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 今天你当弟弟了吗》 第1章 [无cp向] 《(综漫同人)今天你当弟弟了吗》作者:北间子鱼【完结+番外】 简介: 为救挚爱的哥哥,我燃尽了自己。 世界基石给了我一份工作:去往各个世界,成为“他们”的弟弟。 横滨,我以生命为代价,成为了那缕荒神人性的证明。 米花,我对那位名侦探说:“我来自一个有你的平行世界,在那里,我是你的弟弟。” 八原,那个温柔的除妖师看着与他容貌相似的我,手在颤抖。 并盛,我用最后的时光,陪伴那个未来的领袖长大。 我是十束多多,一个短暂的奇迹,一个终将离去的弟弟。我的存在,只为在他们生命中,划过一道温暖而悲伤的光。 【版本2】 谢邀,刚活过来,人在异世界,职业是弟弟。 不过这份工有点费命:□□线替哥死党挡刀,米花线成物理学不存在人证,妖怪物语线是限时体验卡,家教线直接没有未来版本。 老板(世界意识)画的大饼很香,但每次离职(死遁)都挺伤感的。这破班,能不能申请工伤? #今天也在为happy ending努力着# 内容标签: 综漫 家教 少年漫 文野 柯南 主角:十束多多 配角:小野犬、小学生、友人帐、小蛤蜊 一句话简介:当弟弟的每一天 立意:救哥哥 第1章 拜托这可是石板 十束多多飘在半空看着下面的场景不禁感慨道:幸好救回来了。 时间回到几分钟之前,十束多多陪着哥哥十束多多良一起到顶楼拍照,询问时间发现还有一会,便去楼下自助贩卖机买了两瓶水。 变化就在这一瞬间,他刚把水扭开就听见上面传来枪响声,脸色猛的一变,扔下手里的水向天台冲去。 可等十束多多到后,天台只有躺在地上的十束多多良,再无任何外人。 玛德。十束多多心中暗骂道,急忙冲到十束多多良身边,跪在地上检查多多良的情况,发现枪伤后立马伸出一只手拉住多多良的手,另一只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置顶打了过去并打开扩音。 在等电话通的同时,发动自己的能力——治疗。 十束多多其实很少用这这个,在多数情况下,他是借住自身生命在疗愈伤者,像这种伤口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负担,最多最后脱力,睡上几天。 在十束发动能力的同时,电话便接通了就像在等这个电话一样。 “尊哥。” 对面什么也没说只回了一句“等我。”便挂断了电话。十束并没有太在意,他相信尊哥,毕竟那可是他们的king啊。 电话挂断后,他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将注意放在治疗上,而手中的光每亮一次代表着十束多多的生命力在透支一次,可闭上眼的他并没有发现。 就十束多多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听到了门砸在墙上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了八田美咲那熟悉嗓音:“多多!十束哥!” “咚!”十束多多撑不下去了,软倒在他哥哥的旁边。 他眼前开始模糊,似乎看见了很多人围在了他们身边,大家好像说了什么,十束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他是不是快死了。十束多多这么想着。 就在他要彻底沉迷于黑暗中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充满了他整个精神,十束多多一睁眼便看到了自己飘在空中,而在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 “这年头啊,想捞个好人都不容易。”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十束多多回头,便看见一个小孩飘在空中,张口便是不符合年龄的苍老感。 小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或许根本不在意继续开口道:“骚年,想不想拯救世界。” 十束多多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开口问道:“我是死了吗?” “大差不差吧,你为了救另一个人透支了三分之二的生命,就算救活也没有意义。” “不应该啊。”十束多多这么说道,在他的计算里就算是贯穿伤也用不了那么多生命力才对。 小孩像是看出了他疑惑,解释道:“你没有算错,正常来说确实用不了这么多。” “但他本该死亡。” “而你逆转了他的命运。” 十束多多愣在原地,然后还得开始不断重复这句话,什么叫本该死亡,什么叫逆转了他的生命。 小孩见他陷入自己的世界,抛出橄榄枝,“要跟我走吗,我心情好想救你并不是件难事,但你得自己去别的世界赚取能量来修复你的身体。” 回到现在,十束多多已经接下了橄榄枝,虽然无法理解他本该的命运,但他清楚的意识到了他救活本该死在这个夜晚的哥哥,而他也还有活的可能。 拜托这可是石板。 看着原本苍白着脸变得正常起来的十束多多良,十束多多轻轻地地说道:“要平安的等我回来哦,哥哥。” 说完便转身离开跟随着小孩离开了此地,并没有看见安娜拿着一颗红色珠子看向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陷入沉思。 十束被小孩带到了一个异空间,那里面家具齐全要啥有啥。 小孩坐在一张躺椅上,招呼着他坐下:“别客气,随便坐。” 十束沉默片刻后,还是客随主便,坐在离躺椅不远的椅子上,“你还没告诉你是谁?” “唔。”小孩嘟囔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说才能让他理解一样,“如果非要说,你可以叫我德雷斯顿石板。” “???”十束多多一脸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石板?那个挑选王权者的?你不是块石头吗?” “那只是我在这个世界的一个载体,我可以是任何东西。” “啊。”十束多多沉思的片刻,掏出了抛弃有几年的二次元三观,“世界意识?” 石板点了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没有错。” 十束多多表示接受良好,他毕竟也才二十岁的少年,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要去那打工,也是别的世界吗?” 他完全不怕石板骗自己,如果它骗了他,他就给尊哥托梦让他烧了这个坏东西,尊哥绝对做得出来。 十束多多:计划通。 石板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一点都不带怕的,上赶着打工的,于是旁敲侧击:“真的没有一点意见?” 十束多多的头再次也摇成拨浪鼓。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好耶!” 【作者有话说】 打卡第一天 在横滨当弟弟的每一天 第2章 当弟弟的第1天 十束多多后悔了,就不应该答应的那么快,跟个傻白甜一样把自己给卖了,到头来还要给卖了自己的人数钱。 谁知道换个世界要去给别人当弟弟啊,难不成他要当遍全世界所有人的弟弟吗。 苍天啊,大地呀,他真的没有这个癖好啊。 石板在他的脑海里轻咳了一声【我可没没劝你啊,你自己答应的快怪谁。】 好吧,怪他自己。 等他平静下来后石板开始为他介绍他眼前的世界: 这个世界和他们的世界不同,在他们那个世界的文豪到这个世界都弃文从武,虽然都拥有特殊能力,但体制不同。而他的身份是一个失忆了的十二岁的小可怜,哥哥还得他自己找。 石板交代完这些,也没说要他做些什么,便下线不见。 现在就是单机时间喽。十束多多好心情的想着。 * 龙头之战过后的横滨,大多数的人还沉浸在战争过后的悲伤中。战争带来许多战争孤儿,一下子涌入了贫民窟。 而十束多多就偷偷混在这波人里面,进入了贫民窟。 他不是没想过去给什么便利店打工什么的,可这里想找家能收未成年的便利店难上加难,来贫民窟也是无奈之举。 贫民窟虽然脏乱差,但在这里是以拳头说话,最起码他不会在石板联系他之前饿死。 距离上次和石板的联系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十束多多都开始怀疑石板是不是打算把他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不管他了吧。 果然还是得把他烧一顿才行。 记小本本.jpg 【忘记告诉你了,你想什么我其实都是能听的。微笑.jpg】 【好的,我懂了下次找你一定多加恐吓。】十束多多表示明白。 【……】石板突然不是很想理他,但想到自己是个负责任的人,只能原谅他啦。 【一会儿目标人物会路过贫民窟,你自己把握好机会。】 【目标人物?】十束多多眼睛闪了闪,【我那便宜哥哥?】 【差不多吧,你加油。】 石板可不打算多待,一会虽然目标人物会到,但可没说只有目标任务到了,小小的记仇一下吧。 石板:微笑.jpg 第2章 十束多多在这一个月把贫民窟的大概地方都逛了遍,可它太大了,如果是路过可能性太多了。 眼睛转了转,十束打算顺其自然,太刻意了的话哪怕见到了也可能被怀疑。 * 中原中也今天原本是打算一个人来这周围逛逛,奈何半路被一条青花鱼给缠上了,只能勉为其难能把对方也带上。 “你到底来干嘛!”中原中也忍无可忍,这一路上这条青花鱼已经不知道第几次问路过的女孩能不能殉情。 搞得他也被那些女孩认为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捂住嘴震惊的看着他。 “呀~果然是小蛞蝓,一点风情都不懂。” 忍无可忍则无需可忍,中原中也裹着重力一脚踹了过去。直接把太宰治踢飞了几米远,落在了一个刚好路过的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孩旁边。 等等,小孩? 中原中也看过去,此时那个小孩正在好心的询问躺在地上的太宰是否需要帮助。可能是小孩背对他的原因,他只看到了那个小孩,有一头和他一样的橘色头发。 这个颜色很常见吗?中也心里想道。 躺在地上的太宰治看着眼前的小孩,瞳孔缩了缩,像是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快速后退几步远离站着的人。 “咦,又是一只黏糊糊的小蛤蝓。” 中原中也:“?” 路过的小孩像是没听懂歪了歪头,见太宰没事便打算离开这里。 “那个,等一下。” “?”小孩转身发现中原中也向自己走过来开口问道“有什么事吗,先生?” 这时中原中也完完整整看到他的样貌,除了眼睛是黄色的之外和他太像了,这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 他蹲下身和小孩平视,温柔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雅也,”小孩虽然开口回答了中也的问题,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似乎只要他有什么不对的举动,他就会立刻跑掉一样。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雅也见他没什么动作后后退几步,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站在旁边的太宰治看着雅也离开的方向,开口道:“意外收获哦。” 中原中也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眼神晦暗不明。 跑开的雅也,不,十束多多等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停下,心里满是吐槽。 雅也是他开始在贫民窟生活时取得的名字,因为在和别人打架怎么可能用真名。 十束多多:我又不傻。 回想刚刚那个绷带怪跳起来的时候,他就感觉身上多了什么东西,不用想就知道是跟监视有关的东西。 难怪他这几天总感觉有人在背后注视他,八成跟他有关。 雅也在到贫民窟的第一个星期过后,在他每次出去觅食时总能感觉背后有人,但不管他怎么反侦察就是找不到人,搞得他浑身毛骨悚然的。 不过,雅也想起那个叫住他的人,他不是没观察过自己,要是和那个人比除了眼睛真的好像,如果说不是目标他可不信。 想到这,掏出衣服内兜里模糊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位橘色头发的小男孩小心翼翼抱着同样发色的熟睡中的婴儿,小男孩里湛蓝色言里满是温柔。 “如果是他就好了……”雅也抚摸着在照片上的小男生喃喃道。 十束多多:写剧本他在行。 窃听器对面的太宰治带着耳机,听到着句话,瞟了眼回到mafia查那个小孩资料的中也,摸了摸下巴,觉得事情开始有趣起来。 * 回到住宿的雅也开始琢磨今天的伙食,今天因为目标的事耽误了他原本的计划,现在早过了贫民窟里孩子们默认的吃饭时间,出去抢都不一定有吃的。 “雅也,你在吗?” 雅也叹气,打算今天就熬过去就好了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雅也眼睛一亮,连忙跑过去打开门:“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低头看向满眼星星的雅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后,叹了口气举起手里提着的面包:“就知道你没吃饭,出什么事了吗?” 雅也是在一次在贫民窟打架输了时认识的路过的织田作,哪怕以前他是个二十岁的小伙,现在都不一定打得过在这长大的孩子。 当时他正在贫民窟入口处处理自己的伤口,突然眼前一大片阴影,他抬头就看见织田作满脸不认同的站在他面前。 后来雅也有问过他当时一脸不赞同是为什么,织田作之助说:“一个看起来连十岁都没有的小孩,一个人在那用不干净的衣服包扎自己,我有点看不下去。” 从那个时候雅也就觉得织田作是好人,好人不是没问过他愿不愿意被收养,他拒绝了。 “我有家人,我们只是暂时走丢了而已。”雅也是这么回复织田作之助的。 所以织田作之助再也没问过雅也,只是有时让他一起去吃饭。 雅也接过口袋,摇了摇头笑盈盈地开口:“没有,谢谢织田先生的面包。” 织田作之助没有进屋,对着他摇了摇头,“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有空带你我见真嗣他们。” “好!织田先生再见!”雅也用力挥手。 等瞧不着织田作之助身影后,他抱着口袋转身回屋。 第3章 当弟弟的第2天 雅也今天打算换个住处,现在这个地方已经住满三天了,继续下去说不定会引起一些人的的注意。 他的东西不多,除了昨天织田作带来的面包外就剩下一套换洗衣物和几瓶水,刚好一个小包就能转完。 刚收拾好东西离开这里,走去已经看好的住处路上,一群人把雅也给拦住了。 雅也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他们,开口道:“信一郎,你要干嘛。” 信一郎是雅也在这里揍过的一个孩子自卫队里的头头,原本他也没打算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但信一郎那次输了后就一直带人堵他,搞得雅也每次都一身伤。 就算他再厉害也搞不过车轮战啊,而且还是个十二岁的身体。 “雅也,”信一郎插着兜,带着这个十几岁的傲气,“我们再打一架。” 雅也:“有病就去治,干嘛老缠着我。” “因为你打赢了我。” 雅也:…… 要是当初知道打赢了有这么多事,他一定不还手。 当时是有富商来贫民窟发食物,信一郎他们来晚了而雅也手里正好拿着最后一份,他们自以为是的想让雅也把食物给他们。 毕竟他们这个小团体在这个地方是还有一定名号的。 雅也哪里肯把东西给他们,直接转身就走,信一郎觉得自己被挑衅了直接一把把雅也推倒在地。 雅也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直接动手,直接被推倒在地。当时是夏天,哪怕穿着长袖那也是薄的,膝盖和手掌都被地上的小石子蹭破。 还没等他骂出口,背就被一只脚踩了上去,“我说把东西给我,你没听见吗?” 雅也那叫一个火的,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比较大的石头。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将石头往站在他身上的人眼睛砸去。 信一郎在他转身时就把脚收了回去,见石头往自己砸来迅速蹲下。 雅也等的就是他蹲下,猛的往他身上扑,举起拳头用力招呼上去。 信一郎的小弟们没想到变化这么突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还是信一郎实实在在挨了几拳的叫骂声让他们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拉开。 信一郎被小弟拉了起来后,满眼不可置信,用手颤抖地指着被其他小弟压着的雅也,“你你你你……” “呸,有本事单挑啊,垃圾。”雅也不服气,要是对方人多,他绝对把对方打得爹妈不认。 他可是在吠舞罗学的打架,这么被欺负不打回去,被八田知道了绝对要被笑话。 也就是这天起他们算是结下梁子了。 “我没空,要打架找别人去。”说完便打算换条路走。 “喂!“ 雅也没理会继续自顾自的走着,突然他脚步一顿,猛地转身。 他听到了细微的声音。 那是手。枪开保险的声音。 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对于所有会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东西的声音都格外敏感。 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死在这。 他背后举着手。枪的正是刚刚说话的信一郎,而枪口正直直的指着转身过来的雅也,他见雅也转身过来满脸得意。 “东西哪来的?” 枪械这种东西虽然在这种地方常见,但不代表容易得到。□□管辖着绝大部分的军火,剩下的也都被其他各大帮派握在手里,怎么可能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就能随随便便地得到一把手。枪。 总不能去抢了□□吧…… 你当他们安保是吃屁的吗。 信一郎听到这个问题,笑得更得意了“你管不着,就问你打架的事你同不同意。” 第3章 雅也:…… 雅也:这人真的有脑子吗。 刚刚是他不想和这个傻子打,现在是为了他自己的小命。如果打了,他又恼羞成怒怎么办,不打这枪怕是要一直指着他了。 一时陷入僵持。 石板在这个时候出声【赤王的氏族被一个小屁孩威胁成这样。】 【你其实可以不说话。】 【哦。】石板再次没了声。 就在雅也满脑子想对策时,一个声音从他的后面传来,“哦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用他回头,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是那个绷带怪,他怎么在这。 太宰像是知道雅也想问什么一样,开口道:“我们丢了一批货,没想到被你朋友捡到了呢。” 雅也瞳孔放大,满脸不可置信,还真是去抢□□了。不过…… “他不是我朋友。” 谁家朋友会用枪指着自己朋友。 【作者有话说】 想要评论摩多摩多e?(?> ? )?3 第4章 当弟弟的第三天 “哦,是吗?”太宰治饶有兴趣地问道。 雅也转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信一郎,“那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事了,我就先走了。” “别呀,”太宰治将一只手放在雅也肩膀,另一只放在嘴边大声喊了一声,“中也!” 一个人影从信一郎的背后走了出来,雅也用他那5.0的视力发誓,来人是上次和旁边这人一起出现的,和他很像的人。 原来他叫中也啊。雅也心里默默想道。 不过雅也现在更想跑了,他还没做好在现在他这么狼狈的情况和中也相认。可放在他肩膀上的看似是随意放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根本动都动不了。 雅也:不是,他要干嘛啊。 雅也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思考的同时,并没有发现前方已经完成了单方面的单挑,而站在他旁边的太宰不动声色的在打量这个和中原中也很像的小孩。 他仿佛随口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十二,怎么了?” “你真的只有十二吗?”太宰治垂眸看向雅也。 “……” “那你觉得我应该多少?”雅也将问题抛回去。 “这可说不好。”太宰治懒洋洋的回答道。 气氛一下陷入低沉。 雅也第一次直面来自里世界的人对他的审视和恶意,明明他们第一次见时候,他还不是这样。 又或许他本该如此。 雅也刚还想说些什么,中原中也就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看着他们。 啊,准确来说,是看着太宰搭在他肩上的手。 手的主人好像也察觉到了,还有恃无恐的用那只手和中也打了个招呼,“呀,真快呢中也,我都还没和这位小朋友聊尽兴呢。” 雅也敢肯定,这绷带怪绝对是在火上浇油。 中原中也眨眨眼,没有理会自己的搭档,而是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一点的雅也,“没受伤吧。” 雅也摇摇头,虽然他们都到来对他影响不大但还是开口道谢“谢谢。” 中原中也表示什么大事,抬头见太宰还搭在雅也身上,眉头挑了挑,“给我要点脸啊。” 太宰治双手双手摊了摊,表示自己可无辜了“我可什么都没做” “呵。” 雅也站在他们中间来回看了看,突然开口道:“那个……”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中也打断,中原中也再次看向他,眼里似乎蕴含着什么。 “我们可以聊聊吗?雅也。” “当然可以,不过……”雅也看了看周围一片荒凉和竖立在周围的危房,不太确定地问道,“在这里吗?” “啊,”中原中也思索片刻,“我们去外面的便利店吧。” “好。” 从始至终他们的打算里都忽略了还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等他们抬脚准备走到适合,旁边传来幽怨的声音,“小矮子这是忘了一会的任务了吗。” 中原中也脚步顿了顿,像是才想到来一样,尴尬得摸了摸头上的帽子,但又想起刚刚和雅也的约定,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调节这种情况。 “没关系,”这种情况下,雅也主动开口,“我可以等你忙完的。” 说完像是怕他不信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已经十二了。” 中也想了想也同意了,犹豫了片刻,抬手在雅也的头上摸了摸,柔软的头发抚摸过他的手,“等我回来。” 说完转身就拉住在一旁太宰治的后领,不等他反抗就拖着他走了。 雅也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远,将手放在自己头上,仿佛就能感受到刚刚离开人的体温。 雅也:好像也不错。 * 雅也坐在便利店的座椅上,伴随着便利店的“欢迎光临”,撑着下巴望着玻璃外的风景。 夜晚的横滨街头已经没了白日里人走动的踪影,除了一辆辆正在奔赴自己目的地的汽车,就只剩下一盏闪烁中的路灯。 也不知道是坏了还是它本是如此,可它在此刻与雅也的内心达成了同频。 外面似乎还下起了小雨,便利店的员工似乎也快要下班了,从玻璃上反射出他不断看向唯一还在店里的雅也,雅也就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打扰下去了。 他起身推门走出便利店,带起衣服上的兜帽,漫无目的在便利店周围地走着。 【你觉得他会来吗?】雅也第一次主动和石板聊天。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在意中也来不来,明明他连名字都还没正式的告诉自己。 雅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入戏太深!? 【……】石板沉默,因为根据它地图上关于中原中也的小红点现在还停留□□,短时间想过来,估计有点难。 雅也从它的沉默中意识到了什么,便也不在问,开始观察附近有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他还是打算等中也来。 他相信中也不会失约。 就像那个摸头一样,是那么的温柔,而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失约呢。 中原中也确实被一些事给耽误了,等他反应过时就知道自己晚了。 而和他一起离开首领办公室的太宰治见他看向外面,抬脚和他擦肩而过,向电梯走去,自言自语道:“下雨了。” 中原中也眼睛闪了闪,虽然他知道可能人已经离开了那里,那如果雅也还在那里等他呢,那他不去是不是又是一种失约。 想到这,中也急忙追上刚刚才按下电梯键还在等电梯的太宰治,和他一起下去。 等中原中也到了他们约定的便利店,一开始并没有发现雅也躲雨的地方,一时有些懊恼。 就在他打算先回去,明天好好道歉的时候,他听见后方角落里传来声音。 “中也?” 中原中也回头,看见一只打蔫了的雅也抱着一个从今天见面就一直背着的小包,坐在一家屋檐伸出来不少可以挡雨的店家门前,半张脸都埋进抱着的包里,像只被遗弃的小狗在等待一位能把捡他回家的人。 或许是因为店铺比较靠里天又暗还下着雨,中原中也一开始并没有看见。 见他看过来,雅也还伸出手挥了挥。 “嗨。” 【作者有话说】 有什么觉得不符合人设可以提出来哦 第5章 当弟弟的第4天 雅也被中原中也带回了他的住宿,刚刚洗完澡雅也穿着中原中也给他找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还是湿润的头发。 中原中也将一杯热水摆在雅也面前,坐在他的对面,“别感冒了。”他提醒道。 “嗯。”雅也顶着毛巾点头,伸手接过。热乎乎的液体通过杯壁将温度传到他手上,雅也舒服的眯了眯眼。 “抱歉,我食言了。”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还是得向雅也道个歉。 “不,”雅也抬头,他那双被热气蒸的有些湿润的金色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笑着说,“你来了不是吗。” “还把我带回了家。” 中原中也眼睛不由的闪了闪。 家这个词对于一直在寻找自己身世的他而言,是一个他渴望出现的动词。 家里有一直等待他回家的人,有愿意听他抱怨在外琐事的人,有愿意和他一起承担一切的人。 而现在眼前一位酷似像她的人,中原中也喉咙微动,开口问道:“你一个人在横滨吗?” “嗯。”雅也点点头,并默呼石板。 【这里的剧情有模版吗?】 【没有,你随意发挥。】石板说道【我会给你自动补齐。】 【你人还怪好。】 【不客气。】 在确定可以随便发挥后,雅也在中原中也开口前将左内兜里的照片取了出来,递到他面前。 “这是你,对吗?” 中原中也拿过照片,看着手里的照片,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眶不自觉的泛红。 第4章 雅也见他这样,把水杯放在桌上,起身挪动到中原中也面前蹲下,将脸侧贴在他的腿上,闷闷的开口:“我觉得那就是你。” “父母走了后,我就只剩这张照片了。” “它带我来了横滨,于是我便遇到了你。” “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把我捡回家,但哥哥会。” 中原中也感受到雅也贴着的地方逐渐湿润,将手放在雅也头上没有如上次那般揉动,仿佛这样就能安抚另一个和他同样孤独的兄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似乎并没有吵醒被中原中也抱在怀里的人,就像那张照片上一样,他抱得小心翼翼又安稳,在他怀里的人睡得香甜,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似乎是做了一个不错的美梦。 中原中也进入卧室并没有开灯,无视黑暗径直走到床边将雅也放在床上,做完后蹲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的熟睡的容颜,脸上尽是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他站起身往外走,在关门的那一刻轻声说道:“晚安,雅也。” * 清晨的太阳调皮透过窗帘,抚摸在仍在睡梦中的人的脸上。 睡梦中的人像是被惊扰了般,睫毛动了动,接着睁开了双眼。在阳光照射的下,那双刚睡醒的金色眼睛有了不同的韵味。 雅也眨眨眼,打了个哈欠。他不知道最后自己怎么睡过去的,明明在贫民窟的那一个月,已经养成每天都不敢睡得这么死,生怕不知道哪来的枪战会波及自己。 坐起来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脖子后,起床去洗漱。 洗漱完后,雅也把整个公寓都逛遍也没见中原中也。在疑惑是不是回□□去了时,看见餐桌上摆着的牛奶和压在下面的纸条 上面写道【出去注意安全,晚上记得回来一起吃饭。】 雅也抿住嘴角脸上洋溢着止不住的开心,在他的身边似乎还出现了一些红色的小花花。 喝完牛奶洗完杯子后,雅也决定去找真嗣他们。他和织田作之助说好,换地方要跟他说一声,以免他担心。虽然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去店里,但也可以通过真嗣他们转达。 这么想着,脚步不自觉的越来越快,直到他撞到了人。 “哎呦。”雅也一时没站稳,跌倒在地。在他的视线里一双黑色的西装鞋屹立在他面前。 不会又和□□有关吧…… 自从第一次和中也他们相认后,哪哪都和□□扯上关系。想到这,雅也不由得抹了一把心酸泪。 “哎哎哎……”雅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提了起来,见他站稳后来人放开了手。 作为一个乖孩子的雅也,仰着头带着幼儿园教的礼貌笑容,“谢谢您,先生。” 他真是太高了…… 在他面前是一位穿着外国人,190的身材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看上去像是个成功人士。 抬头时和对方四目相对,雅也明显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似乎是惊讶?他不确定。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在看清他的面容时,眼前人眼里的情绪瞬间发生了变化,就像是意料之中的意外。 雅也不喜欢这个眼神,这是比起那个讨厌的绷带怪更加浓厚的兴趣和审视,尽管这只是一次意外的见面,但这个人已经给雅也带了很糟糕的印象。 他的第六感在视线交汇中不断发出警报,告知他要远离这个人——他很危险。 雅也没有把内心活动表现出来,他强压心里的不知从何而来恐惧,低下头不让自己的表情暴露自己,绕过还挡在面前身影,向原定计划地点走去。 那个人并没有开口或伸手阻拦雅也,但雅也还是能感受到背后宛如毒蛇盯上猎物般的视线,可又不能做出什么不对劲的行动,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懂的十二岁小孩的样子快步离开这个地方。 等他完全感受不到一丁点的视线时,躲进一条无人经过的小巷里,身体顿时没了支撑自己的力气往地上倒去,只能双手撑在地上才勉强不让自己狼狈的躺在地上,背后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紧贴背脊的衣物。 【他是谁?】雅也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问道。 【保尔·魏尔伦,欧洲异能谍报人员,外貌俊美,人称“北欧的神明”,因其高超的暗杀能力,被尊称为“暗杀王”。 】[注1] 【他……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产生满脑子的恐惧,这股恐惧从何而来,明明这只是一场意外,往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往来才对。 【……】 【你会知道的。】 雅也捏紧拳头,强忍自己早已充斥整个大脑的愤怒。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告诉他,什么都要他猜,就连来这个世界到底是干嘛的也不说,把他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雅也喉咙动了动,声音沙哑地喃喃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 雅也闭了闭眼,他说的没错——他们完成任务只是为了自己,没有利益纠葛也不会现在来到异世界的局面。 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和膝盖上的灰,打算打道回府。现在状态不好,没必要去给别人为他徒劳担心。 回到中原中也的住宿后,跑回他睡觉的房间将被子裹在身上蹲在门后的角落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来点安全感。 有点想哥哥了。 雅也蹭了蹭脸边的被子,有点委屈,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对十束多多良产生了强烈的思念,明明他都二十了…… * 在原来的世界,十束多多躺在病床上,身上贴满了医疗仪器,十束多多良在一旁小心的为他擦拭身体。 距离那个事件已经过来一个星期了,据当事人八田美咲叙述,“当时我们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就看见你们兄弟二人排排躺在地上。明明流血的十束哥,但多多的脸色比十束哥差多了,手忙脚乱下确保你们还有呼吸就把你们送医院了。” 送完医院后,明明看起来伤势更重的十束多多良慢慢转醒,而检查发现没有任何伤势的十束多多却一直沉睡,只有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在告知他们人还活着。 在这个一个星期,赤王的氏族也没闲着,通过那台摄影机他们已知对手是谁。不过为了安全,哪怕周防尊和宗像礼司关系不太好,但还是通过草薙出云和scepter 4副长淡岛世理取得较为良好联系,同意让十束多多良和十束多多暂时入住scepter 4。 对此周防尊轻哼一声:“他只是不愿意有人在他的地盘捣乱。” 尽管没明说,但宗像礼司很愿意帮这点小忙,“赤王的请求,这可不多见。” 入住scepter 4时,安娜拉着十束多多良的衣袖,赤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不用担心,他会回来的。” 十束蹲下身摸了摸安娜的头,脸色虽然不如往日但仍带着让人放心的微笑,“嗯,我相信安娜,也相信他。” “他总会回家的。” 【作者有话说】 注1:来自wiki个人介绍 第6章 当弟弟的第5天 陷入回忆的雅也听突然见大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将身上的被子放下,迫不及待地往大门跑去。 “雅……”中原中也刚打开大门,打算喊几声看看雅也在不在家,结果被撞了个满怀。 他略微愣了一瞬,一时间有些茫然。随着紧紧的拥抱,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抬手轻轻拍了拍雅也的背,小心的问道:“怎么了?” 中原中也的关切让雅也感到温暖,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轻声回答道:“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听到门外有声音,所以想过来看看。” 中原中也一边放松下来,一边安抚雅也:“没事就好,你吓到我了。下次如果遇到类似的情况,没必要这么着急,我们住的地方很安全。” 中也的温柔让雅也心中一暖,他也明白中也的话并没有错。于是,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而,中原中也的眉头却渐渐皱起,继续关切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吗?” 因为出于某种原因,中原中也并没有让人跟着雅也,所以对于在此之前的空白期什么都不知道。 雅也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冲动抱住中也,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寻找一个可以给予庇护的港湾。仿佛听到他的声音,心里的委屈就能烟消云散。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哥哥吗…… 哥哥永远陪着他。 于是雅也摇头,他不想中也被牵扯,哪怕他很强,“没事,只是出门摔了一跤,有点疼。” 这么说着,雅也松开拥抱抬头望着中原中也脸上写着的“不信任”,将裤子挽到膝盖处,露出膝盖处的伤口。 这个伤口是刚刚扑进中原中也怀里时不小心蹭到才察觉到的,雅也估计是刚刚跪在地上时,不小心跪在了有玻璃或者其他东西的地面。 那个时候满脑子被恐惧充斥,痛觉神经没有传递进大脑,现在平静下来了才感到疼。 第5章 中原中也蹲下身,看了眼伤口,起身取来医疗箱,边消毒边嘱咐道:“下次小心点,说不定下次就留疤了。” “嗯。”雅也应道。 “好了。” 雅也动了动被包扎有点过头的膝盖看向正在放医疗箱的中原中也欲言又止,中原中也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头也没回干脆利落的道,“不行。” 瘪瘪嘴接受了一个事实,跟着中原中也走到沙发处坐下,“你不是说晚上才回来吗?” “啊……”中原中也摸了摸脸,“有吗?” “有。”雅也肯定的点头。 中原中也伸手捏住雅也的脸轻轻晃了晃,“什么啊,我是说晚上回来吃饭。” 手里的皮肤是这个年龄该有的柔软,或许又是在贫民窟那种地方生活得原因,脸总是灰扑扑的像是洗不干净一样。 这一捏,中原中也能确定是干净的。 “嗯?系嘛?”被捏住一边脸的雅也口齿不清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晚上才回来。”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明明前几天看着挺聪明的小孩,怎么现在有点傻呢。 雅也感受到不知何处来的冷风,打了个哆嗦。 雅也:警惕.jpg 被因为警惕而瞪圆的金色眼睛看着的中原中也心虚的松开手,摸了摸鼻子问道:“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唔……”雅也思索片刻,“好像没有。” 横滨并不是一个适合举家搬迁或游玩的地方,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旅游景点。当然,□□的五角大楼不算。 雅也:去看五角大楼疯了吗! * 于是中原中也把雅也带到了超市,为晚上的晚餐做准备,顺便为雅也置办一些生活用品。 中原中也在食品区细心挑选着食材,一边告诉雅也如何选择挑选健康又美味的食物,一边与他分享烹饪心得,雅也在一旁静静地聆听。 购物车里渐渐堆满了各种食材和生活用品,中原中也满怀期待,期盼着今晚能和雅也一同享用精心准备的晚餐。 结果下一秒拐了个弯,他们正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中原中也:“……” 雅也:“……” 中原中也拉着雅也转身就走。 “嘿,中也,别这么冷漠嘛。”太宰治在背后喋喋不休。 雅也在转身的时候,看见太宰治手里的挎篮堆满了他们刚刚看见的打折绷带,眼睛抽了抽,对自己给他取得外号再次表示赞同。 雅也以为这次只是偶遇,但等他们拿着东西回到住宿打开门时,看见疑似撬锁进来的太宰治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转头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你们可真慢啊。” 雅也:“……” 雅也提着手里的东西默默退后了几步,待他确定自己在安全的位置后,抬头注视着屋里吵架的俩人,不由感慨道:“关系真好啊。” 中原中也:“谁跟他关系好!” 呀,雅也眨眨眼,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尴尬的摸了摸头。 尽管太宰治挨了一顿揍,但最后还是坐在饭桌上,眼睁睁地看着太宰治坐在饭桌上的雅也不禁感叹,这家伙居然能在被揍后还能坐下来吃饭,真是难以置信。他用略微崇拜的眼神看向中原中也,心里暗自下定决心,要向中也学习。 雅也:这可太酷啦。 中原中也见雅也面脸写着崇拜耳朵泛红,但像是想什么,一脸认真且严肃的看着雅也,“不许学。” 雅也眨眨眼,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中原中也看他答应下来后,转身往厨房走去,虽然多了条青花鱼,但还是得下厨。 雅也坐在太宰治旁边下巴搁在手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中也,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的同时,心中升起一股明悟。 或许,这两个人之间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恶意和敌意,反而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默契和情谊。作为旁观者,雅也不禁想象着,他们之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和交集,才能形成这样的友谊。 太宰治抬起头,看着盯着自己发呆的雅也:“我知道我很帅,但很可惜我对男孩子没有兴趣。” 雅也:“……” 他看着太宰治那种世事无疆的淡然态度,心中对他的不要脸的程度感到佩服,他忍不住感叹道:“太宰治先生果然不同凡响。” 太宰治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这章差点意思,后面再改改 第7章 当弟弟的第6天 这餐饭对于雅也而言,可谓异常热闹。不是太宰治有意挑中原中也的错,就是太宰治在那当着中原中也的面说些不该雅也这个年龄该听的话。 雅也心里默默发誓,要不是他还在桌上,中也可能已经动手了。 啊,为了给他一个良好环境吗,真好。 就这样一直到用餐结束,等雅也和中原中也收拾完厨房后,太宰治已经不见了踪影。 雅也抬头看着中原中也,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斟酌一下字句:“中也,你还有其他事要忙吗?” “啊……”中原中也想了想,“好像没了。” 好耶,大胜利! 雅也伸手拉住中原中也的袖子摇了摇,像只撒娇的小狗用湿润的眼眸看着他,“那能不能一起看个电影,在家里。” 中原中也捂住了脸,被这种目光盯着多少让他有点不自在,但还是点头回道,“嗯。” “好耶。” 于是中原中也和雅也回到房间洗完澡后,坐到了沙发上挑选起要看的电影节目。 雅也穿着中原中也今天刚买的据说很适合他的蓝色小狗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等中原中也坐好后,像小狗那样紧紧的贴了上去,靠在他的一旁。 中原中也身体在雅也靠近的那刻僵了一瞬,但随即反应过来放松身体,并调整自己的身体好让雅也靠得舒服。 不过雅也注意到了,义正言辞地告诉中也,不用这样迁就他,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中原中也笑着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在电影的灯光下,他们像动物般紧靠着对方,电影的声音在他们周围环绕,晚风吹过窗户,窗外的星光璀璨美丽,而在一刻他们仿佛就身处那些画本子里那些完美家庭中所描绘的完美场景。 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中原中也感觉和雅也靠在一起看电影的时候,时间好像也变得悠长起来。电影的情节在他们眼前展开,仿佛是为他们这一刻而特意安排。他们的体温交融,彼此的呼吸达到同频,这或许就是中原中也一直以来渴望的宁静时刻。 靠在沙发上,心中感叹着这个突然而至的幸福。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注定要孤独一生,然而现在,他有了雅也。 他的存在让中原中也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或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这种亲情真实而珍贵。中原中也知道,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会竭尽所能守护这份美好。 在电影进入高潮时,雅也突然开口,“中也。” “嗯?” “亲子鉴定为什么不拿出来。” 雅也一直知道,他这种突然出现的亲情不可能让身处mafia的中也一下子就能接受他,还能在第二次就直接把他往家里领。 那只有一种可能,在第一次见面后中也就已经去做亲子鉴定了。 他曾被织田作之助带去医院做过体检,医院一定留有他的dna,中也只要查查就能知道,根本不需要从他拿取任何东西就能做亲子鉴定。 可为什么,中也不愿意把报告给他看呢…… 雅也想到一种最坏的可能,但他不愿意相信。 “……”中原中也沉默,就如雅也想得那样,他确实在第一次见面后就做了亲子鉴定。 虽然他有时候不喜欢动脑,但不代表他缺乏思考能力,龙头之战才结束没多久,他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弟弟,他很难不怀疑。 哪怕他很渴望亲情。 亲子鉴定中原中也在当天就拿到了,报告上写着的【存在兄弟关系】确实让他惊喜过,但他等冷静下来后,才发现他的身份太特殊了。 黑手党家属的身份不会给雅也带来任何好处,或许还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中原中也在拿到鉴定报告就已经决定等横滨平静下来,就把雅也交给可靠的普通家庭,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你在打算把我送人,对吗?”雅也头靠在中原中也肩膀上,轻声问道。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雅也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你不适合待在这。”中原中也委婉的说出口。 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见雅也时就已经明确了的事实。 “……”雅也叹息,“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啊。” “哥哥。” 这是雅也第一次喊中原中也哥哥,从相认到现在,他喊得最多的也只是显得比较亲近的中也。 第6章 中原中也微愣,抿了抿唇,虽然在这不到一个星期的相处里,他确实体会到了来自于亲兄弟的亲情,但不代表他会选择心软将雅也留在黑手党的世界。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未来的自己肯定会骂死他的。 “雅也。”中原中也看了眼已经播到片尾的电影,低垂着眸,眸底装满了决意,“该睡了。” “……好。” 雅也背对着中原中也起身,走了几步,停在离中原中也并不远但有着段距离的地方,“晚安,中也。” 他收回了他的祈求。 中原中也注视着离去的雅也的背影,没有再开口。 随着雅也的走动,他们的距离慢慢变成了无法跨越的横沟,哪怕至此或许意味着他们可能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但中原中也不会后悔。 回到房间的雅也躺在床上,沉默的看着纯白的天花板,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 【我以为你会拒绝。】 【不。】雅也喃喃道,【他说的对。】 【我对他来说,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种负担。】 【mafia的工作不可能让他在以后顾到我方方面面,把我送走是最对的决定。】 【……】石板沉默,【可是你是难过的不是吗?】 石板搞不明白人类的感情,但它能看见的数据告诉它——雅也在难过。 【……或许吧。】 【晚安,石板。】 【晚安,十束多多。】 *** 雅也做梦了,梦里他还没来到横滨,也还不是雅也。他还只是在吠舞罗被哥哥和朋友们保护的很好的十束多多。 哥哥没有遭到袭击,他也没有被石板捞走,一切都那么的美好,美好到有些不真实。 十束多多良拉着十束多多的手坐在吧台旁边,笑着让他看手里相册,“当当当,这是我最近新拍的哦。” “多多第一个看。” “万恶的兄弟情。”八田美咲在背后抱怨,“十束哥,你都快把多多宠坏了。” 十束多多翻着手里相册,笑骂道:“怎么,这可是我哥,我哥不宠我宠谁。”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坐在他身旁的安娜,“当然也宠安娜。” 安娜抬头浅浅的笑了笑,低头继续和十束多多一起翻动相册。 八田美咲从后面扑到十束多多背上,脑袋凑到中间一同看了起来。 相册里有他们聚会时的合照、也有大家的两三人的合照、有十束多多良偷偷在周防尊睡着时和十束多多在他旁边拍的合照、有和青族在街上遇到的合照,还有中原中也…… 等等,中原中也? 十束多多察觉到了什么,抬头发现刚刚还热闹的吠舞罗被黑暗吞噬,而他站立在虚无的黑暗中。 沉默片刻,十束多多朝着正前方有着微弱光亮的地方走去。 随着越走越近,光线不仅越来越亮,还伴随着一些声音和人影。 十束多多耳朵动了动,发现这些声音不是吠舞罗的也不是在他在横滨认识的人,声音很陌生。 发现无法在声音推测出什么,于是他将注意力转向了人影。 光线逐渐淡了下来,揭示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在场的除了站立的一个,人其他人都趴在地上。 十束多多感觉能被救活的概率不大。 他看见站着的人对着下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他存在一样,转过身仿佛与十束多多四目相对。 视线交汇时,十束多多猛地惊醒,他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眼里满是震惊,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他揉了揉额头,试着回想刚才的梦境。虽然已经忘记了大部分细节,但他仍然清晰记得那个人的面容。 是那个人。 那个让他感到危险的人。 ……可为什么,他会梦到他…… 十束多多疑惑时,在他不知情的角落里传来了一些对话。 【怎么突然给他开后门。】 【哎呀,一个奶娃娃难过,看着怪可怜的。】 【他二十了……】 【那也还是奶娃娃。】 【?】 【好啦,你注意点别把人在异世界玩死,会招报应的。说不定到时候人家真给周防尊托梦,你在那个世界的载体可不好受。】 【我不是那种人……】 【好好好。】 十束多多左想右想发现自己想不明白,于是决定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随即又切换回了雅也模式。 他起床拉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天气,发现已经早晨了,中原中也应该出门去mafia了,他思索片刻决定出门吃早餐。 穿好衣服来到大门前,看看手里昨天晚饭时中也塞给他的钥匙,盯着它看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把他放在玄关。 说不定就不回来了呢。雅也这么想着。 关上门下楼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带着墨镜的人扎着个小揪揪的青年向他靠近。 雅也:“?” 青年站在雅也面前,低头看了看雅也,又抬头不知道看了什么,蹲下身,呲着一个大牙,“你叫雅也?” 雅也摇头,“我叫太宰治。” “?”青年明显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笑了起来,“他可不是你这发色。” 坏了,认识太宰治就说明要么是mafia的人要么就是对家。 还没等雅也想出对策,青年就把他提了起来夹在隔壁间,就这样边走边说“好了,你被我绑架了,等你家长来赎人吧。” 雅也:现在拐小孩的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作者有话说】 猜猜他是谁n_n 第8章 当弟弟的第7天 雅也对于此次绑架,不发表任何意见。 绑架的方式看起来就像是朋友间的玩笑,因为他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恶意。 雅也稍作思考,扭头看向绑架自己的人,倏然恍然大悟道:“你是中也朋友吧。” “哟,你怎么不猜我是太宰治的朋友?” “嗯……”雅也老实道,“我感觉你们玩不到一起。” “他可比我还像个小孩,更适合和成年人交朋友。” 青年笑起来,“就该让他听到你这话。” “他打不过中也。” “那倒也是。”青年颠了颠手臂夹着的雅也,往另一条路走去。 雅也转头看了看,猜测这里应该是属于mafia的地域,这让他对这个人的身份更加笃定了。 他伸手拉了拉青年的衣角,“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绑过来吗?” 青年不在接话,只是带着他走进了一家,名为“旧世界”的台球室。雅也看了看周围,觉得这里更像私人的台球室,此时里面还有四个人正打着台球,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纷纷转头过来。 他们看起来年纪都很年轻。看起来类似于贫民窟的自卫队,或许他们是mafia的青年护卫队。雅也猜测道。 青年将夹了一路的雅也放在地上,抬手对看着他们的那四人打招呼,“瞧,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其他四人在他进门时就已经注意到了他手里上的人,此刻都纷纷发出无奈的叹息。 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黑色头发的青年走到雅也面前,注视着雅也还是处于茫然的情况下,对旁边的青年说道,“虽然我们有这个主意,但是也得遵循当事人的意见。” “嗯?”雅也歪头,什么叫有这个我们有个主意?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出来,话语刚出口,旁边戴着墨镜的青年就感觉到了其他人带着谴责的目光,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穿白大褂的青年示意他停止想要解释的动作,然后对着雅也笑了笑,说道:“抱歉,我们并不是恶意绑架你,只是想请你帮个忙。”听到这里,雅也不禁好奇地挑了挑眉毛,心里猜测这可能是一件会很有趣的事。 白大褂向雅也介绍他叫外科医生,刚刚把他带来的叫阿呆鸟,抬手指向后面还在台球桌的三人从左到右叫钢琴家、冷血、公关管,他们都中原中也在mafia里的朋友。 在台球桌站着的三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后都会和看向他们的雅也点头示意,雅也也礼貌的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一开始确实打算让你加入,一起给中也一个惊喜,但没想到……”外科医生这么说着,戏谑的看着旁边的阿呆鸟。 阿呆鸟不说话,转身向台球桌走去,雅也看见在桌前的其他三位在他刚过去,也一同打趣他。 雅也笑了笑,抬头看着外科医生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外科医生摇头,“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你能到这里就已经是一个惊喜。” 外科医生解释道,他们在调查中原中也身世时,是有查询的他还有一个亲人还留在世上——也就是雅也,打算把这个信息当做他们送给中也的礼物。可等他们到了那个地方后,发现雅也已经不知去向,下落不明。但没想到雅也会和中原中也提前相认,原本在他们的计划里,这场聚会才已经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认。 第7章 雅也听完点头表示明白,“那你们的聚会是今天吗?”他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能够给中也带来一场难忘的聚会。 “今天晚上。” *** 中原中也觉得今天是奇怪的一天,中午临时回住处没看见雅也以为是出去了,可又看见了放在玄关属于雅也的那把钥匙。 疑惑的拿出手机给雅也打电话,听到对面传来已关机后,头上的问号越来越大。 中原中也:人呢? 他心中发问:总不能因为昨天的事闹情绪离家出走了吧。 这么想着,中原中也缓缓扶额头,思绪万千。 打算调出雅也手机里被太宰治装的定位器,虽然手机是他买的但不知道太宰治什么时候拿过去装了定位器,他还是今天无意之中看见太宰治在看手机时才发现的。 虽然不知道太宰治是出于什么心思装的,但人是被他暴揍了一顿,尽管现在这个定位器现在派上了用场。 还没打开定位软件,他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陌生邮件。 中原中也蹙眉,这封邮件发进的邮箱算得上是他的私人邮箱,几乎没外人知道,不可能会有陌生号码给他传邮件。 虽然心存疑惑,但他还是点开了邮件。下一瞬,中原中也瞳孔猛的收缩。邮件附上了一张照片,而照片上正是他正要寻找的雅也。 照片上雅也低垂着头像是毫无意识的被绑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除了雅也头顶上不知从何而来的灯照亮了他以外,周围几乎一片黑暗,宛如一张巨大的黑洞,正在吞噬掉仍留在在光亮里的雅也。 中原中也眼中蓄满了冷意,迅速的打开了定位器,发现距离他不远,立即动身前往。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希望他做好被重力碾压的准备。 *** 雅也低头拆掉身上为了不被识破而特意捆得实实在在的绳子,欲言又止。 其实他很想知道,这样真的不会挨揍吗…… 阿呆鸟像是看出雅也的心思,蹲在雅也前面帮忙,边拆边开口,“放心好了,虽然过程是假的但结局是好的。” 但他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表情有点变扭,“如果真要下手,希望中也能看在现场还有个小朋友,下手能稍微留情些。” “那个……”雅也默默补刀,“我十二了,打架这种事完全不需要回避我。”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长歪,因为他已经拥有了健全的人格。 “……” 公关官在一旁看着,笑着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毕竟这个玩笑怎么说也有点过头。 等身上绳子已经全部解开后,雅也跳下椅子抖了抖,听到这话,抬头看向公关管,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可这的确有意思不是吗。” “而且我可不是主犯,我只是个可怜的,半路绑架来的,被迫合作的共犯。” “你和中也可一点也不像啊,也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是吗,也许我比较早熟。” 【作者有话说】 【探头,晚安(今天晚了点,果咩那塞。) 第9章 当弟弟的第8天 在到达指定地点时,中原中也抬眼望着上面写着的“旧世界”几个字,表情无奈,眉心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尽管不知道他们几个怎么想的,但这不就是赤裸裸的把答案拍在他脸上,还拿着个喇叭在他耳边大喊“人就就是他们绑的。” 中原中也无奈,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说不准阿呆鸟他们都被打败了,那个人故意选择留在这就是为了挑衅他。 应该不会吧…… 中也迟疑了一瞬,但还是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大门。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但中原中也毫无畏惧的走了进去。 在中原中也刚走进去,背后的门就发出被关闭的声音。中原中也一脸戒备的继续向里面走去,他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也避免了撞到什么东西。 倏然,中原中也感到了强烈的刺眼光芒,恍惚间,头顶的灯被猛地打开,瞬间将整个房间照亮。原本处于戒备的他吃惊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四周被突然出现的几人围住。 “bong!” “中也,一周年快乐!” 出现的人正是——阿呆鸟几人。中原中也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松懈下来,看着眼前的众人,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微笑。 他在进来之前想到很多种可能,但唯独这种从来没有过。 阿呆鸟将手搭在中原中也肩上,调侃道:“怎么,吓到了?” 中原中也一把拍在肩膀上的手,转头寻找雅也的身影。 而被“绑架”的雅也捧着一杯果汁坐在不远处看他们打闹,见中原中也看过来,还笑着挥手示意。 这明显一看就知道不是被强迫的。 外科医生见中原中也看向了雅也,感慨道,“人质可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配合。” “嗯?” 外科医生的声音并不大,但本来就坐得不远的雅也自然能听见,“哇,这我可不同意,我只是个被威逼利诱的小可怜。” 这么说着,可怜兮兮的望向中原中也,眼里写满了“信我。” 中原中也扭头避开雅也的视线,冷静的开口,“啊,那张照片看起来可不像被威逼利诱。” “……” “我错了。”雅也放下水杯跑过来抱住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揉了揉雅也的头发,也没说什么,钢琴家这时拿出一份资料给中原中也,“这是给你的礼物。” 雅也抬头看了看,觉得这可能是件不适合他听的内容。在开始前,外科医生就有问过他是否愿意去了解中原中也的过去,但雅也想了想,觉得应该留给中也一些对于过去的隐私性。 等中也主动愿意告诉他的时候,才是他应该知晓的时候。 于是雅也主动开口道,“那你们聊,我出去逛逛。” 说完,不等中原中也说些什么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中原中也看着雅也的背影,抿了抿嘴唇。他明白雅也这是想给他一些私人空间,以便他们聊些私人话题。那就证明,这份礼物一定非同寻常。他打开资料,里面写满了关于“荒吐霸。” *** 雅也坐在离“旧世界”不远处的花坛上,荡着腿等待中原中也他们聊完。 实际上,对于中原中也的过去雅也很感兴趣。但雅也觉得,关于这种事,如果本人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那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就像当初十束多多良打算成为周防尊的氏族,而十束多多为他放弃了成王的机会。 只要十束多多不主动开口提及这件事,那十束多多良就永远对此一无所知。 雅也收回脚,盘腿坐在花坛上,抬头仰望着满天的星空,静谧的夜晚,晚风吹拂过他的发丝,周围寂静无声。 雅也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受着星空中那闪烁的点点光芒,仿佛想要将它们尽收眼底,思绪在宁静中飘荡。 “雅也?”中原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站立在雅也面前。 雅也睁开眼,此时,星空中的一颗流星划过,他再次闭上眼睛,许下了一个心愿,“中也,我也送你一个礼物怎么样?” 他期待着这个美好的夜晚,能够带给中也更多的祝福和惊喜。他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中也和他的朋友能够一直幸福。 中原中也疑惑雅也怎么又闭上眼睛,但没有开口打扰,而是在见到雅也重新睁开眼睛后,才问道,“什么?” “刚刚有颗流星,所以我向星星许了个愿。”雅也从花坛上跳下来,向中原中也做了个 wink,“不过不能告诉你。” “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中原中也笑着说,他能感受来着雅也的真挚的祝福,那双金色的眼睛装满了他的身影。 “当然可以啦。”雅也没有过问台球室里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现在的中原中也身上没了往日的沉重,像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涅磐重生了一次。 他由衷为中也感到开心。 “走吧,”雅也抓住中原中也的衣角,“我们回家。” “嗯。” 寂静的黑夜里,只剩下微弱的星光洒在大地上。月光轻轻拂过窗外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夜太静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沉默所包围。 他们漫步在夜色里,朝着家的方向前行。 回到家后,中原中也将放在玄关处的钥匙重新放在雅也的手里,慎重其事的叮嘱,“下次别忘了。” 如雅也置于掌心的钥匙,仿佛是心弦上的负担一般,随着中原中也的离去而沉甸甸地压在手心。他轻轻握紧钥匙,仿佛握住了他们之间短暂的回忆。 “好。” 雅也向中原中也道完晚安后,回到房间后捂住心脏,面容中带上痛苦,不知道怎么的,刚刚突然心脏跳动频率变快了,差点就在中也面前露馅了。 第8章 雅也缓缓靠墙蹲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默良久。 或许这是离别前的警钟,但中原中也将钥匙放在他手心时的神色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明明才刚许过愿。 就要体验分离了吗? 石板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看着面前的数据陷入沉思。 数据上忽高忽低的数值让它摸不着头脑,无论是十束多多本身对这个世界的感知还是对这个身体的哥哥中原中也的感情都让它看不懂。 明明从他到这个世界来,除了魏尔伦那个意外,基本上遇到都是好人。 怎么会这样呢…… 人类的感情对于石板来说宛如人类解答宇宙奥秘般困难,现在又带上了情感更复杂的十束多多,它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出问题了。 石板叹气:早知道就带十束多多良来好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0章 当弟弟的第9天 雅也环顾四周后,确认没人注意到他,嗖的一下从特意为他留着一条缝的大门窜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 在门口等着阿呆鸟见他像做贼一样,伸手提起雅也头上的兜帽,“是小偷欸。” “……放开!” 他要和这个混蛋势不两立! 雅也张牙舞爪的扑腾着,试图打败眼前这个仗着自己高就胡作非为的人。 不远处站着的旗会其他人都噗呲的笑了出来。 今天夜晚的见面是背着中原中也进行的,虽然中也今天临时有事还没回家,但还是让雅也有点做贼心虚。 这就是来自家长的不怒自威。 昨天开始前钢琴家有单独和雅也聊过说明天晚上再见一面,面对邀请,雅也一脸疑惑。 “明天……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钢琴家只是笑而不答。 雅也还是选择赴约了。 雅也:可恶,好奇心害死人!!! 等雅也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后,一脚踩在阿呆鸟的脚上。他今天穿着的是带着有鞋跟的靴子,虽然并没有用多少力气,但足够让阿呆鸟龇牙咧嘴。 “好了好了,”公关官走过来打圆场道,“我们和气生财。” “哼!” 雅也和阿呆鸟扭头,谁也不看谁。 公关官无奈的看着他们小孩子的幼稚玩笑,笑了笑,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这时有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大家寻找声音看过去——是钢琴家的手机。 钢琴家摇了摇已经息屏的手机,“联络员一会要过来哦。” 雅也呻吟片刻,“所以我需要回避一下吗?” mafia内部的事,他一个外人应该不能听吧。 “不用。”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冷血开口道。 “没关系,既然还有时间来找我们,那就说明要紧的事。”钢琴家补充道,“不过我应该给中也打个电话,一会让他过来接你回去。” 这么说着,钢琴家拿着手机向台球室深处走去。 雅也刚想回答好,就听见门铃响起。因为雅也才进门没多久正好站得离门口近,于是他一边吐槽刚发信息人就到了,一边打开门,门口站着穿着黑色西装——一看就知道mafia的人。 雅也在见到来人的那刻,耳边环绕的响起寺庙敲响的梵钟,随着梵钟的回响逐渐消散,那场被他早已忘掉的梦境再次浮现在他眼前,而原本看不清的地方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梦里的惨败战场正是这里。 雅也思绪万千但实际上也不过短短几秒,原本就在站在他几步路处的阿呆鸟,敏锐的察觉到雅也的不对劲,伸手摸向后腰向门口靠近。 还没等他到门口,一股在场人再眼熟不过的异能掀起的气流将雅也和阿呆鸟掀翻在地。 “咳咳咳……”雅也捂住咳嗽的嘴,和阿呆鸟互相搀扶着起来,注视已经大摇大摆的不顾其他人警惕的目光走进来的魏尔伦。 魏尔伦似乎毫不在意,还很高兴的和大家都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钢琴家远远的朝魏尔伦扣动扳机,那颗子弹飞速旋转的朝着金发男子的心脏射去。 毫无疑问得,被红色的异能挡在金发男子面前。 战争一触即发。 雅也躲在角落看着魏尔伦的身影,知晓他的出现意味着梦里的故事真实的在发生。 或许……那就是石板口中他们本该有点命运。 雅也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满是厌恶。 他讨厌这该死的命运。 祂带走了所有本该美好的东西。 十束多多良是,现在对中原中也来说堪比家人的旗会也是。 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吗!? 在旗会和魏尔伦交手时,雅也迅速往后方撤退,他刚想拿手机给中原中也报信却发现今天出门着急,他根本没带。 艹!!! 雅也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 雅也只能在战斗中尽可能的不去给其他人拖后腿,作为奶妈的他对自己的几斤几两还是有很清楚的认知。 重力将周围的一切碾碎,旗会作为与中原中也一个团体的自然不软,可面对的是有着和中原中也同样的异能且比中原中也还用得更好的魏尔伦,宛如一团面团在他手里揉捏致死。 就连一直在躲避的雅也也被魏尔伦踩在脚下,魏尔伦并没有立马对雅也像其他人一样赶尽杀绝,而是用脚尖抬起雅也的下巴上下打量。 “除了眼睛,可真像啊。” “这就是血脉吗。”魏尔伦感慨道。 “咳咳咳……”雅也躺在地上被迫抬头看着踩在他身上魏尔伦,吞下不断涌上嘴的血沫,“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了中也。” 什……什么?雅也费力的动了动有点浆糊的脑袋。 “虽然你是中也的血亲,但你们也才相处不久,我想你们都羁绊应该还没建成。” “而我,中也某种意义上的哥哥,才是能带给他真正意义上的兄弟情和自由。” “所以他将不再需要过去的亲情和兄弟。” “狗屁!”雅也怒吼道,“你没资格,替中也做任何……” “唔!” 雅也撞上嵌入墙壁的台球桌的尖角处,掉落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身体无意识的抽搐让他蜷缩在一起。 “唔!”魏尔伦拿起不知从谁身上抢来的手枪,对准雅也就是连续几枪,直至打空弹夹才松开扳机。 魏尔伦用冷漠的目光扫视着躺在地上的雅也,满足地笑了起来。他随手扔掉手枪,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轻松地利用重力提起一个人,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丢下一地鲜血和不知生死的雅也和其他人。而雅也已经沉浸在半昏迷的痛苦之中,连喘息都成了一种奢求。 【石板……】雅也睁开那双瞳孔已经涣散的眼睛,注视着没有焦点的地面。 【我在。】石板轻声回应。仿佛怕惊扰眼前这已经濒临崩溃的灵魂,就像大声呼唤会将灵魂吹散一样。 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可雅也动了动嘴唇,像是回应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 【我还能救人……对吧。】 他不甘心…… 不甘心这狗屁命运,不甘心明明挺好的人走向死亡的结局,不甘心如果没有他也会拥有家人的中也陷入痛苦。 不甘心啊…… 【……】 【可以,但你也清楚你的能力介质是接触,以你现在的情况是做不到的。而且……】 【可你能做到不是吗……我相信你……石板。】 【……我尽量。】 雅也无力的动了动嘴角,将因失血过多而不断颤抖的手放在已经弥漫了他血液的地面,发动他来到这个地方后就没用过的能力。 绿光从雅也手中亮起,或许因为拥有者正在流逝生命力,他手中的绿光微弱而昏暗,仿佛跟随着他失血的身体一同黯淡。 这束微弱的光从他的手中蔓延开来,沿着血液的流动路径外扩,石板动用关系将雅也挪到能让血液接触到所有人的地方,让其能力能得以发挥。 其实石板没有说完的话,雅也也清楚——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和12岁的身体,不可能将原本的百分百发挥出来,只能勉强发挥出百分之三十。 但这足够了,哪怕是再生都足够了。 不过,也可惜这群意气风发的少年最后要落个体弱多病的命运。 雅也的思绪有些不合时宜地闪过。 眼皮愈加沉重,深邃的黑暗如无形之手,紧紧地把雅也拽入无尽的深渊中。 接到钢琴家电话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在摆脱一个名叫亚当的玩具小子纠缠。 听到钢琴家说雅也在他们那的时,中原中也稍感愕,随即决定回去后要和雅也好好谈谈夜晚出门的事情,夜晚的横滨可不安全。 就在他以为今天的意外就此结束,一位自称他哥哥的人出现打破了一直以外的平静——以mafia联络员的身份出现在中原中也的面前。 第9章 “我名魏尔伦,是你的哥哥。” “我的兄弟,你本应与我一同追求自由,而不是被困囿于此 “中也先生,不可以。”亚当举着枪指向金发青年。 中原中也没有接话,只是冷酷的看着魏尔伦:“刚刚钢琴家给我打电话,说联络员有去“旧世界”找他们,让我一会去接雅也回家。” “你告诉我,你把他们怎么了?” 魏尔伦原本脸上还挂着的笑容消失了。 时间在他们之间慢慢流逝,魏尔伦低头轻笑了一声:“我觉得你不再需要他们了。” 说着,敲了敲背后车的后备箱,随即走到一边。 后备箱应声打开,掉出来一个满身鲜血黏糊的东西,尽管是背对着中原中也的,但他还是认出来了。中原中也瞳孔猛得紧缩…… 那是公关官。 下一瞬,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中原中也裹着重力挥出拳头,像是想这一刻的愤怒一并发泄在这一拳上。 在看到公关官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一切。如果公关官的尸体在这,那其他人呢,他们会在那…… “碰——” 魏尔伦飞了出去撞破房屋,陷入被他冲击出来的窟窿里,正挣扎着起身,中原中也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杀意。 魏尔伦反而笑出了声,“现在的你简直一头没了理智的野兽。” 中原中也没接话,而是紧接着又是一拳,不过这次魏尔伦接住了。 他淡淡地开口:“攻击宛如刚出生的幼崽,毫无章法。” 魏尔伦抬头看着冷冷盯着他的中原中也,“别这样看着我,你的眼神可真冰冷。但无论怎么说,你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对家人这种虚幻的东西产生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说到这,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当然,那个小孩确实和你很像,也确实和你存在血缘关系,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并不是他的哥哥。” 魏尔伦的话语带着诱导性,每一句都在告诉中也:你并不存在,你只不过是被创造出来的人格,哪怕那个让他坚信自己是人都小孩,也有可能是创造你的模板。 “你懂什么?” 中原中也冷冷地目视着魏尔伦,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他并不是个喜欢暴力的人,却在眼前这位自称是他哥哥的人面前,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 “你未曾拥有过,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中原中也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会魏尔伦,转身动用重力朝记忆里的地方飞去。 中原中也很快来到“旧世界”的大门处,尽管只是站在外面可里面不断传出的血腥味根本藏不住,他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轻轻推开还悬挂原处吱呀乱叫的门。 走进去,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台球室里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像是被巨大的地震摧残了一样。 原本排列整齐的酒水全部被打碎,酒液在不同地方都留下了它们的踪迹。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里发生了一场毫无防备的战争以压倒性失败告终。 现场只有四个人,都倒在不同的地方但又格外接近的地方,而他们的中间出现了一棵原来从来没有的树。 就在中原中也满脑子在想除了公关官外,雅也去哪了时,突然听到了细微的呼喊声,中原中也急忙朝声源处跑去——是阿呆鸟。 “你没事吧?” 趴在地上的阿呆鸟轻轻动了动头,浑身沾满鲜血的他费劲得举起一根手指指向那棵突兀出来的树,嘴里喃喃道:“雅也……” 什么…… 中原中也在这一刻,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为什么要指着一棵树叫雅也。 尽管中原中也现在还没看见雅也,但他也只能祈祷雅也自己逃了出去躲在了一个地方等着自己去把他带回家。 所以他没有过多去想别的,拿出手机通知mafia医疗组的人过来救治,毕竟以他现在对阿呆鸟初步观察来看,除了腹部有些致命的伤外,就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势。 等医疗组的人带着一对人马将地上的四人带走后,中原中也才开始仔细观察这棵突然出现是树,他可以肯定以前肯定没有。 他走到树的面前,发现这棵比他矮的树的底部流淌着不少血液,而这些血液弥漫着的方向正是刚刚阿呆鸟他们各自躺在的地方。 中原中也想到阿呆鸟的行为,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伸手小心翼翼的触摸眼前的树,喉咙里不自觉的挤出几个字…… “雅也……” 一阵风吹过,吹动了 中原中也脸上的发丝,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 豆大的液体掉落,晕染开了底部的血痕,中原中也蹲下身子痛苦得捂住自己的脸,不断有液体从手中滑落。 中原中也开始后悔将雅也认下来了,如果那天他们只是静静的擦肩而过不再打扰,是不是就不是现在这个场景了。 明明雅也才12岁还有大好的未来…… 明明他们才刚刚相认…… 明明…… 中原中也心里充满了对魏尔伦的恨意,身体里怒火熊熊燃烧着。那个摧毁了他曾经珍视的一切的人,他要亲手杀了他。 杀害mafia家属的人,绝不饶恕! 【作者有话说】 【omg忘记了,记性真差qaq】 在米花町当弟弟的每一天 第11章 当弟弟的第10天 工藤悠木手捧着咖啡,神色间满是迷茫,目光缓缓扫过四周。 人到底是在哪啊! 他在心底暗自嘀咕,顺手拉了拉有些下滑的兜帽,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现在,找个地方解决早餐成了头等大事,他觉得自己都快被饿晕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四个小时了,工藤悠木仍未顺利找到江户川柯南。 他心里清楚,江户川柯南肯定就在米花町的某个角落,只是实在不清楚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米花町一天能有百八十个案子,都够把米花町跑个遍,工藤悠木感觉自己总不能一个个去找吧。 不过,工藤悠木坚信有个地方一定能找到他,怀着这样的想法,他来到了波洛咖啡厅的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波洛咖啡厅的门。 “欢迎光临。”安室透那充满活力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响起,他习惯性地抬起头,看向进来的客人。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工藤悠木那张脸时,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这张脸…… 像极了女版的工藤有希子,安室透在心里暗自惊叹,但多年的卧底经验让他迅速调整好了状态,脸上依旧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客人想吃些什么?” 工藤悠木丝毫没有察觉到安室透的异样,他的目光被柜台里摆放的展示品吸引,正认真思索着自己该吃点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安室透虽然隐藏得很好,但工藤悠木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对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格外留意。 于是,他抬起头,故意将自己的脸全方位地展示在安室透面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服务员哥哥,有推荐吗?” “本店招牌三明治,客人可以试试。”安室透微笑着回应,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联系一下小侦探。 但他转念一想,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说不定是来钓鱼的,想通过他来引出江户川柯南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想着,安室透决定先按兵不动,暗中观察。 工藤悠木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就这个吧,麻烦了。”说完,便走向角落的单人桌,将身上的挎包脱下来放在桌子上。 他选这个位置可是有深意的,既能清楚地观察外面来来往往的人,又能很好地隐藏自己。 安室透走进里面去拿食材,这个时间点店里只有工藤悠木一个客人。 工藤悠木坐在位置上,单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窗外。他心里也在猜测,自己在安室透眼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不多时,安室透端着做好的三明治,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工藤悠木的桌子。 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在工藤悠木身上流转,内心却在飞速运转。“您的三明治,请慢用。” 安室透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将盘子轻轻放在工藤悠木面前。 “谢谢。”工藤悠木礼貌地回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看似单纯无害的笑容。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三明治上,却没有立刻咬下去,而是继续说道,“服务员哥哥,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吧?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是刚来这边,对周围还不太熟。” 安室透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看似平常的问题,在他听来却充满了试探的意味。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热情:“这附近有不少有趣的地方呢,比如米花公园,很多人会去散步、休闲。还有米花图书馆,藏书很丰富。您要是喜欢看电影,米花电影院也很近。” 第10章 “谢谢你,你可真是个好人。”工藤悠木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嗯,味道真的很好。怪不得是你们店的招牌。” “谢谢夸奖。”安室透回应道,客套完后,便回到前台去准备其他东西。 工藤悠木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留意着安室透的举动。他知道,安室透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不过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毕竟,自己这张和工藤有希子极为相似的脸,再加上一些刻意的试探,很难不引起这个观察力敏锐的男人的怀疑。 这么想着,工藤悠木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也搞不懂,为什么石板要给安排自己这么个身体。 上个世界没有参照物,但多少还是有点像中也。这个世界,反而更像作为妈妈的工藤有希子。 难道是基因的问题? 工藤悠木想不明白,工藤悠木选择放弃挣扎。 他一边嚼着三明治,一边在脑海里飞速思索着下一步计划。 吃完三明治,工藤悠木从放在桌子上的挎包里里拿出一张精心伪造的证明,上面写着他是工藤新一的亲戚,此次前来是要在米花町暂住几天。 这张东西是他特意找石板伪造的,利用特殊能力弄出来的,从纸张质感、印章到签名,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近乎完美,足以以假乱真。 他要的就是这份以假乱真,这个东西足够引起江户川柯南对他的浓厚兴趣。 毕竟谁会有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亲戚,而且还和自己妈妈长得这么像。 这么想着,工藤悠木选择将这张纸放在桌子上大大方方的展示。等待不知道是哪条鱼自己主动上钩。 风铃声响起,有人推门进来。 工藤悠木没有看过去,因为那熟悉的声音已经钻进他的耳朵里,“小兰姐姐,我们今天吃什么呀?” 江户川柯南那稚嫩的童声在波洛咖啡厅内响起,工藤悠木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终于等到了。 他没有立刻转头,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挎包,装作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 毛利兰笑着回应柯南:“今天我们吃点甜品吧,上次你不是说想吃草莓蛋糕吗?” 两人走到柜台前,安室透热情招呼:“欢迎光临,毛利小姐,柯南,还是老样子吗?” 毛利兰笑着点头。 点完单,柯南拉着毛利兰往角落里走,路过工藤悠木桌子时,他眼角余光瞥见桌上那张证明,脚步顿了一下。 柯南心中警铃大作,不动声色地拉着毛利兰在旁边坐下。 工藤悠木感觉柯南和毛利兰在附近坐下,故意轻咳一声,引起两人注意,然后抬起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哎呀,这不是新一的青梅竹马毛利兰小姐吗?” 毛利兰更加疑惑了,看着工藤悠木:“你认识我?请问你是……” 工藤悠木站起身,礼貌地微微鞠躬:“你好,我叫工藤悠木,是新一的远房亲戚,这次来米花町打算住一段时间,本来想联系新一,但是一直没找到他呢。” 柯南紧紧盯着工藤悠木,他能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那和工藤有希子极为相似的面容,还有这看似巧合的相遇,一切都透着古怪。 他故意装作天真地问:“大哥哥,你真的是新一哥哥的亲戚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呀。” 工藤悠木看着柯南,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家伙果然上钩了。 他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相册,里面是一些经过特殊处理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工藤悠木和工藤一家早年的合照:“你看,这是以前的照片。” 柯南接过相册,仔细翻看,这些照片从纸张到照片内容都毫无破绽,一时间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他坚信,这个工藤悠木绝对不只是表面这么简单,他决定先不动声色,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这么个亲戚! 毛利兰看着照片,也渐渐相信了工藤悠木的话:“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住在哪里呢?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哦。” “谢谢兰小姐,我刚到这边,还没找好住处呢。”工藤悠木说着,目光转向柯南,“对了,小朋友,你和新一很熟吧,他最近都在忙什么呀?” 柯南心中一紧,脸上却依旧挂着天真的笑容:“新一哥哥总是很忙啦,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呢。” 工藤悠木心里清楚,柯南是不会轻易透露自己身份的,他也不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又和毛利兰、柯南聊了几句,便说要去附近找房子,告辞离开。 看着工藤悠木离开的背影,柯南陷入沉思,他决定暗中调查这个工藤悠木,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工藤悠木也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引起了柯南的注意,接下来他的剧本才正式开始。 第12章 当弟弟的第11天 工藤悠木离开波洛咖啡厅,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是他计划启动的信号。 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那道属于缩小名侦探的目光,正紧紧黏在他的背上,直到门完全关上才被阻隔。 店内,柯南脸上的天真笑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他躲着毛利兰迅速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动着。 “喂,博士吗?”柯南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悠木远去的背影,“帮我查一个人。名字是工藤悠木,自称是工藤新一的远房亲戚。对,就是那个‘工藤’。年纪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男性,黑色短发,戴着兜帽最重要的是,他的长相,非常像妈妈!” 电话那头传来阿笠博士惊讶的抽气声:“什、什么?像有希子?还姓工藤?这……” “绝对可疑!”柯南斩钉截铁,“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亲戚。博士,我需要你立刻查一下工藤家的族谱记录,看看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另外,查查这个名字最近是否有入境记录,或者租房信息。” “明白了,新一!我马上查!”阿笠博士的声音也严肃起来,“你那边要小心,如果他真是组织的人……” “我知道。”柯南镜片反着光,“他刚才故意把一张伪造的亲属证明放在桌上,明显是给我看的。他在引我上钩,但我必须弄清楚他的目的,还有他这张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脑海中闪过那张和母亲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底泛起强烈的不安和警惕。 是易容?整容?还是某种更诡异的可能? 他无法确定,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工藤悠木”带来的麻烦,可能远超想象。 “小兰姐姐,”柯南挂掉电话,立刻换上乖巧的表情,转向毛利兰,“我突然想起步美他们约我去公园踢球,我先走啦!” 他抓起书包,不等毛利兰回应就冲出了咖啡厅。 “诶?柯南!你的蛋糕还没……”毛利兰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后。 柯南冲出波洛,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街道。 很快,他锁定了前方不远处那个戴着兜帽,步履悠闲的身影。他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保持着一个安全又不会跟丢的距离,利用街边的行人和障碍物巧妙地隐藏着自己,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他要去哪里,找房子?还是去见什么人?那张脸…… 组织难道已经掌握了工藤家的基因信息? 不,这太荒谬了。 *** 工藤悠木当然知道身后有条“小尾巴”,他故意放慢脚步,在街角的面包店前停下来,买了瓶水,还“不经意”地回头张望了一下,仿佛在确认方向,目光恰好扫过柯南藏身的报刊亭。 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迅速缩回去,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上钩了啊,名侦探。这警惕性和跟踪技巧,果然名不虚传。 他没有拆穿,继续扮演着一个初来乍到,对米花町充满好奇的远房亲戚。 他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住宅区街道,似乎在认真地观察着路边张贴的招租广告。 他甚至还拿出手机,对着几则广告拍了照,表现得相当投入。 柯南远远地看着,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熟悉的嬉闹声。 步美,光彦和元太三个小家伙正从另一条小路跑出来,显然刚结束某个少年侦探团的冒险。 “啊!是柯南!”步美眼尖地看到了躲在墙角的柯南。 “柯南!你在这里干什么?”元太大声问道。 光彦则推了推眼镜,敏锐地顺着柯南刚才的视线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正在研究招租广告的工藤悠木。 “咦?那个人……是新搬来的吗?没见过呢。” 柯南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这三个好奇宝宝的出现,很可能打乱他的计划,甚至让他暴露。 果然,步美已经蹦蹦跳跳地朝工藤悠木跑了过去:“大哥哥,你是新搬来米花町的吗?需要帮忙找房子吗?我们少年侦探团可以帮忙哦!” 第11章 工藤悠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当他看到步美以及后面跟过来的光彦、元太,还有一脸无奈走过来的柯南时,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温和友善的笑容。 “啊,小朋友们好。你们是?”他的目光在三个真小孩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柯南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和了然,“咦?这位小朋友,我们刚才是不是在波洛咖啡厅见过?” 柯南心中警铃大作,但表面上只能挤出天真的笑容:“是啊,悠木哥哥。好巧哦,又遇到你了。他们是我的朋友,步美、光彦和元太。” “悠木哥哥好!”三个孩子齐声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工藤悠木。”悠木笑着回应,眼神温和,仿佛一个亲切的大哥哥,“你们刚才说少年侦探团?听起来很厉害啊。” “当然啦。”元太挺起胸膛,“我们可是解决过很多案件的!” “没错没错!”步美附和道,“悠木哥哥要找房子吗?我们可以帮你留意哦,米花町我们最熟了!” 光彦则保持着观察:“悠木哥哥是工藤新一大哥哥的亲戚吗?刚才听柯南说了一点。” 悠木点点头,笑容不变:“是啊,我是新一的远房堂弟。不过很久没联系了,这次来米花町,正想找他叙叙旧,顺便住一段时间。可惜,他好像很忙,一直联系不上。” 他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又瞥了柯南一眼。 柯南只觉得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伪装,让他脊背有些发凉。他强作镇定:“新一哥哥他……总是神神秘秘的啦!案子一多就找不到人了。” “这样啊……”悠木露出些许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没关系,总能遇到的。倒是要麻烦你们少年侦探团帮我留意一下合适的房子了,最好是离……嗯,离热闹点的地方近些,比如毛利侦探事务所附近?” 他提出这个地点,显得非常自然,仿佛只是图方便。