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女绿男》 红女绿男 第1节 红女绿男 作者: 大姑娘 简介: orii酒吧,两个无聊男女,鸡尾酒喝得醺醺然。 傅行简:“梁总,不介意讲讲你的情史。” 梁颖想了会儿:“我有三段情,可以说给你听。” 一段知心人出了门,从此无音讯。 二段有情人颇才干,奈我变了心。 三段适婚人到身边,只是不谈爱。 傅行简:“我会是第四段?” 梁颖笑了。 标签:现代言情 都市 喜剧 轻松 熟男熟女 第一章 起始 李晶晶出了电梯,公司玻璃门没锁,一推即开,前台射灯淬下白光,映亮挂墙圆钟,北京时间:7:30。 离上班还早,黯沉的办公大区,空无一人。 她到工位放下包,先开电脑,再拿杯子,走进总经理室,拿起骨瓷杯,一手一个,往茶水间,茶水间透着亮,谢瑛坐在桌前,正往面颊拍精华,鬓边湿蓬蓬的,听见脚步声,抬眼瞟了瞟:“早。” 李晶晶说:“谢总早。” 谢瑛,职位coo和cmo。小公司通则,能人多职,像李晶晶,美其名人事行政经理,实际只要是杂事,无论内外大小,她全得管。 李晶晶边洗杯子,边问:“谢总又在公司通宵?” 谢瑛描眉毛:“哪能办呢,命苦呀。”描得又细又长,像柳叶。 李晶晶问:“梁总出差回来了?今天进公司吧?” “昨夜凌晨一点的飞机到上海,应该会进公司,找她有事?” 李晶晶说:“十点钟领导月会,还有积压的请款单,需要签字,再不来,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谢瑛打个呵欠:“离了她,地球不转了。” 李晶晶笑:“可不是。咖啡豆也没了,否则我帮你煮杯咖啡提提神。” “现在几点钟?” 李晶晶看手机:“差五分八点钟。” 谢瑛唇膏不涂了,站起身:“吃早饭去。” 李晶晶说:“等等我,一道去。”放好杯子,拿了饭卡,出来时,与it部经理戴铎打个照面,拉着门招呼:“来啦!” 戴铎背了双肩包,冷冷地擦肩而过,谢瑛站在电梯口,尽收眼底,撇嘴说:“年纪轻轻,没礼貌。” 李晶晶关紧门,已经习以为常:“他对任何人都这样,无差别对待,除了梁总。” 电梯门开,市场部md刘茂然,欲要往外走,见她两人,有些惊讶,嘻皮笑脸说:“谢总,李经理,上班积极,钱途无量。” 谢瑛李晶晶让他先出来,谢瑛揶揄:“难得这个点见到你。” 刘茂然说:“梁总今天进公司,肯定要寻我谈话,她喜欢问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得准备准备,否则尴里不尴尬。” 李晶晶说:“刘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梁总聊工作。” 刘茂然说:“讲怕就生份了。” 电梯门阖上,下降三层打开,人多起来,进进出出,音浪彼伏。 这层是这幢甲级写字楼的餐厅,供应入驻公司一日三餐。 谢瑛接过服务员递来的托盘,排队说:“发觉没有,我们公司,一块砖头拍来,五个员工里,三个经理两个总。” “梁总说,员工会觉得受到公司重视,才有归属感,客户来谈生意,这个总那个经理接待,倍儿有面儿,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倍儿有面儿,上海话哪能讲?” 李晶晶还未开口,听一个男人声音:“交关有面子,蛮有派头个。”她回头,身后是傅行简,西装笔挺,高大魁梧。连忙说:“傅总监也来吃早饭。”他微笑点头,挽起白衬衫袖口。 傅行简,西尼霍尔中国区工业软件解决方案事业部咨询总监,谢瑛前夫。 李晶晶再看前面,谢瑛不见了,溜得比兔子还快。 傅行简问:“梁总啥辰光出差回来?” 她答:“今天会进公司。”傅行简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伸手拿一碗双档粉丝汤。 李晶晶要了白粥,一屉鲜肉小笼,走出队伍四处张望,瞧见谢瑛坐在窗口,忙端了托盘过去,她面前,摆一杯冰美式,一份香烤鸡肉帕尼尼三明治。 没想到傅行简也跟过来,坐到李晶晶旁边,他除了双档粉丝汤,还有一碟四只生煎包。 谢瑛吃口三明治,吃口咖啡,低头看手机,傅行简笑说:“谢总忙呀,日里万机,应该让梁总加工资。” 谢瑛索性带上蓝牙耳机。 李晶晶问:“听讲傅总监才从日本休假回来?” 傅行简笑:“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以为足够保密。” 李晶晶不自在笑笑,傅行简说:“我们公司的人,无需问,自会向外扩散,我已经习惯了。” 李晶晶暗叹,傅行简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士,无论身材面孔、言谈举止,都给人留足面子,如沐春风。哪怕最让男士丢身价的吃喝拉撒,他依旧儒雅有度,丝毫不觉粗俗之气。她想,谢瑛怎舍得离婚哩。 傅行简说:“我买了些礼物,放在公司,回头让助理送给你们。” 李晶晶问:“傅总监去了日本哪里玩?” “我姑姑在山梨县忍野村,开了一家商务旅馆,我一直待在那,有空搭把手帮帮忙,多数辰光,就泡泡温泉,欣赏富士山景色。” “富士山很美吧,陈奕迅有首歌叫富士山下,我们梁总唱起来,邪气有感觉。” 傅行简认同:“她唱歌,有一种不费力气的好听。”接着说:“富士山山尖的雪,十分纯净,你定要去一趟,近看非常震撼。” 谢瑛冷不丁说:“勿忘国耻。” 傅行简朝李晶晶笑:“瞧,分享欲就是这样被杀死的。” 谢瑛端起托盘,目不斜视走了。李晶晶还有四只小笼没吃,脱不了身。 傅行简说:“下趟你要去日本旅游,告诉我,我给姑姑打声招呼,吃宿全免。” “谢谢,这哪里好意思。” 傅行简亲切地问:“梁总去哪里出差了?” 果然是糖衣炮弹。李晶晶装傻:“我不知哩。” “订机票酒店,不都是你在打理?” 李晶晶陪笑:“不全是,梁总也有航空公司的铂金卡。” 傅行简说:“我昨夜在虹桥机场,看见梁总从出口出来,身旁跟着宝骏汽车集团的刘总,两人相谈甚欢。” “是吧?这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傅行简追问:“方总去过你们公司几次?你管接待的,一定知道。” 李晶晶答:“半年前来过一两趟,后面没印象。” 傅行简紧盯她,忽然笑说:“对不起,我表现的咄咄逼人了。” 李晶晶摇头:“没关系。”小笼包吃完,立刻端起托盘告辞。 傅行简继续吃生煎,下属王昌平坐过来,低声问:“领导,打听到了?宝骏集团的智能车间项目,梁总是不是也在跟?” 傅行简说:“梁总手下这几个女人,皆是人才,警惕性高,嘴比蚌壳还紧,换成你们,一瓶啤酒下肚,就寻不到南北西东。” 谢瑛等在前台,见到李晶晶,直接问:“傅行简和你说什么?” 她一五一十转述,谢瑛听毕,骂道:“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只老狐狸,修炼成精了。” “老狐狸是谁?”梁颖刚进公司,恰听到半句,好奇地问。 第二章 梁颖 梁颖刷牙洗面,对镜细细照,昨夜飞机晚点,到家已经两点多钟,睡眠不足,眼底有红血丝,不由暗叹,岁月不留人,不比二十岁的时候,哪怕通宵,双目仍旧神采奕奕。 她走到饭厅,姆妈在厨房蒸红糖馒头,哥哥正盛泡饭,阿爸倚坐沙发,电视机声音大杀四方,她抬头看钟,北京时间:7:30。 她说:“太阳打西边出来,老清老早看电视。” 阿爸说:“干你屁事。”心情摆在明面。 梁九利盛了一碗泡饭,递到阿妹面前。梁颖坐下,扫过小菜三样,红腐乳、咸鸭蛋,榨菜芯,不由叹口气:“我想吃冰美式,香烤鸡肉帕尼尼三明治。” 阿爸冷哼说:“假洋鬼子,勿要忘记自家老祖宗。” 梁九利给她使个眼色:“少讲两句。”梁颖笑嘻嘻扒口泡饭。 电视里在卖海参,张奶奶海参,大连阿艺海参,梁颖偏要说:“阿爸想吃海参了。” 阿爸不言语,拿起遥控器,狠摁按钮转台,传出声音:千家万户想更美,就选千家美,千家美装饰,老格算额 很合算 。 又转台,胖女人说,我是王阿姨,我来中山公园龙之梦,今个大促销,有皮草羽绒,舒悦牌老人鞋,相当的ok。 红女绿男 第2节 又转台,主持人微笑,这里是东方cj。 姆妈端来红糖馒头,皱眉说:“不要看了,皆是广告,吵得人头痛。” 阿爸关了电视,满脸严肃,往玄关换拖鞋,姆妈问:“早饭不吃,往哪里去?” 阿爸说:“我去死。” 姆妈补了句:“去罢去罢,死不要回来。” 摔门声振天动地。 梁颖说:“为啥,吃了枪子一样。” 姆妈说:“还能为啥,你和曹晖,还有多久才定下来?” 梁颖说:“加相亲,不过见过两面,就要结婚生子?太恐怖了。” 姆妈嗤之以鼻:“恐怖?也不瞧瞧你几岁了,28岁!再拖两年,不是你挑人家,是人家挑你,这才是真正的恐怖。” “曹晖海归派,任职五百强公司,也是个领导,年薪八十万,五险一金,还有补充公积金,有房有车,父母身体健康,这样的女婿,打灯笼难寻。” 梁颖说:“你觉得这样女婿打灯笼难寻,但未必适合做丈夫。” 姆妈说:“辛辛苦苦养大你,眼见奔三了,总要给我们父母一个交代。” “你生我时,也没征求我的意见,现在倒要我给个交待了。” 姆妈生气说:“女人事业再强有啥用,结婚生子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梁九利突然说:“我上班要迟到,阿妹送我一程。” 梁颖说:“好!”进房拎了包,到地下车库,与梁九利坐进车里,她打方向盘,驶上马路,梁九利说:“阿爸生气,因为你拒绝与曹晖交往,姆妈还蒙在鼓里。” “阿哥的话有失偏颇,是曹晖拒绝了我。” 梁九利说:“啥叫mrkh综合征?我还特意百度搜索一下。” 梁颖晓得露陷了,吐吐舌头:“我被曹晖缠得烦死,才这样讲的,实属无奈。” “要拒绝也不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梁九利说:“曹晖不介意,你当如何?” 梁颖笑了:“我太了解男人,做爱与生育,没有男人会不介意。” “万一呢?” “没有万一!” 梁九利一时没有话讲,他和这个妹妹是双胞胎,但若不说,没人看得出来。他相貌普通,智商一般,性格软弱,胜在勤能补拙,万幸考上公务员,如同石佛镀金,很快交了女朋友,只待结婚。父母对此很满意,他对这样的皆大欢喜也很满意,未来几十年的生活,一眼到头,尽在掌握。 妹妹梁颖,与他迥然相异。他们祖上一位太婆,有八分之一葡萄牙血统,经过几代稀释,泯然众人。但到梁颖这里返了祖,她小时候,就漂亮的像个洋娃娃,见过之人无不称赞,长大也没长残,面庞艳丽,身材火辣。她还聪明,性野,胆大包天,不惧人言,名校毕业后,进入西尼霍尔不过三年,就辞职出来单干,整日像一阵飞沙走石风,聚少离多。他有时天黑坐在沙发上,吃杯香茶,看看足球,家离虹桥机场近,听窗外飞机轰鸣过,或许妹妹正坐在头等舱,戴了眼罩睡觉,这种感觉尤为奇妙,一母所生,两种人生。 梁九利问:“现在大环境不好,你的公司还可以吧?” “还可以。”梁颖将车靠近路边:“税务局到了。” 送走阿哥,开车到软件园,拎了包,买杯咖啡,年轻的电梯先生远远看见,忙替她摁住开键,梁颖笑说:“谢谢!”抛一个媚眼。 电梯先生脸红了。 她走进嘉宏公司,听谢瑛在骂,好奇问:“老狐狸是谁?” 李晶晶答:“西尼霍尔的傅行简。” “他呀!”梁颖脚步未停,往办公室走,李晶晶在她前两步,谢瑛跟后两步,梁颖说:“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永久的敌人。” 李晶晶推门按亮灯,提醒说:“九点钟月会,在小会议室。”还有五分钟。 梁颖开电脑:“吃完咖啡就到。” 会议足足两小时才结束,她留下谢瑛、李晶晶,及财务总监方华,关门说钱的问题。 李晶晶递上厚厚一沓请款单,大头是办公室季度租赁费、管理费及水电费,近百万。 梁颖签好名,递给方华,方华说:“李经理,和物业商量一下,再拖拖可以吗?” 李晶晶说:“不要让我难做,已经晚交了,再晚要加收滞纳金。” 梁颖问:“付不出来?” 方华说:“刚付掉员工工资和项目奖金,立枫食品项目打款两百万采买硬件设备,故而现金流紧张了。”又老话重提:“我们真没必要租这么贵的办公地。” 梁颖不答,只问:“谢瑛,这个月汽修厂的项目尾款还没到?按道理早该到了。” 谢瑛说:“我现在就打电话。”她结束通话后说:“审批都过了,卡在他们财务部,财务总监休假半个月,等她回来就打款。” 梁颖笑说:“没办法,再忍忍,一起勒紧裤腰带生活。” 谢瑛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奔腾集团的张总助理,昨天特意知会我,他们下月办年会,需要我们赞助。” 第三章 手段 李晶晶听得皱眉:“他们办年会,要我们出资赞助,还明目张胆的通知,活脱脱强盗行径,与抢有甚么区别。” 方华说:“美帝的霸权主义,无孔不入。”奔腾集团乃外资企业。 梁颖听了,笑说:“目光要放长远,昨夜在机场,我遇见宝骏的刘总,聊了两句,他透露,奔腾明年中旬衡阳工厂建成,肯定要上生产管理系统,张总助理能来要赞助,还得感谢他才是。” 谢瑛聪明人,立刻领悟了,说:“傅行简提到,昨夜在虹桥机场,看到你和刘总在一起。” 梁颖否认:“我没和刘总在一起,只在出口遇见,他在等人。”又问:“傅行简怎会出现那里?” 谢瑛说:“或许巧合吧?” “这世间事,若非天意,哪来的巧合,必有预谋。”梁颖说,指尖撮起戳碰桌面,咚咚声响,如鸟喙啄食,轻快温和。她似想到什么,拿起手机,找到刘总号码拨过去,放了免提。 刘总很快接起电话:“梁总,有什么事?” 梁颖甜甜地说:“我无事还不能找你聊天了!” “哈!荣幸之至。我却知道,你不是个招蜂引蝶、四处撩拨的女人。” “你真是了解我。” “我们老朋友,彼此知根知底,就不用虚与委蛇了。” “既然你让我讲,就要如实回答,不能再瞒骗我。” “嗯,你讲。” 梁颖这才问:“你昨夜在机场,等的人是西尼霍尔的傅总监吧?” 手机那头微顿:“你看到了?” 梁颖故意说:“是傅总监今早告诉我的,你知道,我公司就在他楼上,抬头不见低头见。” “呵,原来如此!” “你们智能车间的项目,我可还有一线机会?” “实不相瞒,公司突然空降来了位vp,有着白人的偏见和固执,点明超千万的大项目,乙方资质必需是外资公司。” 梁颖说:“傅总监讲的没错,西尼霍尔胜券在握。我还傻傻等着,信心爆棚,毕竟过往合作的项目,均顺利交付,你又瞒骗我一次,我伤心了。” 刘总连忙解释:“我也有苦处,这是保密项目,集团公告一日未出,啥人敢往外瞎讲。” 梁颖说:“明天有空吧?我请你吃饭,增进感情。” 刘总大笑:“我看看时间安排,要请也我来请。” 挂断手机,一片沉默,眼见千万项目化成泡影,总是心有不甘。但梁颖不是沉溺失败、自怨自艾的性格,很快调稳情绪,继续签单据。方华先出去,谢瑛不服说:“傅行简要得意死了,一笔丰厚的提成,真是好命。”又问:“刘总曾瞒骗你什么?” 梁颖说:“我曾在宝骏实习加工作有三年左右,他追求我,其实已经结婚了。” 李晶晶骇笑:“怎么敢的?” 梁颖说:“侥幸心吧!以为我年少无知。”她这件事解决的很漂亮,没有撕破脸皮,反让刘总觉得亏欠,后面几个项目单子,也亏得他助力拿下。 她不想多提,问:“奔腾要赞助,是给钱,还是给物?” “钱不要,物可以,用于年会抽奖环节。” “晶晶,采买八台华为手提,问谢瑛要地址,快递过去。” 李晶晶说好,又期期艾艾:“房租哪能办?物业天天电话来催。” 梁颖手未停,低头说:“我来想办法!” 李晶晶顿时心定,果然下午两点钟,方华通知她到财务部,有笔一百五十万的项目款提前到帐,优先缴付房租管理费水电费。 从财务部走出,正碰见傅行简的助理judy来送礼物,客气的迎进接待室,叫前台斟来咖啡。梁颖与谢瑛路过,也进来凑热闹。有和菓子、饼干,手帕,护肤品及各式冰箱贴。谢瑛拆了一盒和菓子,叫来方华,一起喝咖啡、吃点心。judy与她们相熟,毫不拘谨,说说笑笑。 梁颖欢喜吃羊羹,栗子口味。 方华吃铜锣烧,含混说:“让傅总监破费了。”judy笑说:“傅总监一向大方。”展示腕上爱马仕橙黄手镯。 李晶晶瞎猜:“难道他在追求你?”瞄过谢瑛脸色。 judy说:“不要瞎讲,纯粹上级对下属的关爱。” 谢瑛问:“奔腾打电话给你要赞助了?” judy点头答:“还能不要!我已经安排采购。” “打算送啥呢?” “十台苹果电脑,五个ipad。” “呵,财大气粗。” 傅行简轻叩gm办公室门,魏昌祺正在打电话,招手示意他进来。 他在办公桌前椅上坐定,特为往后退,好伸长两条长腿。 魏昌祺挂掉话机,紧盯着他看,不言语。 傅行简笑问:“啥眼神,让我后颈汗毛倒竖。” 魏昌祺说:“猜我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谁?” “宝骏的刘总,兴师问罪来了。” 红女绿男 第3节 傅行简不以为然:“问什么罪?何罪之有?” “智能车间是宝骏保密项目,你却透露给嘉宏软件的梁颖,虽说不影响接下来的合作,但他十分不悦。” “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说的?” “今天梁颖打电话给他,亲口所讲。” 傅行简思路打通,全盘理顺,心里有底了,笑叹说:“这女人结棍的。” 魏昌祺江苏人,听不懂:“什么棍?” 傅行简认罪:“是我不对,稍后我打电话给刘总,请客求原谅。” 魏昌祺欣赏他这一点,好涵养,有担当。 从抽屉里拿出封请帖,及一张名片:“奔腾的年会,我要出差,你替我去吧,和黄总打声招呼,他们衡阳汽车厂明年峻工,要上系统,千万大项目。” 傅行简收起请帖名片,想想问:“讲讲梁颖,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进公司时,她正办离职。” 魏昌祺说:“她浙大计算机专业,毕业后进入宝骏集团搞研发,后跳槽进我们公司,带队做中大型项目。有技术有实践,丰富的项目管理经验,精通甲方乙方工作流程,聪明机灵,能言善辩,而且你也见过了,还是个性感尤物。” 傅行简露出笑容:“为啥有个毒蝎美人的绰号。” 魏昌祺说:“你看她公司里,谢瑛、方华、李晶晶,戴铎,项目部研发部的人,全是挖得我们公司墙角,挖到大动脉了。她做的项目,哪一个不是我们的老客户。她用的这些个手段,实在上不了抬面。” 傅行简有自己的想法:“我虽不欣赏她的做法,但他们甘心跟随她,客户愿意给她项目,一定是有她的可取之处。” 作者的话:觉得文不错,投个票票哦! 第四章 入室 梁颖与刘总约在空蝉怀石料理见面。 一家老牌日料店,开在上海多年,飞檐、青布、庭院,竹篾的细帘,穿和服的接待,古香古色,有仪式感,价格不菲。 鹅肝、刺身、和牛寿喜,海胆啫喱,帝王蟹......几盏清酒下肚,刘总颧骨发红,细看梁颖美艳无双的面庞,一时冲动说:“当年我并非有心要瞒骗你。” 梁颖打断:“过去许久了。” 刘总说:“容我把话讲完,我憋在心底也许久了。” 梁颖不再言语,托腮听他说。 “我太太陪孩子在澳大利亚读书,我留在国内,白天忙工作,晚上忙应酬,深夜一个人,确实寂寞空虚冷,我自诩还算自律,不沾女色,唯恐麻烦。但看到你以后,深深被吸引,你年轻,聪明,漂亮,得体,会说话,擅交际,世间任何美好的赞美,我全想用在你身上,也不为过,只觉词穷,我虽怕麻烦,但如果是你,我变得无知无畏。但你太受欢迎了,像沾满蜜粉的鲜花,我只是个老头子,也会自卑,若再被你晓得我有太太子女,根本一点机会也没有。我甚至认真动过离婚的念头。” 梁颖淡淡笑着、听着,眼中春水微澜。 刘总问:“你告诉我,到底是谁透露给你的?” 梁颖说:“我自己发现的。我家每年都订南方周末,其中一本,姆妈用来垫砂锅,我随便翻了翻,里面有一篇你的专访。” 刘总叹息说:“皆是天意。你怕影响我仕途,不顾自己前程,毅然离职,这份亏欠我一直记在心底。” 她给他斟满清酒:“这些年,你也不断在提携我,旧事不妨一笔勾销,我们还是朋友、生意伙伴。” 刘总落下心头大石,一身轻松,想想说:“智能车间的项目,虽然不能给你,但仓库要上物流管理系统,三百万的小项目,可有兴趣?” 梁颖笑靥如花:“我明天让销售部门跟进。” 服务员端来一盘菜,名叫春天的颜色,像一顶绿油油帽子,梁颖说:“不曾点过这道菜。” 服务员解释:“是那位先生送的。”顺她手指方向望去,傅行简和友人也在围桌吃饭。 梁颖回了一道盐釜烧,不多时,傅行简过来招呼,朝刘总笑说:“我约你推三阻四,原来是佳人有约。” 刘总大度说:“陪罪酒就算了,记得嘴巴上把锁。” 梁颖心知肚明,佯装不知。 傅行简看着她说:“是,是!”客套两句离开了。 梁颖问:“感觉这位傅总监,对日本,才休假回来,又跑来吃日料。” 刘总说:“你竟不知?他母亲是上海人,父亲是日本人。” “嗬!” “口气似乎不屑?” “我是八十年前抗日转世的英魂,对日本人天然的排斥。” 刘总听得直笑。 用过晚饭,他俩走出料理店,不知何时下雨了,寒风凛冽,星点凉湿扑面,傅行简与友人也在话别。 刘总的司机开车过来,邀请梁颖同行,梁颖推辞不顺路,要自己打车。 傅行简送走友人,坐进车里,慢腾腾抽了根烟,才驶离停车位,经过店门前,梁颖还在,穿着maxmara黑大衣,背着老花lv,面庞雪白,一抹大红在唇上热烈绽放,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段,打车这样的难。 他出于礼貌,将车停在她面前,摇下窗说:“我送你。” 梁颖看见几步之遥的出租车,被一对母女捷足先登,果断的上了他的车:“陕西南路复兴中路。” 傅行简赞一声:“好地段。”打转方向盘调头。 梁颖手机响了,谢瑛打来的,她接起说:“嗨!” 谢瑛问:“那糟老头子又讲啥了?” 梁颖忍不住笑:“解释当年为何欺骗我,一直觉得亏欠我。” 谢瑛惊问:“他到现在还在自作多情?神经病,无药可救了。” 梁颖因在傅行简车上,不便细聊,支吾两句挂断。 傅行简凝神,她与刘总的这段艳史,只有个别人知内情,魏昌祺是其中一人,他现在也知了,听她语气及话意,估猜又是美人计。 他心底反感,随手放起歌曲。 一首日语版的北国之春。轿车是本田,这人也是没救了。梁颖看向玻璃窗,映出她表情迷离的脸,后面背景长街长,阴瑟瑟湿嗒嗒,玉兰状的路灯向后滑,一盏接一盏,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轿车停在路边,梁颖说声谢谢,推门下车,傅行简有些渴,开了瓶矿泉水喝两口,正要发动车子,忽听叩窗声,摇下问:“有事?” 梁颖说:“要不要上来坐坐。” 傅行简看着她,思考不过须臾:“哪里可以停车?” 梁颖等在小区门口,她很少抽烟,除非心情极度糟糕,还剩半根时,眼见傅行简走近,才掐灭扔进垃圾桶。 傅行简跟她往里走,甭管复兴中路怎样车水马龙,此处倒闹中取静,上楼三层,门是密码锁,他自觉撇过脸去,听到“嘀”一声,门开了。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厨卫齐全,布置温馨,打扫干净,井井有条,他欲夸赞,梁颖递来拖鞋说:“是钟点阿姨的功劳。” 傅行简欣赏她的诚实。 梁颖问:“吃茶,还是咖啡?” 傅行简坐沙发上答:“咖啡。” “只有速溶的。” 傅行简改口:“吃茶吧。” 梁颖打开茶罐,又盖上,拿起手机说:“还是点外送。” 傅行简问:“一个人住?” “嗯!和父母住得厌烦了,索性租下此间房,常来透透气。” “月租金多少?” “一万块。” “果然寸土寸金。” 梁颖随手打开电视,张奶奶海参,大连阿艺海参,千家美,沪尚茗居,皮草羽绒,舒悦牌老人鞋,东方cj。 傅行简笑:“现在电视台,不是海参就是装修。” 梁颖说:“看斗地主。” 恰好门铃响,冰美式送到。 两人一边吃咖啡,一边看斗地主。 吃完咖啡,傅行简又坐会儿,见梁颖没反应,站起说:“太晚了,我回去了。” 梁颖说:“好。”送他到门口,默默看他慢腾腾换拖鞋。 傅行简寻不到密码锁开关,转身欲问,忽然暖玉满怀,才低首,红唇恰迎凑过来,含住舌吻,又甜又苦,比烈酒还上头。 她含糊问:“你有套吗?” “有。”他之前停车买水时,买了一盒。 “你没病吧?”她又问。 “没有。”他赞同这种性观念,先问清楚。“你呢?” “没有。” 他一把抱起她,大步走进卧室,一起跌入柔软被单,没有开灯,窗帘也没阖,商场大楼的霓虹招牌,五彩斑斓的映照一床。 第五章 傅行简 傅行简年少时岛国片看过,女朋友交过,婚也结过,虽然离了,但不妄情场老手。 不得不说,梁颖的身体,是他见过最火辣的,火辣在他这里的标准,就是能在最短时间,刺激肾上腺素飙升,性欲高涨。 她的肌肤,纵然夜色朦胧,仍泛起奶白光泽,她的胸脯又大又圆,却不夸张,若熟透蜜桃,握于满掌丰弹坚挺,软腰如蛇,玉腿攀附,声浪令人焦渴,他松解皮带,抽出衬衫,兜头脱掉。 梁颖看他平日衣冠楚楚,身型魁伟,觉得是块好料,果然没走眼,肩膀宽阔,胸肌结实,下腹精健,纯发泄女性欲望,是个完美的搭档。 俩人在绮丽霓虹里滚做一团,如野兽厮缠,梁颖肆意大叫,傅行简忽然俯身,捏紧她下巴问:“为何要整我?”指得刘总那件事。 梁颖笑:“你太顺了,我眼里长针。” 傅行简冷笑:“可怜的女人。” 红女绿男 第4节 梁颖盯紧他凑近的眉眼,薄薄的单眼皮,这很日本,但好在混了中国血,眼珠乌圆,梢尾长挑,年轻时显得文艺禁欲,年长后倒邪性城府。他若说可恶的女人,她反不气,但可怜的女人,听在耳里,就成了“八格牙路。” 血性瞬间崛起,岂甘被他摁压身下,抱住他的脖颈,翻转而上,随手捞过内衣,紧捂住他的双目,咬住他的嘴唇,起起落落大动,这种夹杂民族仇恨、报复性的主导,令她激情澎湃,骂一声小日本鬼子,她高潮了。 傅行简穿戴齐整,开了大门,走下楼,天色发青,四野无人,灰鸽子乱走,人前不惧,野猫匍匐,忽而窜出,叼起便走,他坐进车里,才觉嘴唇发疼,抹了下,有点血丝,凑近反光镜,竟破了皮,被梁颖咬的,且不止这一处伤,再回想这一夜艳事,愈发懊恼,他怎会受她压制,他被强暴了。 梁颖神清气爽走进写字楼,看电梯的年轻先生,忙替她拦下要闭合的电梯,她说:“谢谢!” 电梯里人不多不少,傅行简和王昌平在说话。 傅行简目不斜视,回家换了白衬衫和铁灰西装,但掩不掉破损的嘴、脖颈青紫。 梁颖满面笑容走进公司,谢瑛后跟入办公室,奇怪问:“什么事这般开心?中五百万彩票了?”梁颖说:“抗了一回日,我赢了。” 谢瑛当她痴人做梦,递过来请帖说:“奔腾集团的年会,请我俩一定出席。”梁颖说:“没问题,穿戴可有讲究?” 谢瑛说:“问过张总助理了,讲明最好穿礼服。” 梁颖说:“小case。我昨夜和刘总吃饭,他们仓库要上物流管理系统,标的三百万,问我可有兴趣,我一口答应,你通知销售部薛经理,及时跟进。” 谢瑛说:“好。傅行简吃肉,我们喝汤。” 梁颖开电脑说:“我有信心,我们下趟也吃肉。” 谢瑛笑问:“刘总为何要讲那些话?想讲老早好讲了。” 梁颖说:“他太太要回国了,听闻是个厉害的女人。” 谢瑛恍然大悟:“他怕你以此纠缠或勒索。” 梁颖冷哼一声:“我不厌蠢,但实在讨厌这种自作多情、故作聪明的。” 李晶晶送咖啡进来,梁颖说:“晶晶,研发部肖总有离职打算,我暂时稳住他,但感觉他仍摇摆不定,你找他聊聊,让他提要求,我们尽最大努力满足。但你要做二手准备,联系猎头物色人选,我也会留意。” 李晶晶问:“和肖总履历差不多就可以?” 梁颖说:“我们要向西尼霍尔看齐,他们除做智能车间生产制造系统,目前三到五年的战略目标,是要打造供应链管理系统、仓储物流系统、能源管理系统及一体化平台。等同于一个工厂的软件系统,从前端中端、到后端全部吃尽。如此大工程,费用动辄千万上亿,赢利可观,才是我们努力的目标。晶晶,这样精通全盘的人才,市面虽稀缺,但不是没有。西尼霍尔也在调动多方资源招聘,我们不能落后,谢瑛你多留意他们动作,假使真被他们先找到,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抢人。”李晶晶听得一头汗。 奔腾集团年会日到来,梁颖所穿礼服,是国内设计师朋友送的,鲜媚的红,她皮肤本就白,愈发衬得高山晶莹雪,再将头发盘起,耳边散落细碎发丝。只觉脖颈空空,设计师配了一根镶满翡翠的项链。谢瑛则穿了剪裁简洁的黑裙,不去抢她风头。 会场安排,众人围圆桌落座,梁颖谢瑛赚足眼球,被引领至前排正中桌,除她俩,其他人已就位,环顾一圈,都是熟人。 梁颖一一握手寒暄,不出所料傅行简也在,她亦大方问候,看到他嘴唇还没好透,只字不提。 倒是奔腾集团的黄总,关心了一句,傅行简笑答:“最近天干物燥,火气太大导致。”扫过梁颖的神情,她大概失忆了。 黄总问:“傅总监,宝骏智能车间项目,何时开工。” 傅行简答:“过完年就开工。” “如果这套系统运行成功,能给企业带来切实收益,我们工厂也打算上。” 傅行简说:“该项目我会全程跟着,我相当有信心。” 梁颖笑说:“黄总,宝骏的仓库物流管理系统,由我公司承接,若做得好,莫要忘记我呀。” 黄总呵呵笑,谁能拒绝美女投来的橄榄枝,还如此养眼。 年会办得隆重,歌舞升平,语笑喧阗,其间抽过五次奖。梁颖运气不错,抽中一台苹果电脑,她笑眯眯说:“感谢傅总监。” 傅行简抽中华为笔记本,回敬说:“感谢梁总。” 谢瑛则是五桶金龙鱼葵花籽油,她一向不开火,发愁怎么用,咬牙问:“这又是哪家赞助的?”无人吭声。 梁颖说:“我和你换,在我老娘眼中,油比电脑精贵。”谢瑛立刻转忧为喜。 傅行简何其幸运,又中了五桶金龙鱼葵花籽油,他说:“梁总,这也送你,十桶油,够吃一年了。” 梁颖拍手说:“有要不要,猪头三!谢谢傅总监。”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转过头和黄总说话。 年会结束之后,天下起雨,梁颖让司机先送自己回家,再送谢瑛,快到时给哥哥打了电话,让他下楼来搬油。 车子停住,梁九利撑伞在屋檐下等候,谢瑛笑说:“你哥哥真有趣,屋檐下打伞,多此一举。”梁颖说:“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梁九利拉开车门,梁颖捞起裙摆捧着下来,随口介绍:“这是谢瑛,我的好搭档。” 谢瑛伸出手,梁九利将右手在衣上擦擦,才与她相握,微笑说:“老听我妹妹提起你,久仰大名。” 司机打开后备箱,他俩一人两桶,一遍遍往楼上拎。 谢瑛拍梁颖肩膀问:“真是你双胞胎哥哥?” “一母同胞,如假包换。” “那你俩真是这世界上,最不像兄妹的兄妹。” 梁九利拎起最后一桶油,无意听到这句话,看了她一眼。 第六章 生枝 谢瑛告辞要走时,梁颖看见姆妈下楼,站在中间台阶,客气说:“谢小姐,进来坐一会儿。” 谢瑛笑说:“天色晚了,又落雨,下趟我再来拜访阿姨。” “哪里有过门不入的道理,不合乎礼数,阿颖,这不是梁家的待客之道。”她说完,转身回去了。 谢瑛有些怔住,不觉看向梁颖,梁颖说:“进来坐五分钟。” 两人进门,闻到一股桂花鸡蛋甜酒酿的香味,梁九利寻了双新的棉拖鞋,弯腰送到谢瑛脚边。 谢瑛受宠若惊:“谢谢阿哥,不要忙,我自己来。” 姆妈端两碗甜酒酿上桌,打量梁颖,皱眉说:“穿得啥衣裳,奶子露了大半在外头,风尘相。”又大赞谢瑛:“谢小姐就有品味,黑色百搭色,剪裁简洁大方,犹显优雅气质,这才是正宗上海小姐的打扮,我总讲阿颖乡气,不是没有原由的。” 梁颖没言语,进卧室换衣裳。 谢瑛陪笑:“哪里哪里,阿颖这件礼服,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设计师定制的,今天年会上,人人夸赞漂亮,羡慕不来。” 姆妈说:“是吧!我的眼光跟不上时代了。谢小姐,吃酒酿,不要客气。”梁九利在旁边削苹果。 谢瑛低头吃着,心底盼梁颖快点出现。 姆妈问:“谢小姐住哪个区?” 谢瑛答:“徐汇区,新华路法华镇路一隅。” “新华路。”姆妈笑说:“我熟得很,上海影城一层,老早开了家真锅咖啡,我常和小姊妹去吃咖啡,候电影开场。” “真锅老里八早没了,影城也冷冷清清。” “谢小姐几岁了?” “94年生,属狗。” “那就是三十岁了,比阿颖大两岁。”姆妈和颜悦色问:“可结婚了?” “结了。” “真好,你是阿颖朋友,阿姨有件事要拜托。” “阿姨太客气了,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竭尽所能。” “劝劝阿颖,再这样单身下去,要成老姑婆了。” “我又离了,婚姻与我没啥好处,我不好推朋友入火坑。”谢瑛抬头说,看着梁颖姆妈呆住,嘴半张忘记阖拢,神色多变。 梁九利说:“对不起,我姆妈问得太多了。”把水晶盘放到她手边,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摆得整整齐齐。 谢瑛吃完酒酿,站起身说:“谢谢阿姨招待,司机还等在楼下,我先走一步。” 梁颖姆妈坐沙发上不动,只说:“以后常来。” 谢瑛换鞋走了,梁九利追出去:“谢小姐留步。” “还有何事?” 梁九利窘迫地搓搓手,语气真诚:“我替我姆妈再次道歉,她在更年期。” 谢瑛笑说:“我不介意。” 梁九利脸红了。 谢瑛坐上轿车,手机突然响起来,接起听,传来梁颖声音:“回去了?” “你也不出来,我如坐针毡。” 梁颖笑:“我要出来,你更走不了。” 谢瑛说:“你姆妈还去上海影城吃咖啡,看电影,生活相当小资。” “和她吃咖啡看电影的小姊妹,勾的我爸爸出轨了,她一点也没发现。” 谢瑛沉默十秒钟:“你姆妈听到我离婚,竟然笑了。” 梁颖说:“我听到别人比我更不幸,我也会忍不住高兴。 ” 挂断手机,有咚咚叩门声。“进来!” 梁九利端了一碗酒酿:“你也不出来吃,冷掉了,我重新热过。” “阿哥对我最好了!”梁颖接过,吃一口,甜蜜蜜。 “阿妹。” “嗯?” “我有话跟你说,嗨,还是算了。”梁九利神情矛盾,站起,坐下,又站起要走。 梁颖拉他说:“吊起我胃口了,你敢走出一步试试看。” “你不要笑话我。”他将头埋进手心里,喃喃地说。 “快讲吧,阿哥,算我求你。” “阿妹,我一见钟情了。” “你是昏头了。” 梁九利说:“我也希望我昏头了,但我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好吧,让你这个老实人、昏头的女人是谁?” 红女绿男 第5节 梁九利正色说:“我再讲一遍,我没昏头,她是你的那位朋友,谢瑛!” 梁颖骇笑:“这玩笑开过头了。”但看他的脸色,渐渐不笑了:“你们不可能的。” “为啥不可能?” “哪能向栀栀姐交待?和你谈了五年,眼看明年要结婚了。” 梁九利不言语。 “就算栀栀姐肯放手,姆妈阿爸也坚决不会同意,你还是童男子,怎能娶个离过婚的。” 梁九利嚷道:“我顾不得栀栀心情,顾不得爷娘想法,顾不得旁人眼光,我前半生一直按他们的意愿生活,叫朝南绝不向北,唯唯诺诺的,现在我终于清醒了,人生苦短,我决定为自己而活。”他站起来,要冲出去。 梁颖脑子有些乱,老实人犯起倔脾气,真让人吃不消。她说:“阿哥,保持冷静,听我一句劝,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坐下来,让我给你分析。” 梁九利坐下。梁颖问:“谢瑛可知道你对她一见钟情?” “她并不知情。我也是一刹那做出的决定。” “阿哥,你了解谢瑛这个人嘛?” “有待日后了解。” “谢瑛是我朋友兼搭档。她外柔内刚,事业心重,世俗虚荣,追求高品质生活,最瞧不上贤妻良母那一套。她的前夫,出身豪门,就学哈佛,供职西尼霍尔公司高管,风流倜傥,巧舌如簧.....”梁九利打断问:“你说这些是啥意思?” “你和她的前夫不在一个档次。” “但她和她的前夫离婚了。” “离婚不代表就要将就、降低择偶标准。” 梁九利表情严肃:“我明白了,你看不起阿哥我。” 梁颖叹口气:“我的看法不重要,谢瑛与你,生长环境不同,接受的教育不同,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更是不同。这样的两个人,云泥之别,怎么处到一起?更况,你现在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谢瑛能否接受你的感情,还一无所知。阿哥,我不会害你,听我的话,对栀栀姐,对姆妈爸爸,现在什么都不要讲、不要做,待我问过谢瑛的想法,再做后面打算。你也可以再想想,或许睡一觉,明早你醒来,又后悔现在的冲动了。” 梁九利面色黯然,却意志坚决:“我没有冲动,再清醒不过,但你讲的也对,先问问谢瑛的想法,阿妹,我等你的消息。” 第七章 谢瑛 梁颖一夜没睡好,早起眼底发青,坐在办公室敷眼膜,李晶晶送来咖啡,梁颖闭目问:“谢瑛哩?” 李晶晶答:“去三楼吃早饭了。” “等她回来,立刻来见我。” 一等等有半个钟头,等的眼膜都干了,谢瑛才站在门口,双手抱肩说:“寻我做啥?” “进来,关门。” 谢瑛照做,不若平常,直接坐到梁颖办公桌对面,而是一屁股坐进黑色真皮沙发里,她穿着绿毛衣,像黑土里长出来的仙人掌。 梁颖急切问:“我们是不是彼此最信赖的朋友?” “还可以,你还是我的老板。” “你会对我实话实说吧?” “要看什么事了。你要我交出银行密码,那是万万不行的。” “我没时间同你开玩笑。”梁颖问:“我阿哥,你觉得怎样?” 谢瑛微怔说:“你阿哥,名字叫梁什么利?” “可叹,可叹,你连他的名字都记不住,他已对你一见钟情,非你不娶。” 谢瑛骇笑:“真是吓住我了,我昨晚首次与他见面。男人的感情,像雨像雾又像风,去的快,来得也快。” “我阿哥老实善良的性子,生活循规蹈矩,竭尽全力做到让每个人满意,突然闯进我房间,说对你一见钟情。他还有个交往五年的女朋友,已经打算过年,双方家长正式见面,商量结婚日期。我的姆妈爸爸是老派古板的人,禁止阿哥结婚前有同居的行为。自然也不会同意他娶个离婚的女人。” 谢瑛吃惊问:“你阿哥还是童男子?”见梁颖点头,又问:“他几岁了?” “和我双胞胎,你说几岁?” “28岁,他这28年怎么过来的?”谢瑛满脸同情:“全靠五姑娘。” “这不是重点。”梁颖说:“他现在要抛弃女朋友,忤逆父母,即将面临一场生死劫,我想想都浑身发抖。”说话间,她果然把咖啡洒了。 谢瑛却感动了:“他竟为了我,要向世俗道德宣战,还没有哪个男人,为了我赴汤蹈火,请郑重的告诉我,你阿哥的全名是什么?” “梁九利。” “梁九利。”谢瑛笑起来:“应该叫梁百利,百利而无一害。” 梁颖说:“但你们不可能。” “为啥不可能?”谢瑛追问:“就因为我离过婚?梁颖,你太肤浅了。” “我不在乎这个。我只知道,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你们完全不是一路人。我阿哥只适合娶个小家碧玉,居家度日,伺候公婆,生儿育女,你这样的大小姐,一样也做不到。” 谢瑛反驳:“居家度日,有钱就好;伺候公婆,请个保姆;生儿育女,可以领养。我不觉得这些是问题。” 又说:“你认为我该找怎样的?” “傅行简诸如此类的男人。” “可是我们婚姻破裂了。或许你阿哥才是我的良配,倒可以试试看。” “他不是你的试验田。”梁颖厉声说:“我拜托你,拒绝我阿哥吧,不要给他希望,让他回归到正常生活中去。” 谢瑛脸沉沉不言语。 梁颖缓和语气:“我虽然有私心,但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谢瑛冷笑一声:“所以和我的前夫滚床单?” “啥人同你讲的?”还能是谁!梁颖看着她,总算知道为何她看起来像仙人掌,此刻浑身是刺。 “我可以解释.....” 谢瑛打断说:“不需要解释,两个人离婚了、各自安好,互无关系。我一点也不care。只是由傅行简讲出来,我一时没了反应。” “他利用反间计,挑拨我俩关系,再隔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太小看我们女人,高估他的价值了。” “所以你应该先告诉我,我好有思想准备,而不是听了像只呆头鹅。” 梁颖笑起来。 谢瑛问:“哪能,床上功夫如何?” “身材不错,技术一般性。” “我听他说,你把他强暴了!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我弹眼落睛。” 梁颖说:“你晓得我的,抗日情绪一向高涨。” 谢瑛咯咯笑得合不拢嘴。 梁颖说:“我阿哥的事,你拒绝他吧。我实在无法面对父母暴怒的场面。” 谢瑛耸耸肩膀:“我无所谓的,但我现在拒绝,他一定不肯放弃,不妨冷处理。” “啥意思?” “快要过年了,我要回美国待一段辰光,等我回来,你们议亲应该也结束了。” “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梁颖低头翻日历:“但两月底之前一定要回来,宝骏的物流项目要开工,我打算我俩亲自去盯着,看看能否开发出新的项目。” “项目地在南江?” “没错!” 谢瑛哀叹说:“那个三十六线小县城,我去过一趟,啥也没有,简直是去修行。” “建汽车厂的地方,你想要怎样繁华。” 这场谈话结束,当晚,梁颖约梁九利到星巴客,过年气氛已经有了,店员穿着中式滚毛边棉袄,窗门贴了倒福。 梁九利迫不及待问:“谢瑛怎么讲。” 梁颖故意说:“她出国了。父母都在美国,一年里也就过年,可以回去看看。但我问了她的意思,她希望你冷静,多考虑前程,不要辜负爱你的人。” 梁九利一脸失望的样子,但语气坚决:“不管她愿不愿意,我还是会和栀栀讲明,我们不合适,这个婚不能结了。” “阿哥呀,现在不是叛逆的时候。” “你以为我一时叛逆?大错特错,我是觉醒了。” 梁颖气笑:“你这觉醒的有些晚呢!栀栀姐白费五年时光,怎么赔?” 梁九利自有一套说辞:“不过五年,比起做一辈子怨偶,得不到幸福,五年算得什么,她应该庆幸,及时止损,另觅佳缘。” “你这是歪理。”至于歪到哪里,梁颖也讲不出来。 梁九利问:“阿妹,我记得你租了一套房子,是吧?” 梁颖警惕说:“那是我的避风港,你不要打主意。” “唉,你借点钱给我,两万块足够,要现金,我也想从家中搬出来。”他低声说:“我的工资每月上交,都攥在姆妈手里。我身无分文。” “我怕给你钱,姆妈晓得了,一定会痛骂我。” 梁九利说:“放心,我不会供出你,我会讲问同事借的。” 两人吃尽咖啡,走出星巴客,旁边就是工商银行,梁颖到自动取款机前,取了钱塞进他口袋里,又微信转账了一万块。 她心里乱糟糟的:“我也不晓自己做得对不对。好怕成为罪人。” “对的,是对的。”梁九利安抚她:“就算有错,也是我一个人错。” 第八章 利己 大年初七,也就是梁九利与栀栀双方父母正式见面的前一天,梁颖接到栀栀电话:“九利要与我分手,我想和你聊聊。” 梁颖无意趟混水,婉拒说:“感情的事,我一个旁观者,实在爱莫能助。” “你怎么会是旁观者?”栀栀语气强硬:“九利爱上的女人,可是你的朋友。你若不来,我只好告知叔叔阿姨了。” 阿哥这个不计后果的神经病。 梁颖只好赴约,走进星巴客,栀栀已在座,coach拎包摆在手前,她身材微胖,娃娃脸,五官平凡,又因职业幼师的缘故,一副天真好说话的样子。 红女绿男 第6节 梁颖完全能想到,阿哥经她人畜无害的诱导,怎样一步步说出真相。毕竟她敢威胁她。 栀栀已经点好两杯美式咖啡,看着她,怔怔说:“你长得真漂亮,九利和你一点都不像。” “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我们确实是一母所生的双胞胎,有出生证明作证。” 栀栀摇头:“这不是重点。我想问,谢瑛是怎样的人?怎会让九利初见一面,就失魂落魄,不可自拔了,弃我们五年感情不顾,我一直认为,只有《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才可以办到。” 梁颖不说话,打开手机相册,翻到谢瑛的照片,递给她看。 今天刚传来的,她坐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吃咖啡,随意盘起长发,姿态慵懒,遥望不远处的歌剧院,阳光洒满她的面孔,给香奈儿中古耳环镀层金色。 栀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似乎深受打击。把手机还给梁颖,沉默许久,才吁口气:“我死心了。” 梁颖安慰说:“阿哥不过单相思,谢瑛答应我,不会与他发生感情,你要是愿意,或再等等,等他清醒过来。” “你若是我,你会等嘛?” 梁颖语塞,她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栀栀苍白着脸冷笑:“我算是深刻领教了。” 梁颖不响,此时多说多错,不如闭嘴,或者吃咖啡。 栀栀下定决心说:“我五年的青春,我有什么过错,你们要给我补偿。” 梁颖问:“补偿多少?” “一年五万,五年二十五万。” “你与九利谈吧,他愿意补偿二百万,也可以。” “九利哪有钱,他的工资全部上交了,但你开公司当老板,你拿得出。”栀栀说:“你若愿意支付,我可以说是我要分手。”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梁颖站起身:“你俩的事,你俩自己解决,不要牵扯旁人。”拿起包要走。 栀栀说:“既然这样,我只好告诉叔叔阿姨了。” “随便!”她不受威胁。 回到家,爸爸在认真擦皮鞋,姆妈则试着新买的羊绒大衣,站在镜前搔首弄姿,看到梁颖立刻问:“如何?我穿了可显气质?” “有些显胖!” “狗嘴吐不出象牙。”姆妈和颜悦色,儿子快要结婚了,她老大宽慰,顾不得气生。 梁颖在卧室收拾衣裳,梁九利端果盘进来,看到问:“你要去哪里?” “去我的避风港,以免明天尸骨无存。” “你和栀栀谈了啥?” “她要青春补偿费,二十五万,愿意担下罪名。” 梁九利大惊:“我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钞票!” “所以她来寻我呀,觉得我是公司老板,这点钞票不过毛毛雨。”梁颖停下手中动作,警觉问:“可是你让她来寻我?” “怎么可能呢!” “不是最好,你搞出来的事,好坏自己承担,我不会付一分钱。” 梁九利讪讪说:“我若问你借哩,到底是我辜负她.....我以后会还的。” "你怎么还?"梁颖一肚子火气,撑腰大骂:“他妈的,你怎么还。好日子不过,你非要癞蛤蟆吃天鹅肉,谢瑛是你能碰的?她光一身名牌几十万,花钱不眨眼,你那点工资,最多买买 coach、mk,你怎么承担她的高消费?难不成你打算吃软饭?女人皆是慕强动物,尤其谢瑛。或许她图新鲜,一时和你白相,劲头过去了,一脚把你踹进黄浦江,我不是危言耸听,她真干得出来!” 梁九利沉下脸说:“你太冷酷了。你心里只有算计,名利得失,满身的铜臭,你不懂爱情,你也不配拥有爱情。” “是呀!你真善美,你有爱情,你有种,就不要来问我借钞票。” 梁九利甩门而去。 梁颖拖了行李箱,在门口换拖鞋。姆妈问:“去哪里?” “我有个外地的大项目,这两天要出差,到公司准备些资料,就不回来了。” “明天一定要来,和栀栀父母正式会面,你不能不出席,否则人家要讲我们没家教。” 梁颖支吾两声,逃之夭夭。 拖了行李箱到公司,感情易变,唯有赚钱最可靠,她打开电脑工作,直到腹中咕噜响,因是过年期间,餐厅停业,拿了钱夹和手机,下楼到底层,一家罗森超市24小时营业。 梁颖走进去,年轻的营业员朝气蓬勃说:“欢迎光临!”她好像是唯一的客人,看半天,点了关东煮,营业员分两个杯子装,多舀几勺汤。 “拿得下吧?”身后有个男人问。 梁颖回头,傅行简不知何时,站在背后,手里一杯咖啡,一包红豆面包。 她笑笑,没回答,拿了杯子坐在店里吃。傅行简付过钱,也过来坐了。 两人自从春风一度后,再没有单独见过面,傅行简以为她此刻,多少应该有些情绪外露,不曾想她落落大方,做爱像吃关东煮般平常。 他觉得挺有意思,笑说:“梁总过年也来上班?精神可嘉。” “彼此彼此!” 傅行简递上红豆面包,请她吃一块。 梁颖虚与委蛇:“傅总监可要来串关东煮?” “好!”傅行简兴致勃勃:“就鱼籽福袋吧!” 梁颖给他一串鱼豆腐,坚定说:“你吃这个,或者自己去买。” 傅行简笑着接过,边吃边问:“听说你和谢瑛,要亲往南江做宝骏的项目?” 梁颖点头。 “啥辰光去?” “等谢瑛从美国回来。” “智能工厂的项目,年后开工,我也打算亲往。” “你是咨询总监,又不会做项目,去做啥呢?” “我去看看可还有能开发的新项目。”傅行简笑问:“梁总去也是同样目地吧?” 梁颖笑了,皮笑肉不笑。 第九章 剖心 梁颖与谢瑛上了高铁,寻到一等座1a、1c,放好行李坐定,悠然观赏人潮涌动,不期然看到傅行简,带了三位下属走进车门,直往商务座去,皆穿西尼霍尔的工服——黑色长大衣,右胳膊绣着logo,活脱脱行走的宣传牌。 火车准时开动,窗外风景由缓到急,匆匆往后倒去,很快出了站,先还能看见城市街道,再入目,是望不到底的农田,新鲜感一过,就觉乏味。 列车员推车兜售,谢瑛买了一袋芒果干,叹气说:“瞧瞧人家公司待遇。交通商务座,住宿标准五星级,另外出差补助每天五百块。我们哩,交通一等座,住宿标准汉庭锦江之星,每天补助一百块,葛朗台,打发叫花子。” “我不介意你自己补差价升舱。”梁颖说:“你完全有这个经济实力。” 她说:“那哪能可以,我定与你共患难。不过我提醒你,勿要寒了项目组的心。” “我每年出差白出的?与员工同标准,从不搞特殊化,有人提过意见嘛,无人提,这就是榜样的力量。我也不怕猎头挖墙角,我项目完工提成,比西尼霍尔还高,谁还在乎出差补助那点小恩小惠。” “你够会算计的。”谢瑛忽然低笑说:“我看见傅行简上三趟厕所了,他是不是尿频?” “或许窜稀。”梁颖嘴也淬了毒。 谢瑛放声大笑,引得邻座纷纷投来目光,她丝毫不在意。 商务座跑出个小男孩,不过三四岁,虎头虎脑,也不认生,过来盯着芒果干舔嘴巴。 谢瑛捏他的脸颊:“真可爱,要吃吧?”小男孩点头。 梁颖说:“还是不要给,吃出问题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话音才落,过来一个美妇,牵走小男孩。 谢瑛仍在大赞可爱。梁颖说:“喜欢,你自己生一个。” “喜欢不代表要拥有。”谢瑛突然问:“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为啥和傅行简离婚?” “没有。” “我嫁进傅家,两年不到,他那日本老爹,摆足架势与我约法两章,一章做家庭主妇,伺候老小,二章生小孩,多子多孙。” 梁颖叹喟说:“这日本老爹高明啊,两年辰光,不长不短,男女恋爱增生的荷尔蒙褪去,理智重归现实,感情已经降温,男人再不会偏护你,此时提要求正是恰当时机。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身体里流淌着吉普赛女郎的血液,灵魂不羁,崇尚自由与冒险,岂能成为笼中之鸟,困守一隅。至于生小孩,我拒绝,若一定要,可以领养一个。” 梁颖问:“你身体有问题?” 谢瑛反问:“一定身体有问题,才不生小孩?我就单纯不想生,难道不可以?” “所以这成了你们离婚的导火索。我还有一问,你与傅行简结婚前,没有事先谈妥?” “没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整日里只想做爱。” 梁颖哑口无言,半天才说:“原来你也有鲁莽冲动、不计后果的一面。”但她在工作上,从未犯过如此大错。 谢瑛问:“谁没有呢?你没有吗?” “我没有。梁九利说我不懂爱情,不配拥有爱情,所以我不会被爱情冲昏头脑,自然就不会鲁莽冲动,不计后果。” 谢瑛笑了:“你别铁齿铜牙,未来谁知道怎样情形。譬如梁九利。”她问:“他和女朋友选定结婚日期了?” “没有。”梁颖说:“你那晚来我家,与梁九利初见,冲他微微一笑,如一只南美洲的蝴蝶,轻轻扇动一下翅膀,便引发北半球中国上海一户普通家庭的一场龙卷风。最后倒了血霉的,不是旁人,是我。” 谢瑛大笑:“我第一次发现,你如此幽默。不过怎能怪我呢,我真是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又问:“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为避老母的犀利锋芒,她躲在避风港不敢回家,但手机不敢不接,不分昼夜,不分场合,想到就一通电话乱骂,她还不能挂断,否则老母要跳黄浦江,骂她误交匪类,引狼入室,残害至亲,断梁氏血脉,再牵出陈年老帐,她不立即切腹自尽,都不足平民愤。当然,也不会说给谢瑛听,一是性格使然,不惯诉苦,二是有些传统思想终是根深蒂固,譬如家丑不可外扬。她说:“反正你离梁九利越远越好,老死不相见。” 杭州站经停,傅行简在站台上抽烟,谢瑛问:“他一个咨询总监,又不会做项目,为啥要往南江?” “南江工厂是宝骏集团最大的汽车制造厂,他的智能工厂项目,也就四个软件系统。去掉我们的仓库物流系统,应该还有不止一个新项目可挖,抱了和我一样目的,去捡漏。” 谢瑛凑近她耳畔问:“你俩那次后,可还有续集?” “没有续集,全剧终。” “那就奇怪了,傅行简不是个随便的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不过是男帅女靓,为解决生理欲望,进行的一场深入探讨,探讨过后,一拍两散,水过无痕。” “有没有想过施美人计,让他放弃竞争,乖乖回上海。” 红女绿男 第7节 “好一条毒计,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梁颖瞪她问:“你可真正了解你的前夫?” 谢瑛笑嘻嘻:“我不得不承认,我了解他的身体,胜过他的头脑。” “他是个冷酷务实的商人,利重而轻美色。不要打歪主意,只会自取其辱。”梁颖覆上眼罩:“江湖碧海潮生,要打一场硬仗,我先养精蓄锐。”昨天实在夜不安寝。 傅行简丢掉烟头,回到商务座,火车关门,摇摇晃晃前进,谢瑛无聊的吃芒果干,梁颖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回了家,家中一片狼藉,如遭洗劫,姆妈的皮鞋还在,并没出去,走到她卧室前敲门,无人应答,轻轻一推,门倒开了,看到室内情境。 短凳踢翻,姆妈一根白绫,悬空在梁上,她顿时后背发凉,血液凝固,跑过去举抱姆妈大腿,抬起头,却见她眼睛圆睁,大声说:“你害惨了我们,害惨了你的哥哥。” 梁颖猛得坐起,扯掉眼罩,冷汗涔涔,心怦怦乱跳,只是喘气。谢瑛关心地看她:“在火车上还做恶梦。” “到哪里了?”她问,才发现火车已经到站,乘客提了行李,排队挪动,有人举牌,在车门口吆喝:“南江到了,旅游,吃饭,住宿,干净,便宜。” 第十章 陆虎(1) 南江实在不大,一个普通的江南县城。 梁颖与谢瑛出站,花五块钱坐蹦蹦车,弯来绕去,颠得心肝颤,终于抵达锦江之星。她俩拎了行李下车,环顾四周,惊奇发现“火车站”三个大字遥遥相望,若走过来,不过五分钟路程,两人面面相觑,笑了半天。 一个敦实的男人迎过来,含笑招呼:“梁总,谢总,你们到啦。”是项目经理韩潮平。热情伸手相握,再抢着拎过她俩的行李,引到前台办入住手续,梁颖接过门卡和早餐券,一起上楼。房间还算干净,但空间似乎格外小,二人狭窄,三人局促。 韩潮平说:“条件太艰苦了,隔壁就是五星级标准酒店,我去替你们订一间。” 梁颖正色说:“公司出差制度不可违反,否则何以平定民心。” 韩潮平微愣,连说:“是,是。” 梁颖说:“我俩平安到了,你先回吧,明早九点钟,工厂办公室见。” “我请你们吃晚餐后再走。” “不用,我俩现在更需要休息。” “哦,这样,那明早我开车来接你们。” 梁颖想想同意了。送走韩潮平,谢瑛脸挂下来,往床上一躺,成个大字。梁颖整理行李,取了衣裳去沐浴,再出来时,谢瑛抱紧枕头睡着了。 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是梁九利,她穿好靴子,蹑手蹑脚出房,下楼到大堂,有一爿休闲区,提供咖啡机,打了杯咖啡,坐到沙发上,拨通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梁九利的声音,简直要穿透她的鼓膜:“阿妹,我打电话给你,为啥不接啊?你在生我气,是吧?” “有屁快放!”梁颖不由恶狠狠。 梁九利一叹:“我知道你不理我,我只说一句话,从今以后撂开手。” 他还好意思装贾宝玉。梁颖索性挂断电话,一抬头,对面沙发坐了三个壮汉,三月天穿短袖,露出粗壮花臂,左青龙,右白虎,正看她,虎视眈眈。 梁颖感觉后背阵阵阴森,佯装低头吃咖啡,手机又响起来,就事论事,她要感谢梁九利,满面春风说:“阿哥,你要来看我,啥辰光到呢,快了是吧。”站起朝外走,出了门,冷冷说:“我讲了,有屁快放。” 梁九利摸不着头脑,更怕她又挂电话,连忙说:“姆妈生病了!” “生病看医生,寻我没用。” “姆妈不肯去医院,只说被你气得胸疼,床上躺几天就好。” 梁颖不怒反笑:“被我气得?闹得一天世界的到底是谁?阿哥你倒美美隐身了。” “我晓得是我闯得祸,也讲过姆妈,不要一出事,就怪阿妹,阿妹是无辜的。我呢,和栀栀谈过了,她对我还有心,但感情的事强求不来,答应赔偿五万块就可以。” 梁颖说:“你真好命!” “但我手里,只有你给的三万,还差两万块,问姆妈讨,姆妈让我自己解决,一毛不拔,阿妹你看......” "你再敢跟我提钱,你试试看,大不了同归于尽。" “好好好,我自己想办法。”梁九利微顿说:“你这个脾气呀,不是我讲你,是要改改,否则以后要吃亏的。”不待梁颖开口,匆匆挂断。 梁颖心火烧,特别的郁闷,在冷风里站着,直到那三个男人出来,她才进去,至前台询问他们来历。 服务员解释:“并非住店客人,是来等人的。你毋庸担忧,我们这里很安全。” 梁颖不置可否,上电梯回房间,谢瑛正沐浴出来,擦头发问:“去哪里了?” “我在想,要不要搬去亚太住。”亚太是隔壁五星级标准酒店。 谢瑛大笑:“终于装不下去了?我说嘛,我们何必自讨苦吃,就为了一个同甘共苦!” 梁颖走到窗前,往下望说:“我没想到,这里会有黑社会。” “现在就退房?” “明天吧!否则浪费一天房钿。”她有自己打算,该省的地方还是得省。 谢瑛说:“趁天还未黑,我们出去吃晚饭,早去早回。” 梁颖同意,她取了条湖绿羊绒围巾,绕在颈上,将鼻下半部遮挡。 谢瑛笑话她胆小鬼,边走边说:“待回上海,可以让李晶晶修改出差制度,按职级高低,享受不同待遇标准。” “我惯不愿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梁颖你太装了。”谢瑛直言不讳:“人能力有大小,职责有轻重,报酬有高低,是社会的约定俗成。你非要扮救世观音,雨露均沾,无人感谢你,反倒招报怨,我看韩经理,就第一个不服。” 梁颖没接话,走出锦江之星,走进亚太酒店,谢瑛打量一番恍悟:“这里不是五星级,只是按照五星级建造的。” 梁颖问前台,明天可有一间两人住的空房。 前台查过电脑,表示歉然:“我们有个旅游团进来,房间全满。” 忽然有人过来招呼:“梁总,谢总。”是西尼霍尔的项目顾问王昌平,傅行简在打电话。 王昌平问:“你们也住这里?” 谢瑛说:“想住也没法子,满房了。” “是,是。此地是南江最好的酒店,我们公司提早了两周预定,否则很难有房哩。”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谢瑛问:“你们要出去?” “出去走走,熟悉熟悉环境,毕竟要打持久战。”王昌平问前台:“附近有啥消遣的地方?” 前台说:“出门往东方向,直走过一条马路,有个叫‘orii’的酒吧,挺火的。” “orii?”王昌平笑说:“上海也有一家叫这名字的夜店,在淮海路。” 前台说:“酒吧老板也是上海人。” “那一定要去捧场。”王昌平问:“梁总、谢总,要不要一道去嗨皮?” 梁颖说:“我们还没吃晚饭。” 前台说:“酒吧里供应匹萨、三明治,扬州炒饭,菜肉大馄饨。特别是匹萨,放料超多,你们一定要去尝尝。”仿佛听见了他喉结咽口水声,几人不禁笑起来。 谢瑛爽快说:“难得他乡遇故人,一起去吧!” 梁颖想想,有王昌平傅行简在,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就答应了。 地方很易找,霓虹招牌远远就能望见,他们推门而入,灯光昏黄,一个男人在吹萨克斯,一曲《回家》迂回低沉,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倒底是小地方。 寻个位置坐下,女招待很快过来,礼貌地问要点什么。 王昌平说:“你们老板叫啥名字?” 女招待答:“陆虎,陆地的陆,老虎的虎。” 第十一章 陆虎(2) 谢瑛接过菜单看,王昌平问:“你们老板呢?” 女招待呶呶嘴:“吹萨克斯的就是。” 梁颖望过去,舞台灯火迷离,一派橙黄橘绿的光影,男人高硕,吹着萨克斯,身躯轻摇慢晃,那般风雅潇洒,自得其乐,毫无浮浪造作之感。 她一下子就被迷住了,站起身来,见色起意,不止男人会。 谢瑛问:“做啥去?” “我歌魂附体了。”她走向陆虎,离得远看不清,走近后打量,这位男士三十二三岁左右,浓眉大眼,眼中光芒略见风尘,风尘二字本不该用在此处,但那股亦正亦邪的味儿,唯有风尘可描七八。 他停止吹奏,还未开口,梁颖抢先问:“看过《我和春天有个约会》这部剧吗?” 他点头:“是的。” “我想唱其中一首插曲《你你你为了爱情》。” 他说:“稍等,我放音乐去。” “不!我想清唱这首歌,但请你用萨克斯伴前奏。” 他微怔,打量她一下,没有拒绝,递给她麦克风:“准备好了?” “好了!” 他喝了两口水,清清喉咙,开始吹奏,乐声响起,梁颖看到谢瑛他们,及旁桌客人齐刷刷望过来,心底兴奋莫名,扭摆腰肢,前奏一停,她唱道: 你你你为了爱情 今宵不冷静/你你你为了爱情 孤单的看星/你你你为了爱情 得不到呼应/情共爱那样去追究/只有通通抛诸脑后。 灯光酒色里 不管多心碎/无谓太过计较恋爱总告吹/开心可相对 伤心请归去/离合惯了面对/不会心碎潇洒来亦去。 歌词 他前奏吹完,并未停止,间奏继续配合,待梁颖唱到结尾,索性来了一段solo,掌声响起,气氛达到高潮。 梁颖朝他道谢,他伸过手来:“我是陆虎,合作愉快。”他的手温暖且宽厚,很有亲和力。 她告知自己的姓名,他并没有表现得殷勤,只是笑笑,持握萨克斯,下台往后房走去。 梁颖坐回座位,王昌平夸赞:“早闻梁总歌唱得好,今日得听,果然名不虚传。” 谢瑛更为夸张,抱住她直嚷嚷:“我听得都要哭了。太棒了!” “明明是让渣男滚开的自我开解,你哭什么!”梁颖不以为然。 傅行简饮一口鸡尾酒,看她的眼神,有些深奥。 谢瑛擦擦眼角:“我是哭我老了,竟然欢喜听这种老掉牙的歌曲。” 红女绿男 第8节 梁颖没搭话,兴奋过后,是一腔空虚、是饥饿,像被掏空了。 她开始大啖一块披萨,这味道,介于棒约翰与必胜客之间。 有人开始唱yesterday once more,今夜注定是流金岁月怀旧专场。 陆虎端托盘过来,内有一块西冷牛排,及少许薯条,摆到桌央,笑说:“这是赠送的。” 谢瑛连忙挪动椅子,腾出一人空位,极力邀请:“不要急着走,坐一歇。” 他没有推拒,拉过旁座一把椅子,坐在梁颖谢瑛中间,自我介绍:“我是这间酒吧老板,陆虎。”又问:“小丽说你们是上海人?” “嗯,310开头的。我叫王昌平。” 陆虎怔了怔,梁颖解释说:“现在上海流兴这样讲。人家问,你哪里人,你说我上海人,人家会说,上海人了不起啊。所以换一种思路,我讲我310开头,就圆滑多了。懂得自然懂,不懂的嘛,我再讲,310上海身份证开头三位数,也就无话可讲。” 陆虎笑:“语言的艺术,长见识了。” 谢瑛问:“陆老板你哩?” 陆虎答:“不必叫陆老板,来消遣的客人,多叫陆哥。我也是310开头。两位美女哩?” 谢瑛说:“我叫谢瑛,这位是我的领导,名叫梁颖,上海嘉宏软件公司老总。” 陆虎侧头看过来,似乎有些诧异,梁颖啃着披萨问:“怎么,不像?” 都笑起来,陆虎也笑了:“我没见过、这么年轻漂亮的女老总。” 王昌平介绍傅行简,陆虎与他握手后松开。 傅行简问:“为啥要来南江开酒吧?” “酒吧原是我舅舅开的,他去年办了移民,我来代管,生意好就接着做下去。” “你是上海哪个区?” 陆虎答:“我卢湾遗老。” 几人听了忍不住笑。谢瑛说:“还遗老哩,老早并进黄浦区了。” 陆虎说:“我们卢湾人310103打头的,反黄复卢,世不为奴。”他很幽默。 傅行简说:“你要这样讲,倒激起我的血性来,反黄复南!” “傅总监是南市区的。” “老早在文庙,现在住长宁区。” 梁颖说:“又叫八嘎区。日料比日本还正宗。” 王昌平说:“要顺应时代发展,不要顽固守旧,我闸北区的,后来并给静安,蛮开心的,从未想过反静复闸。” “你是开心呀,懂得皆懂!”一片心照不宣地笑声。 陆虎问:“梁总,你住哪片区?” 梁颖答:“我徐汇的。” “徐汇区好认,大名鼎鼎的宛平南路600号。” 谢瑛主动坦白:“我小辰光住虹口区虹镇老街。” “哎哟喂乖乖啊! 现在嘎里头情况,你八四八晓得,冬天切咸菜夏天切瓜皮,难办难办咸菜炒肉丝。” 暗指当年虹镇老街住的苏北人多 谢瑛跳起打他,王昌平抱头乱窜。 一番说笑,倒像地下党接头暗号,瞬间找到同志了。 店里客人渐多起来,陆虎走开去吧台。 他们准备结帐时,傅行简叫来女招待,女招待说:“老板交待过了,这单免费,他请客。” 梁颖问:“你们老板呢?” 女招待说:“有个熟客找他,一起走了。” 出了酒吧,夜幕浓黑,空气清冷,路灯坏了几只,很长一段路不见光亮,王昌平开玩笑:“会不会有只鬼蹦出来?” 谢瑛说:“我考考你,上海有哪些鬼故事?” 王昌平说:“难不倒我,三大鬼故事,延安东路龙柱,明天金刚杵,徐汇太平洋宝贝对不起。” 傅行简皱眉:“不要再讲。”王昌平笑笑不语了。 一辆摩托车迎面突突而来,在他们身边停下,坐后面的男人招呼:“你们回去了?” 梁颖细看,是陆虎。傅行简已说:“谢谢招待,还免了单,实在过意不去。” 陆虎笑说:“皆是老乡,有啥关系。以后常来白相。”又突突地走了。 梁颖感觉他看了自己两眼,但黑灯瞎火,戴着头盔,颇有自作多情之嫌。 回到房间,两人瘫倒床上,明明走的路,还没有健身时消耗的多,却觉得身心俱疲,唯有头脑在风暴。 “阿颖,觉得陆虎怎么样?” 梁颖实话实说:“高大,帅气,大方,幽默,萨克斯吹得好。” 谢瑛说:“但我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梁颖忍不住问。 “他虽然表现热情,但与我们总保持着一段距离。”谢瑛想想说:“好像不愿多牵扯。” 梁颖思考了会儿,不得不佩服谢瑛,这女人察言观色是很厉害的。 第十二章 陆虎(3) 翌日清晨,用过简单早饭,韩潮平准时开车来接,天色虽不明媚,游客已在街道两边行走,他摁喇叭,前方大巴车仍旧不紧不慢,实属无奈。 过了一道太湖桥,抵达工业区,进入宝骏工厂大门,韩潮平停好车,一起来到c幢楼,上了两层,厂办给她们两间房做为办公室,设施一应俱全。相邻的三间房,是给西尼霍尔专用。 门开着,梁颖经过时,朝内张望一下,十几人穿着工服,坐在电脑前,傅行简与王昌平早到了,在和项目经理小声探讨,一切显得井然有序。 梁颖走进办公室,有些吃惊,问韩潮平:“怎就来了三个员工?其他人哩?” 韩潮平说:“我打电话问问啥情况。”掏出手机开始联系。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梁颖心底不悦,并未显露,和谢瑛寻了空位,先坐下。一个员工倒了两杯热茶,放到她俩手边,梁颖说声谢谢。 韩潮平过来说:“昨天加班太晚了,所以今早来得迟些,我让他们十分钟内一定赶到。” 梁颖点点头,没说话,打开手提收邮件,倒是谢瑛问了句:“韩经理,项目还没开始,要加什么班?” 韩潮平回答:“我们已经开始做前期调研,搜集仓储物流部门的需求,整理成册,这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 谢瑛不以为然:“召集甲方相关人员,开几次会,集中调研,不就解决了。” “哪有谢总讲得这么简单,汽车厂三班制,生产又紧张,要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开会,谈何容易啊。” 门打开,四位员工姗姗来迟,蓬头垢面,睡眼惺松,显然才刚刚起床,最后近来一位更绝,衣裳皱皱巴巴,脚上踢踏一双拖鞋。 韩潮平沉脸说:“我昨天三令五申,今早梁总谢总要来,你们务必准时到,看看现在几点钟?不遵守工作规章制度,这个月绩效工资扣半。” 没人吭声。梁颖问:“韩经理,你讲完了么?”见他点头,她接着说:“我首先批评韩经理,什么叫我和谢总来,所以各位要准时到,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们只要不来,你们就是这种懒散的工作状态?” 韩潮平说:“我嘴笨,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颖说:“等我讲完,你再讲。我进来时,顺便观望了西尼霍尔的工作状态,所有人准时到岗,衣着整洁,精神饱满,干劲十足。再看我们,拖拖拉拉,精神萎靡,衣着凌乱,还穿了拖鞋。你们在甲方工作,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代表的是我们公司形象,彰显得是企业文化,如果各位是甲方领导,两边一对比,再有上百千万的项目,你们要交给谁做?是我,我宁愿与西尼霍尔合作,哪怕项目费用高些。我绝对不会和你们合作,我不放心。谢总,你查一下打卡记录,各位昨晚加班到几点,再查工作日志。对确实因工作量过于饱合而加班的,项目结束后,奖金配比相对倾斜,对在此打游戏看片混加班费的,奖金取消,重新培训考核 ,再不达标者,协商解除劳动合同。” 谢瑛说:“韩经理,项目组打卡记录、及工作日志有吧?” 韩潮平答:“有的,会结束就给你。” 梁颖说:“你们现在都回宿舍,洗澡换衣,收拾干净了再来。” 待员工全部走了,梁颖再叫过韩潮平,看着他问:“你以前不是这么做项目的,到底怎么了?” 韩潮平低声说:“我老婆生病住医院,我又出差,两头难兼顾,所以.......” “我明白了。”梁颖说:“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项目竣工验收,你要请假,和我说一声便可。”韩潮平满脸感激。 梁颖走出办公室透气,傅行简也在,站在走廊抽烟看风景,也没甚风景,天阴沉沉发黑,看到她问:“老板来了,员工倒集体放假?” 梁颖说:“给我根烟抽。”傅行简递她一根,她接过噙在唇间,傅行简打打火机,风大,打了几下,刚冒火心子就灭了。梁颖解开大衣,撑起一边遮挡,火打起来,她凑近点烟。 傅行简说:“忽然想起一本小说里的描写。” 梁颖吸一口问:“哪一本?” 傅行简说:“张爱玲的第一炉香。” “哦?”她微笑。傅行简说:“小说最后写,他烟卷儿衔在嘴里,点上火,火光一亮,他的嘴上仿佛开了一朵橙红色的花。像现在的你。” 梁颖说:“我记得这是形容那个拈花惹草、玩弄女性的乔琪乔。” 傅行简说:“你和他有什么区别。” 梁颖大笑,差点呛着了,咳两声说:“你的口气,像个怨妇。” 傅行简抬抬浓眉:“你对我有偏见。” 梁颖不否认:“我对你的偏见与生俱来。” “为何?” “谢瑛没告诉你,我被封抗日英雄。” 傅行简也笑了,同样咳了两声,梁颖说:“怎地,不相信?那个晚上,我强暴了你,我精神胜利了。” “我们要不再来一次!”傅行简说:“你试试看,还能不能强暴我。” 梁颖摇头:“我对你没兴趣了,我有了新的目标。” “那个酒吧老板?”傅行简嗤笑:“你的品味下滑的厉害。” 梁颖不介意,难得心情愉快地指正他:“我就欢喜这种肌肉发达,孔武有力的。” “那祝你尽快陷入爱河,结婚生子,回归家庭,做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傅行简摁熄烟头,丢进垃圾桶。 “好恶毒的祝福。”梁颖喷出一缕烟,他笑着走开。 红女绿男 第9节 谢瑛自后拍她的肩膀,她头也不回说:“都听到了?” “什么都瞒不了你。”谢瑛问:“真的对酒吧老板动心了?” “随便讲讲的,主要是挫挫傅行简的锐气,太自大了,不要以为勾勾小拇指,女人就像巴儿狗凑上来。” 谢瑛抿嘴笑:“做为他的前妻,我只能告诉你,他对一身反骨的女人,有极强的征服欲。” “他还会摸骨,真不简单。”梁颖问:“他摸出你是什么骨?” 谢瑛损自己也是不客气:“我是一身贱骨头。” 梁颖想起那位酒吧老板,不晓是否还有缘再见。 第十三章 陆虎(4) 宝骏仓储物流部门总负责人,名叫王大启,南江人,个子不高,五十岁左右,硕大的肚子,用他自己的话说,一肚皮酒囊饭袋,荤腥膻躁。 梁颖和谢瑛心底嫌弃,无奈甲方就是爹,也只好受着。 王大启却浑然不知,几趟开会交流,彼此熟悉了,这天下班后,他站在门口,要请梁颖谢瑛吃饭。 谢瑛说:“手头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得加班,明日再讲吧。” 王大启说:“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三番五次请客,你们总是各种理由,可是瞧不起我王大启。” 梁颖见推脱不过,索性笑了:“恭敬不如从命。”让谢瑛、韩潮平关电脑。 几人走到楼底,撞上傅行简与王昌平,王大启邀请:“傅总监,王顾问,我请客,走不走?” 梁颖说:“他俩个大忙人,必须没空。” 傅行简偏说:“巧了,我们正商量去哪里吃饭。”王大启呵呵笑:“走吧,一起。” 梁颖谢瑛坐进韩潮平的车,跟在王大启车后面,谢瑛骂了声娘:“傅行简鸡贼,他早不晚不,偏偏这时等在楼下,分明就是故意。” 梁颖不以为然:“王大启一个部门小领导,他不至于跪舔。” 谢瑛说:“你真不晓得?” “晓得啥?” “王大启是厂长的小舅子。” 梁颖沉默会儿,咬牙说:“我要掐死你。” “为啥掐死我?” “你竟敢拒绝王大启的饭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明明是你说,他每个毛孔都透着葱姜蒜椒的味道,能离多远离多远。” “瞎讲,纯属造谣,我一直说王大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们不是接纳他、而是要加入他,成为一个战壕的战友。” “你看这一地。”