿，你怎么这么晚才来，人都走了不少了，催了你好久。” 秦茉看到他，心跳一瞬的加快。 她一整晚手里都捧着一杯橙汁儿，这会儿更用力地捧杯了。 林之舟的目光只淡淡地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选了个角落坐下，靠在沙发上。 秦茉总觉得，今天的林之舟多了点疲倦，少了点锋芒。 少年人的惊艳好像要被掩盖过去。 像是即将到来的一场雪，要把初夏的热烈扫灭。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立马被秦茉掐掉。 她在想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正问林之舟要不要唱歌，毕竟他会架子鼓。 林之舟摇了摇头。 他动作很慢，周正看出来他有些疲惫，他说好吧，那就坐一会儿，也没多少人了。 周正坐在位置上，他似乎很爱唱歌，唱了很多首。 周畅萌给林之舟递了饮料，又搭了几句话。 林之舟淡淡地回应了过去。 渐渐地，一首又一首歌过去。 包厢十点清场，快要到点了。 周正依依不舍地关掉点歌台，跟这几个男生一起出去。 秦茉走在最后，她看着周畅萌把林之舟叫到了一旁，说有事跟他说。 林之舟有些茫然，还是礼貌跟着周畅萌出去了。 秦茉很难形容当下的情绪。 摸出手机，九点四十五分，十点结束的包厢。 她停下脚步，转身又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那十分钟是秦茉经历过最长的十分钟，她不知道周畅萌表白的结果，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今天结束之后，又可以再见到大家吗？ 又或者，可以再见到他吗？ 事实上，今天晚上林之舟很少看她。 他们之间连话都很少说。 这时候，包厢的门忽然被打开。 周畅萌推开了门，她的眼眶有些红，漂亮的眼睛上带着细亮的粉，明明很耀眼，秦茉却觉得有点碎，和她一样。 只有她一个人进来，连朋友都没有。 周畅萌似乎也没想到秦茉还在这儿，她一顿，还是在秦茉旁边坐了下来。 秦茉默默地递了纸巾过去。 她接过，然后有些崩溃地哭了。 哭得很小声，但只有短短几分钟。 九点五十分，周畅萌舍不得哭很久，毕竟化了很精致的妆容，她用纸巾轻轻擦掉眼泪，“算了，被拒绝也没关系，马上上大学了，还有更好的。” 秦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周畅萌转过头，看着秦茉，像是忽然地释怀。 秦茉却看到了她眼里的难过。 周畅萌认真地说：“秦茉，你去和林之舟表白吧。” “我知道我跟他交流很少，表白肯定会失败，我也没想过会成功，但是我就是不想有遗憾，毕竟青春里就喜欢这么一个人不说出来多难受。” “况且以后有可能不会再见了，失去这一次机会就是永远失去了。” “虽然刚刚我表白的时候他说的是自己很糟糕，配不上我的喜欢，没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就是喜欢你。” “从那天在火锅店里，你跑回去，他立马追出去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秦茉，在班里，他教题，对题，都只对你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全心全意地观察他。” “秦茉，林之舟喜欢你。” “你去表白吧，林之舟一定会答应你的。” 第19章 不要失去告白的勇气。…… 周畅萌的话一直环绕在秦茉脑海里。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表白。 暗恋本身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但说实话, 那些话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她。 周畅萌说的话很对啊，高考已经结束，如果再不表白的话, 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终是春 第29节 况且，林之舟真的喜欢她吗？ 秦茉仔仔细细地去回忆这学期她和林之舟的相处。 手心里捧着小小的热缩片，茉莉花在透明光下显得更加纯净。 无论多么用力地去回忆，那天夜里的滑雪场, 生日蛋糕，梧桐巷, 窗前的茉莉花，都是那样的滚烫。 秦茉不敢再回想下去。 那两天，她尽量给自己塞满了所有的事情，去分散这件事。 一旦坦白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那一定是把对方往远处推。 秦茉像是在走钢丝，她尽力地去维持这份关系, 走到钢丝的尽头, 她不知道是平原，还是另一条更长的钢丝。 第三天下午, 秦茉再度捧着那小小的热缩片。 窗台边的夕阳照进窗户里，秦茉没开空调，也觉得不热。 光线弥漫散开, 手心里的热缩片被捂热，秦茉低头的瞬间。 她怔住。 光照在热缩片上, 居然会有字出现。 秦茉呆住,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对着光线，努力地去记那些字。 是手写的, 几乎是不假思索，她就分辨出那字体是谁的。 林之舟的字。 “茉莉 好像没有什么季节 在日里在夜里 时时开着小朵的 清香的蓓蕾” 秦茉瞪大了眼睛。 这句诗词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拿出手机去搜索，果然搜到了下半部分。 “想你 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 在日里在夜里 在每一个 恍惚的刹那间” 秦茉忽然有点想哭，这样的眼泪，是因为发现了这样隐秘的秘密而感到喜悦。 其实，她又怎么感受不到呢。 在海边会感觉不到海风吗，只是因为缺少了一个像样的晴天。 她可以千万分确定自己的心意，却无法控制去思考对方是否拥有明确的心意。 现在，她好像可以确定了。 没有人会在凌晨从北京回来风尘仆仆地给她送一盆茉莉。 没有人会在梧桐巷里因为她的眼泪而放了满天烟花。 没有人会在她难过时告诉她他可以做她的家人。 也没有人会这样用心去给她diy茉莉热缩片。 秦茉打开了林之舟的微信对话框。 心跳如水地打下一行字。 秦茉：[后天，你有空吗？] 后天是二十号。 林之舟回得比较慢。 林之舟：[怎么了？] 这三个字叫秦茉手都在抖。 秦茉：[后天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我还欠你一顿饭。] 她想了好久，好久，才想出这样一个借口。 屏幕上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秦茉秉着一口气。 林之舟：[过两天我要去北京了，后天应该没有空。明天可以。] 北京吗？ 这么突然。 秦茉惊讶，却又很快想起，他本身就不是芙城人。 他是南城人，去北京，也许是父母在这儿的工作完成了吧。 秦茉：[可以啊，那就明天吧。明天晚上七点钟可以吗？我把地址发给你。] 林之舟：[好。] 秦茉总觉得，林之舟不像之前那样了。 可她又感觉不出来，是哪儿不一样了。 可能，可能是她不一样了。 因为，她要把自己所有的暗恋心思，通通告诉林之舟。 在这个十八岁的夏天。 …… 六月十九号，天气晴。 秦茉从给林之舟发完地址的那一刻开始紧张，期待。 她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从下午四点，秦茉就坐在窗户前开始等待日落，在看到日落亮出余光的那一刻。 她开始选衣服，多少是有私心的，选了件绿色的连衣裙。 夹上林之舟曾经给她夹过头发的鲨鱼夹。 不施粉黛的脸，漂亮素净，笑起来时有些温婉。 兴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羞涩，她的脸颊带了点淡淡的红，看起来更加柔和。 桌上放着一封信封，昨晚她一直担心自己事到临头连话都说不清，于是将所有的话都提前写好，临时买了个信封装着。 秦茉深吸一口气，坐在窗前，等日落最漂亮的时刻再出发。 六点半，秦茉离开了桐花巷。 和林之舟约好的是一家芙城还算是不错的店，离市中心有一些些远。 那家店她常听班里同学说评价特别好，因为店开得特别远，所以人少。 秦茉不太明白，为什么要把店铺开在这么远的地方。 但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店铺附近就是海。 海风吹拂，落日余晖洒满海平面，沙滩上三三两两的人们在散步，海鸥飞过，漂亮如画。 隔了很远，秦茉就能看到约好的店铺根本没有开，门口挂着店主有事，今日休息一天的牌子。 秦茉有些傻眼，再转头一看。 她看到林之舟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站在不远处。 他低着头，把玩着手机，懒洋洋地，侧面看过去，清瘦的身影透着散漫的气息，影子被光拖得很长。 不知道为什么，秦茉总觉得他更瘦了一些。 带着不知所措的情绪，她走过去叫他。 林之舟转过身，明显是知道了店铺没开，却什么也没说。 这样的地方比较远，附近没有什么店铺。 在海边，哪儿会有什么饭店啊。 秦茉有些抱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今天店铺会关门，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林之舟目光在秦茉身上停留一瞬，她的发梢被海风吹起。 他点点头：“可以啊。” 他看起来有些无所谓，秦茉悄悄看了眼他的神色，看起来似乎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稍稍比那天唱k的时候好很多。 秦茉想起不远处还有一家店，沿着海边过去就是了。 走过去，就当作散步，也挺好的。 这个点，在海边散步真的挺浪漫的。 但这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海边三两的人群散去不少，唯独有一对男女在表白，沙滩上插着玫瑰，是爱心的形状，女孩站在里头，捂着嘴哭。 旁边有音响唱着方大同的《特别的人》。 很浪漫，很浪漫。 这样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不知道是不是和男生有着相同的想法，秦茉开始紧张。 终是春 第30节 喜欢一个人最大的诚意是什么，是愿意把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对方。 秦茉胆子很小，在班里，生活里，就不太懂交际，她没有勇气去面对如何处理一段关系。 但她愿意，愿意把这份勇气送给林之舟。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那顿饭会不会尴尬，没结果，但在这一刻，海边散步，缠绵的海风拂面，不就是很好的时机吗。 秦茉压着心慌，缓慢又有些颤抖把话说出去：“林之舟，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我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开头是这样的。 “我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秦茉说话的速度很慢，说话时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住了裙边，“从那天你给我创可贴起，我就会不自觉地开始偷偷看你，这是我第一次表白，我知道我性格不太合群，相反你很优秀，成绩也特别好，和大家打成一片，三观也很好，会安慰情绪不好的我，你是个很好的人。” 秦茉眨了下眼睛，“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马上要上大学了，我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我还是想说……” “林之舟，我喜欢你。” 空气里是短暂的沉默。 秦茉被这样短暂的沉默给打败，她不敢抬头，也不敢转过头去看林之舟的表情。 风越来越凉，她想起了第一次见林之舟时的模样。 站在台阶上，光模糊了他的模样，和现在一样，她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可是，他真的很好啊。 他给她送来一张创可贴，时至今日，秦茉都还记得那张创可贴是什么样，那样自然地递过来。 包括他的东西，他穿的衣服。 就连班里的同学，都在说他那样优秀，耀眼。 他们的话不会是假的，林之舟就是那样好。 太清晰了，在记忆里。 ……只是等了很久，很久。 沉默大于了刚刚秦茉说的那些话的时间。 秦茉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快，手脚快要发麻，大脑快要停止运转。 在她害怕的甚至接下来的路都不敢走时，林之舟终于开口了，“秦茉，谢谢你，谢谢你有这样的勇气告诉我你的心意，你漂亮有勇气，也很优秀，比我优秀。” 他顿了一下，说话的速度很慢，秦茉也跟着顿住。 “但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知道接下来说话的可能会让你很难过，但我觉得我需要把实话告诉你，真诚地对待你才是更重要的，安慰你的情绪，我觉得是我作为男生应该做的，我没有打算恋爱，我马上也要离开芙城，不会回来了。” “秦茉，你这次的表明心意，是我的问题。”林之舟说话的语气很慢，有些晦涩，“所以希望如果有下一次，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勇敢，不要失去勇气。” …… 什么勇气，秦茉的勇气早就在林之舟面前用光了。 秦茉是个胆小鬼，只是在遇到林之舟面前变得有勇气而已。 为什么林之舟连拒绝都说得那样漂亮。 秦茉呼吸沉重，垂眸，说话变得好艰难。 她忽然想起了周畅萌说的话，那块小小的热缩片，窗台的茉莉花，难过时的眼泪。 这都是林之舟应该做的吗？ 热缩片上的字，又是他应该写的吗？ 她好像……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秦茉吸了吸鼻，“所以你对我的好，都是……同学关系吗？” “包括那天晚上说的话，滑雪场，都是同学关系吗？” 林之舟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如果是同学关系。”秦茉眼睛有些红，“那你为什么，不对别人这样呢？” “又或许说，你对别人也是这样的？” “没有，秦茉，我只对你这样。”林之舟几乎是迅速回答。 “那为什么……”秦茉想不明白，咬唇，“林之舟，我讨厌你。” 林之舟又沉默了。 两个人就那样并肩走着。 秦茉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向林之舟坦白心意，接下来的饭又要怎么继续。 终于，她忍不住，看向海边。 表白的那对男女生已经变成情侣，抱在一起坐在沙滩上，啤酒，玫瑰，围在他们身边，歌曲早就换成了有关热恋的歌。 女孩表情羞涩，男生开心地笑。 明明，明明她感觉到的也是特别。 可正因为特别，所以才这样难过。 早知道这样，还倒不如不要那些特别，就不会这样难过。 可是，可是没有特别也还是难过。 半晌，林之舟终于开口。 “秦茉，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我喜欢你吗？”秦茉眼眶酸涩，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了泪，“林之舟，是，我就是暗恋你，暗恋你好久了，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要过什么，包括这一刻，我说出来，就只是想说出来而已。” “暗恋说出来，就不是暗恋了。”秦茉声音哽咽，“可是我就是好难过。” 林之舟深吸一口气，“秦茉，我不想骗你，我知道你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嗓音艰涩，“对不起，秦茉，如果有下一次，不要失去告白的勇气。” 秦茉明白了，听懂了，那种被拒绝的感觉像针刺在胸口，“我早就知道，暗恋说出来，不就是失败的吗。” “林之舟，暗恋你这件事，真的好难。” 暗恋在说出来的那一刻，必死无疑。 …… 世界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秦茉擦干了眼泪。 