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元太拍着胸脯保证。 “离事务所近的话……”光彦思考着,“我记得斜对面那栋公寓好像有空房,管理员阿姨我认识。” “真的吗,那太好了。”悠木笑容加深,“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作为感谢,我请你们吃冰淇淋怎么样?” 他抛出一个孩子们无法拒绝的诱饵。 “好耶!!”步美、元太立刻欢呼起来。光彦虽然觉得应该先问问柯南的意见,但冰淇淋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柯南看着被收买的队友,内心一阵无力。 他根本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工藤悠木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少年侦探团,并且成功地将据点选在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斜对面。 这简直是把监视目标直接放在了眼皮底下。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柯南盯着悠木看似真诚无害的侧脸,心中的疑虑和警惕达到了顶峰。 他不仅主动暴露,还巧妙地利用环境和小孩子来为自己制造接近的机会,并且把落脚点选在了最核心的位置。 这种步步为营的算计,绝非普通人所为。 工藤悠木感受着身边柯南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审视目光,心情愉悦地领着三个兴高采烈的真小孩,走向那栋能俯瞰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公寓楼。 他知道,自己抛下的饵已经被目标紧紧咬住,而这场由他主导的、针对哥哥的观察与试探,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名侦探的推理能力和疑心是他的武器,而自己这张脸和精心设计的“巧合”,就是最好的盾牌和诱饵。 接下来,就看这位谨慎的小学生侦探,如何一步步踏入他编织好的、充满亲情迷雾的蛛网了。 而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偶尔再轻轻拨动一下网线。 第13章 当弟弟的第12天 米花百货的空气里混杂着促销香氛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金属腥气。 工藤悠木推着购物车,在日用品货架间缓慢移动,眼神略显放空。他随手抓起一条深蓝色的毛巾扔进车里,动作带着点百无聊赖的意味。 “悠木哥哥?好巧啊,你也来买东西?” 那熟悉的童声带着刻意伪装的天真在身后响起。 悠木转身,脸上瞬间挂起温和得体的微笑:“啊,是柯南和少年侦探团的各位!真巧。”步美、光彦、元太,一个不少,光彦还煞有介事地拿着小本子。 听着元太咋咋呼呼地泄露“机密任务”——帮同学找丢失的挂坠,后藤同学是嫌疑人,悠木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眼神却飘向了货架另一端的拖鞋区,似乎对小学生版的“案件调查”兴趣缺缺。 “需要帮忙吗?人多力量大。”他客套了一句,目光扫过柯南镜片后一闪而过的警惕,心中了然这小侦探又在权衡利弊了。 柯南果然点头同意。 悠木便配合地跟在少年侦探团后面,听柯南分析监控和可能的藏匿点。 他拿起一瓶指定的清洁剂,用小刀利落地撬开盖子,可惜里面空空如也。 他没什么表情地把盖子盖了回去,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实验。 就在这时,文具区方向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死、死人啦!!” 人群瞬间骚动混乱。柯南反应极快,像颗小炮弹般冲了过去,嘴里喊着“保护现场”。 少年侦探团也紧张地跟上,悠木推着购物车,不紧不慢地缀在人群后面,脸上没什么波澜,甚至还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车里的毛巾,免得被慌乱的人撞掉。 现场一片狼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倒在高大的档案柜后,胸口插着一把裁纸刀,文件散落一地,鲜血刺目。 悠木的视线在尸体上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落在死者西装口袋边缘一点极其细微的金色反光上,他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其实对于悠木来说,案子什么的对他来说没什么兴趣。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石板干的,在目光触及到那滩血迹时,在他眼里就是一堆马赛克,这让他更提不起兴趣。 警笛声由远及近,目暮警官带着高木等刑警赶到。 看到柯南一群人和他身边这个陌生的年轻面孔时,目暮警官脸上那副“怎么又是你们”的表情几乎成了固定模板。 悠木没有往案发现场走,而安静地站在警戒线外,完美扮演着恰好路过的无辜市民。 他甚至还从购物车里拿出刚买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天花板和远处的收银台,心思显然不在眼前的命案上。 只有当柯南用稚嫩声音条理清晰地汇报现场情况时,他才分过去一点注意力,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果然如此”的了然。 目暮警官开始盘问三位嫌疑人:惊魂未定的清洁工、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秘书、怒气未消的供应商。 悠木听着那些或惊慌或愤怒或悲伤的陈词滥调,无聊地数着货架上商品的排数。 柯南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死者手腕的划痕、被翻动过的钱包、散落文件中最下方那份被揉皱的合同副本……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腕上的手表。 就在柯南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手表按钮的瞬间,一直处于“摸鱼”状态的悠木动了。 他猛地放下矿泉水瓶,一步跨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指向那位还在啜泣的女秘书: “目暮警官,凶手就是你——山田经理的秘书,佐藤由美小姐!” 这突如其来的指认让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女秘书佐藤由美脸色煞白,尖声反驳:“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 悠木没理会她的歇斯底里,语速不快不慢,条理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 “第一,时间矛盾。供应商40分钟前离开时,山田经理还活着。而你,佐藤小姐,声称30分钟前来时经理已死。中间10分钟的空档期,凶手是谁?如果供应商没说谎,撒谎的就是你。你到达现场的时间,远早于半小时前。” “第二,凶器裁纸刀。以秘书的力量,如何精准一击毙命?死者右手腕的划痕是关键——那并非挣扎痕迹,而是被档案柜钥匙锯齿快速刮蹭所致。佐藤小姐,你身上有备用钥匙。你当时假装要打开高层档案柜,让经理站在你身后,故意掉落钥匙,弯腰捡拾时用钥匙锯齿刮伤他手腕制造分神和失衡,同时另一只手持裁纸刀,自下而上刺入心脏。动作必须快且隐蔽。” “第三,翻动的钱包。你并非图财,而是为了嫁祸。”悠木指向供应商代表,“刻意留下那份被揉皱、塞在最下方的供应商合同,反而暴露了你急于栽赃的心态。真正的凶手不会留下对自己如此不利的明显物证。” “第四,决定性的证据。”悠木指向死者西装口袋边缘那点微不可查的金光,“那是田中同学丢失的金色星星挂坠留下的金属碎屑,挂坠本体,就在你刚才假装要打开的那个高层档案柜的顶部缝隙里。高木警官,请检查佐藤小姐的钥匙并搜查那个柜子。” 第12章 推理一气呵成,逻辑严密,直指核心。 佐藤由美在如此精准的指控下彻底崩溃,瘫软在地,哭诉着贪污和威胁的动机。高木刑警果然在她身上找到钥匙,并在她之前站立位置对应的档案柜顶部缝隙里,找到了那个小小的金色星星挂坠。 案件告破。 现场一片寂静,众人震惊地看着那个刚刚还像个普通购物者、此刻却展现出惊人推理能力的年轻男子。 “哇!悠木哥哥好厉害!”少年侦探团三人组发出崇拜的惊呼。 目暮警官和高木等警察则是一脸“米花町又多了个推理怪物”的复杂表情。 悠木本人却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个麻烦,他脸上没什么破案后的得意或兴奋,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甚至有点“终于结束了”的疲惫感。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又喝了一口,仿佛刚才那番精彩的推理只是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推起自己那辆装满毛巾、牙刷、拖鞋的购物车,无视周围聚焦的目光,径直走向收银台的方向,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经过柯南身边时,他脚步微微一顿,没有看那个一脸震撼、镜片反着强光的小侦探,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真实的、毫不掩饰的嫌弃: “啧,米花町的案子还真是又麻烦又多。” 说完,他不再停留,推着车迅速融入人群,背影透着一股“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利落。 留下柯南站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几乎僵住。 他看着悠木消失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探究和翻江倒海般的疑虑。 那张酷似母亲的脸,那深藏不露的敏锐观察力,那近乎恐怖的逻辑推理速度。 这个“工藤悠木”,绝对不只是个“远房亲戚”那么简单! 他到底是什么人? 那句嘀咕是抱怨,还是某种暗示? 柯南感到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向他罩来,而织网的人,刚刚还推着一车生活用品,一脸“只想回家”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申签过了 第14章 当弟弟的第13天 工藤悠木推着终于结完账的购物车,慢悠悠地走向百货公司的出口。 三选一案件的热闹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但他本人已恢复了那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一举破案的侦探只是别人的幻觉。 就在他即将踏出大门时,脚步却极其自然地顿了一下,仿佛才想起什么,抬手随意地摸了摸外套口袋,然后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走了出去。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下口袋里的东西还在不在。 然而,在他刚才短暂停留的位置,靠近收银台的一张供顾客休息的圆桌上,一部纯黑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里。 江户川柯南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那部手机。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这个被“遗落”的物品,他认得那个手机壳。非常简洁,没有任何装饰,是工藤悠木刚才在破案间隙还拿出来看过时间的。 故意的?还是真的疏忽?柯南的心跳微微加速。 这个时机这个地点,太过巧合。 他快速扫视四周,确认悠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的人流中。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这绝非简单的遗忘。 犹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柯南迅速走过去,拿起手机。入手微凉。他深吸一口气,按亮了屏幕。 入眼的屏保并非风景或人物自拍,而是一张设计独特的图片:两个并排摆放、泛着柔和金属光泽的金色徽章。徽章造型古朴,上面各自刻着一行简洁却含义不明的谜题。 柯南的大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开始解析。 第一个徽章:枯木逢春指向“新芽”或“新生”? 第二个徽章:罗马音? 谜题本身并不算复杂,对于柯南而言几乎是瞬间解码。 两个谜题的答案组合起来,形成了一句更令人费解的短语: 新木会茁壮成长(shinboku wa sotsuiku seichou suru) 柯南的眉头紧紧蹙起。 新木?茁壮成长?这是什么暗号?还是某种隐喻? 这句毫无上下文、显得莫名其妙的话,就是屏保密码的提示? 他尝试着将解码出的罗马音短语作为密码输入。 “滴”的一声轻响,屏幕解锁了。 映入眼帘的新屏保,让柯南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屏幕上是一张清晰度极高的合照,背景是帝丹高中的校门口,灿烂的樱花树下,站着两个穿着帝丹高中制服的少年。 左边那个笑容张扬自信,眼神明亮,一头标志性的乱翘黑发——正是他自己,工藤新一。而且是身体尚未缩小的,完完整整的高中生工藤新一。 而右边那个亲昵地勾着“工藤新一”的肩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狡黠与温暖的灿烂笑容,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眉眼间那份神韵。 正是工藤悠木! 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比现在稍显稚嫩,但那份独特的气质和与工藤有希子极为相似的五官,确认无疑。 照片的氛围极其自然亲昵,是只有关系非常亲近的兄弟或挚友之间才有的那种毫无隔阂的熟稔。 巨大的荒谬感和冲击力让柯南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他从未拍过这种的照片,更不认识照片上那个和自己勾肩搭背的工藤悠木。 但多年侦探生涯锻炼出的强大意志力让他瞬间压下了翻腾的情绪,镜片后的眼神重新变得冷静锐利,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他没有陷入“这照片是假的”这种低级的怀疑,因为照片的细节:校徽的细微磨损、自己当时佩戴的手表型号、光影角度,都经得起推敲,伪造到这种程度几乎不可能。 一个更匪夷所思、却又能解释所有疑点的推论,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平行世界! 只有这个才能解释眼前这部手机,来自另一个存在“工藤新一”和“工藤悠木”作为兄弟或者至少是极其亲近之人的平行世界。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柯南的动作反而更加迅速和有条理。他立刻用自己的手机,对着屏幕上的合照拍下了清晰的备份。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开始翻看这部异世界手机里的其他信息。 点开通讯录,里面存储的号码不多,但每一个名字都像重锤敲在柯南的心上: 工藤优作 工藤有希子 毛利兰 铃木园子 阿笠博士 服部平次 …… 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号码——标注为“笨蛋老哥”。就连他现在作为江户川柯南,属于这个身份的电话也并列其中,标注【二号笨蛋】。 这些号码除了工藤悠木自己的,其他每一个柯南都认识,甚至能立刻在脑海里对应出正确的数字,这绝非巧合能解释! 接着,他点开了短信收件箱。 置顶的是一个备注为“笨蛋老哥”的号码发来的信息,柯南点开,指尖微微发凉。 最早的一条信息,时间戳赫然是在他被灌下aptx4869变小后不久: 【笨蛋老哥】:悠木,别怕,先藏好!千万别被那些黑衣人发现!哥哥会想办法! 随后的信息时间跨度很长,内容充满了焦急和关切: 【笨蛋老哥】:悠木?你在哪?安全吗?回个消息! 【笨蛋老哥】:爸妈那边我瞒住了,说你参加封闭集训。你到底在哪?! 【笨蛋老哥】:听到消息说米花町有不明爆炸,你没事吧?看到速回! 【笨蛋老哥】:悠木,是哥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 最近的一条,就在昨天:【笨蛋老哥】:悠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到底在哪?还好吗?哥很想你。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短信箱里还有其他熟悉号码发来的询问信息: 【毛利兰】:悠木君,新一联系不上你,很担心。看到请回电。 【阿笠博士】:悠木,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来博士家。新一那小子很着急。 【工藤有希子】:宝贝悠木,在外面玩够了记得回家哦,妈妈做了你爱吃的。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清晰而残酷的事实:在手机主人的那个世界里,同样发生了导致工藤新一消失的事件,并且在那场事件中,作为弟弟的工藤悠木也失踪了。他的哥哥一直在疯狂地寻找他、担心他、自责没能保护他。 柯南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泛白。他心中的震惊已经化为了冰冷的、复杂的思绪。 原来如此…… 他故意留下的手机……那张合照……这些短信…… 他并非敌人,也非带着恶意而来。他来自另一个遭受了类似创伤的世界。 他找到我不是为了加害,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寻找?或者一种带着促狭的“重逢”? 第13章 柯南回想起初次在波洛咖啡厅见面时,悠木那过分阳光灿烂的笑容,以及后来表现出的冷淡疏离和偶尔流露的嫌弃,这些矛盾的行为似乎都有了解释。 那灿烂的笑容,或许是见到“哥哥”时下意识的,属于工藤悠木的本能反应。 而之后的冷淡和嫌弃,则是因为很快意识到,眼前的“江户川柯南”并非他那个世界的“笨蛋老哥”,只是一个“相似”却“陌生”的存在,甚至还带着点逗弄这个陌生哥哥的恶趣味。 柯南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他将手机界面恢复到最初解锁时的屏保状态(那两个金色徽章),然后将其原封不动地放回了那张圆桌上,位置分毫不差。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部静静躺着的黑色手机,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海。 那个世界的工藤悠木失踪了,生死不明。 而这个世界的工藤悠木,带着另一个世界的伤痕和秘密,主动来到了他的面前,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将这份沉重的礼物丢给了他。 柯南转过身,小小的背影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需要思考这个“弟弟”真正的目的,以及这背后可能会牵扯到关于那个黑暗组织的更深层信息。 *** 百货公司外的街道上,工藤悠木并没有走远。 他靠在不远处一根路灯柱的阴影里,嘴里叼着一根刚买的棒棒糖,目光透过百货公司巨大的玻璃窗,恰好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所有的动作 看到柯南脸上那瞬间的空白和强行压下的惊涛骇浪,再到最后那副深沉凝重的样子,悠木的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像一只成功戏弄了猎物的猫。 看到了吧,名侦探? 这份来自“平行宇宙”的问候,感觉如何? 那个世界的“哥哥”可是天天在找你弟弟我呢…… 现在你会怎么做呢,我亲爱的、“陌生”的哥哥? 他含着棒棒糖,感受着舌尖蔓延开的甜味,心情愉悦地转身,真正地融入了米花町的人流之中。 他知道,儿已经彻底咬钩了,而且这条鱼,现在恐怕是对他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不过没关系,游戏才刚刚进入有趣的阶段。 第15章 当弟弟的第14天 柯南站在百货公司门口,手中紧握着那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手机。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外套的内袋,确保它不会意外掉落。 “博士家……”他低声自语,目光扫向街角的公用电话亭。 十分钟后,柯南站在阿笠博士家的门前,手指还未碰到门铃,大门就猛地被拉开。 灰原哀站在门口,茶色的短发微微晃动,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急切。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紧绷的弦音,“电话里说的那么含糊,发生什么事了?” 柯南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走廊的灯光,遮住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进去说。” 阿笠博士的实验室里,各种发明散落在工作台上,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机油的气味。 柯南将黑色手机放在桌上,三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这小小的设备上。 “这是……”阿笠博士推了推眼镜,好奇地凑近。 “工藤悠木的手机,”柯南的声音低沉,“他故意留在百货公司的。” 灰原哀的眉毛几乎不可察觉地挑了一下。 “你确定是故意的?” “百分之百。”柯南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离开前特意确认了口袋,然后把它放在显眼的位置。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手机没有锁。” 灰原哀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陷阱?” “不,更像是一份邀请。”柯南深吸一口气,“解锁后,我看到了一些难以置信的东西。” 他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金色徽章的屏保再次出现。 柯南迅速输入了之前破译的密码——“shinboku wa sotsuiku seichou suru”。 屏幕解锁,那张震撼人心的合照再次出现。 阿笠博士倒吸一口冷气,眼镜几乎从鼻梁上滑落,“这……这是……” “帝丹高中,校门口,”柯南的声音异常平静,“左边是我——工藤新一,右边是工藤悠木。照片拍摄时间应该是在我变小前几个月。” 灰原哀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放大照片的细节,“校徽的磨损程度,光线角度,甚至你手表上的划痕……”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不是合成的。” “我知道。”柯南的嘴角绷紧,“而且还有更……” 他滑动屏幕,点开通讯录,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备注赫然在目。 “笨蛋老哥……”灰原哀轻声读出柯南号码的备注,嘴角微微上扬,“倒是很贴切。” 柯南瞪了她一眼,继续操作手机,“短信箱里的内容更让人在意。” 三人沉默地阅读着那些充满焦虑和自责的信息。 阿笠博士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灰原哀则始终保持着那副冷静的面具,只有微微收紧的手指暴露了她的情绪波动。 “平行世界……”阿笠博士喃喃道,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理论上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但实际证据……” “不止这些。”柯南打开相册,快速滑动,“看这个。” 照片上是工藤家的客厅,沙发上坐着工藤优作和有希子,中间是笑容灿烂的工藤悠木。 而照片边缘,一个黑发少年正端着茶杯走进画面,虽然只拍到了半边身体,但足以认出是工藤新一。 “家庭合照……”灰原哀轻声说。 柯南继续翻找,突然停在一张特殊的照片上。 画面中,工藤悠木和“工藤新一”站在一片废墟前,两人都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表情却异常坚定。背景中隐约可见警车和消防车的灯光。 “这是……”阿笠博士凑近屏幕。 “看起来像是某个爆炸现场,”柯南眯起眼睛,“而且……” 他放大照片的一角,“你们看到这个标志了吗?” 灰原哀的呼吸瞬间停滞。 在照片角落的残垣断壁上,有一个几乎被烟尘遮盖的黑色乌鸦图案——组织标志的变体。 “黑暗组织……”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房间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柯南和灰原哀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警觉。 “等等,”阿笠博士突然指着照片上的日期标记,“这张照片拍摄于一年前,在那个世界,一年前你们就已经和组织正面交锋了?” 柯南的眉头紧锁,“在我的记忆中,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 他指向照片中“工藤新一”的左手,“看这个。” 放大后的画面显示,“工藤新一”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单的银色戒指。 “订婚戒指?”阿笠博士猜测道。 灰原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者说是某种身份标识。在那个世界,他们可能已经……” “已经什么?”柯南追问。 灰原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柯南深吸一口气,继续探索手机内容。 他点开文件管理器,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project s”。 “需要密码。”他尝试了几个可能的组合,都无法打开。 灰原哀突然伸手接过手机。“让我试试。” 她输入了一串复杂的字符,屏幕闪烁了一下,仍然显示密码错误。 “你输入了什么?”柯南好奇地问。 “aptx4869的分子式和一些变体,”灰原哀的眼中闪过一丝挫败,“看来不是。”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阿笠博士突然拍了下手。 “等等,既然屏保密码是那两个徽章谜题的答案,也许这个也是类似的思路?” 柯南眼睛一亮,迅速翻回相册,找到另一张看似普通的照片。 工藤家的书房,书桌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上面写着几行字。 放大后,能辨认出是工藤悠木的笔迹: 「当乌鸦停止歌唱, 月亮吞食太阳之时, 钥匙将在镜中显现。」 “谜语……”柯南的侦探本能立刻被激活,“乌鸦指组织,月亮吞食太阳……日食?镜中显现……” 灰原哀突然拿过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然后轻哼一声,“果然。” 她将手机转向两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黑白照片,看起来像是某种科学仪器的设计图,图纸角落有一个小小的镜面反射标志,里面隐约可见数字”4869”。 “镜中显现……”柯南恍然大悟,“密码是4869的某种变体?” 灰原哀尝试了“aptx4869”、“shin4869”等多个组合,最后输入“yuu4869”时,文件夹突然解锁。 第14章 “yuu……”柯南轻声重复,“悠木名字里的发音。” 文件夹内只有两个文件:一个加密的音频记录,和一个名为“观测日志”的文本文件。 柯南立刻点开文本文件,三人屏息阅读: 「观测日志-第37天 「世界线β-247确认存在显著偏差。 「关键节点1:新一哥的“死亡”时间推迟了11天。 「关键节点2:组织对aptx的研究方向出现分歧。 「关键节点3:我没有被卷入那场爆炸。 「最重大偏差:这个世界没有“工藤悠木”的存在。 继续观测中……」 日志内容到此戛然而止。 柯南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他在记录不同世界的差异?” 灰原哀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不仅仅是平行世界的问题,工藤悠木似乎能够有意识地观察和比较不同世界线的发展。” 阿笠博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你是说,他可能不只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而是能够在世界之间移动?” “或者至少有能力观测它们。”灰原哀的声音低沉,“这种技术……即使是我们组织最先进的科研部门也未曾触及。” 柯南点开音频文件,一阵沙沙的噪音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毫无疑问是工藤悠木的,但语气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疲惫和沉重: “记录时间:世界线β-247,第42天。今天确认了最大变量,这个世界的新一哥变成了江户川柯南,但过程与我们世界完全不同。没有雪莉的干预,aptx的效果更加不稳定。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个世界的组织似乎已经注意到了异常。我必须更加小心。如果被他们发现跨世界线的存在……” 录音突然中断,留下令人不安的静默。 三人面面相觑,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柯南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着各种可能性。 “他提到组织注意到了异常……”柯南的声音紧绷,“是指我们这个世界的组织,还是所有世界的组织?” 灰原哀的眼神变得深邃。“更可怕的问题是如果组织真的发现了跨世界线的可能性,他们会不择手段地获取这种技术。想象一下,一个能够随意穿梭于不同世界的黑暗组织……” 阿笠博士的脸色变得苍白。“那将是无法想象的灾难。” 柯南突然站起身,在实验室内来回踱步。 “等等,让我们理清思路。工藤悠木来自一个与我们相似但存在关键差异的平行世界。在那个世界,他是工藤新一的弟弟,两人都卷入了与黑暗组织的斗争。不知怎么,他获得了跨越或观测不同世界线的能力,来到了我们的世界。” “而且,”灰原哀补充道,“他故意留下这部手机,显然是想让你,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知道这些信息。” “但为什么?”柯南停下脚步,眉头紧锁,“警告?求助?还是某种测试?” 灰原哀拿起手机,仔细检查它的外部构造。 “这部手机看起来普通,但……”她轻轻拆开后盖,三人都看到了内部不寻常的微型电路,“确实有改造痕迹。可能具备我们无法理解的跨维度通讯功能。” 柯南突然想起什么,迅速操作手机返回主屏幕,检查信号状态。 “没有sim卡,却显示满格信号而且网络时间与我们的完全一致。” “这不可能,”阿笠博士摇头,“除非……” “除非它连接的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网络。”灰原哀完成了他的想法。 柯南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桌子站稳。 平行世界、跨维度通讯、组织可能涉及的阴谋…… 这一切远超他作为侦探处理过的任何案件。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他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侦探特有的冷静,“工藤悠木故意留下线索,必然有他的目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主动接触他,还是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动?” 灰原哀将手机放回桌上,眼神复杂。“考虑到组织可能已经察觉异常,被动等待风险太大。” 阿笠博士担忧地看着两个孩子,“但如果贸然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柯南的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自信笑容。 “那就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收到了他的'邀请',但按照我们的节奏来。”他拿起手机,“首先,我需要弄清楚他现在的行踪和目的。” 灰原哀突然按住柯南的手,“等等,” 她指向手机屏幕,一条新通知刚刚弹出: 「来自【笨蛋老哥】:悠木,无论你在哪个世界,记得回家。哥会一直等你。」 柯南的瞳孔微微扩大,“这是……实时通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工藤新一?” 灰原哀迅速操作手机,试图追踪信号来源,但屏幕上只显示“信号源无法识别”。 “不可思议……”阿笠博士喃喃道。 柯南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看来游戏已经开始了。”他直视灰原哀的眼睛,“准备好见见我们的'跨世界访客'了吗?” 灰原哀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柯南读不懂的情绪,“只希望他不会带来我们无法承受的真相。” 柯南将手机放回口袋,镜片后的目光坚定如铁,“无论如何,谜题已经摆在面前。而解开谜题——” “——正是名侦探的工作。”灰原哀轻声接上他的话,嘴角微微上扬。 窗外,夕阳的余晖染红了米花町的天空,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工藤悠木或许正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他精心布置的谜题被一步步解开。 第16章 当弟弟的第15天 米花町的黄昏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橙红色,像是有人在天边打翻了一杯掺了金粉的橘子汁。 工藤悠木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双腿随意地交叠着,嘴里叼着今天第三根棒棒糖。 草莓味的,甜得有些腻人,但他喜欢。 “所以,他拿着手机去找博士了?”悠木对着空气说话,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身边的空位上,空气微微扭曲了一下,仿佛有看不见的存在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玩得太明显了。那个小侦探现在恐怕已经推理出'平行世界弟弟'的设定了。」 悠木咬碎了嘴里的糖果,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那不是很好吗?省得我费口舌解释。”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飞过的鸽子群,“再说了,你编的背景故事挺合理的。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弟弟,既不会破坏这个世界原有的时间线,又能解释为什么突然冒出个工藤悠木。” 「那是因为我和这个世界的意识关系不错。」石板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要是换成那个横滨的暴躁世界意识,你刚落地就会被踢出去。」 悠木轻笑出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新的棒棒糖,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 “说到横滨,那个世界的'哥哥'还挺有意思的。”他的眼神飘向远方,像是在回忆什么,“明明是个黑手党干部,却意外地适合当哥哥。” 「停,」石板打断他,「你泄露太多其他世界的信息了。」 悠木耸耸肩,不以为意。“反正就你听得见。” 他晃荡着双腿,像个真正的高中生那样,“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新一哥。啊,现在是柯南了,反应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多了。” 「你故意留下那些照片和短信,就是为了看他震惊的表情吧?」石板的声音充满无奈。 悠木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那可是名侦探工藤新一——不对,江户川柯南啊!能看到他那种世界观崩塌又强行镇定的表情,多难得。”他模仿着柯南推眼镜的动作,“而且你不觉得很好玩吗?一个坚信逻辑和科学的侦探,突然要接受平行世界和跨维度弟弟的设定...” 「恶趣味。」石板评价道,但语气里并没有真正的责备。 黄昏的风吹过,带起悠木额前的碎发。 他突然安静下来,目光投向远处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 “石板,”他的声音轻了几分,“这个世界的新一哥经历得比我们那边的要多啊。” 「你看到什么了?」石板问。 悠木没有立即回答。 他想起在手机里设置的那张合照,两个穿着帝丹高中制服的少年,在樱花树下笑得毫无阴霾。 那是他根据石板提供的资料精心合成的,但其中的情感却不全是假的。 “没什么。”最终他摇摇头,又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只是觉得,当这个世界的'弟弟'可能会比较辛苦。毕竟这里的哥哥自己都还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学生呢。” 「你打算帮他?」石板问。 悠木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棒棒糖在嘴里从左腮滚到右腮,“看情况吧,如果游戏变得有趣的话。” 第15章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影子在夕阳下拖得很长。“不过现在,我更好奇的是小侦探接下来会怎么做,直接来找我对质还是暗中观察?” 「我赌他会先调查一番再行动。」 “那我赌他会沉不住气。”悠木眨眨眼,“要打赌吗?输了的请吃一个月的棒棒糖。”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味觉。」 “所以才要你请客啊,反正你又吃不了。”悠木大笑着往前走,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轻快得像是在跳舞。 公园的小路尽头,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悠木的影子在灯光下时而拉长时而缩短,仿佛在多个世界之间跳跃不定。 “说起来,”他突然停下脚步,“这个世界的'设定'里,我有什么特殊能力吗?总不能真的就是个普通高中生吧?” 「考虑到你之前的表现,」石板沉吟道,「给你安排了一点直觉特别准的天赋,还有对机械的小天赋——足够合理又不会太显眼。」 悠木撇撇嘴,“真小气。上个世界好歹还有使用本源有治愈能力呢。” 「这个世界已经很勉强接受你了,别得寸进尺。」石板警告道,「要不是我提前打好招呼,你这种离谱的存在早就被世界意识踢出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悠木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反正够用就行。我又不是来打架的。” 他走出公园,融入米花町夜晚的人流中。 周围的上班族、学生、主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正在与看不见的存在对话。 “对了,”悠木突然想起什么,“这个世界的组织.知道aptx的副作用吗?” 「不完全知道。」石板回答,「但他们在怀疑。雪莉的叛逃让研究中断了。」 悠木吹了个口哨,“有意思。那我的手机里……” 「你放在project s文件夹里的资料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但又不会暴露太多。」石板说,「恰到好处的诱饵。」 悠木满意地点点头,“完美。这样一来,不管小侦探选择怎么行动,游戏都会变得很有趣。” 他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下,透过玻璃窗看到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目暮警官正在某个案件现场讲话,画面一角闪过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啊,看来我们的小侦探已经离开博士家了。”悠木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接下来他会去哪里呢?” 「你希望他去哪里?」石板反问。 悠木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 “啊,有了!”他打了个响指,“我们去工藤家等他吧,毕竟,一个迷路的弟弟想要回家,不是很合理吗?” 「你真是……」石板的声音充满无奈,。 悠木已经转身朝着工藤家的方向走去,嘴里的棒棒糖不知何时换成了蓝莓味的。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偶尔对路过的野猫眨眨眼,完全是一副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模样。 “对了石板,”他忽然问,“如果我这次表现得特别好,下个世界能给我安排个超能力什么的吗?” 「做梦。」 “切,小气。” 夜色渐深,工藤悠木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米花町的街角。 而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推了推反光的眼镜,悄然跟了上去。 第17章 当弟弟的第16天 米花町2丁目21番地,工藤宅前。 工藤悠木站在铁门外,仰头望着这座熟悉的西洋式宅邸。 当然,熟悉是因为石板给他的资料里有详细描述,实际上他是第一次来。 “看起来和β-247世界的工藤家差不多嘛。”他小声嘀咕着,伸手推了推大门,发现锁着。 「你打算怎么进去?」石板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悠木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当然是正大光明地走进去啊。我可是'回家'的弟弟,有钥匙不是很合理吗?” 「……你什么时候配的钥匙?」 “昨天路过钥匙店的时候。”悠木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花了我500日元呢。” 他轻松地打开大门,哼着小曲踏上通往主屋的小路。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草坪上的自动洒水器刚刚停止工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和青草香。 “我看看按照剧本,我应该先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在客厅等小侦探找上门来。”悠木一边走一边计划着,“等他进来的时候,我就用那种'啊,你终于来了'的语气打招呼……”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石板突然问道。 悠木已经走到了玄关,正把钥匙插进主门的锁孔。 “能忘什么?我可是专业的。”他转动钥匙,“咔嚓”一声,门开了。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走廊尽头的厨房亮着灯。 悠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正准备来个帅气的登场—— “请问你是?” 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吓得悠木差点跳起来。 他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粉发研究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站在楼梯口,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书籍,眼镜片反射着冷光。 冲矢昴——或者说,赤井秀一。 悠木的大脑空白了一秒。 “糟了,我完全忘了现在工藤家住着这尊大佛!” 「我提醒过你了。」石板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 “呃,嗨!”悠木迅速换上一个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举起手挥了挥,“我是工藤悠木,新一哥的……表弟?” 他临时改了说辞,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冲矢昴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锐利的目光一闪而过。 “工藤家的……亲戚?”他谨慎地选择用词,“我作为暂住者,似乎没听有希子夫人提起过。” “啊哈哈,这个嘛……”悠木挠了挠头,大脑飞速运转,“我们家关系有点复杂,而且我一直在国外读书,最近才回日本……” 他边说边不动声色地往门口挪动,随时准备逃跑。 这个突发状况可不在他的剧本里。 冲矢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微笑道:“既然是工藤家的客人,请进来坐吧。我正在泡红茶,要一起吗?” 那语气礼貌得让人毛骨悚然。 悠木咽了口唾沫。“石板救命,现在怎么办?” 「演下去。」石板简短地回答,「你可是专业演员。」 深吸一口气,悠木重新挂上笑容:“那就打扰啦!其实我有点渴了。” 他大步走向厨房,仿佛刚才的退缩从未发生过。 厨房里飘着红茶的香气。 冲矢昴熟练地倒了两杯茶,推给悠木一杯。“加糖吗?” “两颗,谢谢。”悠木接过茶杯,借机观察对方。 这个距离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冲矢昴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绝对不是普通研究生该有的体格。 两人沉默地喝了一会儿茶。 悠木感觉对方的视线像x光一样扫过自己全身,似乎在评估什么。 “你说你在国外读书,”冲矢昴突然开口,“是在哪个国家呢?” “呃,英国?”悠木随口胡诌,然后立刻后悔了。 赤井秀一本人才刚从英国回来不久。 果然,冲矢昴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真巧,我去年刚从伦敦大学交换回来。你在哪所大学?” “石板,快给我编个学校名字!”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石板迅速回应。 “lse!”悠木几乎是喊出来的,然后又尴尬地降低音量,“我是说,伦敦政经学院……” 冲矢昴点点头,看不出是否相信了这个说法,“学什么专业?” “国际关系……”悠木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场面简直比被组织审讯还难受。 就在气氛即将凝固时,门铃突然响了,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我去开。”冲矢昴站起身,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悠木一眼。 悠木趁机大口喘气,像条搁浅的鱼。 “完了完了,他肯定不信我,”他一脸放弃挣扎,“赤井秀一的观察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冷静点,」石板安抚道,「记住你的设定:来自平行世界的工藤新一弟弟。就算他怀疑,也猜不到真相。」 门外传来熟悉的童声:“昴先生,打扰了,我有道数学题想请教您……” 然后是冲矢昴平静的回应:“正好,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自称是工藤家的亲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江户川柯南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眼镜后的双眼瞪得溜圆,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同时见到冲矢昴和悠木。 三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啊!”悠木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柯南大声说,“你就是新一哥经常提到的那个聪明的小学生吧!” 第16章 柯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迅速调整状态,露出天真的笑容:“诶?悠木哥哥认识新一哥哥吗?” 冲矢昴靠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默契的表演:“这位悠木先生说是工藤家的表亲,刚从英国回来。你们认识?” 柯南的目光从悠木脸上扫过,接收到了后者眼中强烈的“配合我”信号。 他推了推眼镜,用小学生特有的夸张语气说:“啊!是悠木哥哥呀!新一哥哥之前说过你要来日本玩!” “看吧!”悠木立刻接话,一把搂住柯南的肩膀,动作亲昵得让小男孩浑身僵硬,“我就说我们认识嘛!” 冲矢昴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你们聊,我去书房继续我的研究。” 他转身离开,但在经过柯南身边时,手指看似随意地在男孩肩膀上按了两下。 柯南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收到。 厨房里再次只剩下悠木和柯南。 悠木保持着灿烂的笑容,直到听见楼上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你疯了吗?”柯南立刻压低声音质问,这次不再伪装童声,“为什么要来工藤家?还撞上了昴先生!” 悠木无辜地眨眨眼:“我想着'回家'等你比较合理嘛,完全忘了现在这里住着个fbi。” 他喝了口已经凉掉的红茶,做了个鬼脸,“好苦。” 柯南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你到底想干什么?那部手机,那些照片和信息。你来自平行世界的说法是真的吗?” 悠木放下茶杯,表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当然是真的。”他直视柯南的眼睛,“我来自世界线β-247,在那里,我是工藤新一的弟弟。确切地说,是你那个世界工藤新一的对应体的弟弟。” 柯南的呼吸微微停滞,“证明给我看。” 悠木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扔给柯南。 “这是aptx4869的分子结构图,和你那个世界的有微妙不同,但核心原理相似。我想雪莉小姐应该能看出区别。” 柯南接住装置,脸色变得更加严肃,“为什么来这个世界?” “旅行?冒险?”悠木耸耸肩,然后又正经起来,“实际上,我在找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存在。ta可能在任何世界线中。” “组织的人?”柯南敏锐地问。 悠木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某种意义上,是的。但比你所知道的组织要复杂得多。” 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 悠木做了个“换个地方说话”的手势,柯南点点头。 “我……我带你去看看阿笠博士送我的新玩具!”柯南故意提高音量,用童声说道。 悠木立刻配合地拍手:“哇!小学生的新玩具!我最喜欢了!” 柯南的脸又黑了几分,但为了维持表象,只能领着这个麻烦人物上楼。 两人都没注意到,厨房的垃圾桶边缘,一个微型监听器正闪着微弱的红光。 第18章 当弟弟的第17天 柯南的卧室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房间内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静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打破这种凝固般的氛围。 工藤悠木脸上的轻浮笑容像退潮般消失了。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抚过桌面上的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新一哥……啊,现在应该叫你柯南了,你也喜欢把书按出版时间排列吗?”他的声音依然清朗,却多了几分沉稳,“β-247世界的我也是这样。” 柯南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 这个语气、这个小动作,眼前的人突然与记忆中镜子里的自己重叠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眼镜框,掩饰自己的惊讶。 “说说你的世界吧。”柯南选择了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是工藤新一特有的那种冷静,“以及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悠木转过身,背靠着书桌,夕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异常遥远。 “β-247世界和这里很像,相似度高达92.7%。”他的用词突然变得精确起来,“同样的城市布局,同样的人物关系,甚至同样的事件只是细节上有些微妙的差异。” 他抬起手,无意识地转动着右手腕上的黑色表带:“比如在我们世界,帝丹高中二年级修学旅行去的是京都而非冲绳;又比如阿笠博士的太阳能发明实际上成功了,只是没申请专利……” 柯南的目光锁定了悠木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这些细节太过具体,不像是临时编造的。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当悠木谈起这些日常时,眼中流露出的那种怀念太过真实。 “那么,工藤悠木在那个世界…….” “工藤家的次子,比你小一岁半。”悠木的嘴角微微上扬,“从小跟在天才侦探哥哥屁股后面长大的麻烦弟弟。” 他说这话时带着调侃的语气,但柯南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那不是伪装能表现出来的情感。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柯南再次问道,这次放轻了声音。 悠木的手指突然停住了表带的转动,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一场事故。”他最终说道,声音平静得不自然,“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米花中央医院的屋顶上了。” 柯南注意到,在说这句话时,悠木的左手无意识地抬起来。 手指轻轻摩挲着右臂内侧,那个动作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意味。 “事故?”柯南追问,目光锁定悠木的手臂,“什么样的事故能让人穿越平行世界?“ 悠木突然笑了,那种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但这次却显得格外刻意。 “哇哦,名侦探果然不会放过任何细节呢。” 他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不过这个问题嘛暂时保密~” 柯南没有错过悠木在说保密这个词时,右臂肌肉那几乎不可察觉的紧绷。 他假装推眼镜,实际上是为了调整眼镜的焦距,放大观察悠木的右臂袖口。 在袖口与手腕之间若隐若现的皮肤上,有一道奇怪的痕迹。 不是普通的伤疤,而是一串细小的数字和字母,像是实验编号。 柯南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太熟悉这种标记方式了,灰原哀曾经提到过,组织的实验室会用类似的编码标记“特殊实验体”。 “你在找什么?”悠木突然问道,声音冷了几分。 柯南猛地抬头,发现工藤悠木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如刀的陌生人。 不,准确地说是一个被触及底线的保护者。 “那个标记,”柯南决定直球出击,“是组织做的?”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骤降。 悠木静静地看了柯南几秒,然后慢慢卷起右臂的袖子,露出完整的编码。 s-k-247-02。 “这个啊,”他的语气轻松得可怕,“只是个小纪念品而已。” 柯南的瞳孔收缩。 那个编号格式,s-k显然是shinichi kudo的缩写,247对应世界线编号,而02…… “02号实验体?”柯南的声音有些发紧。 悠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放下袖子,重新靠回书桌。 “比起这个,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要主动接触你吗?” 柯南知道对方在转移话题,但决定暂时顺着他的节奏走。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 “一部分原因。”悠木的目光变得深远,“更重要的是β-247世界的你,我的哥哥失踪了。就在我离开前三天。” 柯南敏锐地注意到,悠木说离开这个词时,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仿佛大脑自动屏蔽了某些过于痛苦的记忆。 “你认为他的失踪与你能来到这个世界有关?” 悠木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种侦探特有的锐利光芒再次出现:“不只是有关。我认为他是故意制造了这次'事故'。” 他停顿了一下,“为了让我能够逃离。” 柯南的大脑飞速运转。 如果悠木所言属实,那么平行世界的工藤新一可能掌握了某种跨维度技术或能力,并为了救弟弟而…… “等等,”柯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你是新一的弟弟,为什么我,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从未听说过你的存在?” 悠木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因为严格来说,这个世界确实没有工藤悠木。” 他轻声说,“在大多数世界线中,工藤家都只有一个孩子。β-247是罕见的例外,一个错误的世界线。” 柯南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第17章 工藤悠木说错误这个词时,带着一种奇怪的确定,仿佛这不是推测而是已知事实。 “什么意思?” 悠木摇摇头,突然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啊~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总之就是,我是个不该存在的存在啦!” 但柯南没有错过,在说这句话时,悠木的手指再次无意识地触碰右臂的编码位置。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不可能是刻意表演。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柯南谨慎地问。 悠木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先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找到让我来到这里的'那个人'。” 他的语气轻松,眼神却异常认真,“顺便一提,你家的窃听器要不要关掉?昴先生应该已经听够了吧?” 柯南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房门被推开,冲矢昴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小型接收器。 “失礼了。”他的声音依然温和,眼睛却已经完全睁开,露出锐利的绿色瞳孔,“不过我想,我们三个需要好好谈一谈。” 悠木叹了口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好吧好吧,fbi的王牌想加入谈话,我哪敢拒绝啊~” 柯南惊讶地看向冲矢昴:“你早就知道他在……” “不。”冲矢昴走进房间,轻轻关上门,“但我注意到他手臂上的编号。” 他的目光锁悠木木,“s-k-247-02,有趣的是,三年前我在调查一个跨国实验室时,见过类似的编码系统。” 悠木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的身体微微绷紧,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猫。 “哦?”他的声音依然轻快,但眼神已经变了,“哪个实验室这么有品味?” 冲矢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柯南:“我认为,我们需要请雪莉小姐一起参与这场谈话。” 柯南点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一个远比想象中庞大的谜团入口处。 而这个自称“工藤悠木”的少年,既是谜题本身,也可能是唯一的钥匙。 悠木看着两人默契的互动,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啊啦,看来游戏要升级了?” 他轻声说,右手再次无意识地抚过左臂,“希望你们准备好接受一些不太科学的真相。” 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房间陷入了昏暗。 第19章 当哥哥的第18天 阿笠博士家的地下室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会议室。 灰原哀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的热气在她冷静的蓝眼睛前缭绕。 “所以,”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冷冽,“你就是那个让名侦探和fbi的王牌同时紧张的神秘来客。” 悠木歪着头,嘴角挂着那种让人火大的轻松笑容:“雪莉小姐比我想象的还要可爱呢~” 灰原的眉毛纹丝不动,但柯南注意到她的指尖在茶杯上收紧了一毫米。 “够了。”柯南打断道,“灰原,你看过他手臂上的编码了吗?” 灰原轻轻点头,目光没有离开悠木的脸:“s-k-247-02。s-k显然是shinichi kudo的缩写,247是世界线编号,02代表第二代实验体。”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是组织潘多拉计划的标记方式,但据我所知,这个计划在我叛逃前还停留在理论阶段。”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冲矢昴靠在墙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锐利的目光锁定悠木的每一个微表情。 悠木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但柯南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左手食指开始有节奏地轻敲膝盖。 这是他在β-247世界养成的习惯,当面对棘手问题时用来保持冷静的小动作。 “理论阶段?”悠木轻笑一声,“在α世界线可能是这样。但在β-247世界,你们亲爱的组织可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呢。” 他故意用了“你们”这个词,看到灰原眼中闪过一丝刺痛后,又微妙地放软了语气。 “当然,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灰原的表情依然冰冷:“证明给我看。告诉我β-247世界aptx4869的分子式。” 悠木眨了眨眼,突然流利地报出一串复杂的化学式,并在结尾处加了一个这个世界的aptx所没有的修饰基团。 灰原的瞳孔微微收缩,那是她曾经设想但从未实际应用的分子结构。 “还有问题吗,雪莉小姐?” 灰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型扫描仪:“我需要采集编码样本。” 悠木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右臂的袖子,那个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房间里的三个人都捕捉到了。 “没必要吧?”他的笑容变得勉强,“我已经告诉你——” “拒绝就是心虚。”灰原冷静地打断他,“如果是真的组织实验标记,表层皮肤会有纳米级金属颗粒,这是为了防止实验体自行消除编号。” 空气中一阵沉默。 悠木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柯南脸上。 那一刻,柯南仿佛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悠木。 眼神中的防备和脆弱与平日的游刃有余形成鲜明对比。 “好吧。”悠木最终妥协,慢慢卷起袖子,露出那个狰狞的编码。 灰原的动作专业而迅速。 扫描仪的蓝光划过悠木的手臂,发出轻微的嗡鸣。 当结果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秒。 “确实含有组织特有的纳米标记。”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而且...这个编码至少存在五年以上了。” 柯南猛地看向悠木:“五年前你多大?” 悠木的表情变得空白:“十四岁。” 他轻声说,然后迅速补充道,“不过时间流速在不同世界线可能不一样,这个数据没太大参考价值。” 冲矢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潘多拉计划'的目的是什么?” 悠木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哎呀,昴先生终于舍得说话啦?” 在收到三道锐利的目光后,他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就是研究跨世界线旅行的可能性。组织相信,在某些世界线中,他们已经实现了永生或不老不死。” 灰原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所以aptx4869……” “只是副产品。”悠木点点头,“真正的目标是打开世界之门。” 一阵寒意掠过柯南的脊背。 他想起悠木手机中那个名为“project s”的文件夹。 “所以你是成功的实验体?” “成功?”悠木古怪地笑了一下,“如果你认为被扔进不同世界像垃圾一样也算成功的话。”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 柯南注意到悠木说这句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左手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长疤痕,像是被某种束缚装置长期摩擦留下的。 灰原突然站起身,走到悠木面前。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轻轻握住了悠木的手腕。 “这个伤痕,”她的声音异常柔和,“是第四代神经链接器的印记。他们给你做了脑部链接实验?” 悠木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到几乎称得上粗暴。“到此为止吧。”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是来当解剖标本的。” 灰原没有退缩:“你需要告诉我们更多。如果组织真的掌握了跨世界线技术——” “他们还没有!”悠木突然提高了声音,然后又迅速控制住自己,“至少没有完全掌握。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冲矢昴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你是说,你的穿越是个意外?” 悠木的表情变得复杂:“部分是。” 他深吸一口气,“听着,我能告诉你们的是:β-247世界的组织确实比这里的走得更远,但他们还没完全控制这项技术。每次'跳跃'都需要巨大的能量和特定的'锚点'。” “锚点?”柯南追问。 “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对应体。”悠木的目光微妙地避开柯南的眼睛,“比如,要来到这个世界,就需要这个世界的'工藤新一'作为坐标。” 灰原的眼睛微微睁大:“所以你找到柯南是因为……” “他是最稳定的锚点。”悠木承认道,“理论上,我也可以利用其他与β-247世界有对应关系的人,但新一哥。呃,柯南的波动最为稳定。” 柯南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碎片拼凑起来:“等等,如果组织需要'锚点'来进行跨世界跳跃,那么β-247世界的'我'失踪……” 悠木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像是意外说漏了嘴。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站起身,突然变得不容置疑,“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灰原和冲矢昴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18章 柯南注意到,尽管悠木表现得强硬,但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神经损伤导致的无法控制。 “最后一个问题。”灰原的声音出奇地柔和,“你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为了找回去的路吗?” 悠木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阳光透过地下室的窄窗照进来,在他的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谁知道呢?”他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也许我只是想看看在某个世界里,工藤新一是否过得比我认识的那个更幸福。” 这句话里的真实情感让柯南心头一震。 在那一刻,他几乎确信悠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至少在这个瞬间是这样。 冲矢昴突然拍了拍手,打破了沉重的氛围:“我想我们今天已经取得了足够的进展。” 他的目光在悠木和柯南之间来回扫视,“基于目前的信息,我认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灰原轻轻点头:“如果组织真的在研发跨世界线技术,后果不堪设想。” 柯南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所以暂时同盟?”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悠木。 他站在那里,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终,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实的微笑。 “好啊,”他轻声说,“不过别指望我喊你哥哥哦,小侦探。” 灰原翻了个白眼,冲矢昴的嘴角微微上扬,而柯南他第一次感到,这个自称”工藤悠木”的少年,或许真的在某个世界,与他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 会议结束前,悠木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三枚精致的金属徽章,分别递给三人。 “见面礼。”他眨眨眼,“按下中间的按钮,可以短时间干扰组织的追踪信号。当然,对那个世界的技术可能效果有限。” 柯南仔细检查着徽章,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世界之间的旅人留”。 当四人走出地下室时,夕阳已经西沉。 悠木伸了个懒腰,突然又恢复了那种没心没肺的语气:“啊~好饿!谁请客吃晚饭?” 灰原轻哼一声:“你的情绪转换快得令人怀疑是不是有多重人格。” 悠木大笑起来,笑声在黄昏中格外清亮:“这可是生存必备技能,雪莉小姐~” 柯南看着悠木的背影,注意到他在笑声中依然无意识地护着右臂的编码位置。 那一刻,他下定决心要揭开这个“弟弟”身上的全部谜团。 不仅为了阻止组织,也为了那个在另一个世界可能正在寻找弟弟的工藤新一。 第20章 当哥哥打第19天 波洛咖啡厅的早晨阳光正好。 安室透刚将两杯热牛奶放在靠窗的座位上,就看见工藤悠木像只猫一样溜了进来。 “今天也是老样子?”安室微笑着问。 悠木竖起两根手指:“两份火腿三明治,一份不要黄瓜。小侦探挑食。” 他说这话时语气自然得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柯南跟在后面翻了个白眼:“我才不挑食,只是讨厌黄瓜的口感。” “挑食的人都这么说~”悠木拉开椅子,顺手把柯南的书包挂在椅背上。 这个动作他做得无比熟练,好像早已习惯照顾这个“变小了的哥哥。” 三周了。 柯南盯着悠木的侧脸想。 这个自称来自平行世界的“弟弟”已经在他的生活中存在了三周。 从最初的警惕怀疑,到现在能一起上学吃早餐。 变化微妙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发什么呆?”悠木把三明治推到他面前,“今天不是要和少年侦探团去博物馆吗?” 柯南回过神:“啊……嗯。” 他咬了口三明治,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的行程?” 悠木眨眨眼:“昨天步美在line群里说的啊,你还回复了个ok的表情。” 他掏出手机晃了晃,“你把我拉进群了,记得吗?” 柯南皱眉,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 但手机屏幕上确实显示着【少年侦探团】的群聊,最新消息是步美发的集合时间。 “我什么时候……” “上周三晚上。”悠木嘴里塞满三明治,声音含糊,“你说反正这家伙闲着也是闲着。” 他模仿着柯南的语气,惟妙惟肖。 柯南盯着群成员列表里[悠木哥]这个昵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就像这半个月来的许多小事一样。 悠木总能精准地填补进他生活的每个缝隙,自然得仿佛本就该在那里。 “喂,”柯南压低声音,“你昨天是不是又动我电脑了?” 悠木一脸无辜:“借用一下而已嘛。我的坏了。” “然后不小心看到了我存的案件资料?” “哇,那个连环纵火案的分析超精彩的!”悠木眼睛一亮,瞬间忘了伪装,“特别是你注意到每个起火点都在监控盲区交界处的那部分——” 他突然住口,因为柯南正用一种抓到你了的眼神盯着他。 “好吧,我看了。”悠木投降似的举起双手,“但真的只是顺便!我本来只想查个电影。” 柯南哼了一声,却没发现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这种侦探间的思维碰撞,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自从变成江户川柯南后,很少有人能跟上他的推理节奏。 而悠木这家伙的思维方式简直和工藤新一一模一样。 “下次要密码。”柯南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悠木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遵命,名侦探~”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 柯南没注意到,当他说“下次”时,悠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米花博物馆前,少年侦探团正围着最新展出的埃及文物叽叽喳喳。 柯南站在稍远处,目光却落在正在给元太讲解木乃伊制作过程的悠木身上。 “所以内脏要分别放在四个罐子里,代表不同的守护神。”悠木指着展柜中的卡诺卜罐,“古埃及人相信,这样死者才能在来世重生。” 步美打了个寒颤:“好可怕……” “不可怕哦。”悠木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他们觉得死亡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就像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旅行,总有一天会回来。” 他说这话时眼神飘向远处,柯南敏锐地捕捉到那一瞬间的落寞。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了。 早餐时提到母亲做的柠檬派,路过书店看到新出的福尔摩斯精装本,现在又是古埃及的生死观。 悠木总会在最普通的对话中流露出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 而且,柯南注意到,每次这种时候,悠木都会无意识地摸一下左手腕上的那条细疤。 像是某种自我安抚的习惯。 “柯南君!”步美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悠木哥说周末可以带我们去新建的天文馆!” “啊……哦。”柯南推了推眼镜,看向悠木,“你什么时候对天文感兴趣了?” 悠木正仰头看着博物馆穹顶的星空壁画,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年轻又格外苍老。 “β-247世界的哥哥……呃,我是说,我认识的那个工藤新一,很喜欢观星。”他轻声说,“他说过,星星是[宇宙中最完美的谋杀案现场],因为证据要几百万年才能传到地球。” 柯南心头一震。 这句话他确实在某个深夜对着东京的星空说过,但只在自己心里。 “骗人。”他下意识反驳,“我才不会说这么中二的话。” 悠木转过头,突然笑了:“抱歉抱歉,是我记错了。” 他轻松地摆摆手,“其实是阿笠博士说的啦。” 但柯南没漏看那一瞬间悠木眼中闪过的狡黠,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回程的电车上,少年侦探团累得东倒西歪。 步美靠着光彦打盹,元太则直接横躺在座位上睡着了。 柯南和悠木站在车门附近,沉默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喂。”柯南突然开口,“β-247世界的我是个怎样的哥哥?” 悠木的睫毛颤了一下,像被惊动的蝴蝶。 “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柯南耸耸肩,“既然你说我们是兄弟。” 电车驶入隧道,车窗瞬间变成一面模糊的镜子。 悠木的倒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是个笨蛋。”悠木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总是冲在最前面,以为自己能保护所有人,最后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隧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 就在光明重新降临的瞬间,柯南看到悠木的倒影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 “和你一模一样。” 第19章 *** 深夜,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客房。 柯南悄悄推开门,借着月光看向蜷缩在床上的悠木。 因为一些原因,悠木暂时住进了侦探所。 一小时前,他被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惊醒。 现在悠木似乎又睡着了,但睡得极不安稳。 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手指紧紧攥着被单,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柯南轻手轻脚地靠近,听到几个零碎的词: “……不要……哥哥……实验室……” 柯南的心揪了一下。 他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轻轻推了推悠木的肩膀:“醒醒,你在做噩梦。” 悠木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剧烈收缩。 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向柯南的眼神充满陌生的恐惧,然后才逐渐聚焦。 “小侦探?”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你一直在说梦话。”柯南递过床头的水杯,“实验室什么的。” 悠木的手在接水杯时微微发抖。 “啊……那个啊。”他试图用玩笑掩饰,“大概是被今天的木乃伊展览吓到了。” 柯南没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他注意到悠木的睡衣后背已经湿透,紧贴在消瘦的脊背上。 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家伙,原来在无人知晓的夜晚会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要聊天吗?”柯南突然说,“博士说做噩梦后最好不要马上睡回去。” 悠木愣了一下,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 柯南爬上去,两人肩并肩靠在床头,像真正的兄弟那样。 “我梦到小时候了。”悠木盯着天花板,“β-247世界的新一哥,他教我下国际象棋。明明自己忙得要死,还非要每周抽一个下午陪我。” 柯南静静地听着。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他总让我三子,但我从来没赢过。”悠木的声音带着笑意,“直到我十四岁生日那天,终于赢了一局。后来才发现那家伙故意走错了好几步。” 柯南想象着那个场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和眼前这个少年,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下棋。 这个画面莫名让他心头一暖。 “他听起来是个好哥哥。” 悠木转过头,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是啊。最好的。” 一阵沉默。 柯南突然意识到,这是悠木第一次如此坦率地谈起另一个世界的“工藤新一”,没有戏谑,没有伪装。 “那个……”柯南犹豫了一下,“你说他失踪了。是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 悠木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疤痕。 “嗯。”他轻声说,“三天前。不,按这个世界的时间算应该是七年前?” 柯南的心跳漏了一拍。 七年前正是组织开始大规模活动的时间段。 “组织干的?” 悠木没有直接回答。 他伸手从床头柜拿起一个小药盒,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吞下。 “神经损伤的后遗症。”注意到柯南的眼神,他解释道,“有时候会疼得像被电击一样。” 柯南想起灰原哀说过的话,第四代神经链接器的印记。 他突然不敢想象悠木在组织实验室里经历过什么。 “睡吧。”悠木滑回被窝,背对着柯南,“明天不是还要去帮高木警官处理那起便利店抢劫案吗?” 柯南点点头,轻手轻脚地离开。 关门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的身影,决定明天一早就联系灰原,问问有没有能缓解神经痛的药。 他不知道的是,当门关上的瞬间,悠木睁开了眼睛。 月光下,他手腕上的疤痕微微发亮,像一条细小的银河。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比预计的慢啊,名侦探。” “什么时候你才能发现真相呢。” 第21章 当弟弟的第20天 几天后,柯南正用手机和服部平次讨论大阪府刚破获的一起案件。 屏幕忽然闪个不停,接着彻底黑屏,不管他怎么按电源键都没反应。 “什么情况……”柯南嘟囔着,尝试强制重启,手机才勉强亮起logo。 但进入系统后还是非常卡,触摸屏时好时坏,“明明才买没多久啊……” “怎么了,柯南?”旁边的毛利兰关心地问。 “手机好像坏了,根本用不了。” 柯南皱着眉又试了几次,还是一样。 “是不是中毒了?谁让你老点那些奇怪的案件链接。”小兰叹了口气,“拿去给阿笠博士看看吧,他应该能修。” “嗯,只好这样了。” 吃完饭后,柯南溜达到了隔壁的阿笠博士家。 阿笠博士正对着一堆电路板挠着他那标志性地中海发型。 “哦?新一啊,手机坏了?”阿笠博士听完,接过手机,“来来来,接上电脑查一下系统日志,说不定只是软件冲突。最近装什么新应用没?” “没啊,都是常用的那几个。”柯南看着阿笠博士用数据线把手机连到电脑上。 电脑识别设备有点慢,阿笠博士一边敲键盘一边嘀咕。 “奇怪,驱动也识别得不太顺。你这手机最近摔过?或者进过水?” “绝对没有。”柯南很肯定。 他对存着重要资料的设备一向很小心。 就在阿笠博士点开检测软件、电脑开始读取手机数据的时候——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来自柯南那台卡顿黑屏的手机。 屏幕竟因为这条新消息短暂亮了起来。 “哦?有消息。”阿笠博士说着,顺手就想点开。 “等等阿笠博士,我先看……”柯南心里莫名一紧,伸手拿过了手机。 触摸屏还是不太灵,他划了好几下才点开那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附件图标。 他迟疑了一下,点下下载。 加载圈慢慢转着,阿笠博士的电脑还在后台跑检测,风扇轻声嗡鸣。 图片终于加载出来,占满整个屏幕。 …… …… …… 时间仿佛停在了那一刻。 照片像是监控拍的,画面充满噪点和扭曲的光晕。 背景是个破败的空间,到处是烧黑的残骸、弯折的金属、炸碎的混凝土块。 浓烟仿佛能透出屏幕,整个场景像地狱入口。 而在地狱中央、爆炸清出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 身体软塌塌的,以极不自然的姿势倒在那儿。 浅色头发□□涸发黑的血污黏成一绺一绺,贴在额角和脸上。 脸上几乎看不出原本肤色,大片猩红和污浊盖住了一切。 但是…… 但是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 那张总是说个不停、气人又偶尔聪明的小嘴,无力地微张,嘴角留着血迹。 那高挺的鼻梁,那熟悉的侧脸轮廓。 就算血污满脸,就算生命的光已经从脸上彻底消失。 柯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工藤悠木。 心脏像被冰手狠狠攥紧,猛地抛下深渊。 嗡—— 一阵剧烈的耳鸣淹没了他的大脑,阿笠博士还在旁边说着什么。 “奇怪,这手机里好像有个藏得很深的异常进程……” 声音却变得遥远,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水。 世界失去了颜色和声音,只剩下屏幕上那张血腥的照片。 他的血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住。 指尖冰凉,无法呼吸。 那个像猫一样溜进波洛咖啡厅的家伙。 那个说“小侦探挑食”的家伙。 那个在博物馆讲解木乃伊、眼神偶尔飘远的家伙。 那个深夜做噩梦、脆弱发抖的家伙。 那个说“他和你一模一样”的家伙。 那个他才刚刚开始习惯存在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弟弟。 死了? 就躺在这片爆炸废墟里,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新一?新一!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阿笠博士终于注意到柯南异常的脸色,那是一种失去血色的苍白。他凑过来看向手机屏幕,“看到什么了……呃啊啊啊!这、这是——?!” 阿笠博士被惨烈的画面吓得叫出声,胖胖的身体猛地后仰,撞在电脑桌上。 柯南猛地抓过阿笠博士桌上的座机电话,手指发抖,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那串他早已背熟的、悠木正在使用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每一声都敲在柯南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咔哒一声,电话被接起了。 “摩西摩西?阿笠博士?”电话那头传来悠木那熟悉、带着懒调的声音,背景还有电视节目的声响,“怎么了?是柯南又忘带钥匙,还是你要我试吃新发明的超辣咖喱?” 第20章 活生生的。 会呼吸的。 会说话的。 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轻松得仿佛刚才那张血淋淋的照片只是场噩梦。 柯南握着听筒的手指捏得发白,喉咙干得发不出声。 阿笠博士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大气不敢喘。 “阿笠博士?”悠木的声音带上一丝疑惑,“信号不好?听得到吗?” “……是我。”柯南终于挤出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小侦探?”悠木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怎么用阿笠博士的电话打给我?你手机终于被元太他们玩坏了?” 他还在开玩笑。 语气自然得毫无破绽。 这一刻,柯南混乱惊恐的大脑像被一道冷电穿过,突然冷静下来。 刚才那确认对方生死的冲动举动,让他瞬间捕捉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关键细节。 他猛地转头,看向还连着电脑的手机屏幕。 那张恐怖的照片还在屏幕上。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照片一角。 那是一块炸飞了一半的电子钟残骸,扭曲的金属框下,液晶屏虽然碎了,但显示的数字却还残留着。 那串数字是日期和时间。 柯南的瞳孔再次猛烈收缩,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般狂跳起来。 那个日期…… 那个时间…… 精确到分钟。 那是…… “三周前的上午十点十七分……”柯南对着听筒,声音低哑却清晰,每个字都像冰一样冷,“……米花町五丁目,波洛咖啡厅。我推开门,第一次看见你溜进来的那一刻。” 电话那头,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了。 电视声、呼吸声,全都没了。 死一样的寂静透过听筒蔓延开来,沉重得压垮了空气。 阿笠博士屏住呼吸,看着柯南冰冷苍白的侧脸。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柯南能想象电话那头,悠木此刻的表情。 那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他不再需要猜,不再需要怀疑。 答案早已在那片沉默中、在那串精确到残酷的时间戳里,露出了狰狞一角。 柯南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最残酷的问题,声音平静得可怕: “悠木……” “你是因为死了,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听筒里,只剩一片虚无,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寂静。 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久到柯南以为电话早已被挂断。 终于,那边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 然后,电话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冰冷规律地响着,像在为某个被戳穿的悲伤秘密敲着最后的钟。 第22章 当弟弟的第21天 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还在持续。 悠木握着那部临时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自己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几秒钟,然后才缓缓将手机放到茶几上。 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仰头看着天花板。 客厅里只剩下电视里无聊综艺节目的喧闹声,显得格外空洞。 「他发现了。」 悠木的声音很轻,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 空气中,一种无形的、凝滞的意志似乎汇聚起来。 没有声音回应,但一种“确实如此”的肯定感,直接烙印在悠木的感知里。 「比我想的要快一点。」悠木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赞许还是无奈,「名侦探到底是名侦探。」 他沉默了一下,眼神有些放空。 「那么按照上次的‘规则’,」他斟酌着用词,「既然这个世界的‘我’已经被确认死亡。我是不是,也差不多该离开了?」 上一次,在横滨,作为“中原中也的弟弟”,他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子弹撕裂心脏的剧痛,意识在真实的死亡中沉沦,然后才在这个世界醒来。 而这一次…… 「只是意识层面的‘死亡’被确认,」悠木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感觉还不坏。起码,不用再死一次。」 那种肉身彻底崩坏的感觉,他绝不想体验第二回。 那个凝滞而宏大的意志再次浮现,给出了简洁而直接的回应。 「很快。」 悠木轻轻吁了口气。 「快了,是吗……」他喃喃道,目光扫过这个临时的住所,扫过窗外米花町熟悉的街景。 波洛的早餐,少年侦探团的吵闹,和那个小侦探互相试探又偶尔默契的瞬间。 「知道了。」他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电视里的笑声还在继续,但他周围的气氛,已经悄然改变了。 一种无声的倒计时,似乎已经开始。 * 第二天清晨,波洛咖啡厅。 阳光依旧准时洒在靠窗的座位上。 安室透刚端上两杯热牛奶,工藤悠木就像只没事猫一样,准时溜了进来,甚至还和昨天一样,精准地避开了门口那盆茂盛的绿萝。 “今天也是老样子?”安室微笑着,眼神在悠木脸上停留了半秒,似乎想看出些什么。 悠木竖起两根手指,笑容灿烂毫无阴霾。 “两份火腿三明治,一份不要黄瓜。对吧,挑食的小侦探?” 柯南跟在他后面,镜片后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悠木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自然的笑容,慵懒的姿态,甚至那有点欠揍的调侃语气,都和过去三周里的每一个早晨毫无二致。 