谢瑛说:“全是你的节操。” “节操是什么,狗屁不如的玩意儿!节操能当饭吃?能帮我交办公室租赁费、管理费与水电费?能帮我支付员工工资奖金?还是能够替我垫付供货商的货款?简直百无一用。韩经理,刷子有吧,借我用用,把碎一地的节操扫一堆,兜起来洒进太湖,不如喂鱼。” 韩潮平和谢瑛皆笑了。 车子停在宾江菜馆,王大启领他们进门,显然是老熟客,老板直接领进包房,打开空调,送来熏青豆茶。王大启也不看菜单:“特色菜尽管上,把我存的茅台酒也拿来。” 老板答应,又问:“客人有啥忌口的,譬如咸淡啊之类。” 王大启说:“上海来的贵客,口味和我们没啥区别。用点心,做得好吃,他们在上海一宣传,你可以开连锁店了。” 老板笑起来:“一定一定。我再送道硬菜。” 梁颖和傅行简将王大启夹在中间,谢瑛偷笑半天,才凑近梁颖耳旁,轻轻说:“你俩倒像一对阴阳护法,要把王总吃了的架势。” 等菜期间,王大启问:“傅总监,智能车间系统进行的顺利吧?” 傅行简答:“非常好,各车间积极配合我们调研,我们的实施顾问很快打通底层逻辑,打破信息壁垒,找到设计方向,再根据完整需求链,吸收海外工厂系统优点,结合国内制造流程特性,进行全方位的打造,使焊接、涂装、冲压、总装等车间的生产形成有效闭环。我有百分百把握,一旦我们的系统上线,在提高产能,缩短时效,节约成本这块,将有大幅度的改观。” 王大启说:“拭目以待。” 傅行简问:“梁总的仓储物流系统进展如何了?” 梁颖答:“我这人吧,最不擅长夸夸其谈,打官腔。我不多话,好坏自由甲方评定。”王大启忙说:“很好很好,合作愉快。” “出来吃饭还谈工作,实在倒胃口。”谢瑛说:“王昌平,你不是擅长讲鬼故事,讲一个来听。” “那我就讲一个宝贝对不起的故事。” “我汗毛已经竖起来了。” 服务员端菜上来,酱油肉、糟溜三白、桃源红烧羊肉,面拖蟹,面筯龙凤汤.....摆满满一桌,茅台及饮料也送来了。 一众十指大动,觥筹交错,笑语不绝。 王大启吃酒问:“梁总谢总还住在锦江之星?” 梁颖点头:“我正要搬出来,宿舍不自由,打算去房产中介租套房住。” “你算是问对人了。”王大启拍腿说:“我阿姐有套房,租客到期走了,你要需要,我同她打声招呼,放心,无论环境还是条件,绝对地好,不好你来打我。” 梁颖给他斟酒,再自斟满,杯杯相碰,然后说:“成交。”一饮而尽。 王大启有些摸不着情况:“你看都没看,就同意租了?” “王总介绍的,还能有错。这点信任感也没,后面还怎么长期合作。”梁颖面若桃花,眼中春水流波,红唇含笑。 王大启忙斟酒,再举杯:“梁总性情中人,又漂亮大方,来来,我敬你一杯。” 梁颖嗲嗲说:“我不胜酒力了。”抬眼瞟向傅行简,他心底定在大骂她淫妇。 谢瑛伸手说:“我来吃了这杯。” “不不。”梁颖推开她:“吃王总的酒,是王总给面子,我就醉倒在这里,也万万不能扫了王总雅兴。”她举杯饮尽,酒渍顺嘴角流下,一脸妩媚相。 王大启皱眉,用手捂住胸口,唉唉叫两声:“不行了,闷得顺不上气。” 店老板来送炸臭豆腐,忙说:“旁边就是医院,赶紧的,人命关天。” 韩潮平背起王大启,王昌平和店老板在后帮扶,匆匆忙忙往医院赶。 包房一下子安静了。 谢瑛噗嗤笑起来:“我们梁总难得发回嗲,卖弄一下风情,可惜可惜,王总无福消受。” 傅行简说:“表演太过,弄巧成拙。哪还敢和你长期合作,不要命了。” “你懂个屁,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梁颖说:“我太了解男人的臭德性。” 傅行简嘲讽:“我不懂,你这个趟过男人河的女人。” 梁颖懒得理他,用牙签挑了臭豆腐,蘸满红红辣酱,再送到嘴里,太辣了,辣得眼泪汪汪,仍就一口接一口吃。 看他俩一动不动,只看她吃,便问:“你们不尝尝。” 谢瑛摆手说:“我不吃辣的。” 傅行简更是嗤之以鼻:“臭死了。” 梁颖索性把盘子端到自己面前,心满意足,不由叹气:“南江最有名的臭豆腐,你俩个无福之人。” 陆虎请朋友吃好饭,从楼上下来,路过包间,门半开,听到声音熟悉,朝内扫了两眼,并未停步,直接走了。 第十四章 陆虎(5) 梁颖吃过早餐,办理了退房,谢瑛前一晚已回上海,公司不可一日无主。 她新买了一辆小电驴,架着行李,按照王大启给的地址,拐进一个叫光明村的小巷,两面高白墙夹杂窄窄巷道,往里骑行,直到103号,一个胖胖妇女倚着黑漆门,探头张望,和王大启一看就是血亲。她先开口:“梁小姐?” 梁颖下车停稳,点点头:“是我。” 她伸过手来:“我是王大启阿姐,房子绝对好,挑不出毛病,你一定满意。” 梁颖笑笑,王阿姐和王大启一样,爱打包票。提了行李跟她进门,入眼一个四方院子,地央摆一个土黄大水缸,缸身凹凸不平,走近才看出是一条黄龙。 王阿姐说:“接雨水用的,阿妹平常有空闲,帮我浇浇花吧。” 梁颖才注意四散不少花盆,种了各类仙人掌,好养活。她说:“没问题。” 南方老式宅子,一楼分堂屋,厨房和卫生间,上到二楼,一条走廊,两间房,梁颖瞟到大窗外横出的晾衣杆,挂着男士内裤。她指向问:“什么情况?” 王阿姐说:“哦,忘记讲了,这里还有个租户陆先生,阿妹放一万个心,他人品我打包票,绝对没问题。” 梁颖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王阿姐笑说:“他开酒吧的,白天睡觉,晚上出去。阿妹白天工作,晚上回来,你们想碰到一起都难。” 梁颖心一动,问:“他是不是叫陆虎?” 王阿姐说:“是呀?你们认得?那更好哩。” 梁颖说:“有啥好的,总归不方便。”嘴角却悄悄翘起,阳台摆了藤编的摇椅,月夜坐着,春风吹呀吹,听一曲萨克斯《征服》,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了卧房布置,挑不出毛病,接过租房合同,爽快的付三压一,算是正式入住。放好行李,锁紧门,她骑小电驴去上工,空气很薄凉很舒服,整个人也是轻松和愉快的。 连着五天,她与陆虎不曾照面,但她也不急,洗晾的性感内衣裤,嚣张的迎风摇摆,他再看不见,除非是个瞎子。 待到周末,日上三竿,梁颖才睡眼惺松的下楼上厕所,经过堂屋,看到陆虎坐在桌前吃早餐,他也看到她了,一脸震惊:“是你!” “是我!”梁颖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刷牙洗脸后,用沾水的五指叉松头顶、让过肩鬈发愈发蓬松性感,这才走出来,走进堂屋,陆虎已经接受现实,略显疲惫地微笑,递给她早餐,一杯冰美式、一份香烤鸡肉帕尼尼三明治。梁颖叹了一声:“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我自己做的,不一定合你口味。” “太合口味了。”梁颖张口就来:“比我从前吃过得都美味。” “其实做起来很简单。”陆虎渐迷失在她的赞美中,一时冲动:“以后我早上回来,替你带一份早餐。” “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我反正自己也要吃,不过多做一份,举手之劳而已。”他站起身,打个呵欠说:“我回房补觉了。” 梁颖想这人还怪好的,她也不是吃白食的性格,有来有往,地久天长。骑上小电驴径往菜场,鲜嫩的野荠菜根带泥土,用猴皮筋一捆捆扎紧,再买了一段五花肉,两根筒子骨,机器切好的馄饨皮。 陆虎天昏时走出卧房,才下楼梯就闻到肉汤香味,梁颖馄饨刚包完,朝他笑说:“我正要去叫醒你,你倒起来了。我先下馄饨,尝尝我的手艺。” 红女绿男 第10节 陆虎简单冲了个澡,再出来,两碗馄饨已摆在桌上,他舀了个吃,点头称赞:“梁总还是太全面了。” “不要叫我梁总,直呼我全名就可。”梁颖说:“也不要再说我太全面,点点滴滴皆是辛酸故事。” 陆虎大笑,他的牙齿很白,沾了荠菜叶,绿晃晃的,梁颖竟不觉恶心。她对于帅哥的魅力,包容度又上新台阶。递给他一杯水:“有些咸了。” 陆虎接过一饮而尽,不再绿晃晃,她反问:“真这么咸?” “不是,只是一种习惯。”他似乎来了兴致,懒洋洋问:“梁颖,上完班,通常都做什么?” “刷小红书,刷抖音,刷微博。” “都看些什么?” 梁颖想了想:“大熊猫,抠藤壶,无脑短剧。” 陆虎惊叹:“你和我印象中的女老板不一样。” “别拿我和董明珠比。”梁颖说:“我充其量算是个私营小老板,常做恶梦,每月十五号怕发不出工资,每季度怕付不出房租水电管理费,怕没有项目,有了项目,怕资金链断裂,做完项目,怕报表亏损。同行恶狼环伺,虎视眈眈,从他们口里夺食,是提着全部身家性命的。” 陆虎注视着她,沉默会儿说:“既然这么辛苦,不妨找个好男人嫁了。” 梁颖笑问:“好男人在哪呢?”她的钩子缓缓放出来,等着他一口衔住。 陆虎抬头望墙上挂钟,吓一跳。 “要命,说着话把时间忘了。” 梁颖看他急匆匆出门,摩托车轰隆隆如雷鸣,真是个狗男人。起身收拾碗筷,将多包的馄饨放进冰箱。 她洗过澡,裹了大衣,坐在阳台藤椅上,点根烟抽,远处霓虹灯牌闪烁,她在上海租的房子,窗外也是一片霓虹,艳丽,高傲,目空一切。而这里的霓虹,太凄清寂寥了。 拨通电话给谢瑛,响了许久才接,她刚“喂”一声,耳尖听见一个男人轻笑的尾音,一瞬闪过,来不及捉住就逃离了。 “咖啡馆吵死了,我到外面和你说。”片刻后,听到摁喇叭声,应是走在马路上,谢瑛问:“租得房子可还满意?” “我租的房子里,有一个男人。” 她迫不及待要分享。 “还有这等好事,只听说鲜花赠美人,没听过租房赠男人?”谢瑛揶揄:“丑男人就算了。” “陆虎,是那个酒吧老板陆虎。” 谢瑛微怔,继而大叫:“这不活生生掉进了你的盘丝洞。” 梁颖笑起来:“你能猜到,我竟然包馄饨给他吃?这么多年,我的手艺没有退步,反而精进了。” “包馄饨能有什么技术含量。” “他问我平常都做什么,我说刷小红书,抖音和微博。问我都看什么,我说大熊猫,抠藤壶,无脑短剧,他竟然信以为真。” 梁颖取笑:“还混社会的呢。” “你那张脸看上去,就是胸大无脑的样子。” “我好一番向他诉苦,我个弱女子,商海沉浮,群狼环伺,可谓九死一生。” “他一定说,既然这般辛苦,不妨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谢英简直就是男人的恶梦。 第十五章 陆虎(6) 梁颖调侃:“我问他好男人在哪?他唬得跨上摩托车就逃,像后面有五百只鸭子在追。” 谢瑛叹口气:“放弃吧,此人非良配!实在想了,你就去抗日。” 梁颖大笑,笑后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我不信这个邪了。” “我想不明白,陆虎你只见过一面,怎就像个花痴一样?” “你不觉得他吹萨克斯很迷人,一米八个头,肌肉发达,会驾驶摩托车,会做披萨,鸡肉帕尼尼三明治,烤牛排。他在南江很出名,女人想嫁他,男人想结拜。” “你就是欠日。” 梁颖承认:“这里除了工作,一点乐子都没有。你现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哪里解我的寂寞孤独苦!” “那就回来,项目有韩潮平他们顶着。” “我才说动宝骏,增加一个供应链管理系统,至少三百万的项目,你叫我回去,脑子坏掉了。” 谢瑛笑了:“蛮好,没有被男人冲昏头,事业心还在。” “事业与男人比起来。”梁颖说:“男人算什么东西。” 谢瑛说:“手机要没电了,不聊了,祝你猎艳成功。” 梁颖还要问她何时回来,已经被挂断,却又再次响起,是阿哥梁九利。 她不想听,无奈响个不停,只得接起,连个“喂”字都懒得说。 梁九利却在那头喊:“阿妹,阿妹,梁颖,颖颖,是你吧?” 她粗着喉咙:“打错了。” 梁九利竟还笑:“你骗不倒我。” “有屁快放。” “还在生我气啊!” “1。” “我们兄妹俩,打小从未有过隔夜仇,如今年纪越大,气性也渐长了。” “2。” “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回,娶一个真心相爱的女人,你怎就不理解我?” “3”字还未出口,梁九利忙接话:“姆妈叫你有空给她打只电话。” 梁颖说:“不是只能子女给爷娘打电话,爷娘也可以给子女打。” “冒六十岁的老人了,你还斤斤计较这个。你这脾气,真要改改了。” 梁颖不怒反笑:“我这脾气,你倒说说,我什么脾气?” 叫他说,他偏又不说了:“我反正通知你了,你自己看了办。”匆匆挂线,像躲瘟神。 梁颖胸闷半天,终是寻到老母手机号码,拨了回去,迟迟未有人接。她挂断,走回房里睡觉。 第二天,她起个大早,洗漱完毕,陆虎还未回来,将冰箱里冻起的馄饨全部打包,骑了小电驴赶去工厂,办公室里有电磁炉和小铝锅,平常加班煮煮泡面,她开始煮馄饨。 八点钟所有员工到齐,香味飘了满屋,围簇着吃馄饨,皆夸好吃。王昌平敲门,探头探脑问:“搞啥团队建设啊?” 韩潮平答:“梁总亲手包的荠菜肉馄饨,鲜得眉毛掉下来,你们有嘛?” “我们没有,可否赏一碗尝尝。” 梁颖大方的舀了两碗,走出门递给王昌平,傅行简自后面过来,一拍王昌平后肩:“还不工作去?” 王昌平一手一碗馄饨,还未答话,梁颖先说:“我请你们吃荠菜肉馄饨,我自己包的,干净卫生,味道也不错。” 傅行简说:“我不喜欢吃馄饨。” “爱吃不吃。”梁颖伸手要夺,王昌平说:“我吃,两碗全是我的。”逃回办公室。 梁颖也要走,傅行简叫住她,用一种探索的眼神打量她:“你怎么办到的?” “什么?” “你怎么说动李厂长加增项?” 梁颖微笑,她要是告诉他,这些年商海沉浮真是白混了,眨眨眼说:“可能因为一碗馄饨?不过你不喜欢,日本鬼......人不吃荠菜吗?” “我不是日本鬼人。”傅行简面无表情:“我父亲吃荠菜,我姆妈上海人,一到春天,三天两头包荠菜肉馄饨。” “那你更应该尝尝我包的馄饨,可有妈妈的味道。” “梁总。”傅行简眉宇凝成怒意,语气发冷:“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好,我道歉。”梁颖爽快的说,她无意触犯他的逆鳞,他们是竞争对手,没必要升级成仇家。对手旨在输赢得失,仇家就要往死里整了。 有个工程师发高烧,程序只写一半,梁颖精通java编程,索性替他做了,直到晚上七点才结束,关掉电脑,感觉眼睛要瞎了,赚钱不易。 她穿上大衣,骑小电驴到家门口,朝里望黑漆漆的,莫名觉得恐怖,索性调转方向,骑十五分钟路,到了orii酒吧。她走进去坐下,要了一杯玛格丽特。 人很多,却没人吹萨克斯,陆虎在调酒,一个女歌手,很独特的沙哑嗓音,反复在吟唱: 我在人民广场吃着炸鸡/而此时此刻你在哪里/虽然或许你在声东击西/但疲倦已让我懒得怀疑/我在人民广场吃着炸鸡/而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梁颖旁坐着一对年轻恋人,低低嘲笑:“真是老土。”男孩逞强,大声嚷嚷:“我要点歌。” 女招待过来,他点了一首土坡上的狗尾巴草。梁颖叫住问:“前首歌是谁点的?” 女招待一指,她望去,傅行简坐在角落里。 她拿了杯子走过去,在他身后问:“一个人来的?”傅行简回头看她,淡淡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看到我,这么快。” 梁颖坐他旁边,微笑答:“我只是好奇,谁会点这么老土的歌。” “土?”傅行简呶呶嘴角:“再土,有这土坡土么。” 梁颖说:“回击的漂亮。”与他碰碰杯子。再说:“我小时候,常在人民广场吃炸鸡。” "真幸福。"他饮口酒说:“我父亲很严厉,对食物有近乎变态的苛刻。” 梁颖伸手摘下他酒杯上做为装饰的红樱桃,送进嘴里,罐头樱桃,只是甜。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傅行简笑了:“是秘密就不要说,说出来就不是秘密。” “可是我想说。”梁颖摇晃杯子,五颜六色璀璨似星河,连接记忆的长廊,她说:“父亲常带我去人民广场,我吃炸鸡,他和个女人约会。有一趟竟把我丢了,我自己跑去派出所,警察找到家里,才东窗事发,引起一场大混乱。所有人都怪我。父亲怪我为什么乱跑,姆妈怪我让她当不成瞎子,阿哥怪我惹祸精。” “你没有错,是他们错了。”他温和地说。 梁颖问:“你的父母,伤害过你吗?” "我不想说。"他答:“女人喜欢分享秘密,男人只会私藏。” 她笑:“我可以问谢瑛。”又补充:“我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傅行简也笑,他问:“你现住哪儿?” “光明村13幢103号,江南老式宅子,到了晚上阴森森的,你要不要去?” 他怔了怔,将酒一口饮尽,对她说:“走吧。” 红女绿男 第11节 第十六章 陆虎(7) 梁颖走出酒吧,忽然又不愿意了,站住不动,一句话不说。 “怎么了?”傅行简不解,俯下头,他的眼睛映满霓虹的红。 梁颖坦白:“我说父亲带我人民广场吃炸鸡,是个故事,听了那首歌后,我临时起意瞎编的。你要知道,我曾经‘新概念’作文大赛获过奖。” 傅行简不知什么“新概念”,他只问:“为什么?” “我想套你的秘密。”她耸耸肩:“可惜失败了。” “我的秘密有很多。”他嘲讽说:“或许在床上欲仙欲死时,我的嘴便没有那么紧。” “但你的技术不太行。”梁颖叹大气。 这话对于任何男人都极具杀伤力,更况心高气傲的傅行简,他还算有风度,忍耐地说:“这次会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她语速很慢,故意咬着舌头说。 傅行简看她美艳的面庞,笑容有一抹得逞的恶意,他立刻明白了。 “你应该去宛平南路600号,或许你的心理有严重疾病。” 梁颖冷冷说:“我不过拒绝和你上床,你就诅咒我。你也该去瞧一瞧。” 傅行简笑了:“可以,回上海我们组团去。”挥挥手,他离开,转身的瞬间,脸色沉下来。 梁颖又坐回酒吧,点一杯玛格丽特,女歌手放下麦克风,倚在吧台和陆虎说笑。 身边时有男人过来搭讪,终是烦了,起身出门,开启小电驴,一动不动,她俯身查看,前后轮胎被扎破,气早已放光。 她索性走回家,离得并不太远。 酒吧渐渐甩在后面,喧嚣热闹时不觉得,上趟和谢瑛、傅行简王昌平一起走不觉得,原来这条路竟如此寂静,静得能听到夜风声、自己的呼吸声。坏掉的照明路灯仍没修好,这该死的市政建设。一团黑影迎面走近,看清是个矮小的老妇,伛偻背上扛着麻袋,从她身旁慢慢经过。 梁颖走两步,再回头,有三个男人,不远不近在后跟着。 她的心怦怦如鼓擂,步履也在加快,急欲走出这段夜路,前面就是酒店和银行,亮着玄黄的光芒,但夜路这样长,她仿佛被困住了,总也走不到头。 三个男人也在提速,梁颖已能清晰地看出他们身型,一高一矮,一不高不矮,都很健壮。 她开始后悔,都怪这张嘴,气走了傅行简,有她什么好处,马上现世报了。 她划亮手机,找傅行简的号码,哆哆嗦嗦拿不稳,忽听得一阵轰隆声,她回头,一辆摩托车飞速驶近停住,只简短说:“上来。” 是陆虎。 三个男人脚步放缓。 她赶紧跨上后座,未及坐稳,车已如离弦箭,她往他背上伏,索性一把搂紧他的腰。 夜风萧萧,明月迢迢,陆虎大声问:“回去吗?” 她又不想回去了,大声回他:“一起吹吹风吧。” 陆虎没再说话,沿着街道不快不慢驶行,经过夜市摊子,坐满食客,三斤小龙虾两斤啤,一碗扁担馄饨,两块豆沙青团。经过电影院,一个小姑娘缠着年轻恋人买花,经过篮球场,一群妇女正跳广场舞,录音机喇叭介天响,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经过寺庙,一个和尚在扫门前台阶浮尘。后面没人了,街道空荡,路灯一盏一盏倒退,太湖水哗啦啦流淌,空气都被浸湿了。梁颖脚踩踏板,站了起来,伸展双臂,仰头闭目,感受月光洒满面庞,任风穿透自己的身体,她大声说:“再开快些。” 陆虎只说:“你不要命了。”速度加快,梁颖高呼,偶有一两轿车驶过,揿喇叭,她也不理,她要放纵,才觉畅快。 陆虎将车停在太湖桥,掏出烟抽,梁颖俯着栏杆,低头看水里破碎的月亮,安安静静的,他从车里取了瓶绿茶,拧松盖,再递给她。 梁颖说:“谢谢。”一口气喝了半瓶。陆虎忽然笑了:“你胆子真大,我车速那么快,你敢站起来,下次别再这样,太危险,生命至上。” 梁颖现在想想,也觉后怕,她刚才一定疯了。 “你怎会出现在那里?”她有些疑惑。 他问:“哪里?” “你此时应该在酒吧,调酒、收钱、吹萨克斯。而不是在这里。” “有人告诉我,你的电动车被放了气。我想你或许会有危险。”他说:“毕竟你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在南江这个小县城里不多见。” “谢谢你。”她说:“漂亮真是一把双刃剑。但利大于弊,我希望成为万人迷。” 陆虎笑起来,抽完烟说:“回去吧!我不能离开太久。” 梁颖点点头,返程的路上,她没再有出格之举,却也相当的沉默。陆虎将她送到家,看着她开锁进门。 “你的电动车,我找人修好,明早骑回来。”他说:“还有,南江不像表面看的平静,晚上出来玩,多找几个朋友一起,不要一个人。” 梁颖认真地说:“谢谢,你真是个好人。” 陆虎愣了愣,笑着回应:“你也不赖。”他戴上头盔,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走了。 梁颖洗好澡,划亮手机,不过才十点钟,有一通未接电话,是姆妈回拨的,她打过去,响许久,没人接。她打给爸爸,倒是接通了。 她问:“姆妈呢?” “在看电视。”梁父说:“还在生你的气。”又问:“啥辰光回上海?” “看项目进度,短则两三月,长要半年吧。”她说:“反正你们也不想看见我。” 说了又后悔,像在示弱,很委屈似的。 “你要改改自己脾气,否则家无宁日。” 梁颖不怒反笑:“你们总要我改脾气,怎么改,阿爸,你教教我,我洗耳恭听。” 梁父说:“听话,就是对父母最好的报答。” 梁颖不想听了:“随便吧,等姆妈气消了,我再打电话回来,否则浪费电。” 天边泛起鱼肚白,四五人从酒吧走出,乘车驶离,陆虎清洗脸上伤口后,锁了门,骑着小电驴回家,对于他来说,这和爬行没有什么区别,看见梁颖蹲在院子里刷牙,盯着一只黑猫。她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性感撩人,却不自知。 听见动静,梁颖吐掉泡沫水,头也不转问他:“你养的?” 陆虎摇头:“我不养猫,你的车修好了。三明治咖啡在桌上。”他打着呵欠上楼,听她叫:“陆虎,陆虎。” 他侧身往下看,皱眉问:“怎么了?” 梁颖微笑,朝他抛个媚眼:“我煮了皮蛋瘦肉粥,你睡醒了吃。” 陆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第十七章 陆虎(8) 梁颖骑着小电驴进工厂,恰遇一个年轻人双手被拷,戴了黑头套,被七八个警察塞进车里。围观者众多,都在观望。 她到办公室坐下,问韩潮平:“我看见警察在一号楼抓人,犯了什么事?” 韩潮平压低声说:“贩毒。” 梁颖惊掉了下巴,还待要问,保安进来发通知,因特殊原因,工厂停工停产半天,除了名单中的人留下,其余立刻离厂。 她收起笔电,走出门,西尼霍尔的人正好也出来,她扫了一圈问:“傅总监、王顾问呢?” “他们回上海了。” “什么时候再来?” “应该不会来了。” 梁颖走到楼下,给谢瑛打电话,过了许久才接起,声音懒洋洋的:“啥人?” “几点钟了,还在困觉?”她说:“还啥人,我想杀人。” “火气不要大。”谢瑛笑起来:“老板不在,此时不摸鱼,还待何时!我后天就来南江。” “你先不要来。傅行简和王昌平突然回上海了。” 谢瑛瞬间清醒,明显听见她坐起的响动:“为啥?他俩不是在谈计划排程项目嘛?要到嘴的肥肉,就这样弃了?” “昨夜里,我本来要和傅行简上床,但我临时反悔,不想做了。” 谢瑛惊问:“简直是奇耻大辱,从未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待傅行简,他什么反应?让我猜猜,愤怒臭骂你一通,不不,他这点风度还有;破坏你,扯你的衣服,砸你的手机,不不,他不屑暴力动粗。他一定不说话,很绅士地转身走了,只留你一个背影,其实很想掐死你。” “果然是同床异梦的夫妻!”梁颖嘲讽说:“他让我去宛平南路600号。这不重要,我原想,是否因为我,他才和王昌平离开南江.....” “你要真这样想,我也叫你去宛平南路600号,有妄想症。”谢瑛大笑:“傅行简是没有感情的衣冠禽兽。” “这么只有一个答案。他放弃到嘴的肥肉,一定有了新的肥羊。” 梁颖话气急迫:“你快去打听,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我。” 挂掉手机,她骑小电驴回家,经过菜场,买一笼汤包,另又买了春笋,咸肉,鲜肉,莴笋,百叶结,打算回去炖腌笃鲜,停下等红绿灯时,旁边有一辆奥迪车,窗门紧严,但感觉里面人在盯看她,梁颖索性拐进巷道,左弯右绕,到家门前,推车进去,院里静悄悄的,黑猫还在,翻着肚皮晒太阳。 她洗了手脸,看锅里的皮蛋瘦肉粥未动过,还温热着,她放轻脚步上楼,经过陆虎的房间,凑近听动静,哪想门猛得打开,她猝不及防,差点心脏病。陆虎炯炯有神看她,问:“什么事?” 梁颖没好气说:“吃碗粥再继续睡。”一个转身下楼,烫鬈的发梢扫过他的口鼻,浓郁的玫瑰香。 陆虎跟在后到堂屋,桌上已经盛好粥,还有一笼汤包。 他挟汤包吃,一口咬下去,汤汁飙到桌面,梁颖噗嗤乐了,拿纸擦干净,笑说:“还上海人呢,哪个上海人不会吃小笼包。”她挟起一个示范:“先咬开一点皮子,动作要轻,避免烫到嘴唇皮,慢慢吸掉汤汁,再蘸醋,吃皮吃肉,千万不要心急,否则就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不知其味。” 陆虎学她样,果然不再飙汁,他说:“我离开上海太久了。” 梁颖说:“哪里久,不是讲去年才来南江。” “我何时讲过去年前在上海?”陆虎反问。 她被问住了:“你讲是上海人,我就以为,却是惯性思维,那你之前在哪里?” “我在中缅边境做外贸生意。”他答,低头吃粥。 梁颖微怔,盯着他看。 “怎么?”他问。 “今早车厂有个工人,被警察带走了。”她说:“因为贩毒。” 陆虎“嗯”了一声。 “你一点不惊讶?反倒习以为常的样子。” 他说:“距离南江三里外,有个张集村,又号‘冰工厂’。” “你怎么知道的?” “酒吧是最没有秘密的地方。”他笑笑。 红女绿男 第12节 梁颖问:“警察不知道?”又问:“你,你有没有.....” 他突然凑近她,简直近到脸贴脸了,正色说:“离酒吧远远的,离我远远的,是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梁颖用力嘬他嘴唇一口。 陆虎的面庞,瞬间通红了,他迅速退回去,神情复杂:“你这个女流氓。” 梁颖解释:“你凑的太近了,我还没见过男人的嘴这么好看,一时鬼迷日眼,见色起意,你要觉得吃亏,我让你亲回去。” 他一言不发,上楼去了,她忍不住笑,手机响起,是谢瑛。 谢瑛急匆匆说:“西尼霍尔要与宝钢谈合作,傅行简回来就为这个。”又气急败坏:“可恶的老狐狸,我们一起在南江也算久了,只知插科打诨,正事一字未提,瞒得滴水不漏。” “这么大的一块肉,他们也不怕吃撑死。”梁颖咬牙切齿说:“我马上回来。” 她上楼整理行李箱,本就没多少东西,准备走时,想和陆虎告别一声,但见房门紧阖,应是睡下了。她找来一张纸,写上:我回上海了。 到上海已是黄昏,走出站,高楼大厦,人潮海海,这才是她的世界,生禽猛兽,弱肉强食。 谢瑛开车来接她,问回哪里,父母家、自己家、还是公司。梁颖说回公司。 谢瑛去停车,她走进办公楼大厅,正是下班时间,眼见电梯围得水泄不通,先去自动贩卖咖啡机买咖啡,傅行简和同事也在,人手一杯,站在落地玻璃前,面对夕阳,谈笑风声。 梁颖看出傅行简,明明早注意到她,却佯装看不见,她偏拿了咖啡,走过去笑说:“傅总监,回上海怎也不打个招呼,让我好找。” 傅行简冷笑:“找我,你能有什么好事?” “嗬!你不记得了?我们约好的呀!”梁颖叹气说:“果然贵人多忘事。” judy说:“梁总别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哩。”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傅行简一手握住她的胳臂,拉着往另一侧人少的地方去,梁颖还不忘回头一笑回媚生。 第十八章 突闻 傅行简凝视她,这个女人,竟比窗外的夕阳还美,心忽然被触动了,“要讲啥,一次讲清。” 梁颖开门见山:“宝钢的项目,我也要分一杯羹。” “找错人了。我只是执行者,没有决策的权力。”他讽笑:“更况,宝骏我留了项目给你,梁总,有野心是好事体,但切忌贪心不足蛇吞象。” “宝骏的项目我要,宝钢的项目我也要。”梁颖说:“我必须贪心,因为有百十号人靠我生活。” 傅行简耸耸肩:“与我有何相干。毕竟我是个不太行的男人,满足不了梁总的欲望。” 嗬,在这里等着她!梁颖主动双手绕过他的腰,抱住仰脸朝他笑。傅行简说:“咖啡不要洒我身上,阿玛尼高定。” 梁颖说:“阿玛施,我赔你十件。” “有很多人在看我们。” “所以,傅总监,你我这样亲密了,宝钢项目分包一部份给我,都心照不暄吧!” 他就知道。“我的手没碰你一下,他们看到的,不过是你对我投怀送抱,为达目的不惜使美人计。” 梁颖松开手,退后两步,继续喝咖啡,她说:“给你提一个点。” "三个点。" 梁颖倒抽口凉气:“傅行简,你不如去抢。” “留意西尼霍尔官网招标公告。”他笑一笑,转身走开。 谢瑛走过来:“啥情况,我的前夫和我的闺蜜,一对狗男女官宣了?” “你真无聊。”梁颖说。 谢瑛问:“宝钢项目,他什么态度?” “三个点。” “他怎么不去死。”谢瑛大骂。 梁颖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前妻。” “接下来哪能办?”谢瑛骂归骂,回归正题:“南江我们自己谈的供应链增项,加上傅行简留下的计划排程项目,宝钢不接算数。” “不可以。你以为傅行简这么大方,将谈下来的项目拱手相让?”梁颖说:“这两个项目加起来,也就三百万左右,该上的硬件、该配的人工,该耗的时间一样不少,算下来几乎没利润,纯粹赔钱赚吆喝,为了奔腾衡阳工厂的项目才做的。但宝钢项目就不同了,宝钢财大气粗,随便给个小项目,我们一年不愁。” “给傅行简三个点,我们一样亏。” “傅行简只为吓退我们,他做不了主。”梁颖想想说:“你和魏昌祺熟,问问他啥辰光有空,约出来吃饭。” 谢瑛答应下来,电梯门口的人走差不多了,她俩这才上楼,李晶晶还没下班,连忙抱了一沓单据,来找梁颖签字。 梁颖并不细看,刷刷只管签名,随口问:“和肖总谈的如何?有提出啥要求?” 李晶晶答:“没有,他说公司给的待遇非常优厚,已经很满意了。” 梁颖说:“看来还是要走,猎头给的人选可有合适的?” “只有一两个,谈下来还可以,但也都去过西尼霍尔复试,态度摇摆不定。” “我这两天有空,你约一下,我和他们见面聊。” “好!”李晶晶想了想,吞吞吐吐:“有桩事体,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颖看她一眼,笑说:“和我有啥当讲不当讲,快讲。” 李晶晶走到门前,往外左右张望,再把门关紧,说:“谢瑛下班,楼下经常有位男士来接,两人很亲密。” “这是好事,总算有男人入得了她的法眼。”梁颖问:“这男人,我们认得嘛?” 李晶晶点头。 “是谁?”梁颖好奇问:“不会是西尼霍尔的人吧?” “不是,他是你的哥哥梁九利。” 梁颖脸色顿时变了,问她:“你没看错?” “没有。”李晶晶坚定地说:“我肯定是他。” 满天星空,风也是柔的。谢瑛在家门口,和梁九利吻别,梁九利附她耳边,不晓说了什么,她咯咯地笑,推了他一把,他握住她的手指,凑到嘴边亲着,恋恋不舍。直待她抽回手,他才开车走了。 谢瑛目送他离开,直到没影,转过身,和梁颖四目相对,不知她什么时候来的,来有多久,可是全都看见了。 慌张不过一瞬,她很快镇定,在门上输密码:“进来坐吧,我想你有很多问题,正等着我。” 梁颖没言语,她刚听李晶晶说时,是有一股遭背叛的愤怒之气的,但她们也做不出扯头花、互相对骂的举止,都是理智冷静的女人。 “咖啡,茶,还是橙汁?”谢瑛打开冰箱问。 “白开水。”梁颖往沙发一坐,诺大的客厅,半面落地窗,可以看见浦江夜色,远处正在放烟花,绽了谢,谢了又绽。 “今天什么日子?” 谢瑛递给她白开水:“迪斯尼的烟花秀。”坐到她旁边,顺手关掉灯,看着愈发绚丽。 “这套别墅确实不错。”梁颖赞叹。 谢瑛一笑:“离婚财产,不得不说,傅行简还算大方。” 梁颖说:“梁九利不是傅行简,他没有别墅,连租房的钱还要问我拿。” “没关系,反正我有。”谢瑛不以为然:“他要愿意,可以搬来与我同住。” “你答应过我的,会拒绝梁九利,你食言了。”梁颖追问:“你说实话,你看中他什么?虽然他是我阿哥,我不该揭他的短,但他确实配不上你。” “梁九利肯为我放弃交往五年,已到谈婚论嫁的女朋友,肯为我反抗一向强势的父母亲,你还不知道,你姆妈找去了九利单位,向领导告状,希望组织对他批评教育,使他迷途知返,回心转意。在如此高压之下,他也没有妥协。还有,”谢瑛轻轻说:“他同意我不生孩子的想法,愿意领养。我从前嫁给傅行简,受够他家族的压迫,他也不曾为我做过什么。而九利为我做了这么多牺牲,我怎么拒绝得了呢。他发誓什么都听我的,一辈子对我好。” “梁九利疯了,你也疯了。”梁颖喃喃说:“你以为这样,你和他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幸福?你大错特错了,他的誓言就像窗外的烟花,来得快,去得也快,绽放时有多美丽,灭亡时就有多黯淡。” 谢瑛流下眼泪,甚至是求她了:“请你别这样说,我需要你的支持和祝福。” 梁颖摇头:“我的父母一定还不知道,梁九利都答应了什么。” “他们马上就知道了。”谢瑛说:“九利今晚回去,会向他们坦白一切。” 第十九章 陆虎(9) 梁颖变了脸色,放下手中杯子,腾得跳起来,四处摸索手包。 谢瑛揿亮台灯,看着她问:“做啥?颖!” “我要立刻、马上滚回南江。”梁颖说:“否则我逃不脱了。” “为啥要逃?” “梁九利就是南美洲那只该死的蝴蝶,扇到了父母面前,势必引起一场飓风海啸,最后矛头指向的倒霉蛋,就是我。” 谢瑛笑:“太夸张了吧!” “夸张?”梁颖咬牙切齿:“爱信不信!我跑路了,朋友,自求多福吧!”她拿起包要走。 谢瑛叫住她:“我心知,我和梁九利在一起,你自始至终坚决反对,但感情是很玄的东西,你要觉得这会影响工作,我可以离职。” “当你知我和傅行简上床后,你怎么想?”梁颖反问。 “我有些生气,并非是放不下他吃醋,而是我一人受伤害就够了,不希望你步我后尘。”谢瑛坦言:“后来我想通了,我又不是你老母,你一定要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就去,你有你的人生,福祸自担。” 梁颖点点头:“我把你说的话还给你,再加一句,爱情可有可无,金钱无可替代。不要为男女那点狗皮倒灶,影响我们赚钱的速度。宝钢项目分包,搞定魏昌祺,交给你了。” “我会得尽力。”谢瑛答。 梁颖出了门,打车回复兴中路,才回来一星期,行李箱还没及收拾,大开散落一地,她随手加了整套护肤品。再下楼直奔火车站,往南江班次多,隔十五分钟一趟。直到买好票,才松口气,拨通李晶晶手机:“我今夜回南江宝骏项目。两个应聘者,已经电话面试过了,我不满意。再继续招聘,切记一定要有十年以上、系统数据架构设计及建模经验,需有独立带领团队完成研发的成功案例。前两个应聘者,光有理论和技术,没有实践和成果。” 李晶晶说:“戴铎给了我一个他同学简历,粗看不错的,我先约了谈谈。” 梁颖说:“把简历发给我。”挂了手机,已经开始检票,排队时,窗外天黑了,玻璃映着她的脸庞,面色发暗,或是光线缘故,但眼睛疲惫,头发凌乱,嘴唇暗红,遮也遮不住,她像一朵干枯的玫瑰。她不忍看了,低头检票上车,坐在位上,不顾旁人眼光,美美化了个妆,直至满意为止。 到站的时候,她招了辆蹦蹦车,orii酒吧下,门前有三四男人在抽烟,打量她,吹起口哨,梁颖不理,走进门,寻个位置坐定,点了披萨牛排,一杯咖啡。等的时候,她扫视四周,不见陆虎。就静静看女歌手演唱,无论欢乐还是悲伤,她一脸波澜无惊的听。女招待端来披萨牛排,摆到她面前,她问:“陆虎呢?” “有朋友。”女招待像对待情敌一般,嘴唇鼓鼓噘起,梁颖不理她,肚皮饿了,开始大快朵颐,牛排先吃光,再吃第二块披萨时,看到陆虎和个刀疤脸从楼上下来,后面还跟了三四个壮汉。陆虎先在笑,突然看见她,竟一愣。刀疤脸迅速望过来,似乎问了什么,陆虎又讲了什么,俩人包括身后的壮汉,都笑了。 陆虎出去,又进来,往吧台和女招待说会话,再径直到梁颖面前,只说:“走了。” 红女绿男 第13节 梁颖不肯走:“我披萨没吃完。” 陆虎说:“我带你吃好吃的。”梁颖这才站起,陆虎接过她的行李。 “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梁颖坐在堂屋,看着一碗康师傅牛肉面,有些傻眼,早知如此,她就把披萨打包了。 陆虎煎好鸡蛋,铲进她的面里。梁颖抱住胳膊:“哼!我不吃这个。” 陆虎也不客气,端过她的面,挟出煎蛋到碗里,递她手前:“唯一的一个蛋,给你吃。” 还算有良心。梁颖吃着,陆虎说:“我以为你回上海,再不来了。” “项目没做完,我哪里舍得走,都是钱呀!”梁颖朝他笑:“你想我了!”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低头吃面。 梁颖问:“你父母在上海吗?可还有兄弟姊妹?” “父母已不在,也没有兄弟姊妹,我孤家寡人一个。”他说时,神情竟有些黯淡。 “对不起。” “没关系。”他问:“你呢?” “我父母健在,我还有个哥哥,我们是双胞胎。”梁颖笑着答:“真奇怪,我明明有亲人,却总感觉孤独极了。” 陆虎未追问,反祝贺她:“恭喜你有百分之五十概率生双胞胎。” “请饶了我吧!我自己至今都还没活明白!” 陆虎笑起来。她继续问下去:“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他看着她说:“你一定情史丰富!” 就在一瞬间,梁颖从他的话里解读出恶意,沉下脸来冷笑:“你想问什么?一个情史丰富的荡妇,和多少男人上过床?让你失望了,我多情而不滥情。” 他有些不解,奇怪地说:“你太敏感了。我并无此意。” 梁颖起身,上楼拿睡衣,去卫生间洗澡,待她出来,空无一人,院里摩托车也不在,陆虎应是去酒吧了。 她不想回房,坐在堂屋看电视,在播希区柯克的黑白片,梁颖以前看过,片名叫《惊魂记》。看着竟然做起梦,梦中也是一片黑白世界,她和父母及梁九利,围桌吃牛排,手中的刀叉精光锃亮,锋利无比,她小心翼翼切牛排,深怕切下一截手指。忽听母亲说:“我们最优雅的谋杀一般发生在家里,温柔地进行,就像发生在舒适的餐桌上。 希区柯克语录 ”梁颖被她的话迷住了,忽然一阵巨痛,竟看到自己的拇指,横在盘子里,她尖叫出来,感觉有人用力握紧她的手,一下子清醒了。 陆虎坐在她身边,见她恢复了意识,端来一杯温水,梁颖接过,轻轻地说:“谢谢。” 陆虎关掉电视:“以后大半夜的,不要看这些惊悚片。” “真是老了。从前那些日本片子,譬如贞子,咒怨之类,看时也不觉害怕。现在倒做梦吓自己。”梁颖勉力笑说。 陆虎问:“梦到什么了?我进来,听到你在高声尖叫,怎么也推不醒。” 梁颖看着他,忽然红了眼眶。 第二十章 陆虎(10) 陆虎叹一声,坐到沙发上,主动伸手揽过她的肩膀,梁颖埋进他胸膛,他开酒吧的,身上有股醉人的味道,让她连气息都缓慢下来。 他说:“你不必用苦肉计,美女愿意投怀送抱,我这种混社会的人,一向来者不拒。” 梁颖也不装了:“我的脆弱全留在梦里,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是怎样的梦?”他笑了,抚摸她的发。 梁颖说:“我父亲曾经外遇,姆妈晓得后患上抑郁症,有自杀倾向,时好时坏,为了让她活着,你知道,这对十几岁小姑娘来说,是多大的心理煎熬。到现在,只要关联到姆妈的事体,仍旧会心慌、出汗、恐惧,做噩梦。” “心理学上称为巴甫洛夫的狗,少年时的阴影,已形成了条件反射。你要转移注意力,确立个长久目标去完成。” “医生也这样讲。”梁颖调换姿势,头枕到他大腿上,仰看他,他有极完美的下巴,坚毅而硬朗。“我喜欢钱,我要挣很多钱。” “也可以寻个好男人......”他没说下去,梁颖已吻住他,她的唇柔软湿滑,他的手指抚上她的后脑,双目不由微阖,这次他真没拒绝。 一吻结束,她先抽离,得逞的看他,舔着嘴唇,笑着反问:“你是好男人吗?” 陆虎竟然不知怎么答,说是的代价很重,梁颖也没指望他的答案,他的吻技很高明,不可能没有过女人。 他问:“这次做噩梦起因什么?” “我阿哥梁九利,对我的闺蜜兼合伙人谢瑛,一见钟情,非她不可,不惜抛弃相交五年的女朋友。”梁颖说:“谢瑛离过婚,性格开放,思想前卫,全是我姆妈的逆鳞。今夜他要向姆妈坦白。” “或许事情没你想的糟糕。”他拥抱她。 梁颖沉默后才说:“我能理解阿哥,他也可怜。”她问:“你呢?” “我也有。”他说:“早些休息吧。” “你抱我上去,我今天走太多路了。”她发嗲,懒得动。 陆虎抱起她,轻轻松松,上楼进她的房间,放进床铺里。 “别走。”她说:“好人做到底,等我睡了再走。”她往内挪了挪,空出位置来。 他躺下来,单人床,两个人,他体格大,挤得不象话。 梁颖突然笑了:“我可以晚些睡的。” 陆虎吻她的脸,然后说:“快睡吧,不早了。” 她没再多话,半趴在他身上,他浑身热烘烘的,令人十分安心,很快睡熟了。 再醒来是听见鸡啼彼伏声,在上海能唤醒人的,有鸽子、有麻雀、有乌鸦、有白头鸟,绝对没有鸡。 陆虎竟然没有离开,他看着她,不晓看了多久,眼底有血丝。 梁颖问:“我有没有眼屎,磨牙和流口水?” “没有,看美女的睡颜,是一种享受,不知不觉天就亮了。”他说:“昨夜你的手机响过三次。” “我没听见。”梁颖四处摸索手机,陆虎伸手拿给她。“第三次我接的,是你姆妈,我说你病了,才从医院挂点滴回来,刚吃过药睡了。” “姆妈怎么讲?” “她讲怎么会!”陆虎说:“我告诉她,你不是女金刚,你也会生老病死。” “她听后是啥反应?” “啥也没讲,就挂断了。” 梁颖很感激他:“谢谢你。” “谢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他说着坐起,下床时问:“你要去上班?” “嗯!”她起床,打开行李箱,当他的面,脱掉睡裙,只着蕾丝内衣裤,俯身挑衣裳穿。 她有他所见过最性感的胸脯和屁股。 他朝门外走:“早饭你自己买了吃,我回房补觉。” 梁颖说好,她挺佩服他的自制力,没有哪个男人能挺得过她三次勾引,除非他不行。 中午在工厂食堂吃饭,梁颖问韩潮平:“那个被抓的工人,后来怎样了?” 韩潮平答:“放了。讲证据不足。去年抓了几波,最后都证据不足放了。” 工程师李建说:“前两天orii酒吧的陆老板,也被叫到公安局配合调查。” 梁颖心惊:“又是为啥?” “梁总你不晓得,南江有个张集村,又叫‘冰工厂’,为首的是三兄弟,张龙、张虎和张豹,势力很大,黑白通吃,这些年警察多次抓捕,最后都没有下文。张豹和orii前老板关系好,前老板被抓了,他的侄子陆虎来接手酒吧,张豹常去光顾,一二来去,两个人又搭上了。”韩潮平说:“我怀疑这陆老板也不干净。” “张豹是不是右脸上有一条刀疤?” “是,听说仇杀,差点瞎了只眼。” 原来在orii酒吧,和陆虎一起的确是他。她问:“陆虎的舅舅,不是移民了?” 韩潮平笑,其他人也笑。 梁颖给姆妈打电话,她终于接了。 “姆妈你好吧,我不在上海,来南江做项目。” “嗯。”姆妈声音明显低落:“你生病了?好点没?” “好多了。”梁颖说:“姆妈你也要保重身体,最近流感厉害的。” “我这把老骨头,死就死了。”她忽然哭起来:“十多年前就该死了。” 梁颖不吭声。 “颖,颖——,你在听吗?”她又变得惶恐:“你也嫌弃我是吧?” “没人嫌弃你,你或许不相信,我们都很爱你。” “你爸要爱我,还会出轨。”她说:“你现在满口谎言,令我无法相信。” 她又哭起来:“九利也不听话了。” 终于提到九利,梁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姆妈要么少管管,好好过自己日子。” “九利老实的,思想单纯,一定是谢瑛那个狐狸精勾引他的。” “就算谢瑛要勾引,也要阿哥肯上钩呀。”梁颖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只怪谢瑛也不对。” “你说这话,原来你是帮凶。”她开始骂:“你帮个野女人来祸祸你阿哥......” 梁颖坐在阳台看下雨,春夏之交时,没有春雨缠绵,也无夏雨热烈,就这样不死不活、不阴不阳地下着,毫无感情可言。 她听到脚步声,陆虎竟出现了,瞟扫手机,不过十一点钟,笑说:“你现在也会摸鱼了。” “下雨,店里没生意,不如回来睡觉。”他问:“你公司遇到这样员工,会怎么处理?” “看他对公司的重要性。”她说:“如果无法取代,就睁只眼闭只眼,如果可有可无,找个时机杀鸡儆猴,也算物尽其用。” “好冷血的答案。”陆虎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烟,坐下来,衔在唇边。“庆幸我是老板,有摸鱼的权利。” 第二十一章 陆虎(11) 红女绿男 第14节 “老板有啥了不起?”梁颖抱怨:“我有时候都分不清,是员工在给我打工,还是我在给他们打工。” 陆虎问:“为啥这样讲?” “每当我偷懒摸鱼打算放弃时,就会想到,公司那么多员工,他们背后是一个个家庭,靠着这份收入,要支付家庭开销,房贷车贷,子女教育等费用,立刻如肩挑两担山,一担责任,一担还是责任。”她说:“此刻的你,不为我做些什么吗?” 陆虎大笑,挪椅坐到她身后,给她揉捏肩膀,笑说:“天下商人,十之九奸。只有你是慈善家,了不起。” “听起来像在骂我。”梁颖舒服的眯眼,他的力道不轻也不重,不缓不急。“你以后酒吧不想干了,可以开个养生按摩馆。” "谢你为我的职业规划。"陆虎轻轻说:“谁知道,未来的事情。” 她问:“你从没想过未来?” “你的未来,颖,你的未来是什么?”他反问。 “我的未来?”梁颖沉默,雨越发大了,她喃喃说:“原来雨是有声音的。” “雨本来就有声音。” “不不不,你错了,那些声音不是它自愿发出的,譬如落下屋檐滴滴声,那是瓦石在回鸣,掉进池塘哒哒声,那是水波被搅乱,打于树枝啪啪声,那是叶子在呻吟,砸向伞面的呯呯声,那是布料在防御。”梁颖说:“你听,你摒除杂念听,像姆妈常用搓衣板洗真丝料衣裳发出的声音,千般小心万般注意,不敢用力气,生怕搓破了。” 陆虎笑起来:“用手轻揉即可,为啥要用搓衣板。” “是啊!”梁颖说:“她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为何还要一错再错呢。” “或许她在享受走钢丝的成就感。”他说。 梁颖不响,怔怔地,半天才说:“我的未来,就是成为全中国最有钱的富婆。” “你好像对钱有坚如磐石的执念。”他困惑地问:“为什么?” 她是这样说的:“当年阿爸搞外遇,姆妈要离婚,外婆劝她,你离婚住哪里,你有房子嘛?你离婚怎么生活,你有存款嘛?小孩不能交给后娘,有后娘就有后爹,肯定要带在身边,你有养活他们的能力嘛?她都无,只能一生憋屈,怨天怨地怨人怨命,怨得一身毛病。如果她有钱,或许有了新的人生。” “金钱乃万恶之源。”他感叹:“人们为钱忍耐、仇恨、争斗、犯罪,堕入深渊。” “所以我自小发誓。”她说:“我一定要有钱,有很多很多钱,这样选择权就在我手上,包括男人,不用委屈自己,即便受到伤害,我也能很快疗愈,没有比钱更能买到快乐了。” “你明明这样的三观不正,我却无力反驳。”他无力地说。 “因为你心底也住了恶魔,在午夜梦回时,会出来咆哮一下。” 陆虎不出声。忽然笑了,梁颖倚进他怀里,仰脸看他,他低着头笑,这样的死亡角度。抬手摸他的下巴:“有人说过你很帅吗?” “帅有用?可以当饭吃吗?可以赚钱吗?可以世界和平吗?”他不答反问。 “世界和平我不能保证。”她正经地回答:“如果想赚钱,你只要打开思路,应该不难。” 陆虎大笑,她将喝过的酒杯递他,他接过仰颈,含了最后一口,吻住她的唇,她的嘴里,回甘带着辣。 梁颖说:“我从未和旁人,坦白过自己的内心,这样的彻彻底底,毫无保留,陆先生你呢?”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敷衍过去,但今夜虽未月色撩人,却也雨迷人心,美人在膝,酒亦上头。 他说:“我阿爸在中缅边境倒腾木材生意,姆妈带我和妹妹在上海生活,一直聚少离多,一零年我高考结束,全家往云南力昔去见阿爸。没待两天,他就催我们快回上海,讲生意上得罪了人,可能要报复我们,处境危险。临走前,经过集市,姆妈想买些特产好送人,挑选时,我肩膀被人一拍,是个矮瘦黝黑的男人,手里有个开了的椰子,说,你阿爸陆老板,让我送过来的。我听后随手接了。”他停了停,表情有些痛苦。 梁颖凝神听着,倒了杯酒递他,他一饮而尽。 “谁能想到就是这句话,他们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当街被劫持,无穷止的折磨,三天后警察来了,我被送进医院抢救,我活过来,但阿爸,姆妈和妹妹.....”他讲不下去,索性脱掉上衣,深深浅浅的疤痕,看着触目惊心,他拉她的手到胸口:“一颗子弹穿过去,都以为我必死无疑。我是不是命很大。” 有种粗粝感硌着掌心,梁颖说不出话,手在发抖。 陆虎松开她,穿好上衣,伤痛也被掩盖,他的神色恢复镇定,甚至笑了笑,看着她,温和地说:“别怕,以后我不会再说了。” “没关系,我不是十七八岁小姑娘,踩个蟑螂、看部恐怖片都会吓得尖叫。我只是一时震惊,我以为我的苦是苦,其实你的痛才是痛。”她主动双手抱住他的腰,紧偎到他怀里。“我叫你阿虎可好?” 他说:“不太好,像看家护院的大黄犬。” “那叫虎子?”她笑问。 “也不太好,有勇无谋,憨憨的。” “你还怪挑剔。”她说:“我就叫你陆虎,陆虎,你喜欢我么?”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很眷恋的抚摸着,纵是没有言语,梁颖已能感受到了,她笑着偏头,调皮地亲吻他的掌心。 “你优秀,聪明,独立,有事业心,活得通透,长得很美,不止从前,以后还会有很多男人爱你,譬如那个傅行简。”陆虎说。 “他是谢瑛的前夫,我和他没可能。”梁颖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我以后只有你了。” 他深深地看她的眼睛,终是说:“我们聊得太晚了,去睡吧,你还要早起上班。” “好,我们一起去睡。”梁颖说:“你抱我进去吧,哪个房都可以。” 陆虎似乎被迷幻了,手已搁至她的腰间,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他迅速接听,然后挂断说:“我要回......” "知道,你要回酒吧。”她认命了:“想和你苟合一次,很难,老天爷在吊我的胃口。” 他站起身,还是笑了:“肉体的一时欢愉,岂能和精神契合相抵。” “拉倒你吧!”她翻白眼:“不行的男人,才会来谈精神,你显然不是不行,你在顾虑什么?” 备注:第一赛段结束,我们陆虎下章也要离开了,他是毒贩,是卧底,还是什么,他的谜将在完结时揭晓了。 喜欢投推荐票哦。 第二十二章 陆虎(12) 陆虎的手机又在响,他接起听,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令他不由皱紧眉。 “颖,我要走了。”他严肃说:“你锁好门窗,早些休息,深更半夜不要出去,南江城这段辰光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梁颖反问。 “其实哪里都一样。”他看着她:“尤其你这样的美人,更要学会保护自己。” 梁颖站起来,用力抱住他,笑问:“你真的不留下来吗?美人好需要你的保护。” “我真的有事。”他再次强调说:“不能不去。” 她想起白日里、韩潮平说的关于他的这些那些,想问他,忽然又放弃了,她莫名相信他。 “去吧!”梁颖掂脚轻吻他的脸,再说:“你有酒味,别骑摩托车。” 他微微笑了:“以后谁娶到你,是真得有福气。” “那个人难道没有可能会是你?”她把一句话说的咬唇咬舌,眼波流转,可爱至极。 即便如此,他还是下楼走了。 她跑到储藏室,窗户可以望见他的背影,他出了门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墙角默默抽烟,他抽了多久,梁颖就看了多久。直到他丢了烟蒂,竖起衣领挡风,很快走出巷口,隐没在满街流红淹黄的光影里。 梁颖倒在床上,给谢瑛打电话,响了许久,她也不挂,出奇的有耐心,直到对方受不了。 谢瑛劈头盖脸骂:“你这神经病,不看钟的吗?几点钟了!你不睡觉,人家要睡的呀!” “我恋爱了,和陆虎。”梁颖迫不及待要与她分享。 “什么,什么虎?” “陆虎。” “陆,陆什么?” “大陆的陆,老虎的虎。” “武松景阳冈打死的那只虎?” “你大爷。”梁颖骂:“他叫马冬梅。” 谢瑛咯咯笑得喘不上气:“我完全清醒了,陆虎,orii酒吧老板,那个会吹萨克斯,会烤披萨煎牛排的型男。” “没错,我发觉我爱他。”梁颖喜滋滋说:“他提到结婚,我竟认为顺理成章,可以实现。” “老天啊,你不会怀孕了吧。”谢瑛吓得不轻:“我不在你身边才几天,你整出个人命来。” “怀孕?除非我无性繁殖。” 谢瑛沉默,突然拔高嗓门:“你们没上床?你就想嫁给他?” “是!”梁颖无比坚定。 “我给你宛平南路600号挂个专家门诊,你等一等,我查查还有没有号。”谢瑛说:“你真个疯了。” “我没有疯,我处在自我意识清醒的状态。”梁颖说:“爱情很玄妙,瞬间就发生了,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回上海吧,回到这个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的钢铁森林,你才能看清现实、恢复理智。”谢瑛说:“怪不得一对男女流落荒岛,总会产生爱情,因为太闲了。” “你这种女人,太现实、太理智。”梁颖说:“你和梁九利的感情,才是一时昏头的产物。” 谢瑛笑起来:“我俩就是照镜子,老大不要讲老二。”她问:“你这位大美女的魅力,连傅行简都抵抗不住,他为啥不搞你?” “他是谦谦君子。”梁颖说:“你一天天性啊搞啊挂在嘴边,庸俗不堪。过去年代的人,直到洞房花烛夜才交出彼此,这才是对婚姻的敬畏。” 谢瑛冷笑:“以现在男人的身体状况,还是先了解清爽比较好,万一结婚后,他举而不坚、坚而不挺、挺而不久,我看你哭也来不及。离婚好难的。” 梁颖答:“他不会,他壮得像头牛。” “老黄牛也是牛。”谢瑛想想说:“他能抵抗住你的美色,属实不易,依你平常观察,他欢喜小野猫,还是小奶猫?” “有没有可能他欢喜人。”梁颖没好声气,转换话题:“你和梁九利怎样了?” “蛮好的,他很细致、很耐心,很会照顾人,傅行简给他提鞋也不配。”谢瑛叹息一声:“就是你姆妈,太搞人心态。” 梁颖问:“啥意思?展开讲讲。” 谢瑛不肯多说,推脱要睡觉,挂掉了手机。 梁颖没放心上,韩潮平请假照顾病妻,仓储物流系统已走到测试阶段,她代理项目经理之职,与工程师们日夜奋斗,另外两个增项也签好合同,只待新的项目团队入场,一个月后,韩潮平回归当日,仓储物流系统也成功上线。 梁颖很高兴,请项目组全体人员去了宾江菜馆,吃饱喝足后,往orii酒吧消遣。 陆虎给她们酒水全免,还特为梁颖调了一杯血腥玛丽。 韩潮平喜欢唱歌,霸了麦克风,破锣嗓子一首接一首不停,沉浸在自我陶醉中。 有客人不愿意了,站起嘘他,拍手喝倒彩,赶他下去,他偏不,场面一时不大好看。 梁颖过去解围,点了首《太想爱你》,音乐响起,她的歌声出来,无人再喧闹,都安静下来。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想要全面占领你的喜怒哀愁/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于我/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么/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只想爱你的我/太想爱你的我/难道只能在迷雾中猜你的轮廓/ 陆虎背手站在吧台暗处,旋转彩球晃过他的脸,凝神听着,却不知在想什么。 红女绿男 第15节 一曲结束,掌声响起,梁颖看见他朝自己示意,走过去,他朝楼上走,她跟过去,他进了房,她也进去。 是间窄小的储藏室,放满干净的各种玻璃杯子,还有调酒杆,银调羹,调酒壶,白毛巾,打火机,纸巾盒...... 他面对她,递给她一个盒子。 梁颖打开,是一条漂亮精致的项链,她解开衣领戴上,没有镜子,凑近杯子打量,水滴状的钻石吊坠,卧在乳沟处。她转身看他,笑说:“我太喜欢了。”话音才落,他已将她摁在门板上,双手搂住她的腰,搂得很紧很紧,她无法抗议,他的吻太火辣,太激渴,像把她当成了唯一水源,贪婪饥渴的舔舐,她感觉腰要被折断时,他却松开了,扯下她解开的衣领,露出雪山般修长的脖颈,性感的锁骨,浑圆挺拔的胸脯,她只贴了乳贴。他亲她的颈子,吮她的锁骨,咬她的胸脯,她解松他的皮带,扯出衬衣下摆,手钻进去,贴着滚热的皮肤一寸寸向上,落在胸口结疤处轻揉,她是懂得挑逗的。 他粗喘,眼睛充满火焰,他的手指很粗粝,很有力,亦很销魂,她叫出声时,听见手机响个不停,他停下动作,以为是自己的,却不是。梁颖看见,梁九利打来的,已有九通未接提示了。 陆虎将手机递给她,她才接通,听见梁九利厉嚎:“阿妹,阿妹,你快回来,现在就回来。” “出啥事体了?”她问。 “姆妈自杀了,现在在医院抢救。”他估计吓坏了,声音有种滑稽的腔调:“瑞金医院,你快点来。” 梁颖脑中立刻浮现噩梦中血淋淋的场面,心跳的难以遏止,整个人要瘫倒,陆虎扶住她问:“怎么了?” 她茫然看他:“我要回上海,姆妈自杀了。”话说出口,反倒镇定下来,她整理衣服,抚了抚头发,开门要走,陆虎说:“我送你去车站。” 车站不远,摩托车开的很快,似乎才出酒吧,就进了候车室,陆虎一直陪着她,一直没言语。 检票时,梁颖终于问:“你不陪我回上海吗?” 他深深地看她,她还没见过哪个男人露出这么复杂的神情,看得她都想哭了,她说:“没关系,没关系。” 他伸出手,紧紧地抱她,像要把她揉碎在怀里,他声音很哑,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对不起。” 梁颖走进站台,她回头时,他还站在那里。 备注:他的故事结束了,喜欢陆虎,就投票哦。 第二十三章 傅行简 梁颖赶到瑞金医院,姆妈已脱离危险,沉沉睡了,阿爸守在旁边,她拉梁九利到走廊,问医生怎么讲。 梁九利说:“医生讲,姆妈颈部有组织损伤,养养会好的,但大脑因缺氧,导致了神经功能紊乱,可能会出现失忆,胡言乱语等状态,精神方面,最好看看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有益她的身体康复。” “这一切怎么发生的?”梁颖问。 “姆妈今早又逼我和谢瑛分手,我讲了些重话,摔了她的雕花仿古花瓶,甩门出去了。”梁九利惭愧说:“后来阿爸买小菜回来,扫掉花瓶,煮了鲜肉汤团,叫姆妈出来吃,不应,他就去卧室,门一推,看见姆妈吊在阳台上,忙将她托举下来,打120,再打给我,打你的手机不通。” 梁颖喃喃说:“我做过噩梦,和这场景一式一样。” “你先回去休息。”梁九利说:“我和阿爸守在此地,明早你再来。” 她没有坚持,打车回到家里,估计白天走的匆忙,灯也没关,垃圾桶里满是花瓶碎片,触目的鸡血红,饭桌上有两碗汤团,因泡得太久,吸足水膨胀开来,森森的青白色,看了让人反胃。她端碗到厨房,连同锅一道洗干净,再煮了包方便面,加鸡蛋、午餐肉,吃的时候,打开电视,宁愿听广告。 她打手机给谢瑛,谢瑛不接,微信发消息,也不回。 再打给陆虎,同样无人接听,不回微信。 她心底无助,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抬头望向姆妈的卧室门,开了一条窄缝,里面黑墨墨,似有人站在那,透过窄缝,摒住呼吸也在看她,十分可怖。 面也不吃了,关掉电视,关灯,出门关门,宁愿在大街上游荡,路过一家星巴客,她进去坐下,要了一杯冰美式,环顾四周,衣着优雅的白领,人手一个笔记本电脑,专心办公。一对高中生,穿着校服,坐在角落里,亲亲热热。她想,这什么世道,该学习的在早恋,该恋爱的在工作,该工作的,她看见窗外四五十岁的清洁工,在打扫马路,谁又该工作,忙忙碌碌不过为碎银几两,有一口饭吃,有片瓦可遮,她独自坐了许久许久,想看星星,南江抬头可见,而这里,霓虹映亮夜空,全是人工色素。 她翻着通讯录,想寻人说说话,员工下班就不要烦了,客户也无心应酬,朋友.....她找了两个打过去,一个在辅导儿子作业,一个在和老公冷战,她倒成了发泄桶,被迫听了半天,她总结,你儿子太笨不是学习的料。你老公不是个东西好离婚了。这才结束了通话。她叹口气,没人爱听真话,这世道。看到傅行简的手机号码,随手拨过去。很快接了。 “喂,有事?”那边问。 梁颖已后悔,咬着唇不吭声,装陌生人。 那边喂过三次后,忽然冷笑说:“想骚扰我也换个号码,梁总你说是不是?” “出来喝一杯?”她只好说。 “你在南江,我鞭长莫及。”他仍在冷笑。 “我回上海了。”她皱眉:“来不来,给个准话。” “你在哪?”他问。 “新天地,梅匠小酒馆。” 她挂断手机,起身出了星巴客,打车先到,寻个靠窗位置,边看街上夜景边等,一刻钟后,傅行简也到了。 他脱下西服搭椅背上,见梁颖在看菜单,卷袖子问:“喝什么?” “我替你点了,简直为你量身订制。”梁颖叫来服务员,说:“给这个先生一杯‘姘头’。” 姘头。傅行简手一顿,拿起菜单,看了说:“给这位女士,来一杯‘作的要死’。” 服务员说:“我们刚推出了一款新品,叫‘装逼’,打八折,要不要试试看。” 梁颖抿嘴,傅行简问:“要吃啥?”听她讲随便,也就随便点点。 服务员大声报:“一杯‘姘头’,一杯‘作的要死’,土豆泥,麻辣蛤蜊,芥末鱼蛋,日式海鲜调味饭。”其它桌的客人笑着看过来。 他俩无所谓,反正脸皮厚。 梁颖手托腮不说话,傅行简看她问:“梁总,项目做完了?” “还有些收尾工作。”她答。 “那为啥回来?”他问的随意。 “我姆妈上吊自杀。” 他沉默,她接着说:“抢救过来了。” 他依旧沉默,梁颖说:“你不响算啥名堂,好歹讲两句安慰我。” “我不响已是最大的仁慈。”他说:“雪上加霜我比较拿手。” 他的酒先送过来,傅行简尝了一口:“应该是用香料朗姆,波本威士忌,甜红调制。还行,但不是我的口味。” 梁颖说:“应该再点杯‘装逼’酒。” 他舀了几勺海鲜调味饭在碗里,吃得很香。 “前个饭局没吃饱?来这里饥不择食。”她揶揄。 “高端的饭局,不是让你去吃饱的。”他笑笑:“梁总久经沙场,心思细腻,应比我更会做局。” “梁总。”她嘲讽说:“床上时叫我小甜甜,这会倒一口一个梁总。” 服务员来送酒。 “小甜甜,这杯‘作的要死’的酒,看了不错。”他说:“很符合你的气质。” “还是叫梁总顺耳。”梁颖笑,在这样痛苦的夜晚,她却被这个日本鬼子逗笑了,吃了口酒:“还不错,杜松子酒、清酒,干白的混合。” “梁总对酒文化也有研究?”他问。 “菜单配料表写得清清爽爽,你不看?” 傅行简喉头一噎:“我终是高看了你。” 梁颖转换话题问:“你前面和谁吃饭?宝钢的领导,还是奔腾集团的赵总他们。” “都不是。”傅行简答:“家族每月聚会。我父亲的亲眷、我姆妈的亲眷,全部到场一聚,虚假的繁荣。” 她对他的家族不敢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宝钢的项目,我听追踪的销售讲,分包出来的皆是边角料。那么大的系统,你们西尼霍尔吃得进?还是已经内定了合作商?” 傅行简一口拒绝:“内部有通告,这算商业机密,不便透露。” “这算啥商业机密。”梁颖说:“早晚总归要晓得,不过是早一步、晚一步的事体。再讲以西尼霍尔消息传播速度,或许明早我连你穿啥内裤颜色,都一清二楚。” 傅行简笑笑:“公事我不管旁人,只要不是从我嘴里出来的。至于我穿啥颜色内裤,这倒不需旁人传,梁总若感兴趣,我们寻个地方......” 话未说完,手机响了。看清来电名字,他脸色明显变了,接听时,梁颖观察他表情,觉得十分有趣,待他挂掉,感叹说:“果然生生相克,也有你傅行简如临大敌的时候。” 他不否认,站起身穿外套,说:“我先走一步,帐已结。”语罢,匆匆离开了。 第二十四章 疑团 梁颖要离开时,临座两个女孩,在和服务员争执:“为啥‘姘头’一杯80元,而‘女王’一杯68元?‘姘头’为啥比‘女王’贵?你们歧视女性,打压女权。” 服务员说:“我会向老板汇报的。” 梁颖走出店门,也不知道往哪里去,夜里十一点钟,街道不再喧嚣,到处是垃圾,风一吹,赶着人跑。她一个个橱窗驻足,面无表情的模特,戴gucci,穿香奈儿,挎lv, 脚踏jimmychoo,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在撒娇,她看中一款卡地亚钻石项链,希望男人买给她。男人面露难色。 她掏出手机,打给陆虎,打了一遍又一遍,女人冰冷地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phone you dialedis not available ,please redial later ! 她自我安慰,正是酒吧最忙的辰光,他或在调酒,或在吹萨克斯,或在烤披萨和牛排,他闲空了,一定会打给她。他说他爱她,但心底莫明发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敢深究,细思极恐。她扬招了辆出租车,往瑞金医院去,似乎只有此地可去了。司机热心问:“哪里不适宜?我尽量开得快点。” 梁颖说:“我姆妈自杀了。” 司机“啊”了一声,不敢再多话,却开得飞快。 她下车时,才听司机说:“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在病房门外,九利和谢瑛,挨着肩膀说话,九利先看到梁颖,奇怪问:“让你休息,为啥又来了?” “在家没意思,我来陪夜,你们回去吧。”她很平静说。 九利倒是愿意的,他明天还要上班,局里有重要会议召开,进病房去知会老爸。 梁颖问:“我打电话给你,为啥不回?” 谢瑛问:“有嘛?”她看手机:“唉哟,没电了。”翻包寻充电宝。 九利和阿爸一道出来,九利说:“护工帮姆妈擦身揩面过了,已经睡下,我们就先回去。” 他看向谢瑛,谢瑛说:“我不走,我陪阿颖聊聊天。” 梁颖说:“你也回去吧。”她走进病房,坐在床边,姆妈脖颈青紫,面孔肿胀,发出低低鼾声。 她为啥要上吊自杀?就为了儿子女朋友不遂心意,若是想吓唬人,做做样子即可,没必要对自己痛下死手,她用麻绳在脖颈缠了三圈,足见其决心。 她听姆妈说过,当年上山下乡,割稻插秧,拔河背石头,什么苦没吃过,尤其回城无望时,想一头撞死了,也只是想想,日子还要继续过。后来一狠心,砸断一根手指头,成了残废,报批工伤,终于回城,却因缺了根手指头,分配不到工作,也没人肯娶她,只好在家吃白食,遭父母兄弟冷眼嫌弃,跑到外滩,打算跳黄浦江,到底没敢跳,好死不如赖活着。遇到阿爸,心底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嫁了,图他老实过日子。却没料到孩子生两个了,他却搞外遇,还是有过命交情的小姊妹,遭遇双重背叛,离婚也离不成,她爬到酒店楼顶上,要跳下去一了百了,想想她死了,一双儿女哪能办,抹抹眼泪还得活。此后又经历了这样那样,无数次想死,无数次放弃。 梁颖想不通,姆妈死活好歹养大了孩子,都有出息,未走歪路,丈夫也老了,收起外心踏实过日子,明明一切再往好里发展,她却坚定的想死。 就为九利的女朋友不遂心意么!在她过往想死的理由中,这是最微不足道、立不住脚的。 梁颖猜了数条理由,甚至怀疑过阿爸,但终究无法印证,姆妈到底怎么想的,只有等她自揭答案。 谢瑛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梁颖出来问:“还没回去?”坐到她身边。 “我想和九利分手。”谢瑛说:“这份感情,若是以阿姨自杀为代价,太惨烈了,我自诩承受不起,也没必要!” 梁颖问:“和九利商量过了?” 红女绿男 第16节 “还没。”谢瑛说:“我打算明天,当着阿姨面,宣布我的决定。颖,你不要怪我,晓得阿姨自杀后,我也吓死了。” “你自己决定就好。”梁颖意兴阑珊。 谢瑛从包里拿出一板巧克力,掰给她一半。 梁颖吃着说:“我来之前,刚和傅行简见了面。” “你同我开玩笑吧?”谢瑛说:“怎么可能哩,今天是他家族聚会日,规矩多如牛毛,啥人敢中途离席,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梁颖想了想:“他确实接了一只电话,明显发慌,如临大敌。” “还能是谁,我一听就晓得了,他舅舅潘云鸿。”谢瑛说。 “这名字蛮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你最好没听过,祈祷这辈子也不要遇见他。”谢瑛说的时候,竟有些不寒而栗。 梁颖不以为然,看手机,陆虎没有来电,微信也不回。 她把一切讲给谢瑛听:“我打了不下十个电话,要么不接,要么无法接通,他到底啥意思呀?” “我觉得,你遇到渣男了。”谢瑛开始分析:“一般这种开酒吧的男人,混社会的,有几只好鸟!看到你,哇,稀世大美女,骗财骗色罢了。” 梁颖将带的项链给她看:“梵克雅宝,frivole带钻,他送的,这叫骗我财?骗色,并没有,他有超凡的克制力。” 谢瑛怔住,然后问:“你们在车站临别时,他说‘我爱你,对不起。’是原话吧?” “是!” “这相当于讲,我虽然爱你,但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力,只好对不起你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没想到你个abc,中文的阅读理解这么强。”梁颖心底乱哄哄的。 “也不想想我老娘是谁,专门研究汉语言文学的,不说言传身教,自小也算受过熏陶。” “你老娘出国为了啥?梁颖说:“为了教洋鬼子中文?” “也算是一种文化传播,不好嘛!”谢瑛找借口。 梁颖不提了,只说:“我想让韩潮平,明早去他酒吧看看,到底出啥事体了。” “也是个办法。”谢瑛打个呵欠,站起身说:“我在医院旁边宾馆,开了一间房,睡觉去了,明早再来,给你带早饭。” 梁颖笑了笑,待她走后,又开始打陆虎手机,不得结果,心情十分低落。 护士开始关灯,灯光一节一节熄灭,最后仅余边廊一线昏黄的光影,偶有人来,如鬼魅一晃而过。 第二十五章 寻找 梁颖很快发觉姆妈不对劲。 譬如问她:“姆妈,为啥想不开要自杀?” 梁母说:“瞎七搭八 沪语,胡说八道 ,吃了一辈子苦,老都老了,日节也好过了,我为啥要自杀?” “这要问你呀,姆妈。”梁颖说:“否则我们怎会在医院?” 梁母也不解:“是呀,为啥?”突然慌张了,拉住她的手说:“我是不是得了绝症,时日不多啦?不要瞒牢我。” “这倒没有,你身骨一向健康。” 谢瑛走近,小心翼翼问候:“阿姨,我来望望你,喉咙还痛嘛?” “好点了。”梁母拍拍床前椅子,笑说:“谢小姐请来坐,有段辰光不见了,还好吧?” 谢瑛惊骇地低问:“啥意思?颖!怀柔政策?” “我也不知,你陪姆妈坐坐,我精神不大好,去喝杯咖啡。” “和九利分手的事,要不要告诉阿姨?”谢瑛忙问。 “先不要讲。”她说完,出去买了一杯咖啡续命,回房遇见阿爸和九利,两人亦是看着梁母,目瞪口呆。 几人退到走廊商量。梁父说:“她对我态度大不同,刚刚竟然叫我老头子。” 梁颖和九利最明白,姆妈从前喊他,总是老头子老头子。自搞外遇被发现后,就再也不叫了。 谢瑛说:“我和九利恋爱这桩事,阿姨一点也想不起来。” 恰主任医生过来查房,听他们细讲后,解释说:“这是因为上吊导致大脑缺氧,神经功能紊乱了,出现的失忆状态。” 九利问:“是暂时性失忆,还是永远呢?” “讲不好,都有可能。”医生说:“我先开些药给病人吃,看看恢复情况再讲。” 医生走后,九利急忙忙去上班,梁父坐在病床边,梁母笑嘻嘻和他讲话,还拉他的手细观掌纹、给他算命。 谢瑛也不必和九利分手,谁也想不到是这种结局。她感叹:“人生如戏具像化了。” “姆妈把令她不开心的事体全忘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梁颖说:“我倒希望她永远不要再想起。”再转换话题:“宝钢项目你盯盯紧,西尼霍尔这趟吃相太难看了,本可以大家共赢,他们非要独吞,也不怕肚皮撑破,得不偿失。” 谢瑛说:“听闻西尼霍尔的股东,近期权重转移,大股东变更后,控制权旁落,从前的决策自然行不通了,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就看烧死自家,还是烧死对家。你问问傅行简,狗男人应该有消息。” “他嘴巴太严了,根本撬不开。”梁颖说:“虽然没消息透出来,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我们可能还有机会,坏事是已经敲定合作商我们不自知。” 