也许是想到了林之舟马上就要离开了，他们即将告别，秦茉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那封信，“其实，我是想吃完饭再跟你说这些的，但是好像不用了。” 她走到前面的公共垃圾桶前，把信丢了进去，“林之舟，你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 “谢谢你，希望你平安喜乐。” …… 青春期第一次告白，被拒绝在漂亮的晚霞前。 咸涩的眼泪落在唇边，连同心脏都在痛。 这一刻，只觉得海风都是刺骨的。 于是，我的少女心事，变成了潮湿又无尽的梅雨。 第20章 暗恋从不论岁月长短，只…… 那顿饭最后还是没吃成, 秦茉的勇气被耗光了。 提前的表白就像是散场饭，她半路打车跑了。 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特别的还要拒绝。 又或者说, 是因为他要离开芙城，去北京了，所以才拒绝吗。 可是，可是她也要去北京上大学啊。 委屈像一条细细的丝, 勒得秦茉心脏又酸又痛，眼泪模糊了视线。 偷偷把眼泪擦干, 秦茉不想回家，随意停在了路边一家餐馆。 秦茉随意点了店里的招牌，坐在最里头的位置。 老板说店铺的招牌是这条街最热门的，套餐还送了很多东西。 秦茉很难过很难过, 第一次告白就失败了。 她再一次想起周畅萌说的话，那天同样被拒绝的眼睛里全是失落。 所以, 现在她的眼睛也是这样的吗。 被老板说是这条街最好吃的食物在此时秦茉的嘴里成了最没有味道的东西。 唯一能吃出来的是眼泪的咸味。 老板送上来的饮料被一口又一口地喝掉。 恍惚间, 秦茉后悔了。 后悔没有好好和林之舟告别，他就要离开芙城, 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暗恋他是青春期里最大的遗憾。 没有好好告别也是一种遗憾。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勇气了，秦茉。 难过到浑浑噩噩的脑子再一次被情感冲刷, 秦茉找周正要了林之舟的电话。 然后付了钱，打车到桐花巷。 下车时周正回了过来, 秦茉播出了那串数字。 终是春 第31节 林之舟不知道她的电话, 所以打过去一定不认得。 再打过去一定不礼貌吧，哪有被拒绝告白了，还给对方打电话。 后知后觉, 矛盾得不得了。 电话被接通。 鬼使神差，秦茉装作了外卖员。 “喂，你好。”，她的声音有些干。 话音出现的那秒，他顿了一下。 “你好。” 没有想到他会配合，秦茉深吸一口气，“你的外卖收到了吗？” “外卖吗？我没有点外卖。” “哦，不好意思，我打错了。”秦茉眨了眨眼，声音酸下来。 “嗯。”他声音轻了几分，“我知道你没有打错。” “不用道歉，我知道是你。” “那你为什么……” 秦茉眼睛泛酸，连话都说不下去。 “秦茉，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有些突然地被打断，秦茉愣住，大脑还没运转过来，声音就先一步发出来了：“好。” “再见。” “再，再见。” 电话被挂断，秦茉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 手机被松松握着，眼泪落下。 秦茉，为什么你一直在失去呢。 放弃吧，放弃吧。 不要再暗恋了，暗恋好苦。 放弃暗恋，一个人去北京吧。 就当那些记忆是青春里的一场梦。 秦茉小声地哭着，桐花巷里静悄悄的。 然后，有一道影子出现，将她整个人笼罩。 林之舟蹲下来，很轻很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鼻息之间闻到她身上很淡的酒味。 “秦茉，别哭了。” 在听到林之舟声音的那一刻，秦茉瞬间抬起了头，满是泪水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她不相信他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他轻声叹息，像无奈极了，“要怎样才可以让你漂亮的眼睛不流泪。” 然后自顾自说着：“秦茉，你的信我看完了。” “我喜欢你，很喜欢。” “可是我要死了。 “怎么办呢，秦茉。” …… 能够给予真诚最大的诚意就是坦诚相待，林之舟并不想把最狼狈的事情告诉秦茉。 痛苦是他给的，这并非出于他的本意。 可秦茉的眼泪，纸页上字字真诚的心意，把他打败了。 他向秦茉缴械投降。 秦茉怔怔地看着林之舟，不可置信，巨大的信息向她投来，不是心灵上的死亡，而是离她很远却又忽然很近，字面上的死亡。 怎么会呢，怎么会是那样干净，坦荡，热烈，意气风发的少年呢。 林之舟看着秦茉，有些无奈，想要起身。 说完这些，他想，秦茉应该明白他的意思，足够用来告别的话。 没有人会愿意—— 然后，下一秒。 秦茉扑进他的怀里。 比刚刚哭的还要厉害，不，应该是比上回，那个夜晚，不，比任何一次，他看到的，都要厉害。 秦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掉眼泪。 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林之舟轻轻拥抱她，衣服被她的眼泪打湿，只觉得烫得厉害，连带着他的心脏都觉得潮湿，“秦茉，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 迫在眉睫的事情，即使知道这将无法治愈。 这句话像是暂停键，硬生生地止住了她的眼泪。 秦茉哽咽着声，因为哭得太厉害，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明天……什么时候去呢？你还会回来吗？” “下午的机票。”林之舟说话很慢，“不会回来了。” 秦茉转过头，吸气，不会再回来了，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又想掉眼泪，紧紧抓着林之舟的衣摆，像那天在天台一样，“那我，那我，那我可以陪你去吗？” 话音落地，她突然顺了气，说话也不断了。 “林之舟，不要丢下我。” 秦茉落泪，滚烫的泪水砸在林之舟手臂上，他整个人都觉得窒息。 他没有回答，是漫长的沉默。 “你别不说话，回答我。”秦茉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不是说，你可以当我的家人吗？” “我爸爸去了外地。” “林之舟，我只剩下你了。” “……” 林之舟眼眸垂下，看不清神色，他攥住了秦茉的手，呼吸间闻到了秦茉的酒气味。 很淡。 在这样的夜里，他问她：“秦茉，你愿意陪我去北京吗？” 明知前路坎坷困难，会窥见他所有的狼狈，这样的问题，在这一刻，在提醒秦茉，要千万分地想好。 秦茉眼眶湿润，顶着模糊的视线，点头。 是胆小鬼的秦茉只有在林之舟面前才会有勇气。 爱一个人最大的诚意除了给出最珍贵的勇气。 还有—— 明知前路艰难，却依然偏要为之的决心，即便披荆斩棘，丢失怒马鲜衣。 十八岁的秦茉，把所有的诚意，都给了林之舟，在这个夏夜里。 …… 去北京的决定突然，等到收拾好了东西坐上了飞机，秦茉才发觉自己做了个什么样的决定。 她真的陪林之舟去了北京。 从来没有去过北京的她，第一次来，是和林之舟。 落地后，秦茉给池悦诗和秦时关分别发了信息，说自己来了北京。 池悦诗大吃一惊，连忙给她打了通电话。 “茉茉，你怎么来了北京，是不是你爸跟你说妈妈在北京的？” “妈妈不是故意骗你的，你在哪里？妈妈给你找个地方住。” 乱七八糟一通说下来，秦茉忽然就理解了池悦诗的话。 秦茉一直不知道池悦诗说的‘外地’在哪里，她也从来不告诉自己，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居然是北京。 晕乎乎地和林之舟匆匆分开，秦茉就在机场出口看到了赶过来的池悦诗。 很久没有看到池悦诗了，秦茉不记得是多久。 只是她变得更好看了，容光焕发，没有记忆里家庭主妇的模样，身材纤细，头发柔顺，手里的包包秦茉在手机里看到过，好几万，脚上的高跟鞋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身上的香水味淡淡的，是秦茉从来没闻过的气味。 池悦诗过得很好很好。 秦茉见她走过来，垂眸没说话。 池悦诗什么也没说，带着秦茉一路打车到某个小区，电梯直上3楼。 “这里是叔叔给妈妈买的房子，没有住人，茉茉你暂时先住这里，你要在北京待多久？叔叔还不知道你来了，你有什么事跟妈妈打电话。” 秦茉听懂了，池悦诗从前说的来接她一起生活是骗人的。 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再去争辩。 小区环境很好，什么都有，环境也很大，家具齐全。 秦茉把行李箱放在客厅里，“妈妈，等到开学我会住学校，我这里来北京也不是来找你的，但是还是谢谢你给我地方住，我也不会烦你的生活。” 终是春 第32节 其实也很谢谢池悦诗的出现，否则的话，秦茉还真不知道该去哪儿住。 池悦诗有些意外秦茉的疏离，“茉茉，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妈妈，你回去吧，有需要我会跟你说。” 池悦诗回去了，微信里给秦茉转了两万块钱。 头一回，她给秦茉转了这么多钱。 这一次，秦茉收下了。 来得匆忙，秦茉只带了一些必要的衣服，那盆茉莉花被秦茉带上，她放在卧室窗前。 至于热缩片，也被她保护得很好。 收拾好之后，她给林之舟发了消息，还发了自己的定位。 秦茉：[林之舟，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吗？] 这句话其实在机场分开时，秦茉问过林之舟。 那会儿他们在对视。 秦茉的眼睛澄澈明亮，望着林之舟漆黑深邃的眼睛。 林之舟想了想，似乎想到什么，他说：“可以。” 和现在手机里得到的答案一样。 林之舟：[可以。] …… 秦茉的暗恋，足够披荆斩棘，经久不息。 暗恋从不论岁月长短，只论情深意重。 第21章 要抱我吗。 北京的夏天气温比芙城高上许多, 空气干燥，但不同于芙城的是，人特别多。 秦茉打了车来到林之舟给她发的定位, 下午四点多，只不过是从街道走到医院大厅而已，短短几步路，就足够冒出汗。 北京的医院人好多。 大包小包, 附近有人举着牌子写着一元吃饭。北上求医的人太多了。 秦茉微微蜷缩手指，难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医院大厅的空调风吹到门口, 秦茉盯着远处车流发呆，不知道林之舟什么时候走出来的。 他叫秦茉的名字。 除了来北京的前一个晚上，林之舟和她提过病，其他的只字不提。 而来医院, 才有了恍惚后的真实感。 眼前少年眉眼淡淡，神色自然, 浑身拥有着十八岁的青春气息。 打架子鼓时周正说他帅炸了, 跳高时那样的轻盈。 滑雪，唱歌, 耀眼得不得了。 怎么会生病呢？尤其是，慢慢地像冰块一样被冻起来。 秦茉无法相信。 她抬眸，低低地问林之舟：“医生怎么说的呢？是不是……误诊了呀？” 话音散在空气中, 林之舟视线落在秦茉身上，干净的眉眼坦荡自然, 仿佛说的对方并不是他, “挺好的，怎么会误诊呢？北京的大医院。” 林之舟散漫不经的模样让秦茉有些恍惚，似乎前两天那副无奈疲倦的并不是他, 他又回到了记忆里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她一愣，轻轻笑起来，学着他若无其事的神色，点点头，“医生说挺好的，那一定是挺好的。” 林之舟往前走了几步，医院外的阳光热烈，光线洒满少年肩膀，清瘦颀长的身姿干净挺直。 他抬手揉了揉脖子，漫不经心而又略显懒散。 接着，他回头，“秦茉，我带你逛逛北京。” …… 秦茉没有来过北京，从前她没想过来北京，有也是仅仅想着报考北京哪所大学。 千想百想，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和林之舟一起来。 而这儿，林之舟可熟悉了。 提到北京景点，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天安门就是长城或者故宫。 哪一个北京景点，哪一天，几乎都是人挤人，一眼看出去，像是站了一个亿的人。 突然来北京，又有太多的景点没有提前预约，开放不用预约的景点游客能够排到天津去。 沿着附近走了一圈，就是景山公园，买了门票，里头大多都是大爷大妈在散步，这会儿没那么热了，出来的人也多。 景山公园曾是清帝后祭祖追思的重要场所，保留着太多古迹文物，散发浓厚的根祖气息。 沿着台阶上去，就能看到隔着一条街，对面就是故宫。 这是观看故宫的绝佳位置，因为它几乎可以看到故宫的全景。 雕栏画栋，琼楼玉宇。 秦茉忍不住拿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周围人挺多的，林之舟领着秦茉在公园逛了一圈两个人就离开了。 说实话，两块钱能够看这么多文化古迹加上故宫全景，挺值得。 下午六点钟，林之舟和秦茉绕进街边的火锅店，隔壁有店铺在卖着北京豆汁。 秦茉忽然想起之前听说北京豆汁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难喝得要命，但是店铺门口依然排起长队。 林之舟的目光从秦茉身上移到店铺门口，他弯唇：“想试试？” 秦茉恰好撞见尝了一口就立马面色难看想要呕吐的游客，连忙摇头：“不要。” 林之舟低低笑了起来。 秦茉问他：“你喝过吗？” “嗯。” “怎么样？”秦茉好奇得不行。 然后，就看到他眉梢微微扬起，诚实得不得了，“难喝。” 太正经的神色，秦茉笑了出来，“那我也不要试了。” 林之舟再一次笑了。 火锅店排的人很多，但口味特别好。 不同于那次高考体检，这次是她单独和林之舟一起。 总叫人觉得心神荡漾。 虽然，是她提出要来北京的，可林之舟真的十分照顾她。 筷子夹着碗里的丸子，转过头就能看到北京的街景。 他们的位置靠窗，隔着玻璃能看到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女孩挽着男孩的手，快要七月的天气，不知道是什么节日快要将近，手里捧着玫瑰花。 高楼耸立，辉煌金碧。 在这样的北京夜晚里，竟然多了一些浪漫。 那顿火锅是林之舟付的钱，说起来上回在芙城的那顿饭算下来他们还是吃了。 只不过秦茉还是欠他的。 林之舟什么也没说，送秦茉回去。 …… 那天晚上，秦茉一直没睡着。 兴许是白天去了医院，下午去了公园，晚上又去吃了火锅。 还有可能是因为，水土不服。 说来说去，就是头一回来北京，心里装着太多的事，秦茉失眠了。 凌晨一点多，秦茉去厨房装了水，小口喝着，给林之舟发了消息。 他回消息很快。 林之舟：[还没有睡吗？] 秦茉：[嗯。] 池悦诗给秦茉找的房子楼层很高，装修有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窗。 站在那儿能看见一小片北京的风景，秦茉不敢往前站，所以她不知道到底能看见多少，但能够落入眼里的就已经是很繁华的北京夜景了。 秦茉：[北京的夜晚好漂亮，你喜欢北京吗？] 林之舟：[待久了会有些无聊，你要出去逛逛吗？兜风。] 凌晨一点，听到这样的话，秦茉多少是有些惊讶的，更多的是惊喜。 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的时间里出过门。 秦茉：[你不睡觉吗？要好好休息……] 林之舟：[我换衣服了。] 林之舟：[收拾好了就下楼。] 秦茉怔怔地。 终是春 第33节 凌晨一点五十分，秦茉在小区楼下见到了开着一辆白色电动车的林之舟。 她看着路灯下的那辆白色电动车，在林之舟手下简直就像一个大玩具，仿佛坐上就可以玩遍整座北京城。 “这是我从家里开出来的。”林之舟给她戴上白色的头盔，啪嗒一声扣上系带，“坐上来吧。” 秦茉坐上他的后座，视线高了一些，她觉得好神奇，莫名的就是神奇，还有一些兴奋感。 电动车的车速总归不是很快，但能感觉到夏夜的风吹过脸颊，温和不燥热，凌晨的温度甚至还有些凉爽。 即使是凌晨，可北京的街道上也有好多人，他们开过天安门广场，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也在骑自行车。 和在小区楼上看得不一样的是，这一刻秦茉仿佛真正融入进了这座繁华的城市。 风是自由的，她也是。 但和自由不一样的感觉又侵袭而来，是那种睡前的失眠，再次侵袭而来。 她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光线把北京的街道照得五彩斑斓，周围有嘈杂的声音，什么样的都有，有笑声，讨论声，车声，各种各样的。 从电动车的后视镜里能够看到林之舟流畅的下颌线，微微露出的薄唇。 薄唇微微上扬，弧度不多。 