仿佛昨晚那通戛然而止的电话,那张触目惊心的照片,以及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都只是柯南自己的一场臆想。 柯南张了张嘴,话到了喉咙口:“你……” “我什么?”悠木已经拉开椅子坐下,顺手极其自然地把柯南的书包挂好,然后拿起菜单扇风,“今天好热啊,安室先生,冰咖啡可以续杯吗?” 他流畅地打断了柯南的话头,注意力完全转移到了菜单和安室透身上。 柯南盯着他,那句“你昨晚为什么挂电话”和“那张照片到底怎么回事”在嘴里滚了几圈,最终还是和着牛奶咽了回去。 时机不对。 场合不对。 三明治端上来后,悠木吃得很快,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一边吃一边含糊地吐槽着今天电视早间新闻里的乌龙报道,生动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柯南几次想开口,都被他用“这个蛋烤得不错”、“快吃要迟到了”或者突然指着窗外“看那只鸟好胖!”之类的话打断。 那种无比自然的态度,让柯南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 去学校的路上,柯南忍不住又试探:“昨晚……” “昨晚阿笠博士的咖喱简直是人类灾难!”悠木立刻接话,一脸心有余悸,“他非要我试吃新发明,辣得我差点看见我β-247世界的曾祖母!小侦探你千万别试!” 他夸张地吐着舌头,用手扇风,好像舌尖还残留着那恐怖的辣味。 柯南:“……” 之后几天,情况依旧。 每当柯南试图将话题引向那个方向,悠木总能不着痕迹地滑开。 有时是用案件转移注意力。 他似乎对米花町发生的各种事件有着天生的雷达,总能及时指出某个疑点。 有时是用少年侦探团的行程打岔。 有时甚至只是单纯地打个哈欠,说一句“好困啊,昨天打游戏睡晚了”,然后就把话题带偏。 他表现得如此正常,如此自然,仿佛一块毫无缝隙的圆滑鹅卵石,让柯南所有积攒起来的质疑和担忧都找不到着力点,一次次徒劳地咽回肚子里。 他甚至开始和灰原哀讨论最新的时尚杂志,和步美他们一起商量周末去哪里玩。 帮着毛利小五郎整理乱七八糟的委托文件,还成功做出了比阿笠博士正常一百倍的咖喱。 生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而坚定地拨回了原有的轨道,甚至比之前更加和谐。 但柯南心里的违和感和不安却与日俱增。 他清楚地记得那张照片,记得那个日期,记得电话那头死寂的沉默。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绝对不一样了。 他只是抓不住。 而工藤悠木,在每一次成功避开柯南的试探后,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眼神会短暂地飘远一瞬,指尖会无意识地擦过腕上的旧疤。 像是在确认什么。 又像是在无声地倒计时。 「快了。」他对自己说。 第23章 当弟弟的第22天 又是一个午后,柯南跟着毛利小五郎出去处理一个无聊的跟踪狂委托。 波洛咖啡厅里客人不多,工藤悠木正窝在老位置,面前摆着安室透特供的柠檬挞和一杯冰咖啡,慢悠悠地翻着一本时装杂志。 第21章 那是灰原哀落在这儿的。 门上的铃铛轻响。 悠木头也没抬,含糊地招呼:“欢迎光临~今天推荐火腿三明治和蓝莓芝士蛋糕哦~” “你倒是很会帮安室先生招揽生意。”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对面响起。 悠木翻页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哎呀,是小哀啊!快来坐,这柠檬挞不错,分你一半?” 灰原哀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也没看那碟精致的甜点,只是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那双锐利的冰蓝色眼睛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像是要穿透他所有轻松愉快的伪装。 “工藤悠木。”她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们不必绕圈子。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悠木拿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挂着:“嗯?这里不是米花町二丁目吗?我走着来的啊。” 灰原哀的眼神冷了一分:“你明白我在问什么。为什么是这个‘世界’?为什么偏偏是‘这里’?以及,驱动你进行这种非常规‘跨越’的根源是什么?” 她的用词精准而直接,完全跳过了所有试探和前奏,直指核心。 这风格让悠木稍稍坐正了一些,他放下叉子,拿起冰咖啡喝了一口,似乎在斟酌措辞。 咖啡杯碰到碟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这里很重要啊。”悠木终于开口,语气轻松,但眼神里那惯常的笑意褪去了几分,“你可以把这里理解成……嗯,‘主世界’或者‘基点’之类的?” 他歪了歪头,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贴切的比喻:“大概就是很多很多细小的支流,都是从一条主干上分出去的。而那些支流,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主干的影响,甚至其存在本身都依赖于主干的稳定。” 他指了指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阳光下的米花町看起来平凡又安宁。 “这里,就是那条主干。是所有那些你可能称之为‘平行世界’或‘小事件’分裂和存在的源头与基础。所以……” 他摊了摊手,语气变得理所当然:“如果出了问题,或者有什么东西想‘回来’,最优先的选择,最核心的坐标,自然只能是这里。” 灰原哀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看不出她是否相信这番说辞。 “只是这样?”她追问,目光扫过他左手腕那截淡淡的疤痕。 悠木笑了笑,重新拿起叉子,戳了戳已经有些融化的柠檬挞:“不然呢?难道还是因为这里的火腿三明治特别好吃吗?” 他试图用玩笑结束这个话题。 灰原哀没有再逼问。 她只是又看了他几秒钟,然后站起身,拿回自己的时装杂志。 “你的话,”她转身离开前,留下冷淡的一句,“我最多信一半。” 悠木看着她娇小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 他低头看着碟子里变得稀软的柠檬挞,失去了胃口。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他感觉指尖有点发凉。 「一半啊……」他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已经很多了,雪莉。」 而咖啡厅外,刚刚处理完委托、提前回来的柯南,正站在街角,将灰原哀与悠木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主世界……基点……回来…… 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 灰原哀离开后,波洛店内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后厨隐约传来的水流声和安室透擦拭玻璃杯的细微声响。 安室透将擦得锃亮的杯子挂回杯架,又拿起另一个,状似随意地走到悠木桌旁,整理着隔壁桌的调味瓶。 他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在进行日常的打扫。 “主世界啊……”安室透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听起来真是个了不起的地方。所以,像米花町这样‘平凡’的日常,反而是最核心的基石吗?”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悠木脸上,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如同一个只是对有趣话题产生兴趣的普通店员。 悠木正用叉子百无聊赖地戳着碟子里已经不成形的柠檬挞,闻言抬起头,对上安室透的视线。 他眨了眨眼,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惯有的,有点懒散又有点狡黠的笑容。 “安室先生也对这种科幻设定感兴趣吗?”他避开了问题的核心,反而把话题引向安室透本人,“难道说,帅气全能的服务生背地里其实是个科幻迷?” 安室透面不改色,微笑依旧:“只是觉得很有趣。毕竟,能让你这样‘特别’的客人停留这么久,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独特之处吧?” 他特意加重了“特别”二字,暗示意味十足,却又包裹在友善的调侃之下。 “独特之处啊……”悠木拖长了语调,叉子终于放弃了对柠檬挞的“凌迟”,转而抵在自己的下巴上,作思考状。 “嗯……波洛的咖啡很好喝,火腿三明治深得我心,楼下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叔叔打呼噜声音很有节奏感,还有……” 他忽然促狭地一笑,眼睛弯弯地看向安室透:“还有安室先生这样的帅哥店员养眼,算不算独特之处?” 完美的答非所问。 用插科打诨和半真半假的恭维,将安室透侧面打听的意图轻轻巧巧地推开,不留一丝缝隙。 安室透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锐利,但表面上的笑容却更加温和了。 “这还真是个令人开心的评价。那么,为了回报这份‘养眼’,需要再给你续一杯冰咖啡吗?” “那就麻烦啦!”悠木从善如流地将空杯子推过去,仿佛刚才那段暗藏机锋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安室透拿着杯子转身走向咖啡机,背对着悠木的那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 这个少年不仅敏锐,而且防御得滴水不漏。 他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下,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那个所谓的“主世界”,又意味着什么? 而悠木,在安室透转身后,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也慢慢淡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左手腕上的疤痕,指尖轻轻划过。 「可怕的日本公安……」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称呼,眼神有些复杂。 波洛咖啡厅里,阳光依旧明媚,咖啡香气浓郁。 只有知情的人才能感受到,在这片日常的宁静之下,涌动着多少未解的谜团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悠木拿起安室透新送来的冰咖啡,喝了一大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果然,这里的咖啡最棒了。”他低声自语,像是说给空气听,又像是说给某个无形的存在。 答非所问,已成为他最好的保护色。 【作者有话说】 陆续解锁,存稿结束[墨镜] 第24章 当弟弟的第23天 那个夜晚,柯南的睡眠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破碎。没有预兆,没有过渡,他猛地沉入一个完全陌生的意识洪流之中。 他不是江户川柯南。 他是工藤新一。 十七岁,帝丹高中的明星侦探,刚刚结束一场与老爸的电话,讨论着最近一桩离奇的宝石失窃案。 阳光透过书房窗户,洒在摊开的法学课本上,空气里弥漫着墨水和纸张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 那是悠木。他的弟弟,小他一岁半,此刻大概正窝在客厅沙发里,一边嚼着薯片一边看推理小说。 时不时还要扬声问他几个关于作案手法的问题,烦人,却又让他莫名安心。 记忆的碎片汹涌而来,带着鲜明的情感和温度。 他记得悠木小时候,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着“新一哥,等等我”。 他记得教悠木下国际象棋,那小子皱着眉,冥思苦想,输了就耍赖,非要悔棋,自己总是无奈地纵容。 他记得父母在国外,偌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互相拌嘴,又彼此依赖。 他记得悠木十四岁生日那天,自己故意走错几步棋,让那小子终于赢了一次,看着他兴奋得满脸通红,自己心里也胀满了某种柔软的情绪。 他是工藤新一,拥有着关于“弟弟工藤悠木”的全部、真实、鲜活的记忆。 那个和他有着相似眉眼,笑起来带着点狡黠,思维敏捷,偶尔会犯懒,被他这个哥哥罩着的少年,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后,是多罗碧加乐园的那个下午。 跟踪黑衣男子的决定做得匆忙,他只来得及给悠木发了条简讯,让他自己解决晚餐。 他记得当时想着,处理完这点“小事”就回去,或许还能赶上陪悠木看他想看的那部电影。 接下来是后颈的刺痛,意识的模糊,身体缩小的剧痛与恐惧。 当他再次挣扎着清醒,发现自己变成了江户川柯南时,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几乎将他淹没。 第22章 但在一片混沌中,有一个念头异常清晰——不能让悠木卷入危险。 他强撑着联系了阿笠博士,编造了借口,隐瞒了真相。 他对所有人撒谎,包括小兰,但他最愧疚的,是对悠木。 他无法想象悠木在联系不上他,只收到那条语焉不详的“有急事要处理”的消息后,会多么担心和恐慌。 【笨蛋老哥】:悠木,别怕,先藏好,千万别被那些黑衣人发现,哥哥会想办法! 他躲在阿笠博士家的地下室,用变声器打着电话,声音因为焦急而沙哑。电话那头,悠木的声音听起来还算镇定,但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让悠木立刻离开工藤宅,去阿笠博士安排的安全屋,断绝一切不必要的联系。 【笨蛋老哥】:悠木?你在哪?安全吗?回个消息! 【笨蛋老哥】:爸妈那边我瞒住了,说你参加封闭集训。你到底在哪?! 每一天,他都在恐惧和焦虑中度过。既要应对自己身体的变化,适应江户川柯南的身份。 小心翼翼地调查那个庞大的黑暗组织,又要分神担忧不知藏在何处的弟弟。 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资源,拜托了所有可信赖的人,像疯了一样寻找任何可能与悠木有关的线索。 【笨蛋老哥】:听到消息说米花町有不明爆炸,你没事吧?看到速回! 【笨蛋老哥】:悠木,是哥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 自责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如果不是他贸然跟踪,如果不是他不够强大,悠木就不会被迫躲藏,承受这一切。 他无数次在深夜惊醒,脑海里浮现出悠木可能遭遇不测的画面,冷汗浸透衣衫。 时间在焦灼的寻找中流逝。一周,两周,一个月。 悠木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发给悠木的短信石沉大海,打过去的电话永远无法接通。希望一点点磨灭,绝望如同潮水般上涨。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向父母坦白一切,动用更庞大力量搜寻时,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沉重的黑暗。 信息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个坐标,和一个时间。 没有署名,但他心脏狂跳,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悠木。 他不顾阿笠博士的劝阻,执意前往。 那是位于东京湾附近的一个废弃仓库区,荒凉、寂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海水的咸腥味。 他赶到坐标地点,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些凌乱的脚印,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他疯狂地四处搜寻,呼喊着悠木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声。 就在他心沉到谷底时,在一个破碎的集装箱后面,他发现了地上用粉笔匆忙画下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符号。 那是他们小时候玩游戏时,用来代表“安全”和“方向”的暗号。 悠木来过这里,他可能刚刚离开,或者被迫离开。 他顺着暗号指示的方向追去,穿过错综复杂的仓库群,来到一片更加荒僻的区域。 然后,他看到了—— 爆炸的残骸。 地面焦黑,扭曲的金属碎片四处散落,一个废弃的小型调度室被炸得只剩断壁残垣。 浓烟尚未完全散去,刺鼻的气味呛得他连连咳嗽。 他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他踉跄着冲进废墟,不顾一切地翻找着。 “悠木!悠木——!” 他的呼喊带着哭腔,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 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几块坍塌的水泥板之间,他看到了。 浅色的头发□□涸发黑的血污黏连在一起,覆盖在少年苍白失血的脸上。 那双总是带着灵动光彩的眼睛紧闭着,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却再无生机。 熟悉的五官,此刻凝固成一种毫无声息的静默。嘴角残留着刺目的血迹,蜿蜒流下,染红了颈项和破烂的衣领。 身体软软地倒在瓦砾中,姿势别扭,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一瞬间被抽空。 是悠木。 是他的弟弟,工藤悠木。 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具被遗弃的、破碎的人偶。 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巨大的轰鸣在他脑中炸开,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觉不到呼吸,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冻僵了他的血液,他的思维,他的一切。 他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碎石上,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颤抖着手,想要去碰触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缩回。 不……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是噩梦……快醒过来……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他失去了他。 他没能保护好的弟弟,因为他而卷入危险,最终死在了这片无人知晓的废墟里。 巨大的悲痛和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蜷缩在弟弟的尸体旁,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他僵硬地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扫过周围。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半埋在灰烬里,被炸飞了一半的电子钟残骸上。 扭曲的金属框下,破碎的液晶屏顽强地显示着一串数字—— 那个日期,那个时间,精确到分钟。 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他早已麻木的心脏。 …… …… …… 江户川柯南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窗外,米花町的夜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清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光影。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熟悉的书桌,堆满案件的书架,身下是柔软的床铺。 这里是毛利侦探事务所。 他是江户川柯南。 可是…… 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胸腔里充斥着一种巨大的悲痛和空虚,真实得让他浑身发冷。 眼眶是湿的,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泪水的痕迹。 那个梦……不,那不是梦。 那是另一个“工藤新一”的记忆,是另一个世界里,真实发生过的、刻骨铭心的失去。 他亲身经历了那份焦灼的寻找,那份深沉的自责,以及最后在那片爆炸废墟中,看到弟弟冰冷尸体时,那种撕心裂肺、足以将人彻底摧毁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工藤悠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白了那张照片上的时间戳意味着什么。 明白了那句“你是因为死了,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背后,所承载的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那份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依然隐隐作痛的心脏,指尖冰凉。 那个总是笑着,带着点玩世不恭,偶尔流露出脆弱,叫他“小侦探”的家伙。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真的已经死了。 第25章 当弟弟的第24天 指尖传来一种空荡荡的触感。 工藤悠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左手。 阳光正穿透它,在地板上投下一个边缘微微发光的轮廓。 他能看到木质地板天然的纹理,透过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清晰无误。 不是幻觉。 心脏猛地一跳,随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坠感,像是终于等到了另一只靴子落地。 没有恐惧,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不甘和留恋。 他缓缓抬起那只正在变得透明的手,举到眼前,仔细端详。 阳光穿过指缝,没有温度,只有一种虚无的光感。 他尝试着握了握拳,手指的动作有些迟滞,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阻力,握紧时也感受不到往日清晰的力量感。 “喂,石板。”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点回音,仿佛空间本身也变得不那么稳定了。 没有立刻得到回应。但空气中那种凝滞宏大的意志感再次汇聚过来,无声地笼罩了他。 悠木放下手,任由它虚虚地搭在膝盖上,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窗外明媚的街景。 波洛咖啡厅的招牌一如既往,楼下偶尔传来行人走过的谈笑声,一切都充满了日常的生机,与他此刻身体正在发生的异变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这种情况,”他顿了顿,语气听起来甚至算得上平静,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我还能在这里待多久?” 第23章 「能量逸散正在加速。」石板那非人的、直接响彻在他意识层面的声音回应道,没有情绪,只有陈述。 「观测到你的存在正与当前世界线的底层规则产生排斥反应。这种‘透明化’是表象之一。」 悠木轻轻“啧”了一声,用那只尚且完好的右手挠了挠下巴。 “说人话,或者说点我能听懂的时间单位。别告诉我只剩下一集动画片的时间了。” 空气中仿佛传来一声无声的叹息。那种凝滞的意志似乎波动了一下。 「以这个世界的标准时间计算,大约还有24小时。」 24小时。 一天。 他在这个米花町,在这个有着变小了的、警惕又别扭的“哥哥”的世界,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不疼,但那种沉坠感更明显了。 他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去摸右臂上那个s-k-247-02的编码,却看到阳光再次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手腕的位置,那个曾经象征着痛苦与禁锢的标记,此刻也显得模糊不清。 “一天啊……”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习惯性地想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弧度,却发现肌肉有些僵硬,“还挺慷慨嘛,还以为下一秒就要被踢出去了呢。”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想更清楚地看看外面的世界。 脚步感觉有些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不够踏实。 他看着楼下背着书包跑过的孩子们,看着波洛里安室透隐约忙碌的身影,看着远处毛利侦探事务所的窗户。 还有那个此刻不知道在哪里,或许正在为某个案件皱眉的小侦探。 「你的任务尚未完成,‘观察’与‘锚定’的深度未达到预期。」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感。「离开是必然程序。」 “知道啦知道啦,规则最大嘛。” 悠木背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挥了挥那只正在逐渐恢复些许实感的右手——似乎只要不持续暴露在强烈的感知下,这种透明化会暂时减缓。 “我又没想赖着不走。” 他只是有点没想到,告别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是以这种形式。 他抬起那只半透明的手,试图去接住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 光柱穿透了他的掌心,在手后的地板上形成一个完整的光斑,他的手掌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即将消散的滤镜。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孤独。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清晰地运转,只有他正在慢慢被擦除。 “24小时……” 他再次喃喃自语,这一次,声音里那层伪装出来的轻松终于褪去,流露出底下复杂的情绪。 有关切,有遗憾,或许还有一丝对未知前路的茫然。 他放下手,转过身,目光扫过这个临时的“家”。 沙发,茶几,电视,吃了一半的零食袋,挂在衣架上印着卡通图案的外套。 时间不多了。 他得好好想想,这最后的一天,该怎么过。 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享受这偷来的日常? 还是做点什么? 比如,留给那个聪明又固执的小侦探,一点最后真实的线索? 他微微眯起眼睛,那双酷似工藤有希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取代。 透明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 米花町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街道上,带着一种近乎奢侈的平静。 工藤悠木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嘴里叼着根刚拆开的葡萄味棒棒糖,慢悠悠地晃荡在回毛利侦探事务所的路上。 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眉眼舒展,步伐散漫,甚至还有闲心对路边橱窗里新上市的模型多瞄了两眼。 仿佛昨天那通被挂断的电话,那张血淋淋的照片,以及柯南那句石破天惊的质问,都只是投入水中的石子,漾开几圈涟漪后便彻底沉寂。 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无事发生”的远房亲戚,甚至比之前更加融入这片日常。 然而,就在他拐进事务所楼下那条熟悉的巷口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坚定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江户川柯南背着那个标志性的书包,双手也插在裤兜里,镜片后的蓝色眼眸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他,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带着些许无奈和纵容的“看着麻烦弟弟”,而是属于工藤新一,属于侦探,穿透一切伪装的审视。 “哟,小侦探?”悠木停下脚步,眉毛微挑,脸上瞬间挂起那副惯有的、带着点欠揍味道的灿烂笑容。 “放学不回家写作业,在这里堵我?是想念哥哥我了,还是又遇到什么解不开的案子需要场外援助?” 他试图用惯常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关,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柯南没有笑,也没有被他带偏话题。他只是向前逼近了一步,仰着头,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我们得谈谈,悠木。”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现在。就在这里。” 巷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远处传来主妇们闲聊和汽车驶过的声音,更衬得此处的安静有些压抑。 悠木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依旧维持着弧度。 他叹了口气,像是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哎呀,真是的。名侦探的好奇心就这么旺盛吗?都说了是噩梦啦噩梦,或者是谁的恶作剧p图?这种小事也值得你专门……” “不是小事。”柯南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那张照片的时间,你无法解释。你昨晚的反应,你无法解释。还有……”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悠木全身,似乎在寻找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痕迹,“……你现在的状态。” 悠木耸了耸肩,摊开双手,做出一个“随你怎么想”的姿势。 “状态?我好得很啊,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他甚至还故意蹦跶了两下,以示自己活力四射。 但柯南没有动摇。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这种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有力量。 对峙了几秒钟,悠木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敷衍的耐心,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不再看柯南,而是将目光投向巷子口那片被阳光照亮的街道,眼神有些空茫。 “好吧好吧……”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者说,是某种认命般的释然,“你说得对,我是没时间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柯南心中。 没时间了?什么意思? 就在柯南瞳孔微缩,想要追问的瞬间,悠木像是为了强调什么,随意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朝着柯南的方向轻轻摇了摇。 那是一个很随意的动作,仿佛只是说话时习惯性的手势。 然而,就是这随意的一摇,让柯南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悠木的左手戴着一只黑色看起来很普通的半指手套,露出手指前半部分。这装扮在他身上并不算突兀,他平时也常有各种随性的搭配。 但此刻,在那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柯南清晰地看到。 当悠木摇晃手腕时,手套口与外套袖子之间,本该是手腕连接的地方…… 是空的。 不是瘦削,不是阴影造成的错觉。 是真真切切的、空无一物。 黑色的手套口上方,什么都没有。没有皮肤,没有骨骼,没有哪怕一丝一毫实体的存在。 它就那样突兀地、违背常理地“悬”在袖口下方,仿佛手套本身拥有了生命,或者手套包裹着的部分,已经从现实中被“抹除”了。 柯南的呼吸骤然停滞,大脑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悬空”的手套,以及手套上方那截空荡荡的袖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甚至能透过那空无一物的“手腕”位置,看到后面巷子斑驳的墙壁。 这……这怎么可能?! 悠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露出了多么惊世骇俗的破绽,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了。 他摇晃完那只“不存在手腕”的手,便自然地将其重新插回了外套口袋,动作流畅得仿佛那只手从未抬起过一样。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柯南,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看到了?”他淡淡地问,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所以,我真的没时间陪你玩侦探游戏了,名侦探。” 柯南僵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如同被钉在地上。 第24章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连一个音节都挤不出来。 他的世界观在眼前这超现实的景象面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这不是易容,不是幻觉,不是任何已知的科学或魔术能够解释的现象。 联想到那张预示着死亡的照片,联想到“平行世界”的设定,联想到悠木种种不合常理的言行…… 一个匪夷所思,却又在逻辑链上莫名自洽的可怕推论,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眼前的工藤悠木,这个自称来自β-247世界的“弟弟”,他的存在本身,正在崩溃。 他所说的“没时间”,不是指离开,不是指躲避,而是更根本意义上的,存在的终结。 那只消失的手腕,就是最直观、最惊悚的证据。 “你……你到底……”柯南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有无数问题想问,关于那照片,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关于组织,关于“潘多拉计划”…… 但此刻,所有的问题都堵在胸口,最终凝聚成一个最核心的恐惧。 “你会怎么样?” 悠木看着柯南脸上那混杂着震惊、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复杂表情,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谁知道呢?”他回答得模棱两可,目光再次飘向巷口的光明,“也许像肥皂泡一样,‘啪’一下就没了。也许会去下一个需要‘观测’的地方?”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柯南身上,那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类似歉意的情绪,但快得让人抓不住。 “对了,替我向小兰姐姐、阿笠博士,还有步美他们道个歉吧。”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轻快起来,仿佛在交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说……嗯,就说我突然接到家里的紧急通知,必须立刻回去,来不及当面告别了。反正,类似的借口,你们应该很擅长编吧?” 他说得如此轻松,仿佛只是在策划一场短暂的旅行,而不是面对自身存在的消逝。 柯南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 他看着悠木插在口袋里的左手位置,那里,外套的布料平整地塌陷下去,清晰地勾勒出下方空无一物的轮廓。 这不是玩笑,不是骗局。 这是正在发生的、无法理解的现实。 “没有办法吗?”柯南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在耳语。 哪怕眼前这个“弟弟”来历成谜,目的不明,甚至可能带来危险,但眼睁睁看着一个拥有意识和情感的存在以这种方式消失。 他作为侦探的理性和作为人的本能都无法接受。 悠木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看透一切的淡然。 “办法?”他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名侦探,不是所有谜题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案件都能被阻止的。有些东西它的发生,就是它的结局。” 他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轻轻拍了拍柯南的肩膀,触感真实而温暖,与那只消失手腕的虚无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别摆出那副表情嘛。”悠木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调侃,“说不定我们还会在别的什么故事里再见呢?” 说完,他不等柯南再有任何反应,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朝着巷子深处,朝着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后门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稳定,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决绝的孤独。 柯南僵硬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拦。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悠木刚才站立的地方,盯着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仿佛还能看到那只“悬空”手套留下的残像。 耳边回荡着悠木最后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量。 “没时间了……” 那只没有手腕的手 以及,那句仿佛预言般的,“我们还会在别的什么故事里再见”。 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一点点爬升。 柯南知道,他目睹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离开,而是某种更宏大更难以理解的规则的一角。 而工藤悠木,这个突然出现,又即将以这种诡异方式消失的“弟弟”,他留下的谜团,远比他所解答的,要多得多。 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看着阳光下清晰完整的手指轮廓,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沉重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真相,有时候比最离奇的推理,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而留给他的时间,或者说,留给工藤悠木的时间,似乎真的不多了。 第26章 当弟弟的第25天 工藤悠木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指尖传来一种越来越明显的空无感。 不是麻木,也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存在本身正在被稀释,被抽离的奇异体验。 他能感觉到手指的轮廓,却仿佛隔着一层越来越厚透明的屏障,与真实世界的触感正在迅速衰减。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懒洋洋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表情,走在回侦探事务所的路上。 葡萄味棒棒糖在嘴里滚来滚去,甜得有些发腻,但他需要这点甜味来锚定自己逐渐飘忽的感知。 柯南堵在巷口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小侦探,敏锐得像猎犬,固执得像石头。 昨天那通电话,那张照片,自己仓促挂断的沉默以工藤新一的脑子,不可能不嗅到异常。 他只是有点遗憾,这层窗户纸,到底还是没能糊弄到最后。 听着柯南用那种强装镇定、实则紧绷的声音说要“谈谈”,悠木心里其实有点想笑,又有点说不清的酸软。 他知道柯南在想什么。 这家伙,表面上一副“你可疑我要调查你”的戒备模样,但实际上呢。 这三周多的相处,一起吃的早餐,一起讨论的案件,深夜那场意外的交心,甚至自己故意流露出的、与另一个“哥哥”的羁绊。 所有这些碎片,早已在柯南心里拼凑出一个虽然来历古怪、但并非恶意的“工藤悠木”的形象。 悠木甚至能猜到柯南那聪明的小脑瓜里,可能连后续方案都盘算过了。 如果这个“平行世界的弟弟”真的无家可归,如果确认没有威胁,大不了就留下来。 工藤家又不是养不起,多做几次dna检测,说服优作和有希子,说不定就真能多个“儿子”。 反正他工藤悠木看起来也挺人模狗样,智商在线,还能陪名侦探切磋推理,偶尔气气他,日子大概也不会无聊。 这种可能性,悠木不是没想过。 在某个吃着波洛三明治,阳光正好的清晨,或者在看着柯南和少年侦探团那群真小孩打闹的瞬间,他也曾放任自己想象过。 如果真能留下,似乎也不错。 这个世界的哥哥虽然变小了,别扭又警惕,但内核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天才侦探。 甚至因为经历更多,眼底藏着的温柔和责任感,比β-247世界的那个笨蛋老哥还要沉重几分。 但是,不行啊。 他摇晃了一下那只藏在手套里、已经失去实体连接的手。 这个动作是故意的,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坦然,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恶作剧心态。 看吧,名侦探,这就是现实。 不是你推理错误,也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有些规则,无法逾越。 当看到柯南瞬间煞白的小脸,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蓝眼睛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充斥时。 悠木心里那点微弱的关于“留下”的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的存在,就像沙滩上的字迹,潮水来了,终究要抹平。 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 看着柯南那副世界观遭受重创、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悠木忽然觉得有点不忍心。 这孩子承受的已经够多了。组织的阴影,身体的缩小,被迫隐藏的身份,还有那个等待着他回去的青梅竹马…… 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正在消失的平行世界弟弟”这种超规格的刺激套餐。 于是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这沉重的气氛。 道别的话说得像出门买个菜,甚至还把编借口的麻烦事甩给了对方。 他知道柯南擅长这个,这家伙撒谎糊弄小兰姐姐的时候,心理素质好得很。 当柯南哑着嗓子问出“没有办法吗?”的时候,悠木心里是真的软了一下。 看,这就是工藤新一。 即使面对无法理解的诡异现象,即使自身难保,第一反应仍然是寻找“解决办法”,是想要“阻止”。 这种近乎本能的善良和责任感,真是让人没办法。 他摇了摇头,说出了那句近乎残酷的真相:“不是所有谜题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案件’都能被阻止的。” 第25章 这既是对柯南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他拍了拍柯南的肩膀,触碰到那小小的却承载了太多重量的身体时,右手传来的温热触感,与左手口袋里的虚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离别就在眼前。 “别摆出那副表情嘛。” “说不定我们还会在别的什么故事里再见呢?” 这两句话,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的调侃,却也藏着最真诚的安慰。 别为我难过。 我的旅程尚未结束,只是这一站到了。 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复杂的视线,但他不能停。 最后的时光,他不想在解释和悲伤中度过。 走在昏暗的巷子里,他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尚且完好的指尖。 阳光从巷口斜射进来,为他的手指镶上了一圈模糊的金边。 “石板,”他在心里默念,“下次找个身体结实点的世界行不行?这种慢慢消失的感觉,体验感真的很差。” 空气中那股凝滞的意志波动了一下,没有回应他的抱怨,只是传递过来一个清晰的信息。 「能量逸散进入最后阶段。预计剩余时间:18小时。」 18小时。 悠木深吸了一口气,将嘴里快化完的棒棒糖咬得粉碎。 足够了。 足够他再去波洛吃一次安室先生做的火腿三明治,足够他最后逗弄一下那个变小了的哥哥,足够他好好地,跟这个短暂停留的世界,告个别。 他加快脚步,朝着巷口那片光亮走去,仿佛走向的不是侦探事务所,而是下一段未知旅程的起点。 第27章 当弟弟的第26天 波洛咖啡厅午后的阳光总是格外眷顾靠窗的位置,暖融融地洒在木质桌面上,连空气里的咖啡香都仿佛带着点慵懒的甜味。 工藤悠木推开玻璃门,风铃“叮铃”一声,清脆悦耳。 他目光一扫,果然在老位置看到了正在温书的毛利兰。 她对面还放着半杯没喝完的奶茶,显然是刚结束社团活动不久。 “小兰姐姐~”悠木扬起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散漫劲儿的笑容,自然地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好巧啊。” 毛利兰抬起头,见到是他,脸上也露出温柔的笑意。 “悠木君,你来啦。今天想喝点什么?安室先生今天有特制的芒果慕斯哦。” “芒果慕斯啊……”悠木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状,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算了,今天可能没口福啦。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毛利兰脸上的笑容顿住了,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悠木君你要走了?去哪里?是找到新一了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 “啊,这个嘛……”悠木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无奈和释然的表情,开始编织那个早已准备好半真半假的借口。 “新一哥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估计是躲着我这个麻烦精吧,找了这么久也抓不到人影。我这边呢,家里突然有点急事,催我赶紧回去处理。所以没办法啦,只能先撤了。” 他说的语气很随意,仿佛只是出门旅个游,过阵子还会回来。 但毛利兰的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这么突然啊……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事情很麻烦吗?需不需要帮忙?”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那个不靠谱但关键时刻还算顶用的老爸,以及某个失踪的青梅竹马。 “安啦安啦,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得我本人回去签字画押之类的。”悠木笑嘻嘻地,用满不在乎的口吻驱散着空气中开始凝聚的伤感。 “就是觉得有点可惜,还没吃够波洛的三明治,也没等到新一哥回来狠狠宰他一顿呢。” 他越是表现得轻松,毛利兰眼中的不舍反而越浓。 这三周多的相处,这个自称是新一远房堂弟的少年,虽然来历有点神秘,性子也偶尔跳脱,但笑容干净,待人真诚,早已被她划入了朋友的范畴。 “那你以后还会来米花町吗?”毛利兰轻声问,带着期待。 悠木端起安室透刚送过来的冰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他避开小兰过于清澈的目光,看向窗外熙攘的街道,语气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飘忽。 “谁知道呢?也许哪天我想念这里的咖啡和三明治了,就又溜达过来了呢?” 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但毛利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她看着悠木的侧脸,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身影有些单薄,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在光里。 “那一定要保持联系啊!”毛利兰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邮箱、line什么的,都可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找到新一了,一定要告诉我!” 保持联系啊。 悠木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那只放在桌下,已经感觉不到实物存在的左手微微动了动。 真是个美好的愿望。 “好啊。”他听见自己用一如既往的、带着点懒洋洋笑意的声音回答,“等我安顿好了,说不定给你发邮件。”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 毛利兰却像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承诺,松了口气,脸上重新绽开笑容。 “那就说定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啊,对了!悠木君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说着,不等悠木反应,就快步跑出了波洛,噔噔噔地上了楼,回侦探事务所去了。 悠木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有些莫名,又觉得有点暖心。 这个女孩,总是这样,毫无保留地对人好。 没过几分钟,毛利兰又跑了回来,微微喘着气,手里拿着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系着浅蓝色丝带的小礼品盒。 “这个,”她把盒子推到悠木面前,脸颊因为小跑而泛着红晕,眼神亮晶晶的。 “其实早在第一次在波洛见到你,知道你是新一的亲戚时,我就准备了。想着算是见面礼。但后来一直乱七八糟的事情,总是忘记给你。这次你可一定要拿走了!” 她的语气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坚持,还有一丝不好意思。 悠木看着那个小小的、散发着善意和温暖的礼物盒,感觉胸口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 他伸出右手,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包装纸,心里却泛起一阵温热。 “哇哦,”他扬起眉毛,脸上露出夸张的、受宠若惊的表情,“还有礼物收?小兰姐姐你也太客气了吧!这多不好意思……” 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诚实地将礼物盒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啦。”毛利兰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摆摆手,“就是觉得很适合你。” 悠木低头看着礼物盒,指尖在丝带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毛利兰,脸上的笑容变得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谢啦,小兰姐姐。”他顿了顿,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语气变得轻快而真诚。 “你放心,等我见到新一哥,一定帮你狠狠教训他,让他别再玩失踪了!这么好的女孩子在这等着他,他还敢到处乱跑,真是太不像话了!” 他这话说的促狭,眼神里却带着清澈的祝福。 毛利兰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绯色。 她慌忙摆手,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悠、悠木君!你、你在胡说什么呀!谁、谁等他了!我和新一……还、还早着呢!”她语无伦次地否认着,羞得几乎要钻到桌子底下。 看着她这慌乱又可爱的模样,悠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朗,驱散了方才那点若有若无的离愁。 “好好好,还早还早。”他顺着她的话,眼里笑意未减,“反正啊,等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发请柬!就算在天涯海角,我说什么也得赶来喝这杯喜酒!” 这话更是让毛利兰羞得无地自容,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闷闷的:“悠木君!别、别说了……” 悠木笑得更开心了,他将那个小小的礼物盒稳稳地握在右手里,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也落在那个系着蓝色丝带的盒子上,泛着柔和的光。 这一刻,咖啡厅里的喧嚣,窗外的人间烟火,少女羞赧的脸庞,手心里真实的礼物触感都无比清晰而珍贵。 他知道,这份温暖,他会记得很久。 久到足以支撑他,走向下一个未知的、冰冷的“故事”。 第28章 当弟弟的第27天 时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流逝的速度快得让人心慌。 第26章 工藤悠木窝在客房那把略显陈旧的扶手椅里,窗外的天色已经从明亮的午后,过渡到了暮色沉沉的黄昏。 房间里没有开灯,阴影一点点蚕食着角落,也仿佛在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实体感”。 左臂的虚无感已经蔓延到了手肘附近,像是一截被隐形的绷带紧紧缠绕、逐渐失去知觉的木头。 他甚至不需要去看,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部分的缺失。 右手的触感也开始变得有些隔阂,仿佛戴着一层越来越厚的手套。他试着动了动右手手指,动作比平时迟缓了一些,带着一种微妙的滞涩感。 「剩余时间:3小时47分钟。」 石板的提示冰冷而精确,在他意识里回响。 他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有点空。 像是一场盛大演出即将落幕,演员站在台上,听着最后的倒计时,等待着灯光熄灭的那一刻。 他甚至有点无聊地想着,最后彻底消失的时候,会不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化作一堆光点,或者干脆就像被橡皮擦掉一样,“唰”一下就没影了。 就在他思维开始有些发散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笃、笃、笃。 声音不大,带着点迟疑,却又很坚持。 悠木有些意外。 这个时间,毛利大叔应该在楼下看赛马直播,小兰姐姐刚道别过,而且他用的借口是“明早的航班,需要早点休息”。 会是谁? 他懒洋洋地,不太想动,尤其是身体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的情况下。 他用还能使得上些力气的右手撑了一下扶手,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谁啊?门没锁,自己进——” 他话音未落,房门就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逆光的位置,镜片反射着窗外残余的天光,看不清表情。是江户川柯南。 悠木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习惯性的、带着点调侃的笑容。 “哟,名侦探?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而且……” 他晃了晃自己那只尚且完好的右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此刻“不太方便”的状态,“如你所见,我可没时间也没精力陪你玩推理游戏了。” 他以为柯南是来追问真相的,关于平行世界,关于组织,关于他那诡异的死因和消失方式。 毕竟,这才是工藤新一会干的事——在谜题彻底无解前,榨干最后一点线索。 然而,柯南没有接他的话茬。 他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用那种看穿一切的眼神盯着他,或者抛出尖锐的问题。 小家伙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地,从门缝里溜了进来,然后反手轻轻把门关上了。 他走到房间中央,看了看那张单人沙发,又看了看坐在扶手椅里的悠木,最后,一声不吭地走到沙发边,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端端正正地坐好。 整个过程,他都低着头,像是在跟自己的鞋子较劲。 悠木被他这一连串沉默的操作搞得有点懵。这不像江户川柯南,更不像工藤新一。 “喂喂……”悠木挑了挑眉,试图用惯常的语气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名侦探,你这是什么新的行为艺术吗?跑到一个快要消失的人房间里当闷葫芦?还是说终于意识到哥哥我的重要性,舍不得了,跑来默哀?” 他故意把话说得轻佻,带着戏谑。 柯南依旧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成了小拳头,指节有些发白。 听到悠木的话,他小小的身体似乎更紧绷了,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眉头死死地锁着,像是在跟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搏斗。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以及两人之间那几乎凝滞的空气。 悠木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那点玩笑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他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逗弄对方的打算。也许,这小侦探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超乎常理的一切。 毕竟,亲眼目睹一个人物理意义上的消失,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他不再说话,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里那持续不断的、走向终结的进程。 虚无感像潮水,一点点上涨,淹没他的感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悠木几乎以为柯南会一直这么沉默地坐到他自己彻底消失的时候,一个带着剧烈情绪波动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寂静。 “那个世界的工藤新一……” 柯南终于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因为逆光看不太清,但那双紧紧攥着的拳头,和声音里压抑不住的颤抖,暴露了他极不平静的内心。 “他是个失职的哥哥。” 悠木猛地睁开了眼睛,有些愕然地看向沙发上的小男孩。 柯南没有看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空无一物的茶几桌面,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像是在陈述一个经过严密推理后得出的、不容置疑的结论。 “他不仅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柯南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沉重的分量,“他甚至连你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悠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这不怪他”,或者“那是意外”,但看着柯南那异常严肃和痛苦的侧脸,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柯南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终于转过头,看向了悠木。 那双蓝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种复杂至极的光芒——有痛苦,有自责,有一种近乎倔强的坚定。 还有一种悠木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的,属于“兄长”的责任感。 “我不能……”柯南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我不能放任你一个人面对这个。” 他顿了顿,像是在积蓄最后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个世界的工藤新一失职了。” “我……我得替他补回来。” “也当是让我自己能够心安。” 话音落下,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悠木彻底怔住了。 他看着那个坐在沙发上,身体还那么小,却仿佛扛起了整个世界的男孩。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认真和决绝。 原来他不是来追问谜底的。 他是来履行一个哥哥的责任。 在明知道无法改变结局的情况下,在明知道眼前这个弟弟即将彻底消失的前提下,他选择了留下来。 不是以侦探的身份,而是以工藤新一的身份,来陪伴,来见证,来送别。 只是为了弥补另一个自己的失职,只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酸楚、温暖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的情绪,猛地冲上了悠木的喉咙,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那只尚存触感的右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他张了张嘴,想笑着说“笨蛋,谁要你陪”,或者像往常一样吐槽“你这哥哥当得还挺自觉”。 但最终,他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柯南那过于灼人的视线,望向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 喉咙滚动了几下,他才用一种极力压抑着颤抖的、尽可能轻松的语气,低声说。 “随你便吧。” “不过,我可不会说谢谢。” 【作者有话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吧 第29章 当弟弟的第28天 柯南在来找悠木之前,确实先冲去了阿笠博士家。 他几乎是撞开实验室的门,把正在调试新发明的灰原哀吓了一跳。 “临时解药!”他喘着气,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给我!现在就要!” 灰原哀放下手中的工具,冷静地看着他因奔跑和激动而泛红的脸,立刻就明白了。 “为了他?”她指的是那个正在消失的工藤悠木。 “对!”柯南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眼神灼灼,“我不能……不能用这个小学生的样子去……至少,至少最后一段时间,我得是工藤新一!” 他想用原本的身份,那个在另一个世界作为悠木兄长的身份,去面对,去陪伴。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是完整地尽了责任。 灰原哀沉默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波澜。 “没有。”她的回答干脆利落,。 “上次的副作用还没完全消退,不可能再给你。而且,”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却戳心,“你以为变回工藤新一,就能改变什么吗?就能阻止他消失?” 柯南噎住了,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那老白干!博士你这里还有没有老白干?!” “你觉得我会把那种不稳定的东西放在家里?”灰原哀反问他,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而且,就算有,你确定在那种状态下变回去,是好事?” 第27章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堵死了。柯南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脸上写满了不甘和无力。 他难道只能以江户川柯南这个七岁孩童的模样,去送别那个叫他“小侦探”、实际上是他弟弟的人吗? 看着他这副样子,灰原哀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声音放缓了些,不再那么冰冷。 “工藤,”她说,“你还不明白吗?” 柯南抬起头,看向她。 “重点不是你用什么样子站在那里。”灰原哀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他焦急的表象,直抵核心,“是‘你’站在那里。” 她指了指柯南的心口。 “你是工藤新一。无论身体变大变小,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是他血脉上的哥哥,这一点,也不会因为你的外表而改变。”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他想看到的,是你的陪伴。是那个会跟他斗嘴,会推理,会在他做噩梦时推醒他的你。至于这个你是高中生还是小学生,重要吗?” 柯南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灰原哀。 是啊,重要吗? 那个世界的工藤新一失职了,没能陪在悠木身边直到最后。而现在,他能陪着他。 这就够了。 身份是工藤新一还是江户川柯南,在陪伴这件事面前,突然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想通了。 所以,当悠木问他来干嘛,并试图用惯常的调侃打发他走时,柯南没有理会那些话。 他只是沉默地溜进来,坐下,然后用尽了力气,说出了那句—— “那个世界的工藤新一失职了。” “我……我得替他补回来。” “也当是……让我自己……能够心安。”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漂浮的声音。 悠木看着他,看着这个明明身体缩小、眼神却比任何大人都要坚定的小侦探。 他偏过头,望向窗外的夜色,喉咙动了动。 “……随你便吧。” “不过,我可不会说谢谢。” 语气还是那么别扭,但其中那细微的松动和默认,柯南听得出来。 柯南没再说话,只是往沙发里缩了缩,调整了一个更持久的坐姿。 他拿出了随身带的推理小说,却没有翻开,只是拿在手里。 他就打算这么坐着,陪着。直到最后一刻。 以一种属于工藤新一的方式,以一个哥哥的身份。 第30章 当弟弟的第29章 柯南的宣言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寂静的房间里漾开圈圈涟漪,然后又迅速归于沉寂。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固执地坐在那张对于他如今体型来说有些过大的沙发里,小小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着什么的石像。 他没有看悠木,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专注地思考某个复杂的案件。 又仿佛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对抗着时间无情的流逝和眼前这超乎理解的现实。 悠木偏着头,看着窗外。 米花町的夜色被万家灯火点缀得温暖而寻常,远处闪烁的霓虹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这与他体内那股不断蔓延的、冰冷的虚无感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空无的边界已经越过了左手肘,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上臂侵蚀。 右手的迟钝感也愈发明显,指尖传来的触感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加码的毛玻璃。 他没有催促柯南离开,也没有再试图用玩笑打破这沉重的氛围。 有些时候,沉默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语言。 他只是静静地靠在扶手椅里,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试图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尽可能清晰地记住这个世界的感觉。 身下旧扶手椅粗糙却真实的布料触感,空气中属于老旧房屋的木头和灰尘的味道,窗外隐约传来属于人间的喧嚣。 以及,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微小而坚定的存在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柯南忽然动了一下。 他放下那本一直没翻开的小说,从沙发上滑下来,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了房间角落那个小冰箱前。 那是阿笠博士为了方便他偶尔留宿准备的。 柯南打开冰箱,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两罐东西。 他抱着它们,又默默地走回沙发,将其中的一罐,轻轻放在了悠木手边的床头柜上。 悠木睁开眼,垂眸看去。 那是一罐冰镇葡萄味的芬达。铝罐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和他平时喜欢叼着的棒棒糖是同一个口味。 而柯南自己手里,则拿着一罐黑咖啡。 “……” 悠木看着那罐葡萄芬达,一时间有些失语。 他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个小侦探还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柯南重新爬回沙发坐好,熟练地拉开黑咖啡的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 小脸立刻皱了起来,显然,这种纯黑咖啡的苦涩对于小学生的味蕾来说,还是太过刺激了。 但他没有抱怨,也没有放下,只是默默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悠木伸出那只尚且能动的右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罐身,水珠沾湿了他的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真实的刺激。 他尝试着用力,想要拉开拉环,但手指的力气似乎流失得比他想象的更快,试了两下,竟然没能成功。 啧……真是狼狈啊。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句。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只小手伸了过来,默不作声地拿走了他手中的芬达。 “咔哒”一声轻响,拉环□□脆利落地拉开,然后又被塞回了他的手里。 动作自然流畅,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悠木握着那罐被打开的芬达,冰凉的液体在罐子里微微晃荡。 他低头看着罐口冒出的丝丝凉气,又抬眼看了看旁边沙发上,那个正捧着黑咖啡,眉头微蹙却一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小身影。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点想笑,又有点莫名的鼻酸。 他举起芬达,喝了一口。冰凉的、甜腻中带着微酸的液体滑过喉咙,熟悉的葡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这是“活着”的味道,是这个世界留给他的,最后一点清晰的味觉记忆。 “喂,小侦探。”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带着点沙哑。 柯南立刻转过头看向他,镜片后的眼神带着询问。 “你说……”悠木晃了晃手里的芬达罐子,语气带着他惯有的、仿佛事不关己的探讨意味。 “等我彻底没了之后,这罐喝了一半的芬达,是会嘭一下跟着一起消失呢,还是会就这么留在桌子上,然后被明天来打扫的小兰姐姐当成垃圾扔掉?”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突兀,甚至有些荒诞。完全不符合此刻沉重的氛围。 柯南明显愣住了,他显然没料到悠木会问这个。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用科学逻辑的方式来分析一下“跨世界线存在消失后对当前世界物质的影响”这种离谱的命题。 但看着悠木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亮、带着点纯粹好奇的眼睛,他所有理性的推论都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他只是抿了抿唇,有些生硬地回答:“……不知道。” “我觉得会留下。”悠木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像是在分析案情一样。 “你看啊,这罐芬达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我顶多算是借用了一下。我消失了,属于我的那部分‘存在’被收回了,但这罐芬达的所有权和存在权可没跟着我一起被绑定。所以,它大概率会留下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嗯,推理成立。所以,为了不让小兰姐姐困扰,你走的时候记得把它带走扔掉。或者你帮我喝了?别浪费嘛。” 柯南:“……” 他看着悠木那副煞有介事分析“身后事”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该佩服他这时候还能开玩笑的心理素质,还是该为这种过于超然的态度感到生气。 他憋了半天,才闷闷地吐出一句:“……你自己喝。” “哎呀,真无情。”悠木撇撇嘴,又灌了一大口芬达,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这味道还不错。比β-247世界那边卖的要甜一点。” 他又开始提及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故乡。 柯南握着咖啡罐的手紧了紧,没有接话。他知道,悠木并不是真的在讨论饮料的口味差异。 那只是一种方式,一种在绝对孤独的消亡之旅中,试图与这个世界、与他这个哥哥,建立最后连接的方式。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偶尔喝饮料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第28章 窗外的夜色更深了,远处电视塔的报时钟声隐隐传来,敲了九下。 九点了。 悠木感觉右手的麻木感开始向手腕蔓延,他不动声色地将芬达换到左手。 然后才意识到,左手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持有”的概念,罐子只是虚虚地搁在那片虚无的区域,靠着一点尚未完全消散的意念或者说规则残留维持着不掉落。 这种体验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放下芬达,将右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 在昏暗的光线下,手指的轮廓似乎没有之前那么清晰了。 边缘处带着一点仿佛信号不良般的模糊感。 “喂,柯南。”他又开口了,这次声音低了一些。 柯南立刻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警惕,似乎怕他又问出什么诸如“我消失后衣服会不会留下来”之类的问题。 但这次,悠木的表情认真了许多。 他看着柯南,那双酷似工藤有希子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复杂的光芒,有戏谑,有释然,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托付的东西。 “虽然你这哥哥当得有点矮,还有点别扭,”他语气依旧带着点欠揍的调侃,但眼神却很认真,“不过马马虎虎,还算合格吧。” 柯南浑身一震,握着咖啡罐的手指猛地收紧,铝制罐身发出轻微的“咔啦”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镜片后,那双蓝色的眼眸迅速弥漫上一层水汽,但他倔强地瞪大了眼睛,不让它们凝聚成型。 悠木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淡,带着点疲惫,却又奇异地温柔。 “所以,别摆出那副样子。”他轻声说,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对我来说这样也不算太坏。” 至少,在最后的时刻,不是孤身一人。 至少,有个人,以哥哥的身份,陪着他走完了这最后一程。 这或许,已经是那个在爆炸中孤独死去的β-247世界的工藤悠木,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他重新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身体的虚无感已经蔓延到了右边肩膀,像是一场无法抗拒的温和的麻醉,正在一点点剥夺他所有的感知。 意识开始变得有些飘忽,像是悬浮在温暖的水里,边界模糊,思绪迟缓。 他感觉到,那只一直勉强维持着些许触感的右手,也终于开始变得轻盈、透明…… 最后的时刻,要到了。 柯南死死地盯着扶手椅上的悠木,看着他逐渐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融于空气的轮廓,看着他脸上那平静得近乎安详的表情。 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如同冰水般将他淹没,但他还记得灰原哀的话,还记得自己的决定。 他放下早已凉透的黑咖啡,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到扶手椅前。 他伸出自己的小手,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握住了悠木那只尚未完全消散的右手。 触感很轻,很凉,像是握住了一捧即将消散的月光,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 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必须做的。 以一个哥哥的身份,握住弟弟的手,陪他走到最后。 悠木似乎感觉到了这最后的触碰,他那已经变得极其模糊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然后,在柯南紧紧的目光注视下,在那只小手的触感中,工藤悠木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如同阳光下最终破裂的肥皂泡,彻底地淡化、透明,最终消失不见。 扶手椅上,只留下了一件空荡荡的外套,和那罐喝了一半的葡萄味的芬达。 铝罐壁上,凝结的水珠悄然滑落,像一滴无声的眼泪。 柯南的手,还维持着握着的姿势,悬在半空。 他感受着掌心那骤然空掉的感觉,看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座椅,久久地,没有动弹。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依旧喧嚣的、属于整个世界的夜晚。 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住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短暂的弟弟。 但他履行了一个哥哥的责任,直到最后一刻。 这或许,就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告别。 过渡 第31章 回家一 虚空之中,万籁俱寂。 工藤悠木,或者说,刚刚结束了“工藤悠木”身份任务的十束多多,静静地悬浮在石板空间里。 周围是仿佛蕴含了无数星辰与故事的微光,家具陈设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安静地等待着下一次被启用。 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像之前完成任务后那样,带着点迫不及待或者好奇询问下一个目的地在哪。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空茫,仿佛灵魂还残留着一部分,遗落在了那个刚刚告别的、充斥着咖啡香,案件与复杂亲情的米花町。 最后时刻,柯南那双强忍着泪水、却固执地握住他即将消散的手的触感,似乎还隐约残留在的指尖。 那罐没喝完的葡萄味芬达,小兰姐姐那个系着蓝色丝带的礼物盒,波洛窗边的阳光…… 无数画面和感觉如同潮水般涌过,又缓缓退去,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空旷。 原来,即使是扮演,即使是带着目的的接近,当真正投入了情感,离别时也会如此消耗心神。 那种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为自己悲伤,却无法给出真实安慰的无力感,比任何一场战斗都更让人精疲力尽。 “喂,石板。”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经历了一场漫长跋涉后的沙哑,“这次能让我先‘回家’待会儿吗?我得修养修养。” 他用了“回家”这个词。 那个有着吠舞罗的喧嚣,有着尊哥懒散身影,有着出云麻麻的咖啡,有着美咲咋咋呼呼,有着安娜安静注视,还有他那个总是笑得温柔又有点脱线的哥哥十束多多良的世界。 他需要回去。 需要被那些熟悉的气息包围,需要确认那些真实的牢固的羁绊依然存在,需要从被角色带来的情感透支中恢复过来。 漂浮在空中的小孩形态石板歪了歪头,似乎打量了他几秒钟,那苍老的声线响起。 “能量结算完成。β-247世界线观测任务达成,锚点稳固度提升。准许休整请求。连接通道已开启。” 没有多余的询问,也没有催促。石板在这方面,意外地通情达理。 十束多多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石板点了点头:“谢了。” 下一刻,熟悉的牵引感传来,周围的流光飞速后退,意识像是被投入了一条温暖的河流,向着某个确定的坐标归去。 *** 消毒水的味道。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寸肌肉都泛着酸软无力,连动一动手指都显得异常艰难。 眼皮更是重若千钧,努力了几次,才勉强掀开一条细缝。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以及挂在床边、显示着平稳波形的监护仪器。 他在医院? 哦,对了,为了救多多良哥,他透支得太狠了。 他尝试转动眼球,视野边缘,一抹熟悉的红色映入眼帘。 是安娜。 小小的女孩正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那个红色的玻璃珠,赤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见他睁眼,安娜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歪了头,声音轻而平静:“多多,醒了。”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十束多多想对她笑一下,想说句“我回来了,安娜”,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自己听到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温和中带着难以掩饰疲惫的声音响起。 “安娜,医生说……” 话语在看到床上睁着眼睛的十束多多时戛然而止。 十束多多良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刚刚从医生那里拿来的最新检查报告。 他脸上惯有的如同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多多!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医生!”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一边仔细端详着弟弟苍白的脸,一边就要转身再去叫医生。 “哥……”十束多多用尽力气,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十束多多良立刻停下动作,俯下身,紧紧握住弟弟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力道大得甚至有些发抖。 “我在,哥哥在。” 他连声应着,眼中的关切几乎要溢出来,“别怕,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睡了快十天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第29章 他的目光细细扫过弟弟的脸,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幻觉。 “是不是很累?没关系,累了就再休息会儿,哥哥就在这里陪着你。” 十束多多看着哥哥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在米花町扮演“弟弟”时那种游刃有余的伪装和算计,在真正的、毫无保留的亲情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令人愧疚。 他再次眨了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也确实很累。 安娜安静地看着兄弟二人交流,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十束多多良因为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再去一趟医生办公室详细说明弟弟苏醒的情况,匆匆离开病房后,房间里重新只剩下她和躺在床上的十束多多。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十束多多闭上眼睛,正准备放任自己沉入疲惫的睡眠中,却听到安娜那清澈而直接的声音再次响起。 “多多。” 他重新睁开眼,看向女孩。 安娜举起怀里的红色玻璃珠,透过它,赤红色的眼眸凝视着十束多多,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她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带着一种笃定: “你身上,有石板的味道。” !!! 十束多多的心脏猛地一跳,睡意瞬间驱散了大半。 石板的味道?! 安娜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她的玻璃珠能够“看透”事物的本质和人心。 他没想到,即使经历了世界穿越,安娜依然能敏锐地捕捉到残留的痕迹。 是石板能量残留? 还是他灵魂深处被打上的某种印记?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意识深处,那股属于石板宏大的意志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无形的温和的屏障似乎悄然加固,笼罩了他关于其他世界任务的所有具体记忆。 瞬间变得模糊起来,像是隔着一层浓雾,只剩下一些朦胧的情感余波和模糊的印象。 他记得自己去做任务了,记得很累,记得扮演了别人,记得有离别…… 但具体是谁,发生了什么,细节如同沙滩上的字迹,被潮水温柔地抹平。 这是石板的保护机制? 为了防止跨世界信息泄露干扰本世界? 十束多多心下稍安,但面对安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红眸,还是不免有点心虚。 虽然他问心无愧,穿越各个世界“打工”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能回到这里,见到哥哥和大家。 但那些在其他世界的经历,尤其是顶着别人的身份、甚至当过别人“弟弟”这种事。 要是被哥哥知道了。 十束多多良,那个温柔又敏锐的哥哥,要是知道他宝贝弟弟的灵魂在其他世界到处溜达,还跟别人建立了深厚的“兄弟情”。 多多几乎能想象到哥哥脸上那依旧温柔,但眼底绝对会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失落的笑容,然后用那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问。 “哦呀?多多在外面有了别的哥哥吗?” 光是脑补一下那个场景,多多就觉得后背有点发凉,一种混合着尴尬、愧疚和“绝对不能被知道”的强烈念头涌了上来。 他倒不是怕哥哥责怪,只是不想让哥哥有任何一点点的难过或误会。 他十束多多只有一个哥哥,就是十束多多良,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对着安娜眨了眨眼,试图传递出“你懂的,但别说”的讯息。 他知道安娜很聪明,而且向来和他有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安娜看着他,眨了眨她那大大的红色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放下玻璃珠,轻轻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地说:“嗯,秘密。” 她不会说。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能感觉到,那段经历对多多来说,是沉重且私密的。 而且,那股“石板的味道”虽然清晰,却并没有恶意,反而带着一种契约般的稳固感。 得到安娜的保证,十束多多彻底松了口气。 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他轻轻合上眼睛,意识开始沉浮。 在彻底陷入沉睡之前,他模糊地感觉到,安娜的小手轻轻放在了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上,带着一点安慰的暖意。 以及,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伴随着熟悉的、略带沙哑的慵懒男声: “哦?醒了?” 是尊哥。 还有草薙哥带着无奈笑意的声音:“真是的,让人担心这么久啊,小鬼。” 以及八田美咲那绝对算不上小声的“惊呼”:“十束哥!多多他真的醒了?!太好了!” 嘈杂的,熟悉的,属于“家”的声音瞬间包围了他。 十束多多在彻底沉入黑甜的梦乡前,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 真好。 他回来了。 至于其他世界的“故事”和“弟弟”身份。 就让它暂时成为只有他和石板,以及敏锐的安娜知道的秘密吧。 现在,他只想好好地、安心地睡一觉。 在他的归处。 第32章 回家二 接下来的几天,十束多多像是要把之前沉睡时缺失的精力全部补回来一样,大部分时间依然在沉睡中度过。 但每一次醒来,清醒的时间都在逐渐延长,眼神里的疲惫和空茫也一点点被属于十束多多的灵动光彩所取代。 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被透支的虚弱感正在缓慢修复,像是干涸的土地被涓涓细流重新滋养。 这其中有现代医学的作用,有他自身氏族体质的坚韧,或许也有穿梭世界、完成任务后,从石板那里获得的某种难以言喻的馈赠。 吠舞罗的大家轮流来看他,病房里从不缺少热闹。 周防尊通常会靠在窗边,沉默地抽着烟,但在被护士小姐严厉警告后改成了叼着未点燃的,偶尔投来一瞥,那目光沉稳如山,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草薙出云会带来精心准备,易于消化的食物和热乎乎的咖啡,一边抱怨医院的规章制度,一边细致地帮他调整靠枕的位置。 