谢瑛说:“我约了魏总周五吃饭,看他有啥消息。” “魏总欢喜吃淮扬菜和听评弹,可以去四季和府,应该和心意,让李晶晶去预约。” “啥辰光去南江?”谢瑛问。 “姆妈出院后我就走,宝骏项目还得跟。” 梁颖往南江那日,上海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买得是商务座,上了车,她问列车员要了薄毯,放倒椅子,蒙头大睡,不知怎地,竟梦到陆虎,他在前面走,她后面追,追也追不上,心急如焚,她高喊:“陆虎,陆虎,等等我,等我呀!”他果真停下来了。她追过去一把抱住,仰脸看到竟不是陆虎,而是傅行简。 梁颖吓醒了,睁开眼睛,窗户上覆满雨珠,看不清方向,列车员正在发盒饭,她接过吃,却食不知味。 火车抵站,她出来时,雨已停了,太阳出来,在两幢楼间架起一道彩虹,旅客抬起手机拍照,她叫了辆蹦蹦车,回租住的光明巷,蹦蹦车发出突突声,从彩虹桥下突突地过。到了巷口,她走进去,到家门前,看到一把大锁,陆虎不在。她掏钥匙开门,下过雨,大缸里水溢出来,满地风雨打的落花,她奔上楼,窗外晾衣杆没挂衣物,几只麻雀停在上面,见人来扑哧飞了。陆虎住的房门关着,一推竟开了,没有锁。房间光线不好,按亮灯,床铺、桌椅收拾的干干净净,她打开衣橱,空空如也,全无人住过的痕迹。 梁颖呆呆站了会儿,拿出手机拨通房东王阿姐的号码,她还未开口,王阿姐已连珠炮说:“阿妹啊,我正要联系你,那位陆先生退租了,房间我也打扫好了,过两天,会有位小姑娘搬进来,性格活泼,我打包票,你俩一定合得来.....” “陆虎什么时候搬的?”梁颖打断问。 “就今天。我九点钟到的,打扫到十一点钟,陆先生来拿押金,和我聊了会天才走。” 梁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一下子泪目了。 挂掉手机,她跑出院门,跑出光明巷口,街道上全是行人,无一面孔相识。 她跑向orii酒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果不出所料,酒吧紧锁,门上写着旺铺转让。她看见邻壁台球馆的老板,正在洗车,走过去问他:“这酒吧什么时候关的?”老板答:“关有一星期了。” 是她回上海不久,再问:“可有陆老板的联系方式?” “只有手机号码,我打过,已经停机了。” 梁颖不再问,心似被掏空,脚底发软,她回到酒吧,坐在门前台阶上,发微信给他:你在哪里? 红色感叹号,小小一行灰色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她继续发: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也让我死得明明白白。 她继续发:你只要说一声,我宁死也不会纠缠你。 她继续发,不管不顾发了许多,直至满屏的红色感叹号和灰色字,红的鲜烈刺目,灰的形如枯槁。 再抬头是黄昏,她竟坐了一下午,站起时右腿发麻,走路一瘸一拐,吸引来不少目光,走进派出所时,右腿已经完好。 她大声说:“我要报案,orii酒吧的老板陆虎,他失踪了。” 三位警察坐沙发上,听到后露出笑容,其中一位告诉她:“陆虎没有失踪,他走时特为来打过招呼,要往中缅边境做外贸生意,不再回来了。” 第二十六章 劝慰 梁颖给谢瑛打电话,心底数着:一秒、两秒、三秒.....七秒、三十秒。那头接起喘气说:“来了。” 她给谢瑛定下新要求,只要是她的来电,必须一分钟内接起,否则扣10%的绩效奖金,谢瑛千不服万不服,最后还是屈服了:“是,跟疯子无道理可讲。” 梁颖说:“你来南江吧,现在就来。” “现在夜里十点钟。” “我知道,瑛,我遇到事了,你或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唯有你能帮助我。” 谢瑛立刻说:“好!我马上来。”挂断手机,她把身上做剧烈运动的男人推开,开始戴胸罩。 “你要去哪里?” “你阿妹命我立刻去南江,她需要我。”谢瑛瞟他一眼,皱起眉,拿起纸巾盒丢给他。 九利不爽:“我也需要你。”盯着她将双峰聚拢成诱惑的沟壑。 “你怎能和颖比。”看在他是梁颖阿哥的份上,伤人的话不说了。 九利起身,不满说:“你不能事事以她为先,服从她,她和你只是朋友兼合伙人,不是情人、恋人和夫妻。你该以我为重!” 谢瑛笑:“你们男人提了裤子,就想教女人做人。”她拿出背包,塞几件衣物,头也不回地走了。 梁颖听见门铃声,去开门,疲倦地说:“嗨,你来啦。” 谢瑛神采奕奕打量四周,看见廊下有一只黑猫,她走近,它防御,她伸手,它逃掉。 梁颖给她倒杯茶,自坐在躺椅上,也不说话,一轮月亮,洒下清辉,映满院子。 “陆虎去酒吧了?和他聊过没,为啥不接电话,不回微信?”谢瑛吃茶问。 梁颖仍旧不响,屈起双腿,将脸埋进膝间。 谢瑛还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放下茶杯,沉脸说:“陆虎怎么欺负你了?我去寻他讨说法。”站起就走。 梁颖哽咽:““他没欺负我,他直接失踪了。” “失踪?!”谢瑛不大相信:“五大三粗个爷们,酒吧生意正红火,没道理玩失踪,难道被绑架?你有去报案嘛?” “他的房间被清空,房东通知我,他已经退租,将有新租客进来。我跑去酒吧,酒吧也转让了。他的电话打不通,微信也将我拉黑。”梁颖说:“我去报案,警察告诉我,陆虎因为开酒吧,与他们常打交道,是相当熟悉,这趟还特为去告别,要回中缅边境做啥外贸生意,再也不回来了。” 红女绿男 第17节 谢瑛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左思右想半天,叹了口气:“颖,要我讲,陆虎这个人思维太缜密,预判了你的所有预判,他是铁了心要从你的世界消失,你也就铁了心让他滚吧。” “明明只要当面跟我讲一声,我绝非死缠烂打、强人所愿的人。”梁颖眼泪流下来:“他这样凭空突然消失了,一句知会也没,临别辞言也没,有始无终,就像把人吊在半空中,脚底踩不到地的难过,太可恶了,太可恨了。” “是,他在戏弄你。”谢瑛劝慰:“不要用他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忘记吧。” 梁颖说:“他是不是有苦衷?我来南江做项目,与他相识到现在,差不多有半年了。这段辰光,我们同住屋檐下,他会得帮我做早饭,帮我晾衣裳,还会打扫卫生,料理花草,他每晚去酒吧前,恐我回来害怕,会留一盏灯光,晓得我欢喜香水百合,常会买来插在花瓶里,闲空了,我们一起坐在阳台上,看星星月亮和霓虹,他吹萨克斯,弹吉他,一起哼唱。他很博学,看过许多书,有独特的见解,不像傅行简,只知张爱玲,只知乔琪乔嘴角开朵橙色的花。” 谢瑛冷笑:“知足吧!够文艺了,他只会跟我讲孙子兵法。” 梁颖说:“我们还分享彼此心中隐痛,他的身世极为可怜,无依无靠,一直靠自己打拼。如此真诚善良有担当的男人,为何要以这样决绝的方式,不告而别呢,对我太残忍了,让我接下去怎么活......” "打住。矫情一下就算了,还接下去怎么活,没完没了是吧。"谢瑛不耐烦说:“你是个女老板,有要打拼的事业,有百十号员工,做不完的项目,死不绝的对手,赚不尽的金钱。爱情与你,不过是忙碌生活里的调味剂,有时糖多了,有时盐大了而已,老话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顺其自然就好,多想就愚蠢。” “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梁颖止住泪。 谢瑛冷冷说:“我告诉你,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是怎么炼成的。我自幼家境优渥,父慈母爱,顺风顺水长到二十五岁,就读哈佛商科,学业有成,有固定的男友,就因一次父母辈朋友聚会,我遇见了潘云鸿,并被他挑中,逼迫嫁给他的外甥傅行简,嫁给一个素昧蒙面的陌生人,都什么年代了,还是在自由国度。我反抗,激烈的反抗,誓死不从,但潘云鸿势力太大了,有得是手段对付我的家人和我,他不急不慌,像逗弄小动物,一点一点蚕食我们的心态,直至彻底崩溃了,最后我们去求他,我甘愿嫁给傅行简。” 梁颖怔住,还是首次听谢瑛倾诉,那一场令她没死也脱了层皮的婚姻。 “我不恨傅行简,他也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只得屈服家族长辈安排,娶了同样陌生的我。一对怨怼的男女,深困婚姻的牢笼。我和他也曾尝试培养感情,最后失败了,我们根本不来电。你一定不知,我离个婚有多艰难......”谢瑛突然不想说了,卖惨不是她的性格:“你不是常说,你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过想过的生活,怎能因一个失踪的男人,便把初心给忘掉。” 梁颖说:“瑛,谢谢你,虽然我感觉还是痛苦,但好多了。” “时间是良药,爱情化泡影,一切终将过去,明年此时,你或许连陆虎的模样都记不清。” 谢瑛倒在躺椅上,仰面望天上的月亮,嫁给傅行简前,也有过刻骨铭心的恋爱,又能怎样呢,纵然再去回忆,已成为口中的笑谈,内心早波澜不惊了。 第二十七章 做戏 傅行简在餐厅,要了咖啡和三明治,看见李晶晶,坐在靠窗的位子吃馄饨,走过去坐在她对面。李晶晶忙招呼:“傅总监也来吃早饭。” 他笑笑,喝口咖啡问:“梁总最近在忙啥,还在南江盯项目?” “没有,老早回来了。”李晶晶简单的答。 “那为啥没进公司?”他问。 “傅总监怎晓得,梁总没进公司?” “自然听说的。”傅行简慢慢吃三明治,李晶晶想,为啥有的男人,咀嚼个面包片,也这样的赏心悦目。 她叹口气,压低声音:“我们梁总,最近为情所困!” “什么?”他问:“为谁所困?” 李晶晶欲答,却见谢瑛端托盘过来,吃早饭的人多,已无空位,她馄饨吃完,便让出位置走了。 傅行简不与谢瑛客气,直接问:“梁总怎么了?为情所困?” “李晶晶那个大嘴巴。”谢瑛骂:“啥都往外讲,还做人事的,不干人事。” “回答我的问题。”他声音不善。 谢瑛觉得好笑,反问:“奇怪了,你是颖什么人,我要告诉你!” 傅行简没言语,一副不讲就算数的态度,吃尽咖啡,准备离开,谢瑛说:“还记得南江orii酒吧的陆老板嘛?” 他想了想,点头:“有点印象。” “颖和陆老板,合租了一套房子,日久生情,两心相悦,爱得死去活来。” “梁总不愧时间管理大师。”傅行简冷笑:“又要做项目,又要管公司,还要抽空谈恋爱,不佩服不行。” 谢瑛说:“啥人能想到,陆老板突然失踪了,和颖断绝掉一切联系。” “啥辰光发生的事体?”他问。 “颖的姆妈自杀那日,她回上海后,陆老板手机就不通了,微信也不回。后来再往南江,陆老板租的房已退掉了,酒吧也关门转让。” “可有报警?” “这种开酒吧的老板,和警察混得不要太熟,警察说,陆老板特意去所里与他们告别,要往中缅边境做生意去,再也不回来了。” 傅行简很快理清思绪,开口:“陆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借警察的嘴,告诉梁总,他走了,不要再寻伊,寻不到的。” “是这意思。” "没办法了,梁总被骗财骗色,也只好自认倒霉。"他说。 “你说陆老板混帐吧,他又骨骼清奇,送颖上万价值的珠宝,还能做到不和她上床。”谢瑛盯着他的脸,嘲笑起来:“连你傅行简也做不到,人家做到了。” “倒正说明了陆老板,从一开始就没想和梁总有结果。”傅行简说:“有道德感的男人,负不起责任,不会轻易和女人上床。” “有道德感的男人,就该将感情掐死在摇篮里。”谢瑛反问:“你和颖上床,是来真的,还是玩玩算数?” 他转换话题:“听闻你和梁总的阿哥,在谈恋爱?” “是。” 傅行简大笑:“口味变了?开始吃素?” “和你在一起,我也没吃过大荤。”谢瑛挖苦,自己也笑了。她问:“和颖上床什么感觉?” 他保持着风度,没回答,只微笑说:“与你无关。”站起要离开。 谢瑛不得不赞傅行简这一点,有深厚家学的依托,他做人方面很有分寸。她在他转身时说:“颖很痛苦,感情深陷拔不出来,你若想,可以去找她。她住在复兴中路的房子,你去过。” 梁颖回到上海就病了。 谢瑛想当然她为情所伤,痛苦难当,其实新冠复发,头痛发烧,水泥鼻,刀片嗓,不停咳嗽,躺在床上起不来,吃药输液五六日,有了好转。 她听见揿门铃声,摇摇晃晃去开,以为谢瑛,却是傅行简。 傅行简打量她,穿着黑绸缎的吊带睡裙,胸前缕空绣花蕾丝,也仅遮住一半雪白胸脯,右肩细带子滑落胳臂,露出性感的锁骨和脖颈。她的头发蓬蓬披下,应是瘦了,脸小小的,苍白,衬得眼睛迷离,嘴唇焦红,显得楚楚可怜,一种病态柔弱的美,想让人把她抱在怀里,大力揉碎她。 梁颖看他,呻吟说:“我都这样了,你还能硬。”禽兽。转身往卧室走,爬上床不想动,也不理他。 傅行简面庞发红,跟进卧室,打量了会她要死不活的样子,淡淡说:“不就一个男人,你倒像死了丈夫一样,何至于。” “至于,我说至于就至于。”梁颖大吼,发出的却是蚊子叫,嗓子太痛了。 “吃过饭没?”他问,半天没回应,应是没吃。索性脱掉西服,卷起衣袖,去厨房打开冰箱,拿出番茄洋葱白蘑菇,有两包袋装肉酱,他打开橱柜,果然找到了意大利面。 梁颖闻到香味,口内生津,肚里咕噜噜乱响,她刚爬起来,傅行简端了面进来,他用脚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说:“你过来点。” 她二话不说,凑近他,伸手要接过碗,听他说:“别动。”他用叉子卷了面,送到她嘴边。 她是得新冠,不是断手,可以自己来,转念一想,算罢,男人都是带有个人英雄主义倾向,爱看女人柔弱的不能自理,现在她配合就是。 傅行简温和问:“好吃么?”梁颖狼吞虎咽答:“比必胜客的肉酱面还好吃,在哪学的?” “在英国留学时,吃不惯他们的食物,只能自己学了做。”他一笔带过。 吃完饭后,她去漱口洗了把脸,仍旧床上躺着,傅行简洗了碗筷,过来穿西服,看她吃饱饭仍要死不活的样子,终是说:“宝钢项目,还缺一个aps(高级计划排程系统),不是你们那种小打小闹的系统,它的需求更高,模块更复杂,排程的算法更精密实用,你们有六个月时间研发,如果出来效果满意,这个价值一千五百万的项目,就给你们做。你还不快爬起来。感情结束,男人可以再找,但机会稍纵即逝,没了就是没了,别和钱过不去。”他也无需梁颖回应,离开了。 梁颖竖耳听关门声,一骨碌爬起来,拿过手机拨给谢瑛,那头立刻接起,迫不及待问:“ 成功了?” “成功了。”她满面笑容说:“傅行简总算松口,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第二十八章 易春秋(1) 梁颖精神奕奕走进办公大楼,姜黄绸缎裹身裙,衬得肌肤雪白,曲线起伏。电梯先生忙替她摁住开键,她摘下墨镜说谢谢,电梯里有七八个人,魏昌祺和傅行简也在,低声说话,傅行简手肘搭着西服,七月天气,大清早骄阳似火。 魏昌祺打量她,赞美:“听讲梁总得了失恋的病,今天见到,仍旧是明艳照人的大美女。” 梁颖笑想,男人真是视觉动物,非要嘴贱几句,美又怎样?丑又怎样?又不嫁他。 魏昌祺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凭借梁总的实力,何患无夫啊。”有些人露出心照不暄的笑容,傅行简皱眉不响。 有人匆匆出电梯,背得电脑包撞到梁颖后背,她往前趔趄,被一个年轻男人伸手扶住。 男人腿长显得个瘦高,头发浓密而卷,脸在男性里算小的,方方的额头,眉骨突出,眼睛内凹,黑白分明,掩在眼镜之后,鼻梁高挺,嘴唇薄红。 梁颖点头致谢,转头用力一吻,傅行简雪白的衬衫,肩膀处留下一枚鲜红唇印,极具视觉冲击。 魏昌祺有些惊讶,梁颖看向他,故意问:“这个人怎样?够不够格做我的夫?” 傅行简面不改色穿西服。 魏昌祺一时语塞:“你,你......”电梯门开,解了他的围。 身后传来笑声。 魏昌祺说:“这女人太跋扈了。”傅行简不由勾起嘴角。 谢瑛已坐在办公室里等她,吹了声口哨:“显眼包来了。穿得太sex,小心引人犯罪。” 梁颖问:“我感情的事,为啥连魏总也晓得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谢瑛说:“你各方面太完美,这样反倒好,天仙下凡,接地气了。” “歪理。”梁颖笑,打开电脑。 “你不生气,看来已经将这段感情放下了。” “不管放不放得下,生活总还要继续。” 谢瑛问:“你用什么手段打动了傅行简,让他终于松了口。美人计?” “美人计对傅行简没有用,只会被他蔑视,再踩一脚。他不欢喜比他强的女人,也不欢喜比他弱的女人。”梁颖说:“倒是一个长期的商业竞争对手,因为感情问题,全无了斗志,准备退出战场,不陪他玩了。他才想拉一把。” “你挺了解他。”谢瑛笑起来。 “打了几年交道,谁不了解谁。” 谢瑛说:“西尼霍尔新进的大股东,叫perade group plc,这家公司背后大老板,是潘云鸿,准备将西尼霍尔运作上市。 ” “潘云鸿是谁?” “真忘了,还是假忘?”谢瑛说:“他是傅行简的舅舅呀。” 梁颖恍然,笑了:“是他!我不太能记得与我无瓜葛的男人。” 李晶晶叩门进来,给她俩打印好的简历:“约来面谈的易先生到了,在大会议室。” “肖总什么时候离职?”梁颖问。 “下个礼期二,最后一天工作日。” 红女绿男 第18节 谢瑛低头看简历,姓名叫易春秋:“这就是戴铎介绍的师兄?名字很诗意,工作经验看着不错。” “走,会会这位大牛去。”梁颖站起问:“卖相如何?” 李晶晶笑:“一个看上去,漂亮带些文艺感的青年,有一种落魄贵族的气质。” 谢瑛走得飞快,率先推门进去,梁颖和李晶晶跟在后面,易春秋站起,礼貌示意。梁颖认出了他,在电梯里扶过她一把。 三人在他对面坐定,交换了名片,先由李晶晶就学习经历及工作经验进行核实。 完美的无可挑剔,少年天才,十八岁从麻省理工学院软件工程毕业,硕士学位,曾获福布斯技术创新奖,分别在sap,autodesk, siemens,mentor,思科等公司工作过,深谙各行制造业的生产流程,带领团队独立完成数个工业软件系统,因母亲身体不好,去年回国后,一直在休假。目前也在看工作机会,手机快被猎头打爆,所以并不着急。他说这些时,是带有傲气的,却并不让人讨厌。梁颖模拟了汽车厂车间生产场景,问他如何进行系统架构设计,对于需半年完成的研发项目,如何带领团队在三个月内完成。他简短讲了讲,简短并不简单。 梁颖没再多问旁的,面试结束,送出来时,傅行简的助理judy等在前台,忙说:“易先生,傅总监还想找你聊聊,不知是否有时间。”易春秋拒绝了:“我有事,待再约吧!”他拿出手机,朝梁颖说:“可以加微信吗?”他的眼睛清澈湿亮,无污染。 梁颖同意,但说:“我不大用微信,有事直接打电话。”易春秋笑笑出去了。 谢瑛拉住judy问:“啥意思,凡事讲个先来后到,到我们公司明目张胆的抢人,要不要脸?” “我还要问你们哩。”judy反问:“要讲抢,是你们抢好吧,易先生先来我们公司面试。” “易先生是戴铎的师兄,两个月前和我们已有接触,因为梁总在南江做项目,才拖到今天。” “唉呀,不同你们讲了。”judyl转身就走:“傅总监还在等我哩。” 回到办公室,梁颖让李晶晶把门关上,直截了当说:“aps系统交给易春秋研发,完全适配,是不二人选,一定要拿下。晶晶,你去和他谈薪资待遇,越快越好,以免西尼霍尔抢在我们前头。” 李晶晶为难说:“西尼霍尔的待遇,肯定比我们优厚多了,这方面我们没优势。” “不要紧,这方面没优势,可以和他谈公司战略,展望前景,未来发展,设计他的职业规划,价值体现,自主权限,再到合伙人制,权责分配,股权激励等。”梁颖说:“画大饼给他。” “晶晶,我就是被她这张嘴忽悠瘸了。”谢瑛大笑。 李晶晶深表赞同。梁颖不服气:“我哪样没做到,该给的都给了,还未给的,一切交给时间。” 笑过后,谢瑛说:“傅行简老狐狸,表面答应项目给我们做,暗地里在招兵买马,易春秋若被他招去,肯定一脚将我们踢出局,太狠了。” “倒也情由可原。”梁颖说:“宝钢这么大的项目,他是总负责人,肯定要风控。万一我们三个月研发不出系统,他也不好交待,没必要替我们背锅,两手准备,是明智的做法。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李晶晶站起说:“我这就去给易先生打电话,易早不易迟,免得夜长梦多。” 她走后,谢瑛说:“颖,我告诉你一件事情。” 第二十九章 梁九利 梁九利生日,谢瑛预定了牛排馆,看着菜单,九利倒吸一口凉气:“太贵了,两个人2888。不如吃王品和红房子。” “这里有星空顶,还送了蛋糕和红葡萄酒,很有腔调。”谢瑛环顾四周:“人也少,我最怕人挤人的地方。” “羊毛出在羊身上,还是我们自己买单。”他说:“我工作虽体面,但工资收入并不见得有多好。” 谢瑛笑笑:“我来买单。” 九利心底升起不快,她竟讲这种话,当他吃软饭的,置他的尊严于何顾,明明她往后退一步,换一间餐厅便可。 上来一盘切好的战斧牛排,五分熟。谢瑛慢条斯理的吃肉,喝红酒,很合口味,见九利沉默,笑问:“如何,好吃么?” “一般吧。”九利说:“我是中国胃,吃这个,不如吃块炸猪排,浇点辣酱油。” 谢瑛听了大笑,引得旁侧投来异样的目光,九利愈发不自在,她笑起来,十分不顾忌场合。 用过饭,九利赌气似的,抢着付钱,再提了剩下的半盒蛋糕,随谢瑛来到她的屋子,她踢掉高跟鞋,光着脚走在地毯上,拉开冰箱,拿出两瓶橙汁,一瓶丢给九利,一瓶拧开盖连喝两口,坐进沙发里,随手打开电视,正播报国际新闻,俄乌冲突难止,千日千万人流离。 九利单膝跪地,拿出首饰盒,打开举到她面前,是一枚亮光闪闪的钻戒。 谢瑛微怔,接过,看了一眼,钻石不过五十分。骇笑问:“这是做什么?”九利说:“请你嫁给我。” “为什么?太突然了!” “并不突然,我深思熟虑了许久。”九利说:“姆妈现在脑子不灵光,忘记了前尘旧事,对你很满意,我想我们感情稳定,年纪也大了,干脆趁热打铁,领证结婚吧,婚后我会对你好的。” 谢瑛难得发慌:“我以为结婚,还是很长远的事体。” “为啥这样想?”九利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眼睛,温和地说:“我们早晚要走到这一步的,组建家庭,共同生活。” 新闻在播报,俄乌冲突进入第三个年头,据统计,超过3.9万名平民在战火中丧生或受伤,3400多所学校和医院化为废墟,超过1,00011万人被迫流离失所。谢瑛有种感觉,婚姻和俄乌冲突一样,令人惊悚。 她想了想问:“结婚后我们住在哪里?” 九利说:“自然和我父母住在一起。” “什么叫自然,我不习惯和长辈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家有一百平方,蛮宽敞的,各有各的房间,白天上班,夜里回去,父母包办买汰烧,毋庸你动手做家务,当然,他们有个头疼脑热,我们也方便照顾。一家人关怀是相互的,人心换人心。” “我以为会请保姆。”谢瑛低低说。 九利笑了:“就算我们肯,父母也不会肯的,他们一生节俭,现在身体健康,还做得动,绝对不愿花这些冤枉钱。” 谢瑛拿起橙汁慢慢喝,看着电视不晓想什么,然后说:“如果你愿意,结婚后我们就住到这里好吗?” “我不愿意,这是你租的房子,不是我们的家。” “我可以买下来。”谢瑛说:“前两年房东要去澳州,有问过我的想法。” “这个地段租金多少?” “一万二。” “买下来呢?” “一千六百万。” 九利倒吸了一口凉气:“把我卖掉我也买不起。” “我没有让你买。”谢瑛说:“我可以自己负担。” “你哪里有这么多钱?”九利看着她问:“梁颖并没有给你开天价工资。” “我并不指望工资度日。”谢瑛说:“我和傅行简离婚时,他给了我一笔钱,足够把这套房买下来。” 九利沉下脸来:“我们俩的婚房,还要靠你前夫的钱买,太侮辱我了。” “什么前夫的钱,现在都是我的钱。”谢瑛失笑:“你不必要神经过敏。” “我还是坚持我的态度,和父母住在一起。” “我不同意,我不习惯。” “为什么不习惯呢?”九利苦恼说:“他们是心地善良的老人,通情达理,容忍体量,从不给子女寻麻烦。” “如你所讲,那为啥颖要搬出去租房住?”谢瑛问。 九利一时语塞,“阿妹的性格脾气怪来兮,难相处,她不改,日后总归要吃亏的。但你和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谢瑛反问:“我既然能和颖做朋友,说明我们志同道合,思想理念无差。况且我一向独立自主惯了,很难融入另一个家庭。” “你没有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九利语带恳求了:“阿瑛,为了我,你就不能......” 谢瑛抽回自己的手,说:“我从来不会为了谁,委屈自己做不甘愿的事。” 九利生气:“你不爱我嘛?为了爱你的人,你试着改变一下、通融一次也不可以?” “不要用爱来绑架我。”谢瑛神情平静:“人性是贪婪的,我这次通融了,你就会让我通融第二次、第三次,渐渐无止境,再到后面,我就不是我了,我成为你称手的工具,任你所为。” “你竟然将夫妻之间的包容忍让,形容成如此不堪。”九利大吼:“你冷血无情,你不配得到爱情。” “好大的一顶帽子。”谢瑛起身去打开门:“你失控了,先请回吧,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约时间谈谈。”她把戒指连盒递给他。 九利没有接戒指,夺门而出,乘电梯下楼,到了空旷之处,夜风吹过脑门,他站住不动,心底立刻懊悔了,不该说气话互相伤害,想要回去,抬头仰望大楼15层,楼上窗户灯光忽然黯淡,窗纱透出浅浅的晕黄,她应是睡下了,他沮丧的打车,到了小区门口,又不想进,看到街角的星巴客,索性去买咖啡,坐到靠窗前,打手机给梁颖,一直不接,只得呆呆坐着。 一个女子走进来买咖啡,穿粉色连衣裙,半新不旧的,身材比较丰润,裙子偏紧,箍的腰间都是褶皱,瞧着有些熟悉,恰她转过脸来,也望向他,四目相对,竟然是前女友栀栀。 栀栀也有些慌乱,瞥开视线找位置,竟坐无虚席,只有九利这里有空,她无奈过来,胀红脸说:“好久不见啊!我能坐会嘛?” 九利看着她,只觉分外亲切,心里生起一片凄然。 第三十章 易春秋(2) 九利伤感地问:“栀栀你过得好吗?有没有交到新的男朋友?”说这话时,看见她背的 coach包,还是他从前送的,不禁更伤感了。 “我现在的年纪,婚姻市场上已经不吃香。”栀栀语气很平淡:“要再找到你这样优秀的,想也不要想。” “对不起,是我耽误了你。”他喃喃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栀栀摇头:“你选择谢小姐,我可以理解,她和我不一样,人美钱多有学问有才干的洋小姐,我不过是生长弄堂里的幼儿园老师,她是天上的天鹅,我是地上的家鹅,人的眼睛总往天上看的,更何况九利呢。”她问:“你们啥辰光结婚?快了吧!” 九利说:“家里出了点事,哪有心情结婚。” “我听闻阿姨的事了,震惊得不敢相信,她那样的和善慈祥,怎会......”栀栀微顿,说:“阿姨从前待我很好,像自家女儿一样,我想去探望,又怕引起你们误会,毕竟我们分手时,闹得那样不愉快。” “没关系,你去看看她,她自从失掉些记忆后,性格也变了,常一个对窗坐着,不知在想什么,问也不肯说。”九利恳求。 “好。我有空就去。”栀栀迟疑说:“我有句话,不知可当讲。” “说吧。” “你和谢小姐结婚吧,生个孩子,阿姨肯定高兴,心情好了,什么都会好起来。”栀栀说。 九利有苦难言,只是涩涩地笑了:“栀栀,我们还能做朋友吧?” 栀栀微怔,立刻说:“当然。” “以后能约你出来见面嘛?没有旁的意思,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怎么会,谢小姐......” 九利说:“她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是不屑听我诉苦的。” 栀栀明白了,带些深意地微笑:“好,只要我有闲空。” “谢谢你。”九利的手机响了,接起听,是阿妹梁颖。 “阿哥,寻我啥事体?” “我打了七八只电话寻你,现在才回,愈发不把我这个阿哥放眼里了,是吧!”声音带怒。 梁颖笑,不乏威胁:“吃枪子了吧,朝我撒气,再这样,我也要挂电话了。” 九利一下子泄气:“阿妹,我寻你有话讲。” 红女绿男 第19节 “我在衡山路solo,你打车过来吧。” 梁颖挂掉电话,朝易春秋歉意笑笑:“我阿哥。” 她怎会和易春秋在一起,追朔到下午,接到个电话。 “喂?哪位。”她扫了眼号码,熟悉又不熟悉,歪头挟在肩膀上,手里打字未停。 “易春秋!” “易先生。”梁颖手停,诧异问;“是你呀!我们人事联系你,手机一直不接呢。” 那边微顿,然后说:“乱七八糟的电话太多,我嫌烦,都屏蔽了。” 真是够任性的。梁颖问:“你找我,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不敢当。”声音带笑意:“我想约你见面,顺便聊聊工作的事体。” 梁颖又惊又喜,一口答应:“地点我来安排。” “不。”他说:“我已经安排好,微信发给你,晚上七点钟见。”说完挂断了。 梁颖打开微信,solo衡山路店,一家吃意大利菜的餐厅。 不能再耽搁,一定要把他拿下。 她下午去做了头发,化个美美的妆,穿了件大红露肩紧身裙,开车到衡山路,准时出现在餐厅门口。 易春秋站起朝她招手,是临街的花园座,梁颖走过去,一眼看到桌布上绣有happy birthday字样,顿时明白了,拍手笑说:“啊呀,我自己也忘了,谢谢你。” 易春秋替她抽出椅子,待梁颖坐下,才坐下,他说:“我已点了这里的特色菜,你看还需要什么。” 醉翁之意不在吃,而是这个人,梁颖微笑:“足够了。” 很快上来餐前面包,和牛切片牛排,地中海煎海鱼,帕尔玛火腿配蜜瓜,拌海鲜,牛舌厚切配黑蒜酱。 两人慢条斯理吃了会,易春秋取下眼镜,微侧头看她,问:“还合口味么?” 他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黑白分明,带着傲慢。他的傲慢和傅行简不同,傅行简的傲慢太张扬,带有攻击性。而这位技术大牛的傲慢,被眼神中的天真弱化了,令人轻易对他产生好感,放下戒备。 梁颖点头:“嗯,很正宗。”说这话时,对面酒吧门前,有个驻唱的老外,在吹萨克斯。她放下刀叉,静静听了会,叫过服务员,给了张票子,服务员会意,接了穿过马路,交谈两句,老外收下钱,片刻后,响起kenny g的《回家》。 易春秋问:“你喜欢听萨克斯?” “我从前的男朋友很擅长。”梁颖答:“我们中国人,一但认真做事,都比老外好。” 他笑:“我以为你的男朋友,是傅行简。” “傅行简?”梁颖问:“你怎么会这样想?” “我去你们公司面谈那天,电梯里,你在他衬衣上留下唇印。”他抿唇,看似随意一说,没人知那场景,娇艳的性感女郎,媚眼如丝,转首低伏间,在雪白衣上,留下饱满的鲜红唇印,这样放荡不羁的行径,在他心底掀起惊天浪。 梁颖笑起来:“我和傅行简,老竞争对手,故意戏弄他的。” “原来如此,是我多想误会了。”易春秋也笑。 “你怎么想的?”她托腮,认真看着他问:“你开条件吧,只要肯加入我的团队。” 易春秋也定定看向她:“西尼霍尔给我开年薪三百万,送一百万股票,无上限的研发资金,独立管理权,项目分成,你能给我什么?” 真豪横!梁颖摊手认输:“大公司财大气粗,我承认给不了优渥的条件,但我可以保证,你成为嘉宏的合伙人,我、谢瑛、你三人携手,未来不会输给西尼霍尔。” “未来是一张大饼,吃不能吃到,还真难讲。” “未来说远也远,说近则近,宝钢aps系统,六个月内研发完成,就有一千五百万的订单,这是看得见摸得到的。”梁颖说:“一但项目成功,商圈就这么大,消息流通快,眼面前就有奔腾集团衡阳工厂改造项目,我们手上有了和西尼霍尔竞争的底牌,这就像多米诺骨牌,触动一块,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前程不可限量。” “你说的很好听,但我是搞技术的,只认事实不认浮夸。”他说:“要想我加入你们公司,唯有一样可以打动我。” “是什么?”梁颖问。 易春秋盯着她这张百媚千娇的脸,微笑说:“你做我女朋友吧!” 第三十一章 易春秋(3) 梁颖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咯咯笑起来,这人有神经病。 “很可笑吗?我认为我的表白很郑重。”易春秋皱眉问。 梁颖一手撩头发,一手晃红酒杯,勾着唇角仍笑,但不那么张狂了:“我们正式见面,加今日,只不过两次,你就爱我了?很难令人信服。” “爱情从不以时间为限,凭心自证,没有公式定律,有白首偕老不过陌生人,也有初次相遇一眼万年。”他冷静地说:“看到你的瞬间,我知道我沦陷了,迫切的想要靠近你,让你也爱上我。” “我记得我年纪比你大三岁。”她说,听见手机响,看号码是梁九利,有十几个,简直阴魂不散,果断揿掉。 “别拿年纪说事。”易春秋笑了:“你未必有我成熟,我十六岁手淫,十八岁和白人洋妞上床,交往过的女朋友可以组成联合国。即便这样,也不耽误我以全科a的成绩毕业,全美顶尖科技公司争抢要我,高职高薪,一直到现在,人生顺风得意,只要我想,没有办不到的事。” 梁颖不动声色,听他讲完,心底嫌恶,若非有所图谋,早甩脸走了。 易春秋说:“但我看到你,我知道我以前都是虚度光阴,我保证会收起心思,认认真真和你在一起,帮你把事业搞起来。” “你看中的,无非我外表还算漂亮,而我的身世背景、品行修养,性格习惯,你可了解呢,你一概不知,何谈认认真真在一起。”她嘲讽说:“你那一堆联合国的前女友,怕也是你冲动之下的产物吧。” 易春秋微怔,定定看着她:“我交往过的,不乏比你更美的。难道你介意我交过太多女人?其实我可以隐瞒不说,但我觉得,你在我心目中,和她们不一样,我不能骗你,要向你坦诚。”他说:“我现在后悔了,我应该等你的,不该放任自己纵欲。” 梁颖啼笑皆非:“不必后悔,后悔也回不去,再讲我也不是贞节烈女。”她叹息一声:“易先生,我们就不能感情归感情,工作归工作?为啥非要搅缠在一起!” 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给我你爱上我的机会,但你又需要我拯救你的公司。我不过是以已之长、挟彼之短,图得只是和你在一起。” “我若不答应,你会怎样?” “西尼霍尔的offer在我邮箱里,明天就可以去报道。毕竟他们给的条件,让一向挑剔的我、无可挑剔。”他凝视她。 梁颖面色微变,她说:“你目的性太强了,毫无情面可言。我不知国外怎样,但在国内,这是人情社会,讲究个话留三分软如棉,事做七分暖人心。你这种做法太过刚硬,非黑即白,我死你活,一时得逞,未必能一世。” 易春秋大笑:“我有技术有能力,谁让你们非我不可!你若还有选择,何必在这和我废话!” 服务员推车送来生日蛋糕,点上蜡烛,一起拍手唱happy birthday,梁颖气得不想说话,拿起手机打给九利,讲没几句揿断,尽量语调平和:“易先生,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罢,我还是那句话,中国之大、人才之多,你绝非独一无二。我会考虑,也请你考虑,有没有抛开感情、合作共赢的方法。” 易春秋笑说:“我吃块蛋糕再走,可以么?” “随便你。” 他切下一块慢慢吃完,擦拭嘴角后,起身说:“颖,你只有一晚的时间,明早八点钟前,若没有答复,你也不必联系我了。”说完离开。 梁颖打电话给谢瑛,谢瑛迅速接起问:“和易春秋谈的如何?” “你在哪里?”她反问:“要不要来衡山路solo,等些梁九利也会来。” “我在健身馆。才和九利一道过的生日,不欢而散,就不来扫兴了。”谢瑛气喘吁吁。 “为啥?” “说来话长,明早见面讲,易春秋到底同意不啦?” “你晓得易春秋给我提啥条件?” “啥?”谢瑛笑问:“不会让你以身相许罢?” 梁颖沉默。 谢瑛觉得苗头不对,骇笑说:“我又乌鸦嘴了?” “我真想把你这张嘴缝起来。”梁颖没好声气:“让我做他女朋友,才肯来我们公司工作。” “也未尝不可。”谢瑛说:“易春秋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有技术有能力,还能助你赚很多很多钱,更紧要的是,比你还小三岁,血气方刚,正是当打之年,我讲讲口水都流出来了。” 梁颖嘲讽她:“要么我问问易春秋,你可不可以?” “人家看不中我这老阿姨。就不要去自取其辱。”谢瑛仍在笑:“你可以认真考虑考虑,不是亏本的买卖。” “易春秋把丑话讲尽了。十六岁手淫,十八岁和洋妞上床,有一个联合国的前女友。但不影响上进,麻省理工全a学科毕业,进入顶尖科技公司工作,一路顺风顺水,从未受过挫折。” 谢瑛说:“这些技术大牛的脑回路,果然与常人不同。傲慢归傲慢,坦白倒也坦白。很多留学生,在国内一个样子,到国外又是另一个样子,也可以理解。那你怎么想,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对他没感情没想法,我又不是鸡,为啥要答应!”她冷笑。 “想过不答应的后果么?” 梁颖不响,过了一会儿她说:“易春秋给我一晚时间考虑,如果我拒绝,他明早将入职西尼霍尔。” “这么快?!”谢瑛惊呼,看到个健身教练从面前经过,一身硬邦邦腱子肉,“真好呀!” “好个屁。”她说:“西尼霍尔给他开年薪三百万,送一百万股票,无上限的研发资金,独立管理权及项目分成。” “那他不去就是个港督(沪语:傻子)。” “他说只要我同意和他在一起,西尼霍尔就放弃。” “乖乖,我怎么有些感动。”谢瑛说:“颖啊,你的含金量还在飙升。” 梁颖也笑:“我是个虚荣怪!我一下子好受了。” “趁你现在好受,我讲两句老实话,你不答应,易春秋花落旁家,我们一千五百万的项目泡汤,随之而来的办公室租赁管理水电费、员工工资、设备采购金项目上一直在催,银行贷款期限也快到了,老项目款拖着不给,新项目还在招标,正是青黄不接,资金链要断不断的紧要关头。易春秋如果入职,我们可以和西尼霍尔谈判,先拨一部份预付款。再看有没有旁的项目机会,毕竟易春秋的名号太响,这些公司老总就吃他呀!”谢瑛其实也不想逼她,说说不说了,“你自己斟酌罢,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两条好汉!” 第三十二章 易春秋(4) 梁九利在solo餐厅对面的公交车站下,纵然隔了条熙攘的街,仍一眼望见梁颖,坐在露台大伞下,不是他视力超绝,是她裙子鲜红,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待走近后,她背倚靠背,手里拈根香烟,慢慢地吸。看到他,仍然面无表情,香烟从左手指换到右手指挟着。 九利坐下,每样菜尝了尝,自切一块蛋糕吃,然后说:“贵吧,这一桌。” “还好,有人买单。”梁颖说:“你不是刚吃过,还吃这么多,当心中年肥。” “谢瑛告诉你的?”九利问:“她还讲了啥?”切了块牛排,送进嘴里。 梁颖吐口烟圈,悠长一缕烟,他看不过:“你这副样子真堕落,哪个好女人会得烟酒不离手。” “哪个好男人会抛弃相交多年的女朋友?”她反问。 九利沉下脸来:“你就见不得我和谢瑛好,非要拆散我们是吧?” “我有吗?我实话说罢了。”她笑笑:“你们真的好吗?那为啥今天不欢而散,” “谢瑛同你讲了什么?” “她没讲,忙着健身做瑜伽。” “她还有闲心健身。”九利喃喃自语。 “为啥不?你以为你是谁!”梁颖毫不留情补刀:“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早过了为男人要死要活的年纪,如今只为自己而活。” 红女绿男 第20节 九利沉默,忽然泄气说:“她预定的牛排馆,我嫌太贵了,两个人要2888,就讲了两句,她当众大笑,像听见天大的笑话,一点面子不给我留。” "你一定说不如吃块炸猪排,浇点辣酱油。"梁颖看他表情,就晓得说中了,嘲讽道:“果然牛牵到北京还是牛。” “要是栀栀在,不待我开口,已拉我走了。”九利感叹:“她是个会过日子的小女人。” “你为了大女人,抛弃了小女人,还好意思讲。” 要叫平时,九利老早拍案而起,愤而离席了,会在此地受她的气。但今天他太想寻人倾诉,整个人有种要爆炸的感觉,他忍气吞声说:“我向谢瑛郑重其事的求婚。” “求婚?”梁颖也怔住了。 “是,我买了戒指,请她嫁给我。” “她同意了?” “是,她愿意,但她不肯和父母住一起。”九利说:“我讲遍和父母住的好处,她不为所动。” “你也没钱买第二套房了。”梁颖抽口香烟。 “谢瑛说她买下现在租的房子,以后我们住在她那里。” “她租的那套房地段好,房价奇高,没个千万拿不下来。” “一千六百万。” “她哪来这么多钱?” “据说离婚时,前夫给了一笔钱。”九利愤愤然:“用她前夫的钱买房,我住在里面,阿妹拍胸口讲,我能住得下去嘛,太侮辱人了。” “那你买,你掏钱把房买下来呀。”梁颖说。 “我买不起。” “没钱,又不肯舍下自尊,和当婊子竖牌坊有啥区别。” 九利生气说:“我知道我负了栀栀,姆妈闹到单位里,人尽皆知,我成为罪人,朋友疏远我,同事孤立我,领导无视我,任何人皆可以批判我。我已经受到惩罚,以为至少有个亲亲阿妹,可以体谅体谅我的处境,结果哩,不安慰我也罢,句句冷嘲热讽是啥意思?” 梁颖不响,稍后垂下眼眸说:“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并不是故意和你作对。” “为啥心情不好?” “还不是公司里那档子事......”她话未完,服务员过来,俯身礼貌地低声说:“有客人投诉,您一直在吸烟,我们是无烟餐厅,还请您谅解!” 梁颖点头,熄灭了烟,又坐会儿出来,把车钥匙给九利开,她之前吃过几杯红酒。 到复兴中路,九利帮忙停好车,打出租回去了。梁颖往小区里走,保安认得她,笑着打招呼说:“梁小姐,九点钟有位男士来寻你,后来没看见了。” 梁颖说:“是我阿哥,约了一道吃饭。” 保安说:“那就好,最近在换下水管,走路多看地面,当心阴井盖。” 梁颖说谢谢,往住得楼走,看手机已十点半,虽是夜里却无风,热得无声无息,树上有蝉鸣,谁家在煎带鱼,一股腥味道,在这般晚的辰光,她看到窗内是个女人的影子,她自己会不会终要面临这种生活,伺候好一家老少,再系上围裙,独自在厨房里煎带鱼,一块一块,满额热汗,油星子溅在胳臂上,皮肤灼痛。 她又笑了,还轮不到她来想,谢瑛比较着急吧。 楼底站个人,身型高大,是个男人。她走近看,却是傅行简,形象比较狼狈,裤子及衬衫沾染大块污浊,手上也是,还有一股恶臭。 梁颖捏鼻问:“你不会掉进下水道了吧?” 一语成谶。傅行简脸色难看,只简短说:“什么五星级小区,下水道没阴井盖。” 梁颖笑得前仰后合,这是今天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她上楼到家门口,摁密码时,见傅行简跟在后面:“你要做什么?” 傅行简没好气:“总让我进去汰把浴吧。” “凭啥?”她说:“我们又不熟。” “凭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冷笑:“凭我们滚过床单。” “那生日蛋糕呢?” “在下水道里。”傅行简咬牙切齿。 “作孽啊!”梁颖噗嗤笑了,又想想,终放他进房。 傅行简直奔卫生间,不久哗哗水声响,她备了九利的t恤和半裤,自去泡来咖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东方cj在介绍螺蛳粉,隔着屏幕都能闻到味儿。 她放下咖啡,惊跳起来,寻到一只马甲袋,将傅行简的衣物全部塞进去,丢到门外面。再洗两遍手,打两遍香肥皂,仍回去看电视。 他走出来,赤着上身,腰间围浴巾,头发黑湿,水滴顺发脚滑下背脊,客厅无主灯,装有两排氛围灯,不得了,太有氛围了,双开门大胸肌。 梁颖承认,她的性欲一瞬间达到顶峰,但女人和男人最大区别,女人要脸。所以她什么也没做,甚至移开目光,继续看节目主持人煮螺蛳粉。 傅行简问:“我的衣服呢?” “太臭了,我扔了。”她说:“卧室床上有t恤和半裤,是我阿哥的,可能有些紧,凑和穿吧。” 傅行简没去卧室,却坐到她身边,一股湿潮之热,缓缓扑过来,她的空调有故障,制冷不够。 他用了她的白桃味沐浴液,好香。 梁颖将泡好的咖啡挪到他手前,他也不客气。 梁颖先开口:“听说西尼霍尔给易春秋发了offer?” 注:最近推荐票越来越少了,麻烦亲们给我投一下,万分感谢! 第三十三章 易春秋(5) 傅行简“嗯”一声。 梁颖追问:“给了易春秋什么待遇?” “这是hr部门的事,我没权限参与。”他淡淡答。 “你们招他,就为做aps系统?然后再一脚踢开我?”梁颖沉脸说:“傅行简,你戏弄我!” “公司的战略布局,本就此一时彼一时。更何况做项目,合同一天不盖章签名,一天就可以反悔,梁总应该很清楚,但研发aps系统,总归没害处,宝钢项目不做,还有别的工厂需要,以应对市场高中低不同需求。”他又说:“到此为止。我有自己的原则,工作时间之外不谈公事。” 梁颖想,人和人真不一样,易春秋以工作要挟感情,而傅行简,工作感情泾渭分明、判若鸿沟。 “我们之间,除了公事,还能谈啥?”她语气有些嘲讽。 傅行简笑笑,偏头看她:“可以谈感情。” “我和你有啥感情可谈。”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他并未追问,只说:“生日快乐。” “过了28岁,女人就不过生日了。”她问:“谢瑛没教过你吗?” 他不答,反笑:“还好没准备生日礼物。” 梁颖也笑:“我收到了,挺好的,一个意外之喜。” 傅行简知她指的是自己掉下水道的事,有些窘,看她笑得前仰后合,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脖颈,微使力揽到脸面前,重重吻住她的唇,她的舌头湿热涩苦,他刚才在卫生间汰浴,刷过牙齿,一股白桃香味道。 梁颖的手不受控制贴上他肩膀,现往下滑,触感极棒,像言情小说写的,包住铁块的绸缎。她觉得不对,应该换成包住铁块的绒布,因为有胸毛,一直延过肚脐,钻入浴巾之下。傅行简低闷喘了一声,欲抱她回卧室。梁颖兴致猛得上头,等不及了,一个翻身坐到他腰腹处。 傅行简背脊惯性往后仰,梁颖得意问:“我这黑金刚沙发如何?” “做爱不错。”他说:“魏总办公室里,有只一式一样的。” 梁颖舔他耳朵,轻轻问:“以后再进魏总办公室,谈项目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 “我一向公私分明。”他眼底生欲,手到她背后拉下拉链,将裙子连同胸罩扯下肩膀,她的胸脯是他所见过,最完美的,吃起来最甜的。 俩人欲望沸腾,如火山岩浆迸发,梁颖半跪,方便他脱她内裤,她则抽掉他腹间浴巾,彼此看了,都很满意,她俯首咬住他的唇,欲要往下压腰,大战一触即发,突然听见开门关门声。她唬得僵住身体,傅行简显然也听见,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梁颖的裙子上到肩膀。但还是晚一步,谢瑛边换拖鞋,边问:“丢 在外头衣服啥人的?臭是臭的哩!”抬头一瞟,一对兴风作浪的野鸳鸯,一个是她前夫,一个是她朋友。 场面很尴尬,她说:“我借下卫生间。”径自走了。 梁颖笑着自他身上翻下,傅行简忍住骂人,赤目哑声问:“去卧室?”他欲念仍旧坚挺,一时半会难褪。 她摇头:“谢瑛来了,不会走的。卧室有衣服,你穿好走罢。” 傅行简没再多求,脸色难看至极。 谢瑛从卫生间出来,一切恢复如常,梁颖在吃咖啡,电视里在播大话西游大圣娶亲。 “傅行简呢?”她去冰箱取了橙汁,坐过来问。 “回去了。” “他起那么高,你让他回去。”谢瑛啧啧地笑:“杀人不过头点地,小妞你也不怕他障碍了。” “干我啥事体?我又不是他老婆。”梁颖说:“还要为他下半身负责。” 谢瑛问:“够无情的,心里还想着陆虎?” “我那么恋爱脑吗?”她说:“江浙沪长大的小孩,从小就看《新老娘舅》《帮女郎》《1818黄金眼》、还有外台《爱情保卫战》《金牌调解》,要还恋爱脑,宛平南路600号欢迎你。” 俩人都大笑起来。 电视里,至尊宝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救紫霞仙子。 救了之后呢,谢瑛说:”为啥女人总要用生命证明爱情的存在,而男人总是说我们此生无缘,下辈子吧。” 梁颖不以为然:“三十年前的老片子,你还信。天黑黑跑来,要跟我讲啥见不得人的事体?” 谢瑛从包里掏出戒指,递给她:“替我还给九利。” “要还你自己还,我不趟你俩的混水。”梁颖又问:“你啥意思?要和九利分手?” 谢瑛摇头:“这戒指我带不出去,还给他退掉,我自己买。” 梁颖打开看,有些无奈,还给她,谢瑛扔进包里,嘀咕说:“我还给他,他的自尊又要受不了了。” “听九利讲了,你提出结婚后,住到你的房子去。” “是,是我要求的。”谢瑛说:“九利希望我和他,与父母住在一起,彼此照顾,我个性摆在此地,不是做贤妻良母的料,从和傅行简失败的婚姻中,可窥一斑。讲老实话,我还不想结婚,至少现在没有这个打算。” “九利年纪不小了。他是有些传统观念加身的,否则也不会这些年对姆妈百依百顺,唯一一趟反抗,是为了你。”梁颖说:“我晓得这段感情,对你如同鸡肋,还是好好想想,不要耽搁彼此。” “我知道。”谢瑛不讲话了。俩人看着黄沙漫天,夕阳西下,城墙头上,男女相拥热吻,然,那个他已不是她心目中的他了。她问:“易春秋,考虑的如何?” 梁颖答:“还没想好。” “算了,我仔细想了想,我们开公司做项目,堂堂正正赚钱,又不是做皮肉生意。”谢瑛说:“易春秋这个人,是老天追着喂饭的命,一路走来太顺遂了,全是鲜花和掌声包围,不曾经历过波折和苦痛。这样的生活,他过二十几年,早已厌倦了,想来一个年轻力壮的强者,若要寻求刺激,必从女人下手,青春活力、性格各异的美貌女孩,成了他猎艳征服的对象,一但女孩爱上他、屈服他,离不开他,他便会毫不留情的抛弃。颖,你现在是他寻找的下一个猎物。离他远一些,他是个高智商的猎人,想从他那里捞好处,还能全身而退,太难了。” 梁颖静静听完,然后问:“瑛,你在麻省理工可有熟人?” 红女绿男 第21节 “当然有。” “你去问问易春秋的情况,就当做背调。”她看着谢瑛,笑笑说:“若拒绝了易春秋,公司的租赁管理水电费、员工工资、项目采购金、银行贷款怎么办呀?” 谢瑛咬咬牙:“大不了我不买房了。”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梁颖一把抱住她,头搁她肩膀上:“瑛,有你真好,你是我的贵人。” “贵不贵不知,你一身傅行简的口水味。”谢瑛挣脱开她,嫌弃的很。 “好腻心。”梁颖大笑。 第三十四章 易春秋(6) 谢瑛接个电话,匆匆告辞,梁颖问:“几点钟了,还要走。” “九利让我回去,我也想与他好好谈谈。” 梁颖没说话,听到关门声,看了会电视,在重播动物世界,讲了八种善伪装的动物,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号码。 “有事?”是傅行简,语调很平淡,显然神智回笼。 “来不来我家里。”梁颖诱惑他:“谢瑛回去了。” “然后在我张弓待发时,又有哪个阿猫阿狗滚进来,再来几次,我不死才怪。”他嘲讽说:“梁颖,你那个仇日情绪,真没必要用在我身上,毕竟我还有一半中国血统。给我留半条命行不行。” 梁颖忍住笑说:“要么我去你家?地址告诉我。” 顿了一顿,傅行简问:“你来真的?” “除非你不肯,或你旁边有别个女人。” “我舅舅在。”他忽然压低声,简短说。 梁颖好奇:“你那个舅舅,你这么怕他?” 他没回答,只沉默一下,然后说:“挂了。”真就挂了。 梁颖叹口气,起身去卫生间汰浴,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霓虹太亮,阖拢窗帘,又觉得房间太黑,又将窗帘拉开,她迷迷糊糊的,梦见姆妈唠叨她29岁了,还不结婚,要孤老终生。她说:“那姆妈帮我寻一个,我就嫁了。”姆妈说:“好。”从身后拉出个小伙子,她一看,竟是易春秋。 惊醒睁开眼,窗外天空发青,渐渐亮了,可以听见早锻炼人的音乐声,她拿过手机看,指向六点钟,不再犹豫,揿下手机键,那头几乎同时接起,易春秋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打来。你聪明且现实,不会放过任何胜算的机会,和我是同类。” 梁颖说:“你别得意,我有话和你聊。” 二十分钟后,她开车到麦当劳,走进门,易春秋在角落里招手,她走过去,坐他对面,易春秋递来牛奶,她说声谢谢,接过喝了口。 早起时眼睛肿,戴了一副黑眶眼镜,又怕空调冷,白色连衣裙外套了件香芋紫针织开衫,易春秋说:“你让我想起一首诗,戴望舒的《雨巷》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停。”梁颖说:“我没有愁怨,且因为来见你,想着要说的话,我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 易春秋饶有兴致:“你有备而来,那说罢,我洗耳恭听。” “你说只要我做你的女朋友,便放弃西尼霍尔的offer,入职我的公司。”梁颖问:“这话可还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信誓旦旦:“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我相信你。”她点头说:“但毕竟你不是嫖客,我也不是妓女,一场钱色交易后,不是你厌就是我倦,然后一拍两散,各奔前程。我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你也不是,毕竟我们在这圈子里还要做生意,名声和信誉最重要。” “我不是一时兴起,是认认真真和你在一起,我想结婚有个家了。”易春秋说。 梁颖想起谢瑛昨夜说的话,他日子过得太顺了,以寻求刺激不停猎艳,满足他骄傲自大的男性征服欲。她笑着慢慢说:“怎么表现你的诚意呢?” “入职你的公司,就是我最大的诚意。” “还不够。”她说:“万一你名不副实,我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易春秋看着她,微怒说:“我明白了,你在质疑我的实力,这是对我的污辱,我们不必谈了,我接受西尼霍尔的offer。”他站起来,转身走了。 梁颖没有挽留,随便他去,点了个猪柳蛋汉堡套餐,边吃边看新闻。快吃完时,易春秋又一阵风出现在她面前。 她缓缓露出笑容:“欢迎回来。” “我回来,是好奇你要提出什么条件。”易春秋额头有热汗,伸手解松衬衣最上两颗纽扣,露出微凸的喉结,他薄红的唇抿着,眼睛湿漉漉,露出可怜天真的表情,很能捶在小姑娘柔软的心房上,但梁颖昨晚才过了29岁生日,看了一档动物界的伪装大师节目。 “易先生,对不起,非我不信你,而是公司的员工,初创阶段就跟着我打江山,如今来个空降兵,总归有想法,我必须服众,也是为你竖立威信。” 易春秋不吭声,凝神听她说。 “我有两个条件。”梁颖说:“一个试用期六个月,除研发出aps系统外,还要拉来500万资金。二个如前面条件达成,我们也不可能马上脱衣上床,你既然想谈场认真的恋爱,想结婚成家,就要有正常的追求路线,我们互相了解,彼此磨合,再水道渠成。你答应,我才相信你的诚意,你若不答应,我也能理解,毕竟,你有一个联合国的女友,足见甩一个换一个的速度。” “你真的很看高你自己。”易春秋笑。 “我确实高看自己,也是你们男人给我的底气。”梁颖正经说:“我交往过的男人,个个比你成熟稳重有修养。说句心底话,我对弟弟男朋友,并不感冒,一提弟弟就容易联想到,冲动,无畏,猖狂,情绪化,不计后果,唯一好处是体力好。”她故意打量他:“你好像瘦了些。” “你这样肆无忌惮取笑我,和昨天见面聊时请求的态度,完全两样了。”易春秋深思问:“这当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因为有人要来投资。”梁颖半真半假说:“一千五百万的投资,足够我撑过半年辰光,还有得多。” “果然有钱了,腔调都不一样了。” 梁颖喝完咖啡,起身准备走时,易春秋忽然开口:“我答应你。” “答应什么?” “答应你提的两个条件。”他说:“生活变得有意思了。” 梁颖佯装不懂,只说:“我会得让人事部李经理联系你,薪酬待遇方面,她会和你敲定。”走出麦当劳,坐上车后,她长舒口气,打电话给谢瑛,好半天谢瑛才接,迷迷糊糊问:“做啥?” 梁颖大笑:“易春秋同意加入我们公司了。” 谢瑛一下子头脑清醒:“你怎么说服他的?不会等价交换吧?” “当然不是,打蛇打七寸,棒棒打在他的要害上。”梁颖笑:“他想要刺激,玩点不简单的,我陪他玩。” 第三十五章 易春秋(7) 易春秋入职嘉宏的消息,无异一颗重磅炸弹。 梁颖到公司时,傅行简的助理judy已等候多时,迎过来说:“梁总,傅总监请你去办公室聊聊。” 梁颖说:“好,我十分钟就到。”judy谢过,先走了。 谢瑛问她:“肯定是为易春秋,你打算怎么回复他,惹毛了项目泡汤。” “实话实说。” “啥意思?”谢瑛吃惊问:“是我理解的意思么?” 梁颖对镜细细涂口红,抿唇说:“傅行简那只狐狸,总会从其他人口中晓得的,与其让他不齿,不如我亲自讲来得真诚。” 谢瑛怔了会儿,看她用小拇指尖,从唇上轻擦一点红,晕在颧骨处:“好看,啥牌子啥颜色?” 梁颖递给她口红,起身说:“dior,蜜桃奶盖。” "要不要我陪你去?" 梁颖摆摆手,走出公司,乘电梯上楼,再出来,西尼霍尔的前台看到她,连忙过来接待,刷卡进入办公大区,judy等着,引领她往傅行简办公室去,走在大区当中过道,几乎所有人或明或暗,或站或立,目光落在她身上,梁颖抬头挺胸,不为所动。 judy叩门说:“梁总来了。”傅行简说:“进来。” 梁颖进入办公室,坐在沙发上,judy送来咖啡,退出去时把门带上。 傅行简凝视她,一句话不说,脸色沉沉。 梁颖说:“傅总监十万火急寻我来,不只看看我这么简单罢。” “你说呢?”他问,她的嘴唇油汪汪的嫩红,很魅惑人,或许换一种场合,他一定会吻她,但此刻,他额上青筋直跳,眼中火花直冒。 “我知道,为了易春秋这个人。” “我想明白了。”傅行简慢慢说:“上次在你家,你问起易春秋,我知你在图谋他,但想想嘉宏到底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看来是我轻敌了。开了什么条件给他,说来听听。” 梁颖把他说过的话回他:“这是hr部门的事,我没权限参与。” “西尼霍尔给易春秋的条件,没有哪家公司能比,更况嘉宏,依我推断,即然他不为财,必是为色了。” “你们男人把自己想的真龌龊!”梁颖笑吟吟说:“或许他有更远大的目标,比如成为嘉宏的合伙人、绝对的话语权,宽松的自由度,跨部门无条件支持,个人价值最大化体现。西尼霍尔不比我们小公司,我毕竟也亲历过,藏龙卧虎,职权倾压,内部争斗,想要干出一番业绩来,可不容易。” 傅行简冷笑:“或许?梁总你说漏嘴了。不妨坦白点,他是冲你去,还是谢瑛?” 梁颖说:“冲谢瑛去的。你气不气?” “我为什么要气?” “一般这种离婚的前夫妻,怕对方过得苦,又怕对方开陆虎。” “谢瑛只开宝马,只有你欢喜开陆虎了。 他话说得句句带刺。 梁颖笑了,叹息一声:“我招认,易春秋是冲我来的。他想认认真真和我交往,以结婚为前提。” 傅行简咬牙问:“所以交换的条件,就是他进嘉宏?这不是权色交易是什么?” “你要这样理解,我也无能为力。” “梁颖。”他连姓带名叫她,神情很严肃:“为了个一千五百万的aps,你可以和易春秋权色交易,我传扬出去,你不要想在这行当接项目了,就算可以,换你的人也是另有图谋。” 她笑笑,平静说:“无所谓的,大不了我和易春秋结婚,开夫妻店,看谁还敢瞎造谣。” 傅行简怔怔看她:“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这样带有目的性的婚姻,终归要走向悲剧。” “说的是你和谢瑛么?” “梁颖。”他沉声警告。 她笑着起身:“好吧!反正你别传扬出去,我还不愿结婚。”再补一句:“否则你我缘尽。” “易春秋这个人。”他说:“技术方面无可挑,是公认的天才,但其它方面不好讲了,你好好考虑吧。” “知道了!”梁颖走出办公室,judy过来送她,仍旧老路返回,穿行办公大区时,忽然外门打开,一群人簇拥着迎面过来,越来越近,为首的男人魁梧挺拔,有些年纪了,眉眼细长,直鼻薄唇,通身贵气,听着旁边人汇报,微皱了皱眉,和梁颖擦肩而过时,他连眼皮都未抬,径自走了。 “你见到傅行简舅舅了?”谢瑛跳起来问。 “嗯。”梁颖点头说:“我问了judy,她说是的。” “怎么样,你见过他后,有啥感觉?” “帝王将相的气质,不怒而威,令人不寒而栗。”梁颖笑说:“他从我身边经过,鸟都不鸟我,连多看一眼都是浪费。”她补一句:“这还是头趟有人敢无视我的。” “真是他,真是他。”谢瑛来回走,搓着手说:“他怎么来了!一定是为易春秋的事,他不知使什么手段对付我们,糟透了。” 红女绿男 第22节 梁颖奇怪问:“你和傅行简为啥都怕他?一副谈虎色变的样子,不至于吧?” “你没和他接触过。”谢瑛忧心忡忡:“把易春秋还给西尼霍尔罢,惹不起总躲得起,真的,为我们都好。” 梁颖了解谢瑛,知道她不会乱说,也有些后怕,还待要问,李晶晶敲门进来,一脸喜滋滋:“易春秋真好说话,待遇方面无异议,爽快的把劳动合同签了。” 梁颖接过合同,翻到最后,有易春秋龙飞凤舞的署名,想了问:“晶晶,如果公司单方解除劳动合同,该怎么补偿他?” “看他工作年限长短,一般性是n+1,公司福利待遇好的,补偿就更灵活了。” “譬如这个易春秋,该怎么补偿?” “啥意思?”李晶晶骇住了:“他才刚进公司,刚签合同,若是别个新招员工这样,可以协商合同无效,或赔一天工资,但易春秋不适用。” 谢瑛问:“为啥对他不适用。” “为怕他突然反悔,你们心血白费,毕竟难得一见的奇才,太多公司抢了,我特意在合同中补充了一条。”李晶晶如实交待:“如若他反悔,要赔二十万解约金,如若公司反悔,按对等关系,也要赔偿他二十万。” 谢瑛气死问:“为啥不跟我们商量,就自作主张?” 李晶晶脸通红说:“我连这点权力也没有了么?” 梁颖出言打断:“好了,到此结束!既然没有后路了,是天意,硬着头皮往前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就不信了,傅行简舅舅能把我们怎么样!” 备注:第三赛段开始喽,再求一波票,谢谢啦! 第三十六章 梁九利 梁颖回到家,在玄关换拖鞋,看到一双rv奶白漆皮金扣皮鞋,整整齐齐摆放,想起谢瑛也有一式一样的。 难道谢瑛来了?为啥没知会一声,听见姆妈房内有笑声,她走过去,顿时呆住了。 九利的前女友栀栀,正在给姆妈染头发。姆妈仰躺着,闭紧眼睛,但嘴巴在笑,非常开心。 栀栀见到她,欲开口,梁颖摆手,轻轻坐进沙发里。 “唉哟,水流到耳朵里了。”姆妈像小孩子叫。 栀栀温柔的替她擦试,然后说:“还难受嘛?” “难受,痒兮兮。” “我用棉签掏掏,觉得痛就讲出来。” “我不要染栗子色,像妖怪,一把岁数了,还是黑色顺眼。” “好好,就染黑色,黑色显年轻。”栀栀像哄小孩子,太阳光从阳台射进来,落在她身上,一道圣母的光,亮瞎人的眼。 梁颖走出房,打电话给梁九利,那头很吵,吵得听不清,梁九利扬声说:“阿妹,等等,我寻个角落。” 终于安静下来,她劈头盖脸问:“栀栀怎在我们家?还给姆妈染头发。” “上周她听说姆妈自杀失忆的事体,过来探望,姆妈认出了她,讲起从前,都是栀栀给她染头发,现在半头白霜,也无人管。栀栀答应替姆妈染,今天有空闲就来了。” “你在啥地方?” “我,我在菜市场,栀栀给姆妈染头发,总归要买点小菜,请人家吃饭。” 梁颖说:“那你多买点,我打电话给谢瑛,让她也来吃饭。” “不太好吧。”九利有些犹豫:“我是怕谢瑛误会。” “这样隐瞒就不误会了?” 九利说:“我问问她来不来。”说完把手机挂了。 梁颖去卫生间洗澡,换了衣服出来,姆妈头发染好了,对镜左顾右盼,看到她忙问:“好看吧?” “好看。”她点头答:“显得年轻十岁。” 栀栀洗净手,听了笑说:“颖,我教你罢,简单来兮,一学就会。” “不用。” “不要。”母女俩异口同声。 姆妈说:“她呀,笨手笨脚,我中耳炎就是她弄出来的。” “老娘不是失忆么,这倒记得清清爽爽。”梁颖说:“我真怀疑,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失忆还有真假?”姆妈笑了,栀栀也笑了,梁颖也笑。 九利拎了几只马甲袋回来,沉甸甸的。栀栀问:“买了啥小菜?” “你欢喜吃的河鲫鱼,我多要了些鱼籽鱼泡,红烧烧。芹菜炒牛肉丝,蒜蓉扇贝,买了半只振鼎鸡。炒米苋,再来个排骨芋头汤。” 栀栀拍手笑:“皆是我最欢喜吃的。” “阿妹,也有你的,紫燕鸡里的夫妻肺片。”九利说。 “终于记起我来了。”梁颖话里有话:“谢瑛来不来。” “她有个饭局,脱不开身,不来了。”九利取过围裙要绑身上,栀栀忙接过:“大老爷们不要进厨房,我来就好。” 梁颖心里靠一声,真是个贤惠淑良的娘们。 栀栀笑咪咪:“颖会得给我打下手。” “我不会。”梁颖说:“我一闻油烟味就吐,浑身过敏。” 九利嘲讽:“我看你吃的时候蛮健康嘛。”又说:“我给你打下手。” “不用,我一个人搞得定。”栀栀将兄妹俩推出厨房,关了移动门。 梁颖指了那双rv鞋,低问:“啥意思?谢瑛的鞋,怎在栀栀脚上?” “不能因为谢瑛有,人家就不配有!”九利说。 “那好,我马上问栀栀,多少价钱买的。”她转身作势。 九利忙拉她进房:“你不要搞事情,谢瑛一面墙的鞋子,买来看也不看,标签也不拆,就当摆设了。我拿一双有啥要紧。” “阿哥你这叫偷好吧。”梁颖大怒:“被谢瑛发现了,不止你丢脸,我和她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让我面子往哪里搁。” “不要上纲上线,我不过是拿了女朋友一双不穿的鞋。” “然后送给前女友。”梁颖咬牙:“怎么做得出来呀,阿哥,我真小看你了,你要还不知错,我就告诉.....” “不要讲了。”九利打断她,恼羞成怒问:“你想怎么办?” “鞋子栀栀已经穿过,不好再讨回来。你买双新的。我有代购微信,卖的是真货,你加一下。” 九利加了微信,发鞋子图片过去,代购很快回复,他看了,倒吸一口凉气:“打过折还要五千块。我半个月工资,阿妹,这不好相信,肯定是骗子。” “五百块才是骗子。”梁颖板起脸说:“也是你应受的惩罚,不要妄图用假货糊弄,天天穿正版的人,一眼便知。” 这顿饭吃得是各怀心思,味同嚼蜡。 栀栀注意到了,笑问:“是我手艺不好,影响了你们的食欲。” “好吃的。”姆妈欢喜吃排骨汤里的芋头,栀栀特为挟了一碗,放她手边。再挟了几筷子牛肉芹菜,覆在九利碗里米饭上。 “芹菜,男人更要少吃。”梁颖淡淡说:“会死精。” 姆妈用筷子敲她的头,栀栀脸庞成了一团红布,九利自顾吃饭喝汤,梁颖感觉大事不妙。 饭毕,吃过水果,栀栀告辞准备走了,九利欲要送她,梁颖说:“不劳哥哥亲驾,以免惹谢瑛误会,是吧?” 九利只得点头。 栀栀有些失望,却没多话,走到玄关处换鞋,跟在后的梁颖,忽然说:“鞋子真好看。” “是罢,九利非要送我, rv这个牌子。”她笑说:“顶我大半个月工资。”俩人走出门,下楼梯,到大街上。 梁颖说:“真为九利好,就不要再和他联系。毕竟现在他不是单身。” “颖,你误会了,阿姨闹自杀,我没来探望,很过意不去,从前阿姨待我像亲女儿一样,我也只是想,力所能及为阿姨做些什么。”栀栀辩解。 梁颖笑。她在社会摸爬滚打这些年,什么人性没见过,栀栀是最好猜的,心思全在脸上。 “你笑什么?”栀栀忽然定定看她,不再装了。 梁颖说:“我笑梁九利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和他才是绝配。” 第三十七章 较量 一大清早,梁颖和谢瑛赶到银河宾馆会议厅,参加奔腾汽车集团衡阳工厂招标会,离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竞标对手已在座,谢瑛观望后,总结:“要命,今年世界经济果然不景气,连西门子、sap、emerson、oracle都来了,蚊子肉也要抢,用友又来做啥,一个搞财务erp的,也想癞蛤蟆吃天鹅肉。” 梁颖笑:“轻点声,当心听见了,和你拼命。” 她看见西尼霍尔销售和咨询部门的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一身黑西装,派头十足。 恰王昌平经过,连忙叫住:“王经理,傅总监没来啊?” 王昌平这才看见她俩,坐过来 :“你们还没得到消息?” “啥消息?” 王昌平唉哟一声:“不好讲啊,不敢讲啊!不好违反公司制度啊!” “装腔作势,不敢讲就滚。”谢瑛烦了:“男子汉大丈夫,吞吞吐吐,磨磨唧唧,像啥样子。”又补一句:“你不讲,总归有人讲,我谢瑛出马,五分钟见真章,信不信。” “信,信!”王昌平压低声说:“与你俩尊大佛有关。” 梁颖和谢瑛互相看看,齐问:“啥意思?” “还不是为易春秋。战略统筹部、研发部和人力资源部,他在美国时就有接触,待他回国后,开出的职位薪酬待遇,更是势在必得。哪想到,人却被你们截胡了,大股东震怒,要求彻查。查来查去,查到傅总监头上。对他做出处罚,记过处分,降级处理,职级从m5(公司总监)降为m3(咨询部高级顾问) ,取消上一财年所有绩效奖金及项目分红。” “这么严重啊?”梁颖还想问他,他却一溜烟走了,抬眼却见傅行简的舅舅潘云鸿,和两个人走进会议厅门,他不苟言笑,目中无人,直到坐定。 “大股东?不就是傅行简舅舅!” “连自己外甥也不放过。傅行简被我们拖累了?”谢瑛有些动容。见梁颖没回答,看她表情有些失神,用胳膊肘捣她:“想啥呢?” “我在想,这趟招标,没了傅行简,我们更加有机会了。”梁颖拨通手机,那头很快接了:“梁总寻我?” “你现在就到银河宾馆三楼会议厅来,半个钟头以内,越快越好。”挂断手机,谢瑛问:“和啥人通电话?” “易春秋。”她说:“我们似乎低估了他的价值,得充分利用起来。” 红女绿男 第23节 谢瑛立刻懂了,感叹一声:“你最聪明,也最无情。” “上个周末,九利邀你来家吃饭,为啥不来?” “我在谈项目,食品厂的单子,实在走不开。”谢瑛说:“但我买了一箱燕窝,让九利带给阿姨补身体。” 梁颖立刻想到那天,送栀栀走时,她手里拎了礼品袋子,是有燕窝两个字。 她问:“你到底看中梁九利哪点好了?要和他谈恋爱。” “因为有你这样的阿妹,哥哥应该差不到哪去!”她打趣。 “我谢谢你了。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听过这句俗语罢?”梁颖沉脸说:“我不开玩笑。” 谢瑛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确实不是时候,招标会开始了,不久易春秋也赶到了。 他的到来,简直如天神下凡,引起巨大骚动,都在看他,交头接耳议论。 开始按抽签顺序,一轮一轮述标,梁颖听得昏昏欲睡,谢瑛修改她的ppt,易春秋不晓在做什么,涂涂改改的。 终于轮到嘉宏述标,梁颖先上,投放物料,再脱稿演讲,讲公司规模发展,部门构成,业务板块,财报利润,三至五年内战略,未来目标:打造成为全球顶尖的系统集成供应商,继续深耕汽车、电子、机械制造、食品行业,大力开拓制药、钢铁、石油、化工及航空航天行业。 她看到傅行简舅舅潘云鸿,终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下来时,谢瑛竖拇指说:“可以,牛皮吹爆。”她继续上台拉力,从销售和售前咨询角度,分享做过的成功项目应用案例,客户满意度调查,金牌售后服务,总结陈词:更加注重与老客户长期合作,提供持续的技术支持,提升产品质量,确保客户系统稳定运行及实时优化,以确保满足客户的生产管理需求。 待下来,梁颖和她击掌。易春秋再上,主从研发项目及技术更新方面开讲,梁颖凝神认真听着,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品行不端,但技术能力方面确实拔尖,含金量是有的,更况长相出众,口才一流,她暗扫奔腾集团人的表情,心底很满意。 易春秋讲完,轮到西尼霍尔述标。如梁颖所料,少了傅行简的述标团,不过是一盘散沙。 她看见潘云鸿起身出去了,想了想,说去卫生间,也跟了出去。 潘云鸿站在一棵樟树下抽烟。太阳凶猛,蝉鸣枝间,唯有树下自成阴凉,梁颖走近,主动伸手自我介绍:“潘总您好,我是嘉宏软件的总经理梁颖,久仰大名,还望以后多多指教。” 潘云鸿不置可否的微颌首,示意手里有烟,不便相握。 梁颖也取出烟盒,拈支点火,抽了一口。 潘云鸿有些意外,却见怪不怪。 “今天没见到傅总监,这样重要的场合。”梁颖说。 “嗯。”他简单回答:“职级不够。” “总监职级不够,还什么够?”她反问。 他淡淡笑说:“梁总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为啥职级不够,你心底应该最清楚!” “我不清楚。”梁颖说:“还请潘总明讲。” “他私自向你许诺,宝钢的aps项目,交你研发再转分包,致使西尼霍尔长期关注的重要人才流失,对内严重的违法违纪,对外.....”潘云鸿停顿,目光犀利地看她:“我们保留诉诸法律的权利。” “不知是什么造成了你的误解!我和傅总监从未私下接触过,更没有违法违纪的承诺或协议,包括口头和书面。”