秦茉终于不想再隐藏，她终于承认，这一刻是酸涩的。 即使上午林之舟和她说挺好的。 可她还是会去想，难道，这繁华的北京城，从此以后都和他没有关系了吗？ 那样太没有意思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初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要怎么做才能坦然面对这个事实呢？要怎么做才能让它变成这是一场梦呢？ 秦茉不知道，不知道，她还没有学会怎么接纳这个世界带给的一切不美好。 可这偏偏是每个人都该学会接受的事情。 …… 秦茉收回目光，垂眸。 “秦茉。”林之舟稍稍轻瞥后视镜，“你不开心。” 他其实发现了，从下楼的那一刻，秦茉的兴致并不是很高。 即使出来兜风，不过也是瞬间的快乐，那点快乐之后，她的兴致依旧如初。 “啊……”秦茉没有承认，“我没有。” “秦茉。”林之舟看着前面的路，“你在骗我。” “你刚刚在后视镜里偷偷看了我。”他笑了，“不要骗我。” 秦茉却反问他：“林之舟，你开心吗？” 林之舟听懂了。 他沉默下来，笑了。 “秦茉，我很开心，和你待在一起。” “珍惜当下，就足够快乐。” 这次轮到秦茉沉默，很久很久，然后她笑了，笑得很轻。 珍惜当下。 “珍惜当下，就足够快乐。” 秦茉像是确定了什么，然后用力地点头。 “那……”林之舟停顿下来，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要抱我吗？” 秦茉听到这样的话，似乎有些突然。 他们坐得确实有点远。 其实从那天向林之舟坦白心意后，除了桐花巷里那个不算拥抱的拥抱，他们再没有什么肢体接触过。 这是第一次，在坦白心意后…… 秦茉微微红了脸，往前挪了挪，然后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松松的。 碰到的一瞬间，秦茉手指微微蜷缩一瞬间。 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夏夜，他只穿了一件白t，薄薄的，秦茉能够感觉到他的温度，还有那天跳高时女生们在讨论的话题。 她触碰到了，那个话题。 秦茉耳朵在烧，低着头。 心尖柔软的塌陷下去一角，以至于她忘记了前面的酸涩，剩下的是无尽的青涩懵懂带来的悸动。 …… 在这个北京的夏夜，让风带走我们所有的烦恼。 短暂的夜晚里，再一次让我们逃离。 在黎明还没来临之前。 第22章 义无反顾地陪他走下去。…… 过了一个小时, 电动车开始往回开。 北京街道的人开始少起来。 秦茉还在环着他的腰，心情不再低落。 来北京有两天了，再过两天就是高考出分的日子了。 “过两天就出高考成绩了, 林之舟，你紧张吗？” 林之舟摇摇头，“不紧张。” “我还没有想好报哪个大学。” 秦茉一直没有考虑北京的大学，她只想好了来北京。 北京太多大学了。 北京的大学, 林之舟没办法给建议，未来是秦茉的, 他不应该有任何的插手。 “喜欢哪个，去哪个。” 这话听起来有些敷衍了，但秦茉并不介意，“等出分那天, 分数高的话，我就去最好的那个大学吧。” “嗯。”林之舟不紧不慢地, “一定是最好的。” “那你呢？”秦茉眨了眨眼, 轻声问他：“你会去哪个大学？” “我啊。”林之舟缓慢回答，“还没想好。” “那, 想好了可以和我说吗？” 这句话还是问出了口，她声音有些小，听起来有点慢慢的, 平静的，但是林之舟感觉到了她手心里有些潮湿, 隔着衣服。 “好啊。”他漫不经心地应下, “出分那天，茉莉小姐考得好，那就带她去潜水吧。” “好呀。” 秦茉没有体验过, 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但雀跃盖过了这些。 …… 高考出分了。 比预想的还要高出三十多分。 秦茉的成绩足够去北京最好的学府，高中这三年她很努力，完全没有愧对于自己。 因为查分时的紧张，秦茉手心还有些汗水，这一刻望着屏幕里的数字，她笑起来。 然后把截图发给了林之舟。 秦茉：[截图.jpg] 秦茉：[比预想的好一些。] 林之舟回得很快。 林之舟：[茉莉小姐可以去潜水了。] 秦茉：[你还没有看分数线，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是最好的呀？] 秦茉：[你还没说你多少分呀？] 林之舟发来一个数字。 秦茉看了眼那个数字，简直是比看到他的分数还要高兴。 班群里很早就开始收集高考分数了，班主任说班里出了一个芙城高考第一。 不是秦茉。 看到那个第一，秦茉第一直觉就感觉是林之舟，但因为又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不是他，所以还是强忍着没问。 如今看到那个分数，秦茉眼前炸出无数朵烟花。 林之舟，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秦茉替他高兴，说他可以去很棒的大学。 但林之舟只回复了几个表情包，说起潜水的事情。 报志愿还要再过两天，所以不急。 秦茉回复完林之舟，还是把高考分数发给了秦时关和池悦诗。 终是春 第34节 无论如何，他们都有知情的权利。 没过多久，秦时关就发了个红包过来，恭喜她。 秦时关出去工作后，知道她来了北京，说了两句注意安全就再没说什么。 对比从前，兴许是因为去了外地，秦时关变了很多。 秦茉回复完，池悦诗的电话也过来了。 这几天，池悦诗没过来小区，电话也没有打。 池悦诗说她很棒，在小区乖乖地，别乱跑。 然后，背景依旧是大声哭泣的婴儿声，池悦诗没和之前掩盖，让保姆把孩子带远点。 婴儿哭泣声消失了。 秦茉平静地说：“知道了。” 池悦诗问她：“茉茉，这两天吃什么？要不要我叫个保姆过去照顾你？” 秦茉有理由怀疑，是她刚刚看到了保姆才想起来这回事。 “不用，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嘘寒问暖了两句，电话挂了。 …… 秦茉从来没有潜水过，因此原本林之舟说带她去潜水，还以为会过上两天，没有想到第二天她就来到了一家室内潜水体验馆。 大概是考虑到秦茉的新手体验，所以体验馆池子最深十六米。 拥有洞穴造景，甚至还可以和海豚一起潜水。 拿上一次性泳衣时秦茉还有些怯懦，体验馆给秦茉的一次性泳衣挺保守的，出来时她拿着浴巾披在肩膀上，纤细的腰盈盈一握，两条腿笔直修长，粉色的泳衣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像夏天池子里的莲花。 林之舟目光停在她身上，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走过去，拿下了秦茉肩膀上的浴巾。 露出她精致锁骨。 秦茉一顿，在林之舟面前穿成这样，多少有些羞赧。 林之舟似乎看穿了，眉梢微扬，“秦茉，你很漂亮。” 秦茉脸在烧，“你不换衣服吗？” 他还穿着白t黑裤，干净清爽的一身。 “一会儿。” 林之舟换上了潜水服，一身黑色，隐隐约约地，能够看见他的薄肌。 秦茉不太敢下去，林之舟给她做了个示范。 隔着透明玻璃，秦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下入水中，手臂和双腿灵活机敏地在水里摆动，像只灵活的鱼，他的头发被水带起，露出饱满的额头。 甚至因为深度越来越高，林之舟遇见了那只海豚，海豚并不怕他，甚至亲昵地贴近他，和他共同潜水。 林之舟挥臂前进，随即迅速翻滚，接着忽然转过身沉入水底，秦茉盯着他看着认真。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觉得这一刻，秦茉觉得他是自由的。 像是如鱼得水，他可以在水里任意摆出动作，意气风发仿佛是他的代名词。 林之舟却又回头，和秦茉对视上。 秦茉想到了一句话。 自由的灵魂永不困于荆棘，骄傲和肆意，本该就属于林之舟的。 其实来之前她刷过挺多关于潜水视频，视频里很多漂亮的女孩穿着泳衣，像条美人鱼一般在水里自由自在，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 秦茉挺心动的，但是不太敢。 这一刻，秦茉下了水，她记得教练和她说过的话，铭记于心。 水漫过她的头顶，耳边是清晰的水泡咕嘟嘟的声音，睁开眼睛时秦茉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景象，冰凉的水从指缝间穿过，才发觉根本不是秦茉想象的那样。 秦茉小时候学过游泳，这一刻她放缓呼吸，自然地控制身体的沉浮。 那一刻她忘掉自己的身体存在，才发觉这一刻身体带来的快感足够忘却所有的烦恼，水下的宁静让身体自然而然爆发出的多巴胺充斥整个大脑。 然后，她看到了林之舟在她的对面。 他展开双臂，示意她过去。 秦茉向他奔去，猝不及防地，林之舟握住她的手腕，分明是冰凉的温度，秦茉却能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 四目相对，这一刻，水下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还有，心跳声。 …… 从水里出来时，秦茉还有些意犹未尽。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肩上，她笑得好开心，说这是一次好棒的体验，一次就能爱上。 林之舟捏了捏她的脸，“猜到你会喜欢。” “那之后，你还会陪我来吗？” 林之舟拿了浴巾给她擦，他的手机响了，在接起之前，他斩钉截铁：“会。” 两人之间的约定就在此刻许下。 秦茉拿着浴巾擦头发，林之舟在她面前接电话，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得清，却又听不清。 隐隐约约地，秦茉听到了几个词。 是林之舟妈妈打来的，专业领域的医生，紧急之类的。 秦茉擦头的动作一顿，林之舟已经把电话挂了。 她看到林之舟的手忽然一松，手机快要掉在地上，又被他另外一只手快速握住。 秦茉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动作，和刚刚潜水的少年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想起好几个月前，班里同学对于林之舟的形容词是耀眼，自由，洒脱，优秀，不受拘束，甚至有些桀骜不驯的，像是漫画里的主角。 秦茉失神了，她不知道此刻该做些什么，因为林之舟表现的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好无所谓。 好像只是忽然没拿住手机而已。 连安慰都变得那样突兀，似乎会给这样的少年添了狼狈。 林之舟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我妈说要来接我，她的车在楼下。”林之舟叫秦茉名字，“我先让她送你回家。” 秦茉点了点头，“好。” 换了衣服收拾好，两个人从潜水体验馆出去。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suv，低调奢华，宛如一头正在蛰伏的雄狮，车门被打开，下来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温柔静面色温和，喊林之舟：“快过来。” 秦茉站在林之舟身后，有些莫名的拘束。 然后，林之舟牵住了她的手，“妈，这是秦茉，先送她回去。” 秦茉一愣，叫温柔静：“阿姨好。” 温柔静对着秦茉笑笑，有些无奈地看着林之舟：“知道了。” 前排坐着司机，副驾上坐着温柔静，后排坐着秦茉和林之舟。 温柔静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她体贴地问秦茉的住址在哪儿，又问她是不是从芙城来的。 秦茉一一回答。 一路上，林之舟就没有松开过秦茉的手。 车很快在秦茉居住的小区楼下停下。 林之舟送秦茉进去，温柔静和司机在车上等着。 一直牵着的手终于松开，秦茉站在门口。 林之舟看着秦茉：“上去吧。” 一路上林之舟没和秦茉说温柔静接他做什么，尽管她能够感觉到他去做什么，而在面上秦茉只当作不知道。 林之舟手机接二连三地响起，应当是温柔静在催他，秦茉不敢再和林之舟多说什么，整个人很平静，咬了咬唇，“嗯。” 即使这样，在林之舟和她告别转身时，那点平静被撕碎，秦茉握住了林之舟的手腕，她说话有些急，像是要确定什么，“林之舟。” “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转过身，林之舟闷闷地笑了，声音慢慢悠悠地，“不会。” “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有这样几句话，秦茉这才笑起来，点头，“好。” 傍晚的风里，秦茉看着林之舟挺拔清瘦的背影，她垂眸无言。 谁又能想到，几个小时前这样不惧风月的少年，在这一刻又要去面对最无奈的事呢。 秦茉紧紧握着手。 心间仿佛有什么在流失。 …… 暗恋就是她什么都不可以做，只能陪在他的身边。 无论前路是否艰难，也要义无反顾地陪他走下去。 直至最后。 终是春 第35节 第23章 秦茉，你脸红了。 林之舟没有骗秦茉, 没过多久他就告诉秦茉自己回家了。 关于医院的事只字不提。 甚至还带着秦茉去滑雪，看展，在会所里赛马。 只是, 那些让多巴胺迅速分泌的项目，统统只剩下了秦茉在享受。 一开始，林之舟会陪着她稍稍体验一会儿，秦茉能够看见林之舟机敏快活的身姿, 他像是彻底融入不受束缚的世界。 像是天上的鹰，又像是透明的风。 那种浑然天成的少年感气息是自然而然扑面而来, 是旁人所没有的。 秦茉很容易就被他感染，而感到快乐。 七月中，林之舟和秦茉去了趟北海公园。 秦茉没有来过北海公园，却听过北海公园很适合补充能量。 北海公园特别大, 从北门进来，静心斋, 西天梵境, 九龙壁，五龙亭, 小西天，琼华岛……“” 太多太多了，听旁边的游客说一共有一百多个景点。 关于北海公园, 秦茉印象最深的是初中课本里史铁生先生的《秋天的怀念》，她记得书里的“听说北海的花开了, 我推你出去看看。” 而现在的北海公园, 闷热的天气里，整座北京城被四面八方的热气侵袭，今天虽然相对凉快, 却比不上湖边微风吹来时的轻盈。 是的，北海没有海，只有一片湖，湖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秦茉的心也跟着融化了。 风吹起林之舟的发梢，他递给秦茉一瓶水，懒洋洋的，“你知道吗？《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歌唱的就是这里。” 秦茉有些惊讶，“真的吗？我一直不知道。” 林之舟低低地笑，给她轻声哼了一遍：“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很久没有听到他唱歌了，秦茉舒服的看着远方，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北海公园的能量真的很强大，湖面倒映出远处美丽的白塔，四周绿树红墙，感叹着这儿的风景真的美丽。 在这儿，周边的游客来来往往，所有人的脸上露出放松的心情，全然没有被燥热的天气影响到心情。 秦茉悄悄看了眼林之舟，他神色淡然，漫不经心的，十分松弛。 她露出笑。 一直往北走，就是什刹海了。 偌大的湖面上是蓝天白云的倒影，周围有好多人在拍写真，大多都是穿着格格装的，摄影师一抓一大把。 秦茉看到那些女孩脸上大多都有细密汗水，为了出片，手里的扇子都快扇坏了，摄影师一口一个“茄子”和“好，好，好。” 林之舟见秦茉目光停在他们身上，“要不要拍？可以等你。” 秦茉摇了摇头，“不啦，好热的。” 她真的不是很想拍，因为她不想让林之舟等，还有就是—有点热。 旁边还有几个空着的摄影师，遇到路过的游客就问要不要拍，问一个游客就被拒绝一个，这会儿已经问到了秦茉和林之舟。 “诶，小姑娘，来北海不得拍照留念啊？要不要跟你旁边这个帅哥一起拍个合照啊，多有意义，自拍可拍不到全景。” 摄影师没说男朋友这个词，实在是因为说错太多回了。 秦茉有些犹豫，不拍写真可以，但有点想和林之舟拍。 拍合照。 想法刚冒出来，林之舟似乎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要一起拍一张吗？” 摄影师见有戏，忙摸出了摄影机，还说，“你们这小年轻的拍立得我也有啊，马上就出来的，一张二十！” 头一回和林之舟拍照，秦茉深呼吸，看着镜头，轻轻露出一个笑。 光是这样的合照，她就拍了两张拍立得，两张摄影机拍的。 打了个折，一共七十。 林之舟在扫摄影师的二维码。 拍立得相纸还能完全成像，但足够看出拍得还可以，秦茉姿势不算僵硬，拿着拍立得的相纸放在手中捂着，加速成像。 