八田美咲和镰本力夫则像是活力四射的背景音,咋咋呼呼地分享着街区的趣事,试图驱散病房里沉闷的消毒水味。 而栉名安娜,总是最安静的那个。 她会坐在固定的椅子上,抱着她的玻璃珠,赤红的眼眸常常落在十束多多身上。 但不再提及“石板的味道”,只是在他醒来时,会轻轻递上一杯温水,或者一块甜甜的糖果。 最常陪伴在侧的,自然是十束多多良。 他似乎将弟弟昏迷期间的担忧和后怕,全部化为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会用温热的毛巾仔细帮多多擦拭脸颊和手臂,会耐心地一小勺一小勺喂他吃流食,会在他睡不着的时候,用那把旧吉他,弹奏轻柔舒缓的旋律。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透过scepter 4医务室宽敞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十束多多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已经能够靠着升起的床背坐起来,甚至自己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哥哥带来的草雉出云特制的蔬菜肉糜粥。 粥熬得软烂鲜香,温度也恰到好处。 十束多多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削着一个苹果,银色的果皮连绵不断地垂下,形成一个完美的螺旋。 他看着弟弟虽然依旧苍白但已显生气的侧脸,眉眼弯弯,恢复了往日那温和又带着点促狭的笑容。 “看来今天胃口不错嘛,”他语气轻快地说,“出云可是严格按照营养师的要求做的,说一定要把你掉下去的体重补回来。” 十束多多咽下嘴里的粥,满足地叹了口气:“出云哥的手艺当然没得说。感觉躺了这么久,舌头都快失去味觉了。” 他顿了顿,看向多多良,眼神里带着好奇,“说起来……哥,我晕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好像听到了美咲的声音,然后就没意识了。” 这是他醒来后,第一次主动问起那天晚上的后续。 之前是身体和精神都太过疲惫,无力思考这些。现在状态稍好,那些被刻意压下的疑问便浮了上来。 十束多多良削苹果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流畅起来。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干净的瓷碟里,推到弟弟手边。 “那天啊……”他拿起其中一小块苹果,却没有吃,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在回忆,“其实我知道的,大部分也是后来听大家说的。” 他开始用他那温和而清晰的语调,娓娓道来。 “是美咲和尊先生他们最先找到我们的。”他说道,“美咲说,他们冲上天台的时候,就看到我们两个并排躺在地上。我身上有伤,但呼吸还算平稳,而你……” 第30章 他看向多多,眼神里掠过一丝心疼,“你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怎么叫都叫不醒,身上却找不到任何明显的伤口。把大家都吓坏了。” 十束多多默默地听着,舀了一勺粥,却没有送进嘴里。 “当时情况很混乱,草薙哥当机立断,先把我们送来了医院。我的伤在治疗下很快稳定下来,但你……” 十束多多良轻轻叹了口气,“医生做了所有检查,都查不出你昏迷的原因,只说生命体征微弱,像是……像是生命力被大量消耗后的极度虚弱。” 生命力消耗…… 十束多多心里明白,这就是他强行逆转既定命运,救回哥哥的代价。 “因为那个袭击我的家伙还没抓到,为了安全起见,加上你的情况特殊,草薙哥和尊先生商量后,决定暂时接受scepter 4的保护。” 十束多多良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也有一丝感激。 “就是我们现在待的地方。虽然宗像室长那个人。嗯,有点特别,但这里确实很安全。” 十束多多想象了一下赤之王族集体入住scepter 4宿舍的场景,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温暖。 为了他和哥哥,尊哥他们一定做出了不少妥协。 “那……那个摄影机呢?”十束多多想起了一个关键点。他记得自己昏迷前,那台摄影机是开着的。 “摄影机!”十束多多良眼睛微微一亮,“那是很重要的证据。虽然摔坏了,但scepter 4的技术人员想办法修复了里面的存储卡。拍到了那个袭击者的脸,一个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眼睛的年轻男人。” 他描述了一下那人的外貌特征,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根据scepter 4的情报,那个人叫伊佐那社,但目前看来,可能只是个伪装的身份。他的背后,似乎牵扯到比我们想象中更复杂的事情。” 十束多多安静地听着,消化着这些信息。所以,他们现在不仅是在养伤,更是在scepter 4的庇护下,等待时机,找出幕后黑手。 “大家都很担心你。”十束多多良的目光重新回到弟弟脸上,温柔中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 “尤其是安娜。你昏迷的时候,她经常一言不发地坐在你床边,一看就是很久。” 十束多多看向旁边安静坐着的安娜,女孩也正看着他,赤红的眼眸清澈见底。他对着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歉意。 “笨蛋。”十束多多良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温柔,“说什么傻话。你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看着弟弟吃完最后几口粥,将苹果碟子又往他面前推了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情,有尊先生,有草薙哥,还有大家在。” 阳光温暖地笼罩着兄弟二人,病房里弥漫着食物淡淡的香气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 十束多多吃着清甜的苹果块,听着哥哥用温和的嗓音讲述着他昏迷期间外面发生的大小事情。 比如八田和镰本差点跟scepter 4的队员起冲突,被草薙哥及时按住;比如淡岛副长送来的红豆泥味道意外地不错;比如尊先生虽然总是一脸不耐烦,但每天都会过来看一眼…… 这些琐碎的、充满生活气息的细节,像是一针针温暖的线,将他有些飘忽不定的心,重新牢牢地缝合在了这个名为“吠舞罗”的归处。 他不再去想那些模糊的、属于其他世界的疲惫和伤感。 此刻,他就在这里。 在哥哥身边,在伙伴们的守护中。 这就足够了。 至于未来,以及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十束多多咽下口中的苹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等他彻底恢复,有些账,总要算清楚的。 第33章 回家三 午后的阳光透过scepter 4医务室洁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安静的光带。 十束多多靠坐在病床上,手里捧着半个啃了几口的苹果,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享受着这难得的精力稍显充裕的宁静时刻。 他的脸色比起刚苏醒时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历经长途跋涉后的倦怠。 十束多多良坐在床边,正低头仔细地削着另一个苹果,银色的刀锋划过红色的果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的动作流畅而专注,如同他对待大多数事情一样,温和而认真。然而,他的心思却并不完全在手中的苹果上。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会落在弟弟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却因虚弱而显得更加脆弱的脸上。 心底深处,一些被刻意压下的沉重而复杂的情绪,如同深水下的暗流,缓缓涌动。 那是在多多昏迷期间,为了追查袭击者,也为了弄清多多莫名昏迷的真相。 他们与scepter 4合作,直面了那位站在日本权力顶端的老人——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 那是一次气氛凝重信息量巨大的会面。 不仅仅关乎那个代号“无色之王”的疯狂存在,关乎德雷斯顿石板可能的异动,更关乎他身边这个一直被他视为需要保护,性格甚至有些过于“软和”的弟弟。 他还清晰地记得,在御柱塔那间充满威压的房间里,黄金之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听完他们的叙述后,曾短暂地停留在昏迷的十束多多身上。 他们用特殊手段将十束多多的生命体征维持装置带了过去,希望能从黄金之王这里找到线索。 老人的目光带着一种审视,一种了然,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十束多多良当时如坠冰窟的话。 “生命力透支至此,却并非为了攻击或防御更像是,某种置换或者说逆转。” 黄金之王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个年轻人他自身,就是一件珍贵的容器。” “容器?”当时的周防尊蹙眉,语气不耐。 “他拥有着极其特殊且温和的治愈型能力本质。这种本质,非常罕见。”黄金之王缓缓道,“更罕见的是他似乎曾无限接近过规则的核心。” 黄金之王的目光再次扫过昏迷的十束多多,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感慨。 “德雷斯顿石板,曾经向他投下过目光。” !!!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十束多多良耳边炸响。 石板向他投下过目光? 这意味着什么,身为王权者氏族,他太清楚了。 那意味着他的弟弟,十束多多,曾经拥有过成为王的资格。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笑容干净得像阳光,喜欢摆弄摄像机,对谁都温和有礼,甚至偶尔会显得有些天真和理想主义的弟弟。 他体内,竟然沉睡着足以承载王权之力的潜质。 黄金之王后续的解释,他听得有些恍惚。 大致是说,十束多多的能力本质是“生命力的引导与调和”,这种性质与石板的某种波长曾产生过极其短暂的共鸣。 但不知为何,最终并未真正点燃火焰,王权者的资格如同昙花一现,随后便沉寂下去,甚至连十束多多自己,可能都并未清晰地意识到那短暂瞬间的意义。 会面结束后,十束多多良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回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他想起了多多小时候,似乎总能让受伤的小动物很快安静下来,伤口愈合得也比寻常快些,当时只以为是孩子心地善良,小动物也愿意亲近他。 他想起了多多青春期某段时间,偶尔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问他:“哥,如果拥有很特别的力量,你会用来做什么?” 他当时笑着回答:“当然是用来保护想保护的人啊。” 十束多多听了,眼睛亮亮的,用力点头。 他还想起了一个非常具体,却一直被他不经意忽略的早晨。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普通清晨,阳光很好。 多多从房间里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异常明亮、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做出了某种重大决定后的轻松与释然。 他走到正在准备早餐的多多良身边,声音带着雀跃,说。 “哥,我想好了!我们就在吠舞罗,给尊哥打一辈子工吧,这里最好了!” 当时的十束多多良,只当弟弟是做了个美梦,或者单纯地表达对吠舞罗的归属感,他笑着揉了揉多多的头发,应和道。 “好啊,反正尊先生也甩不掉我们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句话那个表情。 是否就是在他那短暂的“王权者资格”浮现又隐去之后。 他是否在无人知晓的深夜,独自面对过石板的“目光”,然后,主动选择了放弃。 选择了继续做那个普通的、跟在哥哥身后的十束多多。 选择了将那份足以撼动一方格局的力量,换成了如今这默默消耗自身,用以治愈他人的微弱光芒。 第31章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也成为了王,哪怕只是潜在的王权者,都会让吠舞罗的格局变得复杂。 周防尊的地位,他与哥哥之间纯粹的关系,甚至赤之氏族的稳定都可能面临考验。 所以他选择了隐藏,选择了沉寂。 将那个可能掀起波澜的秘密,永远埋藏在了心底。 只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早晨,用一句“打一辈子工”,轻描淡写地,为自己的未来画下了注脚。 想到这里,十束多多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这个哥哥在保护着弟弟。 却从未想过,弟弟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用一种他完全不曾察觉的方式,坚定地保护了他,保护了尊先生,保护了吠舞罗这个“家”。 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愧疚于自己的迟钝,愧疚于从未真正了解过弟弟内心可能承受过的挣扎与抉择。 他一直享受着弟弟全心全意的信赖和追随,却没能成为那个可以分担他最深秘密的人。 他看着病床上依旧虚弱,却努力对着他微笑的弟弟,心中百感交集。 那个秘密,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横亘在兄弟二人之间。他知道,多多不会主动提起,他或许希望那个选择永远成为过去。 而自己,也无法、也不忍去戳破。 他能做的,唯有在知晓了这一切之后,更加珍惜,更加守护。 他希望他好好的。 仅仅只是,好好的。 无论他拥有怎样的过去,无论他未来是否还会展现出非凡的一面,他首先,是他的弟弟,十束多多。 就在这时,十束多多良注意到弟弟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捧着苹果的手微微一顿。 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接收到某种遥远召唤般的怔忪。 虽然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十束多多良的心,却猛地沉了一下。 某种直觉,伴随着刚刚翻涌起的复杂情绪,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和削好的苹果,站起身,走到床边。 在十束多多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他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弟弟的脸颊。 指尖传来温热真实的触感,这让他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俯下身,将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上了弟弟的额头。 这是一个属于兄弟间不带任何杂质的安抚动作。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皮肤传来的温度,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不容错辨的疼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哽咽。 “多多……”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轻声说道。 “哥哥好像知道了一些你的小秘密。” 他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但他没有松开,反而更加放柔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对不起,现在才知道。” “但是,没关系。”他抵着弟弟的额头,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出此刻心中唯一的愿望,“那些都不重要了。” “哥哥只希望你以后,都能好好的。” “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答应我,好吗?” 他没有追问,没有探究,只是将自己的担忧、愧疚、以及那份沉重却无比真挚的祈愿,通过这相抵的额头,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 十束多多怔住了。 他能感受到哥哥声音里那不同寻常的颤抖,能感受到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哥哥知道了? 知道了多少,关于石板,关于其他世界,还是……关于那早已被他自己遗忘在时光里关于王”的瞬间。 他看不透哥哥知道了具体哪一部分,但那句“只希望你好好的”,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因为石板召唤而泛起的一丝慌乱和不确定。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额间传来的属于亲人的毫无条件的温暖和支持。 几秒钟后,他轻轻地,用几乎只有气音的声音,回答道。 “嗯。” “我答应你,哥。” “我会好好的。” 这是一个承诺。对他,也对或许正在召唤他的石板。 他会的。无论去往何方,经历什么,他都会努力地,好好地,回到这里。 回到这个有哥哥,有尊哥,有大家的归处。 十束多多良这才缓缓抬起头,松开了手。 他看着弟弟重新睁开恢复了平静和坚定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水光的温柔笑容。 他拿起之前削好的苹果,递到弟弟手里。 “来,再吃点。” 阳光依旧温暖,病房内安静如初。 有些秘密,无需言明。 有些守护,早已融入骨血。 ** 自那次额头相抵无声的交流之后,十束多多良觉得,自己和弟弟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沉重了。 那是一种知晓了部分真相后,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担忧。 他更加细致地观察着多多。 他发现,多多恢复的速度似乎比医生预想的要快一些,苍白的脸颊逐渐有了血色,眼神也越发清亮。 但偶尔,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多多会望着窗外某个虚无的点出神,眼神里会飞快地掠过一丝类似于准备启程般的决然,或者是对未知的一丝茫然。 十束多多良的心,随着这些细微的观察,时而欣慰,时而揪紧。 他知道,那个“秘密”所指向的,可能远不止他已经知晓的那部分。 弟弟的身上,似乎还背负着其他他无法触及更为庞大的东西。 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他只能将这份焦虑压在心底,用更加倍的照顾和陪伴来填补。 他给多多讲更多吠舞罗的趣事,弹奏他最喜欢的曲子,试图用这些熟悉充满烟火气的事物,将弟弟的注意力牢牢地锚定在这个现实的世界。 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那是一个和往常似乎并无不同的下午。 阳光依旧明媚,窗外传来scepter 4队员们训练时隐约的口号声。 十束多多靠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闲书,十束多多良则坐在一旁,擦拭着他心爱的摄像机。 忽然,十束多多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一种仿佛信号接收不良般的恍惚感,出现在他的眼神里。 他手中的书,微微下滑了几分。 十束多多良几乎是在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异常。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擦拭摄像机的手停了下来,目光紧紧锁在弟弟身上。 他看到多多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一种类似于告别的神情。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平静的仿佛要去完成某项既定任务的坦然,以及一丝对他这个哥哥的、浅浅的歉意。 “哥……”十束多多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可能又要睡一会儿了。” 这句话,如同最终落下的审判槌,敲碎了十束多多良心中最后的侥幸。 来了。 那个他隐隐预感,却始终不愿相信的时刻,还是来了。 他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惊慌失措地去叫医生,也没有急切地追问。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弟弟,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更深地刻进脑海里。 他看到了多多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也看到了那份希望他安心的努力。 他知道,他留不住。有些路,必须由多多自己去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眶的热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温柔。 “嗯。”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细心地将多多手中的书拿开,扶着他慢慢躺下,为他掖好被角。 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睡吧。”他坐在床沿,看着弟弟已经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轻声说道,仿佛在哄一个即将入睡的孩子,“哥哥就在这里。” “等你回来。” 十束多多的眼皮缓缓合上,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安静的阴影。 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仿佛真的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 但十束多多良知道,不是。 这一次的“睡眠”,与之前生命力透支的昏迷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能感觉到,多多的“意识”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正去往一个他无法触及的遥远地方。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以及窗外隐约的世界之音。 十束多多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弟弟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腕。 第32章 指尖传来温热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稳定而有力。 这证明着他的生命并无危险。 这就够了。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会回来。 无论他去往何方,去做什么,这里永远是他的归处。 十束多多良就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坐在床边,如同一个最忠诚的守望者。 阳光透过窗户,将兄弟二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定格成一幅静谧而坚定的画面。 而在无人可见的层面,十束多多的意识,已然脱离了躯壳的束缚,顺着那道唯有他能感知的召唤,投入了流转着万千星辰与故事的虚空之中。 新的旅程,开始了。 在沉睡的躯壳旁,十束多多良低声自语,又像是在对某个冥冥之中的存在宣告。 “要平安啊……” “我们约好了的。” 在八原当弟弟的每一天 第34章 当弟弟的第30天 八原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只是往常归于平静的森林里,多出了一个神秘的少年。 灰褐色短发的少年站在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环顾一眼四周,灰色的眼睛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周边的妖怪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类,直到比较靠近少年的中级,看到了那张格外眼熟的脸。 “夏目……夏目大人!!” 原本困惑着的少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动静,将头向中级的方向转了过去。 那张脸彻底的暴露在了中级附近的其他妖怪眼里——这是他们好朋友夏目大人。 只是这发色…… 中级凭借着自己和夏目大人的友好关系,小心翼翼靠近了那个疑似“夏目大人的”陌生少年。在到达一定范围后,轻轻动了动自己的鼻头,去感知陌生少年身上的气息。 很明显这个气息和夏目大人,和玲子的味道都很像。所以中级一股脑地扑了上去,兴奋地道:“新的夏目大人!!” 刚刚一直没反应过来的少年,此时像是受惊般,往后连退几步,并连声喊道:“等等等……” 话音还未落下,便被扑倒在地。 柔软的草地为他减轻了大部分的冲击,但身上的重量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少年艰难的伸手拍了拍身上的中级,像是喘不过气来,商量道:“那个你……能不能先起来啊?” 周边的妖怪也被中级这一招给吓坏了,连忙手忙脚乱的上去扶中级,防止他把身下的人类给压扁了。 “哎呀,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呀,是要开什么聚会吗?” 一个懒散的声音在这一片混乱中格外突出,妖怪们都不约而同看小声音的发源处。 是一只猫。 但大家都知道,这具身体里封印着一只强大的妖怪。而这只妖怪正好是他们认识的夏目大人名义上的“保镖”,所以他们纷纷往后退,将那个少年给露了出来。 而被露出来的少年坐在地上,伸手揉着自己有点泛红的肩膀,抬头看向突然空出来一大块的前方,多出来笑得贱兮兮的一只猫,非常顺口的来了句:“啊,是猫咪老师啊。” 像极了日常生活中,与朋友的打招呼。 而另一方当事人猫咪老师,瞪大那双本就不大的双眼,炸毛的看向眼前的人。 “小鬼,你是谁!” 眼前的人不能说和夏目贵志长得一样,只能说毫无差。除了有点长的头发,颜色和眼睛之外,简直就像夏目贵志本人哪天心血来潮,换了个发色,和戴了个美瞳似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妖怪之间的玩笑,但他没想到这个臭屁小鬼连身上散发的气味都和夏目贵志如出一辙。 猫咪老师不懂,猫咪老师大为震惊。 尤其是他的娴熟的打招呼方式,一看就没少和他相处过。但是这人,他一点都不认识啊!!! 而且夏目不是上学去了吗? 少年并不懂,此时猫咪老师心里的胡思乱想。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草,被草上沾满的露水打湿了后背也毫不在意。 走到猫咪老师面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微笑着说:“喵咪老师好,我叫夏目木野。” ***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怎么怎么到这个世界的是吧。”被抱在怀里的猫咪老师冷静分析道。 在少年袒露自己的姓名后,猫咪老师便将人带走,不去管这人的出现给八原妖怪带去了多大的轰动。 一路上,夏目木野向这只强大的妖怪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以及自己为什么在这。 在他的世界里,他是比夏目贵志小一岁的弟弟。尽管在那个世界里,他们的父母依然出意外走了。但不同的是在那个世界,幼小的夏目贵志身边还有一个需要依靠他的存在,所以在一些事情上表现出了兄长的努力。 所以从在寄宿在各个亲戚家,一直到遇到塔子阿姨,他们从未分开过。 但他们也有不同的地方,对于夏目贵志的世界,小时候的夏目木野是完全看不见的,只能在自己哥哥发抖或者像是被什么东西追逐时,给他一个自己只能给到的拥抱和拉着他一起跑向附近的神社。 尽管那时他看不见,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哥哥。 直到不小心被人推倒撞到脑袋后,才慢慢看到另一个世界。一开始确实难以适应,但在哥哥的帮助下,也慢慢熬了过去。 在之后便就遇到了猫咪老师,从此之后的故事便与这个世界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关于为什么会在这,夏目木野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是在家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先在梦里看到了森林,然后就到了这。” 猫咪老师撑着自己的猫下巴,做出思考的神态:“啊,既然想不明白的话,那我们就去吃七辻屋吧。” “真不愧是猫咪老师啊。”夏目木野感慨了一下,颠了颠手上有些向下滑的猫咪,“羊羹怎么样?” “还有馒头!”猫咪老师兴奋道。 夏目木野又颠了颠,无视怀里猫咪老师的愤怒,“感觉比我那个世界的猫咪老师胖好多哦。” “什么,不可能!你这是诽谤!”猫咪老师抗议道。 夏目木野继续无视猫咪老师的无能狂怒,抱着他向着七辻屋走去。毕竟掏钱的是他,猫咪老师还能咬他不成。 等买完东西后,心满意足的猫咪老师在夏目木野头上吃着七辻屋的馒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而夏目木野则打算重新回到森林里,毕竟现在的他,出去会给这个世界的哥哥找麻烦。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有妖怪的,森林里比较安全。 对此,哪怕对眼前这个小鬼非常不满(哪怕给买了七辻屋)的猫咪老师也表示赞同。 先不说,马上接近学校放学时间,要是不小心被塔子阿姨看见,那就真的解释不清楚了。所以在刚刚路过某个低级妖怪时,便让他去给快放学的夏目贵志通风报信,让他来森林里见一面,好做打算。 其实他们刚到一处妖怪们经常聚会的地方,背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猫咪老师……啊,还有其他人。你好,我叫夏目贵志。”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钻入了夏目木野耳里,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时不知该不该转过头去。 因为他才发现在这一刻他既无比紧张。 第35章 当弟弟的第31天 夏目贵志是没想到猫咪老师把自己往外叫,因为在家里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说,没有必要非要出门。 所以在听到猫咪老师让自己到一处熟悉到地方会面时,夏目贵志是困惑的。 刚到达地方,只看见了猫咪老师一个人坐在那里。以为猫咪老师又闹他,刚想和他友好的聊聊时,才注意到刚刚被灌木丛遮挡身影的另一个。 从背后看去,像是一个孩子不像是妖怪。 于是,夏目贵志想到这个孩子可能就是猫咪老师让他过来的原因。他主动出声打招呼,尽量不吓到那个小孩子。 夏目贵志还没靠近,猫咪老师就已经察觉到动静。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 在夏目贵志正式打招呼后,他看见眼前蹲坐的夏目木野一脸不自然的摸向耳朵,不去回应。 这是一个很不礼貌的行为,还是对着他的哥哥。 猫咪老师眼睛越眯越深,藏住眼里的审视,却主动起声打破快要陷入尴尬的气氛:“哟,是夏目来了,你刚刚不是还想着要和他好好聊聊吗,怎么现在害羞起来了。” 什么,夏目贵志迷茫,他倒没有想到是眼前这个还不知面容的小孩想见自己,毕竟人类好像并没有要和他好好聊聊的存在。 难道是妖怪吗? “对不起!”小孩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不礼貌。猛得从地上跳了起来,转身对着夏目贵志的方向鞠了一躬。 夏目贵志也没想到会引发这么大的反应,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是有什么事找我吗,如果在我能力范围我一定帮忙。” 第33章 无论是人是妖怪,他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忙。如果是妖怪,找自己的那就一定是有事找自己。猫咪老师又不让他进屋,那就说明这妖怪有不对劲的地方,尽快完成,尽快回家吧。 但夏目贵志明显失算了,在看到眼前小孩缓缓露在自己眼前的面前,夏目贵志的眼睛都不由得瞪大了许多。 “他也叫夏目哦。”猫咪老师看准时机补刀道。 “打扰了。”夏目木野开口道,“但在这里我身无分文所以我才找上猫咪老师,然后找上你,对不起……” 猫咪老师:喵喵?! 等等,刚刚这小鬼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在那表演被父母抛弃的小可怜是谁啊! 夏目木野则表示,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他不是没想过如果夏目贵志没将他往家里领,毕竟在夏目心里觉得已经够打扰塔子阿姨夫妇了,他这个陌生人去借住的话总归不是很好。 但是他必须完成这个冒犯的举动,他有自己的打算。 * 夏目贵志微微蹙眉,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用只有猫咪老师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老师,这孩子真的是人类吗?” 猫咪老师舔了舔爪子,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气味和灵力都做不了假,确实是个能看到妖怪的人类小鬼。” 听到这个回答,夏目贵志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虑仍未完全消散。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这个自称“夏目木野”的少年。 对方低垂着头,灰褐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轮廓让他心头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你说你是我的弟弟?”夏目贵志试探性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 夏目木野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轻轻点头:“在原来的世界里,是的。” 一阵微风拂过,周围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夏目贵志注意到少年的衣服有些单薄,后背似乎被露水打湿了一大片。 这个细节让他心头一软,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 “先跟我回家吧。”夏目贵志说,“塔子阿姨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 “真的可以吗?”夏目木野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夏目贵志温和地笑了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森林里。” 回程的路上,夏目木野走在夏目贵志身侧,时不时偷偷打量着他。 这个世界的哥哥比他记忆中要更加沉稳,眉宇间的忧郁也更浓重一些。 他想起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次遇到困难时哥哥都会摸着他的头说有我在的样子,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怎么了?”夏目贵志注意到他的视线,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夏目木野摇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觉得能见到你真好。” 这句话让夏目贵志心头一震。 他从未想过会有另一个世界的亲人,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相遇。 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警惕,但心底却不由自主地对这个少年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当他们走到藤原家门前时,夏目木野的脚步明显迟疑了。 他站在院门外,望着那栋熟悉的房子,眼眶微微发红。 “我……我这样突然出现会不会吓到塔子阿姨?”他小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忐忑。 夏目贵志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别担心,塔子阿姨最擅长应付这种事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塔子阿姨端着洗衣篮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时明显愣了一下。 “贵志君,这位是?” 夏目贵志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解释。 夏目木野却已经上前一步,深深鞠了一躬:“您好,我是夏目木野,是贵志哥哥的远房表弟。因为一些原因需要暂时借住几天,给您添麻烦了!” 塔子阿姨惊讶地眨了眨眼,目光在两个少年之间来回游移。 片刻后,她的脸上绽放出温柔的笑容:“哎呀,原来是这样。快进来吧,外面风大。” 看着塔子阿姨热情地招呼夏目木野进屋的背影,夏目贵志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这个陌生的少年会如此自然地融入这个家,更没想到塔子阿姨会这么轻易地接受这个解释。 “喂,小鬼。”猫咪老师不知何时跳上了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打算怎么办?” 夏目贵志沉默片刻,轻声道:“先观察几天吧。如果他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我们得想办法送他回去。” 晚饭时分,藤原家的餐桌上难得热闹。 滋叔叔听说来了客人,特意提早下班回来。 夏目木野表现得彬彬有礼,对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逗得塔子阿姨笑个不停。 “木野君和贵志君长得真像呢。”塔子阿姨一边盛汤一边说,“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夏目木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大家都这么说。不过哥哥比我优秀多了。” 夏目贵志闻言差点被饭呛到,连忙摆手:“哪有的事……” 夜深人静时,夏目贵志将备用被褥铺在自己的房间地板上。 夏目木野跪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忙碌。 “那个,谢谢你。”少年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夏目贵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用谢。不过……” 他转过身,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能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吗?”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目木野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想见见这个世界的父母。” 这个回答让夏目贵志猝不及防。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夏目贵志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皱了被褥的一角。 父母,这个对他来说已经太过遥远的词汇。 此刻被夏目木野轻轻提起,像是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不在了。”他最终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夏目木野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但他很快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我知道的。但在这个世界,他们是不是曾经留下过什么?” 夏目贵志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老旧的相册。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指尖轻轻抚过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婴儿,笑容温柔而幸福。 “这是他们唯一留下的照片。”他低声说,“我其实也不太记得他们的样子了。” 夏目木野凑近了些,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灰色的眼眸微微闪烁。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照片上方,像是想要触碰,却又不敢真的落下。 “妈妈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一点点皱纹。”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怀念,“爸爸的头发总是有点乱,因为他总说没时间打理。” 夏目贵志怔了怔,转头看向他。 “你还记得?” “嗯。”夏目木野点点头,“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哥哥……你总是会跟我讲他们的事。” 夏目贵志的胸口微微一紧。 原来在另一个世界里,他并不是孤单一人。 他还有弟弟,还有可以一起回忆父母的家人。 “真好。”他轻声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夏目木野看着他,忽然伸手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哥哥。” “嗯?” “明天……能带我去看看他们吗?” 夏目贵志明白他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好。” --- 第二天清晨,两人早早地出了门。 猫咪老师懒洋洋地趴在夏目贵志的肩膀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夏目木野。 “小鬼,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夏目木野笑着回答,“比睡在森林里舒服多了。” “哼,算你识相。”猫咪老师甩了甩尾巴,“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骗到更多的七辻屋点心。” 夏目木野眨了眨眼,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到猫咪老师面前:“给,昨晚偷偷藏的。” 猫咪老师眼睛一亮,立刻扑过去叼住:“算你懂事!” 夏目贵志无奈地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他们沿着山路向上走,穿过一片安静的树林,最终来到一座小小的墓碑前。 周围很干净,显然一直有人来打扫。 夏目木野站在墓碑前,静静地注视着上面的名字,许久没有说话。 夏目贵志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站在一旁,任由清晨的风轻轻拂过。 “谢谢你们。”终于,夏目木野轻声开口,“在另一个世界里,哥哥把我照顾得很好。” 第34章 他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一朵小小的野花,轻轻放在墓碑前。 “我会好好珍惜现在的家人的。” 夏目贵志看着他,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走上前,伸手揉了揉夏目木野的头发。 “走吧,回家。” 夏目木野抬头看他,露出一个明亮的笑容:“嗯!” 猫咪老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去了回去了,塔子应该已经准备好早饭了。” 两人一猫沿着山路往回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斑驳地映在他们身上。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从来都不是孤单一人。 第36章 当弟弟的第32天 下山的路上,气氛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驱散了墓园带来的些许清冷与伤感。 夏目木野似乎卸下了一桩沉重的心事,脚步变得轻快,偶尔会停下来,指着路边一株不起眼的野花或是某棵形状奇特的树。 用带着点怀念的语气说,在他的世界,他和哥哥也曾在这附近见过类似的。 夏目贵志安静地听着,心中那份因对方突然出现而产生的隔阂与疑虑,正在不知不觉间消融。 他开始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或许真的来自一个与他息息相关、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份对父母共同的、模糊的眷恋,以及提及哥哥时自然流露的依赖,是做不了假的。 “喂,你们两个慢吞吞的家伙!”猫咪老师不耐烦地在前方催促,圆滚滚的身体灵活地在山路上跳跃。 “再磨蹭下去,塔子的早饭都要凉了!” “来了来了!”夏目木野扬声应道,快跑几步跟上,又回头对夏目贵志露出一个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猫咪老师还是这么急性子。” 夏目贵志也忍不住笑了:“他一直这样。” 回到藤原家,塔子阿姨果然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 热腾腾的味增汤,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烤鱼,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香气弥漫在整个餐厅。 “我开动了。”夏目木野双手合十,声音轻快,灰色的眼睛里满是真诚的喜悦。 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但能看出他对塔子阿姨手艺的真心欣赏,每一口都吃得格外认真,不时发出满足的赞叹。 “塔子阿姨,这个酱菜真好吃!” “煎蛋的火候也刚刚好呢!” 他的夸赞毫不做作,让塔子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喜欢就多吃点,木野君。你太瘦了,要好好补充营养才行。”说着,又给他夹了一块烤鱼。 滋叔叔虽然话不多,但看着餐桌旁多出来的一个身影,以及妻子脸上愈发温柔的笑容,眼中也带着平和的笑意。 他注意到这个叫木野的少年,眉眼间确实与贵志有几分神似,尤其是低头安静吃饭的时候。 夏目贵志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这个家,因为木野的到来,似乎变得更加完整,也更加热闹了。 他看着木野与塔子阿姨和滋叔叔自然的互动,仿佛他本就该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那种毫无隔阂的融洽,让他既感到温暖,又有一丝微妙的恍惚。 早餐后,夏目贵志需要去上学。他有些犹豫地看向夏目木野,将他独自留在家,是否妥当。 “没关系的,哥哥你去上学吧。”夏目木野像是看出了他的顾虑,主动说道,“我可以帮塔子阿姨做点家务,或者看看书?” 他的目光瞟向夏目贵志房间的方向,那里有他熟悉的友人帐,也有许多他们那个世界共有的关于妖怪的书籍。 塔子阿姨也笑着说:“是啊,贵志君放心去学校吧。木野君就交给我好了,正好我可以带他熟悉一下附近。” 最终,夏目贵志在猫咪老师“本大爷就勉为其难留下来看着这小子好了!”和夏目木野的保证下,背着书包出了门。 只是这一整天,他在学校里都有些心神不宁,总会不自觉地想到家里的弟弟。 而藤原家这边,夏目木野确实如他所说,表现得异常乖巧懂事。 他主动帮忙收拾碗筷,擦拭家具,甚至还跟着塔子阿姨学习了如何给庭院里的植物浇水。 他嘴甜又勤快,很快便彻底赢得了塔子阿姨的欢心。 午后,塔子阿姨出门采购,家里只剩下夏目木野和趴在缘侧晒太阳的猫咪老师。 周围的妖怪们因为好奇,又开始在院子周围探头探脑。 夏目木野没有像夏目贵志那样试图躲避或者解释,他只是安静地坐在缘侧。 学着猫咪老师的样子晒太阳,偶尔对某些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小妖怪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他的气息与夏目贵志太过相似,却又带着一种更易于让妖怪亲近的温和感。 一些胆子大的小妖怪,甚至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 “你……你真的不是夏目大人吗?”一只小狐狸模样的妖怪怯生生地问。 夏目木野歪了歪头,灰眸中带着笑意:“我叫木野。算是另一个地方的夏目吧。” “那……那你也有那个友人帐吗?”另一个声音从树后传来。 夏目木野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在我的世界里,那本名字的账簿,是由哥哥保管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都觉得,由他来决定如何处置那些名字,是最合适的。” 猫咪老师掀开一只眼皮,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看来在你们那个世界,夏目那小子倒是挺有兄长的样子。” 夏目木野笑了笑,没有回答,目光望向庭院里被精心打理过的花草,眼神有些悠远。 当下午放学铃声响起,夏目贵志几乎是第一时间收拾好书包,婉拒了田沼要一起去图书室的邀请,匆匆往家赶。 他心中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急切,想要确认那个突然出现的弟弟是否安好,是否给塔子阿姨添了麻烦。 他推开家门,听到的却是从厨房传来的,塔子阿姨和木野愉快的交谈声,以及阵阵食物的香气。 “我回来了。”他出声喊道。 “欢迎回来,贵志君/哥哥!”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夏目贵志看到夏目木野系着塔子阿姨的围裙,正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削了一半的土豆,脸上沾着一点面粉,笑容灿烂地看着他。 而塔子阿姨正在灶台前忙碌,心情很好的样子。 “木野君在跟我学做土豆炖肉呢!”塔子阿姨回头笑道,“这孩子学得可真快。” 夏目木野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脸,结果把面粉蹭得更多了:“我想着,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 这一刻,夏目贵志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和隔阂,彻底烟消云散。 他走过去,自然地伸手,帮木野擦掉脸上的面粉,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慢慢学,不用急。”他轻声说,语气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晚饭时,餐桌上的气氛更加融洽。 夏目木野兴奋地讲述着他白天帮塔子阿姨做事、以及在庭院里遇到几只“小动物”的趣事。他的叙述生动有趣,让滋叔叔也忍不住笑了几次。 夜幕降临,两人再次并排铺好被褥。 这一次,少了最初的生疏和试探,多了几分自然而然的亲近。 “哥哥,”夏目木野侧躺着,面向夏目贵志的方向,在黑暗中轻声开口,“塔子阿姨和滋叔叔,真的很好。” “嗯。”夏目贵志望着天花板,应了一声。 “能遇到他们,真的很幸运。”夏目木野的声音里带着真挚的感激,“在我的世界也是这样。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爸爸妈妈在保佑着我们,才让我们都能找到这么好的归宿。” 夏目贵志的心被这句话轻轻触动。他翻过身,在朦胧的夜色中看着弟弟模糊的轮廓。 “也许吧。”他轻声回应。 沉默了片刻,夏目木野又小声说:“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我会来这里了。” “为什么?” “也许是想亲眼确认一下,这个世界的夏目贵志,是不是也过得很好。”他的声音带着睡意,逐渐低缓下去,“看到你也拥有了重要的家人,我就放心了。” 话音未落,均匀的呼吸声便传了过来,他睡着了。 夏目贵志却因他这句无意识的梦呓,久久无法入眠。 确认他是否过得好? 所以,在木野的世界里,那个作为兄长的“夏目贵志”,一直也在挂念着这个可能存在于其他世界的孤独的“自己”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酸涩的情绪充盈着他的胸腔。 他悄悄起身,替睡得香甜的木野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进房间,照亮了少年安宁的睡颜,也照亮了夏目贵志眼中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坚定。 无论木野来自何方,因何而来。 第35章 此刻,他愿意相信这份突如其来的羁绊。 并且,守护好这份意外的“礼物”。 第37章 当弟弟的第33天 日子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在藤原家平稳而温暖地流淌着。 夏目木野的存在,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轻柔地改变了这个家的日常节奏,却又奇异地和谐。 他依旧保持着那份恰到好处的勤快与乖巧。 清晨,他会比夏目贵志早起片刻,帮着塔子阿姨准备早餐的配菜。 放学后,只要夏目贵志没有社团活动,两人常常结伴回家,木野会兴致勃勃地分享他白天跟着塔子阿姨学习的新菜式。 或者是在附近散步时看到的趣事。那些“趣事”里,偶尔会夹杂着只有他和夏目贵志以及猫咪老师才能理解,关于某些小妖怪的描述。 塔子阿姨和滋叔叔显然已经完全接纳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远房表弟”。 滋叔叔甚至在一个周末,翻出了旧相机,兴致勃勃地要给兄弟俩拍照,说是“记录一下家里难得的热闹”。 照片里,夏目贵志站在稍靠后的位置,笑容温和而有些腼腆;夏目木野则蹲在前面,怀里抱着不情不愿,却因为七辻屋馒头而勉强配合的猫咪老师。 灰褐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很柔软,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口白牙。 这张照片很快被塔子阿姨精心装裱起来,放在了客厅的柜子上,与夏目贵志的入学照并排而立。 然而,平静的日常之下,潜流暗涌。夏目贵志敏锐地察觉到,木野并非全然无忧无虑。 有时,在大家都不注意的瞬间,他会看到木野独自望着窗外,灰色的眼眸里会掠过一丝类似于迷茫或者寻找着什么的神色。 尤其是在夜晚,当他以为夏目贵志已经睡着时,偶尔能听到他极其轻微的叹息。 猫咪老师也并非完全放松警惕。虽然享受着木野提供的额外点心和顺毛服务,但它那双锐利的猫眼,始终没有停止过观察。 “喂,夏目。”某天,趁着木野在浴室洗澡,猫咪老师跳上夏目贵志的书桌,用爪子扒拉着一本摊开的妖怪图鉴。 “你真觉得这小子没问题?他身上的气息虽然和你有九成相似,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 夏目贵志放下笔,看向浴室方向,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和木野隐约哼着的、调子有点奇怪的歌。 他沉吟了一下,说:“我相信他没有恶意。而且,老师你不也觉得,他不像是妖怪伪装的吗?” “哼,那倒是。但这年头,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猫咪老师甩了甩尾巴,“比如他那个睡一觉就过来的说法,你信?” 夏目贵志沉默了片刻。 他当然不完全信,但他能感觉到木野有所隐瞒的背后,似乎并非出于恶意,更像是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奈。 “再观察看看吧。”他最终说道,“只要他不伤害到这个家。” 机会很快来了。一个周五的下午,天空阴沉沉的,预报说晚上会有雷雨。 夏目贵志因为值日稍晚回家,刚到街口,就看到夏目木野站在家附近的拐角处,正仰头看着一棵高大的榉树,神情有些严肃。 “木野,怎么了?”夏目贵志快步走过去。 夏目木野回过神,指了指树干上方:“哥哥,你看那里。” 夏目贵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枝叶繁茂的树干分叉处,隐约缠绕着一缕带着污秽气息的阴影,那气息很淡,若非木野指出,他几乎会忽略过去。 那是一种低级的会依附在树木或老旧物品上吸收负面情绪的小妖,通常不会主动伤人,但若放任不管,可能会让经过的人感到不适甚至做噩梦。 “是郁缚的一种。”夏目贵志低声道,“看来是最近附近有人积压了太多负面情绪,把它吸引过来了。” “嗯。”夏目木野点点头,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它好像很不安的样子。快要下雨了,雷电可能会惊扰到它。” 夏目贵志有些意外地看了木野一眼。他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那小妖的情绪,这似乎不仅仅是能看到那么简单。 “得在雨下大之前把它请走。”夏目贵志说着,从书包里拿出常备的盐和符纸。 然而,夏目木野却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 “哥哥,等一下。”他走上前几步,靠近那棵榉树,并没有拿出任何驱邪的物品。 只是仰起头,用一种平和舒缓的语调,对着那团阴影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这里很快就不安全了。” “我知道有个地方,更安静,也更适合你休息。” “要跟我来吗?” 那团阴影似乎蠕动了一下,散发出犹豫和警惕的情绪。 夏目贵志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从未尝试过与这种低等小妖沟通,通常都是直接驱散。 夏目木野耐心地等待着,周身散发出一种温和而稳定的气息,与他平时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什么也没有。 奇怪的是,那团阴影迟疑地、慢慢地从树干上剥离下来,像一缕轻烟,飘飘悠悠地,最终落在了夏目木野的掌心,然后仿佛渗入一般,消失不见了。 夏目木野收回手,轻轻舒了口气,转身对目瞪口呆的夏目贵志笑了笑。 “好了。它同意暂时去我‘那里’待一会儿,等雨停了,我再找个合适的地方送它走。”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夏目贵志惊讶地问。他从未见过有人能以这种方式收容妖怪,即便是名取周一或者的场静司,使用的也多是封印或驱逐的手段。 夏目木野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个……在我们那边,我好像从小就比较容易吸引这些小家伙,也不太会驱散它们。后来慢慢发现,只要好好跟它们说,它们有时候也是会听道理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只限于这种比较弱小的意识混沌的。遇到强大的妖怪,我还是得靠哥哥和猫咪老师保护。” 这时,豆大的雨点开始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快回家吧!”夏目木野拉起还在发愣的夏目贵志,跑向藤原家。 晚上,雨势渐大,雷声隆隆。兄弟俩并排躺在铺好的被褥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哥哥,”黑暗中,夏目木野的声音响起,“今天没吓到你吧?” “没有。”夏目贵志回答,“只是有点惊讶。你很厉害。” “哪有。”夏目木野的声音带着点自嘲,“只是比较方便而已。不像哥哥,有勇气去面对那些强大的妖怪,还能帮它们归还名字。” 夏目贵志沉默了一下,说:“每种方式都有它的意义。你能平和地解决,避免冲突,也很好。” “嗯……”夏目木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其实,我能感觉到,那个小妖是因为附近有个孩子,最近因为父母吵架,很难过,才被吸引过来的。它本身并没有恶意,只是吸收了那些不好的情绪。” 夏目贵志心中一动。 木野不仅能沟通,还能感知到妖怪形成或者被吸引的缘由。 “哥哥,”夏目木野翻了个身,面向他,语气变得有些认真,“我可能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夏目贵志的心猛地一紧:“为什么?是哪里不习惯吗?还是……” “不是的!”夏目木野连忙否认,“塔子阿姨、滋叔叔,还有哥哥,都对我很好!这里就像我自己的家一样。只是……” 他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有一种感觉我来到这边,好像不只是意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引导我,或者需要我做点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一丝迷茫:“但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我想在离开之前,尽量多看看,多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也想多帮上一点忙,哪怕是很小的事情。”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瞬间照亮了夏目木野的脸,那灰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混杂着眷恋与使命感的复杂情绪。 夏目贵志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 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弟弟,身上背负着他所不了解的东西。 他伸出手,越过被褥的间隔,轻轻拍了拍木野的肩膀。 “那就慢慢想,不用着急。”他的声音在雷雨声中显得格外沉稳,“在你想明白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 夏目木野愣住了,随即,一个大大的,带着鼻音的笑容在黑暗中绽开。 “嗯!谢谢哥哥。” 雨声渐密,雷声远去。兄弟俩都没再说话,但一种比血缘更深厚的羁绊,在这雨夜中悄然生长,坚实而温暖。 第36章 夏目贵志知道,木野的秘密远未揭开。 但他愿意等,也愿意陪他一起,面对那未知的,引导着他来到此地的原因。 第38章 当弟弟的第34天 一个晴朗的周末午后,兄弟俩受田沼邀约,一起去附近的山里写生。 主要是夏目贵志和田沼,夏目木野则自称是负责欣赏和加油的。 猫咪老师自然也以“监护”为名,跟了去,实则趴在树荫下打盹,尾巴尖惬意地一甩一甩。 山间空气清新,景色宜人。然而,对于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人来说,宁静之下往往潜藏着意想不到的“惊喜”。 就在他们沿着一条少有人走的小径寻找合适的写生地点时,麻烦不期而至。 一群低等的、形似山魈却更加暴躁的小妖怪,不知为何被激怒了,呜嗷乱叫着从树林深处冲了出来,目标直指他们这几个闯入者。 它们数量不少,大概七八只,獠牙外露,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红光,虽然不算多么强大的妖怪,但被缠上也会相当麻烦。 “糟了!”夏目贵志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想护住身边的木野和田沼。 田沼虽然看不见具体是什么,但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围空气骤变的压迫感和恶意,紧张地握紧了画板。 就在夏目贵志思考着是拿出符纸驱散,还是先带着大家跑路时,身边的夏目木野却反应极快。 “这边!”他一把拉住夏目贵志的手腕,另一只手顺手拽了一下还有些发懵的田沼,语气急促却并不慌乱。 “跟我跑,别回头。” 他的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带着两人就朝着另一个方向,沿着一条更陡峭,但植被也更茂密的小路冲去。 他的速度很快,脚步在山路上异常稳健,似乎对这种被妖怪追赶的情景早已习以为常。 “喂!臭小鬼们等等本大爷!”猫咪老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不满地嘟囔着。 却还是灵活地一跃而起,迈着短腿飞快地跟了上去,圆滚滚的身体在这种时候展现出了惊人的敏捷。 那群山魈妖怪在后面紧追不舍,发出刺耳的嚎叫。 奔跑中,夏目贵志注意到木野的动作有些奇怪。 他一边跑,一边单手在自己随身携带的腰包裡摸索着。 就在这时,因为跑动颠簸和动作幅度过大,只听得“啪”一声轻响,一本眼熟的,棕色封皮的小册子从木野的腰包里滑落,掉在了草丛里。 “啊!”夏目木野惊呼一声,脚步下意识地慢了一瞬,似乎想去捡。 “木野,别停!”夏目贵志急忙喊道,后面的妖怪追得太紧,停下太危险了。 然而,这声惊呼和掉落的册子,却让紧跟在旁边的猫咪老师瞳孔地震。 它一眼就认出了那眼熟的封皮。 “友人帐?!”猫咪老师炸毛了,声音都变了调,圆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那本册子。 又猛地扭头看向被夏目贵志拉着继续往前跑的夏目木野,“你这小子,你居然也有一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简直要怀疑猫生了。 友人帐难道还是批量生产的吗?! 夏目木野被猫咪老师的尖叫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懊恼,但随即又被一种狡黠的笑意取代。 他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一边跑一边大声回应:“猫咪老师先别管那个,快跟上,我有办法。”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和兴奋的自信。 猫咪老师将信将疑,但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妖怪群,还是骂骂咧咧地加速跟上,只是那双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夏目木野,仿佛要把他看穿。 夏目木野带着他们在山林里七拐八绕,利用茂密的树木和复杂的地形暂时拉开了一点距离。 就在跑到一处相对开阔、有几块大石头作为掩体的地方时,他猛地停下脚步,迅速将夏目贵志和田沼推到石头后面。 “蹲下,别出声。”他语速飞快地嘱咐,然后自己却转身,面对着妖怪追来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 在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惊愕的目光中,他再次从腰包里掏出了另一本,一模一样封皮的棕色册子。 “喂!你……”猫咪老师刚想开口,却见夏目木野已经利落地翻开了册子。 里面露出的,并非写满名字的纸页,而是密密麻麻、画满了各种奇特符文和图案的黄色符纸。 每一张符纸都工整地贴在册页上,排列有序,散发着微弱但纯净的灵力波动。 只见夏目木野手指飞快地捻动册页,目光迅速扫过,口中念念有词,随即精准地从中抽出了三张绘制着疾风图案的符纸。 此时,那群山魈妖怪正好冲到了开阔地,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就是现在!”夏目木野低喝一声,手腕一抖,将三张符纸向前甩出。 符纸离手即燃,化作三股强劲的青色旋风,呼啸着卷向那群妖怪。 旋风并不具备强大的攻击力,却成功地将它们冲得七零八落,晕头转向,互相撞作一团,暂时失去了目标在原地打转,发出困惑的吼叫。 趁着这个空档,夏目木野立刻转身,压低声音:“快,从这边走,这迷惑不了它们多久。” 他带着还有些愣神的夏目贵志和田沼,以及眼神复杂的猫咪老师,从大石头的另一侧迅速撤离,钻进了一条更隐蔽的山缝,彻底摆脱了那群妖怪。 直到确认安全,几人才停下来,靠着岩壁大口喘气。 田沼虽然看不见符纸和旋风,但能感觉到那股突如其来,扰乱了一切的气流和妖怪们瞬间的混乱。 他看向夏目木野的眼神充满了惊奇和感激。 夏目贵志平复着呼吸,目光却牢牢锁定在夏目木野手中那本合上就与友人帐外壳别无二致的册子上,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猫咪老师更是直接跳上了旁边一块石头,居高临下地盯着夏目木野,尾巴竖得笔直。 “臭小鬼给本大爷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本册子,还有你刚才用的符纸。” 夏目木野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如临大敌的一人一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晃了晃手里的册子,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笑容。 “哎呀,被发现了呀。”他笑嘻嘻地打开册子,将里面贴满的各式符纸展示给他们看,“这个啊,在我的世界,我和哥哥管它叫混淆帐或者障眼法手册。” 他指了指册子的棕色封皮,解释道。 “特意做成和友人帐一模一样的外壳,就是为了在被妖怪追赶的时候。尤其是那些知道友人帐存在,或者单纯被强大灵力吸引的妖怪用来迷惑它们的。”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小狡猾。 “你们想啊,当它们看到两本一模一样的宝物掉出来,或者同时出现在不同的人手里,会不会一下子懵掉,不知道该追哪个好。” “就像刚才,它们看到我的混淆帐掉出去,注意力是不是被分散了一下。我再拿出另一本用符纸,它们就更搞不清状况了。” 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听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操作。 “你……你经常这么干?”夏目贵志难以置信地问。 “对啊!”夏目木野用力点头,语气带着一种历经磨练后的坦然,“在我们那边,因为我灵力性质比较……嗯,温和,不擅长强力驱散,逃跑和制造混乱可是保命的重要技能。” “这本混淆帐里的符纸,大多都是这种效果。制造旋风、小范围迷雾、发出巨响、或者模仿强大妖怪的气息之类的,主要是为了争取逃跑时间。” 他摸了摸册子的封皮,语气带着点怀念:“这本是跟着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看来,连它都觉得我在这边肯定用得上呢。” 猫咪老师盯着那本混淆帐,又回想了一下刚才夏目木野那熟练的逃跑路线和精准的符纸运用,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们那个世界的夏目,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怎么感觉比这边这个还鸡飞狗跳。 而且这小子,看起来阳光开朗,没想到肚子里这么多坏水。 夏目贵志也是心情复杂。 他看着笑得一脸无辜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木野,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之前能那么轻车熟路地带着他们逃跑,为什么对处理那些低等妖怪有那么奇特却有效的方法。 原来在另一个世界,作为弟弟的他,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哥哥,早已摸索出了一套独特的生存之道。 那本看似玩笑的混淆帐,背后隐藏的,或许是无数次有惊无险的逃亡,和一份不想让兄长过分担忧的体贴。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木野的头发,就像木野曾经对他做的那样,语气带着无奈,更多的却是心疼和暖意。 “以后尽量还是少用上这些技能比较好。” 第37章 “嗯!”夏目木野眯起眼睛,享受般地蹭了蹭哥哥的掌心,笑容灿烂,“不过,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保护哥哥和大家,我还是很开心的!” 夕阳的余晖透过山缝洒落,将兄弟二人的身影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猫咪老师看着他们,哼了一声,重新趴回石头上去,尾巴却悠闲地晃了晃。 或许,有这个狡猾又温暖的小子在,日子会变得更有趣也说不定。 只是,那本掉在草丛里的混淆帐得找个时间偷偷捡回来才行。 夏目木野在心里盘算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第39章 当弟弟的第35天 回藤原家的路上,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经历了下午那场有惊无险的追逐,气氛反而比去时更加融洽。 田沼虽然依旧不太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夏目兄弟之间那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信任。 这让他感到安心,也为自己能参与到朋友这特别的一部分生活中而隐隐高兴。 和田沼分开后,猫咪老师依旧趴在夏目贵志的肩膀上,但那双眯着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旁边,哼着轻快小调脚步轻松的夏目木野。 那本掉落的混淆帐已经被夏目木野找了个借口溜回去捡了回来,此刻正安然无恙地躺在他的腰包里。 “喂,小鬼。” 猫咪老师终于忍不住,用爪子拍了拍夏目贵志的脖子,示意他慢走几步,然后扭头对夏目木野发问。 “你那些符纸,画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跟谁学的?别告诉我是你那个世界的夏目教的,他可没这耐心。” 夏目贵志也好奇地看向木野。确实,那些符咒虽然效果偏向辅助和迷惑,但绘制精细,灵力引导流畅,绝非野路子出身。 夏目木野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怀念和些许无奈的笑容,他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个啊是名取老师教的。” “名取?!”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异口同声,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名取周一,那位人气演员兼除妖师,在这个世界与夏目贵志亦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难道在木野的世界里,名取也…… “嗯。”夏目木野点点头,肯定了他们的猜测,“在我们那边,名取老师也是偶然遇到了我和哥哥。他知道我们的情况后,就主动提出要教导我们一些自保的手段。”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 “一开始,他主要是想教哥哥的。但我觉得,哥哥要面对的危险已经够多了,还要分心保护我,而且猫咪老师嘛,”他促狭地看了一眼瞬间竖起耳朵的招财猫。 “虽然很强大,但有时候……嗯……比较随性?靠得住的时候非常可靠,但靠不住的时候也是真的让人头疼。” “臭小鬼你说什么?!”猫咪老师瞬间炸毛,挥舞着爪子就要扑上来,被夏目贵志眼疾手快地按住。 夏目木野笑嘻嘻地躲到夏目贵志另一侧,继续说道。 “所以我就缠着名取老师,让他也教我。我说,我也想有能力保护哥哥,至少在他遇到麻烦时,我不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或者成为拖累。” 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名取老师一开始是拒绝的,他说除妖师这条路并不好走,而且我的灵力性质更偏向温和与感知,不适合学习具有太强攻击性的术法。” “但我没有放弃,磨了他好久,最后他大概是看我实在执着,也可能是被我和哥哥之间的感情打动了吧,终于松口了。” 夏目贵志静静地听着,他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定也是既担心又欣慰地看着弟弟为了自己而努力。 “然后呢?”夏目贵志轻声问。 “然后就是地狱式的学习啦!”夏目木野做了个夸张的擦汗动作,“名取老师可是很严格的,理论知识、灵力控制、符文绘制、药材辨认……” “他把他认为适合我学的、相对安全的课程都教给了我。他说,既然要学,就要学扎实,半吊子反而更危险。” 他指了指自己的腰包。 “这本混淆帐里的符纸,大部分都是在他的指导下,我自己一点点练习、改进画出来的。” “那些逃跑和制造混乱的技巧,也有很多是他结合我的特点,帮我设计和演练的。他说,既然不擅长正面冲突,那就把闪避和惑敌做到极致。” 猫咪老师哼了一声,语气却缓和了些:“那个轻浮的除妖师,倒是做了件不错的事。” 夏目木野笑道:“名取老师虽然嘴上总是嫌弃我们麻烦,但其实很关心我们。” “他经常说,你们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鬼,可别随便死掉了,给我添麻烦。”他模仿着名取周一那带着点玩世不恭却又暗含关心的语气,惟妙惟肖。 夏目贵志也忍不住笑了,他能完全想象出名取老师说这话的样子。 这种被看似不着调的前辈默默关心和保护的感觉,在两个世界竟是如此相似。 “所以,”夏目贵志看着木野,眼中带着了然,“你之前能那么熟练地带着我们逃跑,能感知到‘郁缚’的成因,能那么精准地使用符纸。都是因为经过了系统的学习和很多实践吧?” 夏目木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其实也闯过不少祸,有一次试验新画的迷雾符,差点把自己和哥哥一起困在林子里一晚上,还好猫咪老师鼻子灵找到了我们。” “还有一次想模仿强大妖怪的气息吓走来找麻烦的妖怪,结果没控制好,引来了一个更麻烦的大家伙,最后还是哥哥和名取老师联手才解决的。” 他絮絮叨叨地讲着那些在另一个世界里,与兄长、与猫咪老师、与名取老师共同经历的、有惊无险甚至有些滑稽的往事。 那些故事里,有挫折,有危险,但更多的是互相扶持、共同度过的温暖。 夏目贵志听着,心中感慨万千。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作为弟弟的木野,并非只是被保护的存在。 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成长着,想要成为能够与兄长并肩而行、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保护兄长的力量。 那份看似跳脱狡猾的背后,是沉甸甸的心意和无数次的练习。 他看着身边笑容明朗的木野,仿佛看到了在另一个时空下,那个同样名为夏目贵志的少年,被自己的弟弟用这样一种独特而坚定的方式守护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胸口暖暖的,也对眼前这个弟弟产生了更深的认同和怜爱。 “辛苦你了,木野。”夏目贵志轻声说。 夏目木野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灰眸在夕阳下闪着光。 “不辛苦。能帮上哥哥的忙,能和大家一起平安地生活,我就很开心了。” 他顿了顿,看着夏目贵志,语气变得格外认真。 “这个世界的哥哥也一样。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也想在我还在这里的时候,能多少帮上一点忙。至少,在遇到像今天这样的小麻烦时,你不用一个人承担所有。”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天边只剩下绚烂的晚霞。 藤原家的灯火已经在望,温暖而诱人。 猫咪老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行了行了,两个笨蛋兄弟别在那里互相感动了!本大爷的肚子都快饿扁了!塔子肯定已经准备好晚饭了!” “知道啦,猫咪老师!”夏目木野笑着应道,快跑几步,抢先推开院门,朝着屋里喊道:“塔子阿姨!滋叔叔!我们回来啦!” 看着木野活泼的背影,夏目贵志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温柔的弧度。 他想,无论木野来自何方,因何而来,他身上那份为了守护重要之人而努力的决心。 那份历经磨难却依旧保持的明朗与温暖,都与这个家,与他所珍视的一切,如此契合。 这份跨越世界的兄弟羁绊,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刻得多。 而前方,藤原家温暖的灯光下,属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第40章 当弟弟的第36天 日子在平静与波澜的交织中度过。夏目木野的到来,像是一股清新的溪流,注入了夏目贵志原本就并不平凡的生活。 他不仅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弟弟,更在某些时候,成为了夏目贵志得力的帮手和奇特的保险。 这天,兄弟俩放学后,按照之前与一位小妖的约定,前往森林深处归还名字。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名字了。不知为何,最近似乎格外多的妖怪循着友人帐的气息找来,或者是因为季节更替,妖气流动变得活跃。 连续动用灵力呼唤名字,进行归还仪式,对身体的负担不小。 当夏目贵志将写有“翠羽”名字的纸页含入口中,吹气归还后,他感到一阵明显的眩晕,脚步虚浮地向后踉跄了一下,脸色也有些发白。 “哥哥!” 第38章 一直守在一旁密切关注着他的夏目木野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 稳稳地从身后扶住了他几乎要软倒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慢慢坐到旁边的树根上。 “我没事……”夏目贵志想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好,却被夏目木野不由分说地按住了肩膀。 “别动,你灵力消耗过度了。”夏目木野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眉头紧锁。 他熟练地绕到夏目贵志身后,双手按上他的太阳穴,力度适中地揉按起来,指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巧妙地缓解着因灵力透支带来的头痛与疲惫。 夏目贵志有些惊讶,他从未跟木野提过归还名字后具体的身体感受。“木野,你……” “在我们那边,哥哥有时候也会这样。”夏目木野一边按摩,一边轻声解释,手法专业得不像个业余爱好者。 “名取老师教过我一些缓解灵力透支的按摩手法,还有辨认一些安神补气的草药。他说,照顾好自己也是除妖师的必修课,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 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夏目贵志靠在弟弟身上,感受着额角传来的舒适暖意和身后坚实的支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在另一个世界,那个“自己”也是被这样细心照料着的吗? “谢谢。”他低声说。 “谢什么。”夏目木野笑了笑,“我们不是兄弟吗?”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戏谑的熟悉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哦呀,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你们兄弟情深了。” 两人抬头,只见名取周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间小路上,依旧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明星模样。 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但他看向夏目木野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探究和惊讶。 夏目贵志连忙想站起身:“名取先生!” 夏目木野也停下了按摩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 “名取老师!” 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安静了。 名取周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夏目木野,特别是他那张与夏目贵志极为相似却更显稚嫩的脸,以及那双独特的灰色眼眸。 “老师?”他重复了一遍,语气玩味,“这位是?贵志,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还成了我的学生?我怎么不记得收过这么一位……嗯,有趣的弟子?” 夏目贵志心里一紧,暗道不好。他还没来得及向名取解释木野的来历。 夏目木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他站起身,对着名取周一恭敬地行了一礼,态度自然地说道:“您好,名取先生。我叫夏目木野,是贵志哥哥的远房表弟。刚才失礼了,因为在原来的地方,教导我和哥哥法术的长辈,我们也习惯尊称‘老师’,一时口快,请您见谅。” 他这番解释半真半假,既说明了称呼的由来,又模糊了具体信息,听起来合情合理。 名取周一挑了挑眉,没有立刻相信,但也没有深究,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原来如此。看来贵志你的家族,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他的目光在夏目木野身上停留片刻,尤其是在他腰间那个眼熟的腰包上扫过,然后转向夏目贵志,“看来你最近挺忙?脸色不太好啊。” 夏目贵志苦笑了一下:“最近来找回名字的妖怪比较多。” 名取周一正色道:“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最近这一带妖气异动频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们,或者在驱赶它们。你们频繁归还名字,灵力波动明显,很容易被卷入麻烦。自己小心点。” 他顿了顿,又看向夏目木野,语气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试探:“这位木野君,看起来似乎也懂得一些……嗯,特别的东西?刚才那按摩手法,挺专业的。” 夏目木野坦然回答:“略懂一点皮毛,跟家乡的长辈学的,主要是为了照顾哥哥。” 名取周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又叮嘱了夏目贵志几句关于近期要小心的注意事项,便借口还有工作离开了。 但他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夏目兄弟都知道,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木野的说辞。 “名取先生很敏锐。”夏目贵志有些担忧地看向木野。 夏目木野却显得很平静:“没关系,哥哥。名取老师……呃,名取先生他,本质上是个好人。只要我们不做出危害人类或者引起大骚乱的事情,他不会深究的。” 他对另一个世界名取周一的信任,似乎也延续到了这个世界的名取身上。 经过短暂的休息和木野的按摩,夏目贵志感觉好了很多。两人继续踏上归途。 然而,名取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就在他们快到家的那片树林里,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穿着古老狩衣的妖怪,面容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闪烁着贪婪和凶光的眼睛。 它周身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远非之前那些小妖可比。 “持有友人帐的小子……”它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把你手中的名字,交出来。” 夏目贵志心中一沉,将木野护在身后,握紧了口袋里的符纸:“抱歉,友人帐里的名字,我只归还,不交易。” “哼,由不得你!”那妖怪冷哼一声,周身妖气暴涨,化作数道漆黑的触手,闪电般向夏目贵志袭来。 “哥哥小心。”夏目木野惊呼,几乎同时,他迅速从腰包中掏出混淆帐,飞快地抽出几张符纸甩出。 “轰!” “嗤啦!” 几张符纸瞬间燃烧,爆发出刺目的强光,刺耳的噪音以及一股模仿强大妖气的波动。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果然让那妖怪的攻势微微一滞,触手在空中乱舞了一瞬。 趁此机会,夏目贵志也立刻行动,甩出符纸形成结界,挡住了触手的第一次冲击。 “雕虫小技!”那妖怪很快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更多的触手铺天盖地般涌来,力量远超之前。 夏目贵志的结界在猛烈攻击下摇摇欲坠,他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连续归还名字的消耗,让他此刻应对强大的妖怪显得力不从心。 夏目木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的符纸主要用于干扰和逃跑,面对这种级别的正面强攻,效果有限。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似乎想动用别的什么。 “木野别乱来。”夏目贵志察觉到他的意图,急忙喝道。 他怕木野动用他不了解的力量,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或者反噬。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掠过。 “臭妖怪,敢动本大爷的人!” 是猫咪老师。 它恢复了斑的本来形态,巨大的白色妖狐威风凛凛,一爪子拍散了大部分触手,对着那狩衣妖怪发出震慑的低吼。 强大的妖力碰撞,激起一阵狂风。 那狩衣妖怪显然没料到会突然杀出如此强大的对手,权衡了一下利弊,不甘地瞪了夏目兄弟一眼,身形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了。 危机解除,斑也变回了招财猫形态,跳上夏目贵志的肩膀,不满地抱怨。 “你们两个笨蛋,又惹上这种麻烦的家伙。” 夏目贵志松了口气,身体却因为脱力和紧张微微发抖。 夏目木野立刻上前扶住他,脸上满是后怕和自责:“对不起,哥哥,我太没用了,要是我再强一点。” “不,你做得很好。”夏目贵志打断他,靠着他稳住身形,语气肯定,“你的符纸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等到了猫咪老师。而且,你听我的话,没有冒险。” 他看着木野担忧的灰色眼眸,心中充满了暖意。 这个弟弟,或许力量不强,但他的机敏、他的守护之心,以及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了,夜幕开始降临。 “走吧,回家。”夏目贵志轻声说,“塔子阿姨该等急了。” “嗯!”夏目木野用力点头,搀扶着哥哥,一步一步,向着远处那盏温暖的灯火走去。 猫咪老师跟在旁边,看着相互扶持的兄弟俩,哼了一声,却没有再抱怨。 第41章 当弟弟的第37天 经历了森林里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藤原家短暂的平静显得更加珍贵。 塔子阿姨似乎察觉到兄弟俩回来时脸色不太好,贴心地准备了热乎乎的汤豆腐和易消化的食物,没有多问,只是用温柔的笑容和美食抚慰着他们。 夜晚,夏目贵志的房间亮着温暖的台灯光。 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那本厚重的友人帐。今天接连归还名字的消耗,加上傍晚那场战斗的惊险,让他感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 第39章 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在睡前检查一下友人帐,这既是一种责任,也渐渐成了一种仪式。 夏目木野则趴在旁边的地铺上,逗弄着因为保护了他们而得意洋洋,正要求额外点心的猫咪老师。 他用一根羽毛逗猫棒晃来晃去,引得猫咪老师圆滚滚的身体笨拙地扑腾,嘴里还不满地嚷嚷。 “左边,右边。臭小鬼你没吃饭吗。” 一人一猫闹得不亦乐乎,给安静的房间里增添了几分生气。 夏目贵志看着他们,嘴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笑意。 木野的到来,确实让这个家,让他原本有些孤寂的路上,变得不那么孤单和沉重了。 他轻轻翻动着友人帐泛黄的纸页,指尖拂过那些墨迹深浅不一的名字,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承载着外婆玲子的一段过往,一个故事。 他翻得很慢,思绪有些飘远。 他在想今天遇到的那个强大妖怪,想名取先生的警告,想最近异常活跃的妖气这一切是否有什么关联。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翻到了友人帐非常靠后的部分。 就在他准备合上帐本休息时,指尖触碰到最后一页的触感,让他动作微微一顿。 这页纸感觉不太一样。 前面的纸张都因为年代久远而显得脆弱泛黄,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 但这最后一页,虽然颜色也做旧了,质地却似乎比前面的要新一些。 那种细微的差异,如果不是像他这样经常仔细翻看,几乎无法察觉。 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夏目贵志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轻轻地将最后一页完全展开。 台灯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纸页。 上面确实写着一个名字。 墨迹看起来也有些不同,不像前面那些名字那样,带着玲子外婆肆意挥毫的洒脱不羁,反而显得更加工整,甚至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笔触。 而当夏目贵志看清那个名字的瞬间,他的呼吸猛地停滞,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那纸上赫然写着的名字是—— 夏目木野。 !!! 怎么会?! 夏目贵志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木野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外婆的友人帐上? 这不可能。 