梁颖表情镇定。 这份镇定似乎感染了他,潘云鸿说:“可是你们上过床。” “没有。”梁颖面不改色心不跳:“从来没有。” 潘云鸿不说话,审视她,忽然微笑:“你说没有就没有罢。”他将烟头丢进垃圾桶,转身走了。 梁颖继续抽烟,只是手有些抖,心有余悸。 作者的话: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哦,再求票票! 第三十八章 较量2 回公司路上,谢瑛开车,梁颖和易春秋坐在后面,易春秋递给她一张纸,为她画的素描。 梁颖微笑,她十八岁,就对这种行为免疫了,不过还是礼貌的赞美:“还有什么是你会的?” 易春秋耸耸肩:“只要我想。”真是狂妄自大。 她回归正题问:“这次招标,我们赢面有几成?” “七成。” “才七成?”她皱眉。 “我的意思,覆盖整个车厂的aps、 mes、wms、scm、ems系统,全部拿下的机率是七成。” 易春秋说:“但碍于我们公司背景、规模、业绩、产品质量及人力有限,能拿下mes和wms,已算赢面。” 梁颖觉得能拿下mes和wms就行,但不显露,做凝神思考状。倒是谢瑛说:“这样就不错了。” “nono,正是你的思想,才导致公司发展缓慢,给我三年,早与西尼霍尔齐肩。”易春秋说:“你们的经营理念,还停留在,一打‘价格战’,以拼命压低价格,与西门子、sap、西尼霍尔这些系统集成商抗衡,无异饮鸩止渴,虽有项目做,利润微簿或根本不赚钱,遇到不缺钱的甲方,他们宁愿选择价格高的,图品牌效应、产品质量和售后服务。二做‘分包’,成为西尼霍尔的分包商,他拿大头,我们人力物力出了,赚得最少。以致梁总还要为房租、员工工资焦头烂额。这不是一个飞速发展中公司该有的状态,再这样下去,离破产也不远了。” 梁颖虽觉他说话刺耳,但也有道理,想想说:“做为初创公司,首先要解决温饱问题,才能活下来,我们发展速度慢,是为稳扎稳打,累积客源和口碑。以目前公司现状,你觉得该怎么改善?” 易春秋说:“提高产品质量。研发部既然我接手,就不用担心了。和西尼霍尔做切分,只合作不分包。要从原有的客户关系网分身出来,开拓更多新行业和新客户。” 谢瑛没吭声,梁颖笑了笑,指着素描说:“有点不像我,画得太漂亮了。” 回到公司,李晶晶送来咖啡,研发部肖总已办好离职,过来打招呼。对于这个当年从西尼霍尔毅然离职,跟随自己创业的“老人”。梁颖和谢瑛心底是感激的。 梁颖说:“以后在外面遇到啥问题,需要帮助来寻我就好,想回来,嘉宏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肖总笑说:“哪还有我的位置,有一个易春秋足够了。” 梁颖说:“你有你的优势,你研发的产品,更符合工厂生产的实际需求和国家质量认证标准,以节约成本,提高生产效率和产能为目的,老客户愿意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给我们做,公司存活至今,你功不可没。易总有他的短板,他海归派,一直游走世界顶尖系统集成公司之间,追求高大上,势必公司要有更多资金投入,对我是不小的压力。”她玩笑:“还是你们最心疼我,后来者不管不顾的,要把我往死里逼呢。”听后都笑了。 肖总临走时说:“易春秋这个人,技术方面没得说,比我强。但他选择入职嘉宏,确实令人费解,我总觉他别有图谋,梁总还是要谨慎为上。” 梁颖笑说:“我用人的原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的善意提醒,我心领了。” 肖总走后,三人关起门来讲话。梁颖问:“瑛,对易春秋背调如何?” 谢瑛说:“他表面那些东西,网络上都有,没啥差错。”又问:“他在车里讲的那番话,你有啥想法?” “不瞒你,易春秋所讲的,也正是我思考的问题。公司目前发展到紧要关头,要求新求变求发展,需要整体战略调整和高级人才加盟,他所提的改善计划,与我不谋而合。” 梁颖说:“但我没想到,未来发展对易春秋的倚重,已超出我的意料,到了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地步。瑛,对易春秋的背调更为重要,不能断。” 谢瑛答应下来。李晶晶说:“易总给了我十几个研发人员简历,都想招进来,我看了,全是名校名企工作经验,薪资不得了,真招进来,人力成本费用要翻几翻。” 梁颖说:“你把简历发给我。” 恰前台敲门找李晶晶,有人来面试,她出去了。 谢瑛问:“在银河宾馆,你和潘舅舅讲啥了?” “还一口一口潘舅舅。” “真是奇怪。”她叹气:“明明我怨他恨他怕他,该一口一口老东西贱他,却又骂不出口,怕被他听见,心底发慌。” “说明你被他pua的彻底。”梁颖喝咖啡笑:“我旁敲侧击问了傅行简违纪惩罚的事体,宝钢aps项目,傅行简答应让我做的细节,他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我和傅行简上过床。傅行简这也要讲给他舅舅听?” 谢瑛呆呆问:“你怎么回答的?” “我打死不承认。”梁颖笑:“碰到无赖,他也没办法。” “他是不跟你计较。”谢瑛脸色发白,摇头说:“或许不是傅行简讲的,你不知道,他神通广大到什么地步。” 梁颖不以为然,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接通了,“有事?梁总。”傅行简的声音。 “晚上有没有空,去orii喝一杯?” 他沉默十秒钟,笑问:“知道我的遭遇了?来同情我?” “你需要我同情吗?”她问。 傅行简很快答:“不需要。” “那就出来喝一杯。”她说。 “好!”他答应了,挂掉手机。 梁颖说:“瑛,晚上一道去。” “你俩约会,让我去当电灯泡。”谢瑛一脸苦大仇深:“太不尊重我这个前妻了。” 梁颖大笑:“你必须去!我上午才在潘云鸿面前信誓旦旦,说我从来没有和傅行简私下接触过,从来没有上过床。这晚上就见面。以你说的他如此神通广大,一定会知道,我不能自己打脸,你要在,就不同了。我可以借口,陪你问傅行简讨赡养费,或者你想破镜重圆,或者......” “或者我什么都不想。”谢瑛说:“你个死女人,不要再祸害我了。” 第三十九章 混乱 傅行简赶到orii时,场内红蓝灯光闪烁,hip-hop震耳欲聋,舞池里有女团领舞,姿态妖娆,引得水泄不通。找到卡座,梁颖和谢瑛已来了,朝他招手,有人站起让开,有人要抢坐,梁颖一把抓住傅行简胳臂,使劲拉到身前坐了,倒了杯酒给他。 他接过,她穿了酒红紧身上衣,仅左肩一根细细吊带,右肩露出大片雪肤,性感撩人。 他吃口酒,辣喉咙,是伏特加。 梁颖的嘴一张一阖,酒吧太吵,根本听不清,他摇头,她索性凑近,贴着他耳朵说:“我哥哥梁九利。”手指向谢瑛右侧的男人,补充说:“谢瑛的男朋友。” 傅行简瞧过去,虽然昏暗,还是能看清全貌,九利的长相和身材,丢进人堆里,连甲乙丙丁都排不上,老实规矩坐着,只喝橙汁,就算放眼四顾,也很快收回来,神色莫名仓皇。 傅行简朝他伸手,梁九利忙相握,掌心都是汗。他不认得他是谁,笑笑,看向梁颖,梁颖说:“傅行简。”他听两遍没听清,谢瑛说:“傅行简,我前夫。” 梁九利一怔,待反应过来,傅行简已松开,谢瑛要跳舞,见梁九利不肯,索性自己去了。 傅行简问:“你和你阿哥真是双胞胎?”抽了张纸巾擦手。 梁颖在喝香槟,点头问:“难道不像?” “不说一模一样,也是毫不相干。”他答。 她大笑,红唇娇艳欲滴,牙齿颗颗白净。他含口伏特加,蓦得俯首上去,重重吻住她的嘴,咬她的舌,咽他的酒。 梁九利大怒,恶狠狠扑上去揍他,闹得一团乱。 谢瑛一身汗回来,战争刚结束,傅行简在整理衣襟,梁九利气喘吁吁,指着梁颖问:“走不走?” “不走。”她一口拒绝,感到丢脸,并不生气。 梁九利却很生气,沉着脸问谢瑛:“你走不走?”谢瑛说:“ok,我走。”拿起手包,给梁颖做个鬼脸,跟在九利后面,很快背影不见了。 傅行简忽然大笑,觉得滑稽透了,梁颖指尖替他拭去嘴角的红渍,他握住她的手:“去你家?” 她没有不同意,两人走出club,嘈杂喧嚣,被结实地堵在门后,凌晨一点淮海中路的街道,像个工薪阶层的中年人,颓废,寂寞,还有点脏。 红女绿男 第24节 梁颖想想说:“开个房吧?” "不!"他拒绝的很干脆。 她没有坚持,打了辆车,很快到她小区门口,不过起步价。 梁颖先洗,趁傅行简进卫生间后,拨通了谢瑛的手机。谢瑛问:“怎么会打起来?” 她没答只问:“梁九利呢?” “回家了。”谢瑛说:“到底为啥啦?” “傅行简来亲我,九利不晓哪根神经搭错了,扑过来就打,他那身板哪打得过人家,只是不计较。” “难道他有恋妹情结?”谢瑛开玩笑。 “怎可能!” “我又返回orii,你们竟也走了。”谢瑛叹口气:“我一个人无聊透顶,我来寻你好吧。” “不方便。”梁颖实话说:“傅行简在这里。” 谢瑛笑起来:“我要现在出现,傅行简杀我的心都有。” “我也一样。”梁颖也笑:“我多久没性生活了?” “多久?”谢瑛问。 “陆虎离开后至今,半年总有。”梁颖抬头望窗外月亮,有些惘然,这就半年过去了。 “这样。”谢瑛同情说:“我不打扰你,尽情发泄你的欲火罢。” 手机才挂断,又响,来电显示是梁九利,她接起,仍旧望着月亮,叫了一声:“阿哥。” 梁九利劈头就问:“你在啥地方?” “我。”梁颖微顿说:“在外面吃宵夜。” “和傅行简一起?” “不是。他走了,我回家路上有些饿,经过馄饨店,来吃碗馄饨。”梁颖语调平顺自然问:“为啥要打人?” “一个离过婚的男人,敢随随便便亲我的阿妹,我不允许。”梁九利说:“我阿妹精贵的很。” 梁颖笑了:“再精贵,也需要男朋友的。” 梁九利沉默后说:“阿妹,我这个阿哥,这些年来待你如何?” “一个字,好。” “那,能不能最后听阿哥一次劝?” “阿哥有话直接讲。”梁颖说:“不必绕弯子。” “不要和傅行简谈恋爱。” “为啥?”虽然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万一你和他结婚,我和谢瑛结婚,你是我阿妹,他是谢瑛前夫。大乱套了,我该如何过心理一关,该如何面对流言蜚语?”梁九利又开始愠怒:“我妻子的前夫成了我的妹夫,什么电视剧狗血剧情,编都编不出来。” 梁颖笑起来:“不会有这种局面产生的。你不一定娶谢瑛 ,我也不会嫁傅行简。” “啥意思?我为啥不一定娶谢瑛?” “字面意思,深意嘛,阿哥心里明白。”梁颖转过身,看到傅行简只腰间松垮垮系条白浴巾,不知站有多久了。 “馄饨来了,不讲了。”她挂断手机,扔到沙发里,走近他,搂住他的腰,仰脸笑问:“准备套了没?” “我上趟扔了一盒在这里。”傅行简看她,讽笑问:“用光了?” 梁颖主动亲他喉结,含混说:“你还记得放在哪里?” “只要你没动过,我就能记得。”傅行简抱起她往卧室走,梁颖朝他肩头咬一口,如咬一口唐僧肉。 他笑,将她放倒丝绸被面上,她搂住他脖颈一拉,他跌在她身上,她迅速欲翻身,被傅行简压制住,他将她的手分别摁在枕上,十指紧紧交扣,动弹不得。窗帘没拉,霓虹灯的光落满梁颖的脸庞,眼睛闪闪发亮。他沉溺她的美色,吮着嘴唇说:“真美。” 梁颖说:“你起来,我想在上面。” “你不想。”傅行简说:“至少这次不想。” 她想咬他,他躲开,继续亲她的颈子,锁骨,热湿的印子往下而去,他们前次经历不太愉快,他要一雪前耻。 梁颖浑身紧绷叫出声来时,他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 梁九利去星巴客买咖啡,碰到栀栀,有些惊讶:“这么晚,你还在?”快十二点钟了。 栀栀笑答:“我在改教案,明天教育局来检查,不能出差池。” “上头一句话,下头跑死马。”九利感概,买了两杯冰美式,顺便陪她坐会。 ”你去哪玩了?” 栀栀问。 “一个夜总会,进去全是人,看不清脸的,音乐吵死人,群魔乱舞,不是正经人去的地方。”九利叹气:“我阿妹被他们带坏了。能随随便便和男人又抱又亲,堕落在这个花花世界里。”他问:“栀栀,我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 栀栀笑说:“不是我们跟不上时代,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自我感觉舒服就好。” 昏黄灯光下,她看起来温柔可亲,很是顺眼。 第四十章 易春秋(8) 傅行简最后一次从梁颖身上离开,去卫生间,回来时,见她仍侧躺着,一动不动,肩颈从散乱的乌发中透出一截腻白,有种欧洲中世纪女子油画的魅惑感。 他凑过去,胸膛贴紧她脊背,手掌抚摸她柔软的肚腹。 “你还不走?”梁颖想躲,躲不开,索性赶人。 “卸磨杀驴?”他笑:“刚才是谁抱住我不让走的?” “别说的这么恶心。”她也笑了。 傅行简亲吻她的额头,有细细的汗,方才有多激烈,现在他就有多慵懒。 梁颖问:“你那个违纪处罚,真是你舅舅大义灭亲?” “是他!”傅行简答。 “宝钢项目,你分包aps系统给我,私下协议,他怎么知道的?” “我承认的。” “为什么要承认?”她不解。 “不承认他也能查到,早晚问题,既然是我自作主张,不必牵连无辜。” 梁颖沉默会儿问:“我们上床你也会告诉他?” “我疯了么?”他反问。 那潘云鸿怎么知道的。他当时语气,并非疑问,而是肯定句。她说:“为啥这么怕他?谢瑛提起他的名字,脸色都变了。” ''当初舅舅为迫她嫁我,害得她全家露宿街头,她若再不答应....."傅行简没有明说,但一定是极其可怕的后果。 “你呢?这种旧制包办式婚姻,你不反对?”她问。 “我反对,但要为姆妈考虑。”傅行简说:“姆妈是潘家的养女,没有血缘关系,大家族沾亲带故多,利益斗争皆在暗处,若非舅舅庇护,不会安然至今。”身体兴奋后的放松和倦怠,令他难得地坦诚:“我要报答他,就得顺从,受他摆布。” 梁颖翻过身,摸他的脸,傅行简握住她的手指亲吻,微笑:“不必同情我,我从他那里,也是即得利益者。没有他,我到不了今天。” “是,今天被打回原形。”她淡淡地。 “不久我会恢复原职,甚至更高。”他说。 “不久是多久?” “看舅舅心情。” “运命牢牢掌握在别人手中,有意思嘛?”她问。 “这世上之事,没有全合心意的。”他相当清醒:“只有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 梁颖眯眼看他,他也看着她,忽然问:“我们要不要交往一下?” “不。”她语气坚定,翻个身背对他,打个呵欠:“你走时不要叫醒我。” 谢瑛十点钟才见梁颖来公司,端了杯咖啡,堵在门口打量她,嘲笑:“你个女妖精,昨夜到底采了多少阳气,整个人年轻十岁。” “不过五个套子。”梁颖打开邮件。 “嗬,开啥国际玩笑,傅行简他行嘛。” “你说呢?” “我说他不行。” 梁颖抬头看她一眼:“或许换个人,他就行了呢?” 谢瑛愣住,微顿后说:“一对狗男女。对我不仅杀伤力大,侮辱性也极强。”骂骂咧咧走了。 李晶晶一阵风进来,面色难看说:“易总直接带了五个人来,今天就要办入职。” “哪五个人?有简历吗?”梁颖问。 “有,但我还没有面试呀,怎么就要入职了......”李晶晶闭嘴,易春秋出现在门口,也不看她,只说:“梁总,给我的人办一下入职手续。” “你们聊。”李晶晶沉着脸,转身要离开,被梁颖叫住:“你俩进来,我们谈谈。” 三人坐定,梁颖先说:“易总,公司每个部门招聘员工是有流程的。” “我知道,员工手册、规章制度我都研究过了。”易春秋补一句:“但我的部门是个特例。” “讲来听听。”梁颖说:“怎么个特例法。” “我要在六个月之内,研发出aps系统,创收五百万业绩。最缺的是时间和高效团队。我找来的这些人,技术和理念相当全面,有多年的开发经验,来就能上手,在市面上和猎头那,都是求之不得的人才,这次也是看我的情面,才愿意过来。”易春秋还说:“简历上周就给到李经理,一直未联系面试,工作效率太低,我等不起。” 李晶晶涨红脸,欲要辩解,梁颖接过话说:“隔行如隔山,李经理有丰富的人才招聘经验,她的能力及工作态度毋庸置疑。我也能理解易总的心情,皆是为工作开展,为公司壮大,这样吧,李经理,先给来的人办入职手续、务必做好培训工作。”朝易春秋说:“易总,这是特事特办,解你燃眉之急,但接下去还得按公司规章流程办理。” 李晶晶先出去了。梁颖回到办公桌前,见易春秋迟迟不走,笑问:“易总不忙嘛?” “听说昨夜你去club了?” “消息真灵通,听谁讲的?”梁颖微笑。 他耸耸肩膀:“我有个朋友,在orii兼职dj,看到你了。” 红女绿男 第25节 “你朋友怎会认得我?” “梁总是美人不自知。” 梁颖大笑:“谢谢,我权当你在赞美我。” “orii场子还是太小,我晓得几个私人会所不错,玩得很开,下趟一起罢!” “我一年到头难得去几趟,信奉小去怡情,多则伤身,”她半认真半玩笑:“以易总目前工作强度,还有闲心白相 白相:沪语,玩 。” “越是工作强度大,越要放松身心。”他问:“晚上一起吃饭?” “我们有协定,易总忘了?”梁颖抬起头。 “协定归协定,不妨碍我请你吃饭。”易春秋笑说:“或者,今天我团队有新人入职,请梁总参加我们的迎新会,如何?” 梁颖也笑了:“既然迎新,怎好你请客吃饭,我让李晶晶选一家饭店,研发部全体人员,我再叫上各部门领导,大家一道如何?” “你就这样不愿和我单独相处?”他笑问,凝视着她。 “要追我很难的,轻易就动心,我早结婚了。”梁颖说。 “傅行简呢?我看你俩关系不错。” “傅行简!”梁颖问:“你在给我拉郎配?” “不是。” “不是就回去工作。”她语气很平静:“以后这种不着调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易春秋并没生气,站起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说:“梁总,你在我眼中,就是珠穆朗玛峰,越难攀登,越让人不顾一切要征服,你等着,我会胜利的。” “帮我把门带上。”梁颖说,看着门关阖,他沿着隔断玻璃走远,才收回目光,嗤笑一声,神经病。 第四十一章 母子 梁九利回到家,已很晚了,他在玄关换拖鞋,听到阿爸的呼噜声,姆妈披衣出来,他俩分房睡很多年。 梁九利歉然问:“我关门声吵醒你了?”姆妈摇头:“是我困不着。” 他笑说:“我买了巧克力蛋糕,当夜宵吃好吧?” 姆妈坐过来,两人分着吃,她忽然问:“你和谢小姐打算啥辰光结婚?” “还在商量。”九利说:“姆妈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她说:“儿子啊,我最近觉着身体大不如前,浑身酸痛,记性也不好,前脚要做啥,后脚就忘了,也不晓得还有几年好活。” “姆妈还有五百年好活。” 她听了笑:“那不成了老妖怪。” “姆妈要觉着哪里不适宜,明天我请假,带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无病最好,有病治病,现在医学发达,没啥治不了。”九利话语宽慰。 “我晓得自己身体,我是心病。”她叹口气。 “心病最好治。”九利笑说:“讲出来,解决掉,万事大吉。” 姆妈倒不讲了,慢慢吃两口蛋糕,问:“阿颖最近在忙啥?天天不着家。” “她还能忙啥,忙生意,忙赚钱。” “小姑娘那么要强做啥,嫁个好人家,比啥都强。”她说:“她不好和谢瑛相较。谢瑛父母有本事,家底丰厚,自己有才有貌,她有任性妄为的资本,哪怕离过婚,也得我这样优秀的儿子欢喜。而阿颖,阿颖不好和她比,我们父母百无一用,靠死工资供你们吃穿读书。现在她非要创业开公司,我日日为她担惊受怕,怕她欠一屁股债,我们这样的家庭,哪里还得出来。” “不会的。阿妹有才干有胆量,公司经营的不错,她晓得分寸。” 她说:“我深知生意难做,阿颖啥话也不肯同我讲,九利,你是她阿哥,要多关心她,以后她要出事了,你不好不管她,砸锅卖铁也要帮她。” “那肯定的。”九利笑说:“我就这一个阿妹,我不帮,还能有谁帮哩。” 她老怀大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瑛有钱,你娶了她,日后也是个帮衬。” “谢瑛和我讲过财产公证。”九利说:“不过她和阿妹交情深,真要出啥事体,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她不解问:“啥叫财产公证?” “谢瑛离婚时,从前夫那分了不少钱和几套房产,做过财产公证后,这些就算她的婚前财产,就算和我结婚、日后哪怕再和我离婚,都和我没半毛钱关系。” 她脸色变了问:“你答应了?” 九利说:“是她前夫给的,我要做啥,我不要。” “儿子你真是昏头了。”她生气问:“前夫给的财产,现在是不是谢瑛的?” “是!” “既然是她的,你争啥骨气,你们结婚后,成为一体,她的也就是你的,夫妻不都这么过嘛。”她又问:“谢瑛要和你财产公证,你的为啥不和她公证?” 九利笑了:“我那点积蓄,不值当的。” “蚊子再小也是肉。”她说:“谢瑛一手算盘打得刮溜精,自己的还是自己的,你的蚊子肉,一半是她的。” “她看不上我这点钱的。” “看不上?马云会嫌钱多?越是有钱的人越抠搜。反倒是穷人。”她说:“所以有话讲穷大方,穷大方,就是讲九利你这种老实无用的人。” 九利皱眉不响,蛋糕吃光,听姆妈说:“我倒要问了,谢瑛前夫家是啥背景?” 他答:“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她前夫也挺能赚钱。” “那谢瑛和她前夫,有没有财产公证?” 他没想到姆妈问这个问题,他也没问过谢瑛,一时怔住了。 她看透九利的表情,冷笑说:“她能分得那么多财产,看来没公证过。她前夫的钱总不是蚊子肉了罢,怎到她这里,要和你分得一清二楚?” “我并不在乎......” 姆妈打断他的话:“如果这样,倒不如娶栀栀,人家和你订婚时,也没和你财产公证。” 九利吃惊问:“姆妈,你全部想起来了?”见她默认,有些生气说:“为啥不讲出来,令我们白白担心。” “我之前强烈反对你和谢瑛,不惜自杀明志。救回来后,我突然又同意你们在一起,于情于理都讲不过去,失忆倒是好办法。”她接着说:“我现在又不同意了,就没必要装了。你和谢瑛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太精刮,把你玩的团团转,你不是她的对手。” 九利无奈说:“姆妈,我们不是敌对关系,我只想和欢喜的人结婚而已,没那么多硝烟味道。” “儿子啊,你太单纯了,你是这样想,人家未必。”她说:“栀栀单纯,善良,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肠子,对我和你阿爸也尊敬孝顺,这才是你的姻缘正配。” 九利站起来说:“太晚了,我也疲乏了,回房睡觉去。” 次日,姆妈包了不少肉馄饨,他打包了一饭盒,送到谢瑛家里,她来开门,走进房内,一沙发堆满礼服。 她正在试穿礼服,宝蓝下摆拖地长裙,上身镶满钻石,灯光下细闪流金,衬的人气质高雅。她撩起头发,让九利拉背后的拉链,看到饭盒问:“是啥?” 九利答:“姆妈叫我送馄饨来,你尝尝。” “我要去参加颁奖晚会,严禁进食,等我回来吃。” 九利打开饭盒:“凉了就不好吃了,吃一块。”挟起一只饱满的,送到她嘴边。 谢瑛原想拒绝,又怕他多心,勉为其难一口吞下,哪想馅子太烫,舌头翻来滚去几遍,终是受不了吐出来,落到裙子上,沾染油渍。 她欲哭无泪,抱怨说:“非逼我吃,这下可好,有得赔钱了。” “我也是好心。” “好心办坏事。”谢瑛嘟囔,丧气地将礼服脱了,拿起另件香槟色的露肩裙,九利问:“财产公证的事,啥辰光去?” “下个礼拜四。” 九利没说话,站起来:“我要走了。” “等一等,把这盒馄饨吃了再走。” “姆妈特为留给你,都是又大又饱满的。” “我不爱吃馄饨。”谢瑛在穿裙子,随意说:“你帮我吃了吧。” “谢瑛,你......”九利刚要讲,门铃声响了,她催促说:“设计师来了,快开门。” 九利将话咽回肚里,打开门,七八个人进来,以为他是工作人员,也不理会,径朝谢瑛过去,他回头,看谢瑛与她们说话,随即大笑起来,完全把他忘了。 第四十二章 异心 九利打算离开,要走时,谢瑛叫住他:“你等等我,送我去希尔顿好吧?” “等多久?”他问。 有人打听:“这位是?” “我男朋友,梁九利。”谢瑛笑容明媚,答的落落大方。 所有人望过来,上下打量他,表情惊疑不定。 九利一扫心中阴霾,神清气爽了,点头说:“那我在楼下等你。” 他走出来,坐在大厅沙发上,觉得自己太爱谢瑛了,她的一句话,能让他从天堂到地狱,也能让他起死回生。 送外卖的来去匆匆,保洁工慢慢拖地板,在磨洋工。保安坐着吃茶刷手机,前台两个接待小姐,年轻活泼,嘀嘀咕咕讲不停。 他要上卫生间,门口竖一牌子,正在维修。接待小姐好心说:“要么你去员工专用,在两楼。” 待他再回来,看到接待小姐、保安、保洁都停下手中活,伸长颈子瞧热闹,原来谢瑛被人簇拥着,已经走出大厅,九利连忙追出去,为时已晚,谢瑛坐进一辆凯迪拉克,扬长而去。 他连忙掏出手机,找到谢瑛的号码,待要摁下去,却迟迟摁不下去。呆了一会,四下的人和车走光了,终于还是放弃,他走到车站,上了一辆公交,今日是周末,路上严重堵车,一停半天,司机探出头骂山门,阳光刺进玻璃窗,他闭上眼睛,脑袋昏昏,终于到家,父母不在,才想起他们吃喜酒去了。 他浑身都是热汗,汰了一遍浴,冰箱里有阿妹吃剩的夫妻肺片,九利端出来,放到茶几上,取了一瓶茅台酒,开了空调和电视,心情索然,才吃两杯,听见门铃响,开门见是栀栀,让她进来。 栀栀换拖鞋,笑说:“瞧我带来啥,糟货,我自己做的,有阿姨最欢喜吃的糟毛豆和鸡爪,阿姨哩?”九利坐下说:“出去了。” 栀栀微怔说:“哦!那我也走了,记得放冰箱。”九利说:“你来,陪我吃两杯。” 她去厨房取来瓷盘和竹筷,各种糟货拨了点,就是一盘子,端摆茶几,看到酒笑:“吃茅台呀。” “姆妈在超市,被忽悠买的,299元一瓶,还送一瓶。”九利倒了杯给她,栀栀有些怕说:“吃了会不会死人。” 红女绿男 第26节 “不会。”九利说:“香味和口感还可以。” 栀栀横了心,吃下一杯,挟起糟猪蹄,送他碗里:“你最欢喜吃的。” 九利看着猪蹄,一声不响,低头垂泪。 栀栀唬了大跳,连忙拍他肩膀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九利摇头,哑声说:“为啥我在谢瑛面前,永远这样卑微,失去自我?她要像你这样温柔体贴多好!” “像我,你又不欢喜了,说抛弃就抛弃。”栀栀苦笑。 “我知道我混账,对你不起。” “没啥,都过去了。”她说:“你为何要讲这种话,你这样的优秀,无论在哪样的女人面前,你都不必觉得卑微,失去自我。” 九利喃喃问:“我真的优秀吗?”他此时像个落水的小狗,湿汪汪的眼神,能激发女人的母爱。 “这点你不必怀疑。”栀栀忽然冲动地抱住他。 柔软的身躯,在怀里颤抖起伏,栀栀独有的栀子花香味儿,催化了酒精在血液中的侬度,他浑身发烫,眼眸赤红,喉咙焦渴,栀栀不知何成变成了谢瑛,他有些上头,一把抱起,往卧房里走,她先还微弱地挣扎两下,后就搂紧他的脖颈,温顺如羊羔。 奔腾集团衡阳工厂车间自动化系统招标发出公告,嘉宏软件顺利取得mes和aps,项目合计一千两百万,预付百分之二十的首款。谢瑛高兴又不高兴,高兴是前期各种辛苦没有白费,不高兴预付款给的太少了。 公司会上,她咬牙切齿说:“这些甲方看人下菜碟,要是西门子、sap、西尼霍尔这些大公司,最少30%预付款。” 梁颖笑说:“所以我们才要做大做强,有了话语权,40%预付款不是梦。”众人皆笑了。 李晶晶问:“预付款除去采购硬件,所剩无几。但我们的人员成本费用,翻了两倍,这个月勉强解决,下个月工资怎么付?”梁颖看向易春秋。 易春秋说:“我和西尼霍尔的魏总谈判过了,宝钢aps项目,还是与我们合作,八百万项目,三七分,我们三,会先付20%的预付款。但研发上线时间,从之前的六个月,缩短至四个月。” 他拿出协议,一式四份,递给梁颖说:“你看没问题,盖章签字,五个工作日内会打款过来。” 梁颖接过没看,压在手腕底下,再听下一个部门汇报工作,待会议结束,她让谢瑛和易春秋留下,李晶晶关上门,她才问:“易总,怎没有知会我一声,就去和西尼霍尔谈判?” 易春秋不以为然:“我身背五百万业绩,有机会自然不放过。” 谢瑛笑说:“易总不厚道了。这个项目之前是梁总、和西尼霍尔的傅总谈下的,属公司项目,你这样一搞,倒有鸠占鹊巢的意思。” 易春秋说:“鸠占鹊巢这罪名可不小,谢总要慎用。我不否认,宝钢aps项目最初由梁总和傅总私下达成协议,但失败了,不但协议无效,傅总还由此受到违纪处罚。既然从零开始,我为啥不能再去谈,谈不谈成是我的本事。而不是受你指责的理由。” 谢瑛还要开口,梁颖先说:“易总,我知你的出发点是好的,都是为解公司现金流紧张的困境。我也不是小气之人,失败的项目你还能谈回来,我由衷高兴。只是。”她微顿:“我记得你曾说过,再从西尼霍尔手里拿项目,只合作不分包。但从条款可以看出,三七分,20%的预付款,我们仍处于分包的角色。且六个月的研发上线期,改成了四个月,时间紧急,你有困难么?” “不用担忧,只要干活的人配备到位,我及我的团队早做好夜以继日的准备。”易春秋又补充说:“三七分,20%的预付款,确实少了些,但是魏总向我口头承诺,宝钢要上的生产管理系统,周期长,难度高,定好的分包商,临阵脱逃不是没有,一但有此状况发生,会让我们优先补上,这才是大头。” 谢瑛笑出声来:“西尼霍尔的尿性,你有梁总和我熟?魏总那张嘴,死人也能说活,吹的是花好稻好,没有一次兑现。你被他们忽悠了。” 易春秋脸色微变,看向梁颖,梁颖点头说:“这份协议我先押下,里面条款还有待商榷,我会和魏总再约时间,到时我会通知你一起去。” 他没再反驳。 第四十三章 易春秋(9) 魏昌祺是个爽快人,接了谢瑛邀约电话,二话不说答应了。 到达罗斯福牛扒馆,正好晚上七点钟,赶上陆家嘴亮灯,坐在窗前,对岸浦东三件套瞬间流光溢彩,实在是赏心悦目。 牛排鲜嫩,红酒醇厚,俊男靓女,谈笑风声,放眼望着熙攘都市繁华,浦江淌不尽纸醉金迷,魏总感叹:“谁能想到,当年默默无闻的小渔村,能发展成现今的国际大都市。” 梁颖和谢瑛只是笑。 易春秋反问:“魏总听啥人讲,上海当年是默默无闻小渔村?” 魏总说:“老一辈皆这样讲啊。” 易春秋说:“人云亦云,可笑。” 魏总微怔,笑问:“好像易总有不同的见解?讲来听听,我也学习学习。” 谢瑛要开口圆场,梁颖给她个眼神,谢瑛不响了。 易春秋说:“苏轼有诗,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二陆指得是西晋陆机、陆云兄弟,出身华亭。‘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亦出自陆机之口。华亭到元朝改为松江府,当时已是棉纺织业起源地之一,成为工商业发达重镇。至民国改为上海。还有,上海自古至今,从来不是如苏锡杭那样的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天灾人祸,但经济方面,从未中断和没落过。再讲得通俗点,上海城隍庙建于永乐元年,1403年;而北京故宫,1406年始建。这是小渔村的配置么?” 魏总说:“我随便讲讲,易总还当起真来。” 梁颖笑说:“搞技术的人,不较真做不出好的产品。”魏总想想有道理,也笑了。 甜点送上来,梁颖吃了两口提拉米苏,然后问:“傅行简最近在忙啥?有段辰光不见了。” 魏总说:“去日本了,他不是有个姑姑,在山梨县忍野村开旅馆,每年都要去看看。谢总去过嘛?” 谢瑛点头:“去过,像我们的大农村,不过旅馆对面就是富士山,景色确实美丽。” “看来傅行简和姑姑,感情蛮好?”梁颖问。 “这位也算奇女子。”谢瑛笑说:“一生未结婚,只为自己活,随性潇洒,淡泊名利,有些像得道的世外高人。” “当今社会不结婚的女人,越来越多了。”魏总感叹:“还是怪我们男人不够好,令女同胞失望了。” 梁颖和谢瑛大笑,谢瑛倒酒:“冲着魏总敢于自我批评的勇气,我得敬你一杯。” 易春秋眼见一顿饭结束,关于项目的事只字未提,他想提,但话刚要说,不是被梁颖,就是被谢瑛岔开了,他索性闭嘴,冷眼看她们怎么收场。 走出牛排馆,魏总和她们告别,魏总这才问:“和易总谈的宝钢aps项目协议,你们流程还没走完?”谢瑛笑说:“梁总讲要考虑考虑呢!” “哦?”魏总不解:“梁总,还有啥顾虑?我记得和易总讲得很清楚了,对你们还是有利的。” “压缩掉近半的研发时间,分成比率和预付款金额,肯定要重新谈了。”梁颖微笑说:“人力成本的压力全在我这里,现在劳动保障部门,及社会舆论,对用工规范抓得很严格,我们更不能顶风作案,凭良心讲,谁的命不是命哩。” 魏总也笑了:“我回去反应一下,你等我消息。” 梁颖眼睛发亮,示意谢瑛,谢瑛领会,马上说:“魏总,必须坐我的车,我寻的代驾已到了,正好顺路送你回去。” 魏总没推辞,目送他们的车走远,梁颖看向易春秋:“要不要走走?” “好。”他是愿意的。 两人沿着江边走,虽然天黑了,但四处又都是亮的。 “这要耗多少电啊?”梁颖问。 易春秋脱下西装答:“这不是我等屁民操心的事。” “唉哟,我以为你又要追因朔源,演算出个结果来。” “我没那么闲。” “你让魏总下不了台,我看是闲的。”梁颖大笑。 “我没有你们商人肚里那些弯弯道道。”易春秋说:“我听得不对就要反驳他。” “不。你比谁心眼都多。”梁颖说:“你在我们面前立人设。” 易春秋惊讶:“你竟是这样看我的?” 梁颖笑而不语,忽看见一个老阿姨,在卖油墩子,她问:“吃不吃?” “不吃,看着不卫生。”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梁颖要两只油墩子,扫码付款。老阿姨问:“甜口,还是咸口?” “咸口。”咸口是萝卜丝馅的,甜口是豆沙馅的。 老阿姨将面糊倒进模子,再加萝卜丝,洒调料和葱花,再浇一勺面糊,梁颖说:“浇面糊学问大了,要把萝卜丝裹严实,不能露出来,否则难相看,还费油。”浇好面糊后,连模子一起氽进滚油里,吱吱作响,定型后,才将模子拿出来。一对情侣催促:“好了没有,再快些罢。” 梁颖说:“炸油墩子不好急,油里要多滚几回,一定要炸透才好吃,否则外面看着炸金黄了,里面萝卜丝还夹生,口感就差了。” 老阿姨打量她:“蛮懂的,也卖过油墩子?”众人都笑起来。 易春秋以为梁颖会生气,却见她笑得最欢,这是个谜一样的女人。 油墩子在铁丝网上滤油,再夹进纸袋,梁颖一个,另一个给易春秋:“尝一尝,吃不死你。” 她咬一口,烫得呼气,直赞:“正宗的,有小辰光的味道。谢瑛在就好了,她肯定欢喜吃。” “给她买几个带回去。” “油墩子就吃刚炸出来这口,放凉变味了,宁愿不要吃。” 易春秋尝试了口,还行罢。他说:“你其实吃的,是一种年少回忆。” 梁颖笑看他:“再过些年,我再吃油墩子,回忆里应该有你了。” 易春秋看她的嘴唇,油汪汪的鲜亮。 靠江的围栏空出位来,梁颖走过去,立在那,夜晚没了白日的酷热,江风含潮吹来,分外沁凉,有一种即时入秋的错觉。 她慢慢吃油墩子。 易春秋很快吃完,见她半天不说话,便问:“你在想什么?合同的事?” “你上过东方明珠几次?” 他笑:“我高看你了。” “我本就是个很俗气的人。”梁颖微笑。 “上过很多次。”他坦诚:“多是带朋友去,我是个不错的向导。” “看的出来。”梁颖咽下最后一口,忽然手机响了,她接起说hello。 男人说:“看来你有存我的号码。” 她笑:“无聊。”易春秋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和他的一起,扔到五步远的垃圾桶。 她说:“你不看你的富士山的雪,打电话给我做啥?”易春秋走回来,坐她身边。 “看久也就习以为常了。”傅行简问:“你在做什么?” “逛外滩,看夜景,吃油墩子。” “和谢瑛?” “不是。”梁颖告诉他正确答案:“和易春秋。” 傅行简沉默后说:“你口味真重。”挂断了手机。 易春秋看她脸上的笑容,忍都忍不住,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梁颖不回答,站起身,一阵江风很大,吹得头发飞扬,她说:“又过了美好的一天。” 红女绿男 第27节 第四十四章 兄妹 梁颖刚进家门,栀栀正要离开,嘴里交待:“九利,被子我晾出去了,下午记得收回来。”九利坐在沙发上看谍影重重四,嗯了一声。 栀栀看到她,抿嘴一笑:“回来啦。” 梁颖点头:“是。” “我正要去大壶春,要帮你带生煎馒头嘛?” “谢谢,不用。” “不用同我客气。”栀栀走了。 梁颖坐到九利身边,疑惑问:“啥情况?” “又想七想八,能有啥情况!”电视里一片轰炸声。 “我不是瞎子。”她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世界清静了。 九利说:“姆妈去街道打感冒针。栀栀来寻姆妈,要带她往大壶春吃生煎馒头,看阳光蛮好,顺便把我被子晒一晒,有啥问题吧。” “当然有问题。”梁颖说:“她是你的前女友,一天到晚往我们家跑,动机不纯。” “前女友就不好做朋友?”九利问。 “不可以,没必要。” “那你、谢瑛和她的前夫,一道在夜总会花天酒地,又算啥?”九利冷笑:“阿妹,不要在我面前搞双标这一套。” “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做生意,一个圈子里混的人,总要来往的。”梁颖说:“栀栀还替你晒被子,太没边界感。” “栀栀至少想起替我晒被子,谢瑛可曾想起过一趟?” 我的天,晒被子。梁颖说:“你自己没长手,做啥非要女人献爱心。” “我讲不过你,我打小就讲不过你。”九利看看手表,起身走到玄关,换拖鞋。 “你回来,我还没问完。”梁颖大声叫。 “不急,我去振鼎鸡买半只鸡回来,再不去卖光哩。”九利说:“你最爱吃的,难得回来,总要满足。” 梁颖没话讲了。 吃晚饭时,一家围桌而坐,阿爸要开电视,姆妈皱眉:“吃饭看啥电视!影响消化。” 阿爸就不看了。自从姆妈自杀未遂,他似变了一个人,说啥听啥,气性全无。 梁颖蘸酱油啃鸡爪。九利笑说:“最后三只鸡爪,还好我及时赶到,再晚一分钟,就卖光了。” 姆妈说:“到哪里寻这样好的阿哥!我们总有老死的一天,什么丈夫妻子,都是假的,唯有你们两个,一起托生在我的肚子里,一起降世,一起长大,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也要互相帮助,不要彼此嫌弃。” “好端端的,气氛一下凝重了。”九利挟鸡腿给姆妈:“吃条腿压压惊。” “我不吃,你吃。”姆妈挟还九利,九利给阿爸,阿爸说:“我不吃,卡牙齿。”九利放到梁颖碗里,梁颖说:“谢谢阿哥。”自顾吃了。 “倒是一点不客气。”姆妈小声嘀咕,又说:“我今天去打针,碰到王阿姨,讲起曹晖,和阿颖相亲后,又相了一个,现在已经结婚哩,快吧!” “是快,一年还不到。”九利接话。 “说明条件足够优秀,才会被疯抢,大家眼睛雪亮。”姆妈说:“就阿颖瞎的,啥辰光带男朋友回来,上上心,真要做大龄剩女了。” 梁颖手机忽然响,她擦净手,起身往阳台接听,挂断后,看阿哥的被子还晾在外面,顺便收了,抱回他房间,丢到床上。 她出来说:“公司有事体,我先走一步。”拿了包换鞋,九利将振鼎鸡打包后,递给她。梁颖接过,出门下楼,深呼了口气,才觉自由。 开车到谢瑛家,谢瑛请她进来,自顾做瑜伽。 梁颖问:“晚饭吃了没?”谢瑛伸腿答:“我减肥。”梁颖说:“减啥肥,瘦得像排骨精,胖点才好看。”她拿出振鼎鸡和蘸料:“挟过两筷子,不介意吧。”谢瑛佯装没听见。 梁颖说:“我来时经过绿杨邨,买了焖雪花牛肉,也不吃?” 谢瑛爬起来:“我减肥失败,皆是你害的。”她洗手,拿来一瓶拉菲,坐过来,倒酒,挟一块牛肉吃,赞叹:“我就欢喜这一口。” 梁颖问:“和九利财产公证做好了?” “没,他讲局里有任务,忙得抽不出辰光来,再等等。” “你信?”梁颖晃着酒杯问。 “不管信不信,时间会证明。” “你有没有想过,九利倒底想要什么?”她问。 谢瑛问:“想要什么?” “他是个传统的男人,不需要女人在外冲锋陷阵,事业做大做强,只要每天和他一道吃饭,散步,看片,睡觉,旅游,赡养父母,生儿育女,需要女人照顾他起居生活。譬如太阳好时,给他晒晒被子。” 谢瑛噗嗤笑了:“颖,那我问你,是我主动追你阿哥的吗?” “不是。是他不顾一切追得你。” “既然这样,他应知我的本性,与他想要的女人完全不同,他为啥还要执迷不悔?”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哪怕过过瘾头也好。”梁颖说:“所以才会有,我娶得不是我爱的,是适合我的女人。” “是九利这样讲给你听的?”谢瑛问。 她摇头:“我们是双胞胎,我太了解他了,我不希望日后你受伤害。” “好吧!”谢瑛笑起来:“等天好,我去你家,给他晒被子。”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梁颖感叹。 谢瑛问:“自从我和九利恋爱后,你一直唱衰,为啥,好歹他也是你亲阿哥,还是不想我做你阿嫂?” “我真的,一个字也不想讲了。” “宝钢aps项目审批通过,五五分,预付40%的项目款,研发上线仍是四个月。”谢瑛说:“魏总讲,明天协议出来,会交到你手里。” “真是好消息。”梁颖长松了口气。 “所以易春秋只会添乱,差点亏大了。” “不好这样讲,协议能签下来,他也有功劳。”梁颖说:“西尼霍尔能做出巨大让步,多半是看他的面子。信任他的技术才干,能做出优化的aps系统来,毕竟现在市面上的aps,还只是专做生产计划,选择性对生产资源进行分配和调度等,都是些基础模块,已经无法满足大型工厂需求。而易春秋做的系统,最大亮点在于,能根据过往大数据,对后期工厂生产需求进行精准预测,能提前做好生产计划和排程,实现‘零库存’和‘按需生产’的高标准。如果易春秋一旦成功,这将是我们公司的王牌。” "易春秋能成功么?" “他处处表现的恃才傲物,但确实有傲的资本。” “我感觉,你对易春秋,有了些许好感。”谢瑛边吃边问:“我说的对不对?” 梁颖没回答,慕强的心是有,但她不是恋爱脑。 第四十五章 将计 梁颖和易春秋走出电视台,坐进车里,梁颖沉脸问:“有采访,为何不提早告诉我?” 易春秋答:“上个月,节目制片联系我要采访,当时没当回事,哪想到说录就录,我也是早上接到通知,急急忙忙赶到,来不及做准备。” 他穿着阿玛尼高定黑西服,头发做了造型,修过面,刮过须,干净整洁,剑眉星目,这叫急急忙忙。 反观她,只穿了白衬衣、黑色直筒裙,幸亏从谢瑛那借了香奈尔胸针,别在衣襟,有了点睛。主持人的问题,十有八个在问他,他从生产制造系统的前世今生、国内大环境下的工厂数字化转型,再到人工智能、机器视觉的引入,终至多系统整合,打造一体化平台,他说:“虽然国内的生产制造系统起步,相对国外较晚,但是我们的技术,以最短的速度,在突飞猛进的创新和发展,相信不久,我们嘉宏公司的研发团队,在我的带领下,会打造出功能更完整、性能更强,更透明化、智能化、比国外生产系统更具优势性的产品,它对于制造企业高效高质的生产,降低人工成本,将成为新的里程碑。” 易春秋侃侃而谈,从容不迫,这叫来不及做准备。 她则不幸成了他的陪衬,扎扎实实的背景板。愈想愈恼火。 易春秋说:“我不知你为何生气,我接受各种采访,也是为打响公司的知名度,广而告之,才会有更多的制造企业认识我们、找到我们,用我们的产品,而不是像现在,处处受西尼霍尔的压制和盘剥,我为公司和你着想,我哪里错了?” 梁颖已经恢复冷静,缓声说:“我并不排斥接受采访,只是你要早做安排、并向我汇报,我今天灰头土脸上镜,这种场合,我代表的是嘉宏公司的形象,总希望美美的。” 易春秋凝视她:“你这样也很美,清丽脱俗,像一朵白莲花。” “白莲花可不是什么好词。”梁颖抿唇说。 “为啥这样讲?” “白莲花多指内心阴暗,表面装纯洁、装清高的人,又叫绿茶婊。” 易春秋笑了,道歉说:“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者无罪。” 回到公司,梁颖进办公室,刚坐定,谢瑛过来,劈头问:“易春秋那是啥扮相?大总裁?” “电视采访,情有可原。”她问:“要盖章的合同呢?” “我这记性,见到易春秋,什么都忘了。”谢瑛走出办公室,恰见易春秋让前台给他泡杯咖啡,索性不动,倚了玻璃门笑说:“易总这副装扮,真看不出是搞研发的?” “那是做什么?”他问。 “公司大总裁。”谢瑛问前台:“你看像不像?” 前台嘻嘻笑,直说像的。 易春秋问:“谢总手上拿的,可是宝钢aps的合同?” “是呀!”谢瑛扬手晃晃。 “协议条件如何?” “这是机密合同,只有公司老板梁总有知情权。”谢瑛笑说:“易总对不住啊。” 易春秋没再言语,接过前台递来的咖啡,喝一口走了。 梁颖正和研发部员工禇信飞谈话,禇信飞表达想离职的念头。 梁颖说:“肖总走时,特意点了几个人的名,第一个就是你,别人可以放走,唯独你们,让我无论如何要留下,是真正有技术有能力的实干派。你为啥要走?是对工资或福利待遇有想法,还是?” 禇信飞摇头:“工资及福利待遇,我是满意的。主要是易总带团队来后,搞研发都是他们在做,我们也想帮忙,请他分配任务,一直没有下文,现在每天上班闲在这里,想想与其无所事事,不如另谋他就算了。” 梁颖低声说:“实不相瞒,你们的情况,李经理已汇报我了,经过商议,打算成立研发一部、研发二部。你们划分到研发一部,易总团队为研发二部。研发一部将由你带队,我们老的系统产品,是肖总带领你们研发出来的心血,且有成功应用的项目案例,所以不能因为易总来了,要搞新系统产品,就把老产品丢弃,太可惜了,我希望你和你的团队,对老的系统产品,进行优化升级,甚至能大胆创新。你们需要什么资源,尽管告诉我,一定会大力支持。” 禇信飞怔住,转而感动,深受鼓舞,说:“梁总放心,既然还用得上我们,我们一定高标准严要求,将你布置的任务,竭尽全力完成。” 梁颖说:“你先不要声张,我让李经理这两天,重新调整组织架构,再发通知和人事任命给到全员。” “这样最好不过。”诸信飞很开心,见谢瑛推门进来,再无旁事,起身告辞出去了。 “谈啥,诸信飞像换了个人?” 红女绿男 第28节 梁颖简单述一遍,谢瑛笑了:“研发分成两部,亏你想得出,不过确是好办法。”她递上西尼霍尔、宝钢和嘉宏的三方合同。 梁颖盖好章,递给她,听到有人敲门,说请进,李晶晶进来,将一叠简历放到办公桌面上,说:“梁总,这是易总给的十五人简历,都是精英人才,囊括到各个部门,你看一看,要不要约来面试?” 梁颖皱眉,快速翻看,然后仍还给李晶晶:“技术人员可约,旁的再议。” “易总问起,我该哪能讲?” “你想哪能讲,就哪能讲。”梁颖说:“还用得着我教你。” 李晶晶笑叹:“我是被易总搞得没自信了。”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梁颖说:“你工作很好,无可挑剔。” “是吧?”她深受感动。 “就是泡咖啡的手艺实在太烂。”梁颖说:“我给你报个班学学如何?” 谢瑛大笑,李晶晶收起感动的心,拿了简历要走,才开门,碰到前台来说:“西尼霍尔的judy来送礼物。” “嗬。”谢瑛看向梁颖:“某人从日本回来了 。” “回来就回来,看我做啥?”梁颖瞪她一眼。 “我为你高兴。” “啥意思?”李晶晶听不懂:“傅总回来,梁总高兴啥?” “又是另一个夜 雨飘的夜/在一条喧闹后的街 /我心喃喃自语 我却又听不见。”谢瑛唱:“白天 我总笑容满面/为什么每夜 我总辗转难眠。” “怎么唱上了?”李晶晶不解。 梁颖翻个白眼:“人来疯。” 和人打交道,她还是更喜欢工作,晚上下班时,已经七点钟了,走出写字楼,满天星星,这在上海极稀罕,一时有了散步走走的冲动,没走两步,听到有人摁喇叭声,侧身看路边的车,是傅行简。 第四十六章 傅行简 梁颖上车坐后座,傅行简问:“去你家,还是我那?” “你那吧!我还没去过。”她想想问:“你舅舅不在罢?” “不在,出差了。”他打方向盘调头,走延安中路,往仙霞路,红灯时,拿个纸袋给她,梁颖接过问:“是啥?” “给你的礼物。” 一只香奈尔的垃圾袋。梁颖笑:“你以为我是个物质虚荣的女人?” “我就送你个包而已。不必过度解读。”他说:“你要真觉得不适,可以拒收。” 梁颖说:“下次要送,就送金砖,我欢喜金子。” 他沉沉笑出声,说:“电视采访我看了。你感觉如何?” “很好,我和易春秋回答得体,特别是他,对我们做的产品做了全方位的讲解,也算是打广告了。” “打广告?我看是打肿脸充胖子。”他仍笑:“我还以为总经理换人了。” “长宁区警察真多。”梁颖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尤其是他这个竞争对手,转而望向窗外,一个警察拦住一辆摩托车,是外牌,在开罚单。感叹:“全上海,就属长宁区查得最严。” 开到古北板块,像到了日本,从居酒屋,刺身,鳗鱼饭,到和菓子,咖喱饭,拉面。几个穿和服的女人,掀开粉米色布帘,可窥到木色长吧台后,戴深蓝高帽的厨师,一直低头在忙,金色灯光热闹闹流出来,淌得满街道都是,梁颖说:“真是大开眼界。” 傅行简问:“要么吃点?这家益市拉面不错,主厨获过东京拉面大赛冠军。”梁颖摇头:“不吃。” 他原想还说,不吃的话,还有家吃大虾的店,台湾人开的,胡椒虾非常不错,想想算罢。 车子开进庭院,梁颖下来,门前钉个块牌子,写着“优秀历史建筑”等字样。走进大厅,她仰头看着层层叠叠的水晶吊灯,没有十二米,也有十米,一定用的是奥地利产施华洛世奇水晶,不然不会如此梦幻如银河,她嘀咕骂了一声。傅行简听见了,未听清,说:“再骂一遍。” 梁颖说:“我仇富,你真要听?”他说:“算了,不必自取其辱。换拖鞋。” 梁颖踢掉高跟鞋:“我光脚就可以。” "还是穿拖鞋比较好。"他说:“这种老房子,总有些虫子神出鬼没。” 她乖乖穿上拖鞋说:“听说老建筑里会闹鬼,有民国姨太太会在楼梯,窗子,镜前一闪而过。” “我是无神论者。”傅行简回答。 她噗嗤笑说:“我能参观一下么?”他无所谓:“请便。” 她楼下转一圈,再上二楼,走廊铺着地毯,左侧窗户嵌着五彩珐琅玻璃,右侧挂了几幅油画,筒灯暖黄的洒落,深有意境。房间很多,门都阖紧。傅行简不知何时来了,手里端了两杯橙汁,递给她一杯。梁颖不要:“有冰激凌没?” 傅行简随手推开一间门,感应灯亮起,他放下橙汁,移开冰柜门,翻找问:“梦龙可不可以?” “可以。” 他撕掉包装,递给梁颖,梁颖接过,吃着走到窗前,外面全是树,起风了,树影婆娑,枝梢轻挑月光。 她透过玻璃,看见傅行简站在背后,转过身,踮起脚亲他,唇瓣紧贴,舌头相抵,她满嘴巧克力牛奶味,和他嘴里橙子味,起了化学反应,感觉妙不可言。傅行简一把抱起她倚墙,低说:“夹住我的腰。”梁颖轻笑照做,这个吻很深且长,待分开时,都在喘气。 她手里的梦龙有些融化,黏在指缝里,眼底忽然泛起狡黠,突然全涂在他脖颈上,傅行简怔住了,她低下头,舔他喉结处的甜腻,柔软湿滑,一下一下,他的神经随之一跳一跳,浑身热血沸腾,正待要动时,忽听咳嗽一声。明明这房里就他一人,怎会有咳嗽声,他迅速转头,脸色顿变,像见鬼一样。 舅舅潘云鸿站在五六步远处,双手抱怀,面无表情,倚门站着。 梁颖站定,推开傅行简,不慌不忙打招呼:“潘总原来也在。”再凑近傅行简耳边,轻轻说:“今晚没戏,我先撤。”她吃着还余的半根梦龙,笑着下楼。傅行简说:“我送你。”欲要跟去,却被潘云鸿叫住,他只好问:“舅舅不是出差了?” 潘云鸿不答,凝视他的脖颈,巧克力和奶油糊得烂糟糟,衣领也被浸得变色,唯喉结处,干净微红。他皱眉说:“看你什么样子,还不去洗洗。”转身进房,把门关了。傅行简快步奔下楼,哪还有梁颖的身影,他打她的手机,过了会儿才接,他问:“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不用。”她答:“我回父母家。”傅行简知大势已去,没再多话,挂断了。 梁颖站在路边,不过一根烟的功夫,谢瑛开车过来,她坐定说:“来得蛮快!” “我在仙霞路,和朋友吃日料,正好结束,你电话来了。要回复兴中路?” “不。”梁颖说:“我回父母家。” “那顺路,我带了店里的招牌,鹅肝寿司,给你阿哥也尝尝。”谢瑛看她问:“这是去哪里浪了?” “你前夫家。” “这才几点钟,干柴烈火就熄灭了。”谢瑛嘲笑:“印度神油走起。” “潘云鸿在。” “舅舅也在?”谢瑛声量加大:“要命,舅舅在你们也敢,真是色胆包天啊。” “傅行简讲他舅舅出差了。这才去的他家。”梁颖说:“啥人想到呢,潘云鸿根本没走,看到我俩亲热,也不回避,还盯牢看。他是有啥病罢?” 谢瑛说:“你不知,他老早有未婚妻的,叫安妮,我还见过,太漂亮了,混了不少国家的血。不晓为啥两人闹翻,安妮跑了,他也不追,也不找女人,就这样到了今天。” “这倒蛮有戏剧性。”梁颖问:“安妮从未回来过?” “没有回来,听说和个洋鬼子结婚了,只是听说,真实性待考据。”谢瑛要驶车进小区,被保安拦下:“外来车辆,要收停车费。” “停车费多少钱?” “一个小时十块。” 谢瑛给了三十块,拦杆缓缓升起,她把车停在楼下,拿了寿司,跟梁颖上楼,梁颖打开门,房内一片乌漆麻黑,她摸到开关,壁灯亮了,找到两双拖鞋,一双给谢瑛,一双自己换上,低头时,她忽然看见一双rv奶白漆皮金扣皮鞋。谢瑛也看见了,低声笑说:“为啥还买一双,我就有,一直没动过,你想穿,拿我的去呀。”梁颖沉默后说:“这不是我的。” “是你姆妈的,真有眼光。” “不是。”梁颖凝视她说:“不是我姆妈的!” 谢瑛忽然察觉到什么,立刻不笑了。 第四十七章 梁九利 谢瑛苦笑问:“是谁?” “栀栀,九利的前女友。” “多久了?” “不清楚。”梁颖说:“你想冲进去捉奸,我有钥匙,可以替你开门。” 谢瑛怔一怔,摇摇头:“太难看相,大可不必,叔叔阿姨也在,应该赞成他们一起的,就更没意思了。” “你想怎么办?” 谢瑛把寿司盒子给她:“你告诉九利,有空到我住的地方来一趟。”转身离去。 梁颖关上门,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走到九利门前,又退回去,看爸爸和姆妈的门缝,没有灯光透出,已睡下了。她最终坐在客厅沙发上,静静的等待。 九利口干舌燥出来,乍然看到一个黑影,唬了一大跳,仔细再看,竟是阿妹,皱眉说:“为啥不开灯,我以为碰到鬼了。” “夜路走多了,碰到鬼难免。”梁颖提醒他。 “啥辰光回来的?”可惜九利没听出来。 “有一些了。”她淡淡问:“阿哥肚皮饿吧?” 九利倒茶喝,笑说:“有柴爿馄饨,我可以吃半碗。” “柴爿馄饨没有,鹅肝寿司有的。”梁颖指指茶几上的食盒:“谢瑛送来的。” 九利脸色发白,浑身僵硬,站在饮水机前,像个木桩,半天才问:“她没来叫我?” “她看到那双rv皮鞋,知道栀栀在你房里,不想彼此难堪,先走了。”梁颖说:“她让你有空去她家一趟。” 九利呆呆站了会儿,才走回房,不久又出来,换一件衬衫,也不理梁颖,穿上皮鞋,开门走了。 梁颖仍坐着等,十分钟后,见到了栀栀。 九利走进谢瑛的家,她还没回来,黑暗里,他躺在沙发上,遥望东方明珠,等着她。 他心情乱糟糟的,不知是该坦白承认,还是拒不认罪,反正她也没抓到现形,但这样太不要脸了,他梁九利,何时成为了一个无耻之徒。他喉咙发干,鼻子酸楚,想逃之夭夭,但阿妹仿佛在耳边说:“梁九利,你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自己造的孽,自己面对吧。”他闭上眼睛,恍惚中,听见智能门锁咔擦响,谢瑛回来了。 她关上门,也没开灯,径自到鞋柜跟前,打开来,灯带亮起,一双双鞋子沐在暖黄中,她看了半天,才关上门,表情失落,走到阳台落地窗前,一屁股坐下,抱着膝盖,看着黄浦江夜景,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深深叹息一声,拿过香烟打火机,点了根抽起来,袅袅白烟,她呛了猛咳嗽,要起身时,九利递给她一杯温水。 她面露惊骇,但很快平静了,接过杯子说:“你来得真快。鹅肝寿司吃了?” “没有。”九利答:“听阿妹说你要见我,我就赶过来。” “可惜,味道很独特的一款寿司,上海还没有哪家日料做过。”她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 九利说:“知道。因为栀栀。” “不,不。”她连连否认:“我不认识栀栀,我是因为你。” 红女绿男 第29节 “其实我可以不承认,你并没有亲眼所见。”九利痛苦地捂住头。 谢瑛看着他:“你能这样说,说明你还是个男人。脚踩两只船,为什么要这样做?” 九利答非所问:“我其实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的,我想像你知道真相的样子,歇斯底里,用最恶毒的语言骂我,狠狠打我扇我耳光,我竟有种病态的快意,这样我才能体会你是爱我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临,你如此的镇定冷静,仿佛事不关己。” 她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瑛,你到底有没有爱我?” “为什么要问这样可笑的问题!”谢瑛叹气。 “可笑吗?”九利迷茫地说:“你要爱我,为何不和我爷娘住一起?要爱我,为何要财产公证?要爱我,为何不肯生儿育女,要爱我,为何不愿稍稍改变一下生活方式,我需要你的陪伴,二人三餐四季,我需要你需要我,你对此不屑一顾。” 谢瑛默不作声。 “我一定要知道答案,瑛,你到底爱不爱我。” “有,在我送寿司到你家时,我还爱着你。”谢瑛说:“但爱你,并不代表我要放弃自己的喜好、性格,生活方式,甚至是尊严,无条件无底限的顺从你,我不是你的女奴,附属品,我们是平等的。” “我从未想过,你会这样想,我好歹受过良好的教育,并且还有个阿妹,我尊重女性,从未把你当成女奴、附属品看待。”九利很委屈,又不解:“为什么栀栀就可以,到你这里怎么如此难呢?” “我和栀栀是不同的,但你非要我们一样。”谢瑛说:“这就是我们无法达成共识的地方。” “你为什么会爱上我?”他问出久存心底的疑惑。 谢瑛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说:“我的前夫傅行简,他父母两家皆是大家族,尤以母家更胜。傅行简的生活、婚姻、事业全由他舅舅掌控,我是他精逃细选的人,我父母不敢忤逆他,只会劝我妥协,傅行简顺舅舅的意娶了我,但他也是舅舅的傀儡,提线木偶,而我不是,每当我抗争时,或深受打击时,他从没有帮过我,为我说话,也不会站在我身边,一味地沉默不语,一味地冷眼旁观。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上你?你愿意为我,与全世界为敌,愿意为我,放弃一切,我感动又震撼,这是我一直想得到的!” 九利追悔莫及,含泪问:“我们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谢瑛低声说:“就算有又如何,你伤害过栀栀一次,难道还要再伤害一次?” 九利哭了:“是我搞砸了一切。” “你别这样想。”谢瑛劝慰他:“我们之间差异太大了,思想达不成共识,沟通无法同频,走到今天,是必然的结果。你不必自责,我也坦然接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以后想起来,都是美好的记忆,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九利抬眼看她,壁灯淡淡的杏子红,映照出她温和略带微笑的面庞,他平静了下来,慢慢说:“瑛,是我配不上你。” 第四十八章 分手 九利当初要抛弃栀栀,闹腾得厉害,名利双丢,他如入魔道,一意孤行。而现在,面对与谢瑛的和平分手,竟没了坚持的勇气。 他想抽自己两耳光,他虽然肉体背叛了谢瑛,但他的心,永远在她那里。 谢瑛拉亮灯,站起说:“你有些衣物用品在这里,我给你打包带走吧。” “好。”九利没有拒绝,享受她最后一次为自己服务,像悬崖开出的花,无比凄美。 谢瑛找了只lv的箱子,打开衣柜,将他的白衬衣、西服,裤子,内衣裤,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摆放地整整齐齐。 九利说:“箱子我会让阿妹带回你。” “没关系,不还也不要紧。”她低着头说,露出一截白腻的颈背,很像一位贤妻良母,从未见如此得温柔。 九利艰难地开口:“我要向你坦白,栀栀穿的那双rv皮鞋,是......”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 “我会将钱转给你。” 谢瑛没吭气。九利说:“瑛,你要再寻男朋友,不要寻我这样的。” “那我要寻什么样的?” “你前夫那类吧,你们是一个阶层的人,无论是家庭背景、生活习惯,消费观念,还是知识文化,思想见解,都是同步的。” “但我们还是离婚了。”谢瑛语气淡淡。 “是你既要也要。”九利说:“没有十全十美的感情,或者婚姻,有得到一部份,也要容忍舍去一部份。” 谢瑛黯然失笑,只说:“以后对待男人示好,我会顺其自然,不期待不强求,至于结婚,有过一次足够了。” “很抱歉,是我让你再一次对男人失望。”九利说:“都是我的错。” “和你无关。”谢瑛不想谈自己,反问他:“我们分手后,你会很快和栀栀结婚吧?” 他点点头,说:“栀栀已经怀孕,再不结婚要显怀了。她那边压力也很大。” 谢瑛叠衣的手顿住,抬头看他:“今天不被我撞见,你也会和我谈分手?” 他沉默,然后说:“我从来无意伤害你,我中魔了,一切都乱了。瑛,对不起。” 谢瑛不知该骂还是该笑,剩余的衣物她也懒得再叠,揉成一团塞进箱里,拉好拉链,推给他,径自拉开门说:“我本想和你结束的体面些,但你实在太过份了,滚,立刻就滚。” “瑛。”九利问:“我们还是朋友吧?还能见面吧?” “老死不相往来。”她决绝地说,一把将他推出去,“呯”得一声甩上门。 梁颖等在车里,看到九利拉着行李箱走出楼底,她忙下车迎过去,劈头问:“分手了?” 九利失魂落魄:“她恨死了我。” “不恨你恨谁,妥妥地渣男。”梁颖说:“你要不是我阿哥,我早揍你了。”不理他,按电梯上楼,揿谢瑛的门铃。 谢瑛见是她,转身就走,梁颖关门,随在后问:“不会连我也恨上吧!” 谢瑛盘腿坐沙发上,目光炯炯看她:“梁九利和前女友旧情重燃,你早知道了?” “不曾早,只是偶尔回家,看到栀栀,哦,前女友,给姆妈染头发,织毛衣,烧小菜,陪她去医院,去公园散步,去大壶春吃生煎馒头。她处处表现来看姆妈,顺便帮阿哥整理房间,洗洗衣裳,晒晒被子,我能怎么办,赶她走?我不被姆妈赶走就算好了。” 谢瑛听了泄气,冷静下来,慢慢说:“栀栀也是奇女子,和我们俩完全不同,像两个世界的人,你讲讲,她是怎样的?” 梁颖将头倚在她肩膀上:“她出身弄堂里小门小户人家,姐弟两个,一家子希望都在弟弟身上,女孩么,寻个好人家嫁了,才是头等大事。九利,已经是她能接触到、条件最优秀的男人了。她巴巴和九利谈了五年,眼见要结婚,却被你截胡,和天塌了有什么分别。再要寻个好的,也难,毕竟岁数、相貌、工作、家庭摆在那。” 谢瑛说:“这样看来,我也有错,她是最无辜的。” “倒也不用自省。”梁颖说:“她有她的处事哲学,拿捏住了九利和姆妈,所以笑到了最后。” “栀栀怀孕了,你知道吗?” 梁颖吃了一惊:“九利说的?”看她点头,只得叹息:“就让往事随风,一切随风去吧。” “我对九利,真是鬼迷心窍。”谢瑛也不可思议:“我怎么会爱上他?” “因为傅行简在与你的婚姻中,在对抗家族首领各种霸权,他没有起到积极作用,而是逆来顺受,对你的反抗行为,置之不理,视若无睹,没有为你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保护你,爱惜你,他不爱你,只爱自己。” 谢瑛低下头,开始流泪,然后喃喃说:“我印象最深一次,和傅行简刚结婚不久,全家人去昆山阳澄湖,在饭店里,上来一蒸笼大闸蟹,每人挟一只到碗里,我在国外长大,哪里会吃这种东西,手忙脚乱,该吃的丢了,不该吃的吃了,舅舅当着所有人面,叫服务员把我的螃蟹撤了,他讲,不会吃就不要吃,莫要糟蹋美味,又让服务员给我上三明治。所有人都大笑,傅行简他自顾自吃,毫无作为。我从未被这样当众嘲笑过,当时屈辱极了。” “真过份。”梁颖说:“你应该带我去,我吃蟹一绝,吃完我还能将剩下的蟹壳蟹钳,再拼出一只大闸蟹,我要在的话,拼好两只大闸蟹,一只浇潘云鸿头上,一只浇傅行简头上。” 谢瑛噗嗤笑起来:“可惜我那时还不认识你。” “现在再不会了。”梁颖说:“不必为男人那点冲动讨好的行为,就轻易感动,不过是荷尔蒙急剧上升的产物。我从来不看好你和九利,古代讲门当户对,是有些道理的,你们之间差异太大,就像七仙女和董永,织女和牛郎,白娘子与许仙,梁山伯与祝英台,全是悲剧。” 谢瑛认真听着,梁颖说:“特别是九利,代表了大多数男人,两点一线,生活循规蹈矩惯了,就想寻求点刺激,看到个女神,有接近的机会,脖子粗了,胆子壮了,腰杆也硬了,美其名曰为爱粉身碎骨,放弃一切,待得逞了,抱得美人归了。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终于幸福地在一起,童话里这是结局,但生活中才刚刚开始,往往那些主动的男人,又是最先后悔的,因为发昏的头脑清醒了,荷尔蒙褪去了,女神不能当女奴使唤,荷包里的钱也养不起,哪能办呢,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如撒由那拉。” “果然近墨者黑,撒由那拉也脱口而出了。”谢瑛嘲讽。 “我讲了一长段,讲得口干舌燥,你就听进一个日本词。”梁颖说:“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 谢瑛笑了,抱住梁颖:“谢谢你为了我,大义灭亲。” “要么一道往夜总会跳舞去?庆祝恢复单身。”梁颖良心建议:“反正明天周末。” “真要去啊?”谢瑛有些意外,这不像是她的作风。 “当然。”梁颖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挑裙子,一面说:“我欲求不满,浑身不得劲儿,必须发泄出去。”挑了一件往身上比划:“哪能,性感吧?” 梁九利回到自己家中,走进卧室,台灯亮着,栀栀靠床头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看到他,出声问:“九利,你和她......” 九利说:“不要问,我倦极了,容我先休息。”他踢掉鞋,上床侧身,倒头就睡。栀栀把台灯摁灭,黑暗里摸摸索索的,贴近他,两条胳臂像蛇一样,环抱住他的腰。 九利一动不动,像熟睡了过去。 大亮醒来,栀栀已经不在,他翻身坐起,只觉头痛欲裂,过一会才好了,走出卧室,见爸爸姆妈围坐饭桌,栀栀也在,吃着泡饭、雪里红毛豆,咸鸭蛋豆腐乳,他叹息一声:“又吃这些。” 栀栀的头发盘起,用抓夹固定,穿了一条白底红点的宽松睡裙,拿过一个麦当劳纸袋,递给他,笑说:“特意为你去买的。” 他拿出一个猪柳炒双蛋汉堡,一杯咖啡,一块薯饼。 又是一个索然无味的一天。 备注:亲们都不投推荐票了吗?很需要呀,给我投投吧! 第四十九章 易春秋(十) 开过会后,易春秋单独留下来,质问梁颖:“为何要将研发部门,一分为二?” “你带领部分工程师专攻aps,另一部分继续对各项完成及在建项目的生产系统,进行改良升级。为避免权责不清,调度困难,影响员工绩效和奖金分配,分开管理,是目前最适宜的办法。研发一部的二十名员工、暂交由禇信飞负责,他是肖总带出来的,无论自身技术,还是带团队经验,可以信任,你就心无旁骛,全部精力投入aps研发中。”她不慌不忙解释。 “我从前的工作经历,曾负责管理两百多人的团队,还绰绰有余,二十名工程师,对我不过小儿科。”易春秋说。 “所以为啥不安排他们任务?”她问。 “能力欠缺,执行力差,没冲劲,团队协作度低,与薪资不匹配。”他答:“我原计划与他们解除劳动合同,重新招聘211本科毕业生,他们聪明,擅于学习,有悟性,上手快,配合度高,愿意加班,又因为刚踏入职场,薪资偏低,人力成本不高,非常适合我们公司当前现状。” “我并不这么认为。”梁颖想想说:“以禇信飞为首的二十名工程师,是前研发总监肖总,在公司初创阶段,与我一起筛选入职的优秀人才,无论是学历,行业经验及工作效率,都是通过研发一个个产品,用于不同项目,经过客户考验,真金火炼出来的。这些年,无论是猎头,还是竞争对手,都想用高薪挖墙脚,但他们仍选择留下,足见对公司的忠诚度。但毕业生,心气浮躁,往往不稳定,把第一份工作当跳板,据最新人力报告调查,百分之八十会选泽一两年后跳槽,对公司来讲得不偿失。” “我是研发部负责人,我部门人员去留考量,是听梁总的,还是我的?”他问。 “旁的全听你的,但这二十名工程师,由我作主。”梁颖回答。 “如果我坚持呢?”易春秋问。 “你没必要和我在这件事上较劲。”梁颖笑了笑:“发工资给他们的是我,不是你。” “但我创造的收益,会用来给他们发工资。”他说。 “你创造的收益,是团队乃至公司共同努力的结果。”她扬扬眉毛:“是集体的力量,这里没有个人英雄主义。”她强调说。 易春秋凝视她,忽然说:“我小瞧你了。” “你不用小瞧我,也无需高看我,所有公司管理者,与我是一样的思维逻辑,哪天你若身在其位,自会说出相同的话。”她笑。 他笑笑:“不过是一些妇人之见。” 他年轻气盛,他恃才傲物,他瞧不上女性当权者,梁颖决定不和他口舌之战,白费力气,换个话题提醒:“你试用期快结束了。” “我知道。”他点点头,站起身离开。 红女绿男 第30节 门未关,李晶晶叩叩响,看脸色,一副眉头深锁的样子。梁颖感觉自己像救火队长:“又怎么?” “易总入职后,最大的受害者出现了。”李晶晶抱怨:“就是我,他给我制造多起难度相当高的工作。” 梁颖笑:“讲呀。” 李晶晶给她一沓简历:“易总介绍进来的销售咨询部副总林琰,这是他给的。” 梁颖接过,听她说:“林副总讲这十个人,都是高端精英销售人才,在这行工作多年,有很多销售渠道、大量的客户资源,三个月就能拉来项目出成绩。” “看简历确实不错,譬如这位叫沈斌的,北大企管毕业,在sap担任售前顾问五年,emerson高级销售代表三年, rockwell销售副总四年,举了十几项售出生产系统的项目案例,标的金额都在百万以上,完全契合我们的招聘需求。还有这位唐明,也是经验丰富。” 李晶晶说:“简历是漂亮,但期望底薪十分可观,一年三十万左右,不包括提成。” 梁颖问:“谢瑛看过没?” “她不要看,叫我拿给你,一切由你定。”李晶晶答。 “这就不对了。”梁颖把简历还给她:“她是公司合伙人,又是销售咨询部老大,我怎好插手她部门的事体,否则我们的组织架构,为啥要层层分级,全部由我管好了,累死我算了。拿走,拿走,你寻她去。”补充说:“给谢瑛一份今年全公司的人力成本明细表。” 李晶晶只好出来,坐回办公位。 谢瑛过来问:“订书机有没?我的坏了,要领个新的。” “请去前台登记领取。”再把简历给她:“梁总说了,销售咨询部门招聘用人,由谢总你自行定夺,她日理万机,管不了这些。” 谢瑛“嗬”一声:“就讲这些?” 李晶晶点头:“还让我给你一份今年公司的人力成本明细表,我整理好给你。” 谢瑛想想明白了,笑说:“这事体,你和林副总商量办吧,我没意见。”走去前台要订书机。 "好呀,都在踢皮球,踢来踢去,踢我这里了。"李晶晶先还生气,回到家讲给男人听,男人听后笑:“你没听出话意?就是让你拖着。” “怎么理解出来的?”她问。 “我记得你说过,那位研发部姓易的,还没过试用期?” “是!” “他要是试用期不过,打发走人,这位林副总就成了鸡肋,一根鸡肋算罢,再来十根鸡肋,怎么收场?毕竟每人每天真金白银要付的。” 李晶晶说:“你的意思,因为都在观望,所以梁总推谢总,谢总再推给我。” “是。否则梁总为啥要你找谢总定夺,又叫你把人力成本表给她。谢总聪明人,立刻推到你头上。” 李晶晶觉得烧脑,抱怨说:“这些个总,讲话都不明讲,说一半留一半,让你猜猜猜。” 男人大笑,握住她的手:“批评他人,先反省自己,你是不是也这样,让我猜得很辛苦。”她听后一怔,不由笑了。 梁颖准备下班时,it部经理戴铎来寻她,神情犹豫。 “有事?”她问。 “易总今天跟我说,为防泄密和便于操作,研发部的服务器,交由他自行管理,我让他提申请报备,需梁总签字同意才行。” “照他说的办。” 戴铎见她一口答应,说:“如果服务器交给他,我们it无法监管,我小人之心,万一有个什么,公司风险极大。” “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是学软件的,凭易总的本事,就算不把服务器管理权给他,只要公司联网,他都有办法,防是防不住的。”梁颖说:“倒不如大大方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你这边也要注意......”她压低声,戴铎听后说:“我明白了。” 梁颖轻笑,倚在沙发靠背,打量他问:“你有27岁了吧?” 戴铎答:“是。” “有女朋友没?” “没有。”他答的极快。 “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她问。 “梁总这样的。”他答的很明了。 梁颖恨自己多管闲事,笑说:“我帮你留意留意。”看表起身说:“和朋友约好吃饭,我要迟到了。” 朋友不是别人,是傅行简。两人坐在长乐路台湾小吃店,他环顾周围,小小方方,顾客三三两两,若不是梁颖带他来,这种地方,他是不会光顾的。 梁颖拿了菜单和笔,问他吃啥,他说:“随便,你点啥我吃啥。” 她也不客气,打好勾,叫一声:“老板,好了。”老板过来收走,朝她笑笑。傅行简问:“你常来?” 梁颖点头:“刚工作那阵,天天加班,顾不上吃饭,下班也九十点钟了,就到这里来吃,吃习惯了。”她问:“还没官复原职?” “过两天会发公告宣布。”