片刻过后，相纸完全成像，秦茉和林之舟并肩站着，身后的什刹海上红色的小船定格在海面中央，光线恰好。 而最最惊讶的是，秦茉看着面前的摄像头，而林之舟，就那么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秦茉目光就那么落在相纸上。 一共拍了两张，两张都是这样的动作。 秦茉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什刹海之前她搜索到的。 人生可不止这一片什刹海。 后半句是什么她忘了，但对于她来说，完整的句子应该是这样的。 人生可不止这一片什刹海。 但秦茉只有一个林之舟。 …… 都说什刹海的日落是绝美的，会有蓝调时刻，那一定是绝美时刻。 夏天的好处就是大多数都会是个好天气。 他们等到了。 漂亮的蓝色将什刹海笼罩，晚霞碎成鎏金，湖面的涟漪浅浅，波澜随着风荡起。 好多人都在拍照，秦茉也拍了。 好放松的一刻，秦茉闭起眼睛感受风的存在。 转头一看，林之舟也拍了照片。 秦茉问他：“你是不是拍过很多回呀？” 林之舟摇头，“没有，之前都是我爸拍，他有台摄影机，专门记录我妈，还有一些风景之类的。” 秦茉还没有见过林之舟他爸爸，“那你爸爸和你妈妈一定很相爱。” 能够说出这些，那之前一定都是林之舟和他爸妈一起来这儿。 林之舟说来了三回什刹海，都是冬天，一家三口全都没有看到这样蓝调时刻的日落，有也没有今天蓝。 秦茉有些开心，说明她和林之舟的运气特别好。 “没关系呀，今天看到了。”秦茉轻声说，“虽然日落总会结束，但我们还可以看见月亮。” “尽管月亮有时候并不会圆满，但也会有月光呀。” “云层总会散开。” “守得云开见月明。” 莫名其妙地，秦茉很小声地说了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来北京之后，秦茉的话多了一些。 也许，是和他们的关系挑明了有关，又或许，是他们的关系走近了。 她永远不会是以前那个秦茉。 林之舟笑了起来，眉眼深邃，他转了话题，“秦茉，你报了哪个志愿？” 志愿吗？ 秦茉想了想，报了个学校名字还有几个专业，“前几个都是这些。” “你呢，你报了吗？” “还没有。”林之舟笑笑。 “那……”秦茉试探着，“那你回去会报吗？” 报志愿的时间挺长的，还有一阵子，提前批和第一批都可以。 林之舟看着秦茉的眼睛，她的眼睛真诚且抱着许多希望。 片刻，他转过了头，“嗯，跟你一起。” 秦茉忍不住笑了，她莞尔，在蓝调的时刻格外漂亮。 林之舟忍不住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注意到他的目光，秦茉下意识地看向天空。 短暂的蓝调时刻，夜幕即将来临，湖面上金黄色涟漪即将融进夜色，太阳已经要完全落下，甚至可以看见月亮的身影。 周围游客散去不少。 这是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刻。 悠闲，缓慢，北京的节奏太快了。 有风吹过的时候都觉得慢悠悠的。 秦茉半眯起眼睛，仔细地去感受风吹在脸上的温度。 指缝间也有风钻过，她抓不住，留不下。 秦茉声音低了一些，自言自语，喃喃着：“如果这时候是春天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呢？” 人总是喜欢反季节的东西，也总是怀念过去，就像此刻，夜幕降临，却想起了黎明时期待来北海公园时的心情。 岁月在脚下的痕迹太多了，数不清。 林之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隐隐约约地总感觉听清了，又有些不确定，“嗯？” “秦茉，你在等什么？” 秦茉盯着远处残存的晚霞，最后一点消散，看得久了，眼睛有些酸，她说：“我在等春天。” “林之舟，明年春天，你再陪我来看，再看一次日落，好不好？” 终是春 第36节 我们终究会等到春天的吧？ “我们一直在路上，这就是活着的意义吧。”林之舟看着秦茉，没有第一时间作答，他有些失神，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又似乎注意到了说的话不太对，“好。” 谁也不知道结局，谁也无法想象明年春天的什刹海又是什么样的景象。 但是有些一瞬间，就足够了。 其实人们喜欢的并不是反季节的东西，而是过去的生活太过美好，忍不住回忆，忍不住怀念，过去的回忆，太过幸福了，比起现在。 林之舟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秦茉身上，对于他来说，北京的春天无非是各个景点的花都开了，真正意义上的百花齐放，万物复苏，真正意义上的春天的生命力肆意生长。 但看多了也就那样，可是他居然在这一刻无比地期待北京的春天快点来吧。 何时葡萄先熟透，要静候，再静候。 所以，生命会是一万次春和景明吗。 秦茉把其中一张相纸递给林之舟，两张都没什么区别。 林之舟接过时，他还没看那张相纸，视线落在相纸上，他想，这一刻不就是春和景明吗？ 唇边弧度放大，凑近，不经意地贴在秦茉耳边，好闻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耳边一烫，忍不住稍微轻颤一瞬。 林之舟眼眸深邃，散漫不经，“秦茉，你很漂亮。” 秦茉耳朵更烫了。 然后，他环过秦茉，好整以暇地又添上一句：“秦茉，你脸红了。” 在夜幕降临时，她的脸上还留有粉红的晚霞。 …… 我紧张到话都不会说，就傻傻看着你， 渴望永远这距离，就是和你在一起。 ----------------------- 作者有话说：我紧张到话都不会说，就傻傻看着你， 渴望永远这距离，就是和你在一起。 出自于陶喆《暗恋》 第24章 请记住我，别忘记我。…… 那天晚上回去后秦茉冲了个澡, 一下就睡着了。 北京太大了，这几天她睡得总是很早。 因为睡得太早，第二天醒来时秦茉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才发觉已经来北京很久了，久到她甚至觉得这像是一场梦。 一场醒不来的梦。 那阵子过后，林之舟和秦茉去听过音乐会，看过话剧, 也去打卡过一些特别高级的会所。 把之前没见过的都见过了。 有时会遇见温柔静来接林之舟，和在潜水体验馆的时候一样, 先送秦茉回去。 时间一晃，就这么悄悄来到八月中。 …… 和林之舟约了下午四点的电影，秦茉挺早就开始收拾了。 买的两张动漫的电影票，其实反复上映过挺多次的了, 视频app里也有。 但林之舟说电影院会更有气氛些。 林之舟发消息过来时，秦茉刚倒完杯温水。 只是点开微信的消息, 秦茉的手就抖了抖。 温水洒在手背上, 不觉得烫，只是湿漉漉的, 也有些不舒服。 林之舟说他有一些累，没有办法去电影院了。 这阵子其实他们都在外面，秦茉有时不太想出去, 总觉得要体谅他的身体，但林之舟似乎兴致都很好, 她不愿意破坏他心情。 毕竟, 都要活在当下，当下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秦茉连忙回了过去。 秦茉：[那我们今天可以先不出去，在家好好休息。] 林之舟：[也可以在家看,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家有投影仪，或者等明天我们再一起去电影院。] 秦茉思考了一下。 其实她挺想和林之舟待一起的，尤其是他说今天有些累。 也想去看看他。 秦茉：[那我现在过去吗？] 林之舟回复得有一些慢，却依旧体贴细心，[我让司机过来接你。] 坦坦荡荡的话语，秦茉沉默下来。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秦茉站在小区楼下，打着一把遮阳伞。 司机拉开车门，细心给秦茉开车门，车里还准备了一些零食和饮料。 秦茉一顿，想来一定是林之舟交代的。 她没动那些零食饮料，有些急切地想要见到林之舟。 车子平稳开在高速上，最后进入富丽堂皇的小区。 进来时，保安恭恭敬敬地看了眼。 车停在地库下，司机交代秦茉直接按电梯上去就可以。 二十一楼，秦茉按下电梯。 电梯直达，找了位置，秦茉才按了门铃。 几秒钟门就开了。 少年穿着一身宽松的白t，连裤子也是白色的。 只是一天没见，林之舟神色淡倦，只是在看到秦茉时，眉眼舒展开来了些。 秦茉想到了高考结束后的那次唱k，他也是这副模样。 她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白，双手垂在两侧，稍微捏了捏衣摆。 秦茉听见林之舟和她说进来，弯腰拿了双拖鞋给她。 换鞋时，秦茉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问他：“你好一点了吗？” 林之舟揉了揉后脖颈，懒洋洋的，“睡了好久，好一些了。” 他的嗓音也有些哑，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换完鞋，秦茉直起身子，才发觉林之舟的家真的很大，装修简约，宽敞舒适，好大一扇落地窗，靠在沙发那边。 林之舟走过去，把窗帘拉上了，秦茉看不见落地窗外的风景。 他记得她恐高。 但还有一面墙，空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几个钩子，看起来像是专门挂相册的。 秦茉有些奇怪，没问。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厨房里的保姆走了出来，放了盆水果还有温水。 秦茉盯着那面空墙发呆，没有东西的墙只有几个钩子，看起来太奇怪了。 林之舟原本想按灭客厅的灯开始找影片，但秦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扇墙上。 他打破她的好奇心，“那儿原本是挂着我的照片，被我爸妈收起来了。” 提到他爸妈，秦茉这才想起，“你爸爸妈妈不在家吗？” “我让他们去上班了。” 秦茉点了点头，还在看那面墙。 “你要看照片吗？” 秦茉一开始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但既然林之舟问了，她又是很想看的。 她点了点头，“可以吗？” 林之舟带着她去了书房。 书房有两间，一间是林之舟的，一间又是林之舟他爸的。 林之舟不太清楚被收在了哪儿，找了一会儿，才发现在他爸书房的抽屉最下层。 一整盒相册，超大容量，外加三本相册，全是林之舟的照片。 “我爸的相机，除了拍我妈，也挺爱拍我的。” 秦茉想起来了，林之舟说过，他爸有相机。 外头的保姆恰好在喊林之舟，他应声，“你先看，我出去看看。” 秦茉翻开了相册。 从小到大的林之舟，其实就是一些生活照，从婴儿学话再到小学，中学。 模样很可爱，却又能从小看出林之舟就是天生的好骨相，打小就长得漂亮。 另外一本，还有相册，其实没有区别，洗出来放大的。 但里面记录了很多时刻的林之舟。 玩着很多运动的他。 终是春 第37节 攀岩、潜水、滑雪、骑马、跳高，蹦极，徒步。 太多了。 每一张照片都在记录着意气风发的林之舟，秦茉盯着，无法想象那是多么耀眼灼热的少年。 眼睛描绘着照片上的少年，站在雪山下露出笑的林之舟，那是一抹清爽的，干净的笑容。 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吸引，不是那张脸，而是被那浑身散发着自由，洒脱的气息。 只要他想，从前的他，就有千万种样子。 不同于之前陪在她身边和她潜水，滑雪的林之舟，照片上的林之舟，好像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相片的后面被写上了时间，大多都是林之舟从前寒暑假时的日期。 初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 他的灵魂充满光，肆意生长，不死不休。 秦茉放下相册。 恰好林之舟走了进来，他递给秦茉刚刚保姆放在桌上的温水。 他的眼眸坦荡自然，似乎并没有因为秦茉看他过去的照片而感到任何不适的情绪。 林之舟一直这样真诚温和。 他像是秦茉手里捧着的白开水，透明清澈到一眼望到底，总叫人为之沉迷。 林之舟问她要不要看约好的电影，还是其他的影片。 他往前书房外走，神色淡淡，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走起来步伐有些慢。 秦茉垂眸，想起了不久前的夜晚，少年给她送了盆茉莉花，现在还在她的窗前，而离开前，他一边倒着走，一边和她说明天见。 轻盈，大步流星的少年。 秦茉站了几秒，握住林之舟的手腕。 白皙，漂亮的手腕。 他瘦了。 秦茉一顿，字字笃定：“林之舟，我会，一直，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 电影看的是《寻梦环游记》，一部画风清新的外国动画。 客厅所有的灯都被关了，窗帘也拉上，保姆去其他房间做家务，整个室内暗下来，投影仪被调试好，一切静悄悄的，氛围特别好。 秦茉听过这部影片，却没有看过，她记得评分很高，应该是很好看的一部电影。 电影以墨西哥的亡灵节为背景，米格尔拥有着音乐梦，误认为自己的曾祖父是德拉库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 影片欢乐灵动，明明是讲述死亡教育的一部电影，偏偏暖心温情。 “哦抱歉，看来没人供奉你的照片呢。” “听我说，米格，亡灵的世界靠记忆存在。” 亲人的离世是一生的潮湿，有关于死亡教育的影片太过沉重，沉重到后面秦茉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沙发太过柔软，又或许是她再看不进去影片的内容，思绪飘离，仿佛踩在了云端上。 秦茉睡着了，她不自觉地倾斜脑袋，靠在了身旁林之舟的肩上，手臂和手臂相贴。 林之舟浑身都抖了一下。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秦茉的心思不在这部影片上。 温热的脸颊靠在他的肩上，柔软的头发带着淡淡的清香。 昏暗的室内，低低的影片声，一切都成了最好的背景。 无法逃避的瞬间，林之舟承认，他听到了，听到了他毫无保留的心跳声。 他偏过头，纵容自己去贴近她。 和她的头发相贴。 然后，他的手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 秦茉的呼吸声很轻，像小猫扫尾，柔柔的。 林之舟看着快放完的电影，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世界好静，好静。 静到林之舟独自看完了这部电影。 电影结束，秦茉依旧没有醒来。 林之舟没有说话，没有叫醒秦茉，而是缓慢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很轻地转过她的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 他走得很慢，却是稳的。 然后，秦茉很轻地坠入了柔软的床里。 灯光下，林之舟眉眼深邃清晰，他看着秦茉，甚至无法移开目光，呼吸变得深沉。 他伸出手，很慢很慢，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秦茉的头发。 温柔，珍惜。 带着少年人的爱。 …… 没有办法地看完一整部完整的《寻梦环游记》，因为影片的主题太沉重了。 请记住我，别忘记我。 第25章 林之舟，我一点也不想放…… 第二天秦茉醒来时脑袋还有些懵。 这一觉她睡得太久了, 迷迷糊糊地还感觉到半夜有声音在响，又好像是梦，又好像不是。 不记得了, 只记得那声音脆生生的，又有些闷。 秦茉看着天花板，猛地坐起来，才发现这不是池悦诗给她安排的小区。 简单的灰调装修, 原本宽敞明亮的房间里被拉上了窗帘，被窝里是熟悉好闻的气息。 思绪渐渐回笼, 秦茉这才发觉，她昨天看电影时睡着了。 因为那部电影，她看不下去了，只能强撑着让自己睡着。 结果是她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醒，她居然在林之舟的房间里睡着了。 秦茉下床, 踩着拖鞋, 把手刚放在门把上。 拉开，她听见了几句争吵声。 “所以, 你的决定就是不顾及我们吗？”温柔静面色黯淡，眼眶湿润地站在吧台前，她单手撑在台上, 身旁站着一个高大男人，在扶着她。 男人神色也有点阴郁, “之舟, 你让妈妈难过了。” 是林之舟的父亲，林川。 林之舟坐在沙发上，沙发背对着卧室, 秦茉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的肩膀垂下去了一些。 他没说话，温柔静看着林之舟这样，眼眶越来越湿润，“就因为一个杯子碎了，一个摔跤，所以你要放弃了？” “这阵子你爸爸为你找了多少医生？