木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他出现在这里才没多久,而友人帐是玲子外婆几十年前制作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手脚冰凉。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正被猫咪老师追着满屋子跑,笑得没心没肺的夏目木野。 少年灰褐色的头发因为跑动而变得凌乱,灰色的眼眸弯成月牙,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活,对这边发生足以颠覆认知的事情毫无察觉。 “哈哈哈,猫咪老师你抓不到我。” “臭小鬼你给我站住,看本大爷不把你压成照片。” 他们还在打闹着,声音在夏目贵志耳边嗡嗡作响,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夏目贵志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那页纸捏皱。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 是恶作剧? 不可能,谁会开这种玩笑。 而且这纸张和墨迹的细微差异…… 是重名?叫“木野”的妖怪?可这字迹…… 还是说木野他…… 一个不敢深思的念头浮上心头,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哥哥?你怎么了?”夏目木野终于注意到了夏目贵志的异常。他停下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猫咪老师也趁机扑住了他的裤脚,顺着爬上了他的肩膀,同样看向了书桌方向。 夏目贵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啪”一声合上了友人帐,动作快得甚至有些慌乱。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但苍白的脸色和尚未恢复平稳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 “没、没什么。”他声音有些干涩,避开木野探究的目光,将友人帐迅速塞进了抽屉里,“只是有点累了。” 夏目木野歪了歪头,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但他没有追问,只是走了过来,关切地说。 “那哥哥早点休息吧。今天确实太累了。” 猫咪老师蹲在木野肩膀上,看看神色不自然的夏目贵志,又看看被匆忙塞进抽屉的友人帐。 圆眼睛里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但它也只是甩了甩尾巴,没有出声。 “嗯,好。”夏目贵志低低应了一声,关掉了台灯,躺进了被窝里。 房间里陷入黑暗,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渗入一丝微光。 夏目贵志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友人帐最后一页上,“夏目木野”那个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木野均匀的呼吸声从旁边传来,显示他已经安然入睡。 而夏目贵志的心,却沉入了冰冷而混乱的迷雾之中。 这个突然出现自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弟弟”,他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他的名字,为何会出现在外婆的友人帐上。 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寂静的夜里,疑问如同藤蔓,悄然缠绕、生长,预示着平静日常之下,即将掀起的未知波澜。 第42章 当弟弟的第38天 【他发现了。】 黑暗中,十束多多——或者说,此刻正扮演着夏目木野的他,在意识深处对着那片浩瀚的意志低语。 他蜷缩在被褥里,背对着夏目贵志,脸埋在枕头中。 【显而易见。】石板回应,【纸张与墨迹的差异,对他而言并非难以察觉。】 夏目木野在黑暗中无声地啧了一下。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 他以为只是在原来世界的友人帐上做个标记,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连接两个世界的微小锚点。 他没想到这个操作会产生这种类似同步的效果,让这个名字赫然出现在了这个世界的友人帐末页。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估,也让剧本出现了意外的偏差。 【失算了。】他没什么情绪地陈述,【没想到会直接复制过来。】 【跨世界线操作存在不可预知性。】石板的声音毫无波澜,【能量印记的残留与共鸣,导致了信息的微量渗透。】 【现在怎么办?】他问,语气里听不出紧张,更像是在评估局面。【他会怎么反应?】 【基于该个体夏目贵志的性格模型分析,直接质问概率偏低,优先选择暗中观察并寻求线索的概率较高。他具有高度责任感,在未明确意图及风险前,倾向于采取保守策略。】 【懂了,就是会自己憋着瞎想。】夏目木野几乎能想象出夏目贵志此刻紧闭双眼内心翻江倒海的样子。 有点麻烦,但也还行。 这种被人在乎、被人小心翼翼对待的感觉,即使知道这份小心翼翼是针对“夏目木野”这个身份,也依旧让他觉得不无聊。 【预计如此。】石板确认。 【那就让他想吧。】夏目木野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我只是个迷路的演员,等着主角自己发现剧本的下一幕。】 他不再交流,静静躺着,听着身旁另一个枕头上传来的、刻意放缓却依旧紊乱的呼吸声。 *** 第二天清晨,一切如常。 阳光,早餐的香气,塔子阿姨温柔的声音。 夏目贵志眼下带着青黑。他看向精神抖擞摆碗筷的夏目木野,眼神复杂。 少年脸上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哥哥,早啊!快来吃早餐!”夏目木野招呼着,语气自然。 夏目贵志抿了抿唇,压下思绪:“嗯,早。” 餐桌上气氛看似无异。 但夏目贵志敏锐地感觉到,木野的目光似乎比平时更多停留在他身上,那灰色眼眸深处,仿佛藏着一种了然? “哥哥,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夏目木野夹了块玉子烧给他,状似随意。 夏目贵志手顿了一下。“有点,可能昨天累到了。”他避开视线。 “是吗?”夏目木野眨了眨眼,没追问,转而说起想去书店。 夏目贵志心中疑虑更深。木野的表现太正常了,正常得反常。 去学校的路上,夏目贵志沉默。 猫咪老师趴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眯眼看了看前面哼歌的夏目木野,又看看心事重重的夏目贵志。 “喂,夏目,你昨晚看到什么了?魂不守舍的。”猫咪老师压低声音。 夏目贵志身体一僵,压低声音:“老师,你……” “哼,本大爷又不瞎。”猫咪老师甩尾巴,“你昨晚翻友人帐就不对劲。怎么,那小子有问题?”目光锐利地锁定夏目木野。 第40章 夏目贵志犹豫了一下,用气音说道:“友人帐最后一页写着夏目木野的名字。” “什么?!”猫咪老师声音拔高又压下,圆眼睛瞪大,“这怎么可能?!那帐子是玲子的,那小子才来几天?!” “我不知道……”夏目贵志声音疲惫,“纸张墨迹不太一样但名字确实在。” 猫咪老师沉默了,盯着夏目木野背影,眼神严肃。“这小子果然不简单。” 一整天,夏目贵志心神不宁。 反复思考名字的意义。 说谎? 不是平行世界? 与玲子接触过的妖怪? 可气息身体做不了假。 后来加上的,那目的是什么? 放学后,他婉拒田沼,匆匆回家。需要冷静。 刚到家附近树林,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夏目木野。 少年靠树低头,听到脚步声抬头,脸上没有笑容,灰色眼眸静静看着他。 “哥哥,”他开口,声音很轻,“我们谈谈吧。” 夏目贵志心猛跳。来了。 夏目木野直视他眼睛,语气平静:“关于友人帐上,我的名字。” 夏目贵志握紧书包带:“你知道了?” “嗯。”夏目木野点头,“昨晚就猜到了。你反应太明显。” 他顿了顿,“哥哥,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没骗你。” “那名字……” “那名字,是我写上去的。”夏目木野语出惊人,“在我那边的友人帐上。” 夏目贵志愣住:“你那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夏目木野摇头,眉头微蹙,看起来是真的困惑,“我只是在我那边的友人帐上,做了一个标记,一个只有我知道的记号。我没想过……它会出现在这里。” 他抬眼看向夏目贵志,眼神带着一丝真实的懊恼和不解,“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两个世界的联系,比我想象的更紧密,或者更诡异。” 他看着夏目贵志震惊又疑惑的表情,语气变得急切了些:“哥哥,请你相信我。我绝没有擅自触碰这个世界的友人帐。我更没想到会这样,在我的计划里,根本不包括这一项。”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确实没亲手碰过这个世界的友人帐,名字是同步过来的。 假的是,他并非完全不知情,只是低估了效果。 但这种意外和懊恼,恰好比完美的解释更显得真实。 夏目贵志看着他眼中那份不似作伪的困惑和急于澄清的神态,心中的天平又开始摇摆。 如果木野说的是真的,那这诡异的现象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规则或力量。 “一个标记?”夏目贵志抓住关键词,“什么样的标记,为了什么?” 夏目木野沉默了一下,再次摇头:“现在还不能完全告诉你。这涉及到一些我还在摸索的东西。说出来可能引来麻烦。我只能说,这与我能来到这里有关,或许也与我最终要回去有关。” 他抬起头,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哥哥,我需要时间弄清楚这一切。在我弄清楚之前,我需要留在这里。我绝不会伤害你和你在意的一切。这个名字,这个意外,我很抱歉。但我真的没有恶意。” 风吹过树林。 夏目贵志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混乱。 木野的解释依旧匪夷所思,但那份意外的懊恼和急于澄清的态度,不像伪装。 如果他真有恶意,何必多此一举搞出这种难以解释的意外。 相信他吗? 相信这个来历不明、身上充满谜团、甚至间接导致外婆遗物出现异常名字的弟弟? 夏目贵志内心斗争着。 最终,那份对家人本能的信任,以及对木野之前所有行为的观察,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需要时间。” 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 夏目木野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点头:“嗯。我明白。”他顿了顿,“在你想清楚之前,我还是你的弟弟,木野。” 说完,他转身,朝藤原家走去,步伐似乎轻松了些。 夏目贵志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沉重。 一个在另一个世界写下的名字。 一次无法预料的同步。 一个模糊的,关于来与去的使命。 夏目木野身上的迷雾,更浓了。 而他,被卷入其中,前路未知。 他握了握拳,最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至少此刻,他们还是要回同一个家。 第43章 当弟弟的第39天 自那次树林里的谈话之后,藤原家的日常生活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夏目木野依旧勤快、嘴甜,和塔子阿姨、滋叔叔相处融洽,与夏目贵志之间也维持着兄弟般的亲近。 但一种微妙心照不宣的隔阂感,如同透明的薄膜,悄然横亘在两人之间。 夏目贵志无法完全相信木野那套关于“平行世界标记意外同步”的说辞。 那太巧合,太难以验证。 他心中的疑虑如同野草,在每一个安静的瞬间滋生蔓延。 他观察着木野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关于他真实的来历,关于那个出现在友人帐上名字的真正意图。 而夏目木野,似乎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夏目贵志那份隐晦的审视。 他依旧会热情地分享他那个世界的趣事,会在夏目贵志归还名字后体贴地递上温水,会在遇到麻烦的小妖怪时尝试用他的方式沟通。 他的表现无懈可击,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意外流落此界,努力融入新家庭的少年。 这天晚上,确认夏目木野已经在地铺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夏目贵志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他对着黑暗中那双骤然睁开反射着微光的猫眼,做了个“出去说”的手势。 猫咪老师甩了甩尾巴,无声地跟着他溜出了房间,来到了寂静的走廊上。 “老师,”夏目贵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和焦虑,“我还是想不明白。木野他……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猫咪老师跳上窗台,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打了个哈欠。 “谁知道呢?那小鬼滑头得很。他说的那个什么平行世界、标记同步,听起来就像人类编的蹩脚童话。” “可是……”夏目贵志蹙眉,“他的气息,他的人类身体,做不了假。而且,如果他真有恶意,以他懂得的那些符咒和手段,完全可以……” “哼,也许他的目的不是直接伤害你呢?”猫咪老师打断他,圆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也许他想要的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那本友人帐?或者通过你,达成什么更复杂的目的?别忘了,他的名字可是出现在上面了!” 这正是夏目贵志最担心的地方。那个名字像一个钩子,牢牢挂住了他的心神。 “我们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他自己说的。”夏目贵志靠在墙壁上,感觉一阵无力,“他的过去,他的世界,他和那个我的故事是真是假,我们根本无法考证。就像在听一个由他独自讲述的故事,找不到任何旁证。” “旁证?”猫咪老师歪了歪头,忽然,它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精光,“喂,夏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你还名字的时候……”猫咪老师的声音带着一种诱哄般的语气,“不是偶尔能看到一些记忆的碎片吗?属于那个妖怪的,或者属于玲子的记忆。” 夏目贵志浑身一震,猛地看向猫咪老师:“老师,你是说……” “既然那小子的名字在友人帐上,”猫咪老师的尾巴尖愉悦地晃了晃,“那你把名字还给他试试看不就行了?” “这太冒险了!”夏目贵志下意识地反对,“先不说这行为本身有多奇怪,万一……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或者这个过程本身会对他造成伤害。” “伤害?谁知道呢?”猫咪老师不以为然,“但这是目前唯一能绕过他的说辞,直接接触到真相的方法了吧?难道你打算一直这样猜疑下去,把他当成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放在身边?放在塔子和滋的身边?” 猫咪老师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夏目贵志内心最深的恐惧。他可以承受风险,但他绝不能拿藤原夫妇的安全冒险。 “可是……”夏目贵志仍在挣扎,“这毕竟……这毕竟是……” “别可是了,优柔寡断的小子!”猫咪老师不耐烦地用爪子拍打窗台,“这只是个提议,做不做随你。但本大爷提醒你,放任一个来历不明、名字还诡异地出现在友人帐上的家伙在身边,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 第41章 月光下,夏目贵志的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着窗外沉静的夜色,又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门后是那个睡得似乎毫无防备的“弟弟”。 直接归还名字,窥探可能存在的记忆碎片这无疑是一种越界的行为,近乎窥探隐私。 但正如猫咪老师所说,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验证木野说辞的方法。 信任是珍贵的,但盲目的信任可能带来灾难。 他到底该怎么做? 猫咪老师不再催促,只是安静地蹲在窗台上,一双猫眼在暗处闪着光,等待着夏目贵志的决定。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偶尔拂过屋檐发出的细微声响。夏目贵志的内心,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是继续维持这脆弱的平静,等待未知的演变? 还是冒险踏出那一步,去揭开可能残酷,也可能安心的真相?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44章 当弟弟都第40天 月光如水,在寂静的走廊上流淌。 夏目贵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内心那场关于窥探与尊重的风暴,最终缓缓平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挣扎与犹豫都排解出去。 他睁开眼,眼神里虽然还带着困惑和未散的焦虑,却多了一丝清明和坚定。 “不,老师。”他看向窗台上的猫咪老师,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不能那么做。” 猫咪老师正等着他下定决心去探索真相,听到这话,圆眼睛瞬间瞪大,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哈?!笨蛋夏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搞清楚那小子底细最快的方法,难道你要一直这样提心吊胆下去吗?!” “我知道。”夏目贵志平静地承认,“这或许是最快的方法。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房门,门后是夏目木野安睡的轮廓,“但是,这不代表它是正确的。”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猫咪老师,语气认真:“无论木野是谁,来自哪里,他到目前为止,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我们、伤害这个家的事情。他甚至在很多次麻烦中帮助了我。未经他允许,用这种方式去窥探他的过去,这……这是一种背叛。” 他想起了木野那双灰色的眼睛,想起他笑着喊哥哥的样子,想起他笨拙却努力地想要融入这个家,想起他在危险来临时下意识挡在自己身前的举动…… 这些点点滴滴,或许有表演的成分,但那份想要靠近、想要被接纳的渴望,不像是假的。 “如果他真的心怀不轨,我们迟早会发现。”夏目贵志继续说道,像是在说服猫咪老师,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但如果他……如果他真的只是像他说的那样,是个迷路的、需要帮助的人,我这样做,会毁掉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信任。” 猫咪老师气得在窗台上转了个圈,尾巴啪啪地拍打着窗框:“信任,跟一个来历不明、名字还写在友人帐上的家伙讲信任。夏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玲子要是知道你这么优柔寡断,肯定会笑话你!” 听到外婆的名字,夏目贵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动摇。“外婆她或许会用更直接的方式吧。但我是我。” 他轻声说,“我相信人与人之间,或者说,与任何存在之间,都应该保有最基本的尊重。尤其是对自称是家人的存在。” 他看向猫咪老师,眼神带着一丝恳求:“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担心我。但这件事,请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好吗?如果……如果将来真的证明我错了,我承担一切后果。” 猫咪老师看着他固执的脸,气得哼哧哼哧,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窗台上,没好气地说:“随你的便吧笨蛋,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来找本大爷哭。” 它虽然嘴上骂得凶,但看着夏目贵志那坚持的眼神,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年,骨子里有着不输给任何人的倔强和原则。 “不会的。”夏目贵志见猫咪老师虽然不满但不再激烈反对,微微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谢谢您,老师。” “谢什么谢,本大爷只是懒得管你了。”猫咪老师别扭地转过头,用屁股对着他。 夏目贵志无奈地笑了笑,再次看向那扇房门。 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那份沉重感依然存在。 但他做出了选择——选择给予信任,至少是给予尊重和等待真相水落石出的耐心。 他不会用归还名字的方式去窥探,但他也不会放松警惕。 他会继续观察,继续等待,等待木野主动坦诚的那一天,或者等待真相自己浮出水面的那一刻。 他转身,轻轻推开房门,重新回到那个有着弟弟安睡身影的房间。月光跟随着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猫咪老师趴在窗台上,听着身后房门合上的轻响,半晌,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烂好人。” 只是那语气里,除了气愤,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认同。 夜色深沉,藤原家再次陷入一片宁静。而关于“夏目木野”的谜题,暂时被夏目贵志以他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封存了起来。 未来的路会如何,无人知晓,但至少在此刻,他选择了遵循内心的善意与底线。 房门被轻轻合上,夏目贵志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地铺。 他小心翼翼地躺下,似乎生怕惊扰了“熟睡”中的某人。 然而,背对着他的夏目木野,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睡意,清明得像秋夜的寒星。 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勾了一下,形成一个略带玩味和了然的弧度。 【听到了?】他在意识中,如同闲话家常般对那片浩瀚的意志说道。 【信息接收清晰。】石板毫无情绪地回应,【目标个体夏目贵志放弃使用‘记忆窥探’方案,选择‘观察与等待’策略。符合其性格核心参数——高同理心,强道德约束,对家庭概念的高度维护。】 【果然是个温柔到有点傻气的哥哥啊。】夏目木野无声地笑了笑,心里并无多少意外。【宁愿自己担着疑虑和风险,也不愿意用那种方式去确认。该说他天真呢,还是……】 他顿了顿,意识里掠过夏目贵志刚才那句对自称是家人的存在应保有尊重,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样也好。】他转而用一种评估任务进度的口吻对石板说,【省了我不少麻烦。如果他真用了那个方法,看到的只会是你精心编织好的、关于另一个世界乖巧弟弟的标准记忆包,虽然也能糊弄过去,但总归多了被深究细节的风险。现在这样,他主动放弃捷径,反而让我的‘人设’更立得住脚了。】 【最优发展路径确认。】石板回应,【目标对你的信任度与情感联结呈稳定上升趋势。名字事件引发的危机已初步转化为加深羁绊的契机。】 【信任度上升吗?】夏目木野回味着这个词,眼神有些飘忽。他能感觉到夏目贵志那份小心翼翼的维护,那份即使在怀疑中也不愿伤害他的心意。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并不讨厌。比他预想中,这个角色需要面对的敌意和驱赶要好太多了。 【不过,那只胖猫倒是警惕得很。】他想起猫咪老师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点想笑。【一直在怂恿呢。看来得找机会再贿赂它几条烤鱼才行。】 【建议维持与斑的良性互动关系,其对目标个体具有重要影响力。】石板给出标准建议。 【知道啦。】夏目木野在心里应着,【我会继续扮演好这个迷路但懂事的弟弟的。至少,在找到那个原因,或者在不得不离开之前。】 他轻轻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将那一丝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复杂情绪掩藏起来。 演戏而已。 他对自己说。 完成任务,获取能量,修复自身,然后离开。 这就是全部。 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两人似乎都陷入沉睡的的呼吸声。 月光悄然移动,照亮了夏目贵志微蹙的眉宇,也照亮了夏目木野背对着他、看似安宁的睡颜。 一个在疑虑中选择了守护。 一个在清醒中继续着扮演。 真相如同掩埋在迷雾中的灯塔,光芒微弱,却固执地存在着,等待着被真正发现的那一天。 而此刻,夜色正浓。 第45章 当弟弟的第41天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微妙。 夏目贵志不再刻意审视,却也比以往更加留意木野的言行。夏目木野则一如既往,扮演着那个阳光开朗、偶尔有些小狡猾、却又对兄长充满依赖的弟弟。 第42章 几天后,一个温和的午后,兄弟俩再次踏入森林,这次是为了归还一个名为“葵”的花妖的名字。 仪式很顺利,没有波折。 归还名字后,夏目贵志照例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和疲惫,他扶着树干稍作喘息。 夏目木野立刻从腰包里掏出水壶递过去,动作自然熟练。“哥哥,给。” “谢谢。”夏目贵志接过,喝了一口,清凉的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他看着木野,忽然开口,语气像是随意提起:“木野,在你那个世界归还名字后,哥哥他也会这样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问及另一个世界的细节,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夏目木野正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直起身,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怀念和一丝心疼。 “嗯,会的。”他点点头,语气肯定,“虽然哥哥他总是逞强,说不碍事,但每次归还完重要的名字,脸色都会白上一阵子,需要休息好久才能缓过来。” 他看向夏目贵志,眼神带着纯粹的关切:“所以我才跟名取老师学了那些按摩手法,还认识了一些草药。有时候看他太累了,就硬拉着他坐下,帮他按一按。一开始他还不好意思,后来就习惯了。” 这番描述细致入微,情感真挚,几乎让人无法怀疑。 夏目贵志默默听着,心中的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原来也经历着同样的负担,而那个世界的木野,也是如此细心地在旁照料。 “是吗……”他低声应了一句,没再继续追问。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轻佻的熟悉声音插了进来。 “哦?在谈论我吗?看来我这个老师当得还不错?” 名取周一从一棵大树后转了出来,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仿佛随时在镜头前的笑容。 他的目光在夏目兄弟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夏目木野身上,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 “名取先生。”夏目贵志连忙打招呼。 “名取先生,日安。”夏目木野也乖巧地问好,态度恭敬,却不再像上次那样脱口而出老师。 名取周一笑了笑,走到近前,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夏目贵志的肩膀上,看似随意,实则巧妙地探查了一下他略显虚浮的灵力。 “又消耗不小啊,贵志。最近似乎格外忙碌?” “还好。”夏目贵志含糊地应道。 名取周一的目光转向夏目木野,仿佛不经意地问道。 “木野君刚才说的按摩手法,看来确实派上用场了?不知是跟家乡哪位长辈学的?手法如此专业,想必是位高人。”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尖锐,直接指向夏目木野之前模糊解释的家乡长辈。 夏目木野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应对得滴水不漏。 “是一位隐居的婆婆,她懂得很多草药和调理身体的方法。她说我心思细,手也稳,就教了我一些。名取先生过奖了,只是些粗浅的东西,比不上您的手段。”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开,既回答了问题,又恭维了名取,让人抓不住错处。 名取周一眯了眯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是吗?那这位婆婆还真是慧眼识珠。”他转而看向夏目贵志,“我这次来,是感觉到这片区域的妖气有些异常凝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活动,你们最近小心些,尽量不要单独深入人迹罕至的地方。” 他又叮嘱了几句,便借口有通告离开了。 但他临走前那若有所思的一瞥,让夏目贵志明白,名取对木野的疑虑并未打消。 “名取先生好像还是很在意你。”回去的路上,夏目贵志轻声对木野说。 夏目木野耸了耸肩,表情轻松:“没关系啦,名取先生是除妖师嘛,警惕心强是正常的。反正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不怕他查。” 他顿了顿,看向夏目贵志,语气带着点依赖,“只要哥哥相信我就好了。” 夏目贵志看着他那双清澈的、似乎毫无阴霾的灰色眼眸,一时无言。 相信吗?他还在努力。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夏目贵志受一位胆小的小妖所托,去镇子边缘一座废弃的神社取回它不小心遗落的重要物品。 本来猫咪老师要跟去,却被七辻屋新出的限量羊羹绊住了脚,哼哼唧唧地表示“快去快回”。 夏目木野原本在帮塔子阿姨整理仓库,得知夏目贵志要独自去那种地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我很快回来。”夏目贵志不想让他涉险。 “不行!”夏目木野态度却很坚决,“名取先生都说了最近不太平,而且天快黑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我可以帮你看路,还能……还能用我的符纸照个亮!” 他拍了拍腰间的混淆帐,一脸“我很有用”的表情。 看着他坚持的样子,夏目贵志最终妥协了。 “好吧,跟紧我。” 废弃神社比想象中更加破败,笼罩在黄昏的阴影里,气氛阴森。 他们很快找到了小妖描述的那个藏在鸟居下的木匣。就在夏目贵志弯腰去取的时候,异变陡生。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无数漆黑如同藤蔓般的影子从神社的残垣断壁中猛地窜出,带着浓烈的污秽与恶意,瞬间缠向夏目贵志的脚踝和手腕。 “哥哥!”夏目木野惊呼,反应极快地甩出几张符纸。 符纸燃起净化的白光,灼烧着那些黑影,发出“嗤嗤”的声响,让它们的动作微微一滞。 但黑影的数量太多了,前仆后继。夏目贵志猝不及防被紧紧缠住,灵力一时受阻,难以挣脱。 “快走木野,去叫猫咪老师。”夏目贵志急忙喊道。 然而,夏目木野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一个箭步冲上前,试图用手去扯开那些缠住夏目贵志的黑影。 “不行,我不能丢下哥哥。” 他的手触碰到那污秽的黑影,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寒和强烈的侵蚀感顺着手臂蔓延,让他脸色一白。 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松手。 “笨蛋,别碰。”夏目贵志又急又怒。 就在更多黑影即将缠上夏目木野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空着的左手迅速伸向腰包,似乎想取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不是混淆帐里的符纸,而是某种散发着更不稳定波动的事物。 “木野,别用那个。” 夏目贵志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本能地感到危险,厉声喝止。 就在这时——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起,巨大的白色妖狐如同飓风般降临,锋利的爪子带着赤红的火焰,瞬间将缠住夏目贵志的黑影撕得粉碎。 强大的妖力席卷四周,将剩余的黑影逼退,隐匿回黑暗之中。 “你们两个笨蛋,又招惹了什么东西。”斑低吼着,变回招财猫形态,落在夏目贵志肩膀上,怒气冲冲。 危机解除,夏目贵志脱力地靠在残破的柱子上,大口喘气。 夏目木野也松了口气,踉跄了一下,右手手臂上被黑影侵蚀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明显的青黑色痕迹,隐隐作痛。 “木野,你的手。”夏目贵志一眼就看到了,急忙上前查看。 “没事,一点小伤。”夏目木野想把手臂藏到身后,却被夏目贵志牢牢抓住。 看着那清晰的伤痕,夏目贵志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愧疚。 如果不是木野不顾自身危险冲上来,如果不是他最后想动用未知的力量,如果不是猫咪老师及时赶到。 “对不起。”夏目贵志低声道歉,声音沙哑,“是我大意了。” “哥哥不用道歉,”夏目木野连忙摇头,脸上挤出笑容,“是我自己要跟来的,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嘛。” 他试图表现得轻松,但苍白的脸色和手臂上的伤痕却出卖了他。 斑看着夏目木野手臂上的痕迹,又看了看他刚才下意识想去摸腰包的动作,圆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深沉的光芒,但它什么也没说,只是哼了一声。 “行了,赶紧回去!塔子该等急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 夏目贵志看着走在自己身边,偶尔因为手臂疼痛而微微蹙眉的木野,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几乎要满溢出来。 怀疑依然存在。 但担忧和愧疚也是真实的。 这个少年,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动表明着他的立场。 无论他来自何方,至少在危险降临的时刻,他选择的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甚至不惜自身受伤。 快到家门口时,夏目木野忽然停下脚步,轻声开口:“哥哥。” “嗯?”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很多疑问。”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认真,“关于我,关于那个名字我没办法现在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但是,请相信我,我留在你身边,绝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第43章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只是想保护你。就像在那个世界,想要保护另一个哥哥一样。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事情。” 说完,他不等夏目贵志回应,便快步先走进了藤原家明亮的灯火里。 夏目贵志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夜风吹拂,带着凉意。 保护我吗? 他喃喃自语,心中的迷雾似乎被吹散了一些,却又露出了更深处、更复杂的谜题。 猫咪老师蹲在他肩膀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进去吧,笨蛋。有些答案,急是急不来的。” 夏目贵志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迈步走向那片温暖的光明。 第46章 当弟弟的第42天 几天过去了,夏目木野手臂上那青黑色的痕迹在塔子阿姨精心调制的药膏和夏目贵志偷偷混入的微弱灵力滋养下,渐渐淡去。 那晚在废弃神社的惊险似乎并未留下太多阴影,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夏目木野依旧活跃,只是夏目贵志注意到,他偶尔会走神,灰色的眼眸会掠过一丝类似于计算或者评估的神色,尤其是在独自一人或者以为没人注意的时候。 这天下午,夏目贵志被田沼和西村他们拉去参加一个临时的学习小组。 猫咪老师自然是懒得参与这种“人类幼崽的无聊聚会”,选择留在家中睡觉。 塔子阿姨和滋叔叔也有事外出,家里只剩下夏目木野和趴在缘侧晒太阳的猫咪老师。 夏目木野在院子里给植物浇完水,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屋。 就在他踏上缘侧边缘,脚底似乎踩到了一块松动的木板,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踉跄扑去。 “哇啊!” 他下意识地想用手撑地,但右臂之前受伤的地方猛地一痛,使不上力,整个人重重地摔在缘侧的木质走廊上,发出一声闷响。 “啧……” 他皱紧眉头,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胸口被这一下震得发闷。 趴在旁边垫子上假寐的猫咪老师被惊动,懒洋洋地掀开一只眼皮,嘲笑道:“笨手笨脚的小鬼,连路都走不好……” 它的话音未落,就见趴在地上的夏目木野身体突然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紧接着—— “咳咳!呕——!” 他猛地侧过头,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液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擦得干净的木地板上,刺目惊心。 空气瞬间凝固。 猫咪老师剩下的嘲讽卡在喉咙里,圆眼睛骤然瞪大,浑身的毛几乎要炸起来。 夏目木野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地板上那摊迅速晕开的暗红,瞳孔猛地收缩。 胸口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和强烈的空虚感。 糟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大脑。比疼痛更快的是巨大的惊慌和必须掩盖的本能。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猛地撑起身体,不顾摔疼的膝盖和手臂的刺痛,用袖子胡乱地擦拭着自己的嘴角,试图抹去所有血迹。 然后他立刻扑向地板上的那摊血,用另一只干净的袖子死死按住,用力摩擦,想要在血迹干涸前把它擦掉,动作慌乱得近乎失措。 “喂!你!”猫咪老师终于反应过来,猛地从垫子上跳起,几步窜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厉色,“你这是怎么回事?!” 夏目木野的身体僵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擦拭着地板,仿佛只要擦干净了,刚才那骇人的一幕就从未发生过。 他的肩膀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抬起头来臭小鬼。”猫咪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它紧紧盯着夏目木野苍白的侧脸和那被他擦得通红的嘴角。 “你吐血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体……” “没事。”夏目木野猛地打断它,声音因为急促和虚弱而显得有些尖利。 他终于抬起头,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猫咪老师。只是……只是刚才摔得太重,不小心咬到舌头了。对!咬到舌头了!” 他的眼神闪烁着,不敢与猫咪老师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锐利猫眼对视,手下擦拭的动作却丝毫未停,甚至更加用力,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地板上,那摊暗红色的痕迹虽然被擦得模糊一片,却依旧顽强地留下了一片湿漉漉令人不安的污渍。 猫咪老师没有再吼叫,它只是沉默地盯着夏目木野,看着他苍白的脸。 看着他慌乱掩饰的动作,看着他嘴角那抹被袖子擦花却依旧隐约可见的血色。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属于血的铁锈味。 缘侧上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夏目木野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袖子摩擦地板发出的窸窣声响。 猫咪老师的胡须轻轻颤动了一下,圆眼睛里所有的懒散和戏谑都消失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凝重和审视。 它知道,这小子在撒谎。 咬到舌头绝不会是那样吐出一大口暗色的血。 这绝不是普通的伤。 这小子身上,果然藏着远比“平行世界来的弟弟”更严重,也更危险的秘密。 而夏目木野,在猫咪老师那沉默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下,只觉得后背发凉,心沉到了谷底。 这下真的麻烦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夏目木野徒劳地擦拭着地板上那片刺目的污渍,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彻底停了下来。 他低着头,肩膀垮了下去,那强行撑起来的伪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浓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猫咪老师没有催促,只是蹲坐在他面前,那双锐利的猫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待着。 良久,夏目木野发出一声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叹息。 他不再试图掩饰,抬起手,看着袖口沾染上的,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弧度。 “擦不干净了……是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猫咪老师,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刻意营造的明亮,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认命。 “反正也瞒不住你了。”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却比哭还难看,“斑先生,你猜得没错,我不是什么平行世界来的幸运儿。”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气,然后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地剖开自己: “在我们那个世界我快死了。” 猫咪老师的瞳孔微微收缩,但没有打断他。 “一种很麻烦的病。”夏目木野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医生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就是身体一点点垮掉。” “我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闻够了消毒水的味道。最后那几天,我已经能感觉到那种……嗯,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弥留之际的感觉了吧?周围的声音变得很远,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散掉。”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仿佛穿越回了那个充满无力感和绝望的时空。 “然后呢?”猫咪老师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然后?”夏目木野恍惚地重复了一遍,随即露出一丝带着不可思议的笑。 “然后我就眼睛一闭,一睁。莫名其妙地,就到这儿了。就在八原的那片森林里,穿着这身莫名其妙的衣服,身体好像也变新了一点,至少不像马上要断气的样子。” 他摊了摊手,一副自己也觉得荒谬的样子:“纯属意外。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开始我也懵了,但既然来了,既然……既然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哥哥。”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住,恢复了那种故作轻松的语调:“我就想着反正我在那边也差不多了,能在这里,多体验一下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光,好像也挺不错的?就当是偷来的日子。” 他抬起眼,看向猫咪老师,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至于友人帐上的名字,那个是我偷偷干的。” 猫咪老师眼神一厉。 夏目木野扯了扯嘴角,像是在承认一个幼稚的恶作剧。 “有一天,我趁哥哥不注意,偷偷在他包里翻出了友人帐。我……我知道这很过分,很对不起玲子外婆,也对不起这个世界的哥哥。但是我当时就想……”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伤。 “我想着,等我死了,在那个世界彻底消失了。哥哥他会不会有时候,也会想起我这个麻烦的弟弟。如果……如果我的名字也在上面,他是不是就能假装,随时都能把我叫出来。就像……就像召唤那些妖怪一样。哪怕只是假装也能留个念想吧。” 第44章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他慌忙用手背擦掉,语气变得急促。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名字写上去了,我却跑到这个世界来了。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个沉重的决定,看向地板上那摊未被完全擦净的血迹,眼神变得空洞。 “也许那个名字,根本不是什么念想。它可能就是让我在这个世界结束的道具。就像……就像那些被归还了名字的妖怪一样,名字没了,存在也就消散了。” 他抬起头,看着猫咪老师,脸上是一种混合着绝望、释然和深深疲惫的复杂表情。 “我本来就没多少时间了。在那边是,在这里看来也是。” 缘侧上一片死寂。 猫咪老师沉默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少年卸下所有伪装后,那苍白、脆弱、仿佛一触即碎的真实模样。 他之前所有的疑点——那与夏目贵志过于相似的灵力却带着违和感,那偶尔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疲惫。 那对哥哥近乎执拗的依赖与保护欲,那吐血和此刻的坦白。 似乎都有了一个残酷却合理的解释。 他不是阴谋家,他只是一个从死亡边缘意外逃离,却又被命运再次扼住喉咙的可怜迷途者。 那些所谓的另一个世界的故事,那些符咒技巧,那些名取老师的教导,恐怕大半都是他根据对这个世界的观察,精心编织出来,用以掩盖自身异常努力融入这里的伪装。 为了那一点点偷来的时光。 猫咪老师久久没有说话。 它只是看着夏目木野,看着他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疲惫和认命的灰色眼睛。 夏目木野也不再说话,他靠在身后的柱子上,闭上眼睛。 仿佛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等待着审判,或者等待着那注定到来的“消散”。 阳光依旧温暖地洒在缘侧上,却驱不散那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知识点加一:缘侧:是传统日式住宅中屋檐下的架空廊,是介于室内和室外的过渡空间 第47章 当弟弟的第43天 夏目木野坦白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石块投入死水,在缘侧上激起无声的涟漪,然后便是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靠在柱子上,闭着眼,仿佛已经将自己完全交予了命运,等待着预料之中的反应。 惊愕,或许还有一丝怜悯,然后便是疏远,或者更糟的,立刻被带到夏目贵志面前,揭穿他所有的谎言和不堪。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或追问并没有到来。 猫咪老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那双圆眼睛里锐利的光芒渐渐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有震惊,有了然,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过了许久,久到夏目木野几乎以为猫咪老师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它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这件事,”它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会告诉夏目。” 夏目木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但他没有睁眼,只是嘴唇抿得更紧,像是默认了这个结局。 猫咪老师说完,没有再看他第二眼,转身,迈着与平时无异有些慵懒的步子,跳下缘侧,消失在院门的拐角处。 缘侧上只剩下夏目木野一个人,和地板上那抹无法完全抹去的暗色污渍。 阳光依旧明媚,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猫咪老师确实离开了藤原家,但它并没有立刻去找夏目贵志。 它心里很乱。 那个小鬼坦白的内容太过冲击,将之前所有的疑点都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残酷却合理的真相。 他不是敌人,不是别有用心者,他只是一个被死亡追逐,意外落入此间,拼命想要抓住最后一点温暖的可怜虫。 告诉夏目? 然后呢? 看着那个滥好人的小子为此痛苦、自责、想尽办法去挽救一个注定要“消散”的存在。 看着他再次背负起一份沉重得可能压垮他的责任。 看着这个刚刚因为弟弟到来而多了几分生气的家,重新被阴霾笼罩。 猫咪老师烦躁地用爪子刨了刨地面。 它讨厌这种复杂的情感纠葛,讨厌这种明知无力回天却还要面对的局面。 就在它漫无目的地在附近树林里溜达时,遇到了兴高采烈举着酒壶的中级妖怪们。 “哦呀!是斑大人!” “斑大人!一起来喝酒吧!今天找到了很好的酒呢!” “是啊是啊,难得的好天气,不喝酒太可惜了!” 若是平时,猫咪老师或许会矜持一下,但此刻,它正需要点什么来麻痹一下纷乱的思绪。 “哼,既然你们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本大爷就勉为其难陪你们喝一点吧。” 它嘴上说着勉强,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跳上了中级们准备好铺着软布的树桩。 清酒的味道醇厚,但对于妖怪的体质来说,并不容易醉。 可猫咪老师今天似乎放开了喝,一杯接着一杯,圆滚滚的身体渐渐泛起粉色,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 “斑大人今天好像有心事啊?”一个中级大着舌头问道。 “嗝……啰嗦!”猫咪老师打了个酒嗝,挥舞着短小的爪子,“本大爷能有什么心事!” “是不是和夏目大人有关?”另一个中级凑近,好奇地问,“还是和那个新来的,长得和夏目大人很像的小子有关?” 听到“那个小子”,猫咪老师喝酒的动作顿住了。 它抱着酒杯,圆圆的猫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郁闷和烦躁的表情。 “别提那个麻烦的小鬼……”它嘟囔着,声音因为醉酒而有些含糊不清,“一个两个都是不让人省心的笨蛋。” “诶?那个小子怎么了?他欺负夏目大人了吗?”中级们立刻紧张起来。 “欺负?哼……”猫咪老师嗤笑一声,又灌了一口酒,“他倒是想……他敢吗……他自己都……” 它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他自己怎么了?”中级们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猫咪老师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看着眼前几个醉醺醺,眼神充满了八卦和关切的妖怪,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莫名涌了上来。 反正这些家伙嘴巴不算太松,而且它也确实需要找个由头理清自己的想法。 “喂,你们……”它压低了一点声音,虽然依旧醉意朦胧,“如果……嗝……如果你们知道,一个家伙,他快要死了,但他自己偷偷跑出来,还骗了别人,装作没事的样子。你们说该不该告诉那个被他骗的人?” 中级们面面相觑,酒精让他们的思维也变得简单直接。 “快要死了?好可怜……” “骗人是不对的!应该说出来!” “但是如果说出来,那个人会很伤心吧?” “是啊是啊,明明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还要面对别人的悲伤,好像更可怜了。” 妖怪们的想法很朴素,带着对生命消逝的本能敬畏,以及对“最后时光”的简单理解。 猫咪老师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抱着酒杯,眼神更加迷茫了。 说出来,夏目肯定会伤心,会想尽办法,会徒劳地挣扎,最后可能还要眼睁睁看着对方消失,承受更大的痛苦。 而且,那个小鬼他似乎很害怕被揭穿,很害怕面对那种场面。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度过“偷来的”最后时光。 不说出来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笨蛋夏目被蒙在鼓里,继续投入感情,直到某天突然失去,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 那或许更残忍。 “麻烦……真是麻烦死了……”猫咪老师把脸埋进酒杯里,咕哝着,“为什么偏偏是这种麻烦事落到本大爷头上。” 它醉醺醺地趴在树桩上,耳边是中级们关于生死、隐瞒与坦白的毫无建设性的争论。 到底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在看了吗[爆哭][爆哭] 第48章 当弟弟的第44天 夏目贵志结束学习小组,和田沼他们道别后,带着些许疲惫回到了藤原家。 推开院门,意料之中没有听到木野活泼的招呼声,也没看到猫咪老师趴在缘侧上打盹的身影。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塔子阿姨在厨房准备晚餐的细微声响。 “我回来了。”他出声喊道。 “欢迎回来,贵志君。”塔子阿姨从厨房探出头,擦了擦手,“木野君好像出去有一会儿了,说是去附近散步。猫咪老师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呢。” “嗯,我知道了。”夏目贵志应了一声,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木野独自出去不奇怪,但猫咪老师通常都会在家睡觉,或者跟着他们其中一个。 第45章 两人同时不见,尤其是在经历了前几天神社那件事和木野手臂受伤之后,让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放下书包,先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确实没有发现那一人一猫的踪迹。 一种莫名的焦躁感开始滋生。他想了想,决定出去找找。 比起漫无目的地乱逛,寻求那些地头蛇的帮助显然更有效率。 他来到家附近妖怪们经常聚集的那片树林,果然,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中级们吵吵嚷嚷,带着醉意的喧哗声。 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他无比熟悉,同样含混不清的嘟囔。 拨开灌木,他看到了一副让他头疼的景象。 几个中级妖怪东倒西歪地靠着树,手里还抱着酒壶,而他们中间,那只胖得像球一样的招财猫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个树桩上,圆滚滚的肚皮随着呼吸起伏,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明显是喝高了。 “猫咪老师!”夏目贵志快步走过去,眉头紧皱,“你怎么喝成这样,木野呢,你有没有看到他?” 猫咪老师迷迷糊糊地掀开一只眼皮,醉眼朦胧地看了夏目贵志一眼,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含糊不清地哼哼。 “唔……夏目啊……什么木野……不知道……本大爷什么都不知道……” 它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夏目贵志,抱着空了的酒杯继续嘟囔:“好酒……再来一杯……” 旁边的一个中级大着舌头插话:“夏目大人……斑大人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呢……喝了很多……” 夏目贵志看着猫咪老师这副明显逃避的样子,心中疑窦更深。 猫咪老师虽然贪杯,但很少会醉到这种神志不清,答非所问的地步,尤其是在他认真询问的时候。 这种“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反而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他蹲下身,轻轻推了推猫咪老师圆滚滚的身体,语气带着坚持。 “老师,别装了。你到底知道什么?木野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回家没看到他,有点担心。” 猫咪老师被推得晃了晃,不耐烦地挥了挥爪子,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含混,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烦躁和无力。 “都说了不知道啦……烦不烦……那种麻烦的小鬼……死了活了关本大爷什么事……嗝……他自己选的……” 死了活了?他自己选的? 这几个词如同冰锥,瞬间刺中了夏目贵志的心脏。 他猛地抓住猫咪老师的肩膀,声音都变了调:“老师你说清楚,什么死了活,木野他到底怎么了?” 猫咪老师似乎被他的激动惊到,醉意都醒了两分,它挣扎着抬起头,对上夏目贵志那双写满了震惊和恐惧的眼睛,瞬间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它眼神慌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语气变得更加蛮横和无赖。 “放开我臭小子,本大爷喝醉了。胡言乱语听不懂吗,什么怎么了?他好得很。能跑能跳还能气我,你少在这里瞎操心,快放开。” 它越是这般激烈地否认和逃避,夏目贵志心中的不安就越发扩大。 猫咪老师绝对不是那种会因为单纯胡言乱语就如此失态的家伙。 它一定知道什么,而且是极其严重的事情,严重到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甚至想用醉酒和装傻来蒙混过去。 联想到木野之前手臂上那诡异的伤痕,联想到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走神,联想到他对自己那个世界和病因含糊其辞的解释。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夏目贵志脑中逐渐成形。 他缓缓松开了手,没有再逼迫猫咪老师。 他知道,从一只决心装醉耍赖的猫这里,暂时是问不出更多了。 猫咪老师一获得自由,立刻手脚并用地爬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着醉话。 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复杂和心虚,却没有逃过夏目贵志的眼睛。 夏目贵志站起身,没有再看猫咪老师,也没有理会旁边不明所以的中级们。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月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焦躁和担忧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他,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沉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猜测,怀疑,隐瞒…… 这些都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无论木野身上背负着怎样的秘密,无论那死了活了意味着什么,他都必须去面对。 他需要找到木野。 他需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开诚布公地,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他最后看了一眼依旧在装醉、却明显心神不宁的猫咪老师,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他要去找到那个独自离开的弟弟。 夜色渐浓,森林仿佛吞噬了他的身影。 一场无法回避的对话,即将到来。 夏目贵志快步穿行在越来越暗的林间,心中的焦虑如同不断收紧的绳索。 木野会去哪里,他独自一人,身体可能还带着伤,甚至可能还面临着更糟糕的状况。 那个死了活了的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无法冷静。 就在他因为找不到方向而愈发焦躁时,一个带着浓郁酒气,却依旧熟悉的重量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啧,笨手笨脚的,天黑了在树林里乱窜,是想喂妖怪吗?”猫咪老师的声音依旧含混,带着醉后的沙哑和惯有的嫌弃。 但它蹲在他肩头,小小的爪子却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稳住了有些摇晃的身体。 夏目贵志脚步一顿,侧头看向肩膀上的招财猫。 猫咪老师扭着头,故意不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后脑勺。 “老师……” “少废话!”猫咪老师打断他,不耐烦地用爪子拍了一下他的脖子,“本大爷是怕你走丢了,塔子来找我麻烦,可不是担心那个麻烦的小鬼!” 它虽然嘴硬,但那刻意回避的眼神和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它放心不下,尽管它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但它还是跟来了。 夏目贵志心中微微一暖,那股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些许。 他没有戳穿猫咪老师的口是心非,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猫咪老师哼了一声,没再接话,而是用力吸了吸鼻子,在混杂着草木泥土和夜晚露水气息的空气里仔细分辨着。 过了一会儿,它用爪子指了一个方向:“那边,那小鬼的气味往那边去了,虽然很淡,还混着点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它没有明说那“不舒服的味道”是什么,但夏目贵志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朝着猫咪老师指引的方向快步走去。 越往前走,周围的景物渐渐变得熟悉。 这条小路,这片树林的布局…… 夏目贵志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这个地方…… 当他们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古老而破败的小神社,静静地坐落在林间空地上,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 神社的木制结构已经有些腐朽,鸟居上的红漆斑驳脱落,但却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宁静感。 这里是他当初为了躲避妖怪追赶,偶然躲藏进来的地方。 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遇到了被封印在招财猫里的斑。 可以说,这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而此刻,在神社前那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正静静地坐着一个人影。 他背对着他们,蜷缩着身体,双臂抱着膝盖,灰褐色的头发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黯淡。 正是夏目木野。 他的背影在空旷的神社前显得异常单薄和孤独,仿佛随时会被这沉沉的夜色吞噬。 夏目贵志的脚步下意识地放轻了。他看着那个孤独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一阵酸涩的疼痛蔓延开来。 所有的疑问、担忧、甚至是一丝被隐瞒的愠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难以言喻的心疼。 猫咪老师也安静下来,蹲在夏目贵志肩膀上,圆眼睛注视着那个身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月光如水,洒在破败的神社,洒在青石台阶,也洒在那个仿佛承载了太多秘密与重量的少年身上。 夏目贵志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朝着那个背影,轻轻却清晰地唤了一声。 “木野。” 第49章 当弟弟的第45天 那一声“木野”在寂静的神社前显得格外清晰。 石阶上蜷缩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头。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夏目贵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等待着。 终于,那个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月光毫无保留地照亮了他的脸。 第46章 夏目贵志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猛烈收缩,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他看到的是夏目木野的脸,却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样子。 少年的右半边脸,从额角到下颌,呈现出一种诡异半透明的状态。 就像是质量不佳的玻璃,或者即将融化的冰,皮肤的质感和血肉的实体感正在消失,隐约能看到后面神社斑驳的墙壁轮廓。 那灰色的右眼也变得空洞,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薄雾,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只有左半边脸还维持着原本的样貌,但那嘴唇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而这张正在消失的脸上,此刻却对着夏目贵志,扯出了一个带着浓浓疲惫和无所谓的笑容。 “啊……被找到了。”夏目木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气若游丝的飘忽感,却奇异地平静,“和我想的差不多呢。” 他抬起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似乎想碰触一下自己正在变得透明的右脸,但手指在即将触及时又停住了,只是虚虚地悬在那里。 “看来时间到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夏目贵志脑海中所有混乱的线索。 木野偶尔的疲惫和走神,手臂上难以愈合的诡异伤痕,猫咪老师醉后失言的“死了活了”,还有友人帐上那个突兀的名字! 原来……原来他说的快死了是真的。 原来他说的名字可能是消散的道具也是真的。 他不是在编故事,他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预告着这场注定的离别! “木野……你……”夏目贵志的声音干涩发紧,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要冲上前,想要抓住他,想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可他刚刚迈出一步,就被肩膀上猫咪老师猛地用爪子按住。 “别动,笨蛋。”猫咪老师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死死盯着夏目木野那半张透明的脸。 “这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伤或者病。这是存在本身在崩解。” 它感受到了,那股从夏目木野身上散发出来并非妖气也并非死气。 而是更接近世界规则层面的“抹除”之力。 夏目贵志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看着夏目木野,看着他那半张逐渐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融于月光中的脸,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谈一谈。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他的过去。 还没来得及真正以兄长的身份,为他做点什么。 他甚至都还没有机会,为他泡一杯热茶,听他也许不再掺杂谎言的心里话。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夏目木野看着夏目贵志脸上那混杂着震惊、恐惧、悲伤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那尚存实体的左眼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歉然,又像是解脱。 他维持着那近乎残忍的平静笑容,轻声开口,声音缥缈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对不起啊,哥哥……”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回家了。” 夏目木野那句轻飘飘的“要回家了”如同最后的判词,让夏目贵志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他眼睁睁看着木野那半张脸变得越来越透明,轮廓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伸出手。 然而,预想中彻底消失的景象并没有发生。 夏目木野的身体,在达到一个临界点后,那种诡异的透明化进程停止了。 他依旧坐在石阶上,右半边脸维持着那种半透明的,仿佛由雾气构成的诡异状态,能隐约看到后面的景物,但形态却稳固了下来,没有再继续溃散。 左半边脸则苍白如纸,但依旧是实体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有些虚幻的右手,又抬眼看向僵在原地,脸色惨白的夏目贵志。 脸上那抹无所谓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茫然和一丝古怪的神情。 “咦?”他轻轻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活动了一下那只半透明的手,“好像停下来了?” 他尝试着站起身,动作虽然有些迟缓,但并没有遇到阻碍。 他走了两步,来到夏目贵志面前,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他那半张透明的脸看起来更加诡异。 “哥哥?你看得见我吗?听得到我说话吗?” 夏目贵志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扑上前一把抓住了木野的手臂。 触感冰凉,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但确确实实能触碰到。 “我看得到,我听得到。木野你……你这是……”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惊吓过后是更深的困惑。 猫咪老师也从夏目贵志肩膀上跳下来,围着夏目木野转了两圈,用鼻子仔细嗅了嗅,圆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奇怪,没有继续消散。但也不是实体,这种感觉有点像那些因为失去信仰和记忆,快要被人间彻底遗忘的小妖怪。存在变得稀薄,只有具备力量或者与之有深刻联系的存在才能感知到。” 它抬头看向夏目木野那半张透明的脸,语气凝重:“小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目木野摸了摸自己那半张没有知觉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脸,语气倒是很平静。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这边脸好像不存在了一样,不痛不痒。身体好像轻了一点?”他试着挥了挥半透明的手臂,“动作好像没什么影响。” 他看向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灰眸里带着确认:“所以,你们都能看到我,听到我,对吧?” “当然!”夏目贵志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生怕一松手他就会真的消失。 “那就好。”夏目木野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不过如果真像猫咪老师说的,只有具备力量或者有联系的存在才能感知到我那普通人呢?” 这个疑问,很快就在他们返回藤原家的路上得到了验证。 当他们走到靠近镇子的路口时,遇到了晚归的田沼要。 “夏目!”田沼远远地就打招呼跑了过来,但他跑到近前,目光直接越过了站在夏目贵志身边的夏目木野,仿佛那里空无一物。 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夏目贵志紧紧虚握着空气的右手,“你怎么了?手不舒服吗?还有,你的脸色好差。” 夏目贵志的心猛地一沉。 田沼他看不见木野。 夏目木野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对夏目贵志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甚至还恶作剧般地对着田沼做了个鬼脸。 “没、没什么。”夏目贵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松开了握着木野手臂的手,但那冰凉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只是有点累了。田沼你也早点回去吧。” 打发走满心疑惑的田沼,夏目贵志看着身边仿佛隐形人一样的木野,心情更加沉重。 回到藤原家,情况更是直接印证了他们的猜测。 “欢迎回来,贵志君。”塔子阿姨如同往常一样在门口迎接,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夏目贵志身上,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几乎与他并肩而立的夏目木野。 “诶?就你一个人吗?木野君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门外。 “他……他可能去朋友家玩了,晚点回来。”夏目贵志艰难地编着借口,感觉喉咙发干。 “这样啊,那给他留饭好了。”塔子阿姨不疑有他,转身进了厨房。 夏目贵志和肩膀上的猫咪老师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滋叔叔回来后,同样对近在咫尺的夏目木野毫无所觉,还关切地问夏目贵志是不是学习太累,脸色不好。 晚餐时,夏目贵志一个人坐在餐桌旁,食不知味。 而夏目木野就坐在他旁边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安静地看着塔子阿姨和滋叔叔,看着他们对自己这个“消失”的人流露出自然的担忧,看着夏目贵志强颜欢笑地应付着询问。 他的表情很平静,只有那只完好的左眼里,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饭后,夏目贵志以休息为由,匆匆带着猫咪老师和隐形的夏目木野回到了二楼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一切。 夏目贵志背靠着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房间中央、半边脸透明、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不真实的木野,声音沙哑地问: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所有的一切。” 第50章 当弟弟的第46天 第47章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月光透过窗户,将夏目木野半透明的身影勾勒得愈发诡异而不真实。 他站在那里,听着夏目贵志那带着疲惫和决心的问话。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转过头,那只完好的左眼先是看向了蹲在夏目贵志身边。 表情同样凝重的猫咪老师,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点嘲讽又像是自嘲的弧度。 “我以为……”夏目木野的声音很轻,飘忽不定,“斑先生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夏目贵志脸上,灰色的左眼直视着他,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 “毕竟,按照友人帐的规则,想知道一切不是很简单吗?” 他抬了抬那只半透明的手,虚虚地指向夏目贵志可能存放友人帐的抽屉方向。 “把我的名字还给我。” “就像你对其他妖怪做的那样。”他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冰棱,敲击在夏目贵志的心上,“含着纸,吹一口气。然后,你就能看到夏目木野的记忆,所有的真相,所有的过去不是吗?” 夏目贵志的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看向猫咪老师,而猫咪老师也正看着他,圆眼睛里是同样的沉重和了然。 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甚至还进行过一次秘密对话。 在夏目贵志归还名字的经历中,他确实偶尔能窥见妖怪或外婆玲子的记忆碎片。 但那通常是在名字完整归还后,契约解除的过程中自然流露的感知。 而更多的,那些被归还了名字的妖怪,它们之后去了哪里。 是获得了自由,回归山林,还是…… 因为与现世的联系被切断,如同失去了锚点的船只,最终消散在时间的洪流里。 尤其是对于那些本就因被人遗忘而变得虚弱的存在。 夏目木野现在的状态,不正像极了那些因为失去联系而变得稀薄、濒临消失的小妖吗。 如果此刻进行归还名字的仪式,会发生什么。 是能如他所愿,窥探到木野苦苦隐瞒的真相。 还是会像按下某个致命的开关,加速这个本就处于诡异半消散状态存在的最终瓦解。 甚至可能就是完成那最后的抹除步骤。 这个可能性,让夏目贵志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看着木野那半张透明的、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我已非此世之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认命,试探以及一丝极深疲惫的神情。 木野是在赌。 赌夏目贵志会不会为了真相,而冒着他可能彻底消失的风险。 或者说,他几乎是在用一种消极的方式,将选择权交到了夏目贵志手上。 要么接受现在这个状态不明的我,要么就用你最熟悉的方式,来“解决”我这个麻烦。 夏目贵志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 他看着夏目木野,眼神复杂,有痛心,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保护欲。 “我不会那么做的。”他重复道,语气斩钉截铁,“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背负着什么……我绝不会用可能伤害你、甚至让你消失的方法,去换取所谓的真相。” 猫咪老师在一旁哼了一声,但没有反驳。 它虽然急躁,但也清楚其中的风险。 眼前这小子的状态太诡异了,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夏目木野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左眼中的那丝紧绷稍稍放松了些许,但随即又被更深的迷茫覆盖。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 “可是不弄清楚,又该怎么办呢?”他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问自己,“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都看不见我了。我就像……就像一个不该存在的幽灵。” 他抬起头,左眼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属于他这个年纪的脆弱和无助。 “哥哥,我……我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这句话,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表演性质,关于另一个世界的说辞,而是针对眼前这残酷现实的、绝望的认知。 夏目贵志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走上前,不顾那冰凉的、半虚半实的触感,再次紧紧抓住了木野的手臂。 “那就留下来!”他看着木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仿佛要將这句话刻进对方的灵魂里。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无论别人能不能看见你,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找到办法的,一定会找到让你恢复正常的办法!” 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带着夏目贵志特有的近乎固执的温柔与责任感。 “在这之前,你就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夏目木野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决和那份毫无保留的接纳。 那只完好的左眼里,似乎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一点点融化碎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叹息。 月光依旧清冷,房间内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怀疑和试探暂时被搁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绝境中萌生的、笨拙却坚定的守护。 真相依然迷雾重重。 危机并未解除。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选择了共同面对。 猫咪老师看着紧紧靠在一起的兄弟俩,甩了甩尾巴,最终只是嘟囔了一句。 “两个都是麻烦透顶的笨蛋。” 自那晚神社前的异变之后,夏目木野的存在状态就固定了下来。 半张脸和部分身体呈现稳定的半透明,除了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以及那些本身就属于另一边的妖怪,普通人类已经完全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起初几天,他还显得有些拘谨和无所适从,尤其是在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面前。 看着他们对自己曾经的座位、留下的物品流露出自然的担忧和怀念时,他那只好看的左眼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会安静地跟在夏目贵志身边,像个无声的影子。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夏目木野彻底确认,自己真的可以在人类世界为所欲为而不用担心被看见、被指责后,某种被长期压抑属于少年人的顽劣心性。 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头,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再加上,他如今这副半透明的模样,在妖怪们看来虽然古怪,却并不妨碍交流。 反而因为他身上与夏目贵志同源的气息和此刻无拘无束的状态,让他更快地融入了八原的妖怪群体。 于是,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开始频繁地目睹甚至被迫参与各种令人扶额的场面。 场景一:七辻屋点心铺外。 夏目木野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当着店员的面,拿起一个刚出炉的馒头,咬了一口。 然后对着窗外的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咧嘴一笑,又把咬过的馒头放回了原处。店员回头看到那个缺了一口的馒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场景二:小镇街道上。 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正对着电话大声嚷嚷,态度恶劣。 夏目木野悄无声息地溜到他身后,凑到他耳边,突然用阴森森的语气拖长了音调说:“你——好——吵——啊——” 那男人吓得浑身一僵,手机“啪嗒”掉在地上,惊恐地环顾四周,脸色惨白地跑了。 场景三:学校操场边。 一群低年级的学生在踢球,夏目木野兴致勃勃地加入,尽管别人看不见。 用他半透明的手脚各种截断、传球,球在他脚下仿佛被无形之力控制,玩得不亦乐乎,把那群小孩搞得晕头转向,以为球自己成了精。 而更多的时候,他是和中级、牛头、独眼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妖怪们混在一起。 他们会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举行喧闹的隐形游行,夏目木野骑着中级的脖子上,举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小旗子,吆喝着不成调的歌。 他们会偷偷把路标调转方向,看着早起的人类司机一脸困惑地开往错误的方向。 他们甚至尝试过用各种方法去吓唬那些晚上走夜路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换来对方加快的脚步和几句“感觉有点冷”“好像有人看着我”的嘀咕。 “喂,那边的小子。别用你那透明的手去戳那个上班族的公文包,要掉啦。” “木野大人快看,我们把那家洗衣店晾在外面的衬衫袖子都打上结了。” “哈哈哈,看那个人类,他以为他的自行车是自己倒的。” 妖怪们兴奋的咋呼声和夏目木野清朗却带着恶作剧得逞意味的笑声,常常在夜晚的城镇角落里响起。 第48章 这天傍晚,夏目贵志因为班级事务稍晚回家。 猫咪老师则被一个巨大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豆沙馒头收买,临时担任起监管夏目木野的责任。 主要是防止他玩得太嗨,惹出什么无法收场的大麻烦。 此刻,猫咪老师正蹲在河边一棵大柳树上,爪子边放着吃了一半的馒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下方河滩上的景象。 夏目木野和几个河童模样的小妖,正在比赛用石子打水漂。 只不过,他们用的“石子”是附近建筑工地“借”来的小号螺丝和螺母。 夏目木野半透明的手臂甩动,那些金属零件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和角度在水面上弹跳,激起一连串夸张的水花,引得小妖怪们阵阵欢呼。 “啧啧啧……”猫咪老师灌了一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小酒,摇了摇头,对着旁边一只正好路过相对稳重的灯笼妖吐槽。 “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子现在是完全解放天性了啊,以前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又乖又贴心,现在好了,原形毕露。跟那些没脑子的小妖怪一个德行。” 灯笼妖晃了晃微弱的光芒,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附和。 “本大爷真是倒了霉了,要看着这么个麻烦精。”猫咪老师又啃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地抱怨,“夏目那小子也是,非要管他,说什么要找到办法。办法?我看他现在快活得不得了!简直像出了笼子的鸟。” 它看着夏目木野因为赢了一场比赛而高兴地和小妖怪们击掌,哪怕手掌穿透了对方的身体,但双方都不在意。 那半张透明的脸上洋溢着毫无阴霾的快乐,是之前扮演乖巧弟弟时从未有过的鲜明和生动。 “不过……”猫咪老师喝光了最后一口酒,打了个酒嗝,圆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低声嘟囔,“比起之前那副心事重重、好像随时要碎掉的样子,现在这样……哼,勉强顺眼那么一点点吧。” 至少,他现在是“活着”的。 以这种虽然胡闹却无比真实的方式。 就在这时,下方的夏目木野似乎注意到了树上的猫咪老师,他仰起头,用力挥动着那只半透明的手臂,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大声喊道。 “猫咪老师——要不要也下来玩啊——我们可以比赛谁用螺丝打水漂更远哦——” 回应他的,是猫咪老师一个嫌弃的白眼,和一声响亮带着酒气的—— “滚——” 【作者有话说】 要结束了[墨镜] 第51章 当弟弟的第47天 夜深人静,藤原家二楼的房间内,夏目贵志躺在地铺上,却毫无睡意。 他能听到旁边属于木野的地铺上,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显示着对方也并未入睡,而且似乎在小心地移动。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窗户被轻轻地推开的声音。 他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借着月光,看到那个半透明的身影如同幽灵般灵活地翻出了窗户,爬上了屋顶。 夏目贵志犹豫了片刻,也轻轻起身,跟了上去。 屋顶上,夜风带着凉意。 夏目木野正抱着膝盖坐在屋脊上,仰头望着稀疏的星空。 他那半张透明的脸在月光下仿佛融入了夜色,只有完好的左半侧轮廓清晰可见。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夏目贵志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夜风拂过瓦片发出的细微声响。 沉默了许久,夏目木野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寂静的夜。 “哥哥,你想听故事吗?” 夏目贵志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他。 夏目木野没有看他,依旧望着星空,那只完好的左眼里,倒映着遥远的光芒,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在我的记忆里,”他开始了叙述,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从有意识开始,身边就只有哥哥。” “我们的父母,好像很早就因为意外离开了。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那时候太小。”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悲伤,只有一种被时光磨平了的淡然,“所以,对我来说,家就是哥哥,哥哥就是家。” “小时候,我身体好像就不太好,总是生病。哥哥他就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我。明明他自己也只是个孩子,却要学着做饭、熬药、在我害怕打雷的晚上抱着我。他总说没事的,木野,有哥哥在。” 夏目贵志静静地听着,他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背负着同样的孤独,却还要用稚嫩的肩膀撑起一个更小的孩子的天空。 “那时候,我还看不见。”夏目木野继续说道,“但我能感觉到。我能感觉到哥哥有时候会突然发抖,会拉着我拼命跑,会对着空气大喊走开。