他说。 “你真是命好。”她感叹:“我也想有这样一位舅舅,附庸他生活,只要听话,吃香喝辣,高官厚禄,万事不愁。” “我觉得你在讽刺我。”他皱眉笑,依然风度翩翩。 “我句句发自内心。”她说:“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当问。”他才不上当。 梁颖会听他的话才有鬼,问:“离婚也挺久了,舅舅没给你安排再婚对象?” 傅行简一笑:“确实有。” “是哪家的千金。”梁颖很好奇,哪家姑娘倒了大霉。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梁颖不信:“开玩笑吧!” “过两天就知道了。”傅行简吃口茶,大麦茶的干香味。 梁颖半信半疑,老板送餐来,两人各一碗鲁肉饭,一碗咸蛋肉饼,一盘青椒炒猪肝,一盘炒青菜,一盆黑鱼豆腐汤,傅行简大抵饿了,吃得津津有味,尝了口咸蛋肉饼,觉得不错,又要挟,被梁颖抢过来:“这是我点的,要吃自己叫。” “小气鬼。”傅行简朝老板说:“再来一个咸蛋肉饼。” 梁颖有些食不下咽,终是问:“你骗我对不对?” “什么?”傅行简明显失忆了。 “你的再婚对象。”她咬牙说:“不是我吧?” “真想知道?”他问。她点头,她爹的真想知道。 傅行简邪恶地笑:“就看你今晚的表现了。” 作者的话:碎碎念,这么多字,诚意很足,投推荐票啊! 第五十章 傅行简(2) 两人出了小饭馆,往停车场走,梁颖问:“你还来吃吗?” “应该不会。”傅行简强调:“除非你请我。” “不好吃?”她问。 “还可以,不是这个问题。”他答:“是不够档次。” 梁颖淡淡说:“是,你上档次,你高门世家,我不过普通小百姓,何必折下身份,来和我胡混。”她转身就走:“撒由那拉。” “人和食物怎好相提并论。”傅行简拉住她,笑:“在我眼里,你就是山珍海味,国宴级别的。” “才说人不是食物。”她嘲讽:“你又把我比喻成食物,男人的话,果然经不起推敲。” “好,是我表述不恰当。”他道歉。 “男人为了裤裆里那点事,能忍万物春秋,你以为自己档次高,其实与田间老汉没有区别。”她讲话愈发难听,傅行简还是没生气:“你侮辱我,其实也在轻视自己。” 梁颖很清楚,在面对易春秋、谢瑛、李晶晶及戴铎时,虽然沉稳如老狗,但压力已储满身体,正透过毛细血孔溢出来,她变得焦躁不安,愤世嫉俗。恰傅行简撞在了枪口上。 让自己冷静,她叹口气,不再声响。傅行简亦沉默,等红灯时,路边一幢甲级写字楼,依旧灯火通明,玻璃墙面被分成一格格,上演着人间百态。一阵风过,吹掉初秋第一片落叶。 到了小区门口,梁颖说:“你去停车,我在路边等你。” “不必,我抽根烟就走了。” 她怔了下问:“你不上去?” “这种事体,只有双方身心愉悦,做了才是种享受。”傅行简取出烟盒说:“否则和动物发情有啥区别。” “傅总监何时这么矫情?”梁颖笑起来:“确定了?” 他点头。 梁颖牵牵嘴角,他或许想以退为进,她可不吃这套。 下车关好门,头也不回往小区走,小区种了多株桂花树,应时开放,米粒一颗颗大小,却芬芳馥郁,她脚步缓下来,呼吸着香气,抬头望见自己房间的窗户,里面黑洞洞的,像吃人的怪兽,不由感概,有时打败自己倔强的,或许就是寂寞而已。她走出小区,傅行简的车还在,近前叩叩窗,他摇下窗,正待要问,她弯腰凑近,吻住他的嘴唇,一股烟草的味道。再放开,微笑问:“来不来?” 傅行简挟得香烟灰落在裤子上,他可以拒绝奸商梁颖、冷脸梁颖、暴躁梁颖、作精梁颖,唯独对这样的梁颖,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他说:“你先回,我寻地方停车。” 梁颖回去就进浴室,洗到一半,门打开,傅行简也进来了,这种地方是老房子,老结构,浴室尤其狭窄,灯也不亮,昏昏黄黄,再添一个男人,又是个高大魁梧的,压迫感十足,梁颖捂住胸前,难得羞窘说:“不要在这里,去卧室。”傅行简说:“来不及了。”三两下脱掉衣物,走近她,拉阖玻璃移门。 梁颖紧贴角落站,他手撑在瓷砖上,将她圈起来,压低肩背,花洒的水正浇在脊骨,感觉很舒服,俯首打量她,她浑身水渍,眼睛湿汪汪,小嘴鲜红,又野又媚,就长在他的性癖上,含咬住她的唇,一顿磋磨,欲火彻底沸腾,他抱住她转个方向,换她的手贴在磨砂玻璃上,他强制性地压低她的腰,站在她身后做。浴室柜的镜子湿蒙蒙一层,模糊人影交叠,晃得厉害,看清的,也只有映在玻璃上的手印,由柔弱到抻紧,至后指头都在发抖。 傅行简掰过她的脸亲吻,顺手关掉花洒,拿过浴巾包裹住她,抱出浴室,放到床上,梁颖唉呀叫:“我新换的床单,全湿了。” “湿就湿,反正也要湿的。”他说,抽掉浴巾扔到一边,她毫无遮挡的样子,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也不例外,那么饱满的胸脯,手感很爽,让人简单粗暴的喜欢。梁颖坐到他身上,他无所谓,她的媚态尽收眼底,他掐紧她的腰,不自觉紧绷地想,叫得真浪,让人软不下来。 梁颖趴在枕上精疲力尽,感觉到他又在亲吻她的后背,和傅行简上床,她简直亏麻了,不带这么没有节操的。她哑声说:“你消停一下,让我喘口气。”傅行简沉沉地笑,起身去客厅倒了杯白水给她,梁颖接过喝了,缓过神来,直接问:“你舅舅安排的再婚对象是谁?” “和你玩笑的。”傅行简答:“我和谢瑛离婚,令他很愤怒,发誓不管我婚姻的事了。” “你和谢瑛离婚,你舅舅不同意?” “嗯,是的。” “那你们怎么离的婚?”梁颖不由好奇:“要脱离大族长控制,可不是易事。” “谢瑛没说过?”他反问。 “这样隐私的问题,交情再好也不方便问。” 他笑一笑:“那你还理直气壮地问我。” 梁颖语塞,她换个话题说:“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了。” “有新欢了?”他懒懒地问。 “易春秋试用期快到了,若能达成我的条件,就做他的女朋友,以结婚为目的地交往。”她说。 红女绿男 第31节 “条件是什么?” “六个月内,研发出aps系统,拉来500万资金。” “就这条件。”傅行简说:“倒像你欲拒还迎。” “他年轻,英俊,未婚,技术大牛,本事过硬,对我事业有帮助。”梁颖掐指算算:“倒像我高攀他了。” “当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笑着看他,傅行简说:“既然是最后一次,我不能放过你。” 两人折腾到半夜告停,梁颖闭眼说:“你要累了,明早再走吧。” 傅行简也有此意,抱紧她,听她睡熟后细细呼吸声,他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终也睡着了。 梁九利回到家,老娘还没睡,在厨房煮茶叶蛋,用小铁勺将蛋壳,一点点敲碎,方便入味。 “我和阿瑛分手了。”九利主动说。 姆妈似乎早料到:“好事体,你和谢瑛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她不是个过日子的人,以后就算结婚,也要离婚,你和栀栀才是天生一对。” “随便姆妈怎么讲。”九利说:“我反正心死了,和谁过不是过,栀栀,也算知根知底。” 姆妈不以为意:“赌气地话不要讲。栀栀胜在听话,善良,孝顺,这几点怎么都强过谢瑛。她又怀孕了,九利,天降大福,我们梁家总算后继有人,你们要赶快结婚,办完喜事,我就踏实了。” 听到开门声,望过去,是梁颖回来。姆妈说:“茶叶蛋差不多了。”往厨房去。 九利问:“阿妹,谢瑛还好吧?” “蛮好,最近又签了两个项目单子,提成赚得盆满钵满。”梁颖说:“单身女性嘛,钱就是底气,有了钱什么都好办,爱情也能买得来。” “爱情不是你想买就能买,想卖就能卖。”九利不高兴:“阿妹开公司做生意,钻到钱眼里了,整个人庸俗不堪。” 梁颖笑:“我晓得你想听啥,最好谢瑛茶饭不思,以泪洗面,为这段失去的感情,为你九利,要死要活,不能自拔。但这都是你的臆想,成熟女人嘛,思想豁达,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有辰光哀悼一段恋情,不如去寻找新目标。” 九利不吭声,姆妈端来一盘茶叶蛋,每人吃一个玩。姆妈说:“阿颖,你阿哥终于要结婚了,我记得你认识时装设计师,给栀栀做一件婚纱裙,如何?” 梁颖说:“做裙子事小,但这些设计师蛮有名气,只怕光设计费,就是婚纱的几倍了。” “那算了。”姆妈说:“我随便讲讲。人民路有好几家租婚纱的店铺,各种式样不错,我陪栀栀去,挑到她满意为止。” “阿妹,你把婚帖给谢瑛一份,邀请她来参加婚礼。”九利说。 梁颖嘲讽他:“阿哥啊,你怎么做到如此普通,却又如此自信呢!” 作者话:碎碎念,投票。 第五十一章 谢瑛 梁颖在下午茶见隙,给谢瑛讲了婚帖一事,顺带说:“我把九利骂了一通,替你出气。” “我没问题,可以出席。” “啊,你真要去?” “这有什么,前男友嘛,我希望他过得幸福。”谢瑛耸耸肩膀,擦去嘴角的蛋糕屑。 梁颖感叹:“外国人不可理解。” 婚礼在和平饭店举办,高规格上档次,宴会厅外,竖起巨幅的婚纱照,摆桌台签到收礼钱,梁九利和栀栀迎宾。 梁颖和爸爸姆妈也在,有亲眷朋友来,会陪笑寒暄,表现热情。 梁颖环顾四围:“这些七姑八姨,平常根本没来往,今天都来了。” 姆妈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见酒席在和平饭店办,以为我们发大财,心思难保不活络,阿颖,你为我争了口气。” 梁颖一眼看到谢瑛,穿着华伦天奴大红连衣裙,像一团烈火潜进来。九利也看到了,欲要过去,被栀栀拉住,和单位领导打招呼。 梁颖上前迎接,谢瑛掏出一个厚厚红包,递给她说:“入乡随俗。” 她拒收:“来吃席可以,礼金算数。” 谢瑛也不客气,收回包里,笑说:“等下趟你结婚,一起给你。” “我?”梁颖也笑:“我恐你要失望。” 看到梁母,谢瑛表现落落大方:“恭喜阿姨。” “谢谢,谢谢。”梁母有些窘然,喃喃说:“瑛啊,我晓得九利对你不起,皆是栀栀勾引他,但生米已煮成熟饭,看在今日是九利一辈子最重要时刻,你高抬贵手......”梁颖打断:“嗬,姆妈讲得啥呀。”挽起谢瑛胳臂,往厅里走,谢瑛说:“阿姨不会以为,我来劫场子吧?” “他还不配。”梁颖说:“儿子在姆妈眼中都有滤镜,再坏再错,也是别人坏,别人错。” 谢瑛大笑:“颖,我就欢喜你这种,看人对事,特别清醒。” 梁颖带她坐一号桌,婚礼开始,音乐起,灯光暗,大门开,新人走红毯入场,栀栀一身洁白婚纱,挽着爸爸胳膊入场,谢瑛感触万千:“我见不得这种场面,总想起自己大婚时,眼泪就要落下来。” 梁颖说:“千万不要。好些眼睛盯着你,会会错意,特别是九利,发起疯不得了,你也不想麻烦吧。” 谢瑛眼泪瞬间干了。 双方父母致辞,男方父母说,爱儿梁九利,心地纯良,脾性温和,工作努力,如今男大当婚,喜闻乐见。俗言男人成家立业,先有家,后立业,栀栀要成为九利坚强的后盾,全力支持他的事业。 女方父母说,梁九利有才能,踏实稳重,彬彬有礼,尊重长辈,爱惜栀栀,能把爱女交到他手上,很是放心,希望栀栀日后孝敬公婆,照顾丈夫,做一个好儿媳、好妻子、甚至是好母亲。 再就九利局里领导发言,说梁九利工作勤奋,与同事和睦,如今妻儿成双,局里也将面临改制,只要保持现状,前程定是一片光明。众人掌声擂动。 没有谁提起他一年前抛弃栀栀,另结新欢这件事,梁颖父母、栀栀父母、亲戚朋友,领导同事。若非谢瑛就坐在身边,梁颖都怀疑自己做了个梦。显然大家都老怀大慰,只要结局美满,当中无论有多少波折,都是对感情的考验和历练。她忽然想起一句话,我追着时代跑,时代报以我冷笑。 司仪突然把话筒递给梁九利,让他讲两句,九利半天才说:“各位亲友,我们今日决定结婚,为了这一刻,我们都付出了很长时间,我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现在脑子是懵的,只想对栀栀说一句话,我是你最好的选择,你是最合适我的伴侣,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他眼中有泪。梁颖气里又觉好笑:“真惨,句句属实。” 栀栀却嚎啕大哭起来,止也止不住。司仪本想让她讲两句的,也只好打圆场:“新娘喜极而泣,给她点时间平复,现在正式开席。” 梁颖觉得没意思,问谢瑛:“走不走?” 谢瑛说:“虾子大乌参还没吃。” “下趟我专门请你吃。” “走。” 俩人离席,把热闹抛在身后,出了饭店,买两杯咖啡,在广场上,坐长凳上看风景,来外滩旅游的人太多,从面前经过,来来往往,没个歇止。 轮船一声汽鸣声,沉闷且悠长,像黄浦江发出的嘶吼。谢瑛笑问:“傅行简,脖颈你啃的?衬衫领子都遮不住。” 梁颖也笑:“我当鸭脖子啃。我有时是有些变态的。” “他一直让我认为,他有洁癖,厌恶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谢瑛说:“我真是大错特错。” “和炮友的前妻,讨论他的性癖,感觉也很变态。”梁颖喝口咖啡:“我和他讲过了,关系结束。” “为啥?”谢瑛一怔。 “我答应易春秋的,人要有契约精神。”她说。 “你对傅行简一点不心动?”谢瑛问:“他有值得女人心动的条件。” “也包括你?” “我?”谢瑛笑:“我和傅行简之间,简直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若是换个契机,没有舅舅的高压政策,没有家族体制束缚,就是两个男女,在无任何附加情况下,自然而然相遇,再相知,我想我会爱上他的。但现在,这辈子都不可能。” 梁颖说:“你们怎么离得婚?应该很受那位舅舅的阻碍。若觉为难,当我没问。” 谢瑛沉默,放下咖啡,伸过左手,给她看手腕,有深深的割痕。 “你。”梁颖惊讶问:“何时发生的?” “婚姻存续期间,总是离不掉,我想不如死了。”谢瑛很平静:“舅舅的态度,就是死也不能离婚,让家族蒙羞。” 梁颖大骇:“他怎能如此冷酷至极,漠视人的生命。” “所以我还要感谢傅行简。”她说:“他终究比舅舅多了些人性,悄悄找了一位小律师,协助我俩快速离了婚,由他独自承受舅舅的怒火,那几年他也不好过。所以我也不恨九利,相较从前的经历,我已经百毒不侵了。” 梁颖有些冷,到底已入秋,江风又烈,手机响起,是李晶晶,接后挂断,告诉谢瑛:“请我们唱歌,去不去?” “为啥不去?”谢瑛站起,拍拍屁股,将咖啡杯丢进垃圾桶,说:“我要唱一首嘉宾,准备良久。” “哪一首?没听过。” 谢瑛唱:“ 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我时刻提醒自己 别逃避/拿着喜帖一步一步走近/他精心布置的场地/可惜这是属于你的风景/而我只是嘉宾。” 梁颖大笑:“真应景,该在婚礼现场唱,足够刺激。” “我原要唱的。”谢瑛说:“但阿姨那席话也对,这是梁九利一生一次的婚礼,谁都不想落下遗憾,再讲,阿姨因为我自杀过,算是还她个人情吧。还有你,颖,我也不想被你记恨,即使你再怎么对九利怒其不争,真遇到事后,亲情的羁绊力量超乎想像。” “谢谢你的理智。”她说:“我请你吃油墩子。” 易春秋试用期最后一天,走进梁颖的办公室。她知他要来,心里早有所准备。 “aps做了最后测试,使用说明手册已出,开发全部完成,接下来将和西尼霍尔及宝钢对接,我会指派研发部工程师,协助项目经理上系统,同时根据宝钢要求,进行个性化调整。”他又拿出一份合同,梁颖接过,是江森的项目,基标五百万,若再细谈,还有上升空间。 她问:“江森是个硬骨头,我们以前聊过,后来不了了之。你怎么办到的?” “看是什么人谈。”易春秋答。 “好吧!我不该问,自取其辱。”她微笑。 “销售咨询部有很大问题,林副总手下迟迟不能到位,如何开展销售工作。”易春秋问:“难道是梁总的意思?” “现在接近年底,各家公司都在做收尾总结及明年预算工作,几乎不会招标新项目。这时候进员工,而且是高薪人才,不是明智之举,单从人力成本来讲,要白养三个月,其中还包含新年放假。既然此阶段创造不出价值,不妨等过完年后,再谈面试入职事宜。”梁颖说。 易春秋听了说:“话虽如此,但人才不等人,宁愿早储备,以防流失。” “西尼霍尔可以这样做,因为有雄厚资本支撑,而嘉宏还没到财大气粗的地步,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放心,财大气粗的日子不远了。” 真是傲慢自大。梁颖点头:“我拭目以待。” “我们之间的事怎么说?”他突然调转话题问。 “什么事?”她装傻充愣。 “说好我满足试用期考核标准,你要做我女朋友。”他挑挑眉:“梁总难道要反悔?” “易总年轻,英俊,未婚,技术大牛,本事过硬,对嘉宏发展有帮助。”梁颖说:“这样女人心目中的男神,我为啥要反悔。”她拿出两张电影票:“我们就从热辣滚烫开始!” 注:今天字数很多哦,看我这么勤奋,投个票吧! 红女绿男 第32节 第五十二章 易春秋(十二) 看过电影出来,易春秋说:“没想到贾玲能瘦出肌肉。” “一个女人想改变,只要下定决心,无人能阻挡。”梁颖感慨说:“当初我想创业,几乎是集体唱衰,这些年也坚持下来,可比瘦出肌肉难多了。” “你该寻个男人帮你。” 男人!好像成了救命符、万金油的代号。 “是呀,你不就来了。”她说:“我也好轻松轻松。” “放心,我一定能把嘉宏做强做大。”他保证。 梁颖不置可否,看到莉莲蛋挞窗前,排起长队,笑问:“我现在需要个男人帮我,去排队买蛋挞,能指望你吗?” “绝对可以。”易春秋走过去,她则站在屋檐下等,手机响起,是谢瑛,大声问:“啥地方?” 她答:“我和易春秋刚看完电影,他在排队买蛋挞。” 谢瑛听了嗤嗤笑:“他愿意呀?” “不要小看了他,有一个联合国的前女友,这点绅士风度还是要的。” “祝你们交往愉快。”谢瑛挂断电话。 易春秋买来蛋挞,梁颖不急着吃,说:“我们先去寻餐厅。”两人沿着陕西南路不紧不慢走,一条小马路,留给人的人行道很窄,边上不是外贸小店,就是历史保护建筑,透过黑色拱花铁栅栏,可以看见两三株枫树,叶子红透似血,像一副摆动的西洋油画。真是处处是风景,只要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梁颖掏出手机拍照,一路来到长乐路台湾小吃店,易春秋有点不相信:“这里吃?” “是呀,嫌弃不够档次?” “倒不是。”易春秋犹豫一下说:“我希语我们第一次约会,有音乐、红酒、牛排和罗曼蒂克。” “我不在乎形式主义。” “我在乎。”他语带坚持:“附近有家 highline,法国餐厅,非常有特色。” 梁颖抿嘴,朝玻璃窗往内望,无意瞧见个人,笑起来:“遇到朋友了,得打个招呼。”说毕,直接拉门走进去,易春秋无奈跟随。 傅行简边看手机,边等餐,开车路过长乐路,瞧到这爿鲁肉饭小店,鬼使神差绕了半天寻到停车位,才坐进来,忽然眼前落下一片浅影,抬头微怔,见是梁颖,嘴角才要微扬,却看到易春秋。他也不起身,只点头,目光移回梁颖脸上,表情有了讽意。 老板送来菜单,和傅行简点的餐食。 梁颖边勾选,边问:“鲁肉饭吃吧?这里特色,一定要吃。咸蛋肉饼,不能错过,吃过嘛,就是这样的。”她指着傅行简那份,给易春秋看。 傅行简慢条斯理吃饭,不动声色。 易春秋说:“我姆妈老上海人,咸蛋肉饼烧得不比外头差,哪天抽空,带你尝尝她的手艺。” “这是官宣了?”傅行简似笑非笑问。 梁颖不应,专心勾画菜单,易春秋答:“是呀,今天第一趟正式约会。”交换一种男人才懂的眼神。 “第一趟正式约会来吃这些?”傅行简点到为止,不过多发表议论。成功让易春秋沉下脸色。 这人唯恐天下不乱。梁颖瞪了瞪他,将菜单交还老板,打开蛋挞盒,他俩不吃,她自己吃。 门外几辆警车长鸣而过,有食客问:“出啥事体了?” 老板说:“新乐路有个小区,一个女老师,被丈夫杀死后,肢解放入冰柜冷冻,前两天被女老师的父亲发现,报了警,一直在调查。” “真下得去手。” “听邻居讲,丈夫蛮内向,女老师有情人,不止一个,逼迫老实人发疯。” “最近上海发生好几起这样的案件,女人不安份导致的恶果。” “女人不安份,就该杀死?敢杀人肢解的男人,叫做被逼迫,还老实?真是双标到极端。”梁颖听不下去了。 无人再多言,老板端来饭菜,梁颖后悔吃蛋挞,满嘴甜味,啥也没味道。 易春秋喝了口排骨汤,觉得味道偏淡,去找老板加盐。 “女人寻情人,脚踏几只船,总归是在高处走钢丝,要想到后果凶险。”傅行简淡然说。 “或许是丈夫性无能,满足不了她呢。” “你意有所指。”他说:“讲清爽。” “要听实话。”她忽然笑了,轻轻说:“要真行,会舍得分手,另寻男朋友。” 傅行简也笑:“我记得某女次次有**,还想怎地?” 梁颖嗤笑一声:“可能是尿失禁。” “**和尿失禁,我还是分得清爽。”傅行简问:“真要在吃饭时讨论这种问题?”又说:“要么问问易春秋,他情史丰富,见多识广,应该能给出标准答案。” “你真可怕。”她说:“背刺人只需一句话,足以如鲠在喉,怀疑增生。” “现在觉着我可怕了?”他冷笑:“不要再招惹我。” 易春秋恰过来,听得问:“招惹啥?” 梁颖说:“没啥。”警告地看向傅行简。 傅行简心底有气,但还是维持了风度,掏钱结帐走人。 易春秋舀碗汤给梁颖,她尝了尝,确实可口多了。 自此后,在写字楼与傅行简偶遇,他或与同事聊话,或看手机,不再主动搭话,即便因项目问题一道开会,除非必要讨论,多半面无表情,惜字如金。 春节近至,谢瑛仍旧回美国,梁颖除法定放假日,又多放了半个月。 关于年夜饭问题,梁颖主张去饭店吃,姆妈不同意,觉得又贵又吃不到啥,还没有节日气氛,一定要在家现做,阿爸随波逐流,梁九利栀栀也和姆妈一头。梁颖完败。 大年三十这天,阿爸一早去菜场买小菜,买回来,就讲腰酸背痛,回房休息去了。 梁九利在房里打游戏,栀栀肚皮突出来,前段时间有点见红,不能提拿蹲伏,只站在旁观看,时不时说:“虎皮蛋煎老些。海蜇头多放醋,我欢喜吃酸酸的。” 姆妈大喜:“酸儿辣女,要生儿子,好生养胎,勿要陪我们熏油烟。” 八成活计重压梁颖头上,待做出八菜一汤、围桌开吃时,她早已胃口俱无,心生悲凉。 大年初二,她赖床之时,手机响了,接起是易春秋,他说:“来我家吧,亲戚很多,姆妈烧了不少小菜,平常吃不到,亲戚又太能吃,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梁颖想想答应了。起身刷牙洗脸,听栀栀说:“姆妈,我娘家送来一只老母鸡,喂苞谷菜叶长大,正宗的土鸡,我想吃汤。什么都不要加,只用姜片,葱炖起来即可,黄酒也不要加。” 姆妈说:“颖,这任务教给你了。” 栀栀过意不去:“本应该我来的,无奈肚里囝囝闹人。” “不好意思,我要往朋友家吃饭,让九利来。” “他会个屁,只会吃,还是我来。”姆妈要亲力亲为。梁颖不吭声,打扮妥当,出门自己开车,往易春秋家去。 易春秋在楼下等,看到梁颖,接了她提的礼品,乘电梯到十八楼,门一开,露出八九张笑脸,上下打量梁颖,三四个小毛头过来凑热闹,其中个抱住她的腿不放。她索性抱起小毛头,往房里走。易春秋介绍:“这是二姨、二姨夫,三姨、小姨,小姨夫,三表姐,三表姐夫,大表哥,二表哥。” 梁颖听得晕乎乎,三表姐上前抱走小毛头,笑说:“春秋,还不赶紧带去见你姆妈。”易春秋拉了梁颖手,到厨房间门前,喊了声:“姆妈,梁颖来了。” 易母走过来,矮矮瘦瘦,神情祥和,寒暄两句。 易春秋端了热茶和果子盒,拉梁颖到阳台,阖上玻璃移门,一只狸花猫趴着睡觉,太阳正好晒过来,浑身暖洋洋。 “天气不错,没有风,太阳正好,房里太吵了,这里安静。”易春秋把躺椅让给梁颖,自己坐小板凳。 “这么一大家子,你姆妈要做多少菜。”她心有余悸,想起自己家里只有五张嘴,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几个姨姨会帮忙。她们做菜也好吃。” 梁颖没问他父亲,简历里这一栏也是空的。 两人说说聊聊,不晓多久,三个小毛头呯呯敲玻璃门,易春秋拉开问:“啥事体。” 七嘴八舌拍着手唱:“落雨喽,打烊喽,小八辣子吃饭喽! ” 梁颖捏捏他们胖嘟嘟小脸,笑起来。 一个超大圆桌,坐得满当,菜也摆得满当。易春秋又介绍一遍:“我女朋友梁颖。” “好漂亮,像电影明星。” “自己开公司当老板?厉害!厉害!” “你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尝尝这道红烧带鱼、还有糖醋排骨,我的拿手绝活。” “梁小姐吃呀,不要拘束,像在自己家一样,春秋,给梁小姐挟菜呀。” “这道肉饼炖蛋,现在饭店老师傅,都烧不出来的小辰光味道。” 梁颖盛情难却,吃得肚皮滚圆,只觉得这家人的和睦热闹气氛,太给易春秋加分了。 注:弱求票。 第五十三章 真心话 用过午饭,易春秋请梁颖进他房间,门一开,她微怔,收拾得干净整洁,被褥四方端正,没有褶皱,一架子全是书,不见落尘。赞扬说:“比姑娘的房间还要清爽。” 易春秋说:“不用夸我,皆是姆妈过度照顾。我在美国的宿舍,脏乱差,一个不拉。” “你还挺诚实。” “伪装不长久,总会露马脚,倒不如一开始就真面目示人,坦荡荡不更好。”他或许在自己的天地,举止神态很松弛。 梁颖听了,有些刮目相看,微笑说:“果然真面目是丑陋的,初见你,觉得尤为讨厌。” 易春秋正大笑,手机响了,接起嗯啊两句,挂断问:“可听过陈桂栗这号人物?” “当然,药二代,金融玩家。” “请我们去会所白相,公司不是要开拓药厂业务,是个结交人脉的机会。” 梁颖没有反对,只是纠结衣服和妆容,易春秋不以为然:“私人聚会而已,又不是走红毯。” 她觉得也有道理,索性放开,驾车到华山路,看到一间花店,去买了三打红玫瑰。 待走进会所,此地整体建筑采取中西结合设计,尊贵、精致,有古韵之丰美,亦有现代之简约,匠心处处于细微处。会客厅传出钢琴声,走近看到,陈桂栗在即兴演奏,一个高挑纤细的年轻女人,脱了鞋子跳舞,围观十来人,手持高脚红酒杯,边说笑边欣赏。 易春秋附耳说:“那是陈太太,北舞毕业。” 陈太太穿了黑白针织衫裙,粉黛薄施,十分素雅。 红女绿男 第33节 一曲毕,围观人四散,女人穿鞋,随陈桂栗过来,陈桂栗拍易春秋肩膀,笑呵呵问:“回来也不联系,我还是看电视采访、才晓得你在上海。” 梁颖趁机将玫瑰奉上,赞她舞姿优美。陈太太接过花,深深嗅闻,高兴说:“谢谢!我最欢喜玫瑰。”大方与她拥抱。 易春秋介绍:“嘉宏软件的总经理,梁颖,我的女朋友。” 陈桂栗打量梁颖,笑而不语。一位女士朝他们挥手:“快点呀,游戏要开始了。” 陈太太说:“你们也来,人越多越热闹。” 梁颖问:“啥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说话间,已走进小房间,沙发上坐了两对男女,梁颖怔了一下,其中个男人,竟是傅行简,真是剪不断的孽缘,走哪都能遇到。 傅行简也看见了她和易春秋,表情平淡。陈太太是个热情的女人,给梁颖介绍:“这位是傅行简。”梁颖说:“不要太熟!老朋友了。”傅行简笑笑。 “他旁边的美女,虞兰,画家,有自己的画廊。” “女朋友?”梁颖问。 “是呢,还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陈太太问:“是不是很般配?” 傅行简和虞兰都没否认。梁颖假笑说:“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另一对男女还不及介绍,被拉去了麻将桌,那边三缺一。 陈桂栗和陈太太、傅行简和虞兰,梁颖和易春秋,坐定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副扑克牌,摸到大鬼的,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及提问题。摸到小鬼的,选择目标人。 陈太太拍胸脯说:“我有些紧张呢。” 第一轮虞兰摸到大鬼,选择真心话。陈太太捏着小鬼牌,选易春秋。 虞兰问:“易先生,谈过几个女朋友?”陈桂栗抢答:“这个问题不算数,太简单了,换一个。” 易春秋说:“无所谓。” 虞兰想想问:“初恋怎么认识的,多久分的手?为啥分手?再给你一次机会,还会分手吗?” “我刚到美国第一天,和寄宿家庭的女儿上了床,她叫瑞秋。二十天分得手,为啥分手?”易春秋笑说:“她腿毛太长太浓,还有狐臭,我无法接受,再给我一次机会,根本不会开始。” 陈太太说:“当着梁小姐的面,说这些......”欲言又止。 梁颖解围:“他有一个联合国的前女友,我早知道,没啥介意的,都是过去式。”众人笑了。 第二轮开始,傅行简摸到大鬼,仍选择真心话。又摸到小鬼。陈桂栗拍大腿,直嚷嚷:“史无前例,还没见过这种阵势。” 傅行简说:“我选梁总和易总来答。” “哪有选两个人的?”梁颖不同意。 “游戏规则也没定只能选一个人?”傅行简反问。 陈太太帮梁颖说话:“确实没这种玩法。” 陈桂栗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知道接下来很刺激,保证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傅行简问:“梁总,上次说‘爱’是什么时候?” 梁颖就知他不安好心。上次说“爱”,应是和他滚床单时,大脑皮层极度兴奋,什么鬼话都瞎来来。她想想说:“两个月前。” 傅行简暗算,她倒挺有游戏精神,竟没说谎,转而问:“易总,梁总对你说的?”易春秋摇头。 无一人打圆场,都在看戏。 傅行简说:“梁总,最后一问,你和谁在啥地方,说了爱?” 梁颖答:“我和合伙人谢瑛,在办公室,我问她借爱奇艺会员帐号,我的到期了,有几部剧还没追完。” 众人怔住,片刻反应过来,哄堂大笑。陈桂栗说:“老傅,这趟踢到钢板了吧?没想到梁总如此幽默机智!” 陈太太说:“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想占女人便宜。不玩了,不玩了。”她拉起梁颖和虞兰:“我们吃下午茶去。” 三个人坐在花园露台,侍应生送来咖啡、各色奶油蛋糕。陈太太兴致勃勃问:“虞兰,和傅行简已交往多久?” “两个月总有了。”虞兰回答。 梁颖掐指一算,这位兄台还真没闲着,与她上完床,刚宣布关系结束,他就另结新欢了,还好意思摆脸色给她看,原来是摆了她一道,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打算啥辰光结婚?” “太快了吧。”虞兰感叹。 “你们上床没有?”梁颖问。 “上床就要结婚呀,哪有这种道理!”虞兰振振有词:“现在不是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女人视名节如生命。我们这代人,活在当下,尽情享乐,才是打开生活的方式。当然,我也不排斥结婚生子,需得细水长流,顺其自然,双方达成共识,这才是婚姻打开的方式。” 陈太太笑,指着虞兰说:“梁小姐,她废话多吧,我听得耳朵老茧也有了。” “说得虽多,但也蛮有道理的。”梁颖谁也不得罪,抬头恰见傅行简和陈桂栗,从房里出来,站在树下抽烟。傅行简穿着黑西裤,v领夹花羊毛衫,一身斯文,她还在猜估,这个斯文败类,和虞兰上过床没?转眼看见易春秋,在和个女人拉拉扯扯。 第五十四章 寂寞 那女人模特身材,看长相及神态,应是个abc。 她明显很激动,双手比比划划,而易春秋,手插在裤兜里,一脸不耐烦,不晓说了什么,转身要走,被女人拉住胳膊,声泪俱下。 “嗬,是她呀。”虞兰轻轻说,陈太太要阻止来不及,梁颖已听见。 她问:“这位女士是谁?” “春秋以前的朋友,早断了来往,是吧?阿兰。”陈太太答,虞兰附和:“是呀。” “你们都认识?” “留学圈子就那么大。”虞兰笑一下。陈太太说:“梁小姐放一百二十个心,春秋和她绝对没联系了。” 梁颖问:“她如何称呼?” “她。”陈太太含含糊糊,虞兰说:“我记得四楼有两幅名画,是会所的镇店之宝,要么去看看?” 陈太太说好好,身体已经起来了,笑问:“梁小姐,一道去?” “不了,我对附庸风雅没兴趣。”梁颖语气平静。 “那我们先走了。”跟逃一样。 梁颖吃口咖啡,只觉可笑,两个虚假伪善的娘们。 再望向易春秋的方向,人已经不见,腊梅还在开花,一树银黄。 傅行简坐到她旁边,夹了块蛋糕吃。她看他一眼,不知有啥话要说,论斗嘴,他绝对占不到便宜。 傅行简问:“易春秋呢?” 明知故问。“和以前的朋友有话要聊。”她简单地答。 “孟晓琦,是易春秋的前女友,听说当年分手不体面。”他似随意一嘴。 原来她叫孟晓琦。 “这世上,又有几对分手男女体面的。”梁颖反问:“你怎么不问虞小姐?不去寻她?” “无所谓。”他说。 “你这个男朋友不称职。”她说:“女人需要男人热情似火的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热情似火的爱。”傅行简说:“论在床上,我应该表现不错。” “男人什么时候,不再炫耀自己的性能力,就是从禽兽到人的一大飞跃。”她嘲讽。 傅行简竟然没生气,反倒笑起来。 梁颖问:“笑什么,被我说中了?” “你像一个恼羞成怒的小女孩。”他凝视她问:“你在想什么?” “二十九岁的小女孩。”她更正说:“不要自做多情,她什么都不想。” “其实我......” “不用告诉我,我没有兴趣。”梁颖看到虞兰与陈太太,站在四楼阳台处,朝这边望过来。 她可不想成为别人口里虚假伪善的娘们,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会所,开车离开,到延安中路口等红灯时,手机响起,是易春秋打来的。 梁颖本不想接,但还是接了。易春秋问:“我遍寻不着,你在哪里?” “我头有些疼,先回家了。”她答。 “严重否?我陪你去医院。”他语带关心,很真诚。 “不用。只是有些伤寒,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在会所,我遇到曾经一位女性朋友。”他停顿,好像在想怎么组织语言。梁颖说:“不必告诉我,都是过去式,我能理解。” “颖,你是我交往过的、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朋友。是我的幸运。” “要上高架了。”梁颖揿掉通话,绕来绕去没地方去,索性到公司,大厅保安看到她,有些目瞪口呆:“梁总太敬业了。”只有她知道,不是因为敬业,实在没地方去。也没朋友可聚,同样年纪的女人、多数已结婚,围着老公孩子转;没结婚的,早早规划好旅游行程,肆意潇洒而去,而她,像被什么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束缚住翅膀,只能在原地扑腾。她的手指碰到电梯楼层键,却迟迟摁不下去,忽然跨出来,保安说:“梁总回去啦!” 梁颖点点头,开车往火车站,买了往南江的商务座,匆匆上高铁,刚坐定,火车启动。列车员发免费的矿泉水和小食,恰值黄昏,又送来晚饭,她在易春秋家吃太饱,没啥胃口,放倒座位先睡了,朦朦胧胧做起梦,居然梦见她和个男人在床上缠绵,那男人看不清脸,但身体精壮,能感觉十分的爱她,她也爱他,搂紧他的脖颈,挟紧他的腰腹,承受生猛地撞击,浑身兴奋地发抖,她叫出声时,突然醒了。面颊发烫,悄看旁座,幸好无人注意,暗自平复呼吸。不知为啥,关于姆妈的恶梦渐少,但做春梦,也过于离奇。 她望向窗外,南江到了,火车在穿越城市,半空有忽明忽灭的烟花,年节的上海,很难看到这般景致了。 她在携程定好亚太酒店,因为没行李,不急着入住,沿着街道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光明村,往巷子里走,高墙夹着窄道,到了103号,黑漆门贴着鲜红的对联,一扇竟然开着,院里安了灯,明晃晃的,有笑声传出,一个女人泼水时看见她,过来警惕问:“你是谁?在我们家门口做什么?” “我曾经住在这里,我退租的时候,有个做会计的小姑娘,刚搬进来。”梁颖解释。 女人嗓音缓和:“她老早退租搬走,现在就住了我们一家三口。”说着跑过来一个三四岁的女孩,抱住女人的腿,怯怯地看她。 梁颖问:“有没有一个男人,个子很高,眉心有颗痣,他可找来过?” 女人摇头:“没印象!”梁颖道声谢谢,转身离去。 女人关紧门,抱起女儿走回堂屋,丈夫正在木盆里腌青鱼,外一层内一层抹细盐,抬头问:“和谁在说话?” “从前这里的租客,很漂亮时髦的小姐,多数故地重游,所以过来看看。”她说:“还问我,是否有男人找来过,个子很高,眉心有颗痣。” 丈夫沉吟说:“我记起来了,是有一个,还请他进来坐了坐,好像是外乡人,曾在此地开过酒吧,抽根烟就走了。” 女人“呀”一声:“为啥没听你提过呢?” 红女绿男 第34节 “又不是啥重要事,一个陌生人,谁会挂心上。”丈夫继续抹他的青鱼。 女人想想,走出房,打开院门,朝外左右张望,哪里还有那漂亮时髦小姐的身影。 梁颖往酒吧方向走,路灯修好了,亮如白昼,几个小男孩在玩飞炮,时不时呯一声巨响。忽然看到“ orii”的霓虹招牌,竟然红通通闪亮,她怔有片刻,手捂住胸口,像得了心脏病。有种感觉叫“近乡情怯”。她心底乱糟糟,忽然怕推开门,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该要怎样反应,是完全说不出话,还是破口大骂,或笑着say hello 。她不知道,但仍坚定的走过去,三四个年轻人,站在墙边抽烟,低声说话,看到她,目光若有似无地跟随。 梁颖推门进去,来客不多,她寻个位置坐下,女招待过来,赠一杯柠檬水,再问要点什么。 梁颖说:“海鲜披萨,再来一杯美式咖啡。” “披萨没有。”女招待说:“只有炒饭和馄饨。” “一碗馄饨吧。”她问:“你们老板不在?” “杜老板今晚在医院生孩子。”女招待答。 “我能点音乐吗?” “可以。五十块一曲。” “回家。萨克斯。”梁颖说:“若有真人吹奏,我再加五十块。” 女招待走了,不久萨克斯响遍酒吧,没有真人,但仍然是好听的,她一直揪紧的心,缓缓舒展平静,同时伤感渐生,淡淡如烟,萦绕不散。 女招待端馄饨过来,卡位已没人,杯子下压着钞票。 梁颖叫了一辆摩的,要去太湖桥。摩的师傅说:“十二块钱。”给了两块钱讨价的余地。 梁颖只说:“走吧!”戴上头盔,坐他后面。 师傅说:“抓稳了,我开得快。” 梁颖没说话,沿着街道驶行,夜市摊子取缔了,有人站在墙角撒尿;电影院门前一片萧条,卖花小姑娘也不见了,跳广场舞的三两个,九成的人在寺庙等着敲钟祈福,围得水泄不通,路灯一盏一盏倒退,太湖水哗啦啦流淌,师傅停下摩的说:“到太湖桥了。”梁颖下车,师傅问:“还回县内吧?” “回去的。” “你要待多久?这里几乎打不到车,尤其过年。”师傅提议:“你待的时间短,我可以等你。” “给我十分钟。”梁颖说,她走上桥,俯着栏杆,看水里的月亮,一张破碎的脸,点起烟默默的抽,不觉流下眼泪。抽完泪也尽了,她朝师傅招手说:“好了,走吧!” 注:今天字数还可以,求票! 第五十五章 权力 李晶晶来找梁颖:“林副总一直催我,给他介绍来的十个销售办入职,早上竟威胁我,若还拖着,他完不成季度指标,我要负大半责任。这责任我可负不起,梁总,我听你的指示。” “背调都做了?”梁颖问。 “做了。” “有问题么?” “问题倒是没,学历及工作经历都是真实的。”李晶晶答:“我只是觉得奇怪,这样完美契合招聘岗位的精英人才,一年里能碰到的,五个手指头也能数出来,再薪资福利未来发展一番了解过后,能入职的,有两个都要烧高香了。而林副总,一带就带来十个,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你也说,背调没问题。” “是呀.......” 梁颖皱起眉头,打断她说:“既然他们没问题,给你倒敲警钟了,你要反省为啥林副总,能找来十个合适人选,你有一两个就要烧高香,而不是在我面前,质疑别人的能力。” 李晶晶瞬间面如红布,硬起头皮说:“谢总还没回国,要么等她回来,听听她的意见?” “不用了。她在美国有事体处理,归程难定。一季度眼见过半,业绩不理想,招人刻不容缓。”梁颖在人员聘用申请表格上签字,再递给她,李晶晶接过,一语不发的走出总经理室。坐回工位,几乎同时,林副总过来问:“梁总批了没?我急死了。” 李晶晶心生厌恶,表面不显,不紧不慢说:“批是批了,但我只有两只手,要一个一个来,林副总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吧。” 林副总笑说:“互相理解,互相理解。” 恰易春秋经过,看到他问:“你的团队什么时候进来?” “梁总刚审批通过,李经理在办手续。” “嘉宏最大的问题,就是员工能力不足,思想不积极,工作效率低,遇事能拖就拖,一点不上心。这里不是养老的地方,有这种想法的人我劝醒一醒,接下来我要大刀阔斧的整治,取优去劣,调动起员工的危机感,只有如此,嘉宏才能实现良性发展,在业界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否则前程不堪想象。”易春秋严肃地说。大区里所有员工,没人吭声,静得一根针掉地上,也能听得见。 林副总连声称是,然后说:“我正好有工作,要向易总汇报。”两人这才走了。 李晶晶一甩表格,脸色铁青,看手机已到饭点,索性往食堂去,幸亏有她最爱的清蒸鳊鱼头和糖醋排骨,稍可解忧。 才坐下,傅行简走过来,他端了一碗爆鱼面,托盘里还一小盘炒素。 李晶晶也不想见他,但没办法,她招呼:“傅总,这里有空位。” 傅行简坐在她对面。“谢总监还没回来?” “没呢。” “啥辰光回来?” “不知。”李晶晶摇头:“傅总何不自己去问她本人?我可以给你电话号码。” 傅行简笑笑,没答话,慢条斯理地吃面,然后问:“你称呼我傅总?” “是呀,恭喜傅总升为华东区事业部总经理。” “董事会的决议,还未对外官宣,你就知道了?”他说:“不是judy,她没权限,我很好奇那个人,会是谁呢?你要不要自己坦白?” 李晶晶心有些慌,言多必失,古人诚不欺。她吸口气镇定下来,笑说:“外面什么传言没有,我瞎猫碰死老鼠,傅总多心了。” “我有没有多心,你最清楚。”傅行简问:“我也听闻,你们引进了不少精英人才,尤其销售,光底薪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只要他们创造的价值,大于或远超于给的底薪,就是值得的。”李晶晶说。 易春秋走进总经理室,看见梁颖问:“一道吃饭去?” "我再回几封邮件,你先去吧,没必要等我。"梁颖头也不抬。 “没关系,我现在也不饿。”他坐到沙发上,顺手拿起一本《人物》杂志,翻开看,内有采访他俩的内容,他穿西装打领带,面容帅气,目光坚毅,不知底细的人看了,还以为他是老板,虽然梁颖依旧很美,但人的思想和眼光,受多年父权的束缚,即使现在平等了,但潜移默化的力量不可小觑,总会把权力理所当然分配给男性,审视女性第一眼,还停留在她的长相上。 “我看你天天为工作疲于奔命,三餐不定,日夜颠倒,都有些憔悴了,实在心疼。”易春秋说:“颖,待林副总的人进来,销售业绩大副度增长,嘉宏将进入全面鼎盛时期,你可有想过,目前一人说了算的局面,将不再适应公司的高速发展。” 梁颖抬头看他问:“你有什么好提议?” “下放权力,责任分置。”易春秋说:“这是每家小企业做大后的必经之路。” “权力一旦稀释,想要收回就难了。” “妇人果然多敏,性悲观,若是做啥事体总往坏处想,前怕狼后怕虎,注定一事无成。” 梁颖没生气,笑了笑:“现在说这些,无异纸上谈兵,等林副总带领团队做出业绩,再谈下放权力不迟。” “我们目前公司用人很有问题。” “什么问题?” “谢总回美国多久了,两个多月了,啥辰光回来?”易春秋质问。 “她这趟回去,父母身体不大好,想多照顾些日子,也情有可原。” “但她是售前咨询及销售部的总负责人,目前部门群龙无首,都在混日子。” “林副总此时完全可以发挥作用,将他的价值体现最大化。”梁颖说。 “问题就在这里,部门内的销售和顾问,只听命谢总的分配和调度,根本不鸟林副总。”易春秋接着说:“还有李经理,做事磨蹭懒散,要她招个人,一讲就是人力成本、部门经费、公司预算,简直难于上青天。还有研发二部,无论是一部二部,未来有三部四部,我仍是研发部的总负责人,竟跟我公开叫板,说他们不属我管,由梁总直接领导。”他忿忿:“拿鸡毛当令箭!” 梁颖听了头疼,叹气说:“我这根鸡毛,快负载不动你的坏情绪了。” “所以。”他再次强调:“在嘉宏的老员工,都以开国功臣自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需要权力,权力能命令一切。” “等谢瑛回来,她是公司合伙人,我做任何决定,需与她讲一声。” “不必等,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他不耐烦说:“我不明白你们做事体,总是拖,拖到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符合国人精神了。” “请你冷静!管理公司,不像你搞研发,技术就是技术,产品出来,上线能跑就是成功了,管理人的事,没有那么多事非曲直,黑白分明。”梁颖不悦说:“到此为止,你的想法我已知悉,后续怎么决定,以后再谈,目前最要紧的,是林副总以及他新招的团队,人力成本太高,若出不了成绩,对公司以及你,都是极严重的打击。” 易春秋平复情绪,声音缓和下来:“我过于激动了,但出发点是好的。你是我的女朋友,为公司极尽全力,付出我的所有心血,再正当不过。” 梁颖不响,他问:“还不吃饭么?” “不了,你去吧,替我带一杯美式。” 易春秋答应下来,刚走到门口,听梁颖问:“研发部的服务器密码你改了?” 他转身回答:“是,我带领团队研发的产品,外面不少公司,明里暗里在打探,为保核心技术不被偷窃,服务器密码只我有,最为合理。” “服务器密码,我也有权知道。”梁颖看到他眼里的迟疑,微笑说:“怎么?我也不值得信任?我会偷窃公司的技术?” “倒不是。”易春秋也笑:“我微信发给你。”开门离去。 梁颖周末回家,栀栀不在,九利陪了去医院产检,阿爸最近买了只八哥,有事没事提了笼子,去公园遛鸟。姆妈深以为恨,她曾经是大户人家小姐,虽生下不久,家门就衰亡了,但总从她的祖辈那里,听全了家门不幸的过程,虽有历史洪流滚滚不可挡,但子弟不争气也是内因。 如今看到丈夫这套纨绔子弟之举,纵然没任何干系,终究是意难平。她唠叨说:“栀栀,我真是错看她了,一副娃娃脸,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心机最深。” “又怎么了?” “现在天天跟祖宗一样,倒要我们老两口伺候她。你阿爸去遛鸟,还被她分配了任务,去大壶春买两客生煎馒头回来,她要吃,成何体统?” “下次叫外卖好了。”梁颖建议。 “九利也这样讲,叫外卖,她不肯呀,讲店员会卖隔夜剩的,必须亲眼看着从锅里铲出来,才放心。” “她是孕妇,孕妇最大,不要去计较了。”她说:“实在看不过,使唤阿哥去做,他这个活爹不能白当。” 姆妈阴沉着脸:“九利多忙呀,刚升为科长,局里事体上上下下,操不完的心,每趟回来,都跟虚脱了一样,自己儿子自己心疼,这个栀栀,一点都不体贴,处处欺负他,昨夜呢,他刚回来,栀栀就让他打水,讲腿浮肿了,要泡脚。九利嘛,太软弱了,她说啥是啥。我隔门听着,差点要冲出来骂人,还有一趟......” 梁颖听她喋喋不休,感觉生无可恋。 第五十六章 失意人 梁颖回到复兴中路,路边停着傅行简的车,佯装没看见,走进小区雕花黑漆门,月光洒一地银辉,也就片刻,身后响起脚步声,也不上前打招呼,只不紧不慢跟着。 她先摒不牢,停下回头,开门见山说:“我不和有女朋友的男人做炮友。” 傅行简也不啰嗦:“我没有女朋友。” “美女画家虞兰,何许人也?”她问。 “舅舅介绍认识的,但我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他答。 梁颖挑眉笑了:“有勇气抗争舅舅了?” 红女绿男 第35节 他也沉着:“我的勇气向来对人不对事。” “不过还是不行。”梁颖说:“有男朋友的我,不能找炮友。” “看不出你相当有原则。”他语带讽刺。 “那是,姐三观还是正的。”梁颖转身就走:“撒由那拉。” 傅行简拉住她的胳臂,她冷冷说:“做啥?放开!” “做朋友也不可以?我只想聊聊。” 梁颖看他,才发现他有些憔悴,眼睛里尽是黯淡月光,她不响,他松开手,自嘲地笑笑,打算走了。 背影是落寞的,或许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缘故,她突然说:“家里只有速溶咖啡,要喝么!” “我不挑。”傅行简立刻走回来。 “而且只是聊聊。”她说:“别得不要想。” 他点头,和她并肩走,一只三花野猫不晓从哪里窜出来,慢悠悠在前面带路。 “野猫难得见这么干净的。”傅行简无话找话。 梁颖不搭腔,上楼进家门,换拖鞋时,外卖小哥也到门口了,她说:“你寻错了吧,我刚回来,没叫过外卖。” 外卖小哥看门牌号:“是这里没错。” 傅行简接过纸袋:“我点的。”朝梁颖说:“一家小众咖啡馆,我觉得不错,与你共享。” 梁颖咬咬牙,竟上了他的当,话里也嘲弄:“你把这鸡贼劲儿用在事业上,早摆脱舅舅的控制了。” 傅行简摸摸鼻子,只是笑。 她喝口咖啡,没啥特别的,充其量算是稳定发挥,窗外月色很亮,索性关掉大灯,开了壁灯,荧荧小光,不过陪衬。 “恭喜你升任华东区事业部总经理。”她说:“虽然早知这个结果,但总是好事体。” “好事体?”傅行简冷笑:“你不知西尼霍尔的人,背后把我贬损成什么样,这太合舅舅的意了。” “合他什么意?”梁颖听不懂。 “他能让我降,也能让我升,升降之间,我成了他掌中的玩物、众人眼中的废物。”傅行简语气很低闷。 梁颖猜测:“与虞小姐有关?你拒绝了舅舅好意,所以他给你升职,做为一种惩罚?”见他没否认,叹口气说:“老男人真可怜!” 听到这话,傅行简倒乐了,问:“这话怎么解?” “你想,他在商界无往不利,财富唾手可得,对女人也没兴趣,人生唯一的快乐,就是折磨你,可不可怜?” “啥人讲他对女人没兴趣?”傅行简摇头:“他不是gay。” “谢瑛。”梁颖说:“谢瑛提过,从前他有个叫安妮的未婚妻,后来跑了,嫁个洋鬼子,他自此再没找过女人。” “什么有的没的?”傅行简笑:“他当然有,不过都会约法三章,不允许向外透露,否则后果自负。” “我只听过影视明星,要隐瞒女朋友,隐瞒已婚,隐瞒生子,隐瞒离婚,他倒搞得比明星还明星。” 傅行简不响,忽然说:“你看,你对他产生了兴趣。他总有办法,让人家最后投向他,他永远是胜利者。” “神经病。”梁颖噗嗤笑起来,喝了几口咖啡,见他仍旧闷闷不乐的样子,放下杯子,滑到地毯上坐着,抱住他的腿,头搁他膝上,仰脸看他,笑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若是你和各种男人的艳史。”傅行简说:“不听也罢。” “不是,是和你的。”她答。 “和我?我不记得曾和你有过一段。”他大为不解。 “我曾做为交换生,在哈佛大学读了一年。谢瑛也是那时认得的。我在学校办的圣诞节派对上,见到了你,当时年级小,惊为天人。还上前和你聊了会儿,就暗恋上你了。” “然后呢?”他问。 “没然后了。”梁颖说:“我把联系方式写在纸巾上给了你,但你没有打过一次。” ''我这么混账么?”他笑:“暗恋我多久?” 她认真想想:“满打满算一个月。” “可真够短的。”傅行简嘲笑:“我对那些暗恋八年、十年的女人,顿时肃然起敬。” “我不是个欢喜浪费感情的人。”她说:“一个月,是我对感情放纵的极限。” 他摸她的脸,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干净,有点茧子,掌心有些热,她轻轻地磨蹭,刺刺痒痒的,莫名的舒服,其实在心底,她是感谢他的,今晚不止他失意,她亦如此,两人长夜相伴,好过一人对月神伤。 “你其实很像猫。”傅行简说:“有时野得熟人勿近,有时又乖乖的挠人心。” “这种话说给十八九岁小姑娘听,还能骗骗。”她笑:“别来恶心我。” 傅行简皱眉:“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害?为啥人家的真心话,你都当做哄骗你。” 梁颖不答,忽然问:“要不要和我上床?” 他回答:“我不和有男朋友的女人上床。” “喝完咖啡赶紧滚。”她要爬起,却被傅行简抱到怀里,他大笑:“但你是例外。” 梁颖回头欲要骂人,却被他趁机堵住嘴唇,唇温热柔软,一股咖啡香。他沿着脖颈亲吻,解开她的衬衣扣,她穿着鲜红的蕾丝胸罩,衬得肌肤晶莹透白,他拨开细带,俯首埋入雪山,她叫声若猫儿,挠心挠肺的,他问:“在沙发上做?” 她先还肯的,看他脱了裤子又反悔:“弄脏了可难洗。” “我给你买个新的。”他压住她的身,掰开腿儿勾住自己的腰,俯沉之间,沙发太软了,感觉两人在往里陷,越陷越深,堕入了一个极乐世界,他满足的喘息,凝视她被月光映亮的面庞,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梁颖喜欢和傅行简做,因为他很会,而且花样也多,和谢瑛口中的前夫傅行简如天壤之别,她想他那会儿是不是被夺舍了。他们回卧室又狠狠做了一次,直到彼此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既便如此,两人仍没有立刻睡着,她翻个身,窗帘未拉起,外面高楼霓虹招牌,映得半天发红,怔怔地看,脑袋放空,傅行简的胸膛贴上她的后背,阳气从后背穿透到前胸,格外的暖和。她转过身,偎进他怀里,喃喃低语:“以前我们宿舍有个女孩子,最早谈恋爱的是她,我们问她,谈恋爱有啥好呀。她说,她是寒体,至少冬夜里,能给她捂手捂脚,不再那么冷了。” 傅行简说:“挺有道理的。” “有个屁道理。”梁颖说:“用汤婆子,或铺电热毯,不更好。” “汤婆子总有不热的时候,还会漏水。电热毯忘记关,干得你每根毛孔像着火,也有漏电危险。”他总结:“都没有男人好用。” 梁颖要驳他,有一万条理由,但她懒得费那精神劲儿,傅行简偏得寸进尺:“你打算怎么跟易春秋交待?” 她没说话,闭起眼睛装睡,她的心若曾在易春秋身上短暂停留过的话,这会儿也支离破碎了。 谢瑛回国这天,正好是周末,梁颖去机场接她,再开车送她回家,谢瑛洗过澡,换了衣裳,梁颖煮了馄饨,一人一碗。谢瑛边吃边说:“我在美时,仔细调查了易春秋,确实如他自述的那样,交往过的女朋友很多,大多数只是玩玩,但有三个女人,他对她们与众不同。” “怎么个与众不同法?”梁颖问。 作者的话:亲们,求个票票啊。 第五十七章 过去 谢瑛说:“这三个女人,在美国,各自经营了一家it公司,人数在一百人左右,业绩不错,前途光明,因为要发展,所以极需人才。易春秋就在此刻出现,他的成绩单、推荐信及名声度,有极强的迷惑性,在寻工作这方面,几乎百分之百的通过率。入职后,工作职责就是研发产品。他还和这三个女人,谈了恋爱,在公司如鱼得水。诡异的是,前两个洋女人公司莫名破产,被他起诉追讨薪金,后个华裔女人更惨,直接被他连窝端了,再转卖出手,赚了一大笔钞票。” 梁颖听得心怦怦跳,忽然想起问:“那女人是不是叫孟晓琦?” “对啊,你认识她?” “易春秋带我去参加陈桂栗夫妻的私人聚会,被我看到他和个女人拉拉扯扯,陈太太替他遮掩,还是傅行简告诉我,她叫孟晓琦,易的前女友。” 谢瑛一脸不屑:“皆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陈桂栗夫妻是出了名的玩咖,乱得要命。”又说:“傅行简也不地道,他肯定晓得什么,就不告诉你。” 这死男人!梁颖在心底骂了几遍,然后说:“我要见孟晓琦。” 谢瑛说:“我来安排,她的好朋友joyce,是我邻居,向我透露她去中国上海了,暂住天钥桥路姨妈家中。” “徐家汇这里。” “没错,joyce买了礼物,托我带给孟晓琦,正好我们一道会会她。”谢瑛问:“易春秋怎么处理?” “现在不好处理,毕竟他研发了aps产品,给嘉宏带来创收,处处也表现出以公司利益为重,要做大做强的态度。甚至还介绍来一个销售团队。” “他当然希望嘉宏好,以后可以卖个好价钱。”谢瑛冷笑说:“狼子野心,这趟要踢到铁板了,我恨不得立刻让他卷铺盖滚蛋。” “他擅与媒体打交道,对外立人设,对内要革命,为公司简直操碎心,若我俩突然发难,形势更利于他,再操纵媒体舆论方向,对公司形象打击深远。”梁颖说:“此时不易冲动,要装做什么也不知,耐心等待机会。” 谢瑛冷静下来:“那孟晓琦要不要见?万一见了面,事后她告诉易春秋,不就打草惊蛇了?” “见是要见的,先想个万全之策。”梁颖说。 天钥桥路最出名的是美食。吃本帮菜有绿杨邨,东北菜姚稷大铁锅,西餐老牌王品牛排,要吃面有泰同和、君东记、大众饮食店。最好吃的是泰同和,葱油拌面,再加浇头辣肉或红烧大排;还有些小店面,小到煎饼果子,油条豆浆,大到崇明糕,纸皮烧卖,杭州小笼,成都葱香酱肉包,皆是老百姓的心头爱。 谢瑛选在王品牛排,等有一刻钟,孟晓琦才姗姗来迟,她坐下问:“joyce的礼物呢?”谢瑛递给她个首饰盒,孟晓琦打开,卡地亚的玫瑰金项链,她阖上盖子,笑问:“joyce发财了?” “过得还可以,她家专接手工订制皮鞋皮包,生意越做越大。” 孟晓琦听了,轻描淡写说:“告诉她,不要上男人的当,否则让她倾家荡产,追悔莫急。” “我也是偶尔听到孟小姐从前的传闻。”谢瑛说。 “什么偶尔,我和易春秋的事,还有谁不知情。”孟晓琦一声嗤笑:“我恨他,誓要和他同归于尽。” 谢瑛瞟了眼斜对座的梁颖,咳了咳,但梁颖似没听见,专心切着牛排,切成小块,再慢慢吃。 “还没到这种地步,你放下怒火,与易春秋心平气和的谈谈,好聚好散,没什么大不了。” “不是我不想,是他坏事做尽,要把我赶尽杀绝。”孟晓琦突然哭起来:“我的命好惨呀,一遇春秋毁终身。” 谢瑛从店里出来,与孟晓琦告别后,没走多远,与梁颖相遇,谢瑛问:“方才为啥不出现?” 梁颖答:“我感觉她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在你面前,恨易春秋恨得要拼命,但我看到她在易春秋面前,哭拉哀求,柔弱的小女人。这样的人要当心,被她当枪子使。” 谢瑛笑:“你倒是观察入微。”两人吃得有些撑,慢慢沿街道散步,她问:“你阿哥,和栀栀好吧?” “啥叫好?啥叫不好?”梁颖反问。 “你觉得呢?”谢瑛被问倒了。 “表面看蛮好的,阿哥工作有了起色,不负这几年兢兢业业。他快要当爸爸了,总是欢喜的,对栀栀也好,会给她买吃买喝买孕妇装,叫做啥做啥,似乎是为补偿从前对她的抛弃。” “这样就蛮好了。”谢瑛叹口气说。 “你觉得蛮好了,但他似乎又有点两样,经常出差不沾家,话也少,虽也有陪伴栀栀的辰光,要么打游戏,要么瞧手机,要么看电视,就是不看她一眼。” “那栀栀呢?”谢瑛问。 “蛮好的。”梁颖说:“她也无所谓,实用主义者,物质条件首当其冲,精神层面嘛,有更好,无有也没关系,就不是奔这个来的。” “她不怕梁九利出轨有外遇?” “她经常说,男人嘛,有时是花叉叉,但就像放风筝,飞的太远快没影踪,拉拉手中线,只要肯回来,无所谓的。”梁颖见有卖糖葫芦,一颗颗饱满红艳,裹满糖浆,很诱人。想买又忍住了,一个不饿。二个怕外甜里酸,她觉得九利,大概也是这种心态。 谢瑛回到公司,才发现自己售前及销售部的老大地位,已经江湖地位不保。部门大会上,梁颖来了,主题是迎新会。十名新招的销售精英,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年纪三十到四十岁不等。易春秋也来了,坐在梁颖右手边,左手边是谢瑛。 红女绿男 第36节 一位叫沈斌的要发言,梁颖对他印象深刻,简历太完美了,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经验,全部是写在她的心巴上。 沈斌说:“在我晓得被录取的前十天,已经开始工作了。”他拿出所做的笔记,交给梁颖、谢瑛和易春秋,跑了多少公司,见到哪些高层,做了多少ppt,聊有意向的有多少,后面放弃还是跟进,多数是继续跟进,重点项目单例出来,分批做工作日志。简直细到不能再细,比女人还细。 梁颖看了颇触动:“非常棒!”递给谢瑛,谢瑛心服口服:“确实比我强。”再递给易春秋,易春秋说:“公司里的所有员工,要向沈经理学习,学习他这种......”梁颖打断:“我辰光有限,还是长话短说最宜。” 第五十八章 易春秋(十三) 会毕,易春秋走进总经理室,顺手关门,梁颖一笑:“注意影响。” “你平日里寻员工谈话,也常关门,怎到我这里,就要注意影响。”他说。 “因为你还有一层身份,是我的男朋友。”她将“男朋友”三个字故意咬得很重:“恋爱男女关门独处一室,总令人联想香艳。” 易春秋走到她身后,手按在肩膀,俯首要吻她。 梁颖偏过头,吻落在脸颊上。 “还要让我等多久?”易春秋说:“我该改个名字,叫柳下惠。” “我已经厌倦速食爱情,更注重精神层面交流,彼此灵魂的撞击。”她拨开他的手。 易春秋听后笑了:“对于男人来说,总是先有性,再去寻求灵魂。” “所以易总和一个联合国的前女友,性有了,但一直没寻到灵魂?”她问。 “灵魂太抽象了,有高贵的、高尚的、自傲的、自私的、卑微的、下贱的,恶劣的,高贵的高攀不起,高尚的自愧不如,自傲的不想搭理,自私的令人反感,卑微的恨其不争,下贱的避不可及,恶劣的恨不除去。只有性,男女是志同道合的,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有床技。”他答,自认理解透彻。 “我以为搞技术的理工男,都是务实的、钻牛角的,不巧言思辩的、不谙人情事故的,追求真理的,你颠覆了我的所有想法。”梁颖说:“你把玩弄女性,竟讲得如此冠冕堂堂,理所当然,我真佩服啊。” “我感觉你在骂我。”易春秋说:“但不管如何,我待你是真诚的,否则我怎会甘心遵守你的规则。” “我谢谢你。”梁颖见他不走:“还有事?” “我听说,谢总去见了孟晓琦。”易春秋突然提起。 “孟晓琦是谁?” “你真不知?”他凝视她。 “我该知吗?”梁颖平静地说:“那你告诉我,她是谁?” “孟晓琦是我的前女友,自营一家财务软件公司,我当时在sap工作,一次业内伙伴酒宴相识,很快到了一起。她力邀我加盟,看在女朋友面子上,我同意了。”易春秋说:“你知道我的行事风格,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在我为公司不眠不休研发新产品时,她却难耐寂寞,脚踏两只船。我发现后,只觉耻辱,撂摊子不干了。她又来求我,并给了我一份协议,若再背叛我,将无条件将公司转让我名下。我并非觊觎她的公司,但感动她的真诚与决心,答应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梁颖听着不响,易春秋说:“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再次被我捉奸在床,我出离愤怒了,毫不客气收了她的公司,转手卖给sap。”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诛心呀。”她不认同这种做法。 “我承认当时做法过激。但我一次次选择相信她,却遭到一次次背叛,我是个性格骄傲的人。”他说:“最近她来找过我,我考虑给她相应地补偿,算是为这段孽缘划上句号,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颖,我有我的缺点,但我并不坏。” 梁颖淡淡笑:“我相信你。” 他松口气:“我一直以为,最近你对我爱搭不理,是听信谢总的一面说辞。” “谢总并非背后嚼舌根的人,且与你无冤无仇。” “是。”他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财务总监方华敲门,来送报销审核单,易春秋临走说:“晚上来我家吃饭,姆妈做了腌笃鲜。” 梁颖接过审核单,仔细看过后,皱起眉头,还给方华:“你拿去给谢瑛,她之前不在,我代为审核,现在她回来了,还让她审核,再送给我签字。这是公司规定的财务流程,你该比我清楚。”方华红着脸出去了。 不过半刻钟,谢瑛一阵风卷进来,把报销审核单丢桌上:“啥意思呀!” 梁颖朝门的方向呶呶嘴,谢瑛领会,阖上门。 梁颖告诉她,易春秋对于孟晓琦所做的解释。 谢瑛问:“你相信他?” “半信半疑。”梁颖说:“我猜没错,孟晓琦出卖了你。不过没关系,给了你再去寻她的二次机会。” 谢瑛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了:“我会好好演的。” 梁颖看向一沓单据问:“有啥想法?” “想法是,我也不敢审核签字,免得日后出事,我被连坐。”谢瑛说:“让林副总签字就可以。”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这些单据有啥问题?” “问题大哩。”谢瑛说:“才一个月,光销售的报销费用,总合计十五万也有了。简直无法想像。”她拿起单据,翻出部份递到梁颖面前:“你最欣赏的沈斌,数他报销金额最大,已有四万块了。” 梁颖吃惊地一页页翻看,不得不说,她欣赏这位沈斌是有道理的,做事体太仔细了。每条报销,譬如打车费,时间段,始出发,目的地,都写得清清楚楚,发票粘的很整齐,一目了然,甚还标注晚上起步价增加、不同公里数如何收费。 还有餐饮,前往客户处,小到路边十二元的盒饭、便利店一瓶矿泉水,一盒香烟,大到燕窝鱼翅,并在空处留下饭店名称、接待人员电话,方便随时对账。 还有给客户送礼,手机、珠宝、茶叶等,在哪里买的,有啥赠品,送给哪位客户,皆有迹注明可查。梁颖笑说:“看看人家,想抓把柄都无处下手,一看就是老手了。” 谢瑛说:“再看看其他人。” “不用看了。”梁颖说:“肯定没问题的,难题现在推到我们,审核无误就要发报销款。今天若我签字了,财务必须放款。十个销售只提交上来五个,加上未提交的,三十万打不住,还只是一个月的报销费用,这样下去,若业务没有进展,光报销费用,就能干倒公司。” “哪能办呢?”谢瑛急得团团转。 梁颖想想说:“我有办法。” “快讲呀。” 她说:“我可以改制度呀,报销费用超过万元的。审核报销至支付到银行账户,需一到三个月。” 谢瑛愣住:“这明显看出是针对他们来的。” “那又怎样,我是这家公司老板,规章制度我定的,不满意可以走。”梁颖说:“三个月,是驴子还是马,已能见端倪了。” “虽然简单粗暴,但也是唯一的法子。”谢瑛担忧问:“工资也要发了。” “这个不能拖延,按时发工资,劳动法规定的,是每位员工的权利。”梁颖突然生出一计,让谢瑛到跟前来,低低耳语。 谢瑛听后大笑:“记得颁白玉兰最佳女主角给我。” 注:最近实在太忙,公司忙,搬家忙,写文的字数又少了,等这些天过去,一定会多写,给我投些票吧,喜欢这个文的话。 第五十九章 易春秋(十四) 谢瑛召开部门会议,张口就虎狼之辞:“老板太不是东西!不是好玩意儿。” 林副总忙让属下关门,微笑说:“祸从口出,谢总当心隔墙有耳。” “我忍她很久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气得拍桌子。 林副总问:“到底为啥?把谢总气得脸红脖子粗?” “嫌弃我们部门报销额度太大,讲超过万元的单子,审核周期延长为三个月。”谢瑛说:“也不想想,公司靠谁吃饭?不是我们冬炼三九、夏炼三伏,风雨无阻去客户那里刷脸,公司吃啥喝啥?指望研发部?没有我们,就是一堆废代码。指望项目部?没有我们,哪来项目?指望it、财务、人事行政这些后勤部门?笑话。皆靠我们生活,还对我们蹬鼻子上脸!老板就是个昏庸之辈,整个公司里孰轻孰重,看不清形势。” “谢总生气也无用,还是要与老板和平对话,把我们的难处讲出来,都要养家糊口,不可能让我们自己垫钱跑业务吧?”林副总问:“还是说,觉得我们发票有问题?金额有出入?可以当面理清。” “该讲得我都讲过了。要么林副总,你去和老板讲?”谢瑛说:“你新来的,总要给三分薄面。” 林副总看向沈斌他们,沈斌说:“可以试一试。” “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我办公室出来时,财务正好进去。再晚的话,通知出了,大罗金仙也挽救不了。”谢瑛催促。 林副总想想,说:“我去试试!总要争取一下。”他起身离去。 谢瑛让销售汇报工作进度,先沈斌,她认真倾听,然后打断问:“你说的tm公司,这位工段长,名叫程繁,是哪个生产基地的?” “新桥工厂。”他答。 “工段长?级别太低,根本摸不到项目门槛,你和他谈,跟没谈一样。”谢瑛皱眉。 “他不是一般的工段长。” “哪里不一般?” “他在tm有十年工龄,年年工作先进,对每个车间环节了如指掌,与生产部部长关系深厚,对我们的生产制造系统,也很有兴趣,愿意向上举荐我们的产品。” “他工作十年,还是个工段长?”谢瑛忽然问:“这叫和生产部部长关系深厚?” 沈斌额上滴汗,勉力笑说:“千人大公司,想升职加薪,实属不易。” “既然不易,说明大公司等级森严、权责分明,难以逾越。他个工段长,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谢瑛说:“看你报销的发票,在他身上请吃请喝外加送礼,也有上万的金额了,是否属于无效应酬。” "凡事也有例外,譬如......"沈斌还未说,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原来是林副总进来了,不由暗松口气。 谢瑛问:“林副总,老板怎么讲?你去了挺久,应该有眉目了。还是你厉害,能搞定老板。” “哪里。”林副总忙说:“我只是把我们销售的困难讲了讲,希望老板能体谅,都是有家庭有子女的人,生活负担重。她倒给了我一个选择。” “啥选择?”众人问。 “报销审核周期可以不变,但每月底薪,抽出40%做为绩效奖金。”林副总说。 “这怎么可以。” “讲好的底薪,怎能说变就变。” “40%的绩效奖金如何发放?” “以季度为结点,有业绩就发。”林副总答。 众人议论纷纷,都表示不愿意。 “看吧,看吧,我没骗你们吧,她就是一个女暴君,大独裁者。”谢瑛跳出来骂:“算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马上写辞职报告,我就不信了,我们都是销售员里的战斗机,还寻不到工作不成。”她看到没人吭声,问:“林副总,你带头表个态,这种气我们不受,大家一起共进退。” 林副总陪笑说:“言重了,还没到要离职的地步,外面工作也不好寻,我们需珍惜每趟机会。谢总,麻烦你和老板再谈谈,三个月太长,报销审核时限,一个月我们同意的。” “一个月?”谢瑛说:“想啥呢,我们现在就一个月。” “那两个月,最晚不超过两个月。”林副总说:“谢总也讲讲我们的难处。毕竟我们是项目型公司,卖得是工业软件,成百上千万的项目,周期长,难度大,投入的精力更多,报销的快慢,确实对激发我们的能量和动力,有不可小觑的作用。” “我可以去和老板谈,但实话实说,希望渺茫。”谢瑛不讳言:“我太了解她了,不是个轻易改变决定的人。除非.....”她微顿。 “除非啥?不要卖关子。” 谢瑛说:“除非有业绩,否则免谈。”话音才落,就看到邮箱里有了一封新邮件,打开果然是财务通知,还是红头文件。 “我不干了。会议到此结束,你们谁要离职,打报告给我,我收到就批。这世界,谁离了谁,还不照样活。”她挟起手提电脑,骂骂咧咧走了。 下班后,梁颖随易春秋到了他的家,易母过来开的门,看到她笑,找拖鞋给她换,梁颖道谢,易春秋说:“一家人,何必见外。” 红女绿男 第37节 这次亲戚都不在,只有易母、易春秋和梁颖围桌吃饭。一大砂锅的腌笃鲜,有咸肉,火腿,百叶结,莴笋和春笋,非常丰厚,咸香味溢满房间。 易春秋接了个电话,走去阳台外。 易母给梁颖盛汤,满满的一碗咸肉春笋,微笑说:“春秋欢喜你,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很特别,招人爱。” 梁颖挟根笋吃,笑了笑。 易母叹口气:“春秋能有现在的成就,背后受了多少苦,我心知肚名,他实在不易。”继续说:“他爸过世早,我也没啥本事,靠在小菜场卖咸货,攒了一分一角,带了他艰难生活,好在他争气,学习不用我操心,高中时,有三四家国外大学要他去,为了他的前途,我四处借债,送他去了麻省理工。我告诉他,我只有一张机票的能力,接下去,你要全部靠自己了。”说到此,她竟眼眶湿润起来。 梁颖说:“这种学校都有丰厚的奖学金。” 易母说:“原是这样没错,却因国际形势原因,奖学金停止对中国留学生发放。他的高昂学费、还有吃穿住行,都需要钱,却不知来处在哪。后来我问他,当时怎么熬过来的。他说他有很多女朋友,人都很好,很慷慨,愿意资助他。我相信,他有才有貌,在国内上学时,就有很多小姑娘给他写情书,买早饭,送礼物,是些桃花运在身上的。” 第六十章 易春秋(十五) 吃过晚饭,易春秋送梁颖回家,刚下过一场暴雨,难得有了清凉之气,路过人民公园,两人打算走一走。 易春秋说:“颖,你要当心身边最亲近的人。” “哦。”梁颖微笑:“你吗?” “当然不是我。”他直言:“谢瑛对你心有不满,当着属下的面辱骂你。” “我知道。”她平静地说:“一旦牵扯到经济利益,亲人都可能翻脸,更何况朋友呢。” “你是我唯一所见不为情所困的女人。”他说:“有利有弊。利在不会受到伤害,弊在也得不到旁人真心,但我想......” 跳广场舞的音乐忽然响起,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将他的我想掩盖的一干二净。待声音远去,话题已经翻了过去。 出了公园,旁边有卖烧烤的摊子,烟熏火燎,香味四溢。梁颖看了心动,虽然不饿,纯粹嘴馋,她说:“要么吃两串,喝瓶啤酒再走?”易春秋没有拒绝。 梁颖点好串,要了四瓶三得立,一人两瓶。