就希望能有那一丝希望。” “所有人都在努力，没有想到你先放弃了。” 林川也偏过了头，不愿意去看林之舟。 林之舟的沉默比秦茉想得还要久，她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觉得此刻自己出去太冒昧了。 温柔静得不到他的回答，有些崩溃。 “说话！林之舟！”温柔静喊他。 漫长死寂的氛围中，林之舟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低哑，“爸，妈，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时间还长，你们可以生一个弟弟妹妹。” “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等待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倒不如换一种方式，难道你们愿意看我说不了话，动不了，思想清晰地躺在床上，分不清日夜吗？” “那对我来说，是不是一种痛苦呢？” 林之舟极其缓慢地说完这些，秦茉看见他抬手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林之舟！你在说什么！”温柔静忽然大声，“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你把我们对你的爱都当作过眼云烟吗？” 林川闭了闭眼，“我可以当作今天所有的话，你都没有说过。” 林之舟又沉默下来，“声音小一些，她还没醒。” “你还在意她是吗？你不在意我们，你在意她，好，可以。”温柔静笑了，“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来北京就是为了陪你，你告诉我你现在想去瑞士。” “那你有告诉那个女孩，你准备去瑞士安乐死吗？” “你打算怎么告诉她，你准备放弃自己？” 空气又静止下来。 秦茉怔住了，这几句话完完全全把她定在了原地。 所以，昨晚的声音不是假的。 终是春 第38节 那是杯子，和林之舟…… 巨大的对话内容里传达出来的信息量让她无法行走。 甚至做出了把门带上的动作，她也不知道。 门被合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样的声音即使再小声，在安静的空间里也被无限放大。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声源处，包括林之舟，他看到了秦茉。 秦茉愣愣地看着客厅，忽然回过神，强扯出一个笑，作出最后的礼貌：“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秦茉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去的，有点狼狈，又有点像落荒而逃。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林之舟。 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啊。 秦茉依旧没有忍住，在换完鞋子转身出门的那一瞬间，眼泪先冒了出来。 她听见林之舟在叫她的名字，可是她没有回头。 …… 秦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跌跌撞撞，大脑空白。 啪一声关上门，这么回来其实挺狼狈的，带着泪，都还没有洗漱，也特别特别饿。 秦茉用冷水洗了脸，点了外卖，等到了的时候才发现一点胃口也没有。 硬生生吃了点，大脑还是空的。 冷静下来，秦茉抹了把脸，仔细想了想这阵子其实她来北京没有为林之舟做什么，相反是他一直在照顾她，带她去玩各种各样的东西，逛北京的景点，吃了很多好吃的，电影也看过了。 他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相反他很好很好。 可是就是因为他很好，才会这么难过啊。 秦茉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手机一直在振动。 秦茉不想去看，她知道是林之舟。 只是犹豫了几秒钟，她还是拿起来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下起了雨。 很大的雨，雨点用力地打在落地窗上，噼里啪啦的，很大声。 秦茉擦干泪水，点开消息。 林之舟：[秦茉，我们谈谈。] 林之舟：[秦茉，我们需要解决问题。] 秦茉还没回过去，眨了眨眼，消息又进来一条。 林之舟：[别躲着。] 秦茉思考了半秒，把手放在输入法上。 林之舟：[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秦茉垂眸，放下手机之前，还是回了一条过去。 秦茉：[等我开门。] 过了几秒钟，门开了。 抬眼，冷白灯光下，少年眉眼淡淡，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 秦茉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被雨淋湿，身上是干的。 从他的角度看去，秦茉眼眸澄澈湿润，浸着一层雾，波光粼粼。 “林之舟。”秦茉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 “但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林之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这样的沉默下，秦茉莫名多了一些底气。 她想，好好争取，把从前那样不惧风雨岁月的少年从泥潭里拉出来。 楼梯间的窗户里风跑进，带起少年身后的衣摆，秦茉看见雨水打在透明玻璃上，汇成一片。 积少成多，她的勇气也是。 秦茉是个胆小鬼，但在林之舟面前，勇气是与生俱来的。 她说：“林之舟，我们好好的，可以吗？” …… 秦茉没想到有一天会和林之舟这样。 坐在沙发上，像是回到了之前同桌时，即将要上课的模样。 是林之舟要找她解决问题的。 他垂眸，微微弯了身子，客厅的灯没有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昏暗着，外头的雨声哗哗。 莫名为他添了点孤寂。 秦茉不喜欢这样，林之舟不应该有这样的时刻。 她把落地窗前的窗帘拉开一些，闭着眼睛走到沙发上，坐下。 坐下时，林之舟说话了。 他道歉，“上午的事情，很抱歉。” “但我——” 怕他说出什么话来，秦茉打断了他，“不要道歉。” 外头的雨下得很大，雨水冲击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噪响。 秦茉觉得天气太糟了，一切都太糟了。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决定？”秦茉说话慢慢地，“这段时间，我们不是很快乐吗？” 要直面这样的问题，秦茉还是忍不住鼻子酸涩，“虽然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 但是，但是，如果你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就是会难过，会为你落泪，比之前任何一次落泪都觉得难过。 秦茉吸了吸鼻子，“林之舟，我舍不得你。” 说来说去，就是这个原因吧。 秦茉感觉到有只手在摸她的脑袋，可是她没有抬头。 林之舟像是在上午的客厅一样，沉默下来了。 秦茉哽咽着声，“你别不说话……” 半晌，他说话了。 “秦茉，你记得刚认识我的时候吗？” 秦茉点了点头。 “我和那时候不一样了，你知道。”林之舟说话艰涩，“我没办法再像之前一样，我没办法再陪你体验那些有趣的事情。” “甚至，你知道吗？”林之舟苦笑，“以后，你在我面前，我连抱你，牵你的手，想亲你都没有办法。” “秦茉，你要我怎么办呢？” 秦茉没说话。 “秦茉，我不想你后悔，哪怕有一丁点的后悔，我都不想你有。别人拥有的，你也要有，而我给不了。” “你来北京，我很开心，在这种时候你还愿意陪我，但我会后悔，后悔自己耽误了你，长痛不如短痛，在我没有能力站起来时，就断了吧。” 秦茉听懂了，她忍不住开始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痛。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你呢！” 所以，在桐花巷里那个说可以当她家人的那个林之舟，也要离开她了是吗？ 心脏像是破了个大洞，外头的雨不亚于心里的雨，秦茉忍住的眼泪克制不住，她崩溃到声音嘶哑，质问，“你就不可以当作是为了我吗！” “我们每一个人，都接受你这样！”秦茉咬了咬唇，“不是都说了吗，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吗？” 他哪怕有一丁点的残缺，以后不再是那个闪耀发光，肆意自由的林之舟，她也喜欢他。 秦茉认真地、好不容易忍住自己崩溃的情绪，轻轻地说，“你只要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很开心啊。” 她的嗓音都哑了。 林之舟顿了一下，因为秦茉的话，缓缓靠在沙发上，再次做出了那个动作，把手放在额头上。 窗帘被风吹起，雨水跑了进来，风雨飘摇的小镇，肆虐的雨水一半落在林之舟身上，一半落在地面上。 有一小块地面被打湿了。 秦茉怕他感冒，怕他受伤，着急忙慌去关窗户，窗户一关上，外头的噪声戛然而止，屋内也更暗。 好半晌，林之舟说话了，“秦茉。” “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早晚有一天，我不能站起来，你能接受？” “我的父母为我苦恼，愧疚，他们觉得是他们给了我这样残缺的生命，把相册收起来的是他们，说实话，我很难受。” “一开始，我觉得没关系的，靠意志可以克服，但昨晚，我居然连个杯子都拿不住了。”林之舟无奈笑笑，“秦茉，你能接受是吗？我相信你，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做不到最后没有尊严地等死。” “因为连我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这样不是我的我。” 秦茉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喉咙里准备了一百句一千句说服林之舟的话，在这一刻都没有用了。 她懂了。 终是春 第39节 他热爱以前的林之舟，就像他分享他热爱的事情，让她也体验一样。 那种灵魂不被束缚的感觉，是谁都戒不掉的。 他不愿意拖累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少年的躯体病了，可灵魂没有。 他的灵魂依旧是不惧风雨不惧岁月。 他不需要人拯救他，他自己，就拯救了他自己的灵魂。 爱应该是让人变得温柔与勇敢，而不是让人时常感到委屈或妥协。 秦茉眼泪盈眶，她抿着唇，好一会儿出来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如果我真的，真的，愿意接受呢？我真的做到了吗？” “秦茉，我喜欢你因为我变得闪闪发光。”林之舟拿开手，指腹替秦茉抹去泪水，他看着她，眼眸是那样的珍重，“但我不喜欢因为我受委屈的你。” 男生看着她，长久地看着，最后说：“秦茉，我舍不得。” “我不会后悔，也一点也不委屈，真的不可以有一丁点的改变吗？”秦茉抿唇，想要改变眼前人的意识，被人打断。 林之舟没说话。 男生的眼眸依旧干净，看着她时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但捏紧的手不住颤抖，似乎已经染上了死气，“秦茉，我会后悔。” 这句话说出口，秦茉才发现房间里太静了，只剩下她眼泪夺眶的声音。 啪嗒。 少女的眼泪从脸颊滑落，心脏又痛又苦。 她哽咽着说，“林之舟，我讨厌你。” 他太心狠了，这样的回答，似乎才是对他胜似告白的拒绝最好的答复。 秦茉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时才发现林之舟走了。 她怕他没带伞淋雨，着急忙慌出门，才发现桌上的一张字条。 少年人恣意张狂的字迹仿佛还是那个年级榜第一的林之舟，自由洒脱，张扬肆意林之舟。 “秦茉，不要因为我身上没有光，就拉开落地窗前的窗帘。” “秦茉，我们都不要被妥协。” “秦茉，不要输在十八岁。” …… 《小王子》中有句话:“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我们不怕掉眼泪，但是，要值得。 林之舟，我一点也不想放你走。 一点也不想。 这句话说一千遍一万遍，会有用吗？ 第26章 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 第二天的雨停了, 上午甚至还有彩虹出现。 天空蓝得不得了，云朵飘着，像是动漫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真是个好天气。 秦茉还是很想哭。 那两天, 秦茉没有联系林之舟。 谁也没有联系谁，这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秦茉想了很多很多，脑袋却空得厉害，什么也没想明白。 在北京没有什么认识的人, 秦茉不可能去找池悦诗。 这阵子她其实来看过秦茉，但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而已, 就真的只是看看。 不可能打扰池悦诗的生活。 录取通知书秦茉很早就收到了，那天晚上秦茉独自去逛了学校。 就只是在校门口走了走。 是夜晚，也还是有好多人，人来人往, 太大了。 附近一水的店铺，各种学生青年, 共享单车, 电动车，车水马龙。 也就在那时, 秦茉收到了章宣南的微信。 他们很久没有聊天了，上回说话是在问彼此成绩怎么样，打算报哪个学校。 章宣南知道秦茉在北京。 章宣南：[你在北京还好吗？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秦茉低头回复。 秦茉：[挺好的, 应该不会常回去了吧。] 秦时关在外地，估计也不会常回去了, 再过不久也要上大学了, 还有什么机会回去呢。 章宣南：[我知道了，你志愿报哪儿了？] 章宣南：[之后常出来见面？] 秦茉看着那行字，隐隐约约觉得不对。 她和章宣南认识太多年了, 平日里其实也算是了解对方。 他突如其来的两句话，总觉得奇怪。 更何况，是在这种阶段。 秦茉：[怎么了吗？] 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很久都没变，要说很多话吗？ 一种直觉在秦茉心间徘徊，她打下一行字发过去。 秦茉：[我们一直是同学，朋友，这种关系不会变，有机会会出来见面叙旧的，而且我们家都在芙城，你说是吧。] “正在输入中……”停了。 章宣南：[是。] 过了一会，又进来一条。 章宣南：[我们当然一直是同学，朋友。] 秦茉莫名松了一口气，回复过去，关掉手机。 秦茉抬眸。 今晚的夜色很好。 你好不好。 …… 从学校回家，路上堵车耽误了一些时间。 窗台的茉莉花来了北京开得也很好，回来时秦茉偶尔路过几家花店，偶然想起那个夜晚。 很难不会想到，那天桐花巷，林之舟从北京回来，在凌晨，即使在第二天要上课，只剩下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也要来一趟桐花巷。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明明第二天在学校，也可以给她。 秦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来北京会有这种心情，那张纸条没有扔掉，就这么放在原来的位置。 没动。 乱七八糟的心情，糟糕透了。 她想了很多，从和林之舟第一次见面那天开始。 台风天，创可贴。 那天和林之舟坐在沙发上的心情忽然又回来了。 打开和他的对话框，还停留在上次她说的等我开门。 看着对话框，明明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仅仅只是看着对话框，秦茉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秦茉：[你在家吗？] 