我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我知道他很害怕,但他从来不会在我面前哭,也不会丢下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混合着心疼和依赖的情绪:“他只会在我问他哥哥,怎么了的时候,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没什么,我们快跑。” “后来……我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吧,有一次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头撞到了石头上。”他抬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左边额角。 “流了很多血,昏过去了。醒来之后,在医院躺了好几天。就是从那次之后,我慢慢开始能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了。”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一开始,我很害怕,比哥哥小时候还害怕。那些扭曲奇怪的影子,但哥哥他……他好像松了一口气。他说木野也能看见了,真好,以后就不是我一个人了。” 夏目贵志的心被轻轻触动。 不是一个人了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那个自己曾经深藏的孤独和渴望。 “他开始教我辨认哪些是好的的小妖怪,哪些需要避开,哪些可以试着沟通。他把他自己摸索出来,为数不多的经验全都教给了我。虽然很多时候我们俩还是一起被追得满山跑。” 夏目木野说着,自己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怀念。 “再后来,我们辗转于各个亲戚家,受尽了白眼和嫌弃。但无论到哪里,哥哥都紧紧拉着我的手。他会把好不容易得到的糖果分给我一大半,会在别人骂我拖油瓶的时候挡在我面前,即使他自己也瘦瘦小小的。”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直到我们遇到了塔子阿姨和滋叔叔。” 夏目贵志屏住了呼吸。 “他们和这个世界的塔子阿姨、滋叔叔一样好。”夏目木野的语气里充满了真挚的感激,“他们接纳了我们,给了我们一个真正的温暖的家。那段日子,是我记忆里最安稳的时光。哥哥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多了起来。” “然后猫咪老师就出现了。”他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些,“那只贪吃、傲娇、总是嘴上说着麻烦,却一次次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护我们的胖猫。” 他详细描述了那个世界的猫咪老师是如何出现,如何与他们相处。 那些打打闹闹有惊无险的日常,与夏目贵志的经历惊人地相似,却又因为多了一个弟弟的存在,而有了些许不同的细节。 比如,他会和哥哥一起算计猫咪老师藏起来的点心。 比如,在哥哥归还名字虚弱时,他会和猫咪老师一起,一个用符纸警戒周围,一个用身体挡在前面。 “还有名取老师……”夏目木野继续说道,“他也是偶然遇到了我们。他知道我们的情况后,主动提出了教导。哥哥主要学的是防御和攻击性的术法,而我因为灵力性质更偏温和,名取老师就教了我很多辅助、治疗、还有……嗯,就是那些用来逃跑和制造混乱的符咒和技巧。” 他看了一眼夏目贵志,左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他说,既然不擅长正面战斗,就把保命和扰敌的本事练到极致。所以,混淆帐和那些逃跑路线,真的是他带着我演练过很多次的。” 所有的信息,都与他之前零散透露的,以及展现出的能力完美吻合。 一个完整、真实、充满细节的另一个世界的故事,清晰地呈现在夏目贵志面前。 最后,夏目木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生病是大概一年前开始的。很突然,身体莫名其妙地虚弱下去,灵力不受控制地流失,医院也查不出原因。哥哥和猫咪老师、名取老师想尽了办法,找了很多奇怪的药材,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 “我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哥哥越来越憔悴,看着他明明自己都快撑不住了,还要在我面前强装笑脸,说一定会好的。” 他抬起头,望向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左眼里闪烁着水光,但语气却异常平静。 “我知道好不了了。” “我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从我身体里流走。” 第49章 “最后那段时间,我已经看不清东西了,听力也变得模糊。但我能感觉到哥哥一直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在发抖。”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 “在我心里,夏目贵志是世界上最棒最好的哥哥。” 这句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和跨越了世界的眷恋。 说完这一切,夏目木野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沉默了下来,只是静静地望着夜空。 夏目贵志坐在他身边,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完全相信了这个故事。所有的疑点,所有木野之前怪异的行为和言辞,在这一刻都有了合理到令人心碎的解释。 他不是骗子,他是一个从死亡线上侥幸逃脱,却依旧被命运诅咒的、另一个自己的弟弟。 不知过了多久,夜风渐大,带着深秋的寒意。 夏目木野忽然动了,他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 他转向夏目贵志,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种带着点无所谓,却又比之前真实了许多的笑容。 “刮风了,有点冷呢。” 他说着,向夏目贵志伸出了那只尚且完好的左手,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只是进行了一次普通的夜谈。 “进屋吧,哥哥。” 他的动作和话语流畅无比,完全不给夏目贵志任何消化这庞大信息,或者做出回应的机会。 夏目贵志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看着少年那半张在风中仿佛随时会消散的透明侧脸。 以及那只完好的左眼里,刻意隐藏却依旧泄露出的,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和逃避。 他沉默着,最终还是伸出手,握住了那只冰凉而真实的手。 兄弟二人,一实一虚,从屋顶悄然爬回房间,如同融入夜色的两个影子。 而那个关于另一个世界,完整而悲伤的故事,则沉甸甸地压在了夏目贵志的心上,伴随着窗外呜咽的风声,久久不散。 第二天清晨,阳光如同往常一样洒满房间。夏目贵志醒来时,下意识地看向旁边地铺的位置。 空的。 被褥整齐地铺着,仿佛昨夜根本没有人睡过。 那个半透明的身影不见了。 他起初并没有太意外。 木野最近经常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大概是又和哪个早起的小妖怪跑去森林里撒野了。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昨晚屋顶上的谈话内容还沉甸甸地压在心里。 他起身,整理好被褥,下楼。 塔子阿姨正在准备早餐,滋叔叔看着报纸。餐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 “贵志君,早啊。”塔子阿姨抬头,温和地笑道,随即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他身后空荡荡的楼梯,“木野君还没起床吗?这孩子,最近是不是玩得太疯了,总是很晚才回来,早上又不见人影。” 夏目贵志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现。 他强作镇定,走到餐桌旁坐下:“他可能已经出去了吧。” “出去了?”塔子阿姨有些惊讶,“这么早?我都没听到动静。他昨天不是说去朋友家玩,很晚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又这么早出去?这孩子,是不是交到什么不太好的朋友了?”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滋叔叔也从报纸后抬起头:“贵志,你知道木野交了什么新朋友吗?他刚来这边不久,还是要多注意一下。” 夏目贵志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他想起昨天傍晚,他确实是用“木野去朋友家玩”这个借口,来解释木野不在家吃晚饭的。 而现在…… “我……我也不太清楚。”他低下头,避开塔子阿姨和滋叔叔关切的目光,声音有些干涩,“他可能就是去森林里散步了吧。” 早餐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夏目贵志食不知味。 上学路上,他依旧没有看到木野的身影。 那种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中午休息时,他忍不住跑到学校后山,找到正在树上打盹的猫咪老师。 “老师你看到木野了吗?”夏目贵志急切地问。 猫咪老师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那小子,不是又跑去和那群笨蛋妖怪胡闹了吗?怎么,没跟你汇报行踪?” “他从早上就不见了。”夏目贵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塔子阿姨他们问起来,我说他可能去森林了。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 猫咪老师坐直了身体,圆眼睛里的慵懒消散了些。 “不见了?什么意思?他还能跑到哪里去?现在除了我们和妖怪,谁也看不见他。” “我不知道……”夏目贵志摇头,脸色发白,“我找了他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问了几只小妖,也说从昨晚之后就没再见过他。” 猫咪老师跳下树,落在夏目贵志肩膀上,鼻子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奇怪,他的气味好像真的淡了很多,不像只是暂时离开。” 它猛地想起什么,扭头盯着夏目贵志:“喂,夏目!昨天晚上,你们在屋顶上,到底聊了什么?!” 夏目贵志的身体僵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前方,眼神有些空洞,仿佛又回到了昨夜屋顶,耳边回响起木野那平静却沉重的叙述。 “聊了那个世界。”他低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聊了他的过去,他的病,还有他说……” 他停顿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补充道: “他说,夏目贵志是世界上最棒的哥哥。” 说完这句,夏目贵志陷入了沉默。 一种如同潮水般的悔恨和明悟席卷了他。 猫咪老师也沉默了。 它看着夏目贵志瞬间苍白的脸和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明白了。 那个小鬼…… 他选择了主动离开。 在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坦诚了一切,说出了那句近乎告别的话之后。 他或许认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不再作为一个“看不见的麻烦”留在这里,不再让夏目贵志为难,不再让这个家因为他的不存在而蒙上阴影。 那个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完整故事,那个最后的认可…… 或许,就是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钥匙。他用这把钥匙,自己锁上了通往这里的门。 “笨蛋……”猫咪老师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夏目木野,还是在骂此刻失魂落魄的夏目贵志。 放学回家,塔子阿姨一见到他就急忙问道:“贵志君,联系上木野君了吗?他一天都没回来,也没个消息,真是让人担心。要不要报警?” 夏目贵志看着塔子阿姨脸上真切的担忧,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摇了摇头,编造着连自己都觉得苍白的谎言:“不用了,塔子阿姨。我……我联系上他了。他说他……他临时决定,回他原来的地方去了。走得太急,没来得及当面告别。” “回去了?”塔子阿姨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错愕和失落,“怎么这么突然,至少也打个电话说一声啊,这孩子是不是家里出什么急事了?” “可能是吧。”夏目贵志低下头,不敢再看塔子阿姨的眼睛,“他说以后有机会,会再来看我们的。” 滋叔叔叹了口气,拍了拍塔子阿姨的肩膀:“既然家里有事,那也没办法。希望那孩子一切顺利吧。” 晚餐时,那个属于夏目木野的位置,彻底空了下来。 塔子阿姨习惯性地多盛了一碗饭,看着那个空位,轻轻地叹了口气。 夏目贵志沉默地吃着饭,味同嚼蜡。 夜晚,他独自一人躺在房间里。 旁边那个地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那个时而安静,时而胡闹的半透明身影。 月光依旧从窗户照进来,却显得格外清冷。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耳边反复回响着昨夜屋顶上的话语。 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弟弟,如同他突兀地出现一样,又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带着他所有的秘密,和他那句最后那句沉甸甸的认可。 只留下满室的寂静,和夏目贵志心中那片空落落再也无法填补的空白。 猫咪老师蹲在窗台上,看着夜空,第一次没有催促他睡觉,也没有抱怨。 这一夜,藤原家格外安静。 第52章 当弟弟的第48天 夜晚深沉得化不开,仿佛浓墨泼洒在天幕上,连星星都隐匿了踪迹。 藤原家二楼的房间里,夏目贵志独自坐在书桌前,台灯昏黄的光晕只照亮了桌面一隅,更衬得四周空旷寂静。 那个属于夏目木野的地铺空荡荡的,被褥冰冷,再也没有了那个半透明时而胡闹时而安静的身影。 他的目光落在抽屉上,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那本厚重的友人帐。 第50章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伸出手,将抽屉拉开,取出了那本承载了外婆玲子无数过往的册子。 指尖拂过粗糙的封皮,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泛黄的纸页,那些或潦草或工整的名字一个个掠过眼前,最终,停留在了最后一页。 那里,清晰地写着“夏目木野”四个字。 墨迹与纸张的细微差异依旧存在,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虚幻。这个名字的主人来了,又走了,只留下这个刻印般的痕迹。 他伸出手指,极轻地摩挲着那个名字,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仿佛带着一丝残留属于那个少年的温度。 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疑惑,心疼,失落,还有一丝未能好好守护的愧疚,最终都化为了一片茫然的空洞。 他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眼皮越来越重,他终是支撑不住,伏在摊开的友人帐上,沉沉睡去。脸颊贴着那写着“夏目木野”名字的纸页,呼吸渐渐均匀。 …… 意识仿佛沉入了一片温暖的深海,然后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浮向另一个水面。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视野变得低矮,身体也感觉小了很多。 他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却又带着微妙不同的童年视角。 他看到了自己——一个年纪更小,眉眼间带着倔强和不易察觉的悲伤的夏目贵志。 他也看到了那个记忆深处,已经模糊的父母的笑容,只是这笑容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 父母离去后,巨大的空茫笼罩下来。 木野躲在门后,偷偷看着那个被称为哥哥的男孩。 男孩背对着木野,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他在哭。 但在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时,男孩会猛地用手背擦掉眼泪,用力吸吸鼻子,转过身,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还带着鼻音的声音说。 “木野,别怕,哥哥在。” 木野那时还不懂太多,只是本能地觉得心里闷闷的,点了点头,没有戳穿哥哥的伪装。 接下来是不断辗转于各个亲戚家。 冷眼,嫌弃,低声的抱怨“两个拖油瓶”,这些场景与夏目贵志自己的记忆重叠。 但不同的是,在这个视角里,他清晰地看到,当有亲戚试图只带走看起来更懂事,或许负担稍轻的夏目贵志,而想将更小的“木野”送去别处时。 那个瘦小的哥哥会像被激怒的狼崽一样,猛地冲到木野身前,张开双臂死死挡住,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些大人,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不行,不能分开!我和木野要在一起,哪里都要在一起!” 那眼神里的决绝和守护,是夏目贵志在自己孤独的童年里,从未有机会展露过的。 他一直是那个被推来推去,默默承受的孩子。 生活依旧艰难,他们依旧会因为看得见的东西而受到惊吓,被追得狼狈逃窜。 但在这个视角里,夏目贵志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看到自己在因为看到妖怪而脸色发白时,身边的弟弟总会适时地扯扯他的衣角,指着天空飞过的鸟或者路边一朵奇怪的花。 用稚嫩的声音大声说着毫不相干的话,笨拙地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也转移可能引起旁人怀疑的焦点。 当自己因为被妖怪追赶摔倒在地,膝盖磕破流血时,那个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弟弟会蹲下来,鼓着腮帮子对着伤口小心地吹气,嘴里念叨着“痛痛飞走”,虽然没什么用,却让那份恐惧和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在这个视角里,夏目贵志能清晰地感觉到,哥哥紧绷的神经因为木野的存在而有了片刻的松懈,那些无法对旁人言说的恐惧和委屈,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偷偷宣泄可以被理解的出口。 他们互相依偎着,在冰冷的屋檐下,分享着同一份秘密和微弱的暖意。 变故发生在那次寻常的逃亡中。 他们被一只脾气暴躁的低等妖怪追赶,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片陌生的林子。 哥哥跑在前面,木野紧紧跟在后面。 突然,木野脚下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猛地绊了一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地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剧痛袭来,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彻底沉沦前,木野仿佛听到哥哥惊恐的呼喊声:“木野!” 不知过了多久,木野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恢复了意识。 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首先感觉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 周围的世界仿佛被水洗过一样,那些原本只是模糊扭曲的影子,此刻显露出了千奇百怪的形态。 漂浮在半空的光团,藏在树后窥探的独眼小妖,还有绊倒他的那个东西。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石头,而是一个半截埋在土里,长满了青苔的古老石像,形态依稀能看出是地藏菩萨的模样。 但石像的面容却带着一种不属于神佛,狡黠生动的表情。石像的眼睛似乎正看着木野。 一个苍老而带着奇异回响的声音直接在木野脑海中响起:“人类的小娃娃,你撞到老夫了。” 他吓了一跳,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想:“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哼,看在你这娃娃魂魄干净,又与那一边颇有缘分的份上,老夫不跟你计较。”石像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你这一撞,倒是把你的门撞开了一条缝。有趣,真是有趣。” 木野不明所以。 “小娃娃,想不想看得更清楚?”石像的声音带着诱惑,“想不想真正看清你哥哥看到的那个世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模糊地感觉,笨拙地猜测?” 木野的心猛地一跳。 看清哥哥看到的世界,完全理解哥哥眼中的恐惧和孤独。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用力地在心里回答:“想!我想!” “好!”石像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老夫可以帮你彻底打开这扇门,让你从此能清晰地看见我等存在,感知彼世之息。但是,代价是有的。” “什么代价?” “你的寿命。”石像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此法逆常理而行,需以生人精气为引。每多用一分这能力,你的生命之火便会加速燃烧一分。你,可愿意?” 几乎没有犹豫,木野在心底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这次,轮到那石像似乎愣了一下:“哦?毫不犹豫。小娃娃,你可知道寿命意味着什么,为何要付出如此代价,只为看清这大多是人类避之不及的晦暗之物?” 木野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哥哥偷偷哭泣的背影,面对亲戚时强装的镇定,被妖怪追赶时苍白的脸,还有那些只能埋在心里无人可诉的恐惧。 他轻轻地在心里,对着那古老的地藏石像,也说出了从未对任何人言说最深处的愿望: “因为我想做一个,能完完全全理解哥哥的人。” “我不想再只能看着他难过,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想每次他害怕的时候,我只能在一旁,像个傻瓜一样哈哈傻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真正地,站在他身边。” …… 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 夏目贵志猛地从书桌上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如同擂鼓。 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摊开的友人帐上,那个“夏目木野”的名字清晰依旧。 脸颊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抬手一抹,指尖一片湿润。 是眼泪。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悄然滑落,打湿了衣襟,也晕开了友人帐上,那个名字边缘的一点墨迹。 他怔怔地看着指尖的湿痕,又看向那个名字,梦中以木野视角经历的一切,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 那个倔强守护着他的哥哥,那个笨拙地试图安慰他的弟弟,那个用寿命交换了“看见”的能力,只为了能完全理解他,站在他身边的少年…… 原来在那个世界,他并非独自一人。 原来,他曾那样被坚定地选择和守护过。 原来,木野那看似胡闹和洒脱的背后,藏着如此沉重而温柔的牺牲。 巨大的震撼和迟来的撕裂般的痛楚,瞬间淹没了他。 他伏在桌上,肩膀微微颤抖,破碎的呜咽声终于在寂静的晨光中,低低地响了起来。 在并盛当弟弟的每一天 第53章 当弟弟的第49天 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并非友人帐纸张的粗糙,而是一种光滑带着金属质感的凉意。 十束多多,或者说刚刚结束“夏目木野”身份的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第51章 眼前不再是藤原家昏暗的房间,也不是任何他所知的现实场景。 而是一片无边无际、流转着微弱星光的虚空。 脚下是仿佛由光线编织而成的不存在的平面。 这里是他熟悉的“中转站”——石板的内部空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完整、凝实,没有任何半透明的迹象。 属于夏目木野的那份虚弱、冰冷以及最后时刻的释然,如同退潮般从他感知中剥离,只留下一些如同隔岸观火般模糊的情感余烬。 啧,抽离得还是有点慢。 他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仿佛要甩掉那些不属于他的情绪。 “醒了。”那个缺乏起伏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是石板。 “嗯。” 十束多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悬浮着一张看起来相当舒适的躺椅,旁边还有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盘新鲜红润的苹果。 他毫不客气地走过去,瘫进躺椅里,顺手拿起一个苹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咔嚓”咬了一大口。 清甜的汁水在嘴里蔓延,带着真实的生命力,迅速驱散了扮演角色带来的精神上的疲惫感。 他一边嚼着苹果,一边含糊不清地对虚空说道:“结算吧。这次能量收获怎么样?够不够修我这破身体的?” “任务夏目木野已完成。”石板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机器播报,“目标世界线关键节点夏目贵志对亲情与守护认知深化,对自身存在价值肯定度提升。锚点稳固能量汲取达标。修复进度推进百分之七。当前总修复进度百分之六十三。” “才百分之七?”十束多多撇撇嘴,又咬了一口苹果,“拼死拼活演了那么久,又是吐血又是透明化,最后还来了个感人肺腑的真相大白,就这点收获?你这能量兑换率也太黑了吧。” “演绎过程存在冗余及情绪化波动,影响能量转化效率。”石板一板一眼地回应。 “行吧行吧,你是石板你有理。” 十束多多懒得跟它争辩,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苹果啃完,将果核随手一丢,那果核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消失不见。 “下一个任务是什么?赶紧的,修完身体我好回家睡觉。” 他打了个哈欠,虽然精神体不会真正疲惫,但连续扮演不同角色带来的心理负荷并不小。 “能量储备允许开启下一个修复任务。”石板确认道,“目标世界已锁定。任务代号:锚点。” “听着挺普通的。具体内容?”十束多多又拿起一个苹果,这次吃得慢了些,像是在打发时间。 “核心任务与之前类似,稳固特定世界线关键节点,建立深度连接以汲取规则能量修复自身。但此次任务目标个体,存在一定特殊性。” “特殊性?”十束多多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趣,“有多特殊?难道不是人类?” “是人类。但其存在形式与力量体系,与你之前接触的有所不同。更接近于概念与规则的具象化操作者。” “听起来有点意思。比妖怪和除妖师高级点?”十束多多回想了一下之前遇到的妖怪和名取周一的手段。 “可以这么理解。其所在世界规则更为活跃且不稳定。”石板顿了顿,补充道,“此外,此次任务的介入方式,也与之前不同。” “介入方式?”十束多多啃苹果的动作停了一下,看向虚空,“怎么个不同法?难道不是像之前那样找个合理的身份混进去?” “并非寻找身份融入。”石板的声音依旧平稳,“此次是直接投放。” “投放?”十束多多皱起眉,“什么意思?像空投物资一样把我扔过去,那落地怎么办,怎么解释来历?” “无需解释。”石板的回答言简意赅,“你的存在本身,即为异常。你需要做的,是让目标个体发现你,并与之产生足够深刻的联系。具体身份与背景,将由目标个体的认知与世界规则共同补完。” 十束多多消化着这段话:“也就是说,我这次过去,可能连个像样的身体都没有,或者是个黑户,全靠对方脑补?” “可以这么理解。这是最有效率、也是与该世界规则扰动最为匹配的介入方式。” “啧,听起来更麻烦了。”十束多多啧了一声,感觉手里的苹果都不那么甜了,“万一对方把我当怪物直接处理了呢?” “风险存在。但根据计算,目标个体采取极端措施的概率低于百分之五。其核心特质为秩序守护与可能性探寻。” “希望你的计算没错。”十束多多将最后一口苹果咽下,把果核丢掉,拍了拍手,“好吧,既然没得选,那就来吧。早点干完早点收工。需要我准备什么?” “无需准备。任务通道即将开启。三、二……” 随着倒计时,十束多多感觉到周围的虚空开始微微扭曲,星光流动的速度加快。 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开始作用在他的意识体上。 就在这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如同海啸般猛地袭来。 这困意来得极其突兀且凶猛,完全不符合常理。 他刚刚结束任务,精神体正处于相对活跃的状态,怎么可能……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思维变得迟滞,身体感觉沉重无比,只想立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不对劲。 他猛地看向茶几上那个被他咬了几口的第二个苹果,又看向手中刚刚消失的果核残留的微弱痕迹。 苹果……是石板提供的……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 “黑心石板……你阴我……”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对着那片浩瀚的虚空,咬牙切齿地骂出了这句话。 然后,无尽的黑暗笼罩了他。 他的意识被那诡异的困意强行拖拽着,脱离了石板的虚空,朝着某个未知的坐标,开始了新一轮前途未卜的投放。 虚空之中,只剩下那张空荡荡的躺椅,和茶几上那个被咬了几口,红得有些刺眼的苹果。 第54章 当弟弟的第50天 并盛町的下午,阳光还算温暖。沢田纲吉的家里却陷入了一片混乱。 “呜呜呜——阿纲欺负蓝波大人!”小牛蓝波顶着爆炸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哭嚎一边胡乱地掏着头发,“看蓝波大人的厉害!十年后火箭筒!” 粉红色的烟雾伴随着他的喊叫声猛地炸开,瞬间笼罩了原本站在他面前,一脸无奈正想要安抚他的沢田纲吉。 “等等,蓝波。别乱用那个……”沢田纲吉惊慌的声音被烟雾吞没。 然而,几秒钟过去,烟雾并未像往常那样迅速散去,然后出现一个十年后的沢田纲吉。 烟雾变得有些浓稠,并且其中隐约传来一阵痛苦的咳嗽声。 “咳咳……咳……” 烟雾缓缓散开,出现在原地的人,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那不是十年后的沢田纲吉,甚至不是一个他们认识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身形单薄得厉害,穿着一身明显是医院病号的蓝白条纹服,异常宽大,更显得他瘦骨嶙峋。 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微微喘息着,似乎刚才那阵咳嗽耗尽了他不少力气。 他的一只手上还贴着白色的医用胶布,手背上有清晰的针孔痕迹,另一只手则虚虚地按着自己的胸口。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头与沢田纲吉有些相似的棕色短发,以及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暖棕色眼睛。 即使是在如此虚弱和明显不适的状态下,他的嘴角依旧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那笑容很浅,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蓝波,这次又换了谁过来。”狱寺隼人立刻警惕地上前一步,将还在发懵的沢田纲吉挡在身后。 眼神锐利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病弱陌生少年。 山本武也收敛了笑容,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了时雨金吾上。就连reborn也压了压帽檐,黑豆般的眼睛审视着对方。 “呜哇,不是十年后的阿纲。”蓝波也忘了哭,呆呆地看着这个陌生人。 少年似乎对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茫然,他眨了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在纲吉、狱寺、山本、reborn以及闻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沢田奈奈身上掠过。 他的眼神里没有害怕,只有一丝初来乍到的困惑和一种近乎通透的平静。 “对、对不起!”沢田纲吉虽然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地先道歉,“蓝波他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你看起来……” 他很想说你看起来病得很重,但又觉得不礼貌。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他又忍不住低咳了两声,才用有些气虚但依旧温和的声音开口。 第52章 “没关系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他微微偏头,似乎在想该如何解释,“只是一个恍惚就站在这里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沢田奈奈身上,那双暖棕色的眼眸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但他开口的话却依旧保持着距离。 “您好,给您添麻烦了。我只是个陌生人。” 沢田奈奈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却笑容温和的少年,尤其是看到他那与自家儿子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和发色时,母性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疑惑和惊讶。 “哎呀,这孩子。”她惊呼一声,连忙走上前,完全无视了狱寺“夫人小心!”的提醒,关切地扶住少年有些摇晃的身体。 “你怎么穿着病号服就出来了,还这么瘦,是生病了吗?快,快进来坐下,外面有风。” 少年被奈奈妈妈温暖的手扶着,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他顺从地被奈奈妈妈半搀半扶着往屋里走,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始终未变,轻声说着:“谢谢您。” “妈妈!他……”沢田纲吉还想说什么。 “纲君快去倒杯温水来,还有,把客房的被子铺一下。”奈奈妈妈回头吩咐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关切,“这孩子需要休息!” reborn跳上沢田纲吉的肩膀,低声道:“蠢纲,按妈妈说的做。其他的,稍后再说。” 沢田纲吉看着那个被自己母亲小心翼翼扶进客厅,坐在沙发上依旧微微喘息的陌生少年。 又看了看地上那个还在冒烟的十年后火箭筒,以及一脸“不关我事”表情的蓝波,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狱寺隼人依旧紧盯着那个少年,眉头紧锁:“十代目,这家伙很可疑,十年后火箭筒从来没出过这种错,而且他偏偏出现在您家里。” 山本武摸了摸后脑勺,笑道:“不过看起来不像坏人嘛,而且阿姨好像很喜欢他。” reborn的列恩在他帽檐上变形成手枪的形状,又变回去,他淡淡道:“在没有弄清楚他的来历和目的之前,保持警惕是必要的。不过……” 他看了一眼正在厨房忙碌倒水的沢田纲吉,和正温柔地给那个少年背后垫靠枕的奈奈,“他似乎很擅长获取好感。” 客厅里,少年靠在柔软的靠枕上,接过沢田纲吉递来的温水,轻声道谢。 他小口地喝着水,暖棕色的眼睛安静地观察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以及环境里这些神色各异的人。 他的目光掠过沢田纲吉时,会停留得稍久一些,那眼神里的笑意似乎格外柔软,但当他察觉到沢田纲吉看过来时,又会礼貌地移开视线。 他就像一个谜团,带着一身病气和无害的笑容,突兀地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 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 只有他自己,捧着那杯温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和沢田奈奈那毫不设防的关怀,嘴角那抹温和的弧度,始终未曾落下。 【作者有话说】 时间线应该没错吧[问号] 第55章 当弟弟第的51天 沢田奈奈的坚持如同温暖的堡垒,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疑虑和审视。 尽管狱寺隼人眼神锐利如刀,reborn沉默下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山本武也收敛了笑容手按刀柄。 但在奈奈妈妈不容置疑的关怀下,名为和真的病弱少年还是被留了下来,安置在安静的客房里。 奈奈妈妈细心为他整理好床铺,拿来温水,看着他苍白脆弱的模样,心疼地叮嘱了好几句才离开。 和真始终带着那抹温和浅笑,轻声道谢,顺从地躺下。 他闭着眼睛,呼吸轻浅,仿佛已经沉入睡眠,只是那过分苍白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夜深人静,月光惨白。 客房的窗户留了一道缝隙,夜风渗入,带着凉意。 床上的和真似乎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毫无征兆地,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床头柜上,月光勾勒出他黑色的礼帽轮廓。 reborn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列恩在他手中不再是蜥蜴形态,而是直接变成了一把小巧却散发着致命气息的手枪。 枪口并未明确指向谁,但那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起来。” reborn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 reborn没有重复,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无声的枪口散发着越来越浓的威胁感。 几秒后,和真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暖棕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刚醒的朦胧,清明得仿佛从未入睡。 他直接看向 reborn,目光掠过那把小巧的手枪时,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嘴角甚至还维持着那抹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晚上好。”和真的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语气却平稳得出奇,“杀手先生的待客之道,真是别具一格。” 他精准地点破了 reborn的身份,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天气。 reborn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神,只有声音冷冽地传来:“名字。” “和真。”少年回答得很快。 “真名?” reborn追问,枪口几不可察地抬起了微小的角度。 和真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这就是我的名字。”他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让人难以质疑其真实性。 “目的。” reborn换了个词,问题更加直接。 “我不知道。”和真同样直接地回答,他微微侧头,视线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那个粉色的炮弹,然后我就在这里了。在此之前,我应该在医院。” 他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手背上的胶布,动作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疲惫。 “你和沢田家有什么关系。” reborn的问题像手术刀,精准地切向核心。 那相似的棕发,那让奈奈莫名亲近的气质。 和真转回头,暖棕色的眼睛直视着 reborn,反问道:“您认为,会是什么关系呢?” 他将问题轻巧地抛回,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探究。 reborn没有接话,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因为这句反问而更加紧绷。列恩变成的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短暂的沉默后,reborn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你认识我。也知道彭格列。” 这不是疑问,而是断定。 一个来自医院的病弱少年,不可能如此镇定地面对枪口,更不可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 和真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紧张的空气。 “杀手先生的名声,比您想象的要广一些。”他避重就轻,目光再次扫过那把手枪,“至于彭格列,一个即将围绕在沢田纲吉先生身边的,有趣的家族联盟,不是吗?” 他不仅知道彭格列,还知道纲吉是核心。 reborn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列恩变成的手枪瞬间抬起,枪口明确地对准了和真的额头,虽然小巧,但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威力。 “最后一次机会。” reborn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冰冷的杀意,“你是谁派来的。” 被枪口指着,和真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了。 但他依旧没有露出恐惧,只是微微蹙起了眉,像是有些困扰,又像是觉得无奈。 他叹了口气,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没有人派我来。” “我说过,我只是个病人。” “一个意外流落到此的,无关紧要的人。” 他抬起眼,暖棕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竟显得有些深邃,直直地迎上 reborn充满压迫感的视线。 “杀手先生,您大可以开枪。看看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值不值得您赌上与沢田夫人之间那难得的温情。” 他提到了奈奈妈妈。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某个微妙的点。 reborn对沢田家的维护,尤其是对奈奈妈妈的尊重,是毋庸置疑的。 reborn握着枪的手没有丝毫晃动,枪口依旧稳稳地指着和真。 两人在昏暗的月光下无声地对峙着,一个散发着顶级杀手的冰冷威压,一个靠着病弱的身体和莫测的言语顽强地周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reborn缓缓地放下了举枪的手。列恩变回蜥蜴,爬回他的帽檐。 “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reborn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丝毫未减,“任何对沢田家的威胁,都会被彻底清除。” 和真看着他,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抹温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浅笑,轻轻点了点头:“当然。我只是借住几天的客人。” 第53章 reborn不再多言,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从房间里消失。 客房内重归寂静,仿佛刚才那场针锋相对的对峙从未发生。 和真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在月光下微微蜷缩了一下。 夜风吹动窗帘,带来远方的气息。 这个夜晚,注定无人能够安眠。 第56章 当弟弟的第52天 里包恩的身影消失在客房的黑暗中,但他的离去并未带走那份凝重的气氛。 月光依旧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光斑。 床上的和真缓缓坐起身,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迟缓。 他脸上那抹温和而无害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许疲惫的平静。 他并不意外里包恩的出现,也不意外那把手枪。 真正让他微微蹙眉的,是里包恩最后离开时,那仿佛洞悉了什么却又按下不表的眼神。 里包恩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漏洞百出的说辞。 一个病弱少年,面对枪口镇定自若,精准认出杀手身份,甚至知晓彭格列和沢田纲吉的核心地位,这本身就极其可疑。 里包恩没有当场采取更激烈的措施,必然有他的理由。 和真低头,看向自己换下来后,被整齐叠放在床边椅子上的那套蓝白条纹病号服。 奈奈妈妈贴心地将它放在了这里,大概是想着明天帮他清洗或者收好。 他的目光落在病号服内侧,一个靠近衣摆,并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用与布料同色系的丝线,精细地绣着一个徽章。 如果不是刻意翻找或者像他这样知晓其存在的人,根本不会注意到。 那是一个盾形徽章,细节复杂而古老。 中心是羽毛笔与枪支交叉的图案,周围环绕着纹路。 这些是彭格列家徽的基础元素,里包恩一定认得。 但关键在于那些细微之处——盾牌上方皇冠的样式,下方卷轴上缠绕的橄榄枝与某一种特定花朵的纹路组合,以及枪支扳机处一个极其微小,类似数字“x”的刻痕变体。 这些细节,并非初代彭格列徽章的原样,而是在历代首领,尤其是近几代传承中,由每位首领或其核心成员根据自己的理念或重要事件,逐渐加入或微调形成,具有时代特征的标识。 这些细节,外人绝无可能知晓,更无法完美复刻。 只有真正深入彭格列内部,甚至与特定时期的掌权者关系密切的人,才会接触并使用带有这种细微变体徽章的物品。 而结合他出现的方式。 十年后火箭筒的烟雾,却带来了一个并非十年后沢田纲吉的人…… 里包恩在看到这个徽章,并辨认出那些属于“未来”彭格列的细微特征时,他瞬间就理清了一条逻辑链。 这个叫和真的少年,来自十年后的世界。他身穿的病号服,内侧绣着未来彭格列的内部徽章。 这意味着,十年后的他,是彭格列家族的成员,而且绝非外围人员,否则不可能使用带有这种特定标识的物品。 他出现在这里,虽然原因不明,但大概率与彭格列、与沢田纲吉有关。 对一个来自未来,且很可能是“自己人”的病弱成员,在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其有即时威胁的情况下,里包恩选择了暂时观望,而非立即清除。 毕竟,未来的信息,对于现在还在成长阶段的沢田纲吉来说,可能至关重要。当然,警惕和监视是绝对不会少的。 和真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病号服上那枚隐晦的徽章。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暖棕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类似于怀念或者无奈的情绪,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他知道里包恩看到了。 他也知道里包恩会如何推理。 这一切,本就在预料之中,或者说,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 那枚徽章,就是他无声的“自我介绍”,也是他暂时安全的护身符。 他重新躺下,拉好被子,闭上眼睛。 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他的身体状况并不轻松。 夜更深了。 与此同时,沢田纲吉的房间。 沢田纲吉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那个突然出现的病弱少年和真,蓝波乱用的十年后火箭筒,狱寺君的警惕,里包恩的沉默,还有妈妈那不容置疑的关怀……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塞在他的脑子里。 “里包恩……”他忍不住小声对着上铺叫道,“那个和真君,他到底会不会有危险啊?” 上铺传来里包恩平静的声音:“蠢纲,现在才知道担心吗?” “我、我一直很担心啊!”沢田纲吉坐起身,有些激动,“可是妈妈她……” “妈妈的决定是正确的。”里包恩打断他,“至少在目前看来。” “什么意思?”沢田纲吉不解。 “意思就是,他暂时不会构成威胁。”里包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而且,他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亲近得多。” “亲近?”沢田纲吉更困惑了。 “睡觉。”里包恩没有解释,“明天开始,加强对他的观察。尤其是……” 他顿了顿,“他和你,以及和这个家的互动。” 沢田纲吉听得云里雾里,但里包恩显然不打算再多说。 他只好忐忑不安地重新躺下,心里对那个叫做和真的少年,充满了更多的好奇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常升起。 和真起得比想象中早,或者他根本就没怎么睡。 他换上了奈奈妈妈为他准备的、属于沢田纲吉的一些旧衣服,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比昨天稍好一些。 他安静地坐在餐桌旁,看着奈奈妈妈忙碌地准备早餐,脸上带着那种温和的、恰到好处的笑容。 “早上好,沢田夫人,给您添麻烦了。” “早上好,沢田君。” “早上好,狱寺君,山本君。” 他礼貌地向每一个下楼的人打招呼,语气自然,仿佛他本就是这家中的一份子。 狱寺隼人依旧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只是比起昨天的全然敌意,今天似乎多了几分探究和困惑,显然里包恩已经对他有所交代。 山本武则笑着回应了他的问候,仿佛昨天晚上的紧张气氛从未存在。 沢田纲吉看着和真,心情复杂。 这个少年看起来那么无害,甚至有些脆弱,可里包恩的话又让他无法放松警惕。 早餐时,和真吃得很少,动作斯文,偶尔会因为轻微的咳嗽而停下。 奈奈妈妈心疼地不停给他夹菜,嘘寒问暖。和真一一应着,眼神里带着真诚的感激。 “和真君,你的家人呢?要不要联系他们?你突然不见了,他们一定很着急。”奈奈妈妈关切地问。 和真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抬起眼,暖棕色的眼睛里掠过难以捕捉的阴霾,但很快又被笑意掩盖。 “他们在很远的地方。”他轻声说,语气平静,“暂时联系不上。没关系的,沢田夫人,不用担心。” 他的回答含糊其辞,却更让人心生疑窦。 里包恩坐在专用的高脚椅上,小口喝着咖啡,将和真的每一丝反应都看在眼里。 饭后,沢田纲吉几人准备去上学。和真站在门口,微笑着目送他们。 “那个……和真君,你好好休息。”沢田纲吉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谢谢,沢田君。”和真点头,“路上小心。” 他的目光在沢田纲吉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温和依旧,却似乎比看向其他人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关心,又像是某种沉重的寄托。 狱寺隼人皱着眉,拉着沢田纲吉快步离开。 山本武回头笑着挥了挥手。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和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转身,对正在收拾碗筷的奈奈妈妈轻声说:“沢田夫人,我想去院子里坐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别着凉了。”奈奈妈妈连忙答应。 和真走到庭院里,在走廊边缘坐下,阳光照在他身上,却仿佛驱不散他周身那股若有若无的病气和疏离感。 他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像一个久居暗室的人贪婪地汲取着光明。 里包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窗台上,列恩在他帽檐上安静地趴着。 “十年后的彭格列医疗部,环境怎么样?”里包恩的声音突然响起,平淡无波,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和真没有睁眼,嘴角却极轻微地勾了一下,仿佛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 “比现在要好一些。”他轻声回答,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至少,止痛药的效果还不错。” 第54章 他没有否认,甚至间接承认了。 里包恩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单薄的背影。 阳光下的庭院,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 这个来自十年后,身份成谜的病弱少年,他的到来,究竟会给这个家,给沢田纲吉的未来,带来怎样的变数? 一切,都还是未知。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完结[墨镜],存稿时间调好了,一次性发出来 第57章 当弟弟第的53天 庭院里的阳光似乎也无法驱散那份无形的压力。 里包恩的问题像一根针,悬在和真身后,虽然没有继续追问,但那沉默的注视本身就充满了压迫感。 和真知道,继续待在沢田家,面对这位无所不知的家庭教师,他只会被一步步剖析,直到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屋内忙碌的沢田奈奈方向,提高了一点声音,语气依旧温和有礼:“沢田夫人,我想到附近稍微走一走,熟悉一下环境,可以吗?” 沢田奈奈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关切:“可以是可以,但是和真君,你的身体没问题吗?不要走太远哦,累了就赶紧回来休息。” “谢谢您关心,我会注意的。”和真微笑着点头,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沢田家的院门。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回头看窗台上的里包恩一眼。 走出那条熟悉的街道,确认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被建筑物的转角隔断后,和真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脸上那抹温和的笑容淡去了不少,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想要暂时逃离的松懈。 他需要找个地方待着,一个相对安静,又能暂时避开里包恩耳目的地方。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街道尽头一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拉面馆吸引了他的注意。 招牌上写着“竹寿拉面”,门帘有些旧了,但打扫得很干净。 就是这里了。 他记得这个地方。 在这个时间点,这家店应该是由…… 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午后的拉面馆客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 柜台后面,一个系着头巾、身材高大、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正在擦拭碗碟。 看到有客人进来,他抬起头,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欢迎光临!” 是沢田纲吉的另一位守护者,笹川了平的父亲,笹川刚。 这家竹寿拉面馆正是笹川家经营的。 和真走到柜台前,在一个空位坐下。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请问想吃点什么?”笹川刚将菜单递给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下,似乎觉得这少年气色不太好。 和真没有看菜单,直接轻声说道:“一碗酱油拉面,谢谢。味道……请做得清淡一些。” 他的声音带着病弱的沙哑,但语气很礼貌。 “好的,清淡的酱油拉面一碗!”笹川刚中气十足地朝后厨喊了一声,然后继续擦拭着手中的碗,偶尔好奇地打量一下这个看起来异常虚弱的陌生少年。 拉面很快端了上来。 热气腾腾的汤底,确实按照他的要求做得比较清淡,几片叉烧,笋干,葱花,简单却让人有食欲。 和真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小口汤。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像是没什么力气,又像是在品味着什么。他低垂着眼睫,暖棕色的眼眸被蒸腾的热气氤氲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他安静地吃着面,与周围偶尔响起的、笹川刚爽朗的招呼声和碗碟碰撞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像是一个误入热闹人间的游魂,独自守着自己的一方寂静。 就在他快要吃完的时候,拉面馆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店:“老爸,我回来了!极限地饿了!” 一个留着银色板寸头、皮肤黝黑、精神十足的少年冲了进来,正是笹川了平。 他今天似乎刚结束训练,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哦,了平。训练结束了?”笹川刚笑着问道。 “极限地结束了。”笹川了平大声回应,目光扫过店内,很快就注意到了坐在柜台边,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和真。 他性格直爽,直接走到和真旁边的位置坐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面色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陌生人。 “喂,你。”笹川了平的声音很大,震得和真耳膜微微发痒,“没见过你啊,新来的?脸色这么差,是生病了吗?生病了就要极限地去看医生啊。” 和真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和近距离接触弄得怔了一下,随即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了仿佛能包容一切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嗯,是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 他的坦然和温和似乎让笹川了平有些意外,通常别人被他这么一吼,多少会有些惊慌或者不满。 笹川了平挠了挠他的板寸头,声音稍微降低了一点:“哦……生病了啊,那要极限地补充营养才行。老爸!给这位……呃,你叫什么名字?” “和真。”少年轻声回答。 “给和真再加个溏心蛋,算我的。”笹川了平拍着胸脯,十分豪爽。 “不用了,谢谢您,我已经吃饱了。”和真连忙婉拒。 “客气什么,生病了就要极限地吃好点。”笹川了平不容拒绝,已经对着后厨喊道,“老爸,再加一个溏心蛋。” 笹川刚笑着应了一声,很快,一个圆润的溏心蛋就被放进了和真还没喝完的面汤里。 和真看着碗里那个额外的溏心蛋,又看了看身边这个热情得过笹川了平,暖棕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他低声道:“……谢谢。” “不用谢!”笹川了平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看你的样子,是不是缺乏锻炼?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极限地训练?保证你很快就能强壮起来!” 面对这过于直白的邀请,和真有些失笑,他摇了摇头,语气依旧温和:“恐怕我的身体暂时承受不了那么极限的训练呢。” “啊,这样啊……”笹川了平似乎有些遗憾,但很快又振作起来,“那等你病好了再说。” 和真没有再说话,只是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个溏心蛋。 笹川了平则开始大口吃着自己那碗加量版的拉面,发出满足的吸溜声。 小小的拉面馆里,一个活力四射,一个安静病弱,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和真慢慢吃完了那个蛋,将面汤也喝得差不多了。 他拿出沢田奈奈悄悄塞给他的零钱,付了账,再次向笹川了平和笹川刚道谢。 “我该回去了。”他站起身,脸色似乎因为吃了热食而稍微好了一点点。 “哦,路上小心啊,下次再来。”笹川了平嘴里还塞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喊道。 笹川刚也笑着点了点头。 和真微微颔首,掀开门帘,走出了拉面馆。 门外,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回头看了一眼“竹寿拉面”的招牌,暖棕色的眼眸深处,情绪难辨。 他没有立刻回沢田家,而是沿着街道,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个在陌生小镇养病的游客,享受着这无人打扰的短暂自由。 他知道,里包恩一定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他,或者至少,很快就能知道他去了哪里,见了谁。 但这片刻的宁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珍贵。 第58章 当弟弟的第54天 离开竹寿拉面馆,和真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他只是沿着并盛町干净的街道慢慢走着,阳光照在身上,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骨子里透出的那股虚弱感。 他走得很慢,时不时需要停下来,靠在路边的墙壁或者电线杆上微微喘息片刻。 周围是陌生而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街景。 这个时代的并盛町,比他记忆中要更加平和,或者说,尚未被未来那些层出不穷的麻烦和战斗过多地侵扰。 他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边无意识地掰着手指,像是在清点着什么。 沢田纲吉,见过了,还是那个怯懦又善良的兔子模样。 狱寺隼人,见过了,忠诚的岚之守护者,警惕性一如既往的高。 山本武,见过了,爽朗的雨之守护者,笑容依旧具有欺骗性。 笹川了平,刚刚见过,极限的晴之守护者,活力充沛得让人有点头疼。 蓝波……那个肇事的小牛,也算见过了。 还剩下谁? 雾之守护者…… 和真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凤梨头、异色瞳、性格恶劣的家伙。 六道骸。 他微微蹙眉,这个时间点,那家伙应该还被关在北意大利的某个复仇者监狱最底层的水牢里吧,想见他,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第55章 而且,就算能见到,和真也一点不想去招惹那个危险的幻术师。 至于库洛姆·髑髅…… 六道骸的替身,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流浪,尚未与六道骸产生深刻的联系。 那么,就只剩下…… 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 想到那个战斗狂人,和真就感觉额角隐隐作痛。 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对秩序和强者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 以自己现在这副病恹恹,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出现在云雀恭弥面前,最好的结果大概是被无视,更有可能的是被当成“影响并盛风纪的草食动物”直接咬杀。 他可没有兴趣用自己的骨头去测试浮萍拐的硬度。 去学校找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和真自己否决了。 并盛中学现在是云雀恭弥的地盘,戒备森严,到处都是风纪委员。 而且,里包恩在学校里布置的那些暗道和监视点,对于现在这个体型的他来说,实在太过狭小,根本钻不进去。 硬闯更是自寻死路。 和真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麻烦人物的身影从脑海里甩开。 他出来是为了躲清静,不是为了没苦硬吃,主动往麻烦堆里扎。 与其去招惹那些危险的守护者,不如…… 他抬眼望了望沢田家的方向。不如回去。 沢田奈奈妈妈做的点心很好吃,她身上的气息也很温暖,待在她身边,至少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担心被套话或者被试探。 和妈妈贴贴,笑嘻嘻地混过这段时间,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他的“任务”……或者说,他留在这里的意义,本来也不是非要和每一个守护者打交道。 打定了主意,和真调整方向,朝着来时的路,慢吞吞地往回走。 身体的疲惫感一阵阵袭来,让他只想尽快回到那个暂时可以称之为落脚点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和人开玩笑。 就在他拐过一个街角,距离沢田家还有不到两条街的时候,前方路口处,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并盛中学旧式校服,外套随意地披在肩上,袖子上醒目的“风纪”臂章彰显着他的身份。 黑色的碎发柔软地贴服着,一双细长的凤眼微微上挑,眼神锐利而冰冷,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带着审视与不耐。 他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那对闪着寒光的金属浮萍拐。 不是云雀恭弥还能是谁。 和真的脚步瞬间顿住,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怕什么见什么。 云雀恭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气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身影。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如同冰冷的刀锋掠过,在和真那苍白的脸色和不合身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疑惑,只有一种居高临下,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物品般的漠然。 和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烈的“生人勿近”和“破坏秩序者死”的气场。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比如不小心踩到了路边的草皮,或者呼吸声稍微大了一点,那对浮萍拐下一秒就会毫不留情地招呼过来。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试图开口解释或者打招呼。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云雀恭弥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将自己本就微弱的存在感降到更低,像一株试图融入背景的、无害的植物。 云雀恭弥盯着他看了大约三秒钟。这三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车辆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最终,云雀恭弥似乎判定这个虚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陌生少年,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收回了目光,继续把玩着手中的浮萍拐,迈开步子,与和真擦肩而过,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连一丝多余的关注都未曾留下。 直到那冰冷的脚步声远去,消失在街道尽头,和真才缓缓抬起头,轻轻吁出了一口一直憋着的气。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暖棕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 看来,想要在并盛町安稳地休息几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不再停留,加快了些许脚步,朝着沢田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渴望回到那个有沢田奈奈妈妈在的屋子里。 与云雀恭弥那短暂却令人心悸的交错之后,和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沢田家。 推开院门,看到正在庭院里晾晒衣物的沢田奈奈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懈下来。 “啊,和真君,你回来了。”沢田奈奈看到他,脸上立刻露出温柔的笑容,“外面风有点大,没着凉吧?快进来喝点热茶。” “我没事,让您担心了。”和真脸上重新挂起那温和无害的笑容,走上前,甚至主动接过沢田奈奈手中还没晾完的衣物,动作虽然缓慢,却做得认真,“我来帮您。” 沢田奈奈看着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眼里的怜爱又多了几分。 与此同时,并盛中学天台。 云雀恭弥背靠着栏杆,双手抱臂,浮萍拐随意地放在手边。 他微微蹙着眉,细长的凤眼里罕见地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疑惑。那个刚刚在街上遇到,虚弱得像下一秒就会碎掉的草食动物…… 明明气息微弱得可以忽略,穿着也邋遢不合身,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双低垂着的暖棕色眼睛,总让他觉得有点在意。 不是强者之间的吸引,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于违和感。 他讨厌这种无法立刻归类、无法用武力直接解决的感觉。 沉思片刻,云雀恭弥直起身,拿起浮萍拐,迈步走下了天台。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孤高君王,径直走向了并盛中学一年级的楼层。 此刻正是课间休息时间,沢田纲吉正趴在课桌上,为下一节课的小测验发愁。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围在他旁边,一个在激烈地表示要帮十代目特训,一个则在乐观地说着“没关系阿纲,船到桥头自然直”。 突然,教室门口原本喧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一股无形的低气压笼罩了这片区域。 沢田纲吉若有所觉,僵硬地抬起头,果然看到那个他最害怕的身影正站在教室门口,冰冷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他。 “哇啊,云、云雀学长!”沢田纲吉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狱寺隼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山本武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云雀恭弥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沢田纲吉的课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让沢田纲吉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放在显微镜下。 “沢田纲吉。”云雀恭弥开口,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 “是、是!云雀学长有什么吩咐?”沢田纲吉声音发抖。 云雀恭弥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了他几秒钟,才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又压迫感十足的语气问道。 “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和你一样是草食动物的亲戚?” “啊?”沢田纲吉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亲戚?草食动物?云雀学长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他的亲戚。 狱寺隼人立刻反驳:“十代目才没有什么奇怪的亲戚,云雀你到底想干什么!” 山本武也挠了挠脸:“阿纲的亲戚?没听他说过啊。” 云雀恭弥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只是继续盯着沢田纲吉,仿佛在等待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那眼神分明在说:不要对我撒谎。 沢田纲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没、没有啊……云雀学长,我家里除了妈妈,就是我和蓝波,还有里包恩。没、没有别的亲戚了……” 他完全没把昨天才出现,来历不明的和真算在“亲戚”范畴里,毕竟那太诡异了。 “没有?”云雀恭弥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又盯着沢田纲吉看了几秒,那双凤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无趣”的情绪,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彻底消失,沢田纲吉才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云雀学长怎么会突然问我有没有亲戚?”他惊魂未定地问道。 狱寺隼人皱着眉:“肯定是那个叫和真的家伙搞的鬼,他一定对云雀说了什么。” 山本武摸着下巴:“不过,云雀居然会用草食动物来形容别人,看来那个和真给她的印象很深刻啊。” 第56章 里包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台上,列恩在他帽檐上变换着形状。 “看来,我们的客人,活动范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沢田纲吉欲哭无泪,只觉得那个叫和真的少年带来的麻烦,似乎越来越大了。 而此刻,沢田家中。 和真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坐在客厅里,捧着一杯沢田奈奈泡的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暖的液体安抚了他有些不适的胃,也驱散了些许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意。 沢田奈奈坐在他对面,手里做着针线活,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神温柔。 “和真君,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跟阿姨说,不要客气。”沢田奈奈柔声说道。 和真抬起头,暖棕色的眼睛里漾开真诚的笑意:“嗯,我知道的,谢谢您,沢田夫人。”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提起,“刚才在外面散步,看到并盛中学了,看起来很气派呢。” “是啊,纲君就在那里上学。”沢田奈奈笑着回答,“学校的风纪委员长云雀君,是个很负责任的孩子呢,把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 听到云雀恭弥的名字,和真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但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附和道:“是吗?那真的很厉害。” 他低下头,继续喝着牛奶,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思绪。 云雀恭弥还是注意到了。 虽然暂时没有采取行动,但被那个男人盯上,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之后的“散步”,需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了。 他放下空了的杯子,对沢田奈奈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沢田夫人,我有点困了,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快去快去,好好休息,吃饭的时候我叫你。”沢田奈奈连忙说道。 和真站起身,礼貌地点点头,转身走上了二楼。 关上客房的门,隔绝了楼下的声音,他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凝重。 并盛町的水,比他预想的还要深。 而他的养病生活,恐怕不会太平静了。 第59章 当弟弟的第55天 接下来的几天,和真果然没有再随意出门。 他似乎彻底安于在沢田家充当一个安静背景板的角色。 每天沢田纲吉、狱寺隼人和山本武出门上学后,家里就只剩下他、沢田奈奈以及神出鬼没的里包恩。 沢田纲吉则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里包恩的“十代目养成训练”一天比一天严苛,从躲避邻居家吉娃娃的追咬,到在限时内拼好被狱寺隼人不小心炸碎的模型。 再到应付突然出现,自称是彭格列同盟家族成员的奇怪测试。每一天都过得惊心动魄,筋疲力尽。 偶尔,当沢田纲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看到和真正安静地坐在客厅看书,或者帮妈妈择菜时,他总会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和疑问。 这个少年到底是谁? 和彭格列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妈妈对他那么好? 但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要开口询问时,总会被眼前的一幕打断。 有时是和真正细心地帮沢田奈奈缠绕毛线,两人低声说着什么,沢田奈奈脸上洋溢着温柔满足的笑容。 有时是沢田奈奈做了新的点心,第一个端给和真品尝,看着他小口吃完,然后露出欣慰的表情。 有时甚至是和真因为身体不适微微咳嗽时,沢田奈奈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关切地为他拍背,递上温水。 那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氛围,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沢田纲吉那些到了嘴边的疑问都堵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和狱寺隼人、山本武他们,反而像是这个家的外人,打扰了妈妈和那个陌生少年之间奇异的和谐。 里包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每天的训练更加变本加厉,仿佛在借此观察着什么,或者等待着什么。 日子就这样看似平静地流淌。 直到一个阳光慵懒的午后。 沢田奈奈和和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无关紧要的综艺节目,声音开得很小。 和真蜷在沙发的一角,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脸色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 沢田奈奈坐在他旁边,手里织着一条围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祥和的气氛。 突然,沢田奈奈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从电视屏幕移开,落在了身旁的和真脸上。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那种纯粹对陌生孩子的关爱,而是多了一种带着探究和某种确认的温柔。 “和真君。”沢田奈奈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得像春天的风。 和真从半睡半醒中回过神,抬起暖棕色的眼眸看向她,脸上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笑意。 “怎么了,沢田夫人?” 沢田奈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他脸上每一寸轮廓都刻进心里。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棕色的柔软短发,那双与自己儿子极为相似,却似乎承载了更多疲惫和故事的眼眸,还有那抿起时与纲吉少年时期几乎一模一样的嘴角弧度。 良久,她才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姓沢田?” 和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但很快又被强行压下。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睫,避开了沢田奈奈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沉默着。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沢田奈奈看着他的反应,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和更加浓烈的心疼。 她放下手中的毛线,伸出手,轻轻捧住了和真有些冰凉的脸颊,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我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在想了。”沢田奈奈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母性特有的,穿透人心的力量,“你就像大了一号的纲君。眉眼,神态,还有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像。”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和真苍白的脸颊,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也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她问,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一道紧闭的情感闸门。 和真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和疏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看着沢田奈奈那双充满了无尽包容和爱意的眼睛,鼻子猛地一酸,眼眶迅速泛红。 他倔强地抿着嘴,不想让自己失态,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撇了撇嘴,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受了委屈的孩子,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消失不见。 他向前倾身,将额头轻轻抵在沢田奈奈温暖的肩膀上,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闷闷地传来: “我好想你……妈妈……” 他没有称呼“沢田夫人”,而是直接喊出了“妈妈”。 沢田奈奈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即,更加用力地抱住了他单薄颤抖的身体。 她没有去追问“你从哪里来”、“你怎么会生病”、“那里发生了什么”这些复杂的问题。 她只是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安抚自己受伤的孩子一样,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嘴里哼着舒缓的摇篮曲。 她当然不傻。 她一直知道里包恩不是普通的婴儿,知道纲吉身边聚集的朋友们不一般,知道自己的儿子似乎卷入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她只是选择不去点破,用她自己的方式默默支持和守护。 而现在,这个突然出现,和纲吉如此相像又身染重病的少年,口口声声说着想妈妈。 她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很可能不是她这个世界的孩子。 她十月怀胎,清楚地记得自己只生下了纲吉一个。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份血脉相连的感觉,这份发自内心的疼惜,是做不了假的。 在她眼里,这就是她的孩子,一个在别的地方受了苦,现在终于回到她身边的孩子。 客厅里一片静谧,只有电视里微弱的背景音,和沢田奈奈轻柔的哼唱声。 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客厅通往二楼的楼梯拐角阴影处,一个戴着黑色礼帽的小小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列恩在他帽檐上安静地趴伏着。 他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婴儿脸上,此刻看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黑豆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锐利而深沉的光芒。 沢田吗? 来自十年后…… 重病缠身…… 第57章 被奈奈妈妈认出并接纳……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里包恩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关于未来、关于沢田家、或许也关于彭格列的巨大的秘密。 他没有出声打扰那对相拥的“母子”,只是悄无声息地转身,消失在楼梯的阴影中。 有些情报,需要重新评估了。 而这个叫和真的少年,他的重要性,恐怕远超之前的任何预估。 第60章 当弟弟的第56天 里包恩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大脑高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和疑点重新梳理。 沢田奈奈的直觉和确认,他并不怀疑。那位母亲身上有着某种超越常理的敏锐,尤其是在关乎自己孩子的事情上。 她认定和真是她的孩子,那么大概率在某个层面上,这是事实。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年龄。 沢田纲吉今年十四岁。如果和真来自十年后,那么十年后的沢田纲吉是二十四岁。可和真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这本身就不符合十年后火箭筒的常规效果。 就算他因为生病显得年轻,也绝不可能相差近十岁。 更重要的是,如果和真来自这个世界的十年后,那么现在的他,应该只有六七岁岁左右。沢田家根本没有这个岁数的孩子。 这说明什么。 说明蓝波的十年后火箭筒,这次可能真的出了大问题。 它没有连接到这个世界的十年后,而是连接到了别的地方。 一个同样存在沢田家,同样存在沢田纲吉,甚至可能存在另一个沢田和真的地方。 而且,在那个地方的时间线上,沢田家有两个孩子,和真是沢田纲吉的弟弟。 里包恩的思维缜密地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但无论如何,一个关键信息浮出水面:这个叫和真的少年,很可能来自一个平行,时间线有所差异的世界。 并且,他是那个世界里,沢田纲吉的亲弟弟。 沢田纲吉的弟弟…… 另一个大空血脉的继承者…… 一个身患重病、似乎知晓不少内情、却又虚弱不堪的潜在变量。 里包恩觉得,有必要进行更直接的试探了。 有些问题,绕圈子已经没有意义。 夜晚如期降临。沢田家一片寂静,众人都已睡下。 里包恩的身影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和真的客房。 这一次,他没有隐藏气息,直接落在了床头柜上,列恩在他手中变换着形态。 和真似乎睡得并不沉,几乎在里包恩出现的同时就睁开了眼睛。 暖棕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清晰明亮,没有丝毫睡意,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来。 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看着里包恩,脸上没有了白天在沢田奈奈面前流露出的脆弱,也没有了平日里那温和的伪装,只剩下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你多大。”里包恩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问题直接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他需要确认这个最基础的参数。 和真看着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无聊,但又懒得敷衍。 他扯了扯嘴角,给出了一个让里包恩心中推测得到部分证实的答案。 “二十。” 二十岁。 这个答案让里包恩瞬间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十四岁,如果和真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年龄应该更小。 但和真二十岁,这意味着他来自的那个世界,时间线确实与这里不同。 在那个世界,沢田纲吉的年龄肯定超过了二十岁,而作为弟弟的和真如今是二十岁。 他比这个世界的沢田纲吉大了六岁,但在他自己的世界,他依然是弟弟。 平行世界。 时间线差异。 沢田纲吉的弟弟。 这些信息在里包恩脑中迅速整合。 同时,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既然是沢田纲吉的亲弟弟,同样流着大空的血脉,那么他是否也…… 几乎是念头闪过的瞬间,里包恩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起了手。列恩在他手中瞬间变成了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枪口对准了床上的和真。 下一刻,一枚带着特殊能量的子弹——死气弹,激射而出。 里包恩想看看,面对死气弹,这个沢田和真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像沢田纲吉一样被点燃死气之炎陷入亢奋,还是……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完全出乎了里包恩的预料。 死气弹精准地击中了和真的胸口,却没有像击中沢田纲吉那样没入体内,激发火焰。 反而像是打中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发出“噗”一声轻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火焰燃起,没有斗志昂扬的呐喊,甚至没有痛苦的表情。 和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仿佛被什么烦人的小虫子打扰了清静。 