串很快烤好送来,味道竟然不错。 一瓶啤酒下肚,易春秋不胜酒力,颧骨发红,梁颖吃着鸡心,随意问:“听阿姨讲,你们曾经生活困顿,她还是举债买了一张飞机票,送你往美国留学,原指望的奖学金也取消了,当时你很难吧?” 易春秋沉默会儿才说:“富人富得无不相似,穷人穷得各有不同。奖学金取消后,我只有陪房东女儿上床,才不会被赶出去、流落街头。我需要交学费,在餐馆洗盘子,做代购,做家教,替人跑腿,搬货,只要有钱赚,不管多少都去做。我吃快过期的食物,从不买新衣,不看电影,不聚会,但我很快发现,钱还是远远不够,打工耗尽所有精力,学习成绩急剧下降,常此下去,我的结局一眼望穿。我不能这样不堪而活。后来我终于摆脱了这种生活,有了别样的人生。” “是怎样的人生?”梁颖问。 “颖,你如此聪明,难道还猜不到吗?”他笑笑说:“我的女朋友,替我出学费,带我吃饭,为我买新衣,请我看电影,去一场场聚会,在聚会上,我又认识了新的女人,她轻易爱上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我有了更多时间用于学业,我的成绩越发出色,受到教授器重、同学仰慕。爱我的女人越来越多,毕业后我顺利进入知名公司工作,再也不用为钱发愁了。” 梁颖明白了,易春秋那一个联合国的前女友是怎么来的,对于他来说,不是因为爱情,全是交易。 “我知道讲这些,你会轻视我,但我不想隐瞒。我对前女友们,也是如此坦承,你要真心爱我,就要接受我的过去,毕竟这些黑历史是确实存在的,我宁愿自己讲出来,也不希望日后,你从他人口出得知,对我来讲,是一种耻辱。”他说这话时,语调是沉重的,柳枝被风吹下星点未干的雨滴,落进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顿时湿润了。 梁颖心绪是复杂的,她没有立场评判他,别人的人生谁也无权指摘,唯有时间见证一切。她只能说:“你现在都好了,问心无愧的生活,比什么都强。” 他也不知是否听进去,表情如常,话却少了许多。 梁颖和他分别后,乘地铁时,接到谢瑛的电话,谢瑛劈头问:“你在哪里?” “地铁上,快到人民广场了。” “正好,我在南京东路蔡澜点心,快过来。” “我不饿。”梁颖说,一打嗝,嗓子眼都是孜然和辣椒面的味儿。 “看了我吃也可以,快点来。”不待反驳,挂断手机。 这才是女暴君,大独裁者,还好意思说她。梁颖下地铁,她虽生活在上海,却是好些年没来过了,从前摩肩擦掌的南京路已不复存在,商场里也很空闲。电销冲击实体,更多人窝在家里刷手机,谁还会享受轧马路的欢乐。她到了悦荟广场,走进饭店,食客不多,很快找到谢瑛一桌。除她外,孟晓琦也在。 谢瑛主动介绍:“孟晓琦,这位是嘉宏软件公司老板梁颖,易春秋现在的女朋友。”孟晓琦怔住,瞪圆双目,死死盯住她。 梁颖坐下,桌上已摆了好些点心,常见的鲜虾红米肠、豉汁凤爪,艇仔粥、虾饺、蒸排骨,没啥吃的欲望,她说:“来一只龙井乳鸽吧。”持壶倒茶,浓郁的菊花香。 孟晓琦突然问:“你真是易春秋的女朋友?” 梁颖答:“如假包换。” “很好!”她气得肺炸了。“你把公司给易春秋了?你有得苦在后头。” “我辛苦打拼的公司,为啥要给他?”梁颖反问:“谁这么恋爱脑?你吗?” 孟晓琦一时无话可讲,忽然挟了红米肠,低下头吃,吃着吃着哭了。 谢瑛递给她纸巾,她放下筷子,接过说声谢谢,擤鼻涕,或许太伤心,鼻头拧得红红的。她真的很漂亮,有些当年的港星利智的影子。 梁颖给她斟茶,她哽咽,接过小口小口地喝,差点呛着。 谢瑛问:“你和易春秋怎么认识的?” “一个业内聚会,他当时在sap带团队搞研发,听过名号,技术大咖,却从未见真容,初次相遇,他那一种迷茫愤世的文艺青年清新之态,实在另人着迷,且说起话来,虽简短,却文质彬彬,完全在我心趴上。他对我也不反感,甚至是有好感的,聚会结束一周后,他突然邀请我吃饭,我很开心,欣然赴约。饭后,他明确表达对我的喜欢,问我可要做他的女朋友,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过半个月后,我们开始同居。”她问梁颖:“你们上床了?” 梁颖摇头:“没有。”这显然也大大出乎她的意外,怔了片刻才说:“你要是和他上床过,就更难离开他了。” “为啥?”谢瑛问:“他是天生名器,还是一夜七次狼?” 梁颖的乳鸽端上桌,她拔了腿吃,掩饰笑意。 孟晓琦觉得她问话太轻佻,有亵渎之感, 羞窘不回答。梁颖问:“你为啥要把公司转他名下?” “我开的it公司,要开发新功能财务软件,却无人称职,就想到他,麻省理工软件专业,又在sap工作,你知道,sap财务软件,世界 no1。我肯定想物尽其用,邀请他替我带团队研发,无需正职,兼职也可,我愿意付一大笔钱。” 她吃口茶说:“提及钱,他不接受,只要求,希望有公司的决策权,和调动各部门配合工作的执行权。我认为是正常要求,立刻同意了。接下去他说到做到,积极投入工作中,我则在外交际应酬,有一次喝多了,稀里糊涂和个认得的前辈上了床。不知怎地被春秋发现了,他坚决要离开。你们知道,我举全公司之力,研发这款财务软件,快到完成的关键时期,他要走了,无异前功尽弃。我只好百般求他,他这才提出,如果我再出轨,就将公司给他,以示惩罚。我想着他走也是破产,不走还有机会,我反正绝对不会再有那种事了。一咬牙就答应下来。” 第六十一章 傅行简 “你不会重蹈覆辙吧?”谢瑛问。 孟晓琦脸色变得很坏,半天讲不出话来。 梁颖把两条鸽子腿和翅膀吃了,孟晓琦才承认:“我酗酒有些瘾头,醉后什么也不知了。” 三个人都沉默,梁颖把鸽子吃完,告辞要走,谢瑛也准备与她一齐离开,孟晓琦忙问:“怎么结账?” “我结过帐了。”谢瑛答。 “能不能借我点钱?”她苦笑说:“我现在穷得,姨妈恨不得赶我出家门。” “要多少?”梁颖问。 “一万块?”她观察她俩表情,又说:“五千块也可以。” 谢瑛没吭声,掏出手机,直接微信转她,她收到后,低声说:“谢谢,我有钱了,立马还给你。” 梁颖说:“我听易春秋讲,会补偿你,不知真假,你缠紧他,或许能实现。” “真的?”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喜不自胜,叫住路过的服务员,指着笼屉:“这个,那个,还有这个,都要打包带走。” 走出饭店,谢瑛叹气:“真可怜,因为易春秋,落魄成这副样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梁颖说:“她自己也责无旁贷。” 谢瑛说:“我看到沈斌在跟踪的客户,有一家tm公司,联络人是tm新桥工厂的工段长,在此人身上,他已打点上万元了,恰巧我有个朋友,也在tm新桥工厂,我打算明早去拜访他,摸摸路数。” “可以的。”梁颖说:“林副总明天请了昌华食品厂的人过来,他一直在跟进这个项目,讲和我再见见,拿下应该没问题。” “我对他们讲的每句话,都持疑态度。”谢瑛说。 “我会问清楚的。” 梁颖打车回复兴中路,觉得腹部隐隐作痛,没太在意,看到傅行简,皱眉问:“怎又来了?” 傅行简提了一袋子烤串,一瓶啤酒,晃晃答:“来寻你聊天。” “你可以去打心理热线电话。” “但没人陪我吃烤串,吃啤酒。”他说:“我第一个想到你。” 神经病吧,她活该吃这些垃圾食品!梁颖要骂他滚,突然冷汗直冒,腹中绞痛,咬牙转身上楼,顾不得他在后紧跟,开了家门就往卫生间奔,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傅行简慢悠悠关门,开灯,换鞋,洗手,把烤串放进空气炸锅热一下,拿两个杯子,啤酒倒好,坐沙发上,打开电视看国际新闻,一边等她。 梁颖有些虚脱的走出来,看到面前情景,气得要昏过去,这位大爷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阵腹痛,转身再进卫生间。 半刻钟后,她面色苍白,慢慢扶墙出来,傅行简这才察觉不劲,过来问:“啥情况?生病了?”伸手摸她额头,冰凉却全是汗。 梁颖突然站不住,往地板上滑,幸被傅行简扶住,他当机立断:“走,去医院,我背你。” 她没反抗,乖乖趴上他后背,他问:“医保卡呢?” “电视柜里。” 他拿到后,要出门时,梁颖有气无力地提醒:“不要忘关灯。”楼梯低窄,她怕撞到头,紧紧贴在他脖颈处,出了楼,凉风吹来,他的脖颈也有了汗。他把她放在车后排,飞快赶到医院,晚上只有急诊,医生检查过,是食物中毒症状,已出来脱水,头晕,心跳加快症状,立刻安排住院,恰有间单人病房腾出来,她躺上床,开始静脉输液,不知是药物关系,还是折腾的确实疲倦,昏昏睡着了,居然还做了个梦。应是五六岁时,姆妈独自带她回上海,在火车上就发高烧,在郑州下的火车,出站后,姆妈背着她往医院赶,天很黑,刚下过雨,路灯亮着,她看到道路像一条暗河,碗口大的光亮,一洼一洼摇晃,被姆妈杂乱的步履,踩得稀碎。她当时想,姆妈还是爱她的。 梁颖醒来时,傅行简坐在床边,还没睡,在看手机,听到动静,见她睁着眼睛。 “好些没?”他问,掌心摸摸她额头,不烧,也没出汗了。“要喝水吗?” 梁颖点点头,傅行简去倒了杯水来,扶她坐起,喂她喝光:“还要吗?” “不要了。” “晚上吃什么了?”傅行简问。 她把回答医生的话,再告诉他一遍:“家里吃的腌笃鲜,夜宵摊子卖得烤串,两瓶啤酒。蔡澜点心店里一只茶香乳鸽。” 他听后说:“活该食物中毒。” “你这个恶毒的男人。”她还虚弱:“再帅也不招女人欢喜。” 她如果这样说话,实在让人难以生气,他甚至还笑了:“你欢喜我就行。” 她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看来你还没欢喜我。”他凝视着她,没了平日里的张牙舞爪,楚楚可怜的,令人生出保护欲,不由无端的叹口气。 他俯首,亲吻她的脸。 梁颖没拒绝,甚还说:“要不要一起睡会儿。”床虽然不大,但仍可以挤挤,毕竟他俩都不胖。 他脱了鞋上床,躺在她旁边,打个呵欠,闭起眼睛,伸手把她带进怀里,揽紧腰睡熟。 沾枕即见周公,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高。梁颖入眠难,看着他的脸好一会才睡了。 这一睡便到天亮。 红女绿男 第38节 梁颖先惊醒,护士进来过,把她手上的针拔了,傅行简平躺着,她趴在他身上,耳朵里是心跳怦怦声,怪不得她梦里有辆火车,轰隆隆总是钻山洞。 她欲从他身上下来,他则一侧身,她就掉到床上,他也醒了,眼神朦胧地看她。 “早。”她招呼,要起床,却被傅行简按住,他问:“要不要和我住一起?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彼此好有个照应。” “不!”她微笑。 “为什么?”他看她微笑,也笑了:“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啥?” “不习惯。”她拨开他的手坐起,他没强求,起床穿鞋,然后说:“我送你回家。” “我去公司。”她说:“今天有个重要的客户来,不得不见。” “没有谁非见不可,身体是第一位。”他说。 梁颖心底有些怪怪的,感觉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却还是那个人。“你有事先回吧。” “我没事。”他坚持说:“我送你去公司。” 她没再多说什么,办好出院手续,傅行简开车带她,东拐西绕,到了乌鲁木齐南路,因为早,停车还算好停,他拉着梁颖的手,穿过同福里铁门,有个小餐饮店,走进店里,干净地像在自己家里,小黑板写着供应早饭,种类不多, 皮蛋瘦肉粥,酒酿糕,肉包,素包,羌饼。咸菜免费,咸鸭蛋收费,一人仅限一个。 老板娘是个六十岁的上海阿姨,热情,大声打招呼。听傅行简讲她因食物中毒,才出院,马上说:“我熬了一小锅白粥,浓浓稠稠,打算自己吃的,分你一碗。白粥养胃。” 梁颖从未觉得,今日才得体会,原来白粥也能这般美味。 备注:喜欢请投票票哦。 第六十二章 发现 会议室里,梁颖与客户见面。 林副总介绍:“这位是我们嘉宏公司老板梁总。这两位是武汉昌华食品厂的戴厂长,张主任。” 双方握手寒暄,互换名片。 梁颖说:“林副总,让所有销售和售前顾问,研发部易总到会议室来,项目部的丁经理和唐经理,正好在公司,也叫过来开会。” 林副总怔了怔:“不必要吧?” “当然有必要。”梁颖说:“昌华食品是食品行业标杆性企业之一,我们若能达成协作,对嘉宏未来在该行业的发展,有极其深远的影响,不能掉以轻心。”林副总连声说:“是,是。”通知去了。 戴厂长和张主任面面相觑,似乎有些紧张。 梁颖打量他们,微笑问:“两位什么时候到的上海?”张主任答:“早上刚到,就直奔来了。” “辛苦辛苦。我喜欢武汉,有很多美食,热干面、三鲜豆皮、武昌鱼、面窝,汤包。”梁颖说:“还有你们的香酥鸭,被称为‘国民零食。’我每趟去出差,高铁站和机场都有分店,一定会买几袋真空包装的,带回来送人。” 戴厂长说:“谢谢梁总捧场。”张主任从行李箱里取出六袋香酥鸭,搁在桌上。“一点心意。” 梁颖笑了:“我随便讲讲,你们客气。”说着话,易春秋、丁经理、唐经理走进来,互相介绍。 林副总带了两个销售、三个售前顾问进来,梁颖问:“你们部门的人呢?” “都在外面跑业务,一时赶不回来。”他答:“凡是在公司的,全来了。” 梁颖点头,示意开会。戴厂长仔细介绍了昌华食品的情况。成立于1990年,注册地,以食品制造业为主,主营业务是香酥鸭、酱卤肉制品、米制品等其他产品的开发、生产和销售,先后在广州、福建、辽宁等多地有食品生产加工基地,在武汉有占地近200亩的工业园及加工厂区......梁颖在网上随便一搜,与他讲得,八九不离十。 待讲毕,林副总引导问:“为什么想要在车间里上生产制造管理系统?” 戴厂长说:“我们的经营模式,目前形成以养殖、屠宰、加工、销售及科研为一体的产业链。随着时代改革,制造行业生产信息化、智能化是工业发展的方向,要求生产的可视化、实时化,运营体系做到计划层、执行层和控制层一体化贯通......” 梁颖皱眉,全是空话、大话,虚浮,不落地。她不落痕迹观察周围,丁,唐两位在干自己的活,易春秋表情不耐,讲有事忙,先走了。 也就销售和售前顾问,看似认真听着,真入耳多少,也只有本人知道。 林副总问:“要上哪些系统?预算多少?” 戴厂长说:“我需要上高级排产系统、生产执行系统、客户关系、销售管理、供应链管理、库存管理、协同平台、食品安全与追溯系统,预算控制在三千万以内。先以辽宁的加工基地为示范,成功上线后,再辐射到其它地方,最终形成闭环。” 唐经理问:“三千万预算,是辽宁工厂的预算,还是全国所有加工基地的预算?” 戴厂长不由看向林副总,见他低头不语,只得回答:“暂时定为辽宁工厂一家预算。” 唐经理笑:“真是大手笔。” 一众心照不暄地笑,梁颖笑问:“你们卖一只香酥鸭多少钱?” “各地价格有不同浮动。”张主任说:“在武汉,二十八元一只。” 丁经理问:“鸭苗育种到养殖、屠宰加工、冷链物流,你们需要哪些模块,对各模块有什么需求?” 戴厂长端茶吃,然后问:“应该你们给我建议才对吧?” “我们以客户为本。”梁颖说:“先要调研你们的需求,再根据需求优化或研发新模块。” 唐经理又问了些问题,他们显然疲于应付,汗流满面。 林副总打断说:“戴厂长和张主任,还要赶往外地,飞机来不及了,今天就到这里,梁总,还有啥要讲的?没有就撤了。” 梁颖点头同意:“你送送他们。” 待他们走后,梁颖问:“对这两个人,有啥想法?” 唐经理不讳言:“真是厂长和车间主任?与我遇到过的不一样,像是门外汉,什么也不懂。” 丁经理说:“蛮奇怪的两个人,只会唱高调,戴厂长也就算了,领导嘛,但车间主任不应该,他应该是最懂生产细节的那个人,却一问三不知。” 正说着,谢瑛一团龙卷风地吹进来,问:“会议结束了?我以为要开一天!” 梁颖说:“讲事体忙,要赶飞机,送了几袋香酥鸭,你们拆开吃吧。”起身回办公室。 刚坐稳,谢瑛拿了一袋进来,笑嘻嘻说:“瞧我发现了什么?”递到梁颖面前,见她仍不解,用手指头戳戳袋上的价格码:“其它几袋都撕了,只有这袋遗漏了。” 梁颖凑近看,写着绿地优选,噗嗤笑出声说:“这些骗子,也不晓寻个远点的超市,让人不怀疑也得怀疑了。”又问:“你在tm的朋友怎么说?” “他提及这位叫程繁的工段长,根本无权参与车间上线生产系统的决策。”谢瑛说:“而且,tm的生产线早就上过系统了,老对头西尼霍尔的,用到现在没出过啥问题,所以也没有要换新的想法。” 梁颖变了脸色,沉默会儿后,严肃说:“瑛,兹事重大,我们可能碰到一个诈骗犯罪团伙了。” 谢瑛有些混乱:“怎么会遇到这种事体。” 想想又说:“易春秋可知道他们的真面目?或者他们是一伙的?” “我会旁敲侧击问问他。” “只有报警了,我现在就去公安局。”谢瑛跳起来说。 “先不急,免得打草惊蛇。”梁颖说:“你把以林副总为首的这十个销售,工作日志中提及的目标客户,尤其花过钱的,都去核实一遍,看是否有假。我会通知李晶晶,重新核查这十人资料,离职通知书,学历证明,工作经历是否造假,再重新做一次背调,常在水边走,哪有不湿脚的,一定能查出我们之前忽视的纰漏来。” 第六十三章 易春秋(十六) 天下最难测的唯有人心了。 梁母从前一门心思想要栀栀做她的儿媳,对儿子与谢瑛谈恋爱上手段、百般阻挠。然而栀栀如她心愿嫁进来了,婆媳间却不大和睦。梁颖陪她去永琪做头发,她仰面躺着洗发,仍在喋喋不休诉苦:“没过门前,总是她主动来帮我洗染烫,过门后,目的达到了,一次都没有过。” 梁颖在看杂志,忍不住说:“怀孕了嘛,身体不方便,再讲染发剂都有化学成分,对孕妇胎儿有害,不碰是对的。” 梁母说:“还是娇气。弄堂口的理发店老板娘,都要生了,照样替人洗染烫,小囡生下来健健康康的,现在十岁了,乖巧懂事,成绩还好。” 梁颖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理发师也笑说:“现在家家就生一个,自然要想得周全。染发剂确实写的孕妇禁用。”梁母这才不响了,消停片刻又说:“我个媳妇,对我儿子一点不体贴,还要处处拿捏他,一个国家干部,在单位累死累活,回到家,还要给她打洗脚水,师傅你说像话吧?” 理发师陪笑:“是有点......” 梁母恨铁不成钢:“我这儿子老实无用,被她欺负还让着她。” 理发师说:“是你儿子心胸宽广不计较。” 梁母笑了:“确实,他很优秀,没结婚前,很多小姑娘倒追他。有一个我女儿的朋友,父母在美国,家境好,她自己哈佛毕业,长得也好,象明星,和我女儿合伙开公司,对我儿子也老欢喜的。” 理发师问:“为啥分手了?” 梁母说:“怪我老糊涂了,讲心底话,我现在也有些后悔。” 理发师说:“不怪阿姨,是他俩没缘份。”梁颖手机响,起身走到外面接听。 易春秋问:“你在哪里?”梁颖回答:“陪姆妈做头发。” “有空吗?能出来嘛?”他说:“博物馆有三星堆特展,一起去?” “在浦西,还是浦东?” “浦东。”他似乎很想看,语带恳求:“来吧,陪陪我。” 梁颖嫌远不愿去,转念说:“好,一点半在博物馆门口见。” 进店跟姆妈说:“我有事先走一步,帐结过了。”转身就走,听到身后嘀嘀咕咕,反正听不清,权当她同意。 她开车到博物馆,没想到人出奇的多,停好车,远远看见易春秋站在馆门前,他瘦瘦高高,头发乌黑微卷,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干净,有种孩子般的稚气,高挺的鼻梁,薄红的嘴唇,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风衣,没系扣子,松松凌乱地敞着,像个会写诗的落魄文艺男青年,随时能念出“ 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 ”但这都是假象,他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伺机将她连骨带肉囫囵吞下。 但他确实极具迷惑性,如孟晓琦,即使发现他的真面目,并深受其害,仍对他心存幻想。 但梁颖从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特别是经历了陆虎那事后,她心肠更硬了,五毒不侵。 俩人在馆内走走停停,人太多,每样展品前挤满人,举起手机拍照,停留久一些都觉得对不起全世界,这样的观展体验感极不好,梁颖很快没了兴趣。易春秋察觉到,提议去吃饭,走出展馆,寻了家网红牛肉火锅店,坐定点好菜,在等待的时候,梁颖问:“你和林副总怎么认识的?私下有深交?” 易春秋说:“朋友介绍的,没有私交。” “哪个朋友介绍的?” “陈桂栗。”易春秋反问:“怎么突然问起林副总的情况,出啥事体了?” 梁颖摇头:“没啥,我只觉得,林副总及他带来的团队,我已经支付两个月工资,近二十万。还有数万元的报销积压,但销售业绩至今为零。这让我不得不忧心。” 易春秋不以为然:“前两天,林副总才带昌华食品的人来,听他讲,有百分之九十的信心能拿下。这种工业软件系统的大单子,不用我讲,你也知道,面临的就是周期长,谈判多,审批久的状况,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口也吞不下一个胖子。” “百分之九十的信心能拿下。”梁颖说:“还是有百分之十的机率拿不到。” 易春秋笑了:“一天不签合同,不打预付款,都有可能毁单。没谁敢拍胸脯保证,一定能成功。” “我当然知道。”梁颖皱眉:“但林副总的团队是个例外,既然是销售精英,拿着每月上万的底薪,就该立刻出业绩,而不是两个月还是零。” 易春秋说:“这样,我去和林副总聊聊。” 红女绿男 第39节 梁颖说:“好,他是你介绍进来的,应该更能听进你的话。” 易春秋拿出个首饰盒子,放到她手前。 她看了看问:“什么意思?” “我和我的家人非常欢喜你。”他说:“我觉得我再不会碰到、像你这样投缘合意的女人了,既然再无从选择,倒不如趁热打铁,颖,请嫁给我,我会得一生一世对你好。” 梁颖说:“我不能接受。” 他问:“为什么?” “公司目前的情形,林副总这样的团队,都让我心烦意乱,无暇顾及其他。”她把首饰盒还给他,假装遗憾的叹息。 “如果你愿意。”易春秋深深凝视她:“只要你愿意,可以将公司交给我,由我来承担你所有的压力和烦恼吧。你只要负责每天貌美如花。” “都要把我说心动了。”梁颖咬牙笑起来:“但我还是不接受。” “为什么?” “我不能留下个烂摊子,这不是我的风格。”她缓了一下说:“但是你的提议,我会考虑。” 他把首饰盒仍旧推到她手前:“我们交往半年多了,也没买过什么送你,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没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梁颖推辞不过,无奈收下,打开看,是一只不大不小的钻戒,比九利送给谢瑛的那只,要贵重多了。 五天后,梁颖叫谢瑛、李晶晶到办公室来,关门开会。 她先说:“易春秋找林副总谈话后,林副总嘴里答应的好,但似乎没起啥作用。这些天林副总一直在外地出差,而他的团队成员,就没见进过公司,晶晶,可有查过他们的出勤记录?” 第六十四章 陷阱 李晶晶说:“林副总带团队入职时讲明了,不可能像我们人事财务一样,实行坐班制,天天进公司打卡。因为销售的特殊性,工作模式相对灵活,每周会进公司参与例会,他也会把销售人员的工作日志及项目进展报告,进行汇总后,再提交谢总。因为我们自己的销售,对考勤也没有严格规定,所以这块,是相对松散的。” 谢瑛承认:“确实如晶晶所说。” 梁颖问:“瑛,看过他们的日志和报告,有啥想法?” “都很正常,并且写得很详细,几点钟去哪里,拜见什么样的客户,谈了哪些内容,几点钟离开,依次类推,你只看到他们的辛苦和忙碌,不曾有半分懈怠。”谢瑛话锋一转:“你上次交待后,我彻查了沈斌,按他报销额度来查,有了惊人发现,他重点在跑的客户,以万华化学为例,联系人是质量部总监张运喜,我动用人脉去查,找到了质量部总监,并非叫张运喜,而是叫张荣辉,据他说,从未和嘉宏软件的沈斌打过交道。倒是有个同名同姓的销售,是贝丰软件的人,在向他推售质量管理追溯系统。我把照片给他看,他一眼认出,就是贝丰软件的沈斌。” “为混淆视听,把联系人姓名也改了。”梁颖说:“看来某个渣男脚踏两只船。晶晶,得麻烦你往贝丰软件跑一趟。”李晶晶答应了。 “万华化学,他提交报销多少?”她又问。 “五万。” 梁颖气得咬牙冷笑:“真是猖狂,把我们当傻子戏弄。”她说:“我让易春秋去找林副总谈,入职约定的三个月销售业绩两千万,两个月过去,还是零业绩,鉴于未达目标,余下的一个月要想完成,也很渺茫,我将对他们做出降薪处理,既然是诈骗团伙,势必会有行动。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将证据收集完备。姐妹们,动起来,胜败皆在此一举。” 谢瑛和李晶晶顿时如打鸡血,恶狠狠地出去了。 周末,梁颖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在房间走动,唬得浑身僵直,看见一个男人,刷的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射进来,刺得她眼睛睁不开,原来是傅行简。 她坐起来,横眉冷对地骂:“你怎么进来的?没有合理解释,我要打110,把你捉起来,驱逐出境。” “上次你食物中毒,输过液后,我背你回来,你自己告诉我的。”傅行简问:“生啥气?起床气?” “你试试一大清早,一觉醒来,有个女人在床边晃荡,你是啥感觉?” “荣幸之至。”傅行简微笑。 “好走不送,还有我保证,你再也进不来了。”梁颖翻个白眼,躺下准备继续睡。 傅行简一把拽她起来,酒红丝绸睡裙肩带滑落,露出一半雪白胸脯,饱满坚挺,他顿时见色起意,自后抱住她的腰,亲吻她的脖颈,梁颖舒服的哼一声:“你就是一只行走的泰迪。” “怎么说。”他的手滑进裙里,分开她的腿。 “随时发情。”她呻吟着笑。 “怪你过份sex。”傅行简咬她颈子一口,再推倒摆姿势,自解皮带,拉下拉链,攥握住滑腻腰肢,正蓄势待发,忽听门铃响起,欲要不理,无奈门外人十分坚持。 “我倒要看看是谁不识相。”他脸色难看的下地,边走边系皮带。 梁颖想起应该是九利来送馄饨,懒得提醒,浑身被他撩拨的软绵绵,躺下不想动。 傅行简打开门,怔了一下,梁九利他见过,梁颖的双胞胎哥哥。九利也认出他来,脸色阴沉问:“你怎会出现在我阿妹房间里?” “我是颖的男朋友。”他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 九利不理他,把馄饨放进冰箱,在客厅大叫:“梁颖,给我出来,讲讲清爽,你就这样不值钱,寻个二婚头。” 傅行简慢条斯理煮咖啡,听到这话,也不和他起冲突,只笑而不语。 “吵死了。”梁颖套了件毛衣,打呵欠出来,傅行简奉上咖啡,她想,这人其实还可以。 九利指着傅行简问:“你解释解释,这个人为啥在这里?” “你问他呀。”她喝口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挺懂她的。 “你是我阿妹,此地是你的房子,我不问你,问他做啥?” “腿长在他身上,他要来,我有啥办法。”梁颖说。 “奇怪吧,你不给他开门,他会穿门术?”九利驳。 “我没给他开门。”她说:“他摁密码进来的。” “密码是不是你给他的?” “是在我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被他晓得了。” “神智不清?好呀,还敢对我阿妹下药,无法无天是吧,报警,我要报警。”九利生气的掏手机。 “等等,我可以解释。”傅行简及时发声,在任这对兄妹胡闹下去,他牢狱之灾逃不掉。 “说。”九利大吼。 “两星期前,她食物中毒,我送去的医院,也是我送回来,背上楼后,她告诉我密码,我开的门。”傅行简答。 “食物中毒?”九利怔住,然后问:“啥情况?为啥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用嘛?”梁颖说:“你那一摊子烂事,自顾不暇了,还管得到我。” 九利理亏,沉默会儿:“不管怎样,你找男朋友,任何人都可以,就不能是他。” 梁颖只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他为啥在这里?” “你为啥在这里?”她反问。 “我是你阿哥,我送馄饨来。” “他是我朋友,来给我送温暖,可不可以?” 九利冷笑说:“好好,随你便,只有一条,休想把他带回家里。”愤愤离开。 梁颖不当回事,起身往卧室走,又回头,脱了毛衣,手搭门框上,眼波流转问:“还来不来?” 傅行简轻笑,慢腾腾放下咖啡,朝她走去,边说:“我本想带你爬佘山的。” “那个小土坡。”她嗤笑一声,待他到面前,揪住他衬衫衣襟,往后退,且说:“有爬我乐趣多么?” “和它相比,都是在侮辱你。”傅行简随手关了门。 谢瑛问:“你脖子谁咬的?易春秋?”见她不响,又说:“看来是傅行简,他不是前列腺有问题嘛?” 梁颖低头看财务报表,随口一句:“前列腺好不好不知,变态是够变态的。” “看来病情加重,要成太监了。” 梁颖无语,只问:“调查的如何?” 谢瑛把一沓打印纸递她面前:“看看吧,绝对让你怀疑人生。” 李晶晶跑进来,阖上门,急急说:“早上我收到林副总及团队集体辞职信,我看也抄送你和谢总了,有看嘛?” 梁颖打开邮箱,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谢瑛过来凑头看,一时无话。 李晶晶说:“我打电话给了林副总,让他及团队的人就算要离职,也要先来公司谈话。他们不肯来,只让将第三个月工资,并强调不允许克扣,再加上报销款,一分不少打进他们卡里,否则就要去劳动仲裁。” “一共支付多少钱?” “我让财务统计过了,四十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三点五元。” 谢瑛气炸了,当场跳脚骂人。梁颖还算镇定,问李晶晶:“你查的怎样?” 李晶晶说:“全部清楚了。我和贝丰软件的人事总监一起核查,沈斌同时在我们嘉宏和贝丰办理了入职。” “他怎么做到同时入职两家公司的?”梁颖不解问:“只能在一家公司缴纳社保吧,这该如何解决?” 李晶晶回答:“关于五险一金的问题,我问了贝丰,他们公司有规定,试用期结束后一次性办理。我们这块是走正规流程的,但沈斌当时提出,前公司会替他继续缴满三个月,无需我们嘉宏承担,也算是为公司解决这方面压力。” “包括林副总的十个人,有几人办理了五险一金?” “只有三个人办理了缴纳,其余人等各式各样的理由。”李晶晶说:“他们要劳动仲裁,倒点醒了我,我去社保局官网查了仲裁公告,发现这些人老惯犯了,一人身上背了好几个官司,都是关于劳动报酬的。我认识劳动仲裁委员会的冯老师,约好下午见面,仔细了解一下情况。” 梁颖说:“好。瑛,你也不要骂人了,于事无补,我们都冷静下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遗漏的,再做补充。”又说:“林副总团队集体离职的事体,先不要讲出去。” 谢瑛李晶晶离开后,她沉下脸想了许久,拿起手机,拨通傅行简的联系号码,那头很快接起:“有什么事?” “我想见陈桂栗,你能安排一下吗?”她说。 傅行简微顿:“为什么要见他?” “我有很重要的事问他。”她说:“越快越好。” “不能告诉我?”他说:“我也能替你出出主意、想想办法。” “不用。我就问他一句话。” “好。”他不问了,然后说:“今晚陈桂栗在家开趴,我可以带你去。” 第六十五章 陷阱(2) 陈家是一幢老洋房,布置美轮美奂,陈太太仍旧在跳舞,穿着勃艮第红的丝绸裙子,腰软如蛇,人曲似柳。 傅行简笑出声,梁颖翻他个白眼,桌上摆满各式酒水和西点,她拿了一杯覆盆子鸡尾酒,环顾四周围,竟然发现虞兰也在,虞兰恰望见傅行简,走过来。 梁颖闪避,她不想多事,陈桂栗和几个男人站在窗前聊天,她打算潜伏在他附近,等待时机。 红女绿男 第40节 音乐停止,陈太太做了个谢幕的姿势,十分优雅,掌声热烈响起,陈桂栗不晓说了什么,那帮男人仰脸大笑。 虞兰一直在说,傅行简手持红酒,偶尔回两句,依她对傅的了解,看表情,谈话肯定很狗血。 但都不关她的事,她只要盯紧陈桂栗就好了。 一个男人和陈桂栗耳语,他俩往院子里走,梁颖在后跟随,走廊上,竟瞧到孟晓琦,倚在个肥胖男人怀里,男人也不客气,四处乱摸,她未拒绝,只是咯咯笑。 梁颖转身,竟不见了陈桂栗,连忙寻找,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竟是他,陈桂栗发觉认错了人,表歉说:“对不起,我以为是我太太,她穿的裙子,和你的一模一样。” 梁颖说:“没关系,这叫撞衫,好听的,英雄所见略同。” 陈桂栗笑了,问:“易春秋这家伙,也不来和我打声招呼!” “我不是和他来的。” “哦。那你是......”他礼貌的问。 “这不重要。”梁颖说:“我有个事,想与你确认。” “请说。” “你很恨易春秋吧?要这样玩他。”她开门见山。 陈桂栗怔了怔,微笑说:“梁总开玩笑,我和易春秋也算老友了,为何要恨他?” “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说:“我不管你们的恩怨,但伤及无辜,就是你的错。” “梁总不妨明讲。”陈桂栗语调还算客气,但眼神闪烁,脸色也变了。 “讲什么?”她问。 “你说我恨易春秋,还伤及无辜,我听不懂,请梁总不要绕弯子,直接说出来。”他答。 梁颖凝视着他:“说得再明白,你也会装听不懂,我何必浪费口舌。”她放下酒杯,将裙摆一圈纱嘶啦扯掉,揉成一团,丢到他脸上,冷冷说:“你们真让我恶心。”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在街道上截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去,报了地址,闭目不响,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沉住气。 下车看路边有卖炒河粉的,打给谢瑛,谢瑛接了,她问:“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炒河粉吃不吃?”谢瑛说:“吃,多加个鸡蛋,加点酸豆角。” 梁颖要了两份,按门铃,谢瑛来开门,接过笑嘻嘻说:“我正饿着哩,你就到。” “你不是减肥嘛,还吃。”梁颖换拖鞋,谢瑛忽然瞪大眼睛:“好好的裙子,怎么扯烂了?” “和陈桂栗的老婆撞衫了,对我是一种耻辱。”她倒了杯柠檬水,打开塑料盒,撕掉筷子纸,挟起河粉吃,有些烫,但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手机不停响,傅行简打来的,听得烦,把他加入黑名单,世界顿时清静了。 她和谢瑛一起吃炒河粉。 谢瑛问:“讲吧,到底什么事?” “易春秋告诉我,林副总团队是陈桂栗介绍给他的,我今天去核实,易春秋没撒谎。” 谢瑛糊涂了:“你没指名道姓,他也死没承认,就凭三两句试探,你就认准他故意陷害,这是最强大脑么?” “你是没看到他心虚的样子。” “都是老江湖,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会心虚?”谢瑛质疑。 “我大学里心理学白学的?”梁颖平静说:“其实这不重要,我只是想证实一下而已。” “颖,你想过怎么处理林副总团队吗?” “从他们犯案手法,骗薪诈骗,相当的熟练老成,不是头趟了,肯定要报警。” “你也说了,他们不是头趟犯案,那为啥没人报警?”谢瑛说:“我猜测,一种是四五十万的金额,对公司来说,说少不少,说多不多,毕竟是自己引狼入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种一旦报警,就要配合警方调查,影响工作正常开展不讲,内部员工怎么想,外面客户怎么想,我们前期媒体势头搞得那么大,这种事体曝出去,只会沦落成业内笑柄,还怎么接项目,怎么赢回客户信任,对公司声誉的破坏性太大了。” 梁颖默默吃河粉,快吃完才问:“你说怎么办?” “给钱了事!权当吃一堑长一智了。” “然后他们相安无事,继续去骗下一家。”梁颖气不打一处来:“就是因为掌握了我们的心态,才会这样明目张胆,猖狂至极。” “我们再想想,三思而后行吧。”谢瑛劝说。 梁颖说:“我在陈桂栗家里,看见孟晓琦了。” “她在那做啥?” 梁颖想起那膘肥体壮的男人,不安份的魔掌,孟晓琦的媚笑,终是闷闷说:“讨生活。” 吃完河粉,她告辞,谢瑛再三挽留,她还是走了,也不想回家,只是沿着街道闲逛,逛着逛着就到了外滩,晚上游客更多了,都是来观夜景的,她趴在栏杆上,呆呆出神,没觉得好看,不晓多久后,才打车到复兴中路,刚下来,就被傅行简逮个正着,他脸色阴沉,似乎挺生气。 他生气个什么劲,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梁颖一把甩开他的手,皱眉问:“有事?” “打电话为啥不接,还拉黑我?”傅行简问。 “为啥要接?为啥不能拉黑你?”她反问。 “因为。”他微顿,看着梁颖的眼睛:“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一般。” “我们的关系?我们什么关系?”她觉得挺好笑的。 “你说呢?”傅行简也反问。 “闺蜜的前夫,竞争对手,床伴,寂寞搭子。”她掰着手指说:“就这些。” 傅行简动怒了,怒极反笑:“你真这么想?仔细想好了再答。” 她才不怕他,偏说:“就这样想,不作他想。” 傅行简没再犹豫,转身走了,拉开停靠路边的汽车门,绝尘而去。 三天后,谢瑛跑进梁颖的办公室,嚷嚷说:“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也是刚听说。” “知道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孟晓琦,天呢,真的不敢相信。”她有些语无伦次。 梁颖不吭声,手也没停的回邮件,她要说自然会说的。 “孟晓琦,她割腕自杀了。” 孟晓琦?割腕自杀。梁颖停下手指,脑里昏昏的,抬头茫然看她:“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和她姨妈拌了几句嘴,就割腕了,现场很惨,血流了一地。” 正这时,听得敲门声,梁颖说:“进来。”是一脸不快的易春秋。 谢瑛出去了,易春秋先问:“林副总打电话给我,说他们要集体辞职?” 梁颖点头。 “为何不告诉我?” “告诉你,他们就不辞职了?”她淡淡地反问。 他一时语塞,然后说:“我问为什么要集体辞职。林副总告诉我,一个业绩没达到,没有脸面再留下来。二个要降薪,无法接受。他希望公司能将工资和报销款,尽快打到他们卡上。否则只有劳动仲裁了。” “零业绩的情况下,我还要支付他们四十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三点五元,你怎么想?” “我只知道销售工作,要拿项目,不确定性很大,也讲个天时地利人合。”易春秋说:“林副总团队在以前的公司,业绩还是可圈可点的,此次在嘉宏遭遇滑铁卢,他也很遗憾,颖,你放心,不就四十几万,我手里有个项目,谈成了,一并将损失补回来。” 梁颖盯着他,眼神越来越冷。 易春秋有所察觉,皱眉问:“怎么了?” “你告诉林副总,员工离职,肯定要到公司走流程的,四十几万我已让财务准备好。”梁颖说:“流程也简单,各部门领导签字,员工本人签字,就好了,流程走完,立刻放款,我讲话算数。” “我来和林副总沟通。” “你和林副总说,要来大家一道来,领导们都在公司,一次性办完最好。” “行,我来沟通。”易春秋说。 “孟晓琦出事了,你知道吗?”她忍不住问出来。 “出什么事?” “她前晚割腕自杀了。” “哦。” 她忽然发怒:“你就一个‘哦’字,你不觉得她的死和你有关吗?你怎能这么冷酷?” “她的死和我有关?我们分手很久很久了,后来她也交往了不少男朋友,听闻玩得很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甚至笑了:“我的前女友里,有两个得癌症去世了,难道也和我有关?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答应给她补偿的。”梁颖说。 “是,我的确有这种想法。但她再没来找过我。”他问:“这也是我的错?”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梁颖心内虚空,很茫茫然,想不明白,孟晓琦被骗掉公司后,过得那么辛苦,她没有想死,骗子终于良心发现,要给她补偿,她却活不下去了。 备注:今天字数还可以,大胆讨推荐票。 第六十六章 易春秋(十七) 梁颖在办公室里,没出去,直到李晶晶敲门进来,她满脸是汗,眼中充满惊惧,却也夹杂兴奋,很复杂的情感。 “带走了?” “嗯,我在会议室给他们开退工证明,好多警察进来,他们没想到我们会报警,都吓傻了。” 梁颖的手在抖,她握紧手指问:“有叫我们去警局吗?” “有。”李晶晶说:“我收拾一下,等会一起走。” 她出去,谢瑛又进来,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然后叹气说:“嘉宏接下去怎么办?这样一闹,前面感觉没了方向。” “我不后悔。”梁颖说:“对付猖狂的诈骗团伙,送他们吃牢饭,是公民责无旁贷的义务。” 谢瑛凝视她:“我有时挺佩服你,这该死的正义感。” 梁颖嘲弄的说:“在这种时候,也只有你能引我一笑。” “笑总比哭好。”谢瑛站起身:“一起走吧。” 门外别个公司的人,探头张望看热闹,judy也在,迎过来问:“啥事体啊?警察来,带走那么多人。” 谢瑛说:“无可奉告。” “我不是来幸灾乐祸。”judy真诚说:“我来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 “你回去告诉傅行简,帮忙不用了,不落井下石,我还要谢谢他。”谢瑛拍拍她的肩膀。 红女绿男 第41节 梁颖揿电梯,忍不住笑,不管怎样,笑总比哭好。 魏昌祺走进傅行简办公室,坐下问:“嘉宏出事了,听说了没?” “出啥事体?”他漫不经心问。 “好像销售团队有问题,被警察带走不少人。”魏昌祺打量他:“真不知道?” 傅行简摇头,手在键盘上没停。 “一个前妻,一个现女朋友。”魏昌祺打趣:“你的反应不符合人性。” “我在写邮件,宝钢的无缝钢管产线,用的是嘉宏的aps系统,原拟电炉炼钢产线、hfw产线、uoe等产线将继续合作,但现在因嘉宏管理不善,内部严重混乱,导致多名员工被警察带走调查,本着一切以客户利益为重,为消除供应商带来的负面影响,将停止与嘉宏的一切合作,直到警方正式通报后,再视实际情况洽谈后续事宜。”傅行简说:“我们自己的研发团队,aps系统也出来了,可以进行推广应用。” 魏昌祺微顿后,笑说:“你简直,毫无人性。” “还有,梁总不是我女朋友。”傅行简语气冷淡:“我们可能是分包关系,也可能是竞争对手,但就不是恋爱关系。” 梁颖、谢瑛和李晶晶从警局出来,已是凌晨,路边有一家千里香馄饨店,三人进去各要了一碗,李晶晶手机响,她跑到外面接,谢瑛说:“神神秘秘,打电话还要背着我们。” 梁颖说:“从今天警察的态度来看,还是挺重视。” “当然,受害的又不是我们一家,贝丰、越茂、易飞这三家也愿意配合调查。”谢瑛问:“易春秋,你打算怎么办?” 梁颖低头吃馄饨:“我会找他谈。” 李晶晶走进来,坐下说:“我得到消息,西尼霍尔将取消与我们的一切合作。” “啥意思?”谢瑛脸色变了。 “西尼霍尔认为,我们嘉宏内部出现严重管理问题,损害了他们的声誉,给客户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在官方通报没出来前,除去宝钢已经上系统的无缝钢管产线,其它产线全部停止。”李晶晶答。 “是谁做出的决定?”梁颖问。 “傅行简!” “不能呀!”谢瑛不敢置信,看向梁颖:“他不是和你.....”见她不吭声,怒从心头起,大骂:“果然是日本鬼子,没一个好东西。” “这时候就不要上升民族仇恨了。”李晶晶愁眉苦脸说:“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梁颖平静说:“这才刚刚开始,见证人情冷暖的时刻,还在后面。吃馄饨吧,保存体力,才能撑下去。” 从千里香出来,李晶晶做地铁回去,梁颖开车送谢瑛到楼底下,谢瑛提议:“今晚就住在我这里吧。”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笑说,打方向盘调头,汇入车流当中,笑容敛起,虽然开得不快,但精神不集中,差点和前面车子追尾,惊出一身冷汗,她不想回家,漫无目地的开,鬼使神差竟来到傅行简的别墅外,停在道边,掏出香烟,点燃了抽一口。 一根香烟抽完,她拿出手机,寻到傅行简的号码,欲要拨通时,后面黄光大现,有辆车子缓缓驶过去,停在别墅前,黑色雕花铁门打开,傅行简先出来,给后座的人开门,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出来了,体型富态,头发烫卷,贴在耳后,穿松绿旗袍,颈上一串珍珠项链,拎爱马仕手袋,是电视剧里豪门太太的装扮。另一边车门也打开,一个女人也出来,梁颖认得,美女画家虞兰,她绕过去,挽起豪门太太的胳臂,亲亲热热往别墅内走,傅行简坐回车里,开进院子。 梁颖拨通号码,那头传来傅行简的声音:“梁总有事?” 很冷淡生疏。女人对于感情总拖泥带水,男人真想斩断了,绝对一干二净。她说:“我想和你聊聊。” “太晚了,有啥事体,明天再讲,或者发邮件给我。”他说。 “我在你家别墅门外,就讲几句话,讲完我就离开,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那头沉默一下,然后挂断了。梁颖抽有三口烟,看见傅行简走出门,她打开前灯,他走过来。她下车,他简短地:“说吧。” 梁颖开口:“一句,我很不齿你落井下石的行为。二句,我很不齿我自己,相信你和虞兰没关系的鬼话。三句,我很庆幸没对你倾注感情。四句,撒油那拉。”她说完,重新坐回车里。傅行简没有言语,默默让开路,方便她驶出去。 她回到复兴中路,洗过澡,躺在床上,懊恼又后悔,一时冲动跑去寻傅行简,还说那样的话,倒像她舍不得他似的,这个时候就该敌不动我不动,谁先动谁就输了。 接下去的日子,与她和谢瑛预料的一样,几个胜券在握的项目都流标了,理由不言而喻。 谢瑛去西尼霍尔谈判,对方态度强硬,只说等待警局通报,目前没有通融余地。 谢瑛在会议室说起此事时,气得面红耳赤,大骂西尼霍尔狗眼看人低。梁颖问方华和李晶晶:“账上资金如何?” 方华说:“这个月还能撑过去,下个月就困难了,还银行贷款是大头。”还有其它,譬如员工工资,税金,办公室租金水电管理费,供应商货款等等,都需要用钱。梁颖只说:“我来想办法。” 都沉默不响,忧心忡忡,明白她的难处,此刻还能去啥地方想办法呢。 梁颖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宝骏的刘总,响了三声总算接通,刘总问:“颖啊,你好吧?” 她含泪笑答:“还好,你能接我电话,我有点高兴。” “放心,不管你遇到大小事,电话我肯定会接的。” “之前谈成的苏州汽车工厂mes项目。”她问:“还算数么?你给我个实话,不成也能理解。” “你不要急,不要急,工厂还在峻工收尾,要上系统,也是半年之后了,相信到那时,警方调查已有眉目,项目还是你的。” “谢谢刘总信任。”她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既然这个项目,刘总仍愿意让我做,能否先预付10%的订金?” “这就有些强人所难!” “目前公司好几个项目流标,资金吃紧,急需还银行贷款,若非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向你开口。” “贷款多少?” “分批还,这趟要还两百万。” “是个大问题。”刘总说:“我只能帮你试试看,上头那位洋人vp,不大通中国人的人情世故。” 梁颖岂会不知,她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挂断电话,听到有人敲门,说进来吧。 抬头看是易春秋,他走到她面前,欲要伸手拥抱,她避开了,淡淡说:“我此刻无心情风花雪月,你坐,有话明讲吧。” 易春秋坐下说:“我很内疚,林副总的团队,是我介绍来的,出这种事体,我引狼入室,难辞其咎,愿意接受你的任何处罚。” 梁颖燃起一根烟,慢腾腾抽两口,隔着迷烟看他,问:“真的?” “真的。”他答:“我真心认罚。” “那好,你写封辞职给我,离开嘉宏软件。”她说。 易春秋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呆了一下:“我怎能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你呢?这不是我为人处世的风格。” “你走吧。”她说:“你走了我会更安心。” “我能走到哪里去?”他反问,黑白分明的眼睛,抿紧的粉红薄唇,微带棱角抬起的下颌线,散出失落孤寂的情绪,着实惹人爱怜,若非梁颖早已看透他的本性,也会迷失在他的魅力中。她说:“随便什么地方,西尼霍尔对你恋恋不忘,还有sap、艾默生、西门子、ge.....数也数不过来。” “你在赶我走?”他似乎很震惊,感觉受到了侮辱:“我为公司尽心尽力,你还是我的女朋友,你不能赶我走。” 她笑两声:“奇怪,是你说引狼入室,难辞其咎,愿意接受我的任何处罚。怎么我认真起来,你倒不肯了?” “除了离开嘉宏,其它处罚我都愿意。” “我真不明白你,以目前的实际情况,项目接不到,资金链断裂,一屁股的欠账没还。”她问:“这样的公司,你为什么不肯离开?” 易春秋下定了决心:“颖,我愿意全盘接手嘉宏,你把它转给我吧。” 第六十七章 易春秋(十八) 梁颖一直在等他说出这句话,因为太久,现在听到,心内毫无波澜。 她甚至笑了笑后问:“为什么?” “嘉宏在业界这几年的表现,可圈可点,自主研发的工业软件、项目实施团队,虽然和西尼霍尔、sap、西门子不能比,但在民营公司中,首先想到的是嘉宏,这就是江湖地位;国内大中小的生产厂家,不是都用得起大公司的软件系统,预算有限的、更追求性价比,嘉宏是首选,这就是口碑。一家公司开起来容易,但地位和口碑难得,有些经营五年十年,仍不被市场认可,汲汲无名;有些可能短短一年,就声名鹊起,万众追捧,也是玄学。”易春秋自己都未察觉,他语气中的兴奋:“我接手嘉宏后,组织架构不会大变,研发软件和项目实施,仍是嘉宏快速发展的两辆并驾齐驱的马车,我一定能让嘉宏起死回生。” “然后卖个大价钱。”梁颖接话。 易春秋怔了一下,笑着摇头:“不,不,嘉宏值得更好的选择,完全可以做上市......” 梁颖听他侃侃而谈,狼子野心简直捧到她面前,鲜活蹦跳,她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嘉宏有想法的?” “我对嘉宏没想法。”他凝视她:“第一次见到你,我承认,我对你确实有想法。” 梁颖不接话,平静地说:“我可以把嘉宏转给你。” “真的?”易春秋喜出望外,他以为颇要费一番口舌,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保证:“颖,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嘉宏做大做强做上市。”站起要走:“我去拿律师拟好的合同,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 “合同都准备好了。”梁颖讽笑:“还说对嘉宏没想法。”也不需要他解释,继续说:“既然要我转让,转让费总要付的。” “转让费?”易春秋显然没考虑过什么转让费,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嘉宏目前生死攸关,我接了活,不接就是个死字,倒不如给我,死马当活马医。” “我没说不给呀,给你,但不能白给。”梁颖摊手,“你方才还说看中嘉宏的地位和口碑,要做大做强做上市,现在又讲死马当活马医。怎地,白给就是龙,要钱就是虫?” “颖,我俩谈钱,太生份了。”易春秋从口袋中掏出戒指盒子,走到她面前半跪,饱含感情说:“颖,我爱你,嫁给我吧。” 梁颖接过盒子打开,一枚钻戒,倒是看不出敷衍。她笑笑,难得他对她,要比给孟晓琦的剧本,花心思些,勉为其难收她在身边,这种爱像鳄鱼的眼泪。 她把玩戒指,偏头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更何况未婚夫妻。这个转让费,我是一分不让的。” 易春秋还半跪着,微笑问:“好吧,你要多少钱?” “一个亿。” “一个亿?”他大笑问:“我一时半会没这么多钱,写个借条可以吗?” “可以。”她说:“但是钱要翻倍,两个亿。” “你在和我开玩笑?”易春秋问。 “我是个女商人,谈价格的时候,再认真不过。” 易春秋回过味来,站起,脸色一沉:“你在玩我,你根本没想过转让。” “是,我不但没想过转让,也没想过嫁给你。”她把戒指扔给他,他没接住,掉在地毯上,寂静无声。 “为什么?”轮到他问为什么。 “你真以为你留学时那些污糟事,就能瞒天过海,无人知晓。”她冷笑:“只要想查,你祖宗八百代也能查得明明白白。” “谢瑛过年回美国,迟迟不归,原来是查我去了。那你告诉我,都查到什么了?” “孟晓琦是我的前车之鉴。”梁颖说:“我不会犯和她同样的错误。” “什么错误?”他问。 “觊觎女性老板的公司,以谈恋爱为名义,逐渐掌管公司的决策权,低端伎俩,使公司破产,追讨薪金奖金。中端伎俩,如孟晓琦,占了她的公司再转卖,你赚的盆满钵满,她却穷困潦倒、绝望自杀。”梁颖说:“你给我设的高端局,太容易破解,只要不爱你,就不会上当受骗。” 易春秋不装了,捡起地上戒指,坐回沙发上,叹气一声:“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真心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她说:“法律无法制裁你,但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不到,你走吧!” “走?”易春秋笑:“我走去哪里?” “从嘉宏的大门离开,爱去哪里去哪里。” “不,不,梁总,你还没有认清现实。嘉宏订单退单、项目流拍,现金流断裂,还有那么多货款、贷款要还,我可以说,嘉宏破产,也就早几天晚几天的事了。” “那又如何,与你没有干系。”梁颖说:“李晶晶已拟好解除劳动合同书,她在前台等你签字,一切按劳动法来。” 红女绿男 第42节 “梁总,你不能这样随便打发我。”他问:“aps系统是我带团队研发的,归属权在我,要么我带走,要么你出钱购回。” “aps系统属于嘉宏公司,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你及团队受聘嘉宏公司,签订了劳动合同,合同中明确规定了你的工作职责。”梁颖说:“我奉劝你,吃相不要太难看,除非你打算回美国发展,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你威胁我。”他说:“我们的谈话,我都有录音。” 梁颖皱眉:“随便你录,我是不惧的,因为胡搅蛮缠的是你。你走吧,有什么去和李晶晶谈。”她起身,拿了手袋往外走。 易春秋一把握住她的胳臂,她满脸严肃地盯着他:“松开!” “我只问你一句话。”他说:“你可曾爱过我?” 梁颖笑了:“有一个联合国前女友的精英男,擅用爱情杀猪盘的渣男,你对女人又有多少真心,敢来问我可曾爱过你?既然你想知道,我也坦白告诉你,开头的时候,为了公司,为了项目,为了钱,不得不从西尼霍尔手中抢你;到后来,还是为了公司,为了项目,为了钱,只能答应你变态条件。再后来,知道你那些丰功伟绩,面对孟晓琦的惨死,你毫无愧疚的表现,为了公司,为了项目,为了钱,我一定要让你滚蛋。到现在,易春秋,我可以坦率地告诉你,我从没爱过你,有的,只是互相利用。” 她拉开门,再不看他一眼,径自走人,在和汽奥集团的沈总吃过饭后,掏出手机刚开机,全是李晶晶的信息,打过去,李晶晶迅速接了,嚷嚷说:“易春秋把他团队的几台服务器、还有他的电脑,都强行搬走了。” 梁颖问:“什么时候的事?” “快到下班时间了,他和团队的人突然发难,阻止不过来。”李晶晶说:“易春秋让你,打电话给他。” “我和他无话可讲。”梁颖说:“服务器及电脑属公司财产,一并带走了我们的研发产品,这种行为已经构成犯罪,晶晶,报警吧!” 第六十八章 傅行简 梁颖回到家,栀栀快要生了,腹重如山,坐在沙发上吃葡萄,看电视。 阿爸在厨房忙,洗排骨泡海带,准备炖汤。 姆妈站在卧室门口,招手叫她过来,拉她进房,关紧门。 “做啥?神神秘秘的。”梁颖问。 姆妈递过来一张存折:“给你。” 她翻开看,愣住了:“为啥要给我钱。” “你公司发生那么大的事体,回来从不讲,瞒我们瞒得滴水不漏,何苦哩,再怎样,家人都是你的坚强后盾。这些钱先用起来,我还有一张存折,存的死期,下个月提出来也给你。” 梁颖平日里,总说姆妈阿爸偏心梁九利,重男轻女,原生家庭憋屈,实际被关心一下,眼泪都快落下来。捏着存折,低头说:“我不需要,你这点钱解不了我的燃眉之急。” 姆妈问:“还差多少?” “至少五百万。” 姆妈骇怕:“啊,债台高筑!怎么还呢?叫我一辈子也还不起。”又一劲埋怨:“当初我就讲,女孩子开啥公司创啥业嘛,有学历有工作,再寻个好点的男朋友,结婚生子,有个家,这才是正途,而不是现在,眼睁睁年到三十,成了老姑娘,没有男朋友没有家,公司要倒闭,欠一屁股债,得不偿失,怎么还呀,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苦在眼前。” 梁颖收回归还存折的手,放进自己包里:“这些钱我可以交房租。” “复兴中路房子退掉,搬回来住,每月交给人家大几千块,我想想都肉麻。”姆妈说:“还有,以后和哥嫂蹲在一起,收收任性脾气,挟起尾巴做人。” “我为啥要挟起尾巴做人?”梁颖问:“这里不是我的家吗?” “自打你阿哥结婚后,这里是你阿哥的家,和你没关系了。”姆妈讲得理直气壮。 “所以,复兴中路的房子我不能退。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我也学不来挟起尾巴做人。”梁颖还说:“万一要债的人,寻到此地,在门口刷油漆,泼狗血,更有得烦。” “你还借高利贷!”姆妈惊呼:“你要害死我们呀。” “没有借,我还是分得清。”梁颖说不出的失望,拎起手包,走出卧室,在玄关换鞋,闻到厨房飘出排骨和海带香味,栀栀看她一眼:“要走啦?吃好饭再走吧。” 梁颖只说 :"临时有事,不吃了。" 栀栀笑两声:“女强人就是忙呀。” 梁颖不理她的阴阳怪气,走出门,晚霞挂在天边,暮色沉沉,小区门口有卖盒饭的,成网红点了,排长队在买,她也去排,轮到后,买了一块红烧大排,两只油面筋塞肉,烂糊白菜,送一盒饭、一碗榨菜蛋花汤。 她买好后,路边有石凳,坐在那,看向来往人流,一口口吃着,心底悲凉,但饭菜味道不错。一个老大爷过来,坐她身边,自言自语。她先不觉得,无意细听两句,在讲一个黄色故事。 她也吃完了,起身寻垃圾桶,不晓从何时起,上海街头巷尾寻不到一只垃圾桶,终于看到了环卫工的车,扔进去才安定了,走回来,老大爷仍坐石凳上,旁边老阿姨啪啪给他两耳光,嘴里骂着:“老鬼三 骂老男人的话 ,综桑 畜生 ,不要面孔,我要报警。” 梁颖手机响,谢瑛打来的,问:“晚饭吃过了嘛?” “吃过了。”她答。 “我有个老客户,今晚要跟女朋友求婚,让我带朋友去暖暖场,沾沾喜气,一道开心开心。”谢瑛说:“我把地址发给你,一定要来啊。”说完就挂了。 梁颖打一辆出租车,往中山公园江苏路,一路的房子都待拆,早无人住,望去甚为荒凉,司机说:“现在还好,等到夜里,驶过此地,黑洞洞的,才叫人害怕。” 抵达时,月亮已经爬上来。她走进云景花园,会场布置的美轮美奂,灯光斑斓,桌台复古,各色玫瑰花随处可见,像不要钱似的,充满了罗曼蒂克。 梁颖找到谢瑛,正四处找角度自拍,见到她,忙嚷嚷:“快点来,帮我拍照片。”手机递给她,整理衣裙问:“回家吃饭去了?” “回是回了,但没在家吃,小区门口买的盒饭。” “和姆妈又不开心了?”谢瑛洞察如炬。 梁颖简单述后,感叹说:“一个母亲,怎么把母爱砸在自己手里的。” 谢瑛并不care,她有自己的事忙,把裙摆撩到膝盖上,伸长细白腿,又是嘟嘴,又是比心,最后还噘起小嘴,比一个剪刀手。 梁颖拍完照片给她:“三十几岁人,做这种动作,有些腻心。” “我开了个直播账号,美颜一开,秒回十八岁。” “自欺欺人。” “没办法呀。”谢瑛叹气说:“公司眼看气数将尽,我总要自谋生路吧。” 梁颖无言,心底空荡荡的,喃喃说:“对不起。” “讲啥呢。”谢瑛一拍她肩膀,笑起来:“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我是轻易放弃的性格么?” “是。”梁颖说:“譬如你的婚姻。” “又来戳我痛处是不是。”谢瑛微顿,“瞧我看到了谁!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抬手一指,梁颖望过去,傅行简和个男人,在落地窗前说话,两人都很高大,站在月光里。 梁颖说:“我先走一步。” 谢瑛一把拉住她,有些心疼:“怕他呀,他来你就走。我们现在是落魄了,但气势不能输。” “有道理。”梁颖说:“我没想走,那有一盘安格斯雪花牛排,卖相蛮灵的。” “你不是吃过来。” “高端的食材,肚皮再饱也要尝一尝。”梁颖微笑,走到桌前,牛排已经切好,她叉时,傅行简也过来,叉一块到盘里,看到她,表情平静地打招呼:“什么风,把梁总吹来了?” 梁颖亦是,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我来沾沾喜气。”她咬一小口牛排嚼着,感觉还没小区门口的红烧大排有味,有一种谪仙遁地的感觉,不由笑了笑。 “笑什么?”傅行简故意揣测:“看来梁总生出恨嫁的心了。” “是,我恨不得明天就嫁出去。” “那我祝梁总早生贵子。” 梁颖懒得和他废话,静静看向某处,他也望过去,求婚派对的男主角,正单膝跪在女友面前,太激动了,面孔胀得通红,说话结结巴巴,听不清楚。 “求婚败笔,还是太年轻了。不擅于控制情绪。”傅行简点评。 “是呀。”梁颖嘲讽:“看来傅总当年求婚时,一定运筹帷幄,稳如老狗。” “我?”傅行简坦白:“谢瑛没告诉你,我没向谁求过婚!” “还挺得意的。”梁颖语调冷淡:“所以你的婚姻破裂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接过服务生盘中的红酒。 “越是容易得到的,越是容易失去。”梁颖说:“因为没走过心、不懂珍惜,恒古定律。” 男主角表白完了,取出大钻戒,给女友套进手指,女友已泪流满面,大声说我愿意,两人相拥,喜极而泣。 全场掌声雷动,为这对有情人感动祝福。 傅行简不经意问:“易春秋也被你送进去了?” “对。”梁颖说,声音很冷淡:“所以别来惹我,否则送你去和他做室友。”转身要走,他揽住她的肩膀,凑近耳旁:“我们聊聊。” 她挣脱不得,沉下脸来:“太晚了,有啥事体,明天再讲,或者发邮件给我。”把他当初回她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 “聊聊你的公司。”傅行简说:“你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它关门大吉吧。” 梁颖沉默了。 第六十九章 傅行简(2) 梁颖随傅行简出了店,月色很好,让人想起一首老歌, 月儿像柠檬,淡淡地挂天空,我俩摇摇荡荡,散步在柠檬一般月色中。 可惜都市的人忙忙碌碌,为生计奔波,难有抬头欣赏月色的机会。 梁颖站住问:“你要说什么?” “我希望你听了我的话后,能认真考虑。” 傅行简说。 “好!”她答应。 傅行简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掏出烟和打火机,问她:“要么?”见她摇头,自顾点烟,抽了两口,侧过身,微背对她吐烟圈,看来要说的一定不是好话,否则不至于不敢面对她。他说:“嘉宏公司被你运营的很不错,就这样倒闭实在可惜。” “是。”她低声承认。 他继续说:“我也不瞒你,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代表西尼霍尔收购嘉宏,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他和易春秋有什么区别,都在觊觎她的公司,伺机侵占。梁颖不怒而笑:“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 “一个亿。”她平静地问:“一个亿,可以嘛?” 傅行简这才转过身,凝视她:“一个亿不现实,但可以谈。” “你一点不了解我。”梁颖轻笑,走近他,接过他手里烟,抽了口,将烟圈喷他脸上,“这样吧!”她说:“你床上让我开心了,我再答应你。” 红女绿男 第43节 傅行简也笑了,问:“床上怎样,你才开心?” 她耸耸肩膀:“我也不知,或许你说声我爱你,我就开心了。” “我爱你。”他说。 “我听了不开心。”她挺遗憾。 “没关系。”他笑:“我有的是手段令你开心。” “好。”梁颖说:“我这些日,心情糟糕透顶,你这样有信心,我拭目以待。” “走吧。”他说:“车子在路边。” 是他的那辆奥迪,别墅门前,虞兰从里面走出来,像个女主人。回想令梁颖心里不适,她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和有女朋友的男人约炮。” “我没有女朋友。”傅行简替她拉开后座门。 她绕到前面,坐到驾驶位。 他才想起自己喝了一杯红酒,坐进去,关好车门,问:“去你那?还是我那。” “我那。”梁颖发动引擎,汇入车流,便是堵车,一辆辆尾灯连成星河,慢慢挪动。谁都没说话,傅行简闭目养神。 到了复兴中路,停好车,两人走回家,家里没人,换了拖鞋,傅行简要抱她,梁颖避开,皱眉说:“先去洗澡吧。” 他没强人所难,进了卫生间,以为梁颖会跟进来,但是并没有。 他在卧房等了许久,她才进来,傅行简拉她的手,倒进被单里,压覆她身上,拨开凌乱的发丝,看见她红红的眼睛,他知道她一定是哭过了,轻轻叹口气,嗓音温和说:“要么不做了,我陪着你.....” 梁颖打断他的话:“我不需要你陪我,我要你令我开心。” “这和牛郎有什么区别。”傅行简自嘲。 “是你要收购我的公司,几年的心血,换一夜的开心。”梁颖冷笑:“做一回牛郎又怎地!” “没关系,我无所谓,权当是情趣。”他俯首吻住她的嘴唇,混着白桃的甜香,顿时浑身热血沸腾,肌肉绷紧,卧龙抬头,与其说他觊觎她的公司,不如说他狂热地想将她摁在身下,狠狠地占有。他松开,吮她颈子,低喘说:“我也不开心许久了。” “活该。”梁颖幸灾乐祸,手指划过他胸膛,用力地掐他薄弱的地方。他吃痛,抓住她的手举过头顶,用领带绑了,她扭动说:“你这样粗暴,我不开心。” “你看来并不了解你的身体。”他掰开她的腿。 她尖叫一声,瞬间高潮了,又羞又怒,这不争气的身体。 傅行简笑,但看她虽然满面红霞,但确实不开心。 “你很开心?!”她冷冷问,一种威胁人的语气。 “女王不开心,我哪里敢开心!”他揶揄,握住她小腿,白皙滑腻,咬一口搭上肩膀。 霓虹闪烁,月色魅惑,他俩谁也不肯认输,如野兽般撕扯交缠,吻痕交错,抓挠见血,梁颖已经软成一汪水,嘴犹自硬:“不开心,不开心,休想要我公司。” “去他妈的公司。”傅行简大吼,紧紧抱住她,恨不能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对这个女人,他感情复杂,又爱又恨。 世界终于安静了。 “滚。”梁颖浑身无力,太累了,这死男人,没让她开心,倒快要让她开花了。 他一言不发,下床走出卧室,洗把澡,穿戴整齐,走出门,下楼,天边泛起鱼肚白,空气清凉,野猫匍匐狩猎,肥鸽子犹不知死,自在踱步,他经过,鸽飞猫窜,出了小区,坐进车里,感觉疲倦,但精神清醒。因为还早,路上车辆不多,行驶通畅,开进别墅,他下车,走入客厅,竟然亮着灯,潘云鸿坐在餐桌前,慢慢吃咖啡,看电脑。 傅行简走近,也坐下来,厨房里,姆妈在煎蛋,一股油滋滋的香味飘散出来。潘云鸿问:“一夜未归,去哪里鬼混了?”抬眼看他,皱起眉头,脸上脖颈有月牙状的指甲印,还不少。傅行简给自己倒咖啡,淡淡答:“和梁颖鬼混一夜。” “收购嘉宏,她同意了?”潘云鸿问。 “死也不肯。”傅行简答。 “真无用,一个女人也搞不定。”他低斥。 “我是搞不定。”傅行简自嘲:“我被她摧残成这样,已经尽力了。” “这是最后一次,多和虞兰相处,好好培养感情,你年纪已不小,娶妻生子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傅行简欲言,却见姆妈端了煎蛋出来,把话咽回去,站起身:“我回房补觉。”上楼去了。 梁颖在办公室里,正看财务报表,李晶晶叩门说:“易春秋姆妈又来了,坐在前台不肯走,一定要见你。” “带她过来吧。” 很快易母进来,她很憔悴,眼睛总含着泪,拎了个砂锅来,摆在茶几上说:“春秋讲,你欢喜吃我做的汤,腌笃鲜过时令了,就熬了老鸭扁尖汤,给你送过来尝尝。” 梁颖仿佛看见她端着沉重的砂锅,上上下下艰难地挤公车,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倒杯茶给易母,然后说:“易阿姨,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第七十章 报应 “请你原谅春秋。”易母哀求说:“只要撤诉,有啥条件我都答应。” “你答应没用。”梁颖拿来协议书,递给她说:“易春秋签了字,我就撤诉。” “好,好,我带给他签。”易母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低头间,白发丛生。 梁颖似看到自己姆妈,她问:“你知道,易春秋到美国留学后,都经历了什么?” 易母表情茫然:“他努力学习,课余打工,美国人工高,足够维持他的生活开支了。” “他这么告诉你的?”梁颖问。 她答:“是的。我儿子忠厚老实,不会骗我。” 梁颖偏要告诉易母血淋淋的真相。 她听后,拼命摇头,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儿子做不出这种事体。” “这次起诉他的,还有孟晓琦的家人。”梁颖说:“你也可以听听他们的说法。” “我不听,我不听。”她愤愤地指控:“他们是诬告,想诈骗,小姑娘得不到我儿子就闹自杀,太极端了。” 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梁颖不再浪费口舌,指着砂锅说:“你端回去,我不吃,我怕你在里面下毒。” 谢瑛进来问:“咦,他老娘又把砂锅端走了?你答应撤诉啦?” “我答应撤诉,但有前提,易春秋要把协议签掉。” “你还是心软了。”谢瑛说:“就该让易春秋吃几年牢饭,受到教训。” 梁颖声调平静,没有什么感情:“他欠我的,我势必要讨回,欠别人的,我不是圣母,管不了那么多。”转换话题说:“傅行简代表西尼霍尔来跟我谈,想收购我们公司。” 谢瑛怔住,然后问:“你怎么说?” “我要一个亿,傅行简说不太现实,但有商量的余地。” “你怎么打算?”谢瑛说:“做好心理准备,西尼霍尔的工业软件系统完整,人员充足,项目稳定,根本不需要收购嘉宏,之所以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在中小型企业,嘉宏独大,后继相差太远,西尼霍尔索性大鱼吃小鱼,以便快速占据下沉市场,扩充版图,最后的结果,嘉宏将彻底消失了。” 梁颖不响,心情十分沉重,半天才说:“我没有答应傅行简,但依公司目前状况,确实举步为艰,度日如年,接下去工资要是发不出,社保交不上,员工一定会乱......”她讲不下去了。 “没关系。”谢瑛咬牙:“我把房子卖了救急。” 梁颖摇头:“如果到了必须卖房救急的地步,我宁愿将嘉宏以最好的方式转让出去。” “唉,你呀。”谢瑛不知该怎么说,两人都沉默了,气氛窒息难忍,梁颖忽然说:“傅行简跟我提收购时,我告诉他,让我在床上快活了,我就答应。” “你个浪女。”谢瑛笑起来:“如何,快活了没?” “反正我嘴里讲不快活。”梁颖也笑。 “其实爽翻天了是吧。”谢瑛揶揄。 梁颖坐到她身边,凑近耳边嘀咕,谢瑛听着大叫:“天呀,地呀,女格雷版五十度灰。” “戏弄傅行简令我快活。”梁颖也大笑,叫过笑过后,两人相视,都觉轻松许多,至少不那么沉重了。 谢瑛叹口气:“听黄色段子令人神清气爽,果然是解压神器。” “还要不要听?” “不用一次讲完。”谢瑛说:“乐子要慢慢听,我们主打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十三点。”梁颖噗嗤又笑了。 