那头没有回复。 秦茉把目光放在纸条上。 秦茉，我们不要输在十八岁。 她用眼睛划掉那句话，又在心底补充一句。 林之舟，我从来没有输在十八岁。 她想见他，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 秦茉很少这样冲动，来北京之后她变了很多，话和勇气都多了很多。 风吹在身上燥热得很，粘粘的，是湿热的汗。 保安在门口问她找谁，需要登记才可以进去。 终是春 第40节 秦茉刚想低头写名字，她看见温柔静从里头走了出来。 比起前两天，这位温柔静憔悴了，像是很久没休息好。 温柔静看到秦茉了，过来和她说话，“秦茉，不好意思，上回让你看到不高兴的一面了。” 能够知道她的名字，一定是林之舟和她说过些什么。 秦茉摆摆手，受宠若惊，“没有的，阿姨，不用这样。” 温柔静扯了个笑：“是来找之舟的吧？他去康复中心了，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我可能会晚一些。” 康复中心？ 秦茉摇头：“不用了阿姨，我自己过去找他就好。” 温柔静似乎也有疲惫，没多说话，告诉秦茉一个地址，还给她安排了车才走。 秦茉被送到康复中心。 一进来就可以看到很多人坐着轮椅，这样热的天气，他们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他们面色萎黄苍白，很少和人对视说话，无论是做什么，甚至擤个鼻涕都需要帮助。 叫眼神都是麻木的，更不要说其他的。 原本应该是自由自在的人，却被禁锢在轮椅上。 秦茉目光呆滞，环了环手臂上楼。 温柔静说林之舟在三楼vip室。 vip相比楼下的环境好上许多，单人单间。 这里太压抑了，楼梯间甚至还可以看到太多哭泣的家属。 他们向上帝祈祷着希望有奇迹降临，医生们也束手无策，说着残忍的事实。 里面的空调开得太低了，秦茉忽然觉得好冷，步伐很慢地走向vip室的最后一间。 门虚掩着，林之舟还没回复消息，他不知道她来了。 所以秦茉怕打扰，所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 周围很安静，安静到秦茉听到声音时还以为是错觉。 不是错觉。 “我听说你向瑞士递出申请了。”轻声细语的女声传出，带着淡淡的劝阻，“为什么呢？” “林之舟，你要活着，活着爱她。” 林之舟有点无奈：“难道我不想活下去吗？我不想爱她吗？” “我想爱她十年，二十年，一辈子。甚至我想如果我死了，我还想她记得我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可我会站不起来，说不了话，毫无尊严地坐在轮椅上一辈子。所以你要让我成为我爱的人的负担吗？” 有一瞬间的寂静。 康复师循循善诱：“爱拥有很强的力量。” 林之舟的嗓音哽咽，酸涩不止：“爱迎万难，爱也是万难。” “爱在这一刻，拯救不了什么，成了最没用的东西。” 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静，静到似乎能听见眼泪落下的声音。 …… 秦茉在外面坐了很久，那些不亚于表白的话砸乱了她的脑子。 鼻尖酸涩，喉咙苦得不行，她抽了抽鼻子，手指带走还没落下的泪。 她去楼下等林之舟，就当作没听到过这些话。 林之舟，也不希望她听到这些话吧。 秦茉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她仔仔细细地看着每一个进来康复中心的患者。 他们几乎没有笑容，也几乎都失去了行走的能力。 能够来康复中心的无非两种人，家境不错，和家境贫寒。 如果非要在哪里见证人间疾苦，那一定是医院，还有康复中心。 挤满了拿着病历本在排队的人和家属。 “妈妈，你放弃我吧，一百二十万可以拯救我的生命，但一百二十万会要了你们的命。” 门口有一对母子，儿子坐在轮椅上对着身后正在推他的母亲说话。 听完这句话，秦茉移开了目光。 她不知道这种情境下如果换作自己又是什么心情，其实她能够猜到，一定会把自己当作是个拖油瓶。 但就是舍不得。 人这一生，最难学会的就是接受分离和学会放弃。 秦茉回了个头，那对母子已经进了康复中心，她没注意那个母亲是怎么回答的，此刻她心乱如麻。 在康复中心，无论露出怎么样的狼狈都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只会有同情，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无非是轻重。 可当秦茉看到林之舟下电梯，他看到她了，也无意和那对母子擦肩而过。 ……所以，他也会这样吗。 她没忍住垂眸，把脑海里不该想的全部丢出去，心更乱了，不仅胡思乱想，还破了个大洞，冷冷的风往里吹。 等林之舟站在她面前时，那个洞又被暂时地补上了。 林之舟低头看秦茉，他穿着一身黑，那双干净深邃的眼眸看着她，“怎么来这儿了？” 秦茉抬眸，用力地看着他，企图去找前不久她在vip室门口听到的那些话时有关的神色，可惜，一点也没有。 他总是这样，把好的情绪留给她。 …… 康复中心门口不方便说话，所以他们去了附近的公园。 周围有大爷大妈们在散步，相比他们，两个人并肩走路的速度很慢，慢到大爷大妈们没多久就消失在视线里了。 谁也没开口，秦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林之舟在看秦茉，依旧问她：“秦茉，你为什么会来康复中心？” 仔细看，刚刚怎么没有发现，其实林之舟比前阵子也憔悴了一些，这几天他应该也过得不好。 秦茉很轻地回答，“想见你。” 很直白的一句话，秦茉转过了头，“林之舟，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瑞士？” 两句话，区别很大的两句话，明明前一秒还在说“想见你”这种氛围很好的话，可是下一秒又提到了瑞士。 好像那句‘想见你’从来就没有说过。 “月底。” 月底啊，那真的是很快了，没有仔细的时间，过两天不就是月底了吗。 “哦。” 气氛静下来，只有公园里树叶被吹动的声音。 周围有影子晃动，秦茉不敢抬头去看，也许是林之舟做了什么动作。 很久，很久。 终于，秦茉吸了吸鼻子，抬眸看了眼天空，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地蜷缩握紧。 秦茉啊秦茉，你再勇敢一点吧，在林之舟面前。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已经不是暗恋了，她从来都不是胆小鬼，也不要再当胆小鬼。 秦茉在心里打气。 “林之舟。”林之舟听见秦茉叫他的名字，他转过头，看到秦茉用那样澄澈的眼神望着他，“虽然我真的一点也不想陪你去瑞士，陪你去面对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好难好难，也好痛，我一想到我就真的好难过。” “可是，我也不想因为我好难过，就推开你。” “生病的不是我，我没有办法切身体会，可是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但是我知道，珍惜当下。” “因为我也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 “所以，就让我，再陪你去瑞士吧。” 不能以迟早分开的理由，去扼杀一场爱情的开始，如果10分钟后要发车，在车的10米之外，还可以亲吻9分50秒。 秦茉说完时，心里那点酸涩好像少了很多。 无所谓了，她已经把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完了。 秦茉的爱，披荆斩棘，不惧风雨。 她哽咽着声问他：“林之舟，你痛不痛啊？” 还没有来得及等待回应。 下一秒，秦茉的手臂被抓紧，那是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然后，她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紧紧的，严丝缝合的。 两具少年人的身体用力地贴在一起，包裹了无尽，热烈，永不回头的爱意。 清新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秦茉闭上了眼睛，她其实很想哭，但是一点也不可以。 找过很多次林之舟身上的气息属于哪儿来的，她找不到，所以，是与生俱来的吗？ 她不知道，也不想问。 就当作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意让我去吗？”秦茉的声音有些闷。 “秦茉，不要说话。”林之舟的嗓音比她还要闷，“让我抱抱你。” 好，那就让世界安静。 终是春 第41节 让我们在这儿拥抱吧。 抱到走向世界的尽头，也没有关系。 …… 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这句歌词的前一句是—— 我舍不得。 可我没办法。 ----------------------- 作者有话说：不能以迟早分开的理由，去扼杀一场爱情的开始，如果10分钟后要发车，在车的10米之外，还可以亲吻9分50秒。 来自网络。 第27章 first love。…… 秦茉用脑袋蹭了蹭林之舟的胸膛, 然后双手抱紧了他的腰。 和之前那几次的拥抱不同，这一次是真切地去感受林之舟的存在，感受着被少年人的身体包裹。 这是秦茉第一次被如此用力地抱住, 带着爱意，带着情感。 秦茉闭着眼睛，始终没有睁开眼。 他比她高出太多，秦茉脸颊贴着他的胸骨, 可以分明地听到他的心跳，有力快速。 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林之舟才松开她。 秦茉不知道抱了多久，只知道原本消失在视野里的大爷大妈又回来了，路过他们。 “在楼下等了我很久吗？”林之舟问她。 秦茉摇头, “没有很久。” 她说谎了。 “秦茉，你想好了吗？”林之舟那样认真地问她, 像从前在问她愿意陪她来北京一样。 秦茉用力且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她知道,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但在明天来临之前，让我们用力地去爱吧。 不论结局, 不论结果，只论过程。 林之舟摸了摸秦茉的头发，轻轻摩挲着, “秦茉，谢谢你。” 秦茉摇了摇头。 然后, 林之舟再一次把秦茉拉进怀里。 秦茉再一次跌进林之舟的怀里, 去感受他，感受他的心跳。 她在林之舟的怀里抬起头，去看天空。 这个夏天, 真的好奇怪啊。 明明提起夏天，想起来的词语首先是热烈。 可是夏天，往往又充满了分离。 提起夏天，应该首先想起的是告别才对。 拥抱是最能贴近彼此的距离，因为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比夏天还要热烈的心跳。 再一次抱了好久。 …… 这附近的公园秦茉没有来过，两个人逛了好久，步伐还是很慢，谁也没有加快脚步的意思。 那几天，谁也没有再提到瑞士，好像根本没发生过，关系也更近了许多，即使在自己家里，也会打电话。 其实没有聊什么，有时候还会有短暂的寂静声，可在听到彼此悄悄的呼吸声时，又会觉得好满足。 后来，秦茉再给林之舟打电话时，发现通电话过去时的铃声变了。 变成一句—— 茉莉小姐，请说。 秦茉把被子拉过头顶，欣喜盖过心跳。 林之舟的嗓音懒洋洋的，那种恰到好处的散漫被他的腔调拖得刚刚好，听起来舒服极了。 尤其是带着自然而又坦荡的亲昵。 …… 其实秦茉后来想了很久，才想明白那两天林之舟为什么没有联系她，两个人安安静静的。 这段关系里，林之舟似乎一直把自己当作筹码，而下注的人是秦茉。 她可以随时在这种时候抽身，而他永远站在那儿。 勇敢的人是她，更勇敢的人是他。 秦茉不知道林之舟做了多大的心理挣扎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她很清楚自己的。 这是秦茉第一次站在林之舟的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 没有多少人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背叛自己即将残败的躯壳。 …… 秦茉的录取通知书没过多久就被池悦诗看到了。 她坐在客厅拍了通知书的照片，然后打了通电话说了些什么。 随后没多久告诉秦茉：“叔叔说可以把你接回去了，过两天收拾一下，就和我一起住，怎么样？还有弟弟。” 那会儿秦茉正拿着手机和林之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他们约好了要再看一部电影。 听到池悦诗的话，她抬眸。 “不用了妈妈，过两天我就走了。” “去哪里？”池悦诗想起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只觉得秦茉是要开学住宿舍去了，“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瑞士。”秦茉淡淡的，提到‘瑞士’这两个字，还是会咯噔一下。 “瑞士？去那里做什么？”池悦诗不解。 秦茉抿了抿唇，没回答，“我回来的时候应该开学了，我直接住宿舍。” “妈妈，我之前说了，不会打扰你的，我不会和你们住一起的，你和叔叔他们好好的就行。” “虽然之前我很讨厌你这样的行为，但是我想明白了。” “妈妈，你首先是你自己，再是我的母亲。” 池悦诗没说话，这已经是第三次，秦茉拒绝她了。 但秦茉的第三句话，让池悦诗偏过了头。 至于秦时关，录取通知书秦茉之前拍给他了，他说很好，又转了钱给她。 也许，她的家人，也只能这样了。 回不去了。 …… 不敢再看那种话题沉重的话题，这次电影选看的是《怦然心动》，很有感觉的一部影片。 依旧在林之舟的家里看。 时长一个小时半的电影，朱莉第一次遇见布莱斯时的怦然心动，布莱斯的逃避到后来的解开误会，承认心动。 没有人会不喜欢朱莉，她的魅力才是最大的亮点。 这次秦茉没有睡着，甚至看得很认真。 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而絮败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以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if you meet a rainbow， you will know that there are people in the world. 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 这段外公与布莱斯的对话是《怦然心动》里最经典的一段话。 林之舟看向秦茉，很温柔的目光，在那句“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朱莉贝克”时。 客厅里的灯都关了，只剩下投影仪屏幕上的光，暗暗的。 林之舟掌心放在秦茉的头发上，轻轻摩挲。 她没有睡着。 除了电影自带的声音，一切的声音仿佛都变得遥远，是那样微妙而低沉，那声音在说。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茉莉小姐。” “对茉莉小姐心动，彻底地心动了。” …… 瑞士的审核已经通过了，飞机票订在三天后。 飞机票是一起订的，对于秦茉，温柔静挺喜欢她的，没有人能够接受这种事情，尤其是她还陪在林之舟身旁。 温柔静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委屈你了。” 终是春 第42节 委屈什么。 秦茉摇了摇头。 温柔静和林川统统休了假期，陪着林之舟一起去。 他们的面色都很差，温柔静偷偷哭了好几回，甚至上飞机时都要扶着。 偏偏林之舟平静得不得了，坐在位置上没说话。 秦茉看着身旁的林之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闭着眼睛，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和他的双手紧握着，一直没有松开。 飞机降落时已经是夜晚了，提前订过旅馆，秦茉和林之舟一人一间分开住。 机构那儿会有最后的两天考虑时间，所以还不着急。 这两天，温柔静和林川说破了嘴皮子劝阻林之舟，但并没有什么用，最后把请求落在了秦茉身上。 尽管他们知道，这是一件非常难，非常难的事情。 