他抬手,随意地挥了挥面前因为子弹冲击而扬起的些许烟尘,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抬起眼,看向举着枪,眼神锐利的里包恩,暖棕色的眼眸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了然。 他用那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嗓音,平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没用的。” “你点燃不了我的火焰。”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里包恩举着枪的手缓缓放下,列恩变回蜥蜴爬回帽檐。他那张婴儿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凝滞的严肃。 死气弹无效。 无法点燃火焰。 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着这个少年体内的火焰,或者说他与大空火焰的共鸣,处于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 可能是被某种力量封印,可能是由于他诡异的病情而沉寂,也可能是完全枯竭。 无论是哪一种,都表明这个来自平行世界,身为沢田纲吉弟弟的少年,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邃和复杂。 里包恩深深地看着床上那个依旧平静的少年,感觉一层更厚的迷雾笼罩了下来。 而和真,在说完那句话后,便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就在里包恩与和真之间陷入一种基于新信息,更深层次的对峙与沉默时,和真的目光忽然微微一动,转向了房门的方向。 他脸上那平静无波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嘴角勾起一丝带着点无奈的弧度。 “门外的那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门板,“与其在外面猜测,不如光明正大地进来听吧。”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沢田纲吉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被戳穿的窘迫。 他确实没听到多少,只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里包恩不在房间,联想到这几天的事情,鬼使神差地就摸到了客房外面。 他刚把耳朵贴上门,就听到了和真那句“你点燃不了我的火焰”,紧接着就被发现了。 “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沢田纲吉结结巴巴地解释,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他的目光在里包恩和靠在床头的和真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他听到了里包恩问年龄,也听到了和真回答“二十”,这让他非常吃惊。 二十? 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瘦弱的少年,居然已经二十岁了。 这完全看不出来。 而且,里包恩竟然对他用了死气弹。 里包恩的死气弹从来只对他一个人使用,是为了激发他的潜力和觉悟。 为什么会对这个陌生的和真也用。 关键是,好像还没用。 和真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沢田纲吉的脑子乱成一团。 他缺少里包恩所掌握的那些关键信息——奈奈妈妈的确认、平行世界的推测、年龄差代表的兄弟关系。 但他的超直感在疯狂地预警,告诉他眼前的两个人一定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瞒着他,而这件事绝对与他,与他的家庭息息相关。 他看着和真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因为病容和成熟气质而显得不同的脸。 又看了看沉默不语,显然不打算主动解释的里包恩,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想要弄清楚真相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直视着和真,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许久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因为这个问题而再次凝固。 里包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想看看和真会如何回答。 和真迎上沢田纲吉那双带着紧张、困惑和一丝倔强的棕色眼眸,脸上的无奈更深了些。 但那双暖棕色的眼睛里,却缓缓漾开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温和,有怀念,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 第58章 他轻轻地说道: “我的名字是,沢田和真。” “沢田”这个姓氏像一道惊雷,直直劈中了沢田纲吉。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这三个字抽干了。 沢田和真,和他一样的姓氏。 短暂的呆滞之后,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极度震惊下本能冒出的念头,如同野草般疯长,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爸爸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这个念头让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都晃了一下。他猛地看向里包恩,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寻求否定的渴望。 里包恩看着沢田纲吉那副什么都写在脸上,甚至推断出如此离谱结论的蠢样。 终于忍不住,压了压帽檐,发出了一声带着浓浓无语的叹息。他摇了摇头,连解释都觉得有些无力。 和真显然也被沢田纲吉这清奇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他像是明白了对方误解了什么,忍不住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然后才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 “沢田君,我想你误会了。” “我并非……家光先生的儿子。” 他顿了顿,暖棕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沢田纲吉,仿佛在传递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信息。 “我的母亲,是沢田奈奈。” 这句话,比刚才的自我介绍更具冲击力。 母亲是妈妈?! 沢田纲吉彻底宕机了。 他张着嘴,看着和真,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房门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正在安睡的沢田奈奈。 妈妈的儿子。 除了他之外,妈妈还有另一个儿子。 这怎么可能?! 他是独生子啊,从小到大,他从未听说过自己有什么兄弟。 混乱,极致的混乱。 沢田纲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他看看一脸平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的和真,又看看旁边一副“果然是个蠢纲”表情的里包恩。 感觉自己像是被隔绝在某个巨大的秘密之外,而这个秘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颤抖,几乎要站不稳。 里包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沢田纲吉的心上。 “蠢纲,用你那贫瘠的大脑好好想一想。年龄,时间,还有他出现的方式。” 年龄——和真二十岁,自己十四岁。 时间——蓝波的十年后火箭筒。 出现的方式…… 零碎的线索在沢田纲吉混乱的脑海中碰撞,一个更加不可思议,但却比私生子合理得多的猜想,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一角—— 难道他来自别的世界? 这个念头太过骇人,让沢田纲吉瞬间失语,只能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床上那个自称沢田和真,自称是妈妈另一个儿子的病弱青年。 夜色深沉,客房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沢田纲吉的认知正在经历一场翻天覆地的重塑。 而里包恩知道,今晚,注定无人能够安睡了。 【作者有话说】 出了一点点小小的问题[爆哭][爆哭] 第61章 当弟弟的第57天 客房门外的动静果然惊动了浅眠的沢田奈奈。 她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神色各异的三人。 一脸震惊茫然的儿子,面无表情的家庭教师,以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和真。 “纲君,里包恩,这么晚了,你们在和真君房间里做什么?”沢田奈奈的语气带着关切和一丝不容置疑,“和真君需要休息,不可以打扰他。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快点回去睡觉。” 面对沢田奈奈,即使是里包恩也没有多说什么。 沢田纲吉更是如同找到了救星,又像是被现场抓包的孩子,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沢田奈奈“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沢田纲吉的心还在砰砰直跳,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沢田和真”这个名字,以及那句“我的母亲是沢田奈奈”。 他坐在床上,呆呆地愣了半晌,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抓住正准备跳回上铺的里包恩。 “等、等等,里包恩。”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他、他刚才说……妈妈……那、那他不就是我弟弟?!” 他开始下意识地往回推算时间。 和真现在二十岁,自己十四岁,相差六岁。 如果和真是从“十年后”来的,那么十年后的自己是二十四岁,十年后的和真应该是三十岁。 不对,等等,年龄对不上。 如果和真是通过火箭筒从“某个未来”来的,那么按照正常时间流速,他现在应该只有十岁。 比自己小四岁。 这么一想,沢田纲吉更加混乱了。 但无论如何,如果和真真的是妈妈的孩子,那么按照年龄,他应该是自己的弟弟。 这个认知让沢田纲吉心里涌起一股极其奇异的感觉。 他一直都是独生子,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兄弟。而且这个兄弟看起来如此病弱,却似乎又藏着很多秘密。 “可是……可是他现在看起来比我大啊……”沢田纲吉喃喃自语,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里包恩,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恐,“如果……如果他也是妈妈的孩子,也有沢田家的血脉。那、那他是不是也是大空的继承者?” 这个念头让沢田纲吉瞬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不安。 他对自己成为什么彭格列十代目本来就充满抗拒和恐惧,如果现在又多了一个拥有同样血脉、甚至可能在某些时间线上年长的兄弟来竞争。 他简直不敢想象。 “砰!” 一声闷响,里包恩的列恩锤毫不留情地砸在了沢田纲吉的头上,瞬间让他痛呼着抱头蹲下。 “好痛,里包恩你干什么!” “蠢纲。”里包恩站在他面前,声音冷冽,“收起你那些无聊的妄想和怯懦。” “我哪里妄想了……”沢田纲吉委屈地嘟囔。 “十代目的位置,只会是你的。”里包恩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突然出现的人而改变。那个和真,他是否拥有大空属性尚且未知,就算拥有,也与彭格列的继承无关。” 他顿了顿,黑豆般的眼睛盯着抱头的沢田纲吉:“你现在该想的,不是这些无谓的担忧。而是过几天我们必须要和那位沢田和真,进行一次正式的谈话了。” 里包恩的声音低沉下来:“弄清楚他的来历,他的目的,以及他出现在这里的真正意义。” 沢田纲吉揉着发痛的脑袋,听着里包恩的话,心中的混乱并未完全平息,但多少安定了一些。 他意识到,逃避和胡思乱想解决不了问题。 那个自称是他兄弟的和真,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已经不可避免地激起了涟漪。 这一夜,沢田纲吉辗转反侧,几乎没能睡着。 与此同时,隔壁客房。 确认门外的人都离开后,和真,或者说沢田和真,缓缓地重新躺好。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只有他微弱的呼吸声。 他闭上眼睛,意识却沉入了一片浩瀚的虚无之中。 【他们过几天大概会想和我正式谈谈了。】他在意识中对那片无处不在的意志说道。 【预料之中。】石板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回应道,【信息的不对称正在被快速填补。基于沢田这个姓氏与奈奈的确认,对方必然要求更深入的交流。】 【可能会见到更多的人。】和真在意识中思索着,【不仅仅是里包恩和纲吉,或许还会有彭格列九代的守护者,甚至现在的彭格列成员。说不定,连沢田家光都会出现。】 他想到了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常年在外行踪不明的沢田家光。 【到时候,我该告诉他们什么?】他问道,【关于未来?关于即将到来的事情?】 石板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和分析着数据流。 【根据当前世界线能量波动监测,标志性事件未来之战的触发点正在临近。】石板的声音依旧平静,【其发生具有高度必然性。告知与否,对事件本身进程影响概率低于百分之三。】 和真明白了石板的意思。 未来之战,也就是与白兰·杰索和其麾下的密鲁菲奥雷家族的决战,是这个世界线的一个重要节点,几乎注定会发生。 提前告诉他们,或许能让他们有所准备,但无法改变战役必然爆发的命运,甚至可能因为信息的提前介入引发不可预知的蝴蝶效应。 【也就是说,说不说,都一样。】和真在意识中总结道,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第59章 【可以这样理解。】石板确认道,【你的核心任务仍是观察与锚定,而非介入重大历史节点。保持信息的有限披露,维持当前存在状态,是现阶段最优选择。】 【知道了。】和真回应道,【那就见机行事吧。】 意识层面的交流结束。 和真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暖棕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睡意,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以及一丝对明天那场“正式会谈”的隐约预判。 他知道,平静的养病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 夜深人静。 和真躺在客房的床上,意识介于清醒与沉睡之间。 身体的疲惫让他渴望深度休息,但脑海中纷杂的思绪和对外界的警惕又让他无法完全放松。 就在这朦胧之际,他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并非危险,而是一种被窥探、被牵引的感觉。周围的黑暗似乎变得更加粘稠,空气的流动也带上了一丝不自然的滞涩。 他猛地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睡眠。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或者说,是被人为地“唤醒”在了这个梦境空间里。 几乎是同时,一个念头如同水面的涟漪般在他心中扩散开来——六道骸。 只有那个精通幻术、精神力量强大的雾之守护者,才能如此不着痕迹地将人的意识拉入他所构建的领域。 这么快就已经到这个时间点了吗。 和真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感觉时间过得真快,从他莫名出现在沢田家,看似平静地度过了这些天,实际上,外界的时间线一直在稳步推进。 他几乎没什么实感,仿佛只是眨了几下眼睛,彭格列十代目的守护者们,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集结完成了。 岚、雨、晴、雷、云……以及现在,雾。 六道骸。 那个与沢田纲吉经历了从敌对到微妙合作的凤梨头少年,如今显然也已经成为了“家族”的一部分,至少是站在了沢田纲吉这一边。 否则,他不会对自己这个出现在沢田纲吉家中的,身份不明的“兄弟”产生兴趣,并且用这种方式来进行试探。 梦境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模糊的黑暗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迷雾。 雾气翻滚,带着潮湿阴冷的气息,仿佛能侵入骨髓。 周围的环境扭曲不定,时而像是幽深的监狱回廊,铁锈和血腥味隐约可闻;时而又像是并盛町熟悉的街道,却被蒙上了一层诡异不详的滤镜。 一个身影在迷雾深处缓缓凝聚。 蓝色的凤梨状发型,修长的身形,右眼呈现出妖异的血色,里面清晰地浮现着数字“六”。 左眼则是深沉的靛蓝色。他脸上带着那种混合着嘲讽、兴味与一丝邪气的笑容。 正是六道骸。 “kufufu……”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声在迷雾中回荡,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真是令人惊讶,在沢田纲吉那弱小的庇护所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位有趣的客人。” 六道骸的身影飘忽不定,如同雾霭本身。 他那双异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梦境中和真的形象——依旧是那副病弱苍白的少年模样。 但在这个由他主导的精神世界里,对方身上那股与沢田纲吉同源、却又更加沉寂、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空洞感的气息,显得格外清晰。 “和沢田纲吉如此相似的面容,却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味道。”六道骸缓步靠近,声音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响彻在整个梦境空间,“你身上没有火焰的躁动,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这可不是普通的草食动物该有的状态。”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梦境中的表象,直视和真的本质。 “告诉我,迷途的灵魂……”六道骸的右眼数字微微转动,“你究竟是谁,为何徘徊于此。你的存在本身,就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扰乱了既定的波纹。” 浓雾随着他的话语开始翻涌,化作无数扭曲带着恶意的手臂,缓缓地向和真缠绕过来,试图侵入他的意识,挖掘他深藏的记忆和秘密。 这是六道骸惯用的手段,用幻境施加压力,逼迫对方精神崩溃或者吐露真相。 然而,面对这精神层面的侵袭,和真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在梦境中显得格外清澈,没有丝毫被幻术影响的迷惘或恐惧。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试图缠绕他的雾气手臂,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六道骸。 “六道骸。”和真开口,声音在梦境中显得有些空灵,却依旧带着那份病弱的沙哑,“用这种方式拜访,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他没有回答六道骸的问题,反而像是主人对待不请自来的客人一样,语气平淡地指出了对方的失礼。 那些雾气手臂在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壁障,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分毫,最终只能不甘地消散在空气中。 六道骸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靛蓝色的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的幻术,尤其是精神侵蚀,极少遇到如此轻描淡写就被化解的情况。 对方甚至没有动用任何明显的力量,就像就像他本身的存在,就对这种精神层面的干扰有着天然的免疫力。 “kufufu……有意思。”六道骸眼中的兴味更浓了,“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特别。不仅认识我,还能如此隔绝我的力量。” 他不再试图强行入侵,而是像打量一件新奇玩具般,围着和真缓缓踱步。 “沢田纲吉知道他的兄弟,是这样一个奇特的存在吗?”六道骸语带深意地问道。 和真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有些事情,知道得太早,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对于还在成长中的哥哥来说。” 他刻意加重了哥哥这个词,仿佛在确认某种关系,又像是在提醒六道骸什么。 梦境中的迷雾似乎因为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而微微震荡。 六道骸停下脚步,异色的双眸紧紧盯着和真,仿佛要将他从灵魂深处看穿。良久,他才再次发出那低沉的笑声。 “kufufufu……我越来越期待了。期待看到你,将会给沢田纲吉,给这个无趣的世界,带来怎样的变数。” 话音落下,浓雾开始急速消退,六道骸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模糊、透明。 “我们还会再见的,神秘的沢田和真。” 随着最后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声消散,整个梦境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碎裂。 和真猛地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世界的黑暗中。 客房里一片寂静,仿佛刚才那场梦境中的交锋从未发生。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感觉精神上传来一丝轻微的疲惫感。 虽然抵挡住了六道骸的窥探,但面对那个级别的幻术师,终究不是毫无消耗。 他望着窗外依旧沉沉的夜色,知道平静的日子已经彻底结束。 不仅里包恩和纲吉,现在连六道骸也注意到了他。 过几天的正式会谈,恐怕会比预想中更加热闹了。 第62章 当弟弟的第58天 正式会议是周末,沢田纲吉不用上学。 家里的气氛从清晨开始就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 沢田奈奈似乎接到了什么电话,早早地就提着购物篮出门了,临走前还特意叮嘱纲吉要好好招待客人。 泽田纲吉心知肚明,这所谓的客人,恐怕指的不是和真,而是即将到来的来自彭格列方面的人。 他坐立不安地在客厅里踱步,时不时看向二楼客房紧闭的房门。 里包恩则老神在在地坐在他的专属高脚椅上喝着咖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快到中午的时候,门铃响了。 沢田纲吉一个激灵,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穿着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巴吉尔。以及一位看起来气质沉稳,戴着眼镜的年轻女性,沢田纲吉记得她好像是九代目身边的文职人员。 更让他意外的是,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也来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巴吉尔身后。 山本武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眼神却比平时锐利,狱寺隼人则是一脸毫不掩饰的警惕。 甚至连笹川了平也出现了,他依旧是那副充满活力的样子,但在看到客厅里情形时,也稍微收敛了些。 这阵仗纲吉手心开始冒汗。 所有人都被请进了客厅。原本还算宽敞的客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就在这时,二楼客房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和真走了出来。 他今天的气色似乎比前几天更差一些,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脚步也有些虚浮。 但他身上却换下了那套不合身的旧衣服,穿上了一套看起来颇为考究的深色休闲装,虽然依旧掩不住病容,却莫名地多了一种沉稳的气度。 第60章 他没有看客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径直走到餐桌的主位——那个平时属于沢田家光或者招待重要客人时的位置,动作自然地坐了下来。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轻轻交叠起双腿,姿态放松地靠向椅背,双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只是一个坐下的动作,一个姿态的改变,他周身那股温和无害,甚至带着点脆弱的气息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风雨的从容与沉淀。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抬起,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深处带着一种洞察与评估。 整个客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和真这突如其来的气场转变镇住了。 这哪里还是前几天那个需要人照顾,安静无害的病弱少年。 “人都到齐了?”和真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病弱的沙哑,语气却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导感,“那就开始吧。”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坐在他对面的里包恩身上,微微颔首:“里包恩先生。” 里包恩压了压帽檐,算是回应,黑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和真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客厅。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沢田和真。” 这个名字再次被确认,让除了里包恩和昨晚已知情的纲吉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巴吉尔和那位文职女□□换了一个眼神,狱寺隼人眉头紧锁,山本武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在我的世界里,”和真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我负责彭格列家族的外交事务。” 彭格列,外交事务。 这几个字如同重磅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就连里包恩的眼神也微微一动。 “哇哦!”笹川了平突然大叫一声,指着和真,“你不是昨天在老爸拉面馆那个,脸色很差的小子吗?!极限地没想到你也是彭格列的人。” 了平的话证实了和真昨天确实外出过,并且与笹川家有过接触。 和真看向笹川了平,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礼貌的笑意,点了点头:“是的,笹川前辈,昨天的拉面和溏心蛋,多谢款待。” 他承认了,并且称呼笹川了平为“前辈”。 这个称呼让在场了解彭格列内部等级的人心中又是一动。 和真重新将目光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眼神复杂的沢田纲吉身上,然后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 “关于我的来历,我的身份,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关于平行世界,关于时间线,关于未来。”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今天,你们想知道什么,”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暖棕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光闪过,“我都可以回答。”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众人或粗重或压抑的呼吸声。 里包恩缓缓放下咖啡杯,列恩在他帽檐上安静地趴伏着。 巴吉尔和那位文职女性神情严肃,显然准备记录下每一个字。 狱寺隼人紧盯着和真,仿佛要找出他话语中的任何破绽。 山本武收起了笑容,手看似随意地放在腰间。 笹川了平也难得地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 而沢田纲吉,则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预感到,今天他将听到的,可能会彻底颠覆他迄今为止所认知的一切。 这场关乎两个世界、关乎彭格列未来的“正式会谈”,就在这看似平常的沢田家客厅里,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拉开了帷幕。 客厅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自称来自平行世界,名为沢田和真的青年身上。 他苍白的脸色与此刻沉稳如山的气场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面对众人无声的询问,和真没有卖关子,他端起面前沢田奈奈早就准备好的水杯,轻轻呷了一口,润了润依旧沙哑的喉咙,然后开始了叙述。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渲染,没有煽情,就像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 “在我的世界,彭格列十世家族也早已集结完成。”他的目光扫过狱寺隼人、山本武、笹川了平,最后落在紧张的沢田纲吉身上,“沢田纲吉,同样是我们无可争议的十代目首领。” 这句话让纲吉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脏依旧揪紧。 “我们世界的发展轨迹,与你们这里,在前期大致相似。”和真继续说道,“直到一个名为白兰·杰索的人出现。” “白兰·杰索?” 巴吉尔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与旁边的文职女性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显然彭格列情报系统中尚未收录此人的重要信息。 “他统领着一个名为密鲁菲奥雷的家族。”和真的声音依旧平稳,“这个家族崛起的速度异常迅猛,其科技水平和对死气之炎的运用方式,都超出了常规认知。白兰·杰索本人,拥有一种堪称bug的能力。”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能够窥探平行世界。” 此言一出,客厅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 窥探平行世界,这简直闻所未闻。 “通过窥探无数平行世界的知识和情报,密鲁菲奥雷的力量以几何级数膨胀。”和真的语气多了一丝凝重,“他们开始有计划地吞并、毁灭其他黑手党家族,其最终目标,直指七的三次方,直指彭格列指环。” 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里包恩的帽檐压得更低了。 “我们世界与密鲁菲奥雷的冲突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和真说道,“战斗很艰难,对方的先知先觉让我们吃了很多亏。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我们正在全力研究对抗白兰·杰索及其家族的方法。” 他巧妙地避开了具体的时间点和关键战役,将重点放在了“正在进行的研究”和“白兰的威胁”上。 “研究?什么研究?”狱寺隼人忍不住追问,他对任何能增强十代目力量的方法都极为关注。 和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具体的研究内容属于最高机密,请恕我无法透露。而且,不同平行世界的情况存在差异,我们世界的方案未必完全适用于你们。”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狱寺隼人虽然不甘,也只能闭上嘴。 “那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还是以这种状态?”山本武开口问道,目光落在和真苍白的面容和明显不适的身体上。 和真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有些透明感的手指,沉默了几秒,才用更轻的声音回答: “一次意外的实验事故。” “我们试图利用某种跨世界线的能量扰动来干扰白兰的窥视能力。但显然,出了严重的差错。” “我的意识,或者说存在,被错误地抛离了原本的世界线,落入了这里。这具身体也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他将自己的出现和病弱状态,归咎于一次对抗白兰的失败实验。 这个解释,完美地掩盖了他的真正原因,也解释了他为何拥有彭格列内部身份,却又对未来的具体战况知之甚少。 因为实验事故发生时,战争还在进行,关键结果尚未发生。 他不能说出沢田纲吉在未来可能死亡的信息,也不能透露更多关于决战的具体细节。 这是石板严格限制的关键信息,过早泄露可能会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他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正在进行中的“对抗白兰”的背景,以及一个合理悲剧性的降临原因。 “实验事故……”沢田纲吉喃喃重复,看着和真那副病骨支离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难受。 是为了对抗那个可怕的白兰,才变成这样的吗。 里包恩一直静静地听着,此刻终于开口,他的问题直指核心。 “也就是说,你对于你们世界与密鲁菲奥雷战争的关键节点和最终结果,并不清楚?” 和真抬起头,迎上里包恩审视的目光,坦然地点了点头:“是的。在我离开时,战争仍在继续,胜负未分。我们仍在努力寻找击败白兰·杰索的方法。” 他说的全都是实话。 在他昏迷之前,战争确实还在继续。他只是隐瞒了自己知晓后续关键发展的事实。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众人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平行世界,强大的敌人白兰·杰索,窥探平行世界的能力,旨在对抗敌人的实验事故。 以及眼前这个作为事故受害者,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沢田家次子。 信息很多,但关于最迫切的未来,却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他们只知道了一个强大的敌人即将,或者已经出现,以及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们正在苦战。 第63章 当弟弟的第59天 “我明白了。”里包恩最终说道,声音听不出情绪,“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沢田和真。这对我们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第61章 巴吉尔和文职女性迅速记录着要点。 狱寺隼人看着和真的眼神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 山本武拍了拍纲吉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笹川了平则大声说道:“极限地不能输给平行世界啊!我们也要加油!” 沢田纲吉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平行世界的弟弟,为了对抗敌人变成了这样。 那他们的未来,又会如何? 和真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缓缓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知道,第一关算是过去了。 他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能解释大部分疑点,却又不会剧透关键未来的故事。 但他也清楚,里包恩不会完全相信。 接下来的监视和试探,只会更多。 而那个名为白兰·杰索的阴影,已经通过他的口,正式投射到了这个尚且平静的世界。 巴吉尔和那位文职女性带着记录匆匆离去,他们需要立刻将“白兰·杰索”和“密鲁菲奥雷家族”的情报上报。 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也心事重重地告辞,笹川了平则嚷嚷着要“极限地去调查”也跟着离开了。 里包恩跳上沢田纲吉的肩膀,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和真,没有多说什么,也离开了客厅。 转眼间,热闹的客厅就只剩下沢田纲吉和坐在主位上的和真两人。 纲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脸色苍白,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弟弟,心里乱糟糟的。 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平行世界,另一个自己,强大的敌人,还有眼前这个来历神秘、身世复杂的亲人。 超直感在此刻又开始隐隐作响,像一根细微的针,不断刺探着他的神经。 他看着和真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回想起他刚才叙述时那种刻意保持,近乎抽离的平淡,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在距离和真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有些干涩地开口。 “你没有完全说实话,对吗?”沢田纲吉的目光紧紧盯着和真,“关于你自己的那部分。” 和真缓缓睁开了眼睛。暖棕色的眼眸里没有被人戳穿的惊慌,反而漾开了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无奈,还有一丝近乎温柔的释然。 他看着沢田纲吉,嘴角勾起一个很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有时候,我真的很怕你的超直感。”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叹息,“可惜,这东西好像没有遗传给我。” 他没有否认。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由秘密和身份构筑的薄冰。 和真扶着桌子,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他没有走向门口,而是朝着沢田纲吉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慢,却很稳。 一直走到沢田纲吉面前,和真才停下。 出乎纲吉意料的是,和真并没有站直身体与他平视,而是微微屈膝,缓缓地蹲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他一下子比站着的沢田纲吉矮了一大截,他必须仰起头,才能看到纲吉的脸。 这个视角沢田纲吉忽然意识到,就像是年幼的弟弟在仰望着哥哥。 和真仰着头,暖棕色的眼眸清澈地倒映着纲吉有些无措的脸,那里面没有了刚才在众人面前的沉稳与疏离,只剩下一种近乎带着深深眷恋的悲伤。 他仰视着纲吉,用极其轻微、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哥哥……” “我好想你。” 这一声“哥哥”,带着跨越了世界线的思念和委屈,重重地敲在了沢田纲吉的心上。 他浑身一震,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显得异常脆弱和无助的和真,鼻子猛地一酸。 下一秒,和真忽然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怔忪的沢田纲吉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腰间。 这个拥抱很用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惜,又带着一种即将失去的绝望。 沢田纲吉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反应。 然后,他感觉到和真将嘴唇凑近了他的耳边,温热的气息伴随着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话语传来: “你或许还能再见到我的。” “还有……” “我讨厌菠萝头。” 菠萝头? 沢田纲吉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六道骸。 和真在说六道骸,他是在暗示六道骸可能在监视这里。 还没等他想明白,异变突生。 熟悉的粉红色烟雾毫无预兆地凭空出现,瞬间将紧紧抱着他的和真完全笼罩。 迟来的十年后火箭筒的时间到了。 “和真!”沢田纲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他,手指却只穿透了浓郁的粉色烟雾。 在身体彻底被烟雾吞噬、变得模糊不清的前一刻,和真努力抬起头,隔着烟雾看向沢田纲吉,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和妈妈说一声……” “我永远爱她!” 话音未落,烟雾猛地收缩,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骤然消散。 客厅里,空空如也。 那个刚刚还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的“哥哥”,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沢田纲吉一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腰间似乎还残留着那个拥抱的触感,耳边回荡着那两声哥哥和最后的嘱托。 他回去了? 回到那个正在与白兰苦战、他自己还身受重伤的未来了吗? 沢田纲吉呆呆地看着和真消失的地方,心里空落落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沉重席卷了他。 里包恩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在门口,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和失魂落魄的纲吉,黑豆般的眼睛里目光闪烁。 “他走了?”里包恩问道。 纲吉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走了。” 他抬起头,看向里包恩,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明悟:“他最后说他讨厌菠萝头。” 里包恩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看来,我们的雾之守护者,昨晚似乎进行了一些不太成功的夜间活动。” 沢田纲吉握紧了拳头,那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弟弟最后的话语和拥抱,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的心里。 哥哥…… 我好想你…… 你或许还能再见到我的…… 我讨厌菠萝头…… 和妈妈说一声,我永远爱她…… 混乱,悲伤,还有一丝微弱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希望,交织在少年初代目的心中。 而关于平行世界,关于白兰·杰索,关于那个名为沢田和真,作为沢田纲吉弟弟的故事,似乎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却又仿才刚刚开始。 第64章 当弟弟的第60天 自沢田和真消失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却又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沢田纲吉依旧进行着里包恩安排的严苛训练,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等人也如同往常一样陪伴在他身边。 但“白兰·杰索”和“密鲁菲奥雷”这两个名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彭格列相关的人员都绷紧了神经,暗中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和准备工作。 沢田纲吉偶尔会想起那个短暂出现又消失的弟弟,想起他苍白的脸,想起他最后那个用力的拥抱和耳边低语。 那句“你或许还能再见到我的”像一颗微弱的火种,埋藏在他心底。 这天,沢田纲吉像往常一样,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和狱寺隼人、山本武讨论着周末的安排。 突然,毫无预兆地,一股粉红色的烟雾从他身后猛地炸开! “十代目!” “阿纲!” 狱寺隼人和山本武的惊呼声被烟雾吞没。沢田纲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熟悉的时空错位感再次袭来。 是十年后火箭筒,蓝波那家伙又乱扔了吗。 当眩晕感逐渐消退,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时,沢田纲吉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再是并盛町熟悉的街道,而是一条空旷、冰冷、充满了金属质感的走廊。 灯光是惨白的,墙壁是某种不知名的合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机油混合的令人不安的气味。 这里是哪里? 他真的来到十年后了? 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战斗或逃跑的准备。 “嗯?这个波动是火箭筒?”一个略带惊讶的,有些耳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沢田纲吉猛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戴着眼镜的瘦高男子正从走廊拐角处走出来。当看清对方的脸时,纲吉愣住了。 “草壁先生?” 来人正是并盛中学风纪委员会的副委员长,草壁哲矢。 第62章 只是眼前的草壁哲矢看起来比纲吉印象中要成熟许多,下巴上甚至留起了短短的胡茬,眼神也更加沉稳锐利,带着历经风霜的痕迹。 草壁哲矢看到沢田纲吉,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错愕,但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快步走上前,眉头微蹙。 “沢田?你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这个样子。”他打量着纲吉身上那套并盛中学的校服,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我、我也不知道!”沢田纲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我走在路上,突然就被粉色的烟雾包围了,然后就到这里了。草壁先生,这里是哪里,十年后的世界吗?” 草壁哲矢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嗯,这里是彭格列日本分部的地下基地。你确实是被十年后火箭筒传送过来了。” 他顿了顿,看着纲吉依旧稚嫩的脸庞和惊慌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你那边的时间线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哪个时候? 纲吉心里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 “草壁先生!和真呢?沢田和真他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问出口,草壁哲矢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沉默了下来,看着纲吉,眼神变得极其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沉重,还有一丝纲吉读不懂的悲伤。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纲吉的心都快要沉到谷底。 草壁哲矢似乎将纲吉的急切误认为了兄弟间的担忧,他知晓这个世界的沢田家存在两位继承人。 最终,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跟我来吧。” 他转身,沿着冰冷的金属走廊向前走去。 纲吉心中忐忑不安,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需要密码和虹膜识别才能开启的金属门。 草壁哲矢熟练地完成了验证,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股更浓的消毒水味和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声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布置得像一个高级病房,但各种精密的医疗仪器和生命维持装置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冰冷的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数据和波形。 而在房间中央的病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沢田纲吉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个人有着柔软的棕色短发,苍白的脸庞,紧闭的双眼下是浓重的阴影。 他的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臂上连接着输液管,胸口贴着监测电极。 各种仪器的线缆如同蛛网般将他与那些维持生命的机器连接在一起。 是沢田和真。 和他在沢田家见过的那个,会温和微笑,会虚弱咳嗽,会用力抱住他,叫他哥哥的,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眼前的这个和真,毫无生气,像一尊精致却失去了灵魂的瓷偶,只能依靠冰冷的机器维系着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和真……他……这是怎么了?”沢田纲吉的声音干涩发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草壁哲矢站在他身边,看着病床上的和真,语气沉重得如同铅块: “是白兰。” “两年前的一次突袭中,为了掩护十代目和其他人撤退,和真大人遭到了白兰的正面攻击。” “重伤……大脑活动几乎停止……一直昏迷到现在。” 两……两年? 已经昏迷了……两年?! 沢田纲吉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两年前就昏迷了。 那他不久前在沢田家见到的那个、会和他说话,会拥抱他的和真是谁。 是鬼魂吗? 还是……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见到的那个和真,根本不是来自这个未来。 他来自一个更遥远,或许结局更加残酷的未来。 那个和真,是在昏迷之后,或者说是在死亡之后,因为某种原因,才意外地去到了他所在的时间点。 所以那个和真才会那么虚弱,状态那么诡异。 所以他才会说“我好想你”。 所以他才会说“你或许还能再见到我的”——指的是见到这个昏迷中的他。 所以他最后才会那样告别。 巨大的震惊和迟来的悲痛如同海啸般将沢田纲吉淹没。 他看着病床上那个毫无知觉的,被判定为可能永远无法醒来的弟弟。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终于明白,那个短暂的相遇,是一场多么沉重而又绝望的跨时空的告别。 第65章 当弟弟的第61天 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仪器嗡鸣的病房里,沢田纲吉呆立了许久,才被草壁哲矢轻轻拍了拍肩膀,示意该离开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和真,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和酸楚,默默跟着草壁走出了病房。 沉重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就在走廊拐角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有着一头柔软红色短发,戴着圆框眼镜的年轻男子,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此刻正一手捂着胃部,眉头紧锁,嘴里似乎还在喃喃自语地计算着什么。 当他抬头看到草壁哲矢和跟在他身后的沢田纲吉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极度错愕和仿佛胃更痛了的表情。 “草壁先生,还有沢田君?”红发男子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点虚弱和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向纲吉的眼神充满了困惑,仿佛看到了什么绝对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东西。 “入江正一,”草壁哲矢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沢田是通过十年后火箭筒意外过来的。” “火箭筒,这个时候?!”入江正一的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因为胃痛而弯下了腰,脸上写满了“计划外”和“要完蛋”的崩溃感,“这、这怎么可能,完全不在计算内。” 沢田纲吉看着这个反应激烈的红发男子,他记得草壁哲矢刚才称呼他为“入江正一”。 这个人他并不认识,但就在与对方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他那敏锐的超直感再次发出了强烈的信号——这个人知道些什么。 而且是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事情。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除了惊讶,还有更深层的焦虑和一种仿佛看到了救星却又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入江正一似乎不想多留,匆匆对草壁哲矢说了句“我还有急事要处理”,便捂着胃部,快步朝着走廊另一头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焦头烂额的气息。 纲吉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必须跟上这个人。 “草壁先生,”纲吉立刻对草壁哲矢说道,“我、我想去一下洗手间!” 草壁哲矢不疑有他,指了指走廊尽头的方向:“那边左转就是。” “谢谢!”纲吉道了声谢,立刻朝着入江正一离开的方向快步跟去,但在拐角处却灵活地一转,悄无声息地尾随在了入江正一的身后。 入江正一显然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尾巴。 他七拐八绕,最终走进了一间标识着“技术分析部”的房间。纲吉趁着他关门的前一刻,如同泥鳅般迅速地溜了进去。 技术部内布满了各种闪烁的屏幕和精密的仪器,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和咖啡因的味道。 入江正一刚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沢田纲吉,吓得他差点跳起来,眼镜都滑到了鼻梁上。 “沢、沢田君?!你怎么跟来了?!”入江正一的声音都变了调,胃部似乎更疼了。 “入江先生,”沢田纲吉直视着他,眼神异常坚定,“你知道些什么,对吗?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关于未来。” 入江正一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纲吉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下,最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痛苦地抱住了头。 “完了……全完了……计划被打乱了……”他喃喃自语,随即又猛地抬起头,像是破罐子破摔般,语速极快地说道,“好吧,我说。反正情况已经够糟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他简洁告诉纲吉关于平行世界的理论,关于白兰·杰索能够窥探平行世界的能力,以及他们这个“被选择”的世界正在面临的绝望处境。 他提到了他们制定的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通过某种方式,将十年前的沢田纲吉和他的守护者们召唤到这个未来,让他们在绝境中成长、战斗,寻找击败白兰的一线生机。 “但是!”入江正一用力抓着自己的红发,一脸崩溃,“召唤是有特定时间和坐标的,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完全是个意外。是时间轴之外的变量,这会让白兰察觉到的,我们的计划可能已经暴露了。” 第63章 沢田纲吉静静地听着,大脑飞速运转。 平行世界,召唤计划,击败白兰。 信息量巨大,但他却奇异地迅速理解并接受了。 或许是因为他早已见识过另一个世界的和真,对这类超常规事件的接受度提高了。 原来如此…… 纲吉在心中默想。 我不是被召唤来的,而是像和真一样,因为火箭筒的意外,才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的“未来”。 那么,在我的原世界,十年后的入江正一,此刻恐怕正因为最重要的十代目在计划执行前突然消失而头疼欲裂吧。 他看着几乎要崩溃的入江正一,心中反而升起了一种奇异的冷静。 他没有告诉入江正一自己并非他原本要召唤的那个“沢田纲吉”,也没有提及自己来自一个可能没有和真存在的世界线。 因为他从入江正一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白兰能够窥探平行世界。 过多的信息泄露,只会增加风险。 “入江先生,”纲吉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沉稳,“我的到来或许是个意外,但未必完全是坏事。” 入江正一抬起头,困惑地看着他。 “计划照常进行。”纲吉继续说道,眼神坚定,“按照你原来的安排,去教导另一个我。” 他刻意模糊了指向。 “可是你……”入江正一还想说什么。 “我自有打算。”纲吉打断了他,没有多做解释。 他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必须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否则原世界的计划将彻底瘫痪。 而且,在这个世界停留越久,被白兰发现的概率就越大。 入江正一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穿着校服,眼神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决断力的少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捂着依旧抽痛的胃,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会按照原计划行事的。但是沢田君,你千万要小心。” 纲吉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转身迅速离开了技术部。 走廊里依旧冰冷空旷。纲吉的心却比刚才更加沉重。 他不仅得知了这个未来世界的绝望处境,知晓了那个大胆的召唤计划,更从入江正一隐晦的叙述和草壁之前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事实。 在这个世界对抗白兰的计划中,似乎包含了沢田纲吉的死亡这一环。 死亡吗? 为了击败那个可怕的敌人,连生命都可以作为赌注? 沢田纲吉握紧了拳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 他必须回去,回到他的时代,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改变这些看似注定的残酷的未来。 他快步走在冰冷的金属走廊上,寻找着可能存在与火箭筒或者时空相关的线索。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错误”的时间点停留多久,但他知道,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作者有话说】 [加油] 第66章 番·争风吃醋的俩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暖融融地洒在沢田家的厨房里。 沢田奈奈正在准备晚餐的食材,哼着轻快的小调,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最近家里多了个孩子,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格外懂事贴心,让她觉得家里热闹了不少。 “妈妈,我来帮您洗菜吧!”沢田纲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刚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钻进了厨房。最近不知怎的,他看到妈妈一个人在厨房忙碌,总会下意识地想过来搭把手,尤其是在那个叫和真的客人来了之后。 “好啊,纲君真乖。”沢田奈奈笑着将一篮子青菜递给他。 就在这时,另一个温和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沢田夫人,需要我帮忙切一下胡萝卜吗?” 只见和真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厨房门口,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似乎不错,脸上带着那让人心生好感的浅笑。 他挽起了不合身家居服的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 沢田纲吉洗菜的动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和真。 不知为何,看到和真也来帮忙,他心里隐隐升起一股莫名的较劲的感觉。 就好像不想被这个新来的客人比下去一样。 “啊,和真君,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快去休息吧,这里我和纲君来就行。”沢田奈奈连忙说道,语气里满是关切。 “没关系的,只是切点东西,不费力。”和真摇了摇头,目光已经落在了砧板上的胡萝卜上,很自然地走上前,拿起了菜刀。 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生疏,但架势却很稳。 沢田纲吉见状,也不甘示弱,加快了洗菜的速度,把青菜洗得哗哗响,嘴里还说着:“妈妈,菜我快洗好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嗯……那纲君把洗好的豆芽也摘一下吧。”沢田奈奈指了指旁边的豆芽。 “好!” 沢田纲吉立刻应道,端起洗好的青菜和豆芽,跑到料理台另一边,开始认真地摘起豆芽来,动作甚至比平时麻利了许多。 和真则安静地站在砧板前,小心地将胡萝卜切成粗细均匀的丝。他的动作不算快,但很专注,每一刀都落得恰到好处。 厨房里一时间只剩下水流声、切菜声和沢田奈奈偶尔的指导声。 “纲君,豆芽的根须要摘干净哦。” “和真君,胡萝卜丝切得真不错呢。” 沢田纲吉听到妈妈夸和真,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看到那整齐的胡萝卜丝,心里嘀咕了一句“切得还挺好”,手上摘豆芽的动作更快了。 和真似乎察觉到了纲吉的视线,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纲吉愣了一下,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目光,耳根微微发红。 “妈妈!土豆要不要削皮?我来削吧!”沢田纲吉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主动请缨。 “哎呀,纲君今天真积极呢。”沢田奈奈有些惊喜,将几个土豆递给他,“小心点,别削到手。” “放心吧妈妈!”沢田纲吉信心满满地拿起削皮器。 和真切完胡萝卜,看了看四周,轻声问道:“沢田夫人,那边的洋葱需要处理吗?我可以帮忙切。” “洋葱啊……那个有点辣眼睛,还是我来吧。”沢田奈奈说道。 “没关系,我慢点切就好。”和真已经拿起了洋葱,走到水槽边,打开水龙头,将洋葱放在水下冲洗,据说这样能减轻刺激性。 他的方法似乎确实有效,切洋葱时并没有像常人那样被辣出眼泪。 沢田纲吉看着和真连切洋葱都这么游刃有余,心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更盛了,手下削土豆皮的动作都快出了残影,恨不得立刻把所有的活儿都干完。 于是,厨房里出现了有趣的一幕: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一个在飞快地削土豆、摘豆芽,一个在不紧不慢地切着胡萝卜丝和洋葱,都围着沢田奈奈打转,抢着干活。 沢田奈奈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两个孩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虽然其中一个脸色差了些,心里像是被蜜糖填满了一样,暖洋洋的。 她不再阻止,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适时地递个盘子,或者指点一下,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光彩。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辛苦了!”看到食材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沢田奈奈连忙说道,“剩下的交给妈妈就好了,快去客厅休息一下吧,喝点果汁。” 沢田纲吉这才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偷偷看了一眼旁边气息依旧平稳的和真,心里有点小得意,觉得自己干的活更多。 和真则是对着沢田奈奈温和地笑了笑,放下菜刀,轻声说:“能帮上忙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沢田纲吉抢先一步坐到沙发上,拿起奈奈妈妈早就准备好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和 真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小口地喝着果汁,目光落在厨房里沢田奈奈忙碌的背影上,暖棕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混合着眷恋与悲伤的复杂情绪,但很快又被他垂下的眼睫掩盖。 沢田纲吉看着安静喝果汁的和真,之前那点较劲的心思也淡了下去,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挠了挠头,主动开口:“那个……你身体不好,其实不用勉强帮忙的。” 和真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笑容干净而温和:“没关系,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这种感觉? 沢田纲吉不太明白,但看着他的笑容,心里那点别扭也消散了。 或许,这个奇怪的客人,并没有他一开始想的那么可疑?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客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厨房里飘来食物的香气,夹杂着沢田奈奈轻柔的哼唱声。 这一刻的沢田家,充满了平凡却真实的温馨。 第67章 番·如何当个好哥哥 自那晚客房开诚布公的谈话,得知那个名为和真的病弱少年竟然真的是自己来自平行世界的弟弟后,沢田纲吉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64章 不再是之前单纯的疑惑和警惕,而是多了一份手足无措的责任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 他一直都是独生子,习惯了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突然多出来一个弟弟,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位亲兄弟正常相处。 尤其是这个弟弟看起来比自己成熟稳重得多,还身负重伤,这让沢田纲吉更加感到压力山大。 于是,在一种“我必须做个好哥哥”的笨拙信念驱动下,沢田纲吉开始了他磕磕绊绊的“兄长修行”。 早晨,和真洗漱完,有些疲惫地走出客房,就看到沢田纲吉端着杯温水,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口,脸上带着紧张又努力挤出的温和笑容。 “早、早上好!喝、喝点温水对身体好!” 和真看着那杯微微晃动的水,愣了一下,随即接过,露出一个真心的浅笑:“谢谢,纲吉君。” “叫、叫我纲吉就好!”沢田纲吉连忙说道,脸有点红。 他记得昨晚和真喊过他哥哥,但现在对方又恢复了客气的称呼,让他有点失落,又不好意思主动要求。 吃早餐时,沢田纲吉的眼睛几乎长在了和真身上。 看到和真多喝了一口牛奶,他立刻觉得这是个好兆头,偷偷松了口气。 看到和真因为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片面包就放下,他又开始担心,犹豫着是不是该劝他再多吃点,却又怕自己多事惹人烦。 “蠢纲。”里包恩坐在高脚椅上,慢悠悠地喝着咖啡,毫不留情地吐槽,“你的眼神恶心死了。像个变态跟踪狂。” “哪、哪有!”沢田纲吉瞬间炸毛,脸涨得通红,慌忙低下头猛扒自己碗里的饭。 和真看着这对师徒的互动,又看了看窘迫的沢田纲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饭后,沢田奈奈在厨房收拾,和真习惯性地想帮忙,却被沢田纲吉抢先一步拦住。 “我、我来!你去休息!”纲吉抢过抹布,动作幅度大得差点把桌上的盘子扫下去,手忙脚乱地稳住后,对着和真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身体不好,多休息!” 和真看着他笨拙却努力想要照顾自己的样子,心中微软,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了。” 沢田纲吉如蒙大赦,立刻埋头苦干起来,擦桌子擦得比平时认真十倍。 沢田奈奈看着大儿子抢着干活,小儿子安静地坐在一旁微笑注视的样子,忍不住欣慰地感叹道:“哎呀,纲君真是长大了,知道照顾兄弟了呢。兄弟俩感情真好。” 沢田纲吉手一抖,抹布差点掉地上。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和真,见对方依旧神色平静,才稍微安心,心里却更加混乱了。 妈妈好像误会了什么,但好像又没完全误会。 里包恩跳上纲吉的肩膀,列恩锤毫不客气地敲在他的头上。 “痛!” “笨蛋。”里包恩的声音毫无波澜,“大空不是这么当的。过度保护和不必要的紧张只会让人窒息。自然一点,蠢纲。” 沢田纲吉揉着发痛的脑袋,委屈又茫然。 自然一点,他该怎么自然。 他完全没经验啊! 下午,和真坐在缘侧晒太阳,闭着眼睛,脸色在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 沢田纲吉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抱着一床薄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盖在和真身上。 和真睁开眼,有些讶异地看了看身上的毯子。 “那个……有、有点风,别着凉了。”沢田纲吉红着脸,眼神飘忽地解释。 “……谢谢。”和真轻声道谢,将毯子往上拉了拉,重新闭上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沢田纲吉看着和真似乎没有反感,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他挨着和真不远处坐下,学着对方的样子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做哥哥真难啊,要细心,要体贴,还不能让对方觉得有压力。 里包恩还说我不像大空…… 大空是要包容的吧? 沢田纲吉偷偷睁开一只眼,看了看身边安静得仿佛要融于阳光的和真。 他来自那么远的地方,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很辛苦吧。我……我虽然笨手笨脚,但至少可以让他在这里的时候,感觉稍微安心一点。) 这么想着,沢田纲吉心里那点刻意的“扮演”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守护这份短暂亲情的愿望。 他不再刻意地去抢着做事,也不再紧绷着神经盯着和真的一举一动,只是静静地陪在旁边。 当和真因为轻微的咳嗽而微微蹙眉时,沢田纲吉会默默地递上一杯温水。 当和真看着庭院里飞舞的蝴蝶有些出神时,沢田纲吉也不会去打扰。 这种细微的变化,似乎被和真察觉到了。 他偶尔会侧过头,对沢田纲吉露出一个比之前更加真实、少了几分客套的笑容。 傍晚,沢田奈奈准备做饭,和真再次起身想去帮忙。 这一次,沢田纲吉没有阻拦,而是也跟了过去,说道:“我、我也来。妈妈,今天我想学做那道蛋包饭。” 沢田奈奈有些惊讶,随即高兴地答应了:“好啊,纲君终于对料理感兴趣了吗?” 纲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看了一眼正在熟练系上围裙的和真。他想,或许一起做点什么,比单纯的照顾更能拉近距离。 厨房里再次出现了兄弟二人一起忙碌的身影,只是这一次,气氛不再有之前的微妙较劲,而是多了一份自然而然的协作。 沢田纲吉依旧有些笨拙,打鸡蛋差点把蛋壳掉进去,切火腿也大小不均,但在和真偶尔轻声的提示和沢田奈奈耐心的指导下,倒也像模像样地完成了一份卖相不算完美、却充满心意的蛋包饭。 里包恩靠在门框上,看着厨房里那三个身影,压了压帽檐。 “总算有点长进了,蠢纲。” 夜色渐深,沢田家灯火通明。餐桌上摆着简单的菜肴,其中就有纲吉亲手做的那份蛋包饭。 虽然味道普通,但沢田奈奈和和真都吃得很认真。 沢田纲吉看着这一幕,心里暖暖的,之前那种手足无措的别扭感消散了大半。 他或许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但他正在努力学着,如何去接纳和守护这份意外降临的兄弟羁绊。 而对和真而言,这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笨拙却真诚的温暖,或许也是他在漫长孤寂的旅途中,难得的一丝慰藉。 回家后的日子 第68章 原世界第一 意识像是从深不见底的海渊中缓缓上浮。 十束多多,或者说,刚刚结束了“沢田和真”身份任务的执行者,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不是沢田家温馨的木梁,也不是彭格列基地冰冷的金属顶棚,而是scepter 4医务室带着点冷静风格的白色。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比他离开时似乎淡了一些。 他动了动手指,感受着属于自己原本身体的掌控感。 那些在异世界如影随形的虚弱,冰冷和仿佛身体正在瓦解的诡异感觉,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完好无损,带着健康肤色的手臂,上面没有任何针孔或是半透明的痕迹。 回来了…… 他撑着手臂,有些吃力地坐起身。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显示着他的生命体征平稳。 他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但内里那股沉重的病气已经荡然无存。 他看了一眼手背上埋着的留置针,里面输送的大概是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营养液。 没有任何犹豫,他伸手,动作干脆利落地将针头拔了出来,细微的刺痛感传来,血珠瞬间从针孔渗出,但他毫不在意,随手用指腹按住。 掀开被子,双脚落地。 身体还有些长时间卧床后的虚软,但比起在沢田家时那种走几步路都要喘息的状态,简直好了太多。 他适应了一下,便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这里是宗像礼司的地盘,scepter 4的宿舍区域。 他这样擅自离开病房,如果被那些一丝不苟的队员们看到,少不了又是一番盘问和报告。 他不想惹麻烦,尤其是现在。 他轻轻推开病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顶灯投下清冷的光。 他贴着墙壁,像一道影子般快速而安静地移动,凭着记忆朝着十束多多良通常可能待的区域摸去。 也许是图书室,也许是某个阳光好的休息区。 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带着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急切和忐忑。 他在那个充斥着谎言与扮演的世界里待了太久,几乎快要忘记毫无负担地拥抱真实是什么感觉。 就在他拐过一个安静的走廊转角时,差点与迎面走来的人撞个满怀。 第65章 他猛地停下脚步,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人。 十束多多良手里拿着一本似乎刚借来的乐谱,脸上带着温和又有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似乎正准备回房间。 当看到突然出现在转角,穿着病号服脸色却不再苍白,眼神亮得惊人的弟弟时,十束多多良脸上的笑容瞬间定格,随即化为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多多……?”十束多多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就是这一声呼唤,彻底击碎了十束多多所有强装的镇定和一路潜行的小心翼翼。 他看着哥哥那双盛满了担忧、思念、以及此刻纯粹喜悦的暖褐色眼眸。 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却总是带着更洒脱笑容的脸,鼻子一酸,一直压抑在心底,跨越几个世界的委屈、疲惫和深深的眷恋,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 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巢穴的雏鸟,又像是一个在外受了无尽委屈终于归家的孩子,十束多多猛地向前一步,几乎是扑撞着,将自己整个埋进了十束多多良的怀里。 他伸出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哥哥的腰,仿佛要将自己重新镶嵌回这个缺失了太久的位置。 他把脸深深埋在十束多多良散发着淡淡皂角香气的肩窝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安心的气息。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颤抖,闷闷地却又无比清晰地传了出来: “哥……我回来了……” 十束多多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用尽全力的拥抱撞得微微后退了半步,手中的乐谱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但他毫不在意,几乎是本能地,在弟弟扑进怀里的瞬间就张开了双臂,将这个失而复得的珍宝紧紧拥住。 他能感觉到怀里身体那细微的颤抖,能听到那带着哭腔的、宣告归来的话语。 悬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实处。 那些日夜的守护,那些无法言说的忧虑,都在这个拥抱中化为了无声的暖流。 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弟弟柔软的发顶,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真实触感。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沙哑,清晰地回应道: “嗯。” “欢迎回家,多多。” 安静的走廊里,只剩下兄弟二人紧紧相拥的身影。 阳光从旁边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温暖而圆满。 过了许久,十束多多良才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后背,声音带着笑意。 “喂,再不松开,要被巡逻的人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了哦?而且你穿着病号服跑出来,淡岛小姐知道了会发脾气的。” 十束多多这才有些不情愿地稍微松开了些力道,但依旧拉着哥哥的衣袖,抬起头。 眼眶还红着,脸上却已经露出了回到自己世界后第一个真正轻松、甚至带着点狡黠的笑容。 “反正有哥在嘛。”他小声嘟囔着,语气里是全然的信赖。 十束多多良看着他终于恢复了血色的脸和灵动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散去。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乐谱,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走吧,先回房间,你这身打扮太显眼了。得好好跟我说说,这次又去了什么有趣的地方?” 十束多多用力点了点头,紧紧跟在哥哥身边,朝着属于他们真正的家走去。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疲惫、所有异世界的纷扰,在这一刻,都被隔绝在了这温暖的重逢之外。 他回来了。 回到了他的归处。 兄弟二人并肩走在scepter 4宿舍区安静的走廊里。 十束多多良一手拿着乐谱,另一只手则被弟弟紧紧抱着胳膊,仿佛怕他下一秒又会消失不见。 然而,作为兄长的本能让他立刻注意到了弟弟手背上那个明显的、还在微微渗血的小红点。 “你啊,”十束多多良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语气里带着心疼和责备,“怎么自己就把针拔掉了?医生说过那是给你补充营养的,你昏迷了那么久,身体肯定很虚……” 他说着,目光下意识地往下,想去查看弟弟的腿脚是否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无力。 但这个担忧在看到弟弟刚才那生龙活虎、甚至带着点冲击力的一扑之后,又被他默默咽了回去。 那一下的力道和速度,可一点都不像“虚弱”的样子。 尽管如此,该说的还是要说。十束多多良抬起手,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弟弟的额头,发出“叩”的一声轻响,板起脸道:“不可以这样,知道吗?要听医生的话。” 若是换了以前,或者在外人面前,十束多多或许会笑嘻嘻地躲开,或者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但此刻,刚刚从那些需要时刻扮演,情绪必须收敛的异世界归来,面对着哥哥这充满关切,毫无杂质的责备,他心中只有一片柔软的熨帖。 他没有躲闪,反而像是被敲舒服了的小动物,微微眯起那双与哥哥相似的暖褐色眼睛。 不仅没喊疼,还就着哥哥敲他额头的手势,像只撒娇的猫一样,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背。 动作自然又亲昵,带着全然的依赖。 “哦。”他乖乖地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却透着温顺,“知道了,哥。” 这乖巧得不寻常的反应,让十束多多良微微一愣。 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这小子平时看着好说话,骨子里却有自己的主意,很少会这么……嗯,这么“绵软”? 尤其是在这种教育时刻。 他仔细打量着弟弟,除了脸色变好,精神头十足之外,似乎眼神也有些不一样了。 少了些平日里的跳脱和偶尔划过的不易察觉的深沉,多了点像是经历过长途跋涉后终于抵达终点般的安宁,还有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惜感。 十束多多良能感觉到,弟弟此刻需要的或许不是追问,而是这种无需言语安稳的陪伴。 他反手握住弟弟蹭他手背的手,指尖轻轻拂过那个小小的针孔,语气放缓了些:“还疼吗?” 十束多多摇了摇头,感受着哥哥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那点从异世界带回来的最后一丝寒意也消散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恢复了点往日的活力:“一点都不疼!比起……” 他话语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即改口道,“……比起躺着不能动,这点小伤算什么!” 十束多多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瞬间的停顿和改口,心中疑虑更深,但面上不显,只是顺着他的话笑道。 “看来是躺够了?那回去让你活动活动,帮我整理一下新收的唱片怎么样?” “好啊!”十束多多立刻点头,抱着哥哥胳膊的手又紧了紧,“哥最近又淘到什么好货了吗?” “嗯,有几张不错的爵士乐老唱片,音质保存得挺好,你肯定会喜欢……” 兄弟俩就这样一边低声聊着轻松的话题,一边朝着他们的房间走去。 十束多多良不再提拔针的事,也不再追问弟弟昏迷期间的细节,只是用这种日常琐碎的交流,一点点地将弟弟重新拉回正常的生活轨道。 十束多多感受着身边哥哥平稳的呼吸和熟悉的语调,听着那些关于唱片、关于音乐、关于吠舞罗大家又闹了什么笑话的闲谈,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放松而惬意。 他在那些世界,扮演着另一个身份,周旋于各色人物之间,每一句话都要斟酌,每一个表情都要控制。 他需要表现得温和无害,需要适时地露出破绽,需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谎言与真相的平衡。 他收获了所有感情都始终隔着一层的,是属于那些被扮演者的经历。 只有在这里,在哥哥身边,他才能完全卸下所有伪装,可以任性,可以撒娇,可以不用思考每一句话背后的含义。 哪怕只是被敲一下头,被絮叨几句,都显得如此真实而珍贵。 “哥,”他忽然轻声唤道。 “嗯?”十束多多良停下关于某张唱片音质的描述,低头看他。 “没什么,”十束多多把脸贴在哥哥的胳膊上,闷声说,“就是有点饿了。” 这是大实话。 在那些世界基本上感觉不到什么饥饿,但现在回到自己的身体,那些不适感消失,饥饿感便汹涌而来。 十束多多良失笑,揉了揉他的头发:“就知道你饿了。房间里有出云早上送来的点心,你先垫垫,一会儿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给你弄点热的。” “出云哥的点心!”十束多多的眼睛瞬间亮了。 看着弟弟这副鲜活的模样,十束多多良眼底的笑意更深。 不管之前经历了什么,能这样平安健康地回来,能这样吵着说饿,就是最好的消息。 第66章 他拉着弟弟,加快了些脚步。 “快点走吧,饿坏了我们家的病人,尊哥说不定会拆了scepter 4的厨房给我用呢。” “哈哈哈,那礼司哥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第69章 原世界第二 兄弟俩回到了他们在scepter 4宿舍的临时房间。 房间不算大,但布置得很温馨,带着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 散落的乐谱、几本翻旧了的哲学书、墙角立着的吉他,以及窗台上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十束多多良常用的某种木质香调,以及一丝来自草薙出云酒吧的点心甜香。 十束多多良果然从柜子里拿出了草薙出云早上送来的精致和果子,又去宿舍公用的茶水间泡了两杯热茶。 十束多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洗了手坐下后,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豆大福咬了一大口,软糯香甜的口感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含混不清地嘟囔。 “还是出云哥的手艺最棒了……” 十束多多良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把热茶推到他手边:“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昏迷了这么久,肠胃需要适应一下。” 十束多多点点头,速度却不见慢,几口就解决了一个豆大福,又伸手去拿第二个。 他吃得腮帮子鼓鼓囊囊,像只囤食的仓鼠,原本还有些残留的,属于异世界的疏离感,在熟悉的美食和环境中彻底消散,变回了那个在哥哥面前会不自觉放松和撒娇的弟弟。 十束多多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着弟弟恢复活力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茶水氤氲的热气。 过了一会儿,十束多多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用闲聊般极其随意的语气开口,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弟弟的反应。 “说起来……多多,你以前是不是也得到过石板的目光?” “咳!咳咳咳……”十束多多正拿起茶杯要喝水,听到这话,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 十束多多良连忙起身给他拍背,语气带着点无奈和好笑:“这么激动干嘛?我就是随口问问。” 十束多多好不容易顺过气,抬起咳得水汪汪的眼睛看向哥哥,眼神里带着点控诉,仿佛在说“你这叫随口问问?” 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夹起盘子里最后一块蕨饼,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嚼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组织语言。 咽下食物后,他才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脸上恢复了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暖褐色的眼眸看向哥哥,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好不好。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太久远了,记不太清了。”他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空了的点心盘子,耸了耸肩,“不过那都是过去式啦。” 他抬起头,对着十束多多良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容,语气斩钉截铁: “当王有什么意思?我觉得现在这样,当哥哥的小跟班就超级有意思!” 十束多多良被他这直白又赖皮的说法逗笑了,故意板起脸:“喂喂,谁是小跟班啊?我什么时候收过这么不听话的小跟班?” “我不管,反正我赖定你了!”十束多多理直气壮地说,还往哥哥那边凑了凑,“哥,你可不能甩掉我!” 玩笑归玩笑,十束多多良还是捕捉到了弟弟话语里对“王”那份毫不掩饰的嫌弃。 他顺着话题,带着点好奇追问:“哦?当王怎么就没意思了?我看青之王和赤之王,不都挺威风的吗?” 他斟酌了一下,用了威风这个词。 一提到这个,十束多多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立刻坐直了身体,开始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数落起来: “威风?那是表面看起来好不好!”他皱起鼻子,一脸“你太天真了”的表情,“哥,你是不知道当王有多辛苦!” “首先啊,”他伸出一根手指,“责任太重了!你看青之王宗像礼司,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处理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还要管着一大帮子规矩多多的手下,连吃个甜食都要算计热量,活得像个精密仪器,多累啊!一点自由都没有!”