谢瑛说:“我再去老客户那里磨磨,看有没有项目可做,哪怕几十万的也接。” “不能光指望银行贷款,每趟还清后,都要重新申请,审核严,流程长,放款慢,等得花儿也谢了。我想去拉拉投资。”梁颖说:“汽奥集团的沈总,介绍了一家美国硅谷的金融公司给我,五年前进驻中国,名叫鸿盛创投,资本非常雄厚,投资了上百家中小型公司,并且实施‘放羊管理’,只管投钱,只管收成,旁得一概不干涉。” “这样豪横的金主,还是头回听说。”谢瑛有些不安:“不会又是骗子吧?”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骗!”梁颖苦笑:“我打电话过去,负责人还不是想见就能见的,需要预约,排到下个月了。” “负责人叫什么名字?”谢瑛问。 梁颖摇头:“说到时间通知。” “鸿盛创投,美国硅谷我熟,我先去打听打听。”谢瑛抬手搭住她的肩膀,微笑说:“也算是一条自救的路了。” 梁颖回到家,只有栀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其他人不见,问她:“姆妈阿爸呢?” “参加老同学聚会去了。” “阿哥呢?” “他。”栀栀答:“天天忙得不可开交,也不晓忙点啥,我懒得管,也没精力管。”她抚着胀鼓鼓的肚皮,埋怨说:“你阿哥批评我披头散发,天天穿个睡裙晃来晃去,还年轻已经大娘相了。你听听这讲得是人话吧。我怀孕是为谁,要是为我自己,我宁愿不生。” “预产期快了,再抱怨没啥意思。”梁颖说:“放宽心态最重要。” “是呀,放宽心态。”栀栀冷笑说:“我也正要劝你放宽心态,债多不压身,慢慢还吧,不要着急。” “这话啥意思?” “姆妈讲你债台高筑,在我和你阿哥面前哭,希望我们拿出存款来,帮你还债。你阿哥急脾气,只晓得放狠话逼我就范。”栀栀说:“阿妹,不是我不肯掏钱出来帮你,我和你阿哥也有自己的难处......” 梁颖打断她的话,心底万分羞窘,表面平静说:“姆妈是一厢情愿,并非我授意,你放心,我的债我自己还,不需要你和阿哥的钱。”就要走。 栀栀说:“我就讨厌你这个样子。” “什么?”梁颖怔了一下。 “我说我讨厌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光鲜靓丽,高高在上,一副傲慢瞧不起人的嘴脸。”她说:“你有啥了不起,三十岁老姑娘,公司也经营不好,背一身债,你现在还有啥资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梁颖没生气,只皱眉:“这些话有些恶毒了。” “恶毒?你也知道恶毒!”她叫起来:“我说几句话,你就觉得我恶毒,你对我做的事呢?” 梁颖坐下来,凝视着她:“好吧,你请说,我对你做了什么事,以至你这么恨我。” 红女绿男 第44节 “你明明知道,我和你阿哥谈了五年恋爱,马上要订婚了,你介绍闺蜜谢瑛给他认识,破坏我们的感情,我要二十五万补偿,你也从中做梗,二十五万算什么,我五年的青春和付出的感情,都不值二十五万嘛?”她因生气胀红了脸。 “你可能误解了。”梁颖说:“九利要有钱,莫说二十五万,两百万,两千万都可以,但他没有,他要我给,不好意思,我不负责为你们的感情买单。” 栀栀不听,自顾说:“你还拿谢瑛的照片羞辱我,她高贵,我低贱,我比不了,但是你梁颖,不要以为你开个公司,就高人一等了?也不想想,你的出身背景,比起我来,都是弄堂出来的,又高贵到哪里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梁颖只感觉百口莫辩。 “结果又怎样,你和谢瑛都输了,九利还不是乖乖回到我身边。”她扬脸说,一副打了胜仗的姿态,“你公司坏了,欠下巨债,何尝不是你们的报应。”她甚至笑出声来。 “如果这样讲,能让你心态放宽变好,不是不可以。”梁颖看看手表,站起身准备走。 栀栀原还在大笑,忽然身体僵直,手抚住肚皮,哎吆叫唤。 梁颖忙凑近问:“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我好像要生......”她痛苦的呻吟。 梁颖这才看见,沙发地板上有一滩水渍,按她有限的知识,应该是羊水破了。 第七十一章 傅行简(3) 梁颖给谢瑛打电话:“跟唐总讲一声,我嫂子要生了,我在国妇婴走不开,下趟我来请,专门给他赔罪。” “你阿哥呢?” “不知,电话也不通,我发微信了。阿爸姆妈参加同学聚会,在杨浦区,赶过来两个小时起板,栀栀身边不能没人,我得陪着。”梁颖答。 “好。”谢瑛挂断了。 梁颖走进病房,栀栀躺在床上,痛得满头大汗,嗓音也变调了:“九利呢?啥辰光到?”看着很作孽,梁颖只好说:“我通知他了,正在来的路上。” 栀栀问:“我娘家人呢,来不来。” “电话没打通,等些我再打。” 栀栀闭着眼呻吟,梁颖问:“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不用。”她断断续续说:“我之前羞辱了你,你不用勉为其难照顾我,完全可以走了。” “我开公司这几年,形形色色人见多了,你那些话,对我造成不了影响。”梁颖说:“单从同为女性的角度,我也不能不管你。” 栀栀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或许什么也没想。护士进来,给一个孕妇检查,说开了九指,让护工抬去产房,孕妇丈夫大喊,老婆坚持,老婆我爱你。满房人笑了,梁颖瞧着热闹,感觉有人抓她,是栀栀,脸色苍白说:“让护士来,我受不了了,我要去产房。” 梁颖连忙拦护士:“看看我阿嫂,痛得不行,是不是也要生了。” 护士说:“还没到。” “你检查都没检查,怎就知没到?” “十分钟前检查过了呀。”护士不耐烦说:“指检不好频繁做的。” “她太痛了,就帮忙再看一看。”梁颖拦住不让走。 “做啥呀你,让开让开,勿要耽误我工作。”护士呵斥:“医院就你嫂嫂要生是吧,我不要管人家啦。” “人家要管,但我阿嫂也要管。”梁颖厉声反驳:“我就让你看一下,有和我吵的功夫,早指检好了。” "你拦了我,我还要不要工作。我的病人有个三长两短,你来承担责任?" “拦你也是要你工作,替我嫂子指检。”她坚决不让步:“我阿嫂有个三长两短,你承担得起嘛?” “你不讲道理。” “我字字句句皆是道理。医者父母心,你欠缺。” 另一个护士过来劝架,才平息风波,帮栀栀做检查,已开九指,忙去叫护工抬走。 邻床阿姨说:“这里的护士,就属那位顶坏了,让来检查要求她似的,爱搭不理,言语出壳,本来生孩子就够苦,还要受她的气。”又朝栀栀说:“要不是你这小姑子厉害,你有得罪受了。”栀栀只是默默流泪。 梁颖在家属等候区,等有两个多钟头,九利才匆匆赶至,坐过来问:“生好没?” "生好会等在这里?"她闻到他身上香水味道,皱起眉头:“为啥不接我电话?” “忙。” “忙啥?” “还能忙啥,总归各种应酬。” “忙得电话也没空接?”她声音嘲讽:“梁九利,不要撒谎不打草稿。” 正说着,阿爸姆妈抵达,栀栀娘家人也大包小包到了,梁九利过去打招呼,丈人家对他一向极其满意,笑呵呵拍他手臂,表示祝贺。 晚上十一点钟,护士抱了婴儿出来,给他们过目,一个男孩,身体健康,长辈都夸赞和九利长得一模一样,梁颖看什么人都不像,和一只小猴子没区别。 她的任务结束,提前退场,走出医院,耳里还有婴儿哭的回声,却是手机响,接起听,竟是傅行简。 他似乎酒醉了,含糊问:“颖,颖,你在哪里?” “在你的恶梦里。” 他听后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梁颖挂断,疯言疯语,懒得理会,打辆车回复兴中路,买了盒炒河粉,拎着上楼,却见傅行简倚门坐地,可惜那一身高定西装。 傅行简站起来,伸手要抱她,酒味浓重,她开门,先进去,他跟随在后,随手关门。 梁颖不理他,自顾洗手,盘腿坐沙发上,打开电视,光顾送栀栀去医院,饭也没吃,此刻饥肠辘辘。 她吃河粉时,傅行简要坐过来,她伸腿挡住他膝盖,说:“臭死了,不许靠近。” 傅行简摇摇晃晃往卫生间去,梁颖河粉吃一半时,他出来,坐到她身边,酒臭味没了,依旧不声不响,得承认他的酒品还可以。 梁颖斜目瞟他,他则盯着电视,安安静静地,她试探问:“河粉要吃吧?” “不吃了,刷过牙齿了。”他答,感觉蛮清醒。 “我可爱吧?”她问。 他微笑点头:“可爱。”这又不清醒了。 她叹口气:“酒在肚里,事在心头,何必借酒消愁哩!” “酒在肚里,事在心头。”他重复一遍说:“这句话出自《醒世恒言,蔡瑞虹忍辱报仇》。” 厉害呀。梁颖说:“醉酒倒醉出学问来了。” “我对中国古代的四书五经、典籍、科农、文学、兵法、神怪都有涉猎。”他说:“相对经商而言,我更愿意做学者。” 梁颖想起谢瑛提过,傅行简只跟她谈兵法,不禁噗嗤笑了。 “笑什么?”他问。 梁颖不笑了:“你管不着。” “你对我一点不友好。”他问:“为什么?” “我凭什么对你友好?”她反问:“你对我做得那些事,有几样上得了台面?” “譬如说?” “不必譬如说,太多了。” “在商言商,我们身处同一个圈子,销售相同的产品,互为竞争对手,为达到各自利益,用尽手段,再正常不过。”傅行简认真地解释:“你想想,你就没抢过我的生意、我的人?” 梁颖一时语塞,片刻后,低声说:“讲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不久以后,嘉宏也要在业内消失了。”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梁颖说:“我想去哈佛读书,不知能不能申请到。” “我可以帮你达成所愿。” 她接着说:“一边读书,一边找个世界先生谈恋爱,一起运动,一起泡吧,一起周游世界,一起柴米酒盐,志同道合的话,再结婚,工作,愿意生个孩子,不愿就不生,然后一起相伴到老。我不会告诉他,我曾经是个女老板,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我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他。” “我一定让你进不了哈佛。”他说。 “为啥呢?” “嫉妒让我面目全非。”他的话似真似假:“我不好过,凭啥你那么幸福。” “你的心胸。”梁颖掐着小手指尖,鄙夷告诉他:“就这一点点。” 他唇角弯起笑:“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两个人难得这般平和的聊天,只有在他醉酒的时候。梁颖问:“你酒量一向不错,一定遇到了烦恼,为啥?” “你猜猜看?” “离婚男人的烦恼,只有两个,事业和女人。”她推测:“你事业顺风顺水,看来是为了美女画家虞兰?” 傅行简没承认、也没否认,沉默会儿,突然说:“颖,你嫁给我吧。” 梁颖骇笑:“我不嫁二婚的。” 她轻飘飘一句话,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他没生气,或许酒精的作用,无力气可生,轻轻说:“我喜欢你,你如此地美丽。” “喜欢一个女人,不能只看外表。” “我知道。”他说,但男人表达心动的方式,开口总是先从外貌讲起。 “还要看看你自己的外表。”梁颖说:“你其实挺一般的。” “你在pua我!”傅行简冷笑:“信不信我掐死你。” “幼稚。”梁颖咯咯笑,将餐盒丢进垃圾桶,起身往卫生间洗澡,他关掉电视,也尾随了进去。 李晶晶带来了好消息,警方经过四个月调查取证,确定以林运清为首的十人团伙涉嫌诈骗犯罪,他们的目标是在最短时间内,同时入职多家公司,实施骗取薪资报酬行为,涉案金额非法获利,高达数百万,检察院提起公诉,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梁颖拿出所有积蓄,补上办公室租赁费及水电管理费,发工资交社保,缴足税金。看着财务报表,心知肚明,已到弹尽粮绝,无计可施的时候了。 她这日路过龙华寺,见香火颇旺,索性停车,进往寺内,正烧高香时,接到了鸿盛创投打来的电话。 作者话:今天字数不错,求个推荐票。 第七十二章 潘云鸿(2) 梁颖接到鸿盛创投的电话,自称蒂娜,职务总经理助理,邀请她早上十点钟来公司,与投资部曹经理面谈。 红女绿男 第45节 梁颖喜不自胜,深知这可能是公司、最后一次生还的机会,彻夜难眠,天亮后做头发、化妆打扮,挑选衣裳,再开车往浦东去,不曾想堵车严重,好容易抵达世纪大道,又为停车苦恼,终于停进附近小区,保安千叮万嘱:“只能停一个钟头,逾时不来,拖车拖走,后果自负。” 梁颖无奈答应,一路疾走,进了金茂大厦,至22层,电梯门打开,迎面是鸿盛创投四个鎏金大字,前台个个模特气质,听明她的来意,恭敬地引领往内走。 梁颖环顾四周,心中大为震撼,竟租下了一整层楼面,一排玻璃落地窗外,黄浦江、东方明珠及半城风景,尽收眼底,暗自咂舌,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每月光租金已高达数百万。 她被安排在接待室,见到了蒂娜,蒂娜很客气,表歉说:“曹经理还未到公司,请梁总稍等片刻。” 梁颖微笑:“没关系。” 蒂娜走后,前台送来美式咖啡、一碟点心。这一等等了许久,眼看快一个钟头了,梁颖坐不住,打算去问问,刚出接待室,蒂娜走了过来。 她欲开口,蒂娜却抢先道明:“实在抱歉,曹经理来的途中,接到重要客户电话,赶去见面了,若梁总不急,改日再约,可好?” 梁颖面不改色:“我比较急,曹经理何时能回来,我可以继续等。” 蒂娜这才说:“曹经理也讲了,若梁总急,去城隍庙的绿波廊酒楼寻他,他在那陪客户吃饭。” 梁颖连忙称谢,转身大步往外走,气喘吁吁赶到停车的小区,保安冲她嚷嚷:“我讲啥了,一个钟头,你不来,车已经拖走了。” 梁颖看看手表,不过超过五分钟,没有时间生气,到路边拦辆出租车,直往城隍庙赶,司机放歌,唱: 这人间两茫茫/把利字摆中央/是喜是伤呢/自己去品尝/这人生何其短/愿你我尽其欢/何为苦乐多/此生也迷茫...... 她闭上眼,窗外万物哗哗往后倒,晃得人视线模糊。 走进碧波廊酒楼,她和前台说寻曹经理,立刻被领往包间,服务生让她门口等,自进去通传,片刻后,曹经理出来,他其貌不扬,矮矮胖胖,一脸堆笑,面貌显亲切,和梁颖握手,忙不叠地真诚道歉,倒让她不好意思了:“曹经理不必客气,我能理解。” "不不,你不理解。"曹经理说:“投资嘉宏,鸿盛管理层非常重视,我们总裁想与你亲自洽谈,不知梁总可愿意呀?” 梁颖怔了一下,苦笑问:“你们总裁,现在何处?” “他现正在苏州太湖高尔夫球场,梁总若急的话,我可以给他打只电话。”曹经理说:“若梁总不着急,就改下趟再约。” “下趟是什么时候?明天还是后天?”她问。 “这不好讲,可能明天后天,也可能一个月、两个月、几个月之后,要候机会。” 候机会!梁颖候不起,当机立断:“我现在就去,他贵姓?” “姓潘。”曹经理说:“我加你微信,把详细地址发给你。” 梁颖走出酒楼,天阴沉沉要落雨的样子,也顾不得许多,直奔虹桥,买了票往苏州,在高铁上吃得盒饭,出站赶到太湖高尔夫球场,经理很遗憾告诉她:“你来晚一步,你后脚到,潘总前脚就离开了。” 梁颖如晴天霹雳,追问:“你可知他去往哪里?” “对不起,我们不能泄露贵客的隐私。” 她打电话给曹经理,曹经理问明情况,回拨说:“潘总往昆山阳澄湖吃螃蟹去了,你,要不要去?” “发地址给我。”梁颖必须去,她不能功亏一篑。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下起蒙蒙细雨,她没带伞,也打不到车,只能慢慢往闹市方向走,这里太僻静了,仿佛天地万物间,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她躇躇独行,满头雨珠,心情很坏。 一辆车从后面驶来,划下窗,是个年老的妇人,探出头来,友善地要载她一程,她没力气拒绝,终于登上开往昆山的火车,才到阳澄湖,曹经理来电话了,他十分抱歉:“梁总,不好意思啊,刚刚接到潘总的电话,他有个家宴,直接回上海了。” 梁颖怔怔地问:“所以,今天见面取消?” “潘总邀请你去他家做客,如果梁总不愿意.......” “我愿意。”她打断,毫无情绪地说:“请把地址发给我,谢谢你。”今天就是爬,也要爬到那位潘总面前。 她乘上一辆旅游大巴,一车的老年团,精神矍铄,有说有笑,司机开始放音乐,男人在唱: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你不像是在我梦里/在梦里你是我的唯一/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问我到底爱不爱你。 叔叔阿姨跟着大合唱,真是好精神。 一位阿姨请梁颖吃萝卜干,梁颖咬一口,嘎嘣脆,就是有点咸。 她下了大巴,打车往目的地,天色近黄昏,又因落雨,已经全黑了,满街霓虹灯光,流淌的到处都是。窗外街景分外熟悉,这才后知后觉,将地址细看一遍,电光火石之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一天吹风淋雨、马不停蹄,不过是他人的小把戏。 梁颖此刻连愤怒也提不起劲儿,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站在别墅门前,不停摁门铃,佣人来开门,吃了一惊,问她是谁,她说:“你告诉潘云鸿,嘉宏公司的梁总求见。” 佣人请她站在屋檐下等,窗户玻璃照出她的面孔,长发造型早没了,湿漉漉贴在肩上,精心化的妆容,因为汗和雨水,粉底淡褪,深一道浅一道,眼影晕开,像被人打了一拳,假睫毛也掉了一只,唇色发白。她伸手要把另一只假睫毛撕了,想想算罢,解开衣襟扣子,故意弄得凌乱,他想看她的狼狈相,她如他所愿。 佣人带她进了客厅,说话轻笑声渐近,主人们正在愉快用餐,听到响动望过来,梁颖也看向他们,认出了潘云鸿、傅行简姆妈、傅行简,还有虞兰。 虞兰精心做了头发,面孔粉光融滑,眼线梢角轻挑,颧骨拍了两团胭脂,嘴唇涂了不脱色唇膏,粉莹莹的,香奈儿露肩裙,现出修长白晳的天鹅颈,十分优雅。 梁颖心如明镜,这般一对比,她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落汤鸡。 潘云鸿的目地达到了。 梁颖望向始作俑者,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美味多汁的牛排,她虽没有胃口,却饥肠辘辘。 倒是傅行简看到她,大出意料之外,放下刀叉,欲要起身,潘云鸿说:“吃你的饭,勿要多管闲事。”又吩咐佣人:“带梁总去书房,我稍后过来。” 第七十三章 潘云鸿(3) 傅行简起身,走到梁颖面前,握住她的胳臂,低声说:“颖,你跟我走。” 梁颖怔了一下,再看向那些人,神态各异。傅行简姆妈气质出众,难掩一脸惊诧,虞兰目光充满敌意,倒是潘云鸿,他虽不悦,表情却多了些玩味,甚还笑了笑,却让她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梁颖心如明镜,她此刻若和傅行简走,将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也包括她的,所以她不能任性,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对不起今日所受的戏弄。 她只思了一分钟,果断抽出胳臂,礼貌地说:“傅总,我是来和潘先生谈合作的,不能和你走。”转而看向潘云鸿:“潘先生,我还没吃晚饭,有些饿了,麻烦送一碗面到书房,一碗面就可以。”朝佣人说:“走吧。” 傅行简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站在那里,梁颖已经不见人,仍没有动,不知所想。 “行简!”傅母担忧地唤他。 “还不快来吃饭。”潘云鸿叱喝:“要我们等你?” 他默默坐回桌前,低头吃饭,没人说话,直到饭毕,喝茶时,气氛才有所缓和,傅母问:“阿兰,你的画展准备怎样了?” 虞兰笑答:“多亏舅舅帮忙,安排在了浦东美术馆,计划下月开展,具体辰光,我再通知阿姨。” “好,到辰光我让行简陪我去。”傅母笑说:“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我没有艺术细胞,不感兴趣。”傅行简很冷淡。 “那更应该要熏陶。”潘云鸿起身说:“阿兰,我有客人,等些让行简送你回去。”他往书房走,推开门进去,梁颖连忙站起,叫了声:“潘总。” 他微微点头,坐下,见她还站着,屈指敲了下桌面,示意她坐。然后问:“想喝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 梁颖说:“不用......” 潘云鸿已吩咐佣人:“给我拿铁,给梁总一杯橙汁。”这才面朝她、打量她,已经洗过脸,干干净净的,嘴唇微红,气色不再如前的苍白,有了精神。 “潘总。”梁颖才开个头,被他打断:“叫我潘先生。” “潘先生。”她顿一下说:“你也可以直呼我全名。感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我先介绍一个嘉宏软件的情况......” "不用。"他再次打断她:“听你介绍,我更相信调查公司出具的报告,嘉宏我早已摸透,不必要你浪费口舌。”他说:“不过,从你迫切的态度来看。我的钱,将是你保住公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的,潘先生明察秋毫。”梁颖并不否认,她是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的。 “我可以先投五千万。”潘云鸿说:“但我额外有两个条件,梁颖,希望你认真听我讲完,再做决定。” 梁颖点头:“好。” 佣人送进来咖啡和橙汁,他慢慢喝了一口,忽然问:“你可知道,傅行简对你,与其它女人不一样,也包括谢瑛。” “有吗?”她答:“我没有感觉。” 他轻笑:“你不用和我打马虎眼,你很精明,不会不知道。坦诚,是你现在最重要的利器,在我面前,你要擅于用它,没有坏处。” “我记住了。”梁颖面庞发热,强自镇定:“谢谢你的提醒。” 潘云鸿说:“第一,你要远离傅行简,与他不过份亲密,不欲拒还迎,不留宿,不上床,让他对你绝望,断掉所有念想。” “第二呢?”她问。 潘云鸿喝口咖啡,然后说:“我有时也会觉得寂寞。” 多矫情啊!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却在她面前说寂寞,寂寞你个锤子。 “我懂,高处不胜寒,古人诚不我欺。”她言不由衷附和,语气深表同情。 他脸色一沉,语带警告:“我讲过,如果你不能坦诚,可以离开了。” 五千万也会成为泡影。梁颖咬唇:“只要你愿意,无数的男人和女人,会抚平你的寂寞。” “是。”他认同说:“他们会察颜观色,依照我的喜怒,讨好我、顺服我,伺候我,心里却在一面咒骂我,一面觊觎我的钱财。梁颖,我第二个条件,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能为你做什么?”她问。 “陪我吃饭、说话、应酬。”他说。 “那,还要陪你上床睡觉?”她面无表情地问。 “不需要。”他笑了:“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会拒绝。如何?你同意么?” 她站起身:“你要我为了五千万,出卖我自己?” “不是出卖,是心甘情愿。”他摊摊手说:“五千万保住你的公司,你并不吃亏。” “你找别人纾解你那该死的寂寞吧!”梁颖讽刺一笑,身板抻直往外走,书房很大,走过一道门,二道门,脚步越来越沉重,至最后一道门前,她的鼻尖都能嗅到木材的檀香味,手却忽然没了力气,连门都推不开。 身后安静的可怕,潘云鸿没有跟过来,甚至没有叫一声,毫无挽留之意,是去是留,悉听尊便。她呆呆地站着,走出这道门,嘉宏或被收购合并,或破产清算,嘉宏承载了她所有青春、梦想和希望,没有了嘉宏,她何去何从,找份工作不难,然后结婚生子,照搬父母一生,这绝不是她想的,接受潘云鸿的条件,便还有改变人生的机会,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转身,一道门、二道门的往内走,潘云鸿在看电脑,听见动静,抬眼看她,并没有惊讶,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说:“我知道你会回来。” 梁颖稳定了情绪,问:“要多久?” “什么要多久?” “陪你总有个期限,不可能一辈子。” 潘云鸿告诉她:“傅行简结婚的那一天,我们即关系解除。” 梁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傅行简明天结婚呢?” “一样有效。”他说:“当然你除外。” “为什么我不行?”她问完,恨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潘云鸿对她的自取其辱,还算有风度,只笑了笑。 红女绿男 第46节 “还有什么限制吗?”她问。 “我希望关系存系期间,你的私生活能简单一些。”他说:“我虽然不惧流言蜚语,但多了也心烦。” “我很有契约精神。”她说:“这点你大可安心。”想想问:“一周要陪你几次?” 他说:“你不用紧张,我本身是个很忙的人,可能你想见我,都要等许久。” 这句话明明不好笑,梁颖却笑了,她嘲弄地想,这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潘云鸿从抽屉里取出一细长盒子,递给她:“给你的见面礼,出去再拆。曹经理会带律师,明天和你签合同,你跑了一天,应该也倦了,回去休息吧。” 梁颖这次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没碰见傅母、傅行简和虞兰,却在院里看见、自己被拖走的车。 此刻的心情简直百感交集。 潘云鸿站在窗前抽烟,看着梁颖开车出去,傅母不知何时来了,站在他身后,担忧地问:“行简颇欢喜她,今天都敢反抗你的话了,还是头回见呢。” 他吐着烟圈,没有吭声。 傅母叹口气:“梁小姐挺不错的,可惜了那样的出身,否则我也不是不同意。行简和虞兰,倒是各方面很般配,只是行简,对虞兰没啥感情。” “感情可以培养,他俩的事体,我来解决。”他淡淡地安慰她:“你放心。” 傅母微笑起来:“只要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梁颖在车上拆开盒子,是一条高级定制的项链,镶满细细碎碎的宝石,对着后视镜,随意比划一下,像被箍住脖颈的枷锁,凄绝的诡丽,重放回盒子里,发动引擎,逃也似的驶离,直到汇入马路上的车流,才松了口大气,心却空空的。 手机响了,是谢瑛,她一叠声问:“你在哪里?一天没进公司,电话也不通,和鸿盛创投谈得如何?有希望么?” 梁颖说:“个中曲直很复杂,一时讲不清,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结果,明天鸿盛创投投资部曹经理和律师,来公司签合同。” 谢瑛兴奋地嚷嚷:“投资额多少?” “五千万。” 手机那头传来尖叫声、欢呼声,好似不止她一个:“还有谁和你一起?”梁颖问。 “李晶晶、戴铎、刘茂然、禇信飞......”谢瑛一个个点名,跟疯子一样,有些语无伦次了:“全部都在公司,等你的消息,我们要去开香槟庆贺,你来呀,来不来?” “我累了,你们玩吧,不要耽误明天工作。”梁颖挂断手机,开着车,眼泪止不住地流,回到复兴中路,在家门前,看到等候许久的傅行简。 她已预料他会来,很平静的开门,亮灯,换拖鞋。傅行简沉声说:“我们聊聊。” “让我先洗澡。”她说,径往卫生间去,再出来,傅行简点的外卖也到了。 俩人坐在沙发上喝咖啡,都心平气和地。 作者:谢谢投票哦! 第七十四章 傅行简(4) 窗外在下暴雨,梁颖把灯关掉。傅行简问:“关啥灯?” “看不见对方表情,再难听的话都讲得出来。”她回答。 傅行简笑了,老实不客气地问:“颖,我知道舅舅要投资嘉宏五千万,但我了解他,若不是和你达成某种协议,他一定并购了事。你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 “这是商业机密。”她拒绝泄露。 “好,你只需承认,协议可与我有关?” 她答应潘云鸿要守秘的,那是个强大到让人害怕的对手,只要他想,没人赢得了他。 傅行简在他面前,就是个弱鸡,包括她也是。当你想通这件事后,一切仿佛就不那么难接受了。 她说:“别自做多情,我是个商人,只做有利于公司的决定。说白了,你的死活,真与我无关。” “果然关着灯说出的话,字字如刀,刀刀见血。”他喝起咖啡。 梁颖笑了,好奇问:“你那个舅舅,他到底多大年纪呀?” “今年四十三岁。” “这么年轻?”她有些吃惊,当然,他看着也并不老,至多三十几岁的样子。 “我外公外婆无法生育,收养了我姆妈,过了十多年,外婆突然怀上舅舅,所以他和我年纪相差不大。”傅行简解释。 “但他给我的感觉,像你的爹。”梁颖说:“你的事业、你的生活,尤其你的婚姻,牢牢被他控制,你就像孙猴子,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暗夜的黑交织成网,松懈了人的神经,麻痹警醒,放大脆弱,生出胆量,傅行简隔一会儿才说:“我姆妈,当年执意要嫁给他,一个日本人,外公外婆坚决反对,但姆妈已有了我,只得无奈同意,但婚后,他很快露出真面目,吃喝嫖赌毒,无所不来,没钱就问姆妈讨,对我俩非打即骂,搅得整个家族鸡犬不宁。姆妈离婚离不掉,整日以泪洗面,过得十分痛苦。” “谢瑛说你阿爸去逝多年了。” “是,他死于一场车祸,尸检出体内含有多种毒品,血液中毒品浓度超标五十倍。”傅行简语气很淡。 “虽然这样讲不对,但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解脱。”梁颖说。 “我明白你的话意。”傅行简说:“当时他那边的亲戚闹得很凶,警察查过,就是毒驾造成的事故,并无明显可疑之处。”他又说:“舅舅认为我流着那人的血,遗传了坏基因,必须严加管束,以防重蹈覆辙,走上那人的老路。” “你姆妈也这么认为?” “她为当年的执拗付出惨重的代价,心性全没了,一切交舅舅主持大局。”他说。 梁颖明白了,她无权对旁人的家事指手划脚,但对傅行简,这一刻情感复杂起来,她在黑暗中,朝他伸出了手,摸索上他的面庞,描滑过他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认真地说:“我错了。” “你错了什么?”他问,伸手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指尖。 “我在此刻前,还在嫉妒你好会投胎,不必费多少力就能得到一切。原来你也是难的。” 傅行简顿一下说:“你现在才知道,我是个男的?我们床白上了。” “你曲解我.....” 梁颖话没说完,他已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下颌抵着她的额头,轻轻说:“谢谢,颖,谢谢。” 谢什么呢,谢她能理解他的苦难,谢她的感同身受,或就只想谢她的理解。她鼓励他:“你若愿意,都可讲出来。” “没有了。”他平静地说:“男人不轻易向女人诉苦。” “还挺大男人主义。”梁颖哼一声。 “你呢?”傅行简问:“你这些日子,也度日如年吧?” “我从不向死对头叫苦。”她答得也硬气。 他笑着,忽然说:“做我女朋友,你仍不肯嘛?我百分百的真心。” 梁颖听到他的心,在胸腔里呯呯跳得厉害,他没有说谎,她能感受到,怔怔问:“你会和我结婚?” “会。”他肯定地答。 她摇摇头:“你想过没有,我是你舅舅眼中门不当户不对的那个,他断然不同意。” “我三十几岁的人了。”他冷冷地:“还需他同意!” 他有了反抗的勇气,梁颖老怀大慰,也仅老怀大慰罢了。但与他在一起,这是一件极其冒险的事情,既然是冒险,大概率都会失败。更况他还有个老谋深算的变态舅舅。 她开口:“行简,谢谢你愿意为我抗争,我很感动,但你有想过没有,你的舅舅一定会想尽法子拆散我们,他可能从你我的事业下手,你会失业,我的公司破产,更坏一些,我们找不到工作,断了经济来源。你有想过没有钱的日子吗?高定不要穿了,车子肯定养不起,以后代步工具是地铁和公交,我们要挤菜市场,为几毛钱讨价还价,我们每天要煮饭炒菜,满身的油烟味。我们不得不租筒子楼或大排房,若是合租,得忍受排队上厕所洗澡,和闹烘烘的环境。若这时候我们还在一起,你一定希望有个孩子,生养教育费用,会压得我们喘不过气。处境艰难,穷家恶吵,我们的感情将在柴米油盐中消耗殆尽,我们渐生后悔,后悔当初这个决定。”她说:“我现在这样想想,都已经开始后悔了。行简,我们不能!” 傅行简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她的说法,他不说话,叹息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梁颖欲从他的怀中抽离,他却收紧力气不放。 “我可以等。”他坚定地:“一年,两年,或三五年,只要你不结婚,我都可以等下去。” “你可别。”梁颖说:“我今日见到虞兰,她和你各方面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娶她,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你让我娶她?”他嗓音变沉。 “对,越快越好!不会有比娶她更高兴的事了。”梁颖强调:“我是为你好。” “然后我和虞兰,重新过起我和谢瑛曾经的日子。”他讽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和谢瑛离婚呢?” “你要愿意,谢瑛也同意,复婚也不是不行。”她说。 “梁颖。”他挟抬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问:“舅舅到底和你讲了什么?”窗帘的遮光度该死的好,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不要问我。”她慢慢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促膝长谈,从明日开始,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竞争对手,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炮友也不是?”他问。 “不是。”她果断地说:“这种只图一时之乐的肉体关系,是不道德、违背伦理的,我烦得不能再烦。” “我们可以以一种正常的形式存在。”他还不想放弃,他恳求:“颖,我们给彼此一次机会吧,再努力一次,可以吗?” 梁颖不响。他抓她的手,俯首要吻她的唇。 她闪避,极其不耐烦地说:“你非要逼我说实话,你对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太弱了,你连我的公司都拯救不了,我凭什么还要和你逶迤以蛇?” 他问:“你对我,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我近三十岁了,感情对我犹如镜花水月,而经营公司赚大钱,却是实打实,只要努力就会有回报。”她说:“你回去吧,以后别在来了。” 傅行简松了手,任她挪到沙发那头,沉默了许久许久,才站起身,摸索着朝玄关走去,不晓撞到哪里,呯得一声响,梁颖本能地要开灯,却又停下了,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第七十五章 潘云鸿(4) 梁颖和曹经理及律师对了一上午合同,签名、盖章落定,曹经理说:“期待未来的合作,投资款将在中午十二点钟、打到贵司的银行帐户,请注意查收。”闲言少叙,起身告辞,梁颖留他吃饭,他笑了:“不必客气,以后有得是机会。今日确实不行,我要赶去浦东机场,有几份文件需潘先生签核。” 梁颖问:“潘先生要去哪?” “意大利。”曹经理站在电梯口,顿了一下说:“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 “让他多留意自己的包。” 曹经理大笑:“我会转告他的。”走时又转过身,凝视她说:“梁总,潘先生是个守信的人,也希望你如此。上一个违背契约的人,代价很惨重。” 梁颖说:“我会的。” 他点头,笑笑:“潘先生也相信,昨夜你是在和傅行简最后告别。再见。”电梯缓缓闭阖。。 她脸色大变,心突突跳得惶急,简直不敢相信。谢瑛一把握住她的手,拉进办公室,呯得关上门,失声问:“潘先生?哪个潘先生?” “你知道的,就是你心里的名字。”梁颖喃喃地答。 “潘云鸿?”谢瑛不抱希望地问:“鸿盛创投是他的?”看到她点头,不由跌坐在沙发上,沉默一会儿,充满恐惧地问:“他不会无缘无故给五千万,你答应他什么了?” “与傅行简断绝交往。”梁颖坦白:“做他的情妇。” 谢瑛呆问:“你同意了?” 红女绿男 第47节 梁颖看看手机时间,只说:“还有五分钟,钱款就到帐了。” 谢瑛哭起来。 “你不要哭,没你想得那么悲观。”她说:“你看,公司保住了,我对傅行简反正也没感情,虽是情妇,但他也说了,他很忙,而且对我的肉体也没兴趣。他还说,只要傅行简结婚,我们的契约就结束。” “你相信他的鬼话。”谢瑛痛哭:“颖,多少人想逃开他,你却自投罗网,以后除非他自己放手,你怕再也摆脱不了他。” “那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梁颖突然悲愤地大叫:“所有愿意投资的,都找借口退了。公司破产,你们这些跟我出来打拼的怎么办?员工怎么办?” “不是离了你,我们就不活了,不过是换个活法,太阳照常升起,你不是救世主。” “是,办公室外面的员工,可以再跳到另一家公司,继续老本行。你会离开我,重回美国,过你想过的日子。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呢?”梁颖捂住脸说:“公司是我的全部,我把所有都投进去了。我不想回归从前的生活,回到令人窒息压抑不是我的家,不想被催逼着结婚生子,也不想给别人打工,被喝五幺六,看尽脸色,我宁愿答应潘先生,先保住公司,再想以后的事。” 谢瑛握住她的手,满掌的眼泪。 “我们可以再开一家公司,重新开始。” “你说易春秋为啥挖空心思,要侵占别人的公司?他为啥不自己开公司?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永远想不明白。”梁颖深吸口气:“做这个决定,我何尝不是想了又想,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会陪你。”谢瑛坚定地:“颖,我们尽快赚到五千万,还给潘舅舅。” 梁颖含泪说:“让傅行简早点结婚不是更好!要么你舍身取义,和他复婚吧!” “我还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谢瑛说完,四目相对,都凄楚地笑了。 有人敲门,两人迅速擦干眼泪,梁颖说:“进来。” 门推开,李晶晶等数人手捧大蛋糕,唱着生日歌走进来,每个人脸上挂满笑容。 梁颖说:“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谢瑛说:“也不是我。” 李晶晶看向财务总监方华,方华抬高嗓音:“五千万投资款已经到帐!”所有人一起鼓掌。 李晶晶说:“今天是我们嘉宏公司重生的日子,当然要过生日、吃蛋糕。” 原来如此。 梁颖回到家,姆妈抱着小囝走来走去,见到她立刻说:“我拖不开手,你快点冲奶瓶,要吃了。” 她忙洗遍手,在哭声中冲好奶,塞进小囝嘴巴里,小囝眨着泪眼,用力嘬吸。 梁颖问:“阿爸呢?” “去买老母鸡。菜市场嫌不新鲜,邻居讲晚上有种开车卖活鸡的,现买现杀,碰运气去了。” “栀栀呢?” 姆妈还不及说话,就见梁九利从房间中怒冲冲出来,低头换鞋,梁颖拉住他问:“做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你管我。”九利说:“我出去兜兜,散散心。”开门走了。 房间里传出哭声。姆妈低声抱怨:“九利天天辛苦上班,我天天带小囝,老头子天天做饭,啥人不辛苦,她就喂喂奶,还东嫌西嫌,真当自己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了,可惜呀,小姐的脾气丫环的命。” 梁颖说:“我去劝劝吧。”姆妈说:“不要管,随便她去。” 梁颖不听,倒了一杯热牛奶,先叩叩门,里面哭声骤停,她才推门而入,栀栀沉着脸,眼睛红红,接过牛奶,低声问:“小囝奶吃过了?” “吃过了。”梁颖看她,有些惨不忍睹,劝慰说:“我虽然没生过小孩,但也听过,月子期间哭,伤眼睛。身体是你的,还有好多年要活,没人管你死活,就不要为难自己。” 栀栀说:“九利外面多数有人了。” “多数?说明还不确定。”梁颖说:“你不要疑神疑鬼,好好做月子,养好身体,稳定情绪,一切等以后再讲。” “你不要因为他是你阿哥,就包庇他。”栀栀激动起来,挥舞手赶她:“女人的直觉很准的,当年他劈腿谢瑛,我一早就感觉到了。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们。” 梁颖退出来,姆妈等在外头问:“又发疯了?”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她有些不耐烦,听到门响,阿爸回来,解开塑料袋,拎了两只鸡腿倒吊给她们看,得意洋洋:“这只老母鸡灵的,鸡油膏能装一碗。” 梁颖的手机响,她到阳台接听,是西尼霍尔的gm魏昌祺,他说:“梁总,猜猜我是谁?” “梁朝伟?刘德华?”梁颖面无表情答:“李现?鹿晗?还是特朗普?” “梁总还是一如即往的幽默。”他在那头笑:“是我,老朋友,魏昌祺。” “哦,老朋友。”梁颖半真半假也笑:“魏总,好久不联系了。”一句话道尽世态炎凉。 魏昌祺装傻,笑说:“我有一桩喜事体,要告诉梁总。” “洗耳恭听。” “既然警察通报出来了,公司经过商议决定,重新开启合作通道,具体的等明天见面再聊。” “好,明天见。” 梁颖挂断,长舒口气,兴奋不已,就要打给谢瑛,看到一个陌生未接电话,打过去,响了许久才接,一个陌生地声音,很低沉:“喂!” “你是?”她心不在焉问。 “潘云鸿。”他似不悦答:“这是我的号码,记得存一下。” 梁颖心提起来,小心翼翼问:“潘先生有何吩咐?” “我想寻个佣人很容易。”他说:“不必花五千万找你做答应。” 五千万,五千万。她沉默不语,随他怎么讲,她都卖给他了,还要怎么样。 他说:“西尼霍尔将与你的公司继续合作。” “谢谢你,潘先生。”她答,初听这个消息的惊喜,就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应是也觉得无趣,没说一句挂断了。 公司很快步入正轨,接近年关,梁颖签掉了一笔三百万的年终奖。她有些恍惚,仿佛易春秋、林运清诈骗团伙,差点逼死她的公司困境,甚至是傅行简、潘云鸿,都不过是一场恶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潘舅舅一直没寻过你?”谢瑛一句话,让她秒回现实,没好气地“嗯”一声。 “消失三个月。”谢瑛说:“年底年会多,他又是多家公司的金主,总要挑几家出席,往年会邀请影视红星同行,今年可能会寻你陪同。”她建议:“你随我去美国过年吧。” 梁颖听了也很心动,但想想还是算罢,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总要面对的。 谢瑛突然支吾:“我有桩事体,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直说。” “我前天在蔡澜点心店,和客户吃早茶,竟然看到了你阿哥九利。”她说:“他不是一个人,一道同坐的、还有个气质优雅的女人。” “你没看错?确定是九利?”梁颖反问。 “我眼睛从没看错过。”她说:“梁九利还是我前男友,化成灰我也认得出呀。” 梁颖心沉谷底。 第七十六章 潘云鸿(5) 梁颖手机振动不停,她正在徐州的电子厂里,带着项目团队和厂方谈合同,瞥到号码时,差点以为眼花,反应过来,连忙走出会议室接听。 潘云鸿言简意赅:“晚上七点钟,花园饭店,陪我出席个宴会。” “我没空。”她坦言:“潘先生,我在徐州谈生意。” “现在几点钟?” “五点钟了。” “来得及。”他冷冷说:“我叫曹鸣开车到机场接你。” “可是......” “没有可是。”他说:“想想我们的协议。” “第二条,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要出现在你的面前。”她平静说:“我会赶到的。” “很好。”他随即挂断。 梁颖略站了会儿,狠狠骂声王八蛋,走进会议室里,寻个借口要离开,好在合同已谈得大差不厘,厂家未多刁难,只表示遗憾。 她走出机场,到了地下车库,曹鸣在车前等候,替她将行李放到后备箱,梁颖坐进车里,淡淡说:“还要麻烦曹经理亲自来接。” 曹鸣打方向盘,微笑回答:“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今天的宴会是谁主办?”她问。 “潘先生没有说吗?”他不答,反问。 梁颖不响了,又一个傀儡。她呆呆望向窗外,天边晚霞很美,像火烧一般。 车停在恒隆广场门前,蒂娜打开门,笑眯眯说:“潘先生在上面等你。” 梁颖仍旧不响,跟随她乘电梯上楼,走进vip室私房,潘云鸿坐在沙发上,边喝红酒,边看电脑,面前的牛排、面包、鱼子酱没怎么动过,头也没抬。 她只好说:“潘先生,我来了。” 他这才看看她,问:“吃过没?” “是,飞机餐。”她答。 “去挑一挑礼服。”他说:“蒂娜,你帮一下。” 蒂娜拉梁颖到衣架前,挂满了各奢牌当季新款,她试穿了件黑色宫廷薄纱泡泡袖裙,自觉有一种文艺复兴美,还挺心水,蒂娜也觉好看,推她到潘云鸿面前,笑问:“潘先生,这件如何?” 潘云鸿皱眉:“不符场合。” 换了一条大红的,他拒绝:“太鲜亮,喧宾夺主。” 又换了灰白织花羊绒连身裙,潘云鸿瞄了眼:“我不欢喜白色。” “可惜呀,婚纱也是白的。”梁颖嘀咕,潘目光炯炯问:“你说什么?” 一连换了十多条,都不满意。 潘云鸿起身,走到衣架前,看了一排,指着一件粉红裙:“这件试试。” 梁颖眼前发黑,她自从成年后,便和粉红绝缘了,抿紧唇说:“我不穿,难看!” “就这件。”他语气毋庸置疑。 这王八蛋在故意磋磨她。梁颖咬牙穿上,蒂娜恭维:“梁总人漂亮,穿什么都洋气。” 她知道自己是什么鬼样子,定定凝视潘云鸿,眼底全是火星子。他倒笑了,随手拿过一条镶满水钻的项链,走到她身后,替她戴在脖颈上,大手无意擦过露出的香肩,肌肤微凉,指腹温热。他很快转过身说:“走吧。”率先出门去了。 红女绿男 第48节 魏昌祺手持白兰地,突然发现新大陆,胳膊肘捣捣傅行简,朝某方向呶嘴问:“那是谁和谁?” “什么谁和谁,还有你不认识的人?”傅行简说,顺他所指方向瞧去,顿时神情大变,笑容凝固,震惊得无以复加。挽着他舅舅胳臂的粉红佳人,竟是梁颖。很多人过去打招呼、握手,语笑喧阗。 魏昌祺恍然说:“我一直想不通,嘉宏破产明明是死局,怎么莫名其妙被盘活了?听说有家投资公司,一口气投了五千万,我还在想凭梁颖人脉,何时认得这号人物,现在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原来自古至今一句话,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们梁总,好手段,厉害,厉害!” “少阴阳怪气。”傅行简阴沉沉地:“你怎知她是不是被逼迫的!” “梁总你不了解,我还能不了解。”魏昌祺仍笑:“她要不愿意,九条牛也拉不回。”傅行简愤怒走开。 梁颖进入会厅没多久,就看到许多熟悉面孔,他们围簇在身边,碍于潘云鸿,表面恭敬示好,但眼神是晦暗难明的。 尤其魏昌祺和傅行简,他俩远远站着,未近前,后来不见了,她松口气,说一点都不感到无地自容,那是自我安慰。 潘云鸿被拉去台前发言,她趁机走到外面,虽然冷,但她宁愿在外面待着,掏出香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抽。旁边两位高雅女士,皱眉头,用指尖在鼻底扇,其中个说:“这种地方禁止抽烟。再抽,我要叫保安了。” 梁颖不理她们,径自走到一棵古树下,继续抽香烟,月光照过来,寒森森的。她听到脚步声,是傅行简。 他说:“你穿粉红色真难看。” 梁颖不敢看他,吐一口烟圈朦胧他,只说:“你舅舅喜欢。” “你跟了他?”他额上青筋跳动,在月光下有些可怖,紧着追问:“这也是你们达成的契约之一?” “你何必追根刨底?”她竟然笑了:“像个心思单纯的小青年。” “你呢。”他口出恶言:“你像什么?淫妇。” “很好,你舅舅就是奸夫。” 他一下子像泄了气的汽球,沉默会儿,才低低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因为现实很残酷。”她告诉他:“你背靠舅舅这棵大树好乘凉,我什么也没有,想要摘得荆棘上的花,只能刺伤满身。”她叹口气:“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傅行简接过她手中的烟,抽了两口,然后说:“你不要对舅舅抱有幻想,别相信日久生情,他绝对不会娶你的。” “为什么?”她骇笑问,即便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他的心、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安妮,你没有可趁之机。”他很坚定。 “人心易变,感情亦如此。”梁颖持怀疑态度:“更况你舅舅,饱暖思淫欲。” “舅舅不会。”傅行简将烟蒂扔进垃圾桶,脱下西装给她披上,碰到她的胳臂,冷得像冰。他说:“你大概不知道,安妮最欢喜粉红色。” 第七十七章 潘云鸿(6) 听傅行简的话后,梁颖倒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把西装还给他,打算走人。 “我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心?”他问。 何时他对她这么上心了?果然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你快点再婚。”说完这话,梁颖自己都笑。 “我再婚了,还要你的心做啥?”他皱眉,不理解她的思维逻辑。 说的也是个理。梁颖不睬他,往会厅去,才拿起一杯橙汁,听到有人背后唤她,回头看是宝骏的刘总,朝他微笑,在她事业腹背受敌时,他没有取消合作项目,已是患难见真情了。 刘总低声问:“你和潘先生怎么认识的?” “汽奥沈总介绍的。”她答。 “你们......”他欲言又止,不过是想探听她和潘的关系。 “他是公司的投资方。”她装傻,避重就轻。 刘总没再追问,俩人聊了会儿,又来几个常打交道的老熟人,嘻嘻哈哈说笑,态度很热络,皆有默契一字不提潘云鸿。梁颖先还胸怀羞愧,后来倒释然了,甚居高临下观察他们,如潘云鸿这般手持资金命脉的人物,因为不敢得罪,连带对她,也忌惮几分,狐假虎威在此具象化了。 直到曹经理来找她:“潘先生要回去,请你一起走。” 梁颖到门外,一辆黑色奔驰停着,曹经理替她打开后座车门,潘云鸿靠里,坐他身边,能闻到一股酒味,他似乎有些醉了,颧骨发红,闭眼养神。 车子开动,梁颖报上复兴中路的地址,没人理她,朝相反方向而去,天黑了,路灯昏黄,一路风景从窗玻璃往后滑去,她越看越熟悉,到达目的地,才惊奇发现,竟然是谢瑛在住的别墅区。 下车后,潘云鸿脚步不太稳,曹经理要扶,他摇头:“你回去吧!”转而看向梁颖,梁颖多聪明的人,秒懂他的意图,一咬牙挽住他胳臂,假笑说:“我送你上楼。” 潘云鸿没说话,上楼后既松开她的手,打开壁灯,坐到沙发上。梁颖说:“没事我走了。” “你给我泡杯茶。”他指指茶具所在方向,脱下西装,解松领带,似乎不舒服,揉捏着眉间。 梁颖泡好茶递给他,他接过说:“你坐会儿,我还有话。” 她依言,坐下等他说,他偏不言语了,慢慢吃茶,听见噼噼啪啪声,诺大的落地窗外,迪斯尼在放烟花,开了谢,谢了开,五彩斑斓。 梁颖自言自语:“这里视野比谢瑛家更宽阔。” 他冷哼一声:“行简太善,成不了气候。” “善不好吗?”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反问:“你说说哪里好?你公司要垮了,可有人帮你?多是落井下石之辈吧?” 梁颖一时无话反驳,闷闷说:“总比你仗势欺人,以强凌弱好!” 潘云鸿沉沉地笑,他笑起来,凌厉的五官变得柔和,成熟而英俊,年纪摆在那了,自有他的魅力所在。 但他确实是个控制欲强、心里阴暗,反复无常,喜欢折磨人的王八蛋。 梁颖扭过脸去,继续看烟花,俩人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潘云鸿说:“我想过了,我们的契约可能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未必!”她故意地:“傅行简可能很快就会再婚。” “你们晚上一直聊这个?”他突然一句,令她骤然心跳加速,恼羞成怒:“你安排人在监视我?这样很卑鄙。” “我没那闲功夫。”他淡淡地:“你们非要站在最显眼的地方,一抬头就看见了。” 梁颖面孔胀红,自倒杯茶吃两口,镇定下来问:“你开始要说什么?” “说什么?” “我们的契约可能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后面。” “我希望与你和平相处,不要总是剑拔弩张。”他仍在轻揉眉宇:“你也不用怕我,我不吃人。” 梁颖诧异,他是酒后吐真言,还是又想戏弄她。 “我希望得到你的尊重。”她谈条件。 “譬如?”他问。 “你要尊重我,就不会让我百万火急赶回来,只为陪你参加宴会;你要尊重我,就不该罔顾我的意愿,穿这身难看至极的粉红礼服。” 他终于抬头凝视她,说:“难看至极的粉红礼服。” “是。”她说下去:“安妮喜欢粉红,不代表所有女人都喜欢。” “谁告诉你的?”他不动声色地问:“谢瑛?还是傅行简?” 梁颖话一出口已经后悔,她怎能提他的白月光名字,言情小说都白看了,果然潘云鸿开始动怒,冷笑起来:“我累了,你回去吧。” 她点点头,站起来往门口走,听他在背后说:“这么讨厌粉红礼服,脱了再走。” 她顿住,转过身,恨恨地面对他,他镇定地掏出烟和打火机,啪的点了衔在嘴角,他在等她求饶,她也明白他的意图。 前面还在说想和平,翻脸就不认人,把自己说的话当放屁。 梁颖没有哭,没有骂,更没有求饶,她从包里取出衣服,当他的面,双手绕到颈后,将拉链一撕到底,扯下裙子,黑色蕾丝衬得肌肤赛雪,曲线起伏。她有一副好身材,胸部圆润,腰腹细白,双腿修长,能瞬间燃起男人的雄性欲望。 潘云鸿很平静,抽着烟看她,像在打量一副画。 梁颖快速套上毛衣、裤子,披好大衣,将裙子揉成一团,扔向他,再拿了包走出去,把门一摔振天响。 裙摆浸在他的茶杯里,粉红成了褐色,像光鲜的记忆渐退成陈年的旧影,烟花接近尾声,零零星星的,他关了壁灯,融于黑暗之中。 梁颖在门外,寒风呼呼,冻得手挟不住烟,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再按门铃,谢瑛来开门,见是她大出意外:“你,你不该在徐州谈合同吗?” “有咖啡吗?”梁颖没答,迳自往厅里走。 谢瑛泡了咖啡过来,递到她面前:“只有速溶的,将就喝吧!”又问:“到底怎么回事?” “谈合同的时候,潘云鸿打电话叫我立刻回上海,陪他出席勒克集团的年会。” “为个年会,把你特地从徐州叫回来?”谢瑛气得头顶冒烟,大骂:“他又不是没有别的女人,讲白了,故意的,以折磨你为乐!” “蛮好,说明我还有博君一乐的价值。”梁颖自嘲。刚才她确实愤怒不已,一根烟后平静了,他给她五千万拯救公司,事先讲明了条件,那么他就有权力向她索取报酬,她怎能还指望他客客气气,一身绅士气质地对待她呢,他践踏她的自尊,欺辱她的人格,他再低劣些,甚骂她,打她,她也必须受着,堕落至此是她自己愿意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不必骂他。”梁颖说:“这世上没有做婊子还立牌坊的事。” 谢瑛听得心头发酸,坐到她身边,沉默半天后,叹口气:“你说我们开公司为啥呀?整日里累死累活,最后也不落好。” “为了实现自我价值,为社会做贡献。”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怎么办呢,既然倒在烂泥滩里,也要自己一点一点爬出来。”梁颖说:“我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今天太累了。” “我买了新的浴盐,玫瑰花香的。”谢瑛站起来:“我替你放水去。” “瑛,谢谢你。” “谢什么!”谢瑛看她笑容疲倦,说:“我乐意伺候你。”走进卫生间,放了一大缸热水,倒了半袋浴盐。 “以后不要买这种浴盐了。”梁颖吓一跳,一缸血水。但泡在其中,玫瑰花香浓,闻着闻着睡着了。 谢瑛和李晶晶到食堂吃早饭,才坐定,傅行简和魏昌祺也坐过来。谢瑛看魏昌祺有只卤蛋,说:“不是讲卖完了,你怎么有?” 魏昌祺说:“洒家自有主张。”将卤蛋送她碗里。 谢瑛笑,看向傅行简,就忍不住想到梁颖和潘云鸿,这个不争气的男人。 傅行简没胃口,一碗馄饨只吃了半碗,抬起眼,四目相对,他问:“做啥,盯了我看?” 谢瑛问:“我们复婚如何?” 四人都惊住。傅行简皱眉答:“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端起托盘起身走了。 李晶晶也说:“一大早发神经。” 魏昌祺则拿回他的卤蛋,一口半个。谢瑛嚷嚷:“讲好给我吃的呢?” “白眼狼喂不熟!我放弃了。” 红女绿男 第49节 李晶晶噗嗤笑起来。 梁颖约了梁九利在星巴克谈话。 九利晚到半刻钟,笑说:“车堵在火车站过不来,今年春运开始的早,你公司的员工走有大半了吧?” “和你没关系。”梁颖开门见山:“那个女人姓甚名谁,身家背景,是何来历?” “哪个女人?”九利装糊涂:“我天天忙得臭要死,回到家里就是老婆孩子,哪有那个闲功夫。” “我能问,说明我有证据。”她说:“我手机拍了视频,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好了,我晓得瞒不过你。”九利索性说:“一个卖苏绣的女老板,名叫陈凤琳,苏州镇湖有工厂,在上海有多家经销店,生意做得蛮大的,生意做得大就有人眼红,举报她偷税漏税,我们就要查,一来两去,就熟悉了,感情是一种玄妙的东西,说来就来,我承认,我意志力薄弱,没有抵抗得住。” “梁九利,你讲出这种话来,真是无耻。”梁颖气坏了:“你当初为了谢瑛,众叛亲离,自毁前程,我虽力劝过,但也被你为了爱情不顾一切而感动,再坏的想,你那时和栀栀毕竟男未婚女未嫁,重新选择是你的自由。但这次不一样,你有家庭,你要承担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来。你怎能任意放纵自己的感情,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是出轨吧。一旦栀栀晓得了,大家撕破脸,你还想再次自毁前程?你的身份、事件性质和上次完全不同了,你将永世不得翻身。” 九利心乱如麻,头脑昏乱,半天才说:“我晓得厉害关系,你不要告诉栀栀,我其实已经后悔了,但她缠我缠得紧,我摆脱不了。” 他看向梁颖:“阿妹,要么你帮帮我!” 第七十八章 潘云鸿(7) 梁颖懒理九利那摊子烂事,跑到徐州和实施团队一起做项目,忙忙碌碌,生活充实,其间,电子厂里有位叫郭辰宇的技术经理,对她颇有意,有事无事凑到跟前献殷勤,渐渐明眼人看出他的心思,一到请吃饭泡吧时,都推辞有事,最后只剩下他俩。 梁颖和他出去几次后,也开始婉拒,恰春节临近,她收拾行李,拖着出厂门去机场,郭辰宇开车过来,硬要送她,难以推辞,梁颖道过谢,坐上车。 郭辰宇问:“过完年后,你还来跟项目嘛?” “应该不会了,公司有许多事忙。” “也不知以后,可还有见面的机会?” “一定有,项目竣工我还会来的。”梁颖笑说。 “我初三去找你可以吗?” 梁颖歪头看他,没听懂他的意思。 “我初三到上海旅游,可以待到正月十五,你要不介意,能否当我的向导?”他问。 “过节期间我要走亲戚,多数没有空闲。” “其实,我是想见你。”他声音因表白而发颤:“我对你一见钟情......” “不,你不能。”梁颖打断他,直截了当说:“我不是单身,我有男人的。” “可韩经理说......” 她再次打断他:“我是个很重隐私的人。” 郭辰宇沉默一会儿,说:“他是什么样的人?一定不简单吧。”语带失落,又不服气。 “什么样的人?”她想了想,讥笑:“失踪人口。”自上次在潘云鸿别墅里,惹怒他后,便断了联系,已一月有余。 “什么?”他没听清。 狂妄、自大、横行霸道,喜怒无常,厌女的王八蛋。梁颖心底骂,嘴上说:“他有钱。” 果然,钱和权是压倒任何一个男人的稻草,郭辰宇也不例外。 大年三十,梁颖一家去锦家饭店吃的年夜饭,姆妈阿爸不情愿,感觉太贵,吃的还是预制菜,没有了年味,栀栀、九利还有梁颖想法两样,本来现在过年就没啥年味,还要买汰烧累得要命,这样在外面吃完,抹嘴走人,全无负担。 现在的人都想化繁为简,能不动就不动。 栀栀抱了孩子喂奶瓶,看眉眼说话,十分高兴,梁九利时不时瞄手机,发发信息,梁母说:“吃饭就好好吃,手机扔一边。” 栀栀说:“在给哪个情人发消息啦?” “领导、同事和客户发来的拜年信息,难道不回。”九利放下手机,皱眉说:“不回了,满意了吧。” “脾气越来越大了,开玩笑也生气。”栀栀嘀咕一句,不响了。 看来她还不知道。梁颖看向九利,九利避开她的视线,低头吃鱼。 梁母问:“颖颖,又长一岁,再拖下去,只能嫁二婚,给人家当后娘了。”埋怨九利:“你也管管阿妹。” “我怎么管。”九利话中有话:“我还要她管哩。” 栀栀抬头看梁颖一眼,梁母说:“你们单位那么多小伙子,帮了留意留意。” “颖颖看不上。”九利端过蜜汁烤麸,吃得蛮有味道。 “我只怕人家看不上她。”梁母埋怨不停,搞得年夜饭越吃越沉重。 梁颖一直隐忍不响,在家待有两日,就回复兴中路去了。 太阳高照,她还在睡懒觉,有人按门铃,熟人都知道密码的,是以用枕头捂耳朵,假装没听到。 但对方显然不见到她不罢休,梁颖烦恼的爬起来,去打开门,一个带墨镜的高挑美女,开口问:“你是梁颖?” “是!你.....”是还未说出,一个巴掌甩过来,她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抚住火辣辣的脸颊,梁颖努力镇定问:“为什么?” “我这是警告你,不要枉图抢我的男人。”她叫嚣。 “你男人是谁?”梁颖边问,边打110。 “潘云鸿,你不要对他有非份之想。”女人恨恨说。 潘云鸿!梁颖拨通他的电话,过了许久才接,那头问:“什么事?” 梁颖报上地址,然后说:“你来一趟。”又问女人:“你叫什么名字?” “张元玥。”她取下墨镜,很好,还挺出名的一个模特。 梁颖告诉潘云鸿:“你最好来一趟,张元玥在我这里。” “你把手机给她。”语气极不耐烦。 “不,你来。”梁颖大声说:“我报警了,不想大家难看,你最好来一趟。”她挂断,对张元玥说:“进来吧。” 她不怪张元玥,如果男人尊重她的话,她也不用气急败坏跑来这里,都是被玩弄的女人,谁也不比谁高贵。 十分钟后,曹经理来了,潘云鸿没有来,想想他当然不会来,女人之间的捻酸吃醋,在他眼里只会是笑料,不值得亲自下场。 曹经理看到她敷冰袋的脸,让张元玥道歉,她不肯,他凑近低低地不知说了什么,她吓得脸白了,不情不愿说对不起。 此刻警察也到了。 待闹剧终于结束,世界恢复了本来面目,梁颖坐在沙发里,感受着脸颊肿胀,静静看春晚重播,窗外由白到暗至黑,她在想,她怎么把日子过到这份上了,这样没尊严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好像无止无境,主动权不在她手上,令人六神无主,难过至极。 有人按门铃,一声接一声,她想不会是潘云鸿又一个情人找上门吧,这趟她会先发治人。按亮灯,站起去开门,怔了一怔,不是别人,竟是潘云鸿。 “你来干什么?”她问。 “不是你让我来的。”他拎了行李箱进来,在玄关,看到拖鞋换上。 “你现在来,没有任何用处。” 他不说话,进到客厅,脱掉大衣,坐到沙发上,看她远远站着,问:“有吃的吗?我没吃晚饭。” 梁颖一声不吭进厨房,下了一碗馄饨,再端给他,他接过,顺势拉她坐身边,打量她的脸问:“还疼不疼?” “不疼。”她嘴硬,拿起遥控器换台。 他吃馄饨,称赞:“味道可以的。”她不响,专注看电视。 吃毕,潘云鸿去卫生间,再过来,已经收拾好了,放了两杯热茶,袅袅冒烟,她仍在目不转睛看电视。 潘云鸿坐下说:“以后这种事体不会再发生。”梁颖笑,当他放屁。 “笑什么?”他偏问。 “怎么?笑也不让人笑了?”她反问。 潘云鸿笑,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好了。”从行李箱里取出个harry winston盒子,递给她。 梁颖接了,没有拆,放在茶几上,坦言说:“潘先生,我不是十八九岁小姑娘,看到珠宝就移不开眼。你要真想补偿我,能不能听听我到底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他问,声音很冷淡。 梁颖心一紧,但也顾不得许多了,恳求说:“潘先生,感谢你的投资救了我的公司,你说个数,我一定努力工作还给你。” “你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你要想睡我也可以,你说要睡多少次,才肯放过我?”她问。 “我并不care你的肉体。”他直言:“你脱下礼服,在我面前换衣服时,我看得很清楚,比你更性感的,不是没有。” 好吧!她自取其辱,硬着头皮问:“那你想要什么?” 潘云鸿不答,笑了笑:“你应该看过我们签订的协议,违约的话,你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吧。” 他摆明了不会放过她!梁颖一下子泄了气,纵然万般委屈齐涌心头,仍强忍住眼泪,闭言不语,潘云鸿站起身:“阳台在哪里,我想抽根烟。” 她指指方向,看他往卧室方向走,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跟过去:“不要......”话未讲完,听得卧室的灯,“啪”地亮了。 潘云鸿也愣住,再回头看梁颖,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咬着嘴唇,满脸胀红,他点点头:“这难看至极的粉红色。”往阳台而去。 他抽好烟,拎着行李,换鞋时说:“明天中午十二点,到长宁的别墅来。” “去做啥?”她问。 “吃饭。”他拉开门出去了。 梁颖转身回到卧室,把粉红床单,被套、枕套、靠椅垫,地垫,桌布统统换掉,甚至连粉红笔筒都收起来,她下定决心,一日不离潘云鸿,一日不用粉红。 她洗过澡,看到手机有未接来电,是傅行简,想了会儿才回拨,那头很快接起来,劈头就问:“舅舅还在你那?” “已经走了。”梁颖懒得多讲。 “张元玥白天找你去了,还打你一耳光?” “曹经理是你安排在舅舅身边的卧底吗?”她问:“这样尔虞我诈,有意思啊?” “你豪门狗血剧看多了。”他说:“我来找你,看到你们都在,只是没有上来。” 梁颖叹口气,首次对他怒其不争。 红女绿男 第50节 第七十九章 潘云鸿(8) 曹经理来接梁颖,她想着总不好空手上门,买了 一大盆蝴蝶兰,送来潘家。 到了才知是家族聚会,傅行简姆妈立于走廊,盘起发,墨绿色天鹅绒旗袍,一串南洋珍珠项链,手戴大钻戒,通体透出泼天的富贵,她旁边是潘云鸿,傅行简搀扶一位耄耋老者进客厅。傅母看见梁颖,很惊讶,然后笑:“梁小姐,今天是家人聚会,行简邀请你来的?他怎不和我说一声?” 梁颖看向潘云鸿,在和旁人聊天,似乎未注意这边,正合她意,忙说:“看来是我走错门了。”端起花盆,转身要离开。就听得潘云鸿问:“你去哪里?” 梁颖说:“你们家人聚会,我在不合适。”没人理她,潘云鸿朝傅母说:“我要她来的。” 傅母显然对他的操作也很迷惑,却仍得体地道歉:“梁小姐,是我唐突了。”梁颖只能放下兰花盆,送给她harry winston盒子礼品。 潘云鸿看了,挑挑眉,没说什么。 梁颖走进厅里,沙发坐满人,互相热络寒暄,没人理睬她,只好拿了一杯树莓鸡尾酒,站在角落,慢慢喝着,环顾四周,发现虞兰也在。 傅行简无意中回头,见到她,怔了一怔,走过来问:“你怎么来了?”语气十分诧异。 “你以为我想来?”她淡淡地。 “舅舅叫你来的?”见她点头,傅行简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梁颖待开口,看见傅母在远处向她招手,便走过去,一起的五个女人,三个年长,两个年轻。傅母拉她坐下,并介绍:“虞兰,你认得的,她两位是行简的表姐,她是表妹。这位是梁小姐。”一口一个梁小姐,客客气气拉远彼此的距离。 虞兰面无表情,其它人也只笑笑,连对她好奇都提不起兴致。说实话,梁颖对她们也毫无兴趣。 接下来就是“七大姑八大姨”茶话会。 虞兰先说:“二表姐,刚刚说到启泰黄金的周老板,包养了音乐学院的女学生,他夫人一点也没察觉么?” 二表姐说:“还能不察觉,她陪周老板早年白手起家,精明的很,很能沉住气,一沉就是四年多,待女学生的小囡三岁了,有一天保姆抱在游乐中心骑摇摇椅,小囡突然没了。遍寻不着,只好报警,巧了那天游乐中心的监控故障,查不出啥来。女学生先怀疑保姆,又怀疑遇到人贩子,最后一口咬定是周夫人报复。我听讲,周老板没办法,回到家里给周夫人坦白,长跪不起求她交出小囡。”她喝乌龙茶,故意卖关子。 “快讲呀。”傅母催促。 “周夫人咬死不知道。女学生疯了,现在还关在宛平南路600号。” “更滑稽的是,周老板又包养了个十八线小演员。”五表姐嘻嘻笑:“这趟周夫人不晓要卧薪尝胆多久。”都笑了,只有梁颖觉得无聊。 “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有些女人,不知廉耻死命倒贴,活该遭报应。”虞兰看向她,眼带挑衅,梁颖懒理她。 “我们行简不会。”傅母话音才落,傅行简过来,对梁颖说:“走,楼上跳舞去。” “我不会。”梁颖推辞,这人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少来,你跳舞我不是没看过。” “你们认得?”表姐表妹一齐问。 “是呀!”傅行简笑答:“我们老熟悉了。”伸手要拉梁颖,傅母忙起身说:“跳啥舞,吃饭了。” 长方形的餐桌,已经开始上菜,老太爷坐主桌,其余论资排辈,梁颖观察下来,潘云鸿地位仅次老太爷,傅行简没地位,和虞兰与她这个客人,坐在最后。大家族果然规矩多,老太爷先发言,洒酒敬天地敬祖宗,他动筷后,底下人才能动,山珍海味都端摆前面,后面就清淡许多,好在一盅盅佛跳墙,人人都有。一众摒息凝神,吃饭也怕声太大,细嚼慢咽,安静得只闻筷盘碗碟轻碰声。 终于饭毕,佣人收拾干净,上茶,点心和水果盘,这才可以说话。老太爷注意到虞兰和梁颖,问她俩的来历。 傅母笑答:“她是虞兰,虞百千的孙女。”老太爷点头:“虞大师,我认得,他的松雪孤鹤图,我挂在书房里。” 傅母说:“阿兰也不简单,青年画家,年纪轻轻已开了数场画展,上趟还在浦东美术馆开展,反响空前。”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太爷赞问:“我可否有幸,能得虞小姐一幅宝画收藏?” 虞兰还没开口,傅母抢先接过话:“一句话的事体,她是行简的未婚妻,都是自家人。” 梁颖脸色变了,看向傅行简,他一直信誓旦旦,说和虞兰没关系,怎成了未婚妻?!她感受到另一道视线,余光睃去,潘云鸿在喝茶,一双深黑的眼睛、锐利冷酷地注视着他们。 傅行简反应过来,大声问:“姆妈,不要瞎讲八讲,我啥辰光有未婚妻啦?” 傅母笑:“瞧瞧他,三十几岁人了,要面子,一点不成熟。”众人笑起来,老太爷点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所当然,我们乐见其成。”转而看向梁颖,问:“这位小姐是?” 潘云鸿开口了:“她是我的女朋友。”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她的脸上,都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梁颖只感觉血气、从面庞刷得褪去了,不由背脊僵硬,浑身发冷,她木然地看向傅行简,傅行简亦是面无血色,难得见他如此恐慌。 她一下子想明白了,这是潘云鸿精心做的局,对在座的各位来说,不过一场家宴,而对她和傅行简来说,无疑一场鸿门宴。 