瑞士的阳光充足，气温没有北京高，但晚上会下起雷阵雨，这会儿雨水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比北京的那场雨还要大，还伴随着闪电。 轰隆一声，旅馆里的窗户亮了起来。 秦茉艰难地开口：“叔叔阿姨，我……尽力。” 其实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温柔静转过身，眼泪落了下来，林川拍着她的背，叹了口气，跟着转过身。 秦茉看到林川站的位置地上有泪落下。 简单地说了两句，秦茉去洗手，刚刚关窗户时雨水落在了手上。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洗手间的门打开水龙头。 只是比水龙头的水更汹涌的是秦茉的眼泪。 水声盖过了她的哭声。 手上的雨水好像怎么洗也洗不掉，难过溢满了整个空气。 秦茉低着头，弯着的背怎么也挺不起来。 原来她一点也不勇敢，还是个爱哭鬼。 …… 考虑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林之舟和秦茉去了周围的小镇散步，附近有一片草原。 今晚没有下雨。 相比国内的夜生活，这会儿的苏黎世特别的安静。 安静到可以很清晰地听见风的声音。 他们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头顶是清晰明朗的月亮，周围还有星星。 太过惬意，漂亮的场景了。 忽然，远处有烟火闪烁在天空中，漆黑的夜幕忽然多出这样绚丽的烟火，更添了一抹色彩。 耀眼光芒在眼帘里炸开。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天空。 好像此刻，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是不说些什么，仿佛又会有遗憾。 秦茉的眼睛盯着烟花，情不自禁地喃喃：“这是夏夜最后的烟火吗？” 林之舟偏头看秦茉，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此刻瞳仁里盛着烟花，更加的漂亮。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夏夜最后的烟火，夏夜最后的烟火，《夏夜最后的烟火》。 耳边是烟花的砰砰声。 林之舟眉梢微扬，模样散漫不经，在这样的时刻下，莫名地勾人，意气风发，“想听歌吗？茉莉小姐。” 秦茉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了烟花，只剩下他：“你要给我唱什么呢？” 忽然，秦茉又想起了什么，“我想听《祝你爱我到天荒地老》。” 林之舟曲着腿，指节轻点草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低声唱着，嗓音沉沉。 “祝我梦到那种有你的梦， 祝我学会每首你爱的song， 祝我将你的眼角眉梢，都猜透， 祝我想你到不知变通， 祝我专属拥有你的胸口， 祝我一不小心掉进你温柔。 ……” 和几个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嗓音缱绻，虽然有些慢了，气息也不太稳，但总有一种魔力，秦茉掉进他的声音漩涡里。 她还是为他心动，心跳快到不行。 秦茉转过头，眼睛不自觉地开始酸涩。 明明心跳那么快，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 明明和前几个月是一样的歌，一样的好听，可是为什么心脏好痛。 林之舟注意到秦茉的目光偏离，以及听到她很小声地吸了吸鼻子，他停下，凑近去看她。 眼泪还没落下，先看到的是林之舟猝不及防地凑近，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秦茉啊秦茉，怎么又哭了啊。” “这一回，是我自愿唱给你听的啊。” 他拖着腔调，说话懒洋洋的。 这样有氛围又缱绻夜晚，秦茉就是不争气红了眼睛。 她讨厌林之舟，讨厌死了。 可是又好后悔。 后悔没有早一点，再早一点遇见他。 后悔为什么是他。 偏偏是她最爱最爱的人。 秦茉还是哭了，哭得泣不成声。 林之舟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秦茉，别哭好不好？” 秦茉摇头，“我也不想哭，可是我忍不住。” “林之舟，你爸爸妈妈找过我，他们让我劝劝你，我知道的，没有用。” 林之舟面色未改。 秦茉低着头，她知道说完这句话不会有什么变化，今天晚上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要压抑。 她把她的脑袋低得很低，“……其实我想过很多，想过你之后的样子，但是林之舟，我好像越想越明白，之后的你，如果你一直躺在病床上，那也太没有尊严了，对你来说，任由人摆弄，甚至要依靠那个呼吸机，说不了话，只有上面的数字代表你还活着，那样太没有意义了。” “你以前的样子，我可以想象得到，那些照片，我有很认真地看，那才是你，是我认识的第一天的那个林之舟，我都懂的，可是我就是好难受，虽然你今天晚上，已经很努力让我开心了。” 秦茉都知道，都明白，明明有预想了，现实来临的那一刻，怎么还是会这么痛。 “我还想着，如果没有这样，我们会不会不是现在这样，会很开心，一起上大学，我知道，你根本没有报大学，志愿也没有，你很厉害，高考最厉害的那个，可是怎么会是你呢，我还想着，我们一起奔赴美好的未来。” “虽然现在是这样，我知道，我都知道。” 秦茉泪如雨下，已经分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可是我太喜欢你了，林之舟。” 林之舟的手替她抹去了眼泪，“秦茉，等明天过后，就把我忘了吧。” “你才十八岁，还会遇见喜欢的人，还有更好的未来，不应该停留在这里。” “就像我说的，不要因为我，就失去了面对喜欢，面对爱的勇气。” 秦茉崩溃了，“林之舟，你凭什么这样说，你不是我，你根本不会懂我！” 她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林之舟，我讨厌你！” 秦茉想起了康复中心的那天，林之舟不是这样说的，一点也不是。 她太懂了，就是因为懂林之舟，所以胸口才会这样沉闷。 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那天的对话。 “林之舟，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暗恋你。”秦茉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林之舟承认了，“我早就知道。” 所以，他才对她那样独特，那样偏爱，偏爱到周畅萌轻易就可以看出来吗。 他对她的感情，从来就没有犹豫不决，而是很坦荡地告诉她，尊重她。 林之舟，真的就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啊。 秦茉咬唇，因为这样的回答，而感到更加苦涩。 林之舟嗓音慢下来，捧着秦茉的脸，无比珍重地说：“秦茉，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珍惜的就是你。” “我很在乎你，秦茉。” “你知道的，你一掉眼泪，我就没有办法。”林之舟嗓音艰涩，“但是秦茉，我没有办法……” “把我忘了吧，不要记得我，一点也不要。” 爱救不了我。 终是春 第43节 “林之舟，我不要。”秦茉呜咽着，“就算没有办法了，你也不要走好不好？就算我们很累，没有办法，每天每天都这样，我们也要在一起好不好？就算我们每天吵架，折磨，就算是你说的委屈，妥协，但是我们就是在一起，我们就是不要分开，好不好？” “行不行……行不行……” “我一点也不想你走……” 林之舟转过头，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眼尾滑落。 秦茉看着林之舟，她伸手去抱他，环住他的腰，“林之舟，我不要我不要，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一点也舍不得你。” “舍不得舍不得……”她的嗓音断断续续。 声音和眼泪一样难受。 明明已经劝自己做好了接受这一切的准备，可是事到临头还是发现难以接受，十八岁的秦茉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诉说自己的感情，这并不丢脸，是好难好难，对她来说太难了。 哭到后面，林之舟叹了口气，用湿漉漉的手抹掉秦茉的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秦茉，我说了。” “漂亮的眼睛，不要为我流泪。” 他没有不爱秦茉，正是因为爱她胜过爱自己，才不可以让她有半点委屈，妥协。 许久的哭泣，沉默之后，秦茉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缓着：“林之舟，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玩过洋娃娃，我还想等你不会动的那天我就可以随意地亲亲你，捉弄你，你说那时候你会不会生气呢？” “但是，好像没有机会了。”她牵强地笑，“我还想拥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洋娃娃，像你一样。” “可是，可是我不会有了……”秦茉声音很低，“所以，所以……” “林之舟，你现在能不能亲亲我啊？” 此刻的秦茉不知道什么是勇敢，她只知道她要他们现在不分开，不留遗憾，不后悔。 在秦茉闭上眼睛时，林之舟低下了头。 很轻很凉的一个吻，带着少年人的稚嫩青涩。 所有的勇气，所有的爱意。 却也算是一个薄如蝉翼的初吻，谁也没有更进一步，只是将唇贴在了一起。 然后，不知道谁的眼泪落下，滑落唇边。 彼此都尝到了那咸湿的味道。 “秦茉，你是我的初恋。” first love。 …… 你终于说出口，你对我感情也很重，不会因为我性格怪异，会有所变动。 如果能预见分离，你问我是否还会义无反顾。 我的回答一直是—— 我会。 ----------------------- 作者有话说：有些人浅薄，有些人金玉其外，而絮败其中。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如彩虹般绚丽的人，当你遇到这个人以后，会觉得其他人都只是浮云而已。 if you meet a rainbow, you will know that there are people in the world. 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 出自电影《怦然心动》 你终于说出口，你对我感情也很重，不会因为我性格怪异，会有所变动。 来自任然《疑心病》 第28章 “茉莉小姐，请不要为我…… 秦茉做了一个梦, 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她坐在林之舟的床边，抓着他的手，哭得伤心欲绝。 “林之舟, 你不要这样，为什么要丢下我……” “不是说好了，说好了当我的家人吗……” 秦茉的眼睛红肿，滚烫的泪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林之舟的手臂上。 林之舟的眉眼淡然, 清晰，秦茉大脑空白, 甚至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林之舟……不要走好吗……”秦茉喉咙苦涩得厉害，渴望得到他的回应，“求你了……” 林之舟，你带我走好吗, 我们回到过去，回到芙城, 回到桐花巷的那个夜晚, 回到第二天就可以见面的时候，我们不要被命运找到。 秦茉好想, 好想说这些。 “林之舟，你再看我一眼，记住我。”秦茉把脸埋进他的手里, 语无伦次，“记住我好吗？” 林之舟很轻的笑了一下, 摸了摸她的脑袋, 格外温柔地回应她：“秦茉，我们会再见的。” 林之舟，你告诉我。 当我回到北京时, 我们还会再见吗？ …… 到后来，秦茉连哭也哭不出来，只是睁着酸痛的眼睛，那样干巴地对他说。 “林之舟，晚安。” “祝我，梦到那种有你的梦。” 你一定一定…… 如果有下辈子，你要来找我。 我们终究会等到那个春天的。 …… 无声的眼泪从眼角滑落，秦茉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房间里毫无光亮，她的手里紧紧攥着小小的茉莉热缩片，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那不是梦，那不是梦。 “林之舟。”秦茉小声地呜咽着，眼泪落在枕头上，脸颊贴过去时冰冰的，“你骗我。” “不是说好了，等到春天时，我们再一起去什刹海看日落吗。” 再见了。 我们不会再见了。 再也不见这个词，好难过。 …… 秦茉在九月初时回到了北京，温柔静和林川也必须要回北京，她跟着他们坐同一班飞机。 温柔静这几天像是老了很多岁，看不出半点最初那副温柔大气的模样，林川也是，鬓角的头发一下就白了。 秦茉这两天说的话很少很少，吃的东西也很少。 他们唯独能够做到的是，回来的路程上，没有人哭。 有人说，回来时不可以哭，这代表着天上的人会不高兴。 所以谁也没有哭，却都在心里下了一场暴雨。 四个人的旅程，回来时只有三个人。 为什么，相处的每一天都在倒计时呢。 倒计时结束了，夏天也要过去了。 所有的流程都赶在了秦茉开学的前一天。 那天，在所有的事情结束后，温柔静笑了笑，问秦茉：“茉莉，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学校？” 秦茉愣了一下，‘茉莉’这个称呼，她想起好多，强撑着摇了摇头后说：“阿姨，不用了，我可以的。” 温柔静“嗯”了一声。 秦茉沉默着，还是没忍住问她：“阿姨，您怎么会叫我‘茉莉’呢？” 温柔静抬头望天空，“有一次，我无意看到之舟在跟你聊天，他给你的备注是‘茉莉’。” 茉莉，到底是莫要离去，还是默许离去呢。 秦茉没说话，眼睛红了。 温柔静拉过秦茉的手，“茉莉，我和他爸都很喜欢你……之舟和我们说过你的事情，以后，把我和他爸……当作你的家人吧……” 秦茉闭了眼睛，呼吸沉重下来，鼻尖酸涩得厉害。 温柔静没忍住，抱住了秦茉。 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 站在一旁的林川也悄悄抹去了泪水，哽咽着说倘若能够早一些发现林之舟的不对就好了。 其实在那之前，他们一家来芙城除了因为工作迁调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林之舟在北京时偶尔身体就会不太舒服，却怎么也检查不出来。 听说芙城江南水乡适合养人，加上工作这才去往那儿，也确实，搬去芙城后林之舟的身体好上许多，没有想到会这样。 温柔静说着说着又开始伤心，林川搂着她去车里休息。 秦茉独自在陵园坐了好久，北京的落日比之前来得早了很多。 她坐在那儿，却又什么都没有说。 好奇怪啊，前阵子还贴在一起的人，怎么一下就看不见了呢？ 秦茉想不明白，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终是春 第44节 风吹起她的头发，什么都没有带走，唯独带走了林之舟。 人和人之间，有一瞬间就够了。 怎样才是爱一个人呢，秦茉不知道。 但她知道，不问结局，只问值不值得，人和人之间，有这么一个瞬间就够了。 秦茉记得，记得他们牵手，拥抱，亲吻过的瞬间。 那是爱的痕迹。 秦茉抬眸，望了眼天空，忽然轻轻地笑了。 “林之舟，我做不到。” 做不到忘了你，做不到一点也不记得你。 我会记得你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她半眯眼，恍惚间感觉到风变大了，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 耳边仿佛听见一道熟悉而又清冷的嗓音。 “秦茉，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我，我永远在你的十七岁里。” “永远在。” …… 秦茉宿舍里的舍友人都很好，没几天就玩到一块了，每天都约着吃饭，形影不离。 开学一周，有几个舍友就已经进入了甜甜的大学恋爱，几个人聊着恋爱要么大学有缘要么高中自带，否则的话就是孤狼。 “诶，秦茉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没有恋爱呀？” “前阵子我还看到有人和秦茉搭讪，被拒绝啦，理由是她有对象了。” “啊，有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说话的舍友轻声喊秦茉。 