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还有赤之王尊哥,” 提到这个名字时,他语气稍微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力量是够强,但也够危险吧?整天担心力量暴走,担心达摩克利斯之剑掉下来,连觉都睡不安稳。而且下面的人打打闹闹,出了事还得他兜着,简直就是个移动的麻烦吸引器兼终极保险栓,压力多大。”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表情更加夸张:“再看看那位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好家伙,那更是不得了。” “掌管着国家经济命脉,暗地里维护着整个里世界的平衡,听说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活了几十年跟个永动机似的。那种生活,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了好吗?” 他连连摇头,像是要把这些“可怕”的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总结陈词般地说道。 “所以啊,当王有什么好?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还得时刻担心力量失控或者被人暗算。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连偷偷溜出去吃个夜宵都可能被说成有失体统!” 他重新趴回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十束多多良,暖褐色的眼睛里闪着光,语气带着十足的庆幸和满足: “还是现在这样最好!跟着哥,想弹吉他就弹吉他,想拍照就拍照,想去哪里逛逛背上包就能走。高兴了可以去吠舞罗蹭出云哥的酒和点心,无聊了可以去找八田美咲逗逗他,就算偶尔闯点小祸,也有哥和尊哥帮忙收拾烂摊子。” 他笑嘻嘻地说,“多自由,多快乐。傻子才想去当那个劳心劳力的王呢。” 十束多多良静静地听着弟弟滔滔不绝的控诉和比较,看着他脸上那鲜活生动的表情,心中最后一丝因为石板目光而产生的疑虑和担忧也烟消云散了。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发顶,笑容温柔而纵容。 “是啊,当我的小跟班是挺自由的,自由到动不动就玩失踪,一失踪就是昏迷好几天,让人担心得不得了。” 十束多多被戳中痛处,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小声辩解:“这次……这次是意外嘛。” “好好好,意外。”十束多多良从善如流地点头,不再深究那个话题。 他站起身,“点心吃完了,饿了吧?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正经饭菜来,你乖乖在这里等着,不许再乱跑,尤其不许再去拔针头,听到没有?” “知道啦——”十束多多拖长了声音应道,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哥哥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安心又柔软的弧度。 当王? 他才不干。 哪有跟在哥哥身边,当个自由自在的小跟班来得逍遥快活。 至于那些曾经短暂停留过的目光,那些隐藏在血脉深处或许存在的潜力,就让它永远成为过去式吧。他现在拥有的,就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第70章 自述1 啊,说起来,别人提到我十束多多良,大概会想到那个总在吠舞罗晃悠,拿着摄像机拍拍这个,抱着吉他吵吵那个,永远跟在尊先生身后笑眯眯的家伙吧。 吠舞罗的温和派,嗯,差不多就是这种标签。 可在我自己心里,剥开所有这些后来的身份,最里面、最核心的那个,从来都不是“吠舞罗的十束”,而是——“哥哥”。 是的,我是多多那孩子的哥哥。 这个身份,比任何东西都更早地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现在闭上眼睛,使劲往回摸索,记忆的起点,总绕不开那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医院。 那时候我还小,具体几岁记不清了,只记得被邻居阿姨急匆匆牵着走,心里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妈妈在里面,要给我看一个“很重要的礼物”。 我踮着脚,下巴才勉强够到窗台,扒着冰凉的玻璃往里瞧。 妈妈脸色有点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但她在笑,那种笑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柔软得像融化的蜜糖。 她怀里抱着个小包裹,里面是个……嗯,说实话,有点丑的小东西。 皱巴巴,红彤彤,闭着眼睛,像只安静睡觉的小猴子。 大人们在我身边叽叽喳喳:“多多良,快看,这是你弟弟哦!” “以后你就是哥哥了,要保护弟弟呀!” 弟弟?哥哥? 那两个词对当时的我来说,太大也太抽象了。 但我看着那个脆弱得一碰好像就会碎掉的小生命,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不是嫉妒,也不是好奇,而是一种沉甸甸暖乎乎的责任感。就好像我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需要我去守护的小星星。 我努力挺起小小的胸膛,虽然不明白具体要做什么,但“哥哥”这两个字,已经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悄悄落了根。 第67章 而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长出名为“家”的大树的,是之后那段短暂却如同镀了层柔光的幸福时光。 我们家的房子不大,但总是充满阳光和笑声。 爸爸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有点严肃,但下班回家总会先把我举高高,然后用胡子扎我的脸,逗得我咯咯笑,才会去看摇篮里的多多。 妈妈是典型的温柔主妇,她的手总是暖暖的,做的饭菜有世界上最好的味道。 我记得特别清楚,春天的时候,院子里那棵樱花树开了花,风一吹,粉白的花瓣就簌簌地落下来。 妈妈会把旧毯子铺在树下,我把还是个小肉团子的多多抱出来,让他躺在毯子上。 他挥舞着小手,去抓那些飘落的花瓣,抓住一片就往嘴里塞,然后被那味道激得皱起整张脸,咿咿呀呀地抗议。 我在旁边笑得打滚,爸爸拿着老式相机,咔嚓咔嚓地记录着这一切,妈妈则端着刚烤好的饼干,笑着看我们闹。 多多从小就不太爱哭闹,性子安静。我拿拨浪鼓在他眼前晃,他能盯着看很久,眼睛亮晶晶的。 我学着爸爸的样子,给他念图画书,明明自己字都认不全,就靠瞎编,他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暖褐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故事大王。 那时候我觉得,当哥哥真是天底下最棒的事情了。 我有全世界最可爱的弟弟,有爱我们的爸爸妈妈,日子会像门前那条河一样,平静又幸福地一直流淌下去。 谁能想到呢,河流也会突然遇上断崖。 多多刚学会摇摇晃晃地走路,能含糊不清地喊“帕帕”、“麻麻”和“尼尼”的时候,那场毫无预兆的意外,像一场最狂暴的雷阵雨,瞬间摧毁了我们小小的世界。 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前一刻,我的世界还是彩色的,充满阳光和樱花香;后一刻,只剩下黑白两色,和亲戚们压抑的哭声、怜悯又带着点麻烦的眼神。 我和多多,一下子成了没人要的浮萍。 处理完丧事,我们被送进了第一家孤儿院。 那是个看起来还算规整的地方,但对我们来说,无异于从天堂坠入了另一个冰冷的世界。 陌生的房子,拥挤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旧衣服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刻板的作息时间,排队吃饭,排队洗漱,一切都像流水线上的零件。 我紧紧牵着多多的手,他那么小,走路还不稳,只能依赖地靠着我。 他仰着头,用那双和妈妈一模一样的暖褐色大眼睛看着我,里面全是懵懂和不安。 我用力回握他,心里又慌又怕,但我是哥哥,我不能哭。 我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十束多多良,你要坚强,你要保护好弟弟。” 最初的孤儿院并没待太久。 理由各种各样,经费不足啦,管理混乱啦,或者可能就是觉得抚养两个男孩负担太重了吧。 于是,我们开始了在不同孤儿院之间辗转的漂泊生涯。 打包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坐上陌生大人开的车,到达另一个同样冰冷、同样陌生的建筑。 熟悉——勉强适应——再次离开。 这样的循环,成了我们童年最常见的节奏。 物质上的匮乏是刻骨的。 总是吃不饱,饭菜清汤寡水,能分到一小块肉都是值得高兴半天的事。 衣服永远是别人穿剩的,不合身,冬天也常常不够暖和。我记得有一个冬天特别冷,窗户漏风,被子又薄又硬。 多多冻得小脸发青,手脚冰凉,半夜里蜷缩在我身边瑟瑟发抖。我只好把他整个搂在怀里,用自己单薄的体温去暖他,听着他因为寒冷和偶尔的咳嗽发出的细微哼唧,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怕极了,怕他生病,怕他像爸爸妈妈一样,突然就消失不见。 可多多那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好像天生就懂得察言观色,知道我们的处境艰难。别的孩子会因为抢不到玩具大哭大闹,会因为饭菜不合胃口发脾气摔碗,但他从来没有。 分给他什么,他就安静地接过什么,默默地吃,默默地玩。给他一件明显大很多的旧衣服,他也只是笨拙地卷起袖子,从不抱怨。 即使生病发烧,浑身滚烫,他也只是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小声地哼唧,很少像别的孩子那样放声大哭。 他那种过分的安静和顺从,像一根细细的却无比坚韧的丝线,一直缠绕着我的心。我看着他,心里就涌起巨大的愧疚。 他本该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撒娇,拥有数不清的玩具和无忧无虑的童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着我,在这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缺乏关爱的机构里,看人脸色,忍受贫寒和漂泊。 这种愧疚感,在那对夫妇出现,表示想要收养多多的时候,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几乎将我吞噬。 那是对看起来很有教养、家境似乎也很不错的夫妇。 他们来孤儿院做慈善探望,一眼就看中了安静坐在角落里的多多。他们对院长夸他长得可爱,性子沉静,不像其他男孩那么调皮。 后来,院长单独找我谈话。那间办公室总是有一股陈旧的纸张味道。 院长是个表情总是很严肃的中年女人,她看着我,语气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理性和劝诫。 “十束君,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也知道你弟弟还小,如果能被这样好的家庭收养,他将来就能过上好日子,住大房子,穿新衣服,接受最好的教育。你肯定也希望他好吧?一直跟着你只会一起吃苦。”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我知道,院长的话从某个角度看,是有道理的。 跟着我,多多可能永远都要过这种饥寒交迫颠沛流离的生活。没有像样的衣服,吃不饱饭,更别提什么光明的前途。 如果他被收养,至少……至少能有一个稳定的家,能吃饱穿暖,能去好学校。 “为他好”这三个字,像魔咒一样困住了我。 一种混合着绝望、不舍和自我牺牲的悲壮感,让我动摇了。我像个傻瓜一样,以为推开他,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我怀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心情,回到我们那个挤着好几张上下铺的房间。 多多正坐在属于他的那张小床上,低头摆弄着我前几天用捡来的瓶盖和电线给他做的一个粗糙的机器人。 阳光从高窗射进来,照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显得那么乖巧。 我蹲下身,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尽可能轻松愉快的语气说:“多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有一对很好的叔叔阿姨,他们特别喜欢你,想带你去一个很大很漂亮的房子住。那里啊,有吃不完的糖果和蛋糕,有好多好多新玩具,还有……” 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多多猛地抬起了头。那一刻,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脸上的表情。 那双总是平静温和的暖褐色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和受伤。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他手里的瓶盖机器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小小的身体瞬间绷紧了,脸色变得惨白。 他没有哭喊,没有闹,只是用那双迅速盈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他的小嘴唇颤抖着,声音带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的绝望和破碎: “哥哥也不要我了吗?” 轰——! 那一瞬间,我如遭雷击,整个世界都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所有那些“为他好”的理由,在他这句带着哭腔的质问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虚伪、那么可笑。 我这才恍然大悟,在我自以为是地规划着他所谓的“好日子”时,却完全忽略了他最真实最迫切的需要。 对年幼的他来说,什么大房子、新玩具、好学校,统统都不重要。 他唯一想要的,仅仅是和哥哥在一起。 巨大的悔恨和心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猛地伸出手,几乎是粗暴地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我能感觉到他小小的身体在剧烈地发抖,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他的头发和颈窝里。 “对不起……对不起,多多,哥哥错了,哥哥是全世界最笨的笨蛋!”我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哥哥再也不说这种傻话了,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哥哥发誓,打死我也不分开。” 我一遍遍地重复着永远在一起,像是在对他发誓,也像是在对自己下咒。 从那一天起,那个试图用牺牲来解决问题的十束多多良死去了。 我彻底明白,我和多多,我们是命运捆绑在一起的整体,谁也离不开谁。 所谓的为他好,如果是以分离为代价,那根本就是一种残忍。 第68章 后来,也确实又遇到过几次类似的情况。 有人表示只愿意收养一个孩子,或者暗示如果只带乖巧的多多走会更容易。但这一次,我和多多的态度都异常坚决。 每当有这种苗头,多多就会立刻跑到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角,用警惕的眼神看着那些大人。 而我,则会挺直尚且稚嫩的脊背,清晰地告诉院长或者来人:“谢谢您的好意,但我和弟弟必须在一起。要么一起,要么都不。” 我们的态度如此鲜明,渐渐地,也就很少有人再打我们其中一个的主意了。 我们就像两株紧紧缠绕着生长的藤蔓,在贫瘠的土壤和冰冷的环境中,相互依偎着,艰难地汲取着微薄的养分,努力向上。 我就这么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哥哥,努力照顾他。 把自己分到的食物,假装吃饱了,多拨给他一些;在他被大孩子欺负时,即使害怕也要冲上去挡在他前面;在无数个孤独害怕的夜晚,抱着他,给他讲那些我自己都半懂不懂的童话故事,告诉他“哥哥在,别怕”。 而他,始终是我身后那个最安静、最忠诚的小尾巴,用他全然的信赖和沉默的陪伴,支撑着我,走过那段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灰暗岁月。 再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年龄超过了被收养的界限,也终于离开了孤儿院的系统,开始在社会上自己摸爬滚打。 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租最便宜的房子,我靠着弹吉他、打零工赚取微薄的收入。 但比起孤儿院,我们拥有了更多的自由。 也正是在那段日子里,多多展现出了他在机械和电子方面那种近乎神奇的天赋。 他总是能修好我捡回来的那些别人丢弃的破旧收音机、闹钟,甚至后来还能捣鼓一些更复杂的二手电器。 他那双巧手,和我们窘迫的经济状况,形成了一种有点心酸又很好笑的对比。 直到我们遇到了尊先生,加入了吠舞罗。 生活,仿佛一瞬间被注入了滚烫的、鲜活的色彩。 那炙热的火焰,那群吵吵闹闹却重情重义的伙伴,那个可以让我们卸下所有防备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们终于,再一次找到了归宿。 多多也彻底融入了那里。 草薙会笑着揉他的头发,会逗他说话,镰本力夫他们会带着他一起胡闹。 看着他终于可以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肆无忌惮地大笑,和别人打打闹闹,可以自由地发展他那些奇奇怪怪又非常厉害的兴趣爱好。 我心中那份积压了十几年沉甸甸的愧疚,才终于一点点被熨平,慢慢消散在吠舞罗温暖的空气里。 我知道,童年的那些经历,不可能不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他偶尔会流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通透,他对“家”和“羁绊”那种近乎偏执的看重和守护,都源于那段颠沛流离的时光。 但更多的时候,我欣慰地看到,他展现出的是一种历经磨难后,依然顽强保持着纯净的乐观和骨子里的温柔。 就像他后来有时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对我说的:“哥,当王有什么意思?管那么多人,多累啊。我还是喜欢当你的小跟班,自由自在。” 这个傻孩子。 他哪里是我的小跟班。 从那个在医院隔窗相望的下午开始,他就是我黑暗中踽踽独行时,唯一握在手里温暖的光;是我在风雨飘摇的人生海面上,唯一能够确定的、沉重的锚点。 是我十束多多良这辈子,最骄傲的成就,也是最想用尽一切去守护的弟弟。 所以,无论他过去曾得到过谁的目光注视,无论他未来可能觉醒怎样惊人的潜力,在我眼里,他首先也永远是我的弟弟,十束多多。 这就足够了。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他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平安,健康,自由,快乐地生活下去。 在我身边,在吠舞罗这个家里。 对我这个哥哥来说,真的,这就够了。 第71章 自述2 我的记忆,开始得很早,又似乎很晚。 像一部老旧放映机投出的光斑,有些画面清晰得刺眼,有些则模糊成一片温吞的暖色。 最早也是最固执的画面,是哥哥的背影。不算宽阔,甚至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瘦弱,肩胛骨微微凸起,像尚未丰满的羽翼。 但在那时我的世界里,那个背影就是全部,是最坚实、最温暖的屏障,挡掉了大半的风雨和恶意。 我记得那些冰冷空旷的房间,记得总是带着一股晒不透的霉味的被褥,记得饿肚子时胃里那种火烧火燎的绞痛感。 也记得其他孩子因为抢不到少得可怜的玩具或点心而发出的尖锐哭闹声,以及保育员们不耐烦的呵斥。 环境是嘈杂的,甚至是冷酷的。但我自己的世界,却异常安静。 我很少哭,也很少闹。 不是不饿,不冷,不害怕。 而是因为我知道,哥哥会在分配食物时,悄悄把他的面包掰下明显的一大半,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自己则三两口吃掉那小得可怜的一块,还舔着手指对我笑,说“哥哥是大人了,不饿”。 会在冬天那些难熬的夜晚,把我冰凉得像冰块一样的脚丫子揣进他同样单薄却努力散发热量的怀里,用他瘦弱的胳膊紧紧搂住我,用体温驱散被褥的寒气。 会在别的比我高大的孩子试图抢走我手里那个哥哥用瓶盖和电线做的小玩意儿时,像只突然被激怒的炸起毛小兽,毫不犹豫地挡在我前面,即使他自己也害怕得声音发颤,却一步也不退。 哥哥的眼睛很好看,像我偷偷藏起来的那张已经泛黄的父母照片里的妈妈,是温柔的暖褐色。 大多数时候,那双眼睛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像对什么都感兴趣,又像什么都不太在乎。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里面的东西就变了,变得专注,盛满了细碎的亮晶晶,让我无比安心的光。 那光告诉我:别怕,哥哥在。 所以,吃不饱没关系,穿不暖也没关系,从一个陌生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搬到另一个同样陌生甚至更加破败的地方,也没关系。 只要哥哥在,只要能看到那个背影,能抓住他的衣角,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哪里都可以是“家”。 这个“家”很小,很简陋,但它存在在我和哥哥之间,风雨吹不散,颠沛流离也打不垮。 然而,再坚固的堡垒,也曾有过几乎失守的时刻。 唯一一次,我的世界那看似平静的表面被彻底打破,是在哥哥对我说,有一对“很好的叔叔阿姨”想带我去过好日子的时候。 具体说了什么,其实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哥哥努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他嘴里吐出的“大房子”、“新玩具”、“好吃的”这些陌生的词语。 但那一刻,冰冷的恐慌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从我头顶轰然砸下,瞬间淹没了所有感知。 比饿肚子更难受,比寒冷的冬夜更刺骨。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哥哥不要我了?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超越了我短暂人生里经历过的所有艰难。 那种即将被唯一的光明抛弃,重新坠入无边黑暗的绝望,让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他发了脾气。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具体喊出了什么,只记得那种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质问,记得死死盯着他,害怕从他眼中看到一丝确认的神色。 幸好,没有。 哥哥猛地抱住了我,那么用力,勒得我几乎发疼。他的眼泪滚烫,滴落在我的皮肤上。 他一遍遍地道歉,说他是笨蛋,说他错了,说我们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 这五个字,像最有效的镇定剂,又像最坚固的誓言,瞬间抚平了我所有的恐慌和委屈。 它成了我世界里新的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基石。从那以后,无论再遇到什么,只要想起这句话,心里就能奇异地安定下来。 后来,我们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终于飘出了孤儿院的系统,落在了更广阔却也更复杂的社会土壤里。 我们长大了,可以自己租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房间,勉强遮风挡雨。 日子依然紧巴巴,哥哥靠着弹吉他,打零工赚取微薄的收入,我则沉迷于那些从垃圾堆或旧货市场淘来的,别人眼中的“破烂”零件。 它们在我手里,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我能让不响的收音机重新唱歌,能让停摆的闹钟再次走动。 我们就像两株依偎着生长在水泥缝隙里的野草,资源匮乏,环境恶劣,却顽强地向着偶尔洒落的阳光伸展,努力从雨水中汲取养分。 哥哥的吉他和我的零件,成了我们灰暗生活里,仅有属于自己的色彩和声响。 再后来,命运的轨迹再次拐弯,我们遇到了尊先生,加入了吠舞罗。 第69章 那里和以前待过的所有地方都不同。那里很吵,非常吵。 八田美咲总是活力过剩地大喊大叫,镰本力夫憨厚的笑声能震得天花板掉灰,其他成员也多是些精力旺盛、直来直去的家伙。 那里的火焰总是炙热得灼人,仿佛能把一切阴霾和冰冷都燃烧殆尽。 但那里,有草薙出云哥调制的美味饮料和永远不会短缺,温暖人心的点心,有他虽然唠叨却充满关切的眼神。 有八田虽然咋咋呼呼却纯粹的活力,有镰本虽然贪吃却可靠的背影。 更有周防尊先生,那个像沉睡火山一样的男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存在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仿佛能扛起一切、让人心安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哥哥在那里。 他的笑容比以前在孤儿院、在漂泊日子里看到的,都要多,都要真实,都要明亮。 不再是强撑的,不再是带着疲惫的,而是从心底里流淌出来放松而快乐的光彩。 看着他那样笑着,和尊先生并肩而立,和伙伴们打闹,我就觉得,这里真好。 这里,就是我们应该在的地方。 这里,是真正的家。 我以为,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 吵闹,温暖,偶尔有点小冒险,但总体是平稳的,向着充满希望的未来延伸。 直到那次为了救哥哥而发生的意外。 醒来后,世界变得不同了。 不是视觉上的不同,是存在意义上的。 我好像不再是那个完整稳定的“我”了。像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图像时而清晰时而扭曲雪花;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光芒明灭不定。 一种缓慢却持续的“消散”感,如影随形。 然后,不受控制地,我被一股巨大而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开始了漫长到仿佛没有尽头的漂泊。 那感觉难以言喻。 像被抛进了湍急的河流,无法控制方向,只能被动地从一个漩涡,被卷入另一个漩涡。 每一次短暂的停泊,我都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被迫套上一个弟弟的身份。 不同的人,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性格,周遭是完全迥异的世界规则和氛围。 有的地方,空气里都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生存是唯一法则,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计算着得失与安危。 有的地方,表面繁华和平,底下却涌动着普通人无法理解的暗流和怪异。 我像一个蹩脚的演员,被扔进一个个没有剧本的舞台。 我必须飞快地观察,学习,适应。用谎言和表演来伪装自己,融入环境,完成那些强加给我不明所以的任务。 那些经历很累。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排斥反应,那种灵魂层面的撕扯感,对自我存在不断流逝的清醒认知和恐惧,以及必须时刻紧绷神经、戴上面具的生活,都耗人心神。 但不可否认,这些被迫扮演弟弟的短暂时光,像一面面棱镜,从各个奇怪的角度,折射出亲情这两个字复杂而深刻的光谱。 我看到了守护的不同形态。 它不总是像我哥哥那样,直接、温暖、无所保留。 它也可能是沉默的,是隐忍的,是带着伤疤和痛苦的,甚至是扭曲的。 但内核里,似乎总有一种共同的东西——一种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付出、忍耐、甚至牺牲的意愿。 这些见闻,没有让我对哥哥这个身份产生任何动摇或比较,反而像反复的淬炼,让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十束多多良之于我,意味着什么。 我开始更加深刻地理解,他当年带着我,在那些冰冷机构里辗转求生,面对贫寒、白眼和不公时,需要多大的勇气、韧性和爱。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那是他用尚且稚嫩的肩膀,为我硬生生扛起的一片天。 那些异世界的漂泊,让我对吠舞罗那个吵闹却无比真实的家,对哥哥那双永远带着笑,注视我的眼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贪婪,眷恋和珍惜。 我知道,那才是我唯一的归处。 当意识重新在这具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体里凝聚,当感受到心脏真实有力的跳动,当拔掉那些连接在身上,却毫无用处的冰冷针管,双脚重新踏在scepter 4那熟悉而坚实的地板上时。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念头,像本能一样驱动着我——找到哥哥。 然后,仿佛命运的安排,就在那个转角,我撞见了他。 他脸上瞬间闪过的惊讶,立刻被汹涌的喜悦淹没。那双暖褐色的眼睛,像骤然被点亮的星辰。 所有的伪装,所有在异世界练就的冷静和克制,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用力撞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心跳声,透过布料传来,真实得让我想哭。 “哥,我回来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哽咽,却又无比坚定,仿佛在用这句话,向所有世界宣告我的回归。 他愣了一下,随即更用力地回抱住我,手臂收得很紧,像是怕我再次消失。 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温柔:“欢迎回家,多多。” 那一刻,所有异世界的漂泊。所有的伪装、疲惫、不安和恐惧,都像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 我不再是任何故事里需要扮演的弟弟,不是任何任务中的角色,我只是十束多多,是十束多多良的弟弟。 这个身份,简单,纯粹,却是我唯一想要、也唯一认可的。 现在,我坐在吠舞罗酒吧那个熟悉的靠近吧台的角落里,手里捧着一杯出云哥特意给我热好的牛奶。 耳边是哥哥和出云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是八田和镰本为了一个游戏关卡的通关方法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吵闹声。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温暖的香气和淡淡的酒味。尊先生靠在最里面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眉宇间是难得松懈下来的平和。 这一切,平凡,琐碎,甚至有点过于喧闹。 但每一丝声音,每一种气味,每一个画面,都无比真实,无比珍贵,像最细腻的沙,填充着我曾经几乎要消散的存在感。 我放下牛奶杯,目光落在哥哥随手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吉他。 我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 “铮——” 一个清脆而孤单的音符,跳跃出来,融入了酒吧的喧闹里。 哥哥应声转过头,看向我。 他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笑容,那双暖褐色的眼睛里,依旧盛满了那细碎的、温柔的、仿佛只为我一个人点亮的光。 我知道,我回家了。真的回家了。 而那些在无数异世界作为弟弟的经历,就像一场漫长,时而惊险时而悲伤的梦。 它们没有稀释我和哥哥之间的羁绊,反而像反复淘洗的砂金,让那份羁绊的核心。 那份无需言说,跨越一切的理解,依赖和守护。 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沉重,也更加熠熠生辉。 它们让我无比确信,有些东西,是无论跨越多少个世界,变换多少种身份,都无法被替代、被改变、被斩断的。 比如,他是我的哥哥,十束多多良。 比如,我是他的弟弟,十束多多。 比如,我们永远,不分开。 第72章 自述3 在我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里,偶尔——好吧,其实是挺经常的——在深夜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文件,或者听着狱寺汇报工作时某个走神的瞬间,思绪会不受控制地飘回十四岁那年。 那个夏天,空气里弥漫着寻常的燥热,蝉鸣吵得人心烦,却因为一个不寻常的访客,在我记忆里烙下了永不褪色,甚至带着些许虚幻和沉重温暖的印记。 他叫和真,沢田和真。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纸,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却有着和我惊人相似眉眼和发色的少年。 他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我家的客厅里,伴随着蓝波那永远不靠谱的十年后火箭筒的粉色烟雾,以及“砰”的一声闷响——是他虚弱得直接跌坐在地板上的声音。 那时的我,还是个为明天的小考发愁、被里包恩用列恩变成的锤子追着满屋跑、对“黑手党首领”这个头衔怕得要死的废柴纲。 他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本就不太平静的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我想象。 最初的印象是模糊的,混杂着警惕、好奇,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源自血脉的微妙亲近感。 里包恩照例是那副看不出情绪的脸,但眼神锐利得像刀子;狱寺更是直接进入了备战状态,好像对方是什么潜伏的杀手。 只有妈妈,一如既往地,用那种毫无理由的温柔接纳了他,给他准备热茶,收拾房间,那种自然而然的关怀,甚至让我偶尔会产生一丝被分走了关注小小的别扭。 第70章 现在想来,那种别扭真是幼稚得可笑。 但在当时,对一个习惯了(虽然并不享受)成为家庭关注焦点(哪怕是废柴焦点)的十四岁少年来说,这种情绪真实得要命。 他很安静,安静得几乎像个幽灵。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房里,或者坐在缘侧晒太阳,气息微弱得常常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但当他抬起那双和我一样是暖棕色,却似乎沉淀了太多东西的眼睛看你时,里面有种与虚弱身体不符的沉静,甚至可以说是疲惫的洞察。 他偶尔会帮忙摆摆碗筷,或者擦拭桌子,动作细致,带着一种不属于那个年纪的妥帖。 妈妈很喜欢他,那种喜欢,不仅仅是出于同情,更像是一种本能,一种发自内心的怜爱。 然后就是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里包恩的逼问总是单刀直入,不留情面。 而他,那个看起来一碰就碎的少年,在沉默了几秒钟后,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开始了坦白。 当他说出“我的母亲是沢田奈奈”时,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第一个荒谬窜入脑海的念头,竟然是爸爸是不是在外面……呃,后来才知道,这想法蠢得让里包恩连嘲讽都懒得给。 平行世界。 弟弟。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对我当时贫瘠的认知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一个来自其他时间线比我年长六岁的……弟弟。不是哥哥,是弟弟。 这个认知让我彻底手足无措。 我一直是独生子,习惯了被保护(虽然常常是被迫的,比如被里包恩用死气弹逼着爆发),突然要我去面对一个看起来比我成熟太多处境又如此堪怜的“弟弟”,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对方年纪更大,经历似乎也更复杂,但就因为那该死的十年火箭筒搞出来的时间差。让这一切都看起来特别奇怪 这身份简直像个不合身的帽子,戴上去别扭极了。 于是,我开始了堪称滑稽的“哥哥修行”——或者说,是努力扮演一个“合格兄长”的笨拙尝试。 我抢着帮妈妈干活,在他靠着缘侧闭目养神时,小心翼翼地给他盖毯子,偷偷观察他的脸色,说些自以为成熟体贴的关心话。 现在回想起来,那副抓耳挠腮、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定蠢透了,难怪里包恩会毫不留情地用“蠢纲,你的演技比棒球白痴的剑术还差”来嘲笑我。 但那是我当时唯一能想到表达接纳和亲近的方式了,尽管笨拙得让人脸红。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窘迫和努力,从未点破,只是偶尔会在我做完这些蠢事之后,对我露出一个比之前更真实一些的浅浅笑容。 那笑容里,有温和,有包容,还有一丝我那时无法完全理解,深藏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他告诉了我们关于白兰·杰索,关于密鲁菲奥雷,关于那个世界正在进行的绝望战争。 他说他是因为一次对抗白兰的实验事故才来到这里的。他说了很多,关乎未来的危机,关乎敌人的可怕,却又好像巧妙地隐藏了关于他自己的、最关键的部分。 我的超直感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躁动,像只被揪住尾巴的猫,尖叫着告诉我他没有完全说实话,尤其是关于他自身状态的那部分。 但没等我理清头绪,用我那并不灵光的脑袋想明白其中的关窍,更剧烈的风暴就降临了。 我被蓝波那错误百出的十年后火箭筒,直接砸中,带到了那个战火纷飞、满目疮痍的未来。 并在那里,在彭格列的秘密医疗室里,看到了他。 不是那个在我家里会温和微笑、会虚弱咳嗽的沢田和真,而是躺在冰冷病房里,身上插满各种维持生命的管线,脸色透明得像随时会融化在空气里,昏迷了整整两年的沢田和真。 那一刻,所有的线索都如同散落的拼图,“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拼接了起来。 那个来到我身边的他,根本不是什么实验事故的意外访客。 他是在那场昏迷之后,或者说,是在生命走向终末的某个节点,因为某种原因(极大概率还是蓝波那总出问题的火箭筒又一次发挥了它那诡异莫测的作用)。 才跨越了时间和世界的壁垒,去到了我所在的时代,去到了妈妈和我身边。 那是一场告别。 一场他心知肚明,而我却后知后觉的跨越生死的奢侈告别。 所以他会用那种近乎贪婪,带着颤抖的力度拥抱我。 所以他会低声说“我好想你”——那不仅仅是对我说的,更是对那个世界的妈妈,对他所失去的一切的思念。 所以他会说“你或许还能再见到我的”——指的是见到这个躺在病床上不知能否醒来真实的他。 所以他最后,会那样郑重地,像交付毕生最重要的嘱托一样,让我向妈妈传达那句“我永远爱她”。 巨大的悲伤和迟来的领悟,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吞没。 我站在那个充满刺鼻消毒水味的冰冷病房里,看着那个毫无生气的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那个短暂闯入我生活里,安静苍白的“弟弟”,究竟背负着多么沉重的过去和多么绝望的未来。 他来到我身边,不是为了寻求庇护,而是想在彻底消失前,最后感受一次家的温度。 后来发生的事情,如同失控的列车,呼啸着冲向既定的终点。 与白兰的决战,伙伴们在战火中飞速的成长,艰难的选择,惨烈的牺牲,以及用无数代价换来的、最终的胜利。 我也在那场炼狱般的洗礼中,被迫洗去了最后一丝稚嫩和犹豫,真正接过了彭格列十代目的担子。 用伤痕累累的肩膀,理解了何为责任,何为守护,何为无法避免的失去与必须承受的代价。 十年过去了。 如今的我已经二十四岁,坐在彭格列总部这间宽大却总感觉有些冰冷的办公室里,指尖划过文件光滑的表面,窗外是西西里岛永远灿烂得过分的阳光。 指环上的大空火焰依旧在安静地燃烧,调和着一切。守护者们分散在世界各地,忙碌着各自的事务,却又在需要时,能通过一个讯息迅速集结。 生活似乎被无穷无尽的责任和文件填满,偶尔的闲暇里,会和狱寺、山本他们聚一聚,听听了平大哥用他那极限的嗓门分享近况。 或者被已经长大却依旧脱线的蓝波,和温柔依旧的一平偶尔的恶作剧弄得哭笑不得。 妈妈依旧住在并盛那栋充满了回忆的房子里,身体硬朗,笑容温暖。 我经常抽时间回去看她,她还是会做满满一桌子好吃的,唠叨着让我少熬夜,注意身体。 有时,在饭后收拾碗筷的间隙,她会看着庭院里某个空着的角落,或者墙上我小时候的照片,眼神微微放空,然后轻声说:“不知道和真那孩子,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我总是沉默,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然后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尽可能轻松的笑容,安慰她:“他一定很好的,肯定。” 是的,我愿意相信他很好。 我必须相信。 那个夏天突然出现的弟弟,像一道短暂却极其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光,猛地照进了我那时懵懂无知的青春。 他让我提前窥见了未来战争残酷的一角,也让我更早体会到了亲情的重量和守护背后沉甸甸的意义。 他让我知道,在某个我不知道的、遥远的世界里,有一个和我流着相似血液的人,曾经那样努力地战斗过,也曾经那样珍惜过与我们短暂如朝露的相聚。 他留下的,不仅仅是关于白兰和密鲁菲奥雷的预警(这确实为我们争取了无比宝贵的准备时间),更是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力量。 每当我在首领责任的重压下感到难以喘息,在关乎家族存亡的决策中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孤独时,总会想起他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庞。 想起他最后那个拥抱仿佛用尽全力的力度,想起他眼中那份深藏于虚弱之下不容置疑的坚韧。 他让我懂得,所谓的“家族”,其核心并不仅仅局限于血脉的延续和指环的契约,更是一种超越了时间、空间甚至生死界限的无形羁绊。 即使我们只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即使他来自一个我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他依然是我的弟弟。 这一点,从那个夏天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永远不会改变。 二十四岁的沢田纲吉,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十年后火箭筒吓得哇哇大叫、遇到困难就想逃跑的少年。 他背负着彭格列的徽章,引领着一个庞大而复杂的家族,在黑暗与光明的夹缝中艰难前行。 但内心深处,那个十四岁少年留下的角落,永远为那个夏天,为那个名叫沢田和真,来自平行世界的弟弟,保留着一块最柔软、也最沉重的地方。 第71章 偶尔,在文件堆积如山的深夜,或者听着窗外西西里晚风的恍惚瞬间,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瘦弱身影,就坐在我家客厅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榻榻米上。 抬起头,用那双和我相似的暖棕色眼睛,对着惊慌失措的我,露出一个温和又带着点难以消除的距离感的浅笑。 然后,用那因为虚弱而略显低哑,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说: “我叫沢田和真。” “请多指教,纲吉。” 嗯,请多指教,弟弟。 虽然这声弟弟,我叫得迟了整整十年。 第73章 自述3.5 我有一个弟弟。 这句话,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像一颗被小心翼翼含在嘴里的糖,是我心底最柔软、最温暖,却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得沉重无比的秘密。 他叫和真,沢田和真。比我小几岁,具体小多少,有时候忙起来都会恍惚一下。 他有着和我相似乱糟糟的棕色头发,但发质比我软很多,摸上去像小动物的绒毛。 眼睛的颜色却更像妈妈,是那种温暖的像融化了的焦糖一样的颜色,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不自觉地心软。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并盛町那个不算大却塞满了我们所有童年回忆的家里。 和真从小就体弱,这点跟我完全不一样。 我虽然被叫做“废柴纲”,运动神经差到令人发指,但至少身体底子还算健康,磕磕碰碰发烧感冒,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可他不行。 天气稍微变凉,一场小雨,甚至只是吹了点风,都可能让他病上一场,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地躺在床上。 因为这个,他待在家里的时间远比在学校多。 很多时候,我放学后,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匆匆跑过熟悉的街道,推开家门的第一件事,往往不是喊“我回来了”,而是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先去他房间门口探个头,看看他今天怎么样了。 他很安静,不像我小时候那么爱哭闹,更不像后来加入的蓝波那样,是个一刻不得安分的混世魔王。 他喜欢看书,各种类型的书都能看进去,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能坐一下午。 或者就是摆弄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拆开,又装上,手指很灵巧。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抱着膝盖,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或者庭院里的树木,眼神有些空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妈总是格外细心地照顾他,饮食、穿衣、作息,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很周到。 而我也在日复一日里,不知不觉地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需要我时时看顾,需要我分出心神去担忧的弟弟。 替他赶走附近偶尔会嘲笑他“病秧子”的坏小孩,帮他去图书馆借他想看,却因为生病没法去借的书,在他发烧难受睡不着的晚上,偷偷溜进他房间,笨拙地学着妈妈的样子用湿毛巾帮他擦额头…… 这些琐碎的事情,慢慢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后来,里包恩来了。 我的生活瞬间天翻地覆,像被扔进了一台高速搅拌机。黑手党,彭格列十代目,守护者,死气弹,战斗…… 这些陌生又可怕的词汇,像潮水一样强行涌入我原本只是有点灰暗,但总体还算平静的平凡人生。 一开始,我当然是怕得要死,只想逃跑,拼命地逃。但每当夜深人静,被里包恩操练得浑身酸痛躺在床上,或者因为白天的战斗而心有余悸时。 转过头,看到隔壁床上和真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显得安静温和的焦糖色眼睛,想到我需要保护的人里面。除了妈妈,还有这个体质孱弱需要依靠我的弟弟,心底那份怯懦和想要放弃的念头,似乎就被冲淡了一些,被一种模糊却逐渐清晰的责任感取代。 我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因为我是哥哥。 这个身份,在里包恩出现之后,有了更具体更沉重的分量。 和真他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我没有刻意瞒他,也瞒不住,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多了个婴儿杀手,还时不时有奇奇怪怪的人(比如狱寺和山本)跑来,他想不知道都难。 但他没有表现出害怕,也没有像普通人那样对我敬而远之,或者劝我脱离那个世界。 他甚至尝试着,用他那不算强壮的身体和天生聪慧敏感的头脑,想要帮上我的忙。 他偷偷去学了一些基础的医疗知识,会在我训练受伤后,或者某次小规模冲突挂彩回家时,拿着医药箱,用那双灵巧却微微发抖的手,笨拙又极其认真地帮我清洗伤口、涂抹药膏、包扎。 他会留意并盛町出现的陌生面孔,留意周围一些不寻常的细节,然后用他特有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提醒我,告诉我哪里可能不对劲,让我小心。 他就像个沉默的紧紧跟随着我的小影子,用他力所能及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参与着我那混乱、危险、却又无法挣脱的新生活。 再后来,白兰出现了。 密鲁菲奥雷的阴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笼罩了整个里世界,也笼罩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战争不再是遥远的名词,它变得残酷而真实,带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我们所有人都被迫迅速成长,或者说,被迫去面对和承受那些我们从未想过自己需要面对的东西。 牺牲、抉择、以及眼睁睁看着重要之人受伤甚至离去。 那场导致和真重伤、几乎夺走他生命的战斗,是我这辈子都不愿去回忆,却又在每个深夜无法控制地闯入脑海,反复折磨我的梦魇。 细节已经很模糊了,被大脑自我保护机制刻意模糊了。 只记得那是一个陷阱,我们被引入了对方精心布置的包围圈。 撤退路线被完全切断,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白兰的力量强大得令人绝望,那是一种玩弄规则般的强大。 我记得当时视野里一片混乱,爆炸的火光刺得人眼睛生疼,各种属性的死气之炎在空中疯狂对撞、呼啸,同伴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和警告声混杂在一起。 然后,就在某个瞬间,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他——和真。 他明明应该待在绝对安全的后方支援点,那里有入江正一和斯帕纳的技术支持,相对安全。 可他不知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竟然冲到了最前线,冲到了我的侧前方。 我甚至没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就看到他面对白兰那边某个干部发出,直冲我而来的角度刁钻的致命攻击,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我。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他周身燃起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火焰,那火焰不像我们的死气之炎那样具有攻击性,反而像一层薄薄的试图守护什么的屏障。 但那光芒太微弱了,在敌人狂暴的攻击面前,如同风中残烛。 紧接着就是吞噬一切的白光,几乎要将人内脏都震碎开的冲击力猛地扩散开来。 我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视野里一片模糊。 等到我能勉强看清东西时,只看到和真那单薄得像纸片一样的身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撞在远处残破的断墙上,然后软软地滑落下来,再也没有动静。 后面的事情,记忆更加支离破碎。只记得自己像是疯了一样冲过去,记得狱寺和山本他们拼死挡住追兵掩护撤退,记得库洛姆用幻术制造了短暂的遮蔽…… 记得我把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和真紧紧抱在怀里,手上、身上全是黏腻温热的触感,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冰冷。 等我们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终于狼狈不堪地撤回临时基地时,和真已经被紧急送进了彭格列技术所能达到的最高级别的医疗室,身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线和电极。 医生和夏马鲁他们进行了联合会诊,得出的结论冰冷而一致:身体多处粉碎性骨折,内脏严重受损,最致命的是生命力以一种异常的方式被严重透支,大脑活动微弱到几乎无法探测,陷入了最深度的昏迷状态。 苏醒的几率…… 他们用了很多专业带着委婉的词汇,但核心意思只有一个:微乎其微,接近于零。 从那天起,那间充斥着冰冷消毒水气味,摆放着各种闪烁着指示灯的病房,就成了我除了首领办公室、战术会议室和血腥战场之外,待得最久的地方。 很多时候,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大脑被各种战报、决策、伤亡数字塞得满满的,几乎要停止运转。 只是在战斗的短暂间隙,在处理完堆积如山关乎无数人生死的文件后。 或者仅仅是感到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迷茫时,我的双脚都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带着我走到那扇隔绝了外面喧嚣与危机的病房门前。 第72章 推开那扇门,走进去,世界仿佛就在身后关上了。 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代表着生命体征的线条和数字,还有病床上那个胸膛随着呼吸机微微起伏,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过于深沉睡眠的弟弟。 我会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有时候一坐就是很久,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他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听着连接在他身上的监护仪发出来的平稳而持续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声音很轻,在安静的病房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它像有种奇异的魔力,能稍微抚平我内心翻涌的焦躁、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愧疚感、以及面对强大敌人和白兰那猫捉老鼠般戏弄时产生的深深无力感。 只要这个声音还在响,还在规律地跳动着,就证明他还在,还活着,他的心脏还在为了微弱的希望而坚持跳动。 这就够了。 这让我觉得,我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所有被迫做出的冷酷决定和双手沾染的鲜血,至少还有一部分,是为了守护住这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生命之火。 它是我在无边黑暗中,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会跟他说话,断断续续地,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说狱寺又改进了新的武器系统,威力很大但稳定性的老毛病还是没完全解决。 说山本那家伙,明明局势这么紧张,还能笑得出来,说着“总会有办法的”这种话,但意外地能让人安心。 说了平大哥还是那么极限,带着他的晴之守护者小队冲在最前面,受伤了也满不在乎。 说蓝波……那小子好像也终于懂事了一点点了,虽然还是会闯祸,但至少知道在战斗时不能随便捣乱了。 也说我们和密鲁菲奥雷的战况,说哪个据点又丢了,说哪个小分队失去了联系,说今天会议上谁和谁又因为战术吵了起来。 说这些的时候,我常常会停下来,看着他那张沉睡的脸,期待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反应,哪怕只是睫毛轻微的颤动也好。 但每次都是失望。 我知道他可能根本听不见,但把这些压在心底的事情,对着他这个不会给我任何压力、不会要求我必须做出正确决定的弟弟说出来,心里那根绷得太紧的弦,好像就能获得片刻的虚假的松弛。 我告诉他,妈妈很担心他,非常担心。 每次我抽空回并盛看她,她问得最多的就是他。她让我一定要代替她,好好照顾你。 我告诉他,大家都很想他。库洛姆偶尔会来做点简单的清洁,走的时候眼睛总是红红的。 我告诉他,哥哥很没用,明明发誓要保护好的,却还是让你变成了这样。 日子就在战火的喧嚣和病房死寂般的宁静之间,麻木地交替流逝。 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各地的坏消息越来越多,局势肉眼可见地滑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白兰的力量仿佛没有尽头,我们的抵抗和牺牲,在他面前似乎都成了徒劳无功的挣扎。 一种无声的绝望,像暗处生长的藤蔓,悄悄缠绕住基地里每一个人的心脏,越收越紧。 然后,就是入江正一找到我,脸色苍白地捂着胃,告诉了我那个听起来疯狂到极点的计划。 利用十年后火箭筒和其核心技术,将十年前的我和守护者们,召唤到这个绝望的未来,在绝境中寻找那一丝理论上存在的逆转未来的可能性。 而在这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最核心,有一个最为大胆,也最为残酷、不容置疑的环节。 我的死亡。 是的,沢田纲吉必须死。 只有我这个彭格列十代目,这个一直被白兰视为最有意思的“玩具”和需要亲手摧毁的象征的死亡,才能最大限度地麻痹他,让他放松警惕,认为威胁已经彻底清除。 只有这样,才能为十年前的“我们”争取到那宝贵的不被过度干涉的成长时间和空间。 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那份详细的计划书,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窗外天色完全暗下来。 纸张上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回头对我露出的温柔笑容。 狱寺那双充满忠诚和炽热的碧绿色眼睛。 山本搭着我肩膀,爽朗笑着说“我们是朋友嘛”。 了平大哥充满干劲的“极限”口号。 蓝波和一平吵吵闹闹的身影;云雀学长那嫌弃却依旧会出手的背影。 六道骸那家伙令人火大的笑声。 还有,里包恩压着帽檐,看不出情绪,却总在我最迷茫时给我一记当头棒喝的样子。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定格了。定格在并盛家中温暖的灯光下,定格在病房里那持续不断的心跳声上。 咚……咚……咚…… 在做出最终决定的前一天晚上,我推掉了所有事务,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到了那间病房。 这一次,我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窗外的天色从昏暗到彻底漆黑,再到天际泛起一丝预示着黎明即将到来的灰白色。 没有像平时那样絮絮叨叨地说话,也没有去翻阅任何文件。 我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个失去了发条的玩偶,目光空洞地落在和真沉睡的侧脸上。 病房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瘦削的轮廓,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仿佛随时会破碎的光晕。 仪器屏幕上,那些代表心跳和呼吸的线条和数字,依旧在平稳地跳动着,显示着生命在这种极端状态下令人心碎的顽强。 我慢慢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雪白被子外面,那只因为长期卧床而显得有些浮肿、冰凉的手。 他的手很瘦,手指细长,我能清晰地摸到他指节的形状和皮肤下冰凉的骨头。 “和真……”我低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 后面的话,像沉重的石块一样堵在喉咙里,翻滚着,灼烧着,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我想说对不起,哥哥可能要做一件非常任性、非常不负责任的事情了。 我想说,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等着大家,等着十年前的“我”到来,等着他来改变这个绝望的没有未来的未来。 我想说,无论我去了哪里,是否还存在,都会一直、一直守护着你,就像我从小到大一直努力做的那样。 但最终,我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我只是用几乎要捏碎他指骨的力度握住了他那冰凉的手,仿佛要通过这最后的接触,将我所剩无几的勇气和生命力量传递给他一丝一毫。 我闭上眼睛,全力感受着掌心那几乎不存在的体温,和耳边监护仪传来的稳定得令人心碎的心跳声。 试图将这最后属于我们兄弟之间的宁静,深深地刻骨铭心地刻进自己即将走向终点的灵魂里。 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灰白色变成了鱼肚白,预示着新的一天,也可能是我的最后一天即将开始。 我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不舍地松开了他的手,小心地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仔细地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他的安眠。 “晚安,和真。”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用气声轻轻说道,像过去的无数个夜晚,在他生病睡不着时,我溜进他房间陪他时那样。 然后,我直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印在脑海里。 接着,我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门合上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那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仿佛也将那个需要躲在弟弟病房里寻求片刻安宁的,那个还会感到恐惧和软弱,那个仅仅作为哥哥的沢田纲吉,彻底关在了里面。 门外,走廊的灯光冰冷而明亮。 等在那里的是面容肃穆的狱寺和山本,是捂着胃部脸色依旧苍白的入江正一,是即将知晓最终计划信赖着我的同伴们。 门外,是依旧残酷冰冷的现实,是等待最终指令的部下,是一场以我的生命和所有人的希望为赌注的、不容失败的豪赌。 而我知道,无论前方等待我的是什么,是计划的成功,还是彻底的失败与毁灭,那个躺在寂静病房里依靠仪器维持着生命的弟弟,和他那持续跳动的心音。 都将是我脱下平日温和伪装,戴上首领面具奔赴最终战场和既定死亡时,心底唯一无法被责任和火焰燃尽的,那一点最后的柔软和永恒的牵挂。 我有一个弟弟。 他叫沢田和真。 而我,沢田纲吉,即将为了他能拥有一个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存在的光明未来,去面对和拥抱死亡。 第73章 第74章 自述4 我叫夏目贵志。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会永远背负着看得见的秘密,独自一人在那条模糊了人与妖界限的小径上走下去。 这份能力曾给我带来无数麻烦和深深的孤独,让我习惯了将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习惯了周围或怪异或怜悯的目光。 直到遇见了塔子阿姨和滋叔叔,拥有了这个温暖的家,遇见了猫咪老师,生活才终于透进了光。 我以为,这已是命运对我最大的补偿,不敢再奢求更多。 直到那个午后,在八原那片我再熟悉不过的森林里,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晃动的光斑。我看到了他。 那时,猫咪老师正被中级他们——那两个总是精力过剩、吵吵嚷嚷的家伙缠着闹腾,大概是又在为了什么无聊的事情争执。 我站在稍远的地方,带着些许无奈和早已习惯的纵容看着这场日常闹剧。 然后,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我的视线捕捉到了那个站在猫咪老师旁边的身影。 一个陌生的少年,看起来比我小一点。最初那一眼,我几乎以为是哪个不小心迷路,误入了妖怪聚集地的人类孩子,心里还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但下一秒,当他的脸完全转过来,毫无遮挡地映入我眼帘时,我的呼吸猛地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而又沉重地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瞬间涌上鼻腔。 那张脸,尤其是眉眼间的轮廓,和那份独特的神韵,像极了记忆中早已模糊却深刻烙印在心底,属于母亲年轻时的样子。 不是五官完全一致的复制,而是那种流淌在骨血里的宁静里藏着悲伤的气质,仿佛隔了漫长而遥远的时光洪流,再次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投射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少年身上。 周围的妖怪们似乎也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产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窃窃私语声在林木间流动。 而中级,那个总是冲动的独眼妖怪,更是直接大喊着“可疑的家伙!”就扑了上去。 我看着他和中级摔作一团,看着他用我勉强能听清的声音和中级商量着什么,看着他最终站起身,略带窘迫地拍掉身上沾着的草屑和泥土。 然后,他看向依旧保持着招财猫形态的猫咪老师,带着点熟稔的语气打招呼:“啊,是猫咪老师啊。” 那一瞬间的亲昵和毫不生疏,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是旧识重逢。 最后,他的目光越过猫咪老师,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仰起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干净又似乎藏着许多故事的笑容,然后伸出手,用清晰而温和的声音说:“你好,我叫夏目木野。” 夏目木野。 他用了夏目这个姓氏。 如此自然,如此理所当然。 而且,他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初次见面的陌生与好奇,没有小心翼翼的探究,只有一种仿佛穿透了漫长而艰难的时光带着疲惫的平静和确认。 后来,不知他用了什么说辞,竟然说服了(或者说,哄骗了)猫咪老师,跟着我们一起回了藤原家。 面对塔子阿姨和滋叔叔温和的询问,他用了“远房表弟”的身份,解释得流畅而自然,几乎找不到破绽,那乖巧礼貌的样子轻易就赢得了塔子阿姨的怜爱和滋叔叔的接纳。 但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褪去了那层对外人的礼貌面具,没有再对我继续隐瞒。 就在他来到藤原家,暂时安顿下来的那个晚上,他坐在我房间临时为他打好的地铺上,抱着膝盖,仰头看着正准备关灯的我。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轮廓,那双灰色的眼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深邃。 “哥哥。”他轻声叫道,语气自然得仿佛这个称呼已经在他唇齿间流转过千百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我彻底愣住了,准备关灯的手僵在半空。这个称呼太过亲昵,也太过突然,像一块巨石投入我心湖,激起巨大的波澜。 哥哥…… 我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这样称呼我。 他看着我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一丝无措,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但是,我不想骗你,尤其是对你。” 他顿了顿,灰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我,仿佛要看到我心底,“在我的世界里,我是你的弟弟,亲弟弟,夏目木野。” 他开始讲述,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回忆过往特有的悠远。 他告诉我,在他的世界,我们的父母同样在那个年纪早早离去,留下年幼的我们。 不同的是,从他的记忆开始,他就一直跟在哥哥——也就是另一个“夏目贵志”的身边,像个小尾巴。 他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过程模糊得像一场梦,只是感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就已经站在了八原那片弥漫着妖气与生机的森林里,茫然四顾。 我听着他用平静的语调讲述着那些与我童年如此相似,却又因为多了一个他而显得不同的经历,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轨迹下的我? 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 理智在脑海里大声叫嚣着这太不可思议,近乎天方夜谭。 但看着他那张与母亲如此神似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真挚,感受着他身上那与我隐隐同源的灵力气息,我发现自己构筑起的怀疑壁垒,正在一点点瓦解。 尤其是,当他提及那些我们共同经历过的寄人篱下的心酸与小心翼翼,那些被强大妖怪追赶时的狼狈与恐惧,那些只能在冰冷的房间里互相依偎,汲取着对方身上微弱暖意的夜晚时…… 那些情感的共鸣是如此强烈,那些细节是如此鲜活而具体,绝不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陌生人能够凭空编造或者通过调查就能获得的。 那是一种超越了言语和逻辑,源于共同血脉和几乎重叠的命运轨迹所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共鸣与确认。 所以,在长久的沉默和对视之后,我听见自己有些干涩的声音轻轻响起:“……我相信你。” 我选择了相信。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带着母亲影子、自称是我弟弟的少年,夏目木野。 他正式住进了藤原家。塔子阿姨和滋叔叔很快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嘴甜勤快又懂事的“远房表弟”。 而他,也确实在努力扮演着,或者说,沉浸在一个真正的弟弟的角色里。 他会在我因为归还名字而灵力透支脸色苍白地回到家时,什么也不多问,只是默默地去倒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递到我手中。 然后坐在一旁,用他虽然略显生疏却异常认真的手法,笨拙地帮我按摩着发胀的太阳穴,试图缓解我的疲惫。 他会在我们路上遇到一些因为执念或恶作剧而纠缠不休的低等小妖怪时,不像我或者名取先生那样倾向于驱散或封印,而是尝试用他那种更偏向于耐心沟通与温和安抚的方式去处理,有时竟然真的能奏效。 他甚至有一本和我的友人帐外壳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册子,他称之为“混淆帐”,里面不是妖怪的名字,而是他自己绘制的各种各样用途奇特的符纸,大多是用于制造混乱,遮蔽气息以及方便逃跑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这是在他们那个世界的名取老师指导下,为了在危险中保命而学会的技巧。 我们一起走过并盛町熟悉的街道去上学,放学后一起背着书包回家,路上可能会因为猫咪老师的突然失踪而耽搁,也可能因为某个小妖怪的求助而绕路。 我们在夜晚爬上屋顶,肩并肩坐着看夏夜漫天的繁星,听他说他们那个世界星星的排列是否有所不同。 我们一起被猫咪老师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吐槽是“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鬼”。 日子仿佛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格外充实、热闹,并且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完整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生命拼图中一块我一直以为不存在,甚至从未意识到其缺失的部分,被悄然填补了上去。 我开始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身影存在,习惯他偶尔带着狡黠笑容的恶作剧,习惯他叫我哥哥时那份自然而然的依赖与亲近。 我开始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 即使他来自一个我无法理解的平行世界,但此刻,我们在这个屋檐下,分享着同样的温暖,面对着相似的烦恼,这就足够了。 我甚至开始贪恋这份突如其来带着暖意的喧闹。 直到那次遭遇的意外。 一个充满怨念和污秽气息的黑色影子突然袭击,为了保护下意识后退的我,他挡在了前面,手臂被那黑影擦过,留下了一道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着的伤痕。 第74章 虽然后来伤痕在猫咪老师的帮助下慢慢淡去、消失,但我敏锐地注意到,从那之后,他偶尔会流露出一种比以往更深沉的疲惫,眼神会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未知的远方,仿佛在无声地计算着所剩无几的时间,在平静地等待着某个注定到来的结局。 然后,便是那晚,在熟悉的神社前,我亲眼看着他半边脸颊和一部分身体,在我眼前变得透明,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 那一刻,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几乎让我窒息。 我害怕极了,害怕他会像那些因为被彻底遗忘而失去存在意义,最终化为虚无的小妖怪一样,就这样彻底消散在我眼前,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虽然后来,不知为何,他身体的透明化过程停止了,没有继续恶化,但他的存在似乎变得极其不稳定。 塔子阿姨和滋叔叔开始渐渐看不见他,听不到他的声音,仿佛他的存在感正在从普通人的认知中被一点点抹去。 他成了一个只存在于我、猫咪老师,以及那些感知敏锐的妖怪们视野中如同幽灵般的存在。 而他自己,似乎也因此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开始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或许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需要在普通人面前维持的伪装,或许是觉得既然大部分人已经看不见他,便可以暂时抛开束缚。 他更加频繁地和中级他们在森林里胡闹,搞出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动静;他会在安静的镇上搞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比如轻轻掀动路人的帽檐,或者偷偷挪动店铺门口的小装饰,然后看着对方困惑的样子,在一旁笑得乐不可支。 他的笑容比以前更加明亮,更加张扬,充满了某种宣泄般的活力,但那笑容的背后,却似乎隐藏着更深的东西,使得那明亮显得格外短暂,如同昙花一现。 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倒计时即将走到尽头的预感,一种建立在沙堡之上的、虚假的繁荣。 直到那天清晨,我醒来时,发现旁边地铺上已经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未有人睡过。他彻底消失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告别,没有预兆,就像他当初来时一样,安静地从这个他短暂停留过的世界里抹去了所有痕迹。 我和猫咪老师找遍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森林、河边、学校、我们常去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询问了所有可能见过他的妖怪,得到的回答都是茫然地摇头。 最终,我只能带着空落落的心和沉重的失落感,对一脸关切的塔子阿姨和滋叔叔,艰难地编织着谎言。 说木野他突然想家了,已经回去了。 那天晚上,我抱着那本写有他名字“夏目木野”的友人帐,蜷缩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最终,疲惫和悲伤还是将我拖入了梦境。然后,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以他的视角,重新经历了一遍他口中那个世界的梦。 在梦里,我看到了另一个“夏目贵志”。 那个“我”在父母骤然离世后,会躲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压抑地哭泣,却在转身面对木野时,飞快地擦掉眼泪,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个“我”会在亲戚面露难色,试图将我们兄弟分开送往不同地方时,像一头被激怒的狼,猛地将我拽到身后,用尚且稚嫩却异常凶狠的眼神瞪着大人,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地喊着:“我们要在一起,绝对不能分开!” 然后,是那次改变了一切轨迹的意外。在梦里,木野不小心被一个布满青苔的地藏石像绊倒,额头磕在石头上,瞬间失去了意识。 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下,他与石像之间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对话。 那个古老而模糊的存在向他传递了一个意念,问他,是否愿意付出大部分的寿命作为代价,来换取彻底看清哥哥眼中那个充满悲伤与恐惧的世界的能力。 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心底用尽全力回答:“我愿意。” 当那个存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问他原因时,他在一片混沌的意识中,轻声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想: “因为我想做一个,能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理解哥哥的人。” “我不想再只能看着他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难过,自己却像个局外人,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分担。” “我不想每次他被那些可怕的东西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时候,我只能在一旁,像个无知的傻瓜一样,看着他恐惧,却只能发出空洞的哈哈傻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我想真正地,和他站在同一个世界里,站在他的身边,哪怕只能分担一点点也好。” 梦,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猛地睁开眼,窗外依旧是沉沉的夜色,脸颊上一片冰凉的湿意。 我怔怔地躺在黑暗中,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无法呼吸。 梦中那汹涌的情感,那份决绝的牺牲,那份无声的爱,如同海啸般冲刷着我的理智。 原来,他口中的另一个世界并非是为了博取同情或接近而编造的虚构故事。 原来,在那个我所不知道的世界轨迹里,我曾那样被一个人,用如此沉默而彻底的方式,不求回报地守护和依赖着。 原来,他能够看见妖怪,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用自己未来漫长的人生和健康的生命,交换来的一份能够完全理解我的孤独与恐惧,能够真正站在我身边的能力。 只为了能在我害怕的时候,不再是局外人。 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读懂了他所有的行为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他最初那份看似突兀的靠近,他小心翼翼却又无比渴望的融入,他那些看似胡闹调皮举动下隐藏的温柔与陪伴,以及他最后那场无声无息的告别。 他跨越了世界的界限来到这里,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无法控制的意外。 但他选择留下,选择叫我哥哥,选择用他偷来的注定短暂的时光,陪我走过这一段路,填补了我生命中对手足二字的所有空白与想象。 而我,甚至没来得及,在他彻底消失之前,给他一个属于兄长应有的温暖拥抱。 没能亲口告诉他,谢谢你,木野。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 窗外,天色渐渐由深转浅,透出微弱的曦光。 阳光即将再次洒满这个房间,落在那张空荡荡的、仿佛从未有人睡过的地铺上。 我伸出手,紧紧攥着放在枕边的友人帐,冰凉的封面贴着掌心。 我闭上眼睛,仿佛还能从这冰冷的触感中,捕捉到一丝他残留的、微弱而温暖的气息。 木野…… 无论你现在身在哪个世界,是否已经回到了那个需要你的哥哥身边,还是去往了某个更加宁静的远方。 都请一定要好好的。 平安,健康,不再有痛苦和分离。 第75章 自述4.5 在我的记忆里,家从来不是空荡荡的,也从来不是理所当然的温暖。 它更像是一个需要紧紧抓住,稍不留神就会从指缝间溜走,脆弱而珍贵的东西。 从我有模糊的记忆开始,身边就有一个小小温热的存在。 他叫木野,夏目木野,是我的弟弟。 父母离开得太早,早到我的记忆里只剩下一些褪色的碎片。 母亲哼唱不成调的摇篮曲的尾音,父亲宽阔后背的模糊触感,以及照片上他们永远定格着的温柔却遥不可及的笑容。 真正填充我童年大部分画面的,是木野那双总是追随着我,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的暖褐色眼睛。 他比我小几岁,身体似乎也比其他孩子孱弱一些,像一株需要小心呵护的幼苗,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吵不闹,偶尔咳嗽起来,小小的肩膀耸动着,让人心疼。 他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对外界的一切响动都带着本能的警惕,除了我。 我知道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很早就知道了。 那些盘旋在屋檐下的扭曲阴影,那些潜伏在森林深处,发出窸窣低语的怪异形体。 那些只有我能看见、能听见的存在,像一层无法剥离的滤镜,将我与正常的世界隔开。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日夜缠绕着我。 在学校里,我因为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惊叫,或者突然的躲避而被视为怪胎,被孤立,被嘲笑。 在亲戚家,我因为“总是说谎”、“眼神不吉利”而遭到嫌弃和冷遇,像一件不受欢迎的多余行李。 每一次被那些充满恶意或仅仅是好奇的妖怪追赶,没命地奔跑直到肺叶刺痛;每一次因为试图解释那些“看不见的朋友”而换来大人严厉的斥责和同龄人惊恐疏远的目光。 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恐惧,几乎要将我稚嫩的心灵彻底吞噬。 第75章 但木野的存在,是我无边黑暗中唯一确凿的微弱却固执的光亮。 他那时候还看不见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但他能无比敏锐地感觉到我的恐惧。 当我突然在某条街道中间僵住,脸色煞白;当我猛地抓住他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他钻进某条小巷或者跑向神社的方向时,他从不问为什么,也不会害怕地哭闹。 他只是用他带着些许凉意的手,用力地回握住我,迈开他那双还不算有力的腿,拼命地跟着我一起跑。 直到跑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通常是某个香火寥落的神社角落,或者某棵有着巨大树洞的古树背后,他才会停下来。 气喘吁吁地踮起脚,用他那洗得发白的袖子,笨拙地擦拭我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用带着喘息的声音安慰我:“哥哥,不怕。木野在。” 后来,发生了那场意外。 他在老家庭院的石阶上摔了一跤,后脑勺磕了一下,流了不少血,昏迷了好几天,在医院住了很久。 那段时间,我守在病床前,看着他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比被任何妖怪追赶都要害怕。 我害怕连这唯一的光,也要被夺走。 他醒来后,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里,除了以往的依赖,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然后,在某天傍晚,他看着病房窗外盘旋着的一只低等级的小妖,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问:“哥哥,那个趴在窗台上像黑色雾气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我至今无法确切地判断,这对他而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幸的是,从那一刻起,他纯净的世界也被迫向我所在的这个混乱、危险的另一边敞开,他也要开始承受这份与生俱来的,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沉重负担,分担我的恐惧和孤独。 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慰藉也在我心底滋生——我们不再是各自孤独的个体,面对那些无法言说的恐惧。 我们成了共享同一个巨大秘密的共犯,是彼此唯一能够理解、能够倾诉的对象。 “哥哥,那个趴在窗台上的东西是什么?它好像在看着我们。” “哥哥,我们快跑!后面有个三条腿流着口水的东西追来了!” “哥哥,它好像没有恶意。你看,它只是在角落里哭,是不是迷路了?” 我们一起被形态各异的妖怪追得在八原的山林里狼狈逃窜,汗水浸湿了廉价的衣衫,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我们一起挤在亲戚家那间狭窄散发着霉味的储藏室里,借着门缝透进的一丝微光,因为白天看到的某个极其狰狞可怕的东西而紧紧靠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我们也一起,因为偷偷将食物分给某个饥饿的精怪,或者帮助某个迷路的低等付丧神找到回家的路,而分享着秘密的喜悦和成就感。 我们像两株浮萍,辗转于一个个挂着冷漠或嫌弃表情的亲戚屋檐下。 餐桌上永远不够分的食物,需要计算着谁多吃了一口;衣柜里永远是别人穿剩下,不合身也不暖和的旧衣服;还有那些刻意压低,却总能清晰地钻进耳朵里的“拖油瓶”、“怪胎”、“不吉利”的低语…… 这些冰冷的现实,构成了我们灰暗而压抑的童年底色。 但无论环境多么艰难,人情多么淡薄,只要我回过头,看到木野那双带着点怯生生却始终映着我身影的暖褐色眼睛。 看到他安安静静地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我就觉得,胸腔里仿佛又能生出一股力气,让我还能咬着牙坚持下去。 我是哥哥,我必须变得坚强,必须成为他的盾牌,必须成为他在这冰冷世界里唯一可靠的依靠。 这个信念,支撑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直到命运的轨迹再次转向,我们遇到了藤原塔子阿姨和滋叔叔。 那是一种我们从未体验过的毫无保留的温暖。 他们给了我们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不再是临时借住的房间,而是洒满阳光的卧室。 餐桌上总是有美味可口的饭菜,塔子阿姨总是温柔地让我们“多吃点”;衣柜里有了合身的、带着阳光味道的新衣服;滋叔叔会耐心地教我们功课,陪我们下棋,用他宽厚沉默的方式表达着关爱。 没有猜忌,没有嫌弃,只有纯粹的、包容的接纳。 我和木野,像两棵在贫瘠土地上挣扎了太久,终于被移植到肥沃土壤里的幼苗。 一开始是不敢置信的,然后才开始慢慢地试探性地舒展我们因为长期蜷缩而有些僵硬的枝叶。 木野的性格,似乎也在这片温暖中,一点点变得开朗了一些。 他依然大部分时间很安静,但脸上有了更多放松的笑容,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清澈而温暖。 他依旧能看到那些寻常人看不见的“存在”,但他似乎找到了一种与它们和平相处的方式,不再仅仅是恐惧和逃避。 他甚至偶尔会用他不知从哪里学来,或者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简单的小技巧、小符纸,去帮助那些迷路,或者被其他强大妖怪欺负的弱小精怪。 他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微小平衡。 猫咪老师的到来,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热闹”,也更多了些鸡飞狗跳。 这只贪吃、酗酒又极度傲娇的胖猫,嘴上总是嫌弃我们是“麻烦的小鬼”,抱怨我们打扰了它的清净,却总在我们遇到真正的危险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用它那与招财猫外形截然不符的强大力量保护我们。 木野也很喜欢它,虽然猫咪老师总是对他爱答不理,但他还是会经常省下自己舍不得吃的点心去贿赂它。 或者在他窝在廊下晒太阳时,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它柔软的皮毛。 生活似乎终于拨云见日,走上了我们曾经不敢奢望的平稳而温暖的轨道。 我继续着归还外婆玲子留下的名字的工作,试图解开那些跨越时间的羁绊与遗憾;木野则用他安静而独特的方式,在一旁默默地支持着我,同时守护着这个我们来之不易的家。 我曾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像八原的河水一样,平静而绵长地一直流淌下去。 直到木野开始生病。 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起初只是容易疲劳,食欲不振,我们只当是他体质本就偏弱,没有太在意。 但很快,他的身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脸色越来越苍白,像褪了色的画纸,原本就清瘦的身体更是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塔子阿姨和我心急如焚,带他去了很多医院,从镇上的小诊所到城里的大医院,做了无数繁琐而昂贵的检查,抽血、拍片、各种仪器轮番上阵,医生们皱着眉头讨论,却始终得不出一个明确的病因。 诊断书上只有一些指向性不明的词汇,仿佛他的衰弱,是某种无法用现代医学解释的东西在作祟。 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像看着一朵缺水的花,在阳光下一点点失去光泽,花瓣蜷缩,枝叶萎蔫,却无能为力。 那种眼睁睁看着重要之物从手中流逝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逼疯。 最后那段时间,他大部分日子都躺在医院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身上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细小的手腕上埋着留置针,液体一滴一滴输入他几乎不再吸收营养的血管。 我握着他几乎没什么分量的手,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下浓重的阴影,听着监护仪规律却冰冷无比的滴答声,心里充满了如同沼泽般泥泞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自责。 我甚至开始怨恨自己,怨恨我这个哥哥的无能,为什么拥有能看到妖怪的能力,却无法看穿他痛苦的根源。 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却连他最需要的时候,都无法替他承受哪怕一丝一毫的痛苦。 他偶尔会从昏睡中短暂地清醒片刻,眼神涣散,需要好几秒才能聚焦,但每次,他都还能准确地认出我。 他会对我露出一个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却依旧带着他特有温暖的浅浅笑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哥哥……别……别担心……我……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 看着他连呼吸都变得费力,看着他生命的气息像沙漏里的沙一样无可挽回地流逝,我的心仿佛也跟着一点点被掏空,变得冰冷而空洞。 最终,他还是走了。 在一个和往常一样安静的午后,窗外的阳光很好,金灿灿地铺满了大半个病房,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暖意。 他就那样,在那片过于明亮的阳光里,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面容安详得如同只是陷入了一场过于沉酣的睡眠,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用他那双暖褐色的眼睛看着我,软软地叫一声“哥哥”。 他离开的那一刻,