她再侧头看向傅行简,深深凝视他。 傅行简突然高叫:“我有话说,我有话说。” 潘云鸿冷冷地,一字一顿:“你想说什么?要想清楚再说。”他的嗓音如地狱传来的撒旦声。 傅行简不知怎地,突然又软了,不敢看梁颖的眼睛,低头闭口不言。 傅母又笑起来:“我讲啥,还跟小孩一样,情绪化,一些好,一些坏,只有舅舅治得牢他。” 众人都笑了。 梁颖若在他高叫我有话说时,对他心存希望,燃有烈火,在此时已经死透透了。 第八十章 潘云鸿(9) 潘云鸿送走老太爷,梁颖上前,面无表情地:“我有话和你说。” “你去书房等我。”他很忙,没空搭理她。 梁颖抿紧嘴唇,转身走开,穿过争执的母子,接受恭喜的虞小姐,上到二楼,推开书房门走进去,上趟在这里,她把自己卖了,重游故地,五味杂陈,有苦难言。 书房很大,酸枝黄花梨细雕的桌椅柜橱,沙发铺了荷塘月色织锦毛毯,博古架摆满老物件,墙上悬挂名人山水,她心中虚空,纵是再名贵,眼中仍无物,走到窗前往外望,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有雪,她希望下吧,越大越好,掩埋这世间一切罪恶。 不知等了多久,潘云鸿才进来,他心情不错,接过佣人手中的茶壶,关上门,走到桌案前,取出两只骨瓷茶碗,斟满,一碗递到她面前,袅袅冒清烟。 梁颖明明有很多话要诅咒他,骂得他狗血淋头,可临到眼前,竟不知从何说起,似乎时机过了,就不那么恨了,也或是倦了,只有颓废、诅丧和失落。 她平静地赞他:“潘先生,你堪比谋士范增,精心设计了这一场鸿门宴。可惜我和傅行简不是刘邦,我们愚钝,不能踹碎玉笼飞凤友,顿开金锁蛟龙走。” 就算之前,她和傅行简有些暧昧,或有些可能,此刻也被潘云鸿彻底斩断了姻缘线,当着老太爷的面,她成了他的女朋友,怎能再和他的外甥谈恋爱,那是乱伦,背德,要遭天谴,受诟病,为大家族所不容。 她说:“潘先生,其实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你只要一句话,我都会听从的。” “是吗?”潘云鸿微笑,不置可否:“但你们的表现,可没有嘴这么硬。” 梁颖面色发白,觉得此人实在可怖,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控制了,这种滋味太难受,猛得站起身,愤怒的抓起茶碗,狠狠往桌上摔,茶水四处流淌,碗碎成几瓣,瓷屑崩到潘云鸿面颊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冷冷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梁颖大声咒骂:“你是个有偷窥癖的魔鬼,以玩弄人在股掌间、看他们痛苦挣扎为乐,你心理有病,阴险、扭曲,卑劣,狡诈.....”她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语全部奉上。 “你的恼羞成怒,不过是傅行简没有为了你,不顾一切的反抗我。”潘云鸿严厉说:“他对你的感情,不过是肉体之欢,浮于表面,这让你不能接受。” 梁颖一怔,能感觉脸颊骤然发涨,火辣辣的,她更加讥讽的嘲笑,连名带姓地叫他:“潘云鸿,你连自己唯一的外甥都要算计,他那么优秀有才能,却得不到认可,被你pua成你的傀儡、木头人,你膝下的一条狗,你让他朝东,他不敢朝西,你让他死,他不敢活,你这个疯子,变态狂,你迟早要遭报应......” “够了!”他呵斥她:“不要激怒我。” “激怒你怎样?”梁颖高叫:“你要把五千万收回去?再弄垮我的公司?让我身背巨债,倾家荡产?把牢底做穿?无所谓,我不care,我不陪你玩了,爱咋地咋地吧!”她大步朝外走,拉开书房门,用尽全力一甩,惊天振响,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开始朝这边张望,她不理,听到傅母说:“梁小姐。” 傅行简说:“颖,等等我。” 虞兰说:“真没素质。”梁颖顿住,直面她问:“谁没素质?你有种再说一遍!”显然虞兰没种,她脸一阵红一阵白,嘟哝:“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梁颖转身就走,众人纷纷避让,佣人替她开门,她来到庭院,吸口清冷的空气,终于下雪了,坐进车里,发动引擎,透过挡风玻璃,她看见潘云鸿站在书房窗前,驶出院门,汇入街道车流,雪越下越大,手机不停在响,电话一直进来,索性关机,什么也不想,认真的开车,顶撞和激怒潘云鸿的行为,她知道自己会后悔,但绝对不是现在。 到了复兴中路的家,换好拖鞋,看到梁九利留下的便条,送来了馄饨和年糕,一砂锅鸡汤,怕她饿死。 她先进了卫生间,脱掉衣服洗澡,水滚滚的,烫得肌肤刺痛,但却异常舒服,穿好睡裙出来,钻进被窝,长长舒一口气,头埋进枕里,什么也不想,以为会失眠,却偏偏很快睡着了。 再度醒来,是饿的。她拉亮灯,打开手机,到凌晨了,竟然睡了这么久,未接电话很多,基本都是重复拨的,梁九利、傅行简,还有谢瑛,没有潘云鸿。 梁颖起床,用鸡汤煮年糕,满满一碗,边吃边看电视,拨通了谢瑛的手机,那头很快接起,说:“谢天谢地,你终于开机啦,急死我啦。” “急啥。”她说:“怕我转世为人?” “还能开玩笑就没事体。”谢瑛松口气:“听讲你去潘家吃家宴了?和潘舅舅闹得不可开交,真的假的?” “消息真灵通!”她反问:“你在潘家也安插了卧底?” 谢瑛笑起来:“瞎讲八讲,傅行简打不通你的电话,紧张你,托我来望望,怕你一时想不开。到底哪能了?” 梁颖不知该怎么讲,吃了两筷子年糕,整理下说:“我和傅行简是彻底没戏了。”虽然也没想过要和他这样那样,但被强行拗断的滋味,因为未有思想准备,还挺不好受的,不亚于当初陆虎突然消失、给她带来的冲击。 “别难过,别让自己为傅行简的怂包行为买单。”谢瑛咬牙说:“我还以为他为你改变了,结果狗改不了吃屎。” 梁颖又讲了和潘云鸿大战书房。 谢瑛先是亢奋至极:“颖,你真的有种,竟然敢骂潘舅舅,还骂得惊天地泣鬼神,他这辈子、下辈子都记着你。”笑过后,沉默许久,轻轻说:“嘉宏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终于上了正轨,结果又闹了这出,潘舅舅哪受过此等羞辱,我们要有心理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 梁颖吃掉最后一块年糕,喝尽最后一口鸡汤,然后说:“虽然我已经后悔不该逞口舌之欲,给公司带来灭顶之灾,但我想通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就不是开公司做生意的料,无论怎样卖身求荣,最后结果都一样。” 第八十一章 潘云鸿(10) 梁颖最近常做恶梦,全是潘云鸿,他带人闯进公司,打砸抢,零元购。 她挺身而出,骂他黑社会。他瞪着眼睛说:“怎么样,你能奈我何!” 她汗涔涔惊醒,心突突往嗓子眼里跳。 天崩地裂,她现在就是这个感觉。她也想过要么电话过去,主动卑微认错,但实在过不了心理关,更况他不是个好说话的。 她此刻对潘云鸿的可怕,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明明他什么还未做,她却已是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这种状态持续到假期结束,谢瑛也提前赶回国,但潘云鸿却按兵不动,没有动作。 谢瑛说:“这不正常,潘舅舅睚眦必报,从不拖泥带水。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他在酝酿一个大的,要么他懒得和你这小鱼虾一般见识。” “我希望是后种。”梁颖丧丧的,她之前再怎么豪言壮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一踏进公司,正视硕大烫金的logo,环顾黑压压忙碌的员工,翻开密密麻麻数字的报表,只有满心的不甘,还有留恋。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曹经理,潘云鸿行走的代言人。忙朝谢瑛“嘘”一声,示意别说话,接通后,摁了免提,曹经理先说:“梁总,给你拜个晚年,祝身体健康,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谢谢,彼此彼此。”梁颖客客气气:“不知打电话来有啥事体?” “哦,是这样的。今天元宵节,潘先生邀你往豫园赏灯会。七点钟,车停在楼下大厅一号门外面。” “那为啥潘先生不打我手机。”梁颖问:“要你在中间当传话筒?” 曹经理答:“怕冒然打过来吓倒你。”说完挂断了。 “怕?”谢瑛说:“潘舅舅怕过谁。曹经理给你留面子,实际是你万一看到他的来电,引发心脏病,可真要命了。” 梁颖笑起来。 近六点五十,黑夜下万窗灯火,她拎了包走出公司,乘电梯到大厅,忽然被人拦住去路,是傅行简,他问:“为啥躲着我?不接我电话?” 红女绿男 第51节 “我没躲着你。”梁颖皱眉说:“我也有不接你电话的权力。毕竟我们只是竞争对手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话说得冷酷无情,就算他二人在某一刻有想过天长地久,此时也一朝回到解放前,彻底打回了原形。傅行简说:“我想和你聊聊,深谈一次。即便成为陌生人,也要明明白白的。”梁颖微笑:“怎么也不会是陌生人。”她看见大厅外,一辆黑色奔驰渐渐停住。 “我要和你舅舅去豫园看灯,他的车来了,一道去吗?” 傅行简微怔,面露犹豫,她接着说:“我玩笑的,你最好别去,他烦看到我们接触,我不能再惹怒他了。”给足他台阶下,其实看着他,像在照镜子。 她不再多说,走向轿车,这次曹经理没跟来,司机拉开车门,潘云鸿仍坐在后座,头也未抬,翻着手机,她坐进去。司机发动引擎,打方向盘汇入车流。 梁颖见他不言语,想着还是主动打声招呼吧,偏过头刚叫声“潘先生”,司机一个紧急刹车,她猝不及防,朝前扑进他怀里,他本能地接住,手机咣当掉落,他内里穿的是件米白羊绒衫,面庞触到很柔软,没闻到有异味,也没有香水味。 梁颖迅速起身,他同时松开手。 梁颖坐正,看到口红印沾在他胸前,他俯身捡起手机,屏裂了,皱眉问司机:“怎么回事?” “前面有车变道。” 他没再问,似听见她叫了声:“潘先生。”侧过脸看她:“什么?” 语气冷冷的,梁颖能体谅他的心情,好好的手机摔坏了,任谁都郁闷,她指指自己胸前,提醒他口红印。潘云鸿没解意,以为是一种性暗示,商场上见得多了,为拉到投资,不乏使些香艳手段。他面无表情说:“我不喜欢胸大的女人。” 梁颖怔了一下,领悟过来,顿时面孔胀红,恼羞成怒,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懒得再提醒,冷笑说:“我也不喜欢鸡小的男人。”来啊,互相伤害啊! 潘云鸿没说啥,自顾研究摔坏的手机,不知怎地,忍不住笑了。 梁颖没注意到,只盯着车窗外热闹的街道,已经到城隍庙,开始戒严,人流攒动,车子寸步难行。 潘云鸿说:“我们走过去吧,有堵的时间,早到了。”梁颖破天荒头次晕车,出来吸口凉气,瞬间感觉好一些。 他两人不紧不慢往豫园走,还没吃晚饭,潘云鸿在绿波廊有预定,靠窗的位置,下面是九曲桥,放眼能见豫园夜景,美不胜收。 潘云鸿吃了两只蟹粉小笼包,三块八宝鸭,喝了一碗海鲜豆腐汤,就没再动筷子。梁颖见不得浪费,统统都吃了。 讲老实话,梁颖也就小时候,随父母来逛过灯会,后来父母感情破裂,忙于学业,再加上城市动迁建设,再也没来过了。此时看着豫园的飞檐翘角,红笼高挂,花灯点亮,流光溢彩,尽没入水,如金蛇摇摆,与记忆连接一起,景色是美,但对她而言,看得更是一种情怀。 从豫园出来,往停车场走,人少了些,安静了些,空气冷飕飕地。梁颖问:“潘先生,怎么想到领我来豫园观灯?” “没有想法,临时起意。”他答的简短。 她为家宴那日,对他口出不逊道歉。他仅说:“没有下次。”一下子把天聊死了。 回到车里,先送梁颖到复兴中路,她数日神经紧绷,得了潘云鸿赦免,晚上又吃得多,就觉浑身疲倦,打个呵欠,闭眼想养会儿神,忽听他问:“我是不是个无趣的人?” 梁颖顿时清醒了,转脸看他,灯影落于他的面庞,忽明忽暗,但冷峻的五官却分外立体,她在心底说:“是,你是全天下最无趣的人,没有之一。”嘴上却说:“没有呀!你只是不苟言笑而已。不是每个公司老板,都有马云那样的雄辩口才。你就做自己,没必要和别人比!” “我没有和别人比.....”潘云鸿说,又停住,觉得没必要跟她口舌,沉默会儿,忽然说:“我们结婚吧。” 作者话:不好意思,又食言没多写,道个歉,后几天会多写的。 第八十二章 潘云鸿(11) 神经病!宛平南路600号在逃人员。梁颖惊骇后的真实心理反应。她一句话顶回去:“你不是不喜欢胸大的女人?” 潘云鸿说:“这和结婚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梁颖问。 “傅行简在我面前放狠话,我不结婚,他也不结婚。” “所以你来找我结婚?”梁颖不可思议,总结:“潘先生对傅行简这个外甥的感情,有够畸形!” “怎么讲?”他问。 “你为他的婚姻,简直操碎了心,当初使尽各种手段逼迫谢瑛嫁给他,现在又甘愿牺牲自己,太可歌可泣了。” “这是我作为家族领头人的责任和担当。” “所以这种时候,你根生蒂固的门第观念也可以放弃?”梁颖问:“那为啥不放傅行简一马?” 他不悦说:“规则是我定的。” 他只差说出,规则我可以改变,但人家不可以。梁颖无话可讲,沉默会儿:“潘先生,我没有理由以婚姻为代价,成全你的责任和担当,你寻人家吧,我相信,一定会有女人前仆后继。” “但你最适合。”潘云鸿说:“考虑看看,嫁给我,我绝对不让你吃亏,反而会受益很多。” 车子靠路边停下,梁颖开门,顿住说:“潘先生,我对爱情充满向往,更不会牺牲自己的婚姻,你还是寻别人吧。”这只是她的心声,脱口而出的是:“我要考虑。”经过太多的事后,她不敢把话说满,怕日后后悔。转身就走,走了一段路,回头望,并不见他跟过来,松口气,步子慢下来,天气清冷,几颗寒星忽明忽灭,一架飞机低空而过。 傅行简坐在院里,灯亮着,他扔出飞盘,金毛狗摇头摆尾去衔回来,他在扔,它在衔,院门打开,黑色奥迪驶进来,金毛狗屁颠颠去迎,潘云鸿下车,笑着摸摸狗头,傅行简待他走近,双手插兜站起来:“舅舅,灯会好看嘛?” 潘云鸿说:“一般性,没啥意思。” “和谁去的?” “梁颖不是告诉你了。”在公司门口,他虽在车里,但该看的都看到了,猜也猜得出来。 傅行简拦住,紧紧盯着他胸前。他低头,才看见松敞的大衣间,露出毛衣上鲜红的唇印。也不解释,抽了张餐巾纸擦拭,倒糊了一团。 傅行简问:“她投怀送抱?” 潘云鸿淡淡地:“还能有谁!梁颖这种女人,精致利己主义者,对有利用价值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有你这傻小子,当她冰清玉洁是个宝。”说完进房去了。傅行简站会儿,忽然大步往院门外走。 梁颖洗个澡,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煮了咖啡,慢慢享受时,听到手机响,接通后,谢瑛忙不迭问:“你们只看灯?他要怎么算你骂他的帐?我们公司还开得下去嘛?” “不止看灯,还绿波廊吃了饭。你猜对了,我这种小鱼虾的反抗挣扎,人家根本不瞧进眼里。” 谢瑛大喘口气:“你知道吧,白天不觉得,每天晚上,我都听见我的心,咚咚像在打鼓,慌呀,慌得一批,现在总算世界清静了。” “我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呀!”谢瑛笑:“要请我吃夜宵?” “你的潘舅舅,提了一个建议。”梁颖说。 谢瑛不笑了:“我怎么感觉我心跳在加速,快点讲,一口气讲完。” “他要和我结婚。” “啥?再讲一遍。” “潘云鸿要我和他结婚。” “为啥呀?”谢瑛尖叫:“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说,傅行简放狠话,只要他结婚,他就结婚。” “他他他,哪个是他,哪个又是他。”谢瑛气极败坏:“他妈的被这对舅甥缠上,就像唐僧进了盘丝洞,挣也挣不开,躲也躲不掉,被他们敲骨吸髓,总有一天,尸骨无存。”又问:“你怎么讲?” “我说我要考虑。”梁颖平静地告诉她。 谢瑛怔住了,半天才说:“这不是你的性格,你要考虑啥?难道你真打算嫁给他?” “他说我们结婚时,我当他神经病,在逃犯。但当他说,嫁给他,绝对不会让我吃亏,反而会受益很多。我突然心思松动了。”梁颖说:“你不要怪我现实,被名利蒙住双眼,我实在不想把逼上梁山再经历一遍。” “可是你与潘舅舅谈条件,无益与虎谋皮。”谢瑛说:“你发现没有,自从你和潘舅舅达成协定后,你往邪路上越走越远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变得和他一样,专横跋扈,玩弄人心,一切都要尽在掌控之中。” “你讲得也太可怕了。”梁颖笑起来:“我今晚和潘云鸿接触下来,对他倒没有从前讨厌,他在某些问题上,像孩子似的犯犟,不讲道理;但又有男人的优点和缺点,他聪明,有能力,有责任心,重亲情,缺点不必说,亲身领教过了。” “你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谢瑛说。 “我还利马综合症呢。”梁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告诉你个抓马的事,他讲,不欢喜胸大的女人。” “哪个男人不欢喜胸大的女人。”谢瑛闷闷不乐:“尤其是他。” “哦?你好像很了解。”梁颖说:“讲来听听。” “当你对一个男人起了好奇心,你将大祸临头了。”谢瑛说:“颖,我还是那句话,离潘舅舅越远越好,他是个冷酷的男人,玩得起放得下,你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她叹口气,挂断了手机。 中央六套电影频道在放一部老片子,虎口脱险。梁颖听到敲门声,看看钟快十点半了,心想会是谁呢,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竟是傅行简。她犹豫片刻,还是把门打开了,也不多话,拿出拖鞋给他换,她则仍坐回沙发,继续看电视。 傅行简先去卫生间,过了会儿出来,坐到她旁边,沉默不语,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眼下浅淡的乌青色,可见这些日过得并不好。梁颖给他倒了杯热咖啡,冒着烟气。 “谢谢。”他接过说。 “你怎么了?”她问,他看起来不快乐,一点不像他,他平日里是最会隐藏情绪的。 傅行简放下杯子,一把抱住她,下颌抵在她额上,她的耳朵贴近他的心脏,能听见怦怦的跳声。 梁颖没有挣扎,这时候,他们都需要顺服。 “颖。”他喃喃地说:“你和我一起去日本,你可愿意?我们可以住在山梨县忍野村,离富士山最近的地方,姑姑老了,一直想把她的旅馆继承给我,我们一边经营旅馆,一边安静的生活,看看富士山山尖的雪,泡泡温泉,种种地,散散心,交交朋友,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老去,你愿意嘛?” 第八十三章 傅行简 (5) 梁颖沉默许久,初听有一种乍然的心动,但很快就冷静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将头发捊至耳根后:“行简,我曾说过,我在哈佛做交换生时,曾暗恋过你,还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在纸巾上给了你,但你并没有打来。” 傅行简坦言:“很抱歉,我像失忆一样,完全不记得有这段邂逅了。” “如果当时你能打给我,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日本,单纯孤勇年少的我,应该会答应。”她说:“再见到,你结婚,又离婚,我们成了竞争对手,床伴,失去陆虎后,你时不时突来的表白,我承认嘴上在拒绝,心底却在吼,我缺乏安全感,你再坚定一些,再坚持一些,或许我就会答应。但遗憾的是,你听从你舅舅的话,和虞兰交往,踌躇不前。因为易春秋和诈骗团伙,公司处于破产边缘,我身心俱疲,如果当时,你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日本,我想我也会答应。再后来,家宴上,虞兰成了你的未婚妻,我成为你舅舅女朋友,你不发一声。如果你当时站起来,问我要不要和你一起去日本,我想我会答应吧。” “我很抱歉。”傅行简脸孔发红。 梁颖摇摇头:“你不用抱歉,我并非讨伐你,而想说,几次时机都错过了,错过就是错过,证明我们此生缘份太浅,恋人未满。如今的局面,我仰你舅舅鼻息生活,就得遵守他的规则,直到完成合约为止。行简,我们此生注定只能做朋友。” 傅行简否认:“我是爱你的。” “你不爱我,婉转说,你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爱我。”她笑了笑:“你口中的爱,不足以支撑你推开舅舅这柄保护伞,你习惯他为你遮风挡雨,安排好一切。其实你对我,和对谢瑛,半斤八两,在我面前还装装样子,在谢瑛面前,连样子也不装了。就这点区别。行简,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这都是事实,你不过当事者迷,我旁观者清而已。” “我可以改。”他喃喃说:“我愿意为你改变,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不不。”梁颖挟住他的面庞,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真诚地说:“我若有你这样的条件,实在不必没苦硬吃。你一定会遇到欢喜的女人,不是虞兰,也会是某一个人,两情相悦,无需改变。我只希望你遇到了,要不顾一切的抓住她,不要让她再溜走了。” 傅行简沉默,一会儿问:“我舅舅是不是又强迫你、答应他什么条件?” “没有。”梁颖否认。她此刻一颗圣母心泛滥,柔柔软软的,迫切希望他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那你为何要对舅舅投怀送抱?” “什么?” “我看到舅舅胸前的口红印。”傅行简说:“他没否认,难道你爱上他了?所以拒绝我。” “滚。你赶紧找个人结婚吧。”梁颖把他一推,这人就不值得她浪费口舌。 他冷冷地笑了:“梁颖,我甩句话给你,你不嫁,我也不婚,你等着看吧!”起身到玄关换鞋离开。 梁颖去徐州电子厂参加完项目竣工,又飞到广州药厂竞标,再回到上海,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稳,前台来说:“有个叫陈凤琳的女士来见你,之前来过两回,你都不在。” 红女绿男 第52节 梁颖觉得这名字,哪里听过,又不甚熟悉:“有问是哪个公司的?” 前台答:“有问,讲在上海经销苏绣织品。” 梁颖顿时明白了,十分恼怒,打电话给梁九利,硬是不接。没办法,只好咬牙后根:“领她到办公室来。” 陈凤琳女士很快出现了,她走进来,梁颖抬抬手:“请坐。”一脸的公事公办。前台送来咖啡。 “你好,我是陈凤琳。”她开口第一句话:“我寻不到梁九利了。” “你寻不到他,来寻我做啥?”梁颖皱眉,语气不耐烦。 她说:“我其实也可以去他单位围堵,但我想留人一线、好过玉石俱焚。你是他口中无所不能的阿妹,我寻你应该没有错,我只想解决问题。” “解决啥问题?”梁颖噼啪打电脑,给梁九利留言,不回。 “我怀孕了。”陈凤琳说,从包里拿出病历本及b超报告和一沓复印件,摆到她面前。 梁颖顿住,满目惊骇,拿起细看一遍,恢复了镇定,先问:“你知不知梁九利是有家室的人?他的妻子为他生下孩子不过半年?” “我......”她避重就轻:“我也不想这样。” “如果梁九利隐瞒已婚身份,欺骗你与他交往。我建议你去他单位,或直接报警。”梁颖说:“这样的人渣就该受到惩处,以防再害人。” 她低低说:“他的情况,我知道一二。” “知道他有老婆孩子,还与他勾搭一起。你也不是好鸟,破坏人家家庭,道德败坏!”梁颖呵斥:“我帮不了,你们自己去解决。” 陈凤琳翻脸说:“你就眼睁睁看你阿哥,身败名裂?好歹是亲人吧,何至于如此冷酷无情。我从来未想过要嫁他,现在有小孩了,我可以打掉,只要他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问。 “你阿哥知道的,我公司的税务出了点小问题,他一句话就能摆平。”陈凤琳说:“我是个拎得清的人,肯定不会再寻他麻烦。” 梁颖也是开公司的人,还能不明白,若真是一句话就能摆平的小事体,阿哥何至于避而不见。她问:“如果九利不肯呢?” “他要不肯。”陈凤琳嗓音拔高:“那只有同归于尽了。” 梁颖想想说:“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待我问过九利再讲。” “可以。”陈凤琳站起来,收起病历本和b超报告,复印件留给她:“最多三天,三天后我再来找你。”说完转身走了。 谢瑛捧着茶杯进来:“嗬哟,就这女人,我在茶餐厅碰到她和梁九利在一起。她来寻你为啥?” 梁颖把复印件丢给她,谢瑛拿起翻看,还漫不经心:“怀孕了,怀孕来寻你,你又不能让她怀孕......”忽然哑声,抬眼直直看向她:“难道,难道是梁九利?” 作者的话:很抱歉各位追更的读者,我已弃赛,但文还是会努力正常更的,对不起各位了。 第八十四章 意外 梁九利打电话过来,梁颖说:“陈凤琳来寻我了,你在哪里,我们谈谈。” “我在局里开会,晚上去你住的地方。”他声音压得很低,挂断了。 梁颖看到一个未接来电,陌生号码,回拨过去,也是个女人声音,她说:“梁小姐,我叫潘雪,潘云鸿的阿姐,傅行简的姆妈,想和你见一面。” “好......” 梁颖好字才出口,潘雪已紧跟说:“我现就在你们大厅rumors咖啡店里,你来一下吧。” 谢瑛看她若有所思,问:“谁打的?” “潘云鸿的阿姐,傅行简的姆妈。”梁颖说:“在rumors,等着审判我。”她涂层唇膏,站起身:“瑛,要么跟我一道去?” “算了吧,对这个前婆婆,我只有两个字,事精。”谢瑛往沙发上一躺,打个呵欠:“你气场强大,绝对能hold住她,我要困一觉,太累了。” “昨夜和哪个猛男大战八百回合?”梁颖嘲笑,看她抬手伸懒腰,毛衣上缩,显出腰间肌肤,有淡淡青黄的手指印。 谢瑛也笑:“保密。” “我还懒得听。”梁颖乘电梯下楼,走进咖啡店,看见潘雪坐在角落里盯着手机,她新做了头发,或许不太满意,时不时伸手揉压。 梁颖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她抬起头,客套地笑笑,问:“喝什么?” “我进来在柜台点过了。” “梁小姐,你真是个厉害的人物。”潘雪上上下下打量她,说:“我家里的两个男人,为你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傅太太.....” 潘雪语带厌恶地打断:“叫我潘太太就可。” 梁颖平静说:“潘太太不必阴阳怪气,就事论事,我很忙,只有一杯咖啡的时间。” “我能理解,要经营公司,要搞钱,要应酬,还要勾三搭四,老少通吃。”潘雪说:“你还能不忙?!”字句间皆是针。 梁颖笑笑:“我没有潘太太命好,我出身平庸,无好兄弟撑腰,只能自己混社会、图个温饱。勾三搭四,老少通吃,也要他们心甘情愿让我勾搭,让我吃呀,都是成年男人,强迫不来的,潘太太你说是不是?” 侍应生送来咖啡,梁颖接过,喝一口,然后说:“我要真打傅行简主意,就没虞兰什么事了,至于潘云鸿,你最好去问他,是我缠他,还是他缠我。”再补一句:“潘云鸿向我求婚了,我还在考虑,你不要激我,我很容易冲动的。”看着她变掉的神情,梁颖心底好笑,就这战斗力,还来和她斗嘴。 潘雪急急说:“你不能答应。” “是呀,我这种穷人家庭,贼眉鼠眼的,哪里配得上潘家大族的领头人。”梁颖说。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潘雪说:“潘云鸿的心,早给了安妮,这么多年未婚未娶,也是在等安妮回头。你嫁给他,或许能得到他的人、他的钱,但得不到他的心,你以后会很痛苦的。” “我听谢瑛讲,安妮已经嫁把西洋人了。”梁颖不解:“潘云鸿真爱她,岂会眼睁睁看她嫁人,以他的手段,要想阻止,轻而易举。” “梁小姐没真心爱过人吧?”潘雪耸耸肩膀,因扳回局面,面孔有了一层神气,说:“爱是什么,爱不是占有,是包容、退让、成全,祝福。你想想,你在潘云鸿这里,又得到过什么?” 梁颖淡淡的:“爱是这世间最飘渺不定的东西,我不需要他的爱,给钱就行。” 潘雪恼羞成怒:“你这样的三观,不以为耻,反倒为荣,还公司老总,呸,和妓女有啥分别。” “当然有分别。”梁颖嘲讽:“嫖客不会想娶妓女,但潘云鸿要娶我。” 她和潘云鸿间的纠葛,还轮不到潘雪这个女人来说,不过是潘家的养女,后遇人不淑,受尽为难,她的身份是运气给的,她的爱是失败的,有啥资格在她面前大谈特谈什么是爱,脸皮真厚。 “潘太太,你来寻我这步走错了。”梁颖说:“你该去寻潘云鸿,劝他回心转意,比来骂我要强百倍。”她起身离去。 下班回到复兴中路家里,亮着灯,梁九利早来了,腰系围裙在灶台忙,看到她说:“快点洗手,好吃饭了。” 梁颖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才坐到桌前,红烧肉,椒盐排条,炒青菜,鱼头豆腐汤,梁九利盛饭给她,嘴里说:“一个姑娘家,冰箱里空空如也,平常吃啥,光点外卖了是吧,重油重盐,又贵又不卫生。我跑了菜场一趟,把冰箱装满了,不要懒,一个人,一荤一素一汤,不费啥力气,简简单单,吃了干干净净。” 梁颖不吭声。九利说:“复兴路菜场的菜价真贵呀,还不新鲜,比起我们那块,要贵一倍不止,以后每十天,我买好送过来。” 梁颖仍不吭声。九利挑红烧肉里香菇,到她碗里。一大朵黑黑饱满,她咬一口,低头吃着。 饭吃罢,九利要去刷锅洗碗,梁颖这才说:“放在那,我自会收拾,讲正题,陈凤琳的事,你如何打算?”将病历及b超复印件递给他。 九利不接,说看过了,狡辩说:“这也不能证明,她肚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她这个人,私生活混乱的很。” “梁九利,你真是一句话,就能让人生气。”梁颖深呼吸问:“你难道打算让她生下来做亲子鉴定?” “那肯定不行。”九利连连摇头:“我说给她钱补偿,就不肯,不要。非要我帮她把公司税务摆平,我哪里敢,违法乱纪的事体,被发现要做牢的。” “你还算脑子清爽。”梁颖说:“陈凤琳给你三天时间,不同意就要去你单位、去家里闹,最坏的局面,你身败名裂,丢掉工作,妻离子散,父母闹心。” 九利面如土色,握住她胳臂央求:“阿妹呀,现在我走投无路,到了绝境,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再帮阿哥一趟,最后一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梁颖气得咬牙切齿:“你要安份守己,守着自己的小家庭,不去外面胡搞,会得是现在这副样子。陈凤琳明显道行比你我都深,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说我怎么帮你?我也没办法呀。” “你不帮阿哥,阿哥下半辈子就完了。”九利悔不当初,落泪说:“我也是鬼迷心窍。和谢瑛被迫分手,娶了栀栀。我知道自己,根本忘不掉谢瑛,愈和栀栀相处的久,她的粗俗狭隘毫无品味,愈显出谢瑛的优雅精致高姿态,我恨我怨我怪自己不珍惜,这样时间长了,我愈感到空虚寂寞孤独,也就此当口,陈凤琳趁虚而入,我一时糊涂,没有把握住自己。阿妹啊,当初你要不把谢瑛带回家,我永远见不到她,就不会有交集,我这山猪吃不到细糠,也不会生出非份之想,这些事也就永远不会发生。” 作者话:看到读者亲们对我的鼓励留言,平生因为写文,能与你们相遇相知,是我选择写作最大的惊喜,再次感谢你们! 第八十五章 潘云鸿(12) 梁颖听了九利的自白,气他到此时不从自身找原因,还在推卸责任,平复心情后说:“阿哥,你晓得的,我前一阵公司的状况,差点就破产了,现在虽走向正轨,也是负重前行。你犯下的错误太严重了,我也不是万能的。我觉着,事态已发展到难以遮掩的地步,错就认,向栀栀坦白,承认错误,接受后果。陈凤琳告到单位,也没办法,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谁让你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九利连连摆手:“不可以,不可以,我无法接受,要走到这一步,我整个人都毁了,倒不如一死。” “男人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动不动就死,威胁给谁看呢。”梁颖怒了:“陈凤琳要钱,还能帮忙凑一凑,她现在要你犯法,我能有啥办法!” 九利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起身,低低说:“阿妹,我走了,要记得按时吃饭,身体是自己的,别个都是虚的。” 梁颖鼻子一酸,看着他换鞋离开,想说啥,又吞回去。到晚上一点钟,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拍门声,她起身,透过猫眼看,竟然是姆妈来了。 立刻开门,惊讶问:“有什么急事啊,姆妈深更半夜还跑来一趟。” 梁母不说话,进来坐到沙发上,先说:“给我一杯水。”梁颖递给她,她喝完,梁颖问:“还要吗?”她摇摇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梁颖有点猜到她的来意,不吭声,只等着问。果然,梁母缓过气来,冷笑地问:“你阿哥的事体,你知道了是吧?” 梁颖答:“你问阿哥,我早劝过他,和小三赶紧拗断,直到今天,小三闹到我的公司,我才知道,阿哥和她还牵扯不清。” “为啥不告诉我?”梁母质问。 “我怕你着急上火,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梁颖坦言:“再说跟你讲,有啥用呢,你又解决不了问题。” “是,我无用,我就是个老不死的废物。”梁母开始发疯:“回想我这一生,自己失败,婚姻失败,教育子女失败,到现在,人人看不起我,人人希望我早点死。” “没人希望你死。”梁颖郁闷说:“你最好长命百岁。” “可你们做的种种事体,都在逼我去死。”梁母边哭边控诉:“梁九利从前和栀栀谈得蛮好,被你带回的狐狸精搅黄,虽然还是和栀栀结婚了,但这小女人终于露出真面目,还为从前事体怀恨在心,作天作地,两天小闹三天大吵,把我们当老黄牛使唤,我们可以忍,但九利作孽啊,九利出轨,栀栀要负大部份责任,她要是体贴贤惠,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梁颖忍不住说:“你讲这种话我不爱听,都是人家的错,阿哥一点问题也没有。” 梁母骂:“还有你,三十岁的人了,哪个没结婚生子有个家,你还一个人到处浪荡,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我尽量不见面,见着躲了走,我活到这样岁数,拜你所赐,成了一只过街老鼠。” “你自己想得太多,太顾忌外人的想法。”梁颖说:“你不搭理就是了。” 梁母气得面孔铁青:“我今天来,主要为你阿哥,他什么都讲给我听了,没想到,你作为阿妹,竟如此自私自利,冷酷凉薄,一点亲情也没。非要逼他去死不成,你才满意是吧?” “姆妈你冤枉我了。”梁颖试着讲道理:“陈凤琳怀孕,唯一解决办法,让阿哥帮她摆平税务问题,但阿哥照做了,风险很大,一旦查出来要吃牢饭。我又不能帮陈凤琳摆平帐务,我还能怎么帮阿哥?如今阿哥能做的,向栀栀坦白错误,乞求原谅。事体闹到局里,就等局里领导审查.....” 她话未讲完,就听“啪”的一声,面孔吃了一记耳光,偏过头,感觉火辣辣的疼。 姆妈还在骂:“你就不想阿哥一点好。去向栀栀服软,以后在她面前,不光他抬不起头,我们也要任她在头上拉屎拉尿,做威做福了。事体闹到局里,你阿哥被开除,档案里记一笔,还怎么寻工作,人家怎么看他,他才三十岁,正是加官升职的年纪,以后还要不要活,还有我。”她痛哭起来:“我上吊自杀,你们非不让我死,现在一个个逼我去死,我马上去跳黄浦江,一了百了。”一抹眼泪,站起要走。 梁颖只好抱住她,含泪说:“再想想办法,总归有办法的。” 梁母这才说:“我晓得你有办法的,我们的命,都交到你手上了。” 三天后,陈凤琳如约而至,来到梁颖公司,走进办公室,见到梁九利也在,坐到他身边,笑问:“梁科长,不躲着我了?” 九利一言不发,坐到沙发另一头,陈凤琳无所谓,掏出烟和打火机,要点了抽。梁颖说:“办公室有烟感器,禁止抽烟,再讲你怀孕了,也不好抽烟。” 陈凤琳不抽就不抽,她来的目的也不为这个,开门见山:“你们商量的如何?我的要求答应了?” 红女绿男 第53节 “太难了,我帮你就是知法犯法,我要做牢的。”九利说。 “你个胆小鬼。人家从前操作过,至今风平浪静,你为啥比登天还难?”陈凤琳问。 梁颖说:“那你去找操作过的人帮你,我阿哥我了解,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体。不如这样,你需要多少补偿,可以报一个数,我们来想办法,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陈凤琳冷笑:“你们有钱,给我一个亿好了。” 九利惊跳起来:“你这是讹诈!” “是你们说用钱解决,尽量满足我,我讲出数目,又讲我讹诈。”陈凤琳笑起来:“那兄妹俩不好合起伙欺负我老实人,即要又要,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梁颖说:“既然钱你不肯要,阿哥也无法答应你的条件,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啥办法?”九利问。陈凤琳也看向她。 “阿哥和阿嫂离婚,和面前这位结婚,把小囡生下来。”梁颖说:“阿嫂绝对不会开口要一个亿。” 九利沉默。 陈凤琳面色微变。 “陈小姐如何?你要答应,阿哥晚上就去和阿嫂谈。”梁颖问。 “你们觉得,我会愿意嫁给他?”陈凤琳笑起来:“他不忠诚婚姻,能出轨一次,就有两次,三次,我还不至于傻到将终身交到这种人手上。” 梁颖倒有些对她刮目相看,不响,九利恼羞成怒,厉声问:“那你想怎样?” “我早说过我的诉求了,你帮我把帐上税务摆平,我打掉腹中这块肉,从此一拍两散,各不干扰。” “不可能。”九利一口拒绝。 “那好吧,明天我们税务局见。”陈凤琳站起身,不再多留。 梁颖想了一下午,终是拿起手机,拨打潘云鸿的号码,响了许久,一直无人接听,她只好挂断。片刻后,手机响,他拨了回来。 “你还要不要和我结婚?”梁颖直截了当地问。 “你同意了?”他声音很平淡。 “但我有一个条件。” 那头沉默会儿,才说:“长乐花园333号,六点半,见面再讲。”挂断了。 梁颖拎起包,准备去做美容,谢瑛恰好谈业务回来,拉住她问:“梁九利和陈凤琳的事体,谈好了么?怎么解决?” 她摇头,语带疲倦:“没办法谈,明天陈凤琳要去告发。” “无论你家里人怎么讲,跟你没关系。”谢瑛说:“你一点错也没有,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梁颖苦笑,亲情的羁绊并非是非曲直就能分清楚的,她说:“不用担心,我有数。” 六点半,天边一片红霞,这是一片老洋房,闹中取静,环境极好。她到时,潘云鸿已经在了,坐在露台,古树草坪,西洋建筑,仿佛穿越了时空。梁颖唤了声:“潘先生。” 潘云鸿持红酒杯子,轻点了点,示意她坐。上下打量她,穿了件薄薄奶咖色羊绒衫,露出修长的脖颈和迷人锁骨,安哥拉红裙子又带些吉普赛的野性,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虽然出身低微,但审美还算在线。 他说:“菜我点过了,你还想吃什么,可以点。”菜单就放在她手边。 “不用了。”梁颖一点胃口也没有,侍应生倒了红酒给她,她也浅尝辄止。 “潘雪找你,说了什么?”他慢慢地问。 梁颖怔了怔,答:“没说什么,只是简单聊聊。” 他笑了一下:“我了解她,不可能简单聊聊,但你不愿讲,我不会强求。”补充一句:“你的性情太刚,过刚易折,软一些,留给别人安慰的空间。” “我不需要安慰。”她硬硬地回:“我需要帮助。” 潘云鸿没接话,侍应生来上菜,有一道类似佛跳墙的菜品,介绍说是豚鱼烧三宝,用河豚搭配鲍鱼、海参、鸽子蛋、花胶及蔬菜混制而成,汤汁浓稠。梁颖瞟过菜单上大大的图片,厨师推荐菜,七百八十八元。 第八十六章 潘云鸿(13) 梁颖见他不响,只得自己说:“我阿哥闯下大祸,小三怀孕了,要流产可以,需他用手中职权,帮忙偷税漏税。但阿哥还算脑筋清醒,违法乱纪的事体不敢做。” 潘云鸿听了一笑:“婚内出轨,道德沦丧可以?” “我没说可以。”梁颖喉咙发干,哑声说:“行为肯定是错的,但一个巴掌拍不响......”没讲完,饭店经理过来招呼,明显和潘云鸿相熟,笑说:“刚上了一道新菜,川蜀酸菜鱼,要么尝尝看?” 他摇头拒绝:“又酸又菜又多余。”目光在梁颖面孔微停,不由得她多想。 梁颖不吭声了,舀一小碗汤慢慢吃,饭店经理走后,他才继续问:“就这事?” “是。只要阿哥不身败名裂,不影响家庭,小三不寻他的麻烦,我愿意嫁给你。”她决定快刀斩乱麻。 潘云鸿想想说:“若你阿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你打算用什么交换?” 她答:“仅限一次。我也不是毫无底线。” 潘云鸿看着她,她也直视他。 他嘴角噙出笑,自有说法:“一个受过高等教育、平日作风开放的女士,却能卖身救兄,我大开眼界。”又讲:“所以出身这东西,被固化不无道理。有些男女总想跨越阶级,无论怎么包装,骨子里的底层逻辑,是变不了的。” 梁颖说:“随便怎样,我已百毒不侵。”她只想让一切回归本位,还世间太平,她错了么,她何错之有! 他看了她一会,说:“好!”起身到外面打电话。 梁颖的心沉落下去,才发觉后背都是汗,松了口气,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等他通知。 手机铃响,她接起,是谢瑛打来的,迫不及待问:“谈好了?” “八九不离十。”她说:“不出意外,应该可以。” “你真打算嫁给他?” “你以为我还有选择权嘛?”听到叩窗玻璃声,看到潘云鸿比个手势,她起身,拎起包说:“有空再聊。”挂断后往外走,到停车场有一段路,两人并肩而行。天已经黑了,松柏枝上缠满小彩灯,一闪一闪亮晶晶,令人想起圣诞树,风有些冷,钻进毛线衫,她抱着手肘抵御。 潘云鸿脱下外套,披她肩上,她说:“搞定了?” 潘云鸿低头卷衬衫的袖子,很淡的嗯了一声,结实的手腕露出昂贵名表。 梁颖说:“谢谢。”又欲盖弥章:“你放心,我会兑现自己承诺的。” 他坦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除非我自动放弃。” 司机打开车门,两人坐后座,潘云鸿吩咐:“先送梁小姐回复兴中路。” 车子摇摇晃晃驶上马路,梁颖心底有些诧异,以为潘云鸿会带她回别墅或去开房,她在社会摸爬滚打数年,了解男人的劣根性,到手的猎物,不占白不占。 他倒是个君子。梁颖才刚这样想,司机一个急刹,整个人歪倒,又似有一双手在暗中助力,她不偏不倚俯进他怀里,仰脸便见他充满戏谑的表情。 她面庞发热,冷声说:“我没必要这样下贱。”欲要起来,却被他按住,捏紧下巴,问:“这时有自尊了?” 梁颖突然镇定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更多是报复自己,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使劲下拉,用力亲住他的嘴,再冷酷再上位的男人,唇瓣都是柔软温滑的,一咬也会痛,听到他闷哼一声,唇缝松动,她伸舌进去,嚼过口香糖了,薄荷味儿,还混有血腥气,她不管,使尽平生所学,吸吮啄舔各种挑逗,扯松他的领带,解了他衬衫扣子,手伸进胸膛,触感强壮厚实,心跳很强劲,指尖一寸寸下滑,过了肚脐,欲解皮带,却又顿住,无需再诱引,他变硬了。 潘云鸿握住她的手,一把推开,梁颖趁势坐回原位,她掏出纸巾擦拭嘴唇,有血,不是她的。 潘云鸿神色不霁,自顾整理衬衣,重新打领带,到复兴中路、梁颖下车后,他始终一言不发,汽车绝尘而去。 梁颖打包两碗小馄饨,叫车到谢瑛住处,两人坐在客厅吃馄饨,谢瑛不理解她的做法:“你是你,九利是九利,你不必为他牺牲自己的幸福,纯属自我感动。” 梁颖说不迷茫是假的,但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因为她谁都得罪不起,岔开话题:“你那个男朋友呢?” “分了。”谢瑛一脸无所谓。 “分了?是谁?我还没见过。”梁颖问:“为啥分?” “雄狮一样的男人。” 梁颖秒懂,笑说:“短频快,那是不行。” 谢瑛看着她大笑:“颖,我们能成朋友,不是没原因的。” 梁颖说:“我今天强吻了潘云鸿。” “强吻?”谢瑛不信:“你吹牛吧?” “不止强吻,我把他嘴唇咬出了血,扯开衬衣,摸了他的腹肌。” “他有什么反应?” “被我搞硬了。” 谢瑛嗤嗤地笑:“我没问生理反应,是情绪反应。” “脸气得成一块铁板。”梁颖也笑:“有极度控制欲的男人,不可谓是一种耻辱。” 谢瑛问:“你不怕他盛怒之下,不管九利的事了?” “那不至于。”梁颖说:“他还是要脸的。” 谢瑛有些好奇:“他吻技如何?虽是被强迫,但遇到小野猫,还能木头人?” “比不过傅行简。” “你真的和傅行简断了?”谢瑛想想道:“他其实不错的,只是活在潘舅舅的阴影里,一生寻不到出路。” 梁颖不答话,窗外的烟花在绽放,五彩斑斓,虽好看,却转瞬及逝。 九利很感谢阿妹,打电话叫她周六回家一趟,早起去小菜场,买了一只野生老鳖,一只老鸡,照着菜谱做了一道霸王别姬,摆在众菜当中。 “阿嫂呢?”梁颖坐下问。 “带孩子回娘家了。”九利开了瓶葡萄酒,每人一杯。 梁颖看着霸王别姬,尤觉刺目,冷笑说:“阿哥,你觉得很光荣是吧?应该做一道缩头乌龟,才叫应景。” 九利讪讪地:“你误会了,我是看你最近瘦不少,想给你补一补,没别得意思。” 梁母说:“事态总算平息,皆不要讲了,我们重新生活,九利要再犯错误,就是大罗金仙来也帮不了了。阿颖也不要揪住阿哥小辫子不放,杀人不过头点地,谁不犯错,只要能改就是好的。” 梁颖听得没胃口了。 第八十七章 潘云鸿(14) 霸王别姬,梁颖一口没沾,只夹红烧肉里的香菇吃,也吃得心不在焉。 梁母说:“隔壁邻居马阿姨讲,要帮阿颖介绍对象,讲有一个礼拜了,也没见安排,不晓是不是嘴巴跑火车。” “马阿姨性格,不讲无根据的话,不打没准备的仗。”九利说:“应该是真的。” 红女绿男 第54节 梁母心活了:“阿颖,吃好饭,拎两盒脑白金去见见马阿姨,这种事体你不主动,还要人家来求你呀!” 梁颖说:“我有结婚对象了!”她原本觉得现在说出来还嫌早,但可省去麻烦。 梁母吃惊地问:“是谁?叫啥名字?做啥工作?有没有钱?” “姓潘,潘云鸿,开公司做生意的,有钱,有房有车。”梁颖说:“这趟阿哥的事体,就是他帮忙摆平的。” 梁母偏过脸,盯着她打量,像在看个陌生女人。她想想问:“家底怎样?” “世家大族,他占首位,有话语权。” “他有多少财产?” “数不清。” 梁母立刻警觉:“会得签婚前协议吧?不要戆吼吼,坚决不能签。逼你签就不结婚。” 梁颖笑了一下,没响,平日里催婚时,把她贬得一文不值,要动真格了,又把她高看,好像人家非她不娶了。 她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在潘云鸿眼里,她就是个玩意儿。 “他多大年纪了?” “虚岁四十二。” “大你十二岁。”梁母皱眉头说:“他属老虎,你也老虎,相生相克,一山不容两虎,不是良配。”说这话时,表情莫名有一种神气。 “这是迷信,现在年轻人只讲星座,不讲属相了。”九利为阿妹开脱。 “年纪相差太大了。”梁母仍在挑剔,问梁父:“你同意嘛?” 梁父答:“是大,属相也不合。” 梁颖说:“不嫁也可以,陈凤琳照旧来寻阿哥麻烦,可以接受,我就去和他拗断。” 一时安静下来,没人说话。梁母梁父突然面临世纪大选题,保男还是保女,犹如难产阵痛,不由面色变得复杂。 有人锨门铃,梁父急忙站起说:“我去开门。” 原来是栀栀抱孩子从娘家回来,梁父抱过孩子,栀栀换拖鞋,九利嚷嚷:“没带钥匙啊?” “忘记放手提袋里了。” “一天到夜不晓得在想啥,脑子被狗吃了。”九利突然冷嘲热讽。 栀栀说:“人家都调智能锁了,锨密码或按指纹就可以,不要太方便。” “你有钞票拿出来调。” “一个个大户,来问钿户讨钱,还有天理吧!”栀栀冷笑一声,不和他吵,去厨房泡奶粉。 梁母说:“阿颖,你把这姓潘的带回来,带回来,总要上门,让我们见一见。” 梁颖懂他们的选择了,平静地说:“看他时间安排,我会提前通知的。” 吃好晚饭,梁父刷锅洗碗,梁母看电视,九利进卧室了,梁颖回复兴中路,出门下楼梯,到一楼,听到身后咚咚脚步声,回头看是栀栀,她走近,如常说:“我们去星巴客谈谈吧。” 两人并肩前行,两人影子在前面耸,她是细长条儿,栀栀则滚圆,梁颖不落痕迹地瞟她,她姑娘时就微胖,娃娃脸,尚觉得青春可爱,结婚生过孩子后可谓痴肥,那股青春可爱已从脸上褪尽,感觉精气神被抽走,莫名地老了许多。 栀栀抬手拨头发,看到梁颖的眼神,她也不吭声,似要把所有的话、攒到星巴客再说。 到星巴客后,梁颖点了两杯美式咖啡,然后问:“你要和我谈什么?” 栀栀也干脆:“我知道九利和陈凤琳的事了。” “谁说的?”梁颖有些吃惊。 “这不重要。”她说:“两个老的不讲,偏袒儿子我能理解,九利不讲,怕我吵相骂,我也能理解,但你,我一直很尊重你的,觉得你和两个老的、和九利不一样,你明事理,不偏帮,思路清楚,活得通透,没想到你也把我瞒得像铁桶,我这就不理解了。你但凡提前给我漏些风声,我也不至于听到消息后,像被雷劈了,差点抱了孩子跳楼。” “让你失望了,但这很好理解。”梁颖告诉她:“我是两个老的女儿,是九利的阿妹,我们有血缘关系,一起生活有三十年,我肯定向着阿哥,没办法,这是全人类的基因缺陷,改变不了。还有,你抱孩子跳楼,不过是想报复九利,让他痛苦一辈子。你觉得他会痛苦吗?他都出轨找小三了,不妨告诉你,小三肚里也有一个,他不要,要打掉,眉毛都不皱,你这个毕竟生下来了,他有感情,我想他一定会痛苦,一年两年,三年都是奇迹,依他的条件,继续娶妻生子,家庭幸福,你呢,你想死没人能阻拦,但你没有权利剥夺一个孩子的生存权。” 栀栀怔怔地,半天才问:“听说那个贱人要跑去单位闹,要让九利身败名裂,结果没去,又是你帮忙解决的?” 梁颖点点头,然后说:“你只要想清楚,一定要和九利离婚,我可以支持你。” “离婚?”栀栀冷冷笑:“九利很想和我离婚吧?去母留子,你们梁家人太歹毒了,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离婚的。” “你有勇气抱孩子跳楼,却没勇气离婚!”梁颖想,或许为了孩子吧,给一个完整的家。 “听说你也准备要结婚了?” “算是吧!” 栀栀笑得像个布下陷阱静等她往下跳的猎人,她的神情看着狰狞,她说:“梁颖,我诅咒你,你的婚后生活一定不幸福,和我一样,这是你的报应,应得的。” 这世上的人果然各色都有,梁颖原还挺同情她的,现在只觉好笑:“我婚后生活可能不幸福,但我一定不会和你一样,因为我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你没有。”不再理她,站起身拎了包,走出星巴客,虽是深秋,这两天突然又热起来,可怜的桂花树被摆了一道,又开始绽放,香气浓郁。 听到手机响,是谢瑛,说在orii酒吧,问她来不来,她说想回家休息,谢瑛没勉强,很快挂断。 梁颖想着栀栀的话,那些恶毒的诅咒,不由叹气。 手机又响起来,以为又是谢瑛,她看也没看,附耳接听:“我说了不去了。” “是我!”潘云鸿声音低沉:“你来别墅一趟。” 第八十八章 潘云鸿(15) 潘云鸿的命令不容置喙。 梁颖憎厌被随叫随到,显得奴性,她走进别墅,面色阴沉,佣人带到书房,一路未遇见潘雪和傅行简。 潘云鸿在看书,戴了副金边眼镜,把全身的锐利和势威掩去大半。甚头也未抬,只说:“坐。” 梁颖在他对面坐了,佣人送来咖啡。 她开门见山:“潘先生,找我有事?” 潘云鸿这才放下书,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 梁颖盯着它,什么意思?他不会无端端讨好她,上次一条宝石项链,斩断了她和傅行简的情缘,这次又想明码标价买她什么! “不打开?”潘云鸿问得很轻漫。 “我不缺首饰。”她颇有底气地说:“我想要,自己买得起。” “连打开看一眼都不想?” “不想。” 潘云鸿摘掉眼镜,顿时目光森然,冷笑一声:“打开。” 梁颖抿紧唇,心里问候他祖宗八百代,取过打开,是枚钻戒,光芒万丈,差点闪瞎她的眼。 这枚戒指没四克拉也有三克拉,主钻剔透无色,切工完美,毫无瑕疵,两侧还镶嵌了30分钻石,是真正的好东西。 梁颖不知怎地,嘴角ak都压不住,这年头,越有钱的老男人越抠唆,愿意送几百万首饰的实在不多。她心底油升感慨,终于,老娘也有这一天,但不知怎地,又冒出些凄凉,但凄凉劲儿一瞬而过,这才是很恐怖的事。 “戴上。”潘云鸿说。 真是人狠话不多。梁颖心甘情愿的套进无名指,对着灯晃动,太闪了,简直刺目。她此刻的嘴脸一定庸俗至极,看潘云鸿嘲弄的表情就知道。 她替他说:“来自底层阶级的我,不像你们这些高贵人不爱钱。” 潘云鸿似笑非笑:“还算有自知之明。”又问:“怎么谢我?” 怎么谢他?只有无耻的人才问得出。梁颖也笑了,她取下头上抓夹,乌黑卷发蓬松开来,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转了下椅子,两人面对面,她侧坐上他大腿,把腰间大衣系带一角,塞进他手里,呶呶嘴,示意他抽掉。 潘云鸿挑眉,不动声色,手动带松,maxmara浴袍款大衣敞开来,梁颖内里是一套情趣内衣,很明媚的红色,她皮肤白,衬得欺霜赛雪,设计不露骨,却极尽魅惑,对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看后没想法的,一定不是男人。 潘云鸿是男人,不能免俗,他缓缓打量她,伸手触摸她的下巴尖,顺而往下,脖颈,锁骨,胸乳,小腹,腰肢,忽而顿住,收回手指。 其实他的手指,比梁颖的肌肤还烫,他的颧骨,浮起暗红。 梁颖嗤笑,道貌岸然、伪善的老男人,欲要站起,却被潘云鸿按住,他说:“我身上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梁颖不动了,乖乖坐着,反正她不急,潘云鸿点了支烟,靠着椅背,边看她,边抽烟,烟气把他神情都模糊了。 梁颖扭扭身,说:“看过一个古装言情剧,特别有意思。” “哦?”潘云鸿吐着烟圈。 “女主坐在男主腿上,女主问,你藏了什么凶器,总是在顶我。”梁颖说完自己先笑起来。 潘云鸿也笑了,笑而不语。 梁颖说:“你再不让我起来,要被你顶穿了。” 潘云鸿仍没吭声,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有人回来了。 他抽完烟,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忽然抱着她的腰站起,将她搁坐在桌面上,扯下她的大衣,梁颖愣了愣,这人反射弧够长的。 潘云鸿脱下羊绒衫,给梁颖兜头套下,再替她穿好大衣,声音淡淡地:“傅行简回来了,你去和他说清楚。” 梁颖又是一愣,反应过来,面孔热辣辣地,咬紧嘴唇跳下桌,大衣系带打好结,要褪了钻戒,潘云鸿说:“不用褪,给傅行简看。” “你真是个变态。”她忍无可忍。 潘云鸿坐下,拿过书继续看,只说:“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梁颖转头就走,出了书房,狠狠把门一摔。才到楼梯口,傅行简手持咖啡上来,看到她,惊喜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颖深吸口气,然后说:“我们聊聊吧。” ''好。”傅行简点头:“去我房间,还是在客厅?” 梁颖选择客厅,两人坐在沙发上,她说:“能帮我泡杯咖啡吗?” 傅行简泡了咖啡来,梁颖伸手接过:“谢谢。” 他终于看见她无名指上、硕大的晶光璀璨的钻戒,神情一变,冷冷问:“舅舅送的?” “是。”梁颖有气无力地笑:“炫吧,三百万。” “什么时候结婚?”过了半天,他问。 “钻戒送了,只要他想。”她说:“明天你就能喊我舅妈。” “你呢,我只问你,你想不想?”他追问。 她转动戒指说:“这辈子,估计没谁会再送我四克拉的钻戒了,我得把握住。” 傅行简很愤怒,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梁颖,你是个贱人。” 红女绿男 第55节 贱人,谁不是呢,放马过来吧。 她喝口咖啡,看向他:“我以为我们,已经到了两边都能理解的年纪了。” “我不理解。” “这就是你和你舅舅的差距。”她讽刺:“男人和男孩的差别,虽然你也离过婚。” 傅行简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你不会幸福的。” 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说了。 “和你在一起就幸福了?我看也未必。”梁颖无所谓:“根据专家统计,全国婚姻幸福的家庭,不足人口的一成。我有钱,有事业,有朋友,这就足够。做人不能太贪心。” 傅行简突然一阵沉默,片刻后道:“怪不得舅舅选上你,你和他真是一路货色。” “谢谢夸奖。”她说:“接下来就看你了,祝你和虞兰幸福。” 傅行简不理她,腾得站起,头也不回往楼上走,很快没了脚步声,客厅安静极了,佣人早躲起来,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坐着。 她仍在喝咖啡,眼泪掉进咖啡里,丝毫不影响口感。 咖啡喝完,泪也尽了,她站起身,往门外走,走出别墅,天气很冷,星星点点在下雪,上海的雪常是过年前后,一般不会这么早。 她打了辆车,回复兴中路,司机调在广播台,有人点歌,点了一首《认真的雪》。 可还是听见了你说不可能/已经十几年没下雪的上海突然飘雪/就在你说了分手的瞬间/雪下得那么深 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躺在雪中的伤痕/我并不在乎自己/究竟多伤痕累累/可我在乎今后你有谁陪。 梁颖喃喃说:“好老的歌。” “是呀!”司机跟腔:“歌词不对,上海年年下雪,你看,现在就在落雪。” 第八十九章 结局(上) 这场雪后,上海的天气比往年要冷一些,梁颖去了衡阳,参与轮胎厂的mes项目,有事做时间快如梭,不觉已接近年节,厂里放假。 她掐点年三十回到上海,在家吃的年夜饭,九利和栀栀看来已和解,说说笑笑,栀栀抱孩子喂奶时,九利还挟了鸡腿到她碗里。 虚伪的夫妻关系,什么都隐藏在骨头缝里,视为可怖。梁颖暗想,饭到尾声,梁母忽然问:“你要结婚的、那个姓潘的老东西,年节也不和我们来往?” 梁颖骗她:“他在国外。” 梁母很气闷,不高兴挂在脸上。栀栀低头笑哄孩子,九利手机响了,他瞄瞄来电显示,起身往阳台去接,梁父看钟说:“要春节晚会了。”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嘈杂的声响流泻,瞬间占领房间。 九利搓着手回来,继续喝鸡汤,栀栀半真半假说:“又是哪个野女人打来的?” 九利笑:“瞎讲八讲啥。” 梁母忽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梁父说:“不要吵我看电视。”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无事人似的,表情却惶惶的。 梁颖在家待有四五天,就回到复兴中路,她还是更习惯一个人过日子。 谢瑛打电话给她。梁颖睡迷糊糊地,问:“在哪逍遥呢?” “埃及,金字塔。” “好玩吗?” “体验糟糕透顶,花钱买罪受。”谢瑛话锋一转:“潘舅舅联系你没?” “没有。”梁颖直言:“三月前去他别墅见过后,就人间蒸发了。” “你也没主动联系他?” “我又没事,联系他做啥。” 谢瑛语气不敢想像:“当年我和傅行简,至少五天一电话,确定对方死了没。你俩连互通生死的兴趣都没有,真要结这个婚?” “至亲至疏是夫妻嘛。”梁颖对着阳光晃钻戒,璀璨流璃,有了它,要什么男人。 “瑛,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和潘云鸿那次在别墅的艳事?我就差在他怀里脱光了,他为了达到目的,十分清醒地推开了我。” 谢瑛笑:“乖乖这都能忍,他上辈子戒过毒吧。” 梁颖说:“让我想起了陆虎,都是能压制人性的狠人。这样一想,傅行简还算有人味。” “其实。”谢瑛不想说还是说了:“从情感上,你对他们来讲,或许重要,但不是最重要,属于可舍弃的那种。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有必要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嘛?” “这是我能说了算的吗? 梁颖叹口气:“开始和终止,决定权从来不在我手上。” 谢瑛咬牙说:“易春秋把你害惨了,他的长尾效应还真长。”又问:“听说判决下来了,判了几年?” “三年。”梁颖答。 “才三年?” “我们不要对法律抱有过高的期待,它只是维护公序良俗最后的一种手段。”梁颖笑:“罗翔说的。” 出了十五,生活重入正轨,梁颖、谢瑛和销售、咨询部门经理,一起往西尼霍尔开会,谈复兴药厂的订单合作事宜,因是上千万的项目,西尼霍尔也非常重视,各部门决策人悉数到场,梁颖看到了傅行简,连潘云鸿也在。 魏昌祺先介绍项目,光ppt就讲了两小时,再谈合作模式,讲完到茶歇时间,等咖啡时,梁颖和谢瑛商量,梁颖不想接,国企项目本身利润就薄,要做的模块和配置,却最多最严格,还有药厂的特性,标准化精细化,乙方要准备不少资质证书,又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但西尼霍尔视而不见,分成也毫无诚意。谢瑛简直气炸了,压低声说:“对半分成,然后人力物力风险成本全部我们扛,傅行简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他就是在搞我们,就是打击报复。” 恰傅行简和魏昌祺也过来要咖啡,谢瑛说:“傅总,有必要这样泯灭人性嘛,谈合作有进有退,张弛有度,这才是你一贯的风格呀。” “谈生意别讲人情,我以前不懂,以后不会了。”傅行简说,声音很冷淡。他伸手接过咖啡,无名指戴着戒指,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你结婚了?”谢瑛有些吃惊:“和虞兰?” “订婚,七月办婚礼。”他喝口咖啡,转身走了。 “看来过年这段时间,傅家还挺忙的。”谢瑛问魏昌祺:“他订婚宴你去了?” “去了。”魏昌祺笑。 谢瑛附耳梁颖:“潘云鸿太不把你当回事,连魏昌祺都邀请了,你这个女朋友只字不提。这你还不生气?” 梁颖无所谓,但似乎每个人都为她鸣不平,她笑笑:“生气,等些时候我去骂他。”谢瑛满意了。 茶歇结束,继续开会,谢瑛表达出不想合作的意愿,气氛顿时有些微妙,潘云鸿看向梁颖,首次开口:“你也这么想?” “是。这个项目我们评估后,风险高,投入多,利润少,没赚头,我们嘉宏小公司,做不起赔钱赚吆喝的买卖,就不必拖着双方了,想和西尼霍尔合作的公司,不乏经济实力雄厚的,应该不会耽误项目的推进。”梁颖也看向他,分辨他的情绪变化,奈何藏得很深,喜怒不形于色。 会议结束后,曹经理来请她去总裁办公室,潘云鸿坐在桌前,听到脚步声,阖上电脑,抬头盯着她,不说话。 梁颖洒洒坐下,终于能分辨他的表情了,莫名有种报复的快感,松快地问:“潘总有事?” “你把复兴药厂的项目接下来。”潘云鸿命令。 她不答应,但问:“为什么?” 潘云鸿说:“这个项目虽然复杂、利薄,但属于龙头项目,只要你扛下来,实现成功交付,以后全国的药厂项目,你会有优先权。” “我若说我不需要呢?” “为什么?”他皱眉反问,难以理解。 “不为什么。”梁颖耸耸肩膀,笑说:“公司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接不接我说了算。” “明明是个创收的好机会,你非要意气用事。”他呵斥:“愚蠢。” “随你怎么说,我就不同意,别想控制我。”梁颖站起身:“没别的事了吧,我很忙的。” 她走到门口,听潘云鸿说:“等一下。”回头看他,在翻日历,然后说:“六月三日,去wico试婚纱。”他补充:“我也会去。” 第九十章 结局(下) “傅行简已经订婚了,我任务完成,按照约定,协议可以解除。”梁颖倒想听他怎么回答。 潘云鸿抬头看她一眼,竟笑了笑:“订婚又没结婚,随时有变数,我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梁颖气得说不出话,半天骂了一句:“变态。” 潘云鸿缓缓地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俯首看她,眼神全是上位者的傲慢,声音则还算和善:“梁颖,玩游戏的规则,你没有叫停的权力,只有我有,懂了吧。复兴药厂的项目,你接下。” “可以。”梁颖答得很干脆:“只要我俩协议解除,我可以接下。” “我再说一次,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他变得严肃。 梁颖回到办公室,两小时后,魏昌祺拿了复兴药厂的合作协议,笑洒洒进来说:“梁总,签个字吧。” “签你妈。”梁颖摔了杯子。 魏昌祺怔了怔,忙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我也是奉命行事,梁总理解理解。” “你回去,告诉潘云鸿和傅行简,复兴药厂的项目我不接,没谁能做得了我的主。” “是,是。”魏昌祺转身要走,谢瑛抱着胳膊倚在办公室门前,他经过时低语了一句,谢瑛笑:“滚。” 梁颖等魏昌祺不见影了,看谢瑛的笑容格外刺眼,说:“他就是那个雄狮一样的男人吧。” “别把火烧我身上。”谢瑛举手投降:“我也滚,滚前我说一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梁颖一下子泪目了。 接下来的事就很离奇,她拒绝后,潘云鸿和傅行简并没来找麻烦,也没在背后下黑手,四月份时听说另选了合作公司,这事就无声无息地、平缓地过去。她觉得自己胜利了,发现也没有多快乐。 六月二日下午,梁颖开完公司例会,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她接起,是wico打来的,julia kontogruni订制的婚纱已自奥地利运到,来确定明日试穿的时间,梁颖排了下,定在傍晚六点。她给潘云鸿发了微信,过了许久才收到回复,仅一个字:“好!” 六月三日,梁颖邀了谢瑛陪自己去wico,走出公司去停车场,看到傅行简也在取车,虞兰站在旁边,谢瑛好奇地问:“这是去哪呀?” 虞兰显然很乐意在这个前妻面前炫耀,她笑靥如花:“去试婚纱,今天刚从伦敦运到。” “真巧呀。”谢瑛说:“你舅妈今晚也要试婚纱。你哪家店?没准可来个四人行。” 虞兰脸色微变,傅行简显然也听见了,表情很冷酷。 虞兰说:“oscar。” 谢瑛说:“我们在wico,离得不远,也就两条街。” 傅行简摁两声喇叭,虞兰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傅行简打方向盘拐弯,梁颖看到他的侧颜,棱角分明,清瘦了好些。 她的心底突然有些茫然,说不出的滋味,所以一路沉默着,又值下班高峰期,堵车堵得要命,谢瑛似乎也有情绪,点了根烟。 她没有问,她也没有问,真是到了互相能够理解的年纪。 走进wico,潘云鸿已经到了,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店员领梁颖去试衣间,谢瑛被拦在外面,只得坐到他身边,讪讪叫了声:“潘舅舅。” 红女绿男 第56节 潘云鸿只是点点头。 梁颖望着镜中的自己,雪白婚纱绣着花卉蕾丝,镶满了施华洛世奇水晶,闪闪发光若身披银河,上百万的高端订制,衬托出她姣好身材,妩媚面庞。她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鸡皮疙瘩,兴奋,紧张,还有种想哭的冲动,突然感觉一切都值了,或许和潘云鸿的婚姻还有希望,不如想像的那样糟糕,至少此刻,是她这辈子最光华绝代的时候。 她要给谢瑛看,给潘云鸿看,谢瑛的反应她闭眼也能猜到,潘云鸿就很难猜了,但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惊艳,她有这个信心。 走出试衣间,谢瑛迅速走过来,她的脸色很难看,神情更是古怪,充满了惊慌失措,梁颖笑问:“怎么了?这种表情,我穿得不好看吗?”她环顾四周:“潘云鸿去哪了?” 谢瑛抓住她的手,抓得她都有些疼了,郑重地语气:“你来,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梁颖随她坐到沙发上,仍然笑着。 “潘云鸿。”谢瑛目光有些躲闪,艰难地说:“他走了。” “走了?”梁颖能理解:“工作上面的事吧,你看我这婚纱漂不漂......” “颖。”谢瑛打断她的话:“潘云鸿走了,婚礼取消,你们的协议结束了。” 梁颖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努力消化她的话,心突突跳了起来:“发生什么事?潘云鸿到底怎么了?” “刚才在外面等时,潘云鸿接了一只电话,是安妮。”谢瑛说:“你知道安妮吧?我和你应该提过。” 梁颖点头:“潘云鸿以前的未婚妻,后来跑了,听说嫁给了个洋鬼子。” “她回来了。”谢瑛说:“潘云鸿接到她的电话,让他去机场接她,他该死的不顾一切地走了,我拦也拦不住。” 梁颖双手发冷,拿过手机,给他拨电话,响着不接,后来再打,索性关机了。 她捂住脸不响,谢瑛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片刻后才开口:“潘云鸿说,婚纱,首饰都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处理!” 梁颖站起身往外走,谢瑛忙问:“你去哪?” “这里太闷了,我想出去透口气。”她走出店门,也不管婚纱昂贵,随意坐在台阶上,来往的行人好奇地望过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空气中有烧烤的味道,她说:“瑛,我还没吃晚饭,有些饿了,你帮我买十根肉串来,多放孜然和辣椒面。” 谢瑛说:“好。”下了台阶,走向不远处的烧烤摊,烟熏火燎地,油滋滋响,围簇的全是人,需要等,望着远处梁颖的身影,像折翼的白天鹅,凄绝美艳,一痕伤悲的颜色,她打电话给傅行简,傅行简接了,语调很鸷猛:“有屁快放。” “安妮回来了,潘舅舅走了。”她简单的说,迅速挂断电话。 六月份上海的夜晚,很舒服,风柔柔地,霓虹灯流泻下的光芒,将她轻轻地拥抱,梁颖看见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停下,四人拎着手提箱刚下车,八九个人蜂拥而上,将四人放倒,双手反剪背后,拷上手拷,应是便衣警察在执行任务,其中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拿过手提箱,熟练的解码打开,似在检查赃物。 梁颖盯着那背影,感觉似曾相识,并没有深究,现在她对男人这种动物,突然有了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谢瑛带来肉串,一人五串,两人坐在台阶上,一口一口吃。 梁颖吃得满嘴流油,大骂:“这糙蛋的人生。” 还能骂人,谢瑛笑了。 梁颖没问她为什么笑,或许这就是她的爱情之路,在这一瞬间,她完全参悟了,什么是福祸相依,跌宕起伏,床上死去活来的时候,穿婚纱期待破灭的时候。 (完结) 备注:新文正在预收《嫁给亡爹的死对头后》感兴趣的,可以预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