秦茉没说话，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床帘被拉上。 有人小声地问：“秦茉睡着了吗？” “应该吧，我们说话小点声。” “好奇怪哦，有对象怎么没有和男朋友打电话呀？” “……不知道呀，可能异国吧，或者当兵去了？” …… 那天晚上，秦茉打开了林之舟的微信对话框，他还是置顶。 微信聊天记录停留在八月底，那天从草原回去后，他们互道了晚安。 秦茉本来还发了晚安过去，但是林之舟又回了一句。 林之舟：[秦茉，别发了啊，我垫底。] 仔细想下来，跟他聊天，一直都是这样，都是他垫底。 秦茉深吸一口气，指尖轻敲屏幕。 “晚安”两个字发送过去。 所以，为什么没有回复了？ 那天夜里，枕头陪着秦茉难过了一晚上。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让时间停止，那一场雨。 林之舟，你知道吗，其实有好多人都对我挺好的。 大学生活也挺有意思的，但我就是排斥。 我接受不了，我怕你成为旧旧的过去。 而我怕我没办法再重新回到你身边了。 …… 周末，温柔静终于缓过一些，有了勇气收拾林之舟的东西，她问秦茉要不要过来。 秦茉答应了。 林之舟的东西实在不多，收拾了几个大箱子后温柔静终于支撑不住，一度快要哭晕过去。 林川扶着她说剩下的下次再收拾，还问桌上有些东西，如果秦茉想要拿着留念的，可以带走。 他还说，有封信，是林之舟打算给她的，可以看看，就放在抽屉里。 秦茉一顿，好半天才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安静地躺着一封信，信封封口平整，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生怕撕毁一点。 抽出信纸，入目就是那熟悉而又龙飞凤舞，又带点微微扭曲的字迹，只是依旧是好看的。 其实到了八月底，林之舟的病情发展得已经算快了，他在秦茉面前几乎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秦茉很慢很慢地看着信。 “秦茉：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应该不会太难过了。 你最近还好吗？我想，应该是好的。 你还记得和我说假设这一切没有发生，我们会一起奔赴未来吗？我相信，没有我，你也一定会拥有美好的未来。 你会去更高，更远，更广阔的地方，不要停留在这小小天地里。 过去的所有，我都记得，会成为我最最珍贵的记忆。 秦茉，林之舟只是一叶破损的独木舟，它将无法陪你上岸了，但是林之舟希望，你的一生，未来都有船渡。 亲爱的茉莉小姐，不要太惦念我。 亲爱的茉莉小姐，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的青春里，最漂亮的茉莉。 所以，我希望茉莉小姐一切都好。 我爱你，不要记得我。 林之舟留。” 三言两语，还没完全地读完，泪水就已经落在纸页上。 一圈一圈，看了好几遍才有勇气完整地读下去。 林川安抚好温柔静，等她沉沉睡过去后，路过房间，看到秦茉还站在那儿，他走了过来。 嗓音暗哑地递给秦茉一张银行卡：“这是之舟留给你的，他还记得你家里的事。” “他说，这里面有一笔钱，往后如果有什么绊住你的事情，你可以靠着这笔钱离开。” 林川拍了拍秦茉的肩膀，说了那句当初和温柔静说得一模一样的话，“秦茉，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 秦茉捂着嘴，终于，泣不成声。 林之舟，你太过分了，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我爸爸已经去外地了，不会赶我走了，我妈妈的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 可是你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走了。 你现在要我怎么忘记你。 我爱你，我要记住你。 …… 秦茉只拿走了林之舟的一本高中课本，只是因为里面夹着一张他们的合照。 什刹海时拍的合照。 不过是几个月前，她还可以牵到他的手，感受他的体温，如今，连想见他，都只能依靠照片。 秦茉不会忘记，林之舟眉眼深邃，那样温柔地望着她。 照片的背后上写的他的字。 “茉莉，莫离。” 所以啊，林之舟，你还是舍不得我忘记你的吧。 所以才会把照片夹在这样隐秘的地方。 还是被我发现了哦。 你看你，表面上字字句句都是让我忘记你。 实际上一点也不想我忘记你。 林之舟，我不会忘记你的。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 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我都记得你。 …… 九月中，秦茉的茉莉花不再开花，在一个平静的夜里，猝不及防地枯萎了。 可能是这盆茉莉花跟着她在几个月的时间里辗转多地，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秦茉怎么救都救不活，明明已经很小心地养了，可是就是那样突然的枯萎了。 她着急忙慌地打开抽屉里的一个小盒子，因为着急，秦茉的手指不小心被东西划破，出了点血。 盒子里面放着几张创可贴，动作大到把舍友都惊到了。 创可贴上的日期没有变，一直是那个时间。 终是春 第45节 那天秦茉在宿舍里崩溃了，哭得特别大声。 舍友以为秦茉怎么了，连忙安慰她，印象里秦茉一直是个平平静静的，情绪特别稳定的女孩。 “你不小心划到手了吗？不是有创可贴吗？” “诶……创可贴怎么过期了？” 舍友拿了创可贴过来，“我有我有……” 秦茉却摇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茉莉花的花期是每年的5月至10月，秦茉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枯萎了。 连创可贴都过期了，有效期停在你离开的那一天。 “林之舟。” 好久好久，都没有念起你的名字，在脱口的瞬间，才发现心脏是那样的疼痛。 舍友们纷纷都跑过来抱着秦茉，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林之舟，我以为在如此喧闹的时刻我不会想起你，可是思念是无声的，是无声无息的，只要安静下来就会想起你，而喧闹时，我更应该觉得，此刻你就应该在我身边。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可我就是好想你，好想你。 舍友们七嘴八舌的，抱着秦茉安慰她，陪着她。 那天，秦茉的舍友，都知道了林之舟。 秦茉的男朋友，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十八岁。 …… 十月，秦时关给秦茉打了通电话，说是自己遇到新的人了，明年春天就结婚。 秦茉应了声好，在电话里说：“这样也好，有个人陪你。” 秦时关不清楚秦茉最近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一切都好，笑着说好。 女儿有出息了，又找到了新的对象，他当然高兴。 叮嘱秦茉有什么需要和他说，父女俩聊了会儿天，电话就挂了。 秦时关在外地找到了工作，有了新对象，而池悦诗日子也一天一天地好起来。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一切都与林之舟无关。 秦茉在周末时会常常去看温柔静和林川，偶尔聊上一会儿，他们也会请求秦茉住上一晚上再回去，都被拒绝了。 他们的情绪算不上好，只能说得上平静。 没有人比秦茉更清楚，有时候听他们提起林之舟。 秦茉才发现六月那一次，就是在篮球场上她看到的林之舟无意被人绊倒，那会儿林之舟私下就发现自己莫名地开始出现肌无力。 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对了吧，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秦茉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想想，那时候他能和她说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在他的身边。 林之舟是个那样骄傲的人，才不会允许自己毫无尊严地拖累所有人，成为所有人的负担。 除了秦茉，温柔静和林川，还有一些相关的亲戚，并没有什么人知道林之舟离开了。 秦茉没把这件事告诉高中班里的同学，这件事并不值得宣扬。 安安静静地就好。 温柔静再次邀请秦茉今晚在这儿住下，秦茉依旧拒绝了。 她害怕夜晚，害怕一个人。 在无法避免一个人的夜晚里，秦茉紧紧攥着手里的热缩片。 上面的字迹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这是他留给她不多，唯一有关茉莉的东西了。 也是那天夜里，秦茉梦见了林之舟。 她终于，梦见有他的那种梦了。 梦里似乎一切都很好。 台风天，开学，林之舟递给秦茉创可贴。 天台上，秦茉恐高，林之舟和她好温柔地说看着她。 教室里，林之舟教她做题，细致，认真。 ……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毕业了，周畅萌和秦茉说去向林之舟表白。 秦茉去了，林之舟同意了。 他们好顺利好顺利地在一起。 可是刚在一起，秦茉就在梦里哭得好伤心，向他告状：“林之舟，你太过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 林之舟不明所以，不清楚秦茉在说什么，只是抱着她温柔地哄：“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不应该让茉莉小姐等那么久……” 他摸着她的脑袋，低声柔和地和她说话，秦茉终于缓过来笑了。 他们过了特别幸福的一段时光，去了好多好多地方，去更高，更远，更辽阔的未来。 只是在某一天，林之舟忽然消失了，秦茉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只是留下了一句：“秦茉，我们不要输在十八岁。” “忘了我吧。” “这样也好，不至于拖着你一辈子。” 我不要忘记你。 我不要。 秦茉一下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嘴里还在念叨着‘我不要’，浑身湿漉漉地冒着汗。 窗外下着雨，她的手里还攥着茉莉热缩片。 手机上的屏幕亮起，凌晨两点三十二分。 秦茉轻轻笑了。 林之舟，好不容易梦见你，第一次梦见你，结果你又让我忘记你。 你太残忍了。 我不想忘。 忘了你，你怎么办。 喜欢你，是忘不掉的事情，这辈子。 …… 第二天，秦茉独自去了陵园。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的天气特别好。 只是陵园太偏僻了，没什么人。 秦茉看着他，那张照片意气风发，和昨晚梦里的一模一样。 看了好久好久，秦茉都没有说话。 “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一点也不想我，所以这么久了，来见我一次，就叫我忘了你。” 陵园特别特别的安静，安静到四周的风声都变得清晰。 没有人回应她，除了风。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爸爸和我妈妈，不会绊住我了，我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风中带了哽咽的声音，缓慢的，清晰的。 “但是，你送我的茉莉花枯萎了，创可贴过期了。” “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忘记你。”秦茉抿了抿唇，“太过分了。” “小心我，再也不来看你了，真的忘记你，你就高兴了吗？” “其实，我都知道，你一点也舍不得。” 灰色的地面上有水滴落下，秦茉抬眸，环顾四周，“你有听见吗？每一次我想你的时候。” 秦茉的口袋里放着小小的茉莉热缩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了她随身携带的东西。 她轻轻摩挲着热缩片，“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但是，你不要怪我。”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秦茉说得没头没尾的。 良久，她低下头，声音很轻，很轻地念他的名字。 “林之舟。” 天空云层散开，光落下，指缝间有风钻过，秦茉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笑了。 是你吗。 是你在回应我吗。 她笑着，如释重负。 “我是不是，你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茉莉啊。” 你留给我最后的遗物，是我自己啊。 终是春 第46节 他们说放下一个人，就要从不联系开始。 就算再痛苦也要忍住，一瞬间心如刀绞，一瞬间如释重负。 可是林之舟，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你。 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你。 “如果是的话，就让我记得你吧。” “记住你，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求你了……” 秦茉在陵园呆了好久好久，和他说了好久好久的话。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和他有这样多的话说，即使不会有回应，也许有，只是换成了另外一种形式。 被他改变的一部分，永远地烙印在她身上，代替他，陪着她。 夕阳余晖映着天空，晚霞倾洒大片，秦茉独自离开陵园。 陵园的风景很漂亮，秦茉走得有些累了，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门口处有轻声的歌声传来。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即使我们注定要分开，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舍不得让你流下泪来， ……” 是《寻梦环游记》里的歌，那部秦茉根本没有看完的电影，她依旧认出了这首歌。 她回过头，看着陵园，眼眶湿润。 靠着椅背，秦茉点开了手机，忍不住给置顶的林之舟打了通电话。 她知道，不会再有人接。 只是在那熟悉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秦茉的视线模糊。 “茉莉小姐，请说。” 电话分明没有接通，那是他给他设置的专属铃声。 她抬眸，恍惚间似乎看到眼前多出了一抹人影。 他就那么站在她的面前，宛如从前。 秦茉低下了头，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 “我好想你……” “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刹那间，那专属定制的铃声继续响起。 少年清朗低沉的声音从听筒处传出来。 “茉莉小姐，请不要为我哭泣。” 风扑面而来，秦茉的发梢粘到脸上。 她顿住，眼眸流光荡漾。 所以，这是你留给我的痕迹吗。 空荡无人的陵园里，秦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听着那句—— “茉莉小姐，请不要为我哭泣。” 都说忘记就不会痛苦了，可时间并没有让人拥有一键删除记忆的能力，那些回忆永远的存在脑海里，反复想起，反复倒带，深刻到骨子里，直到再也忘不掉。 良久，秦茉把手代替风，轻轻地环住自己。 林之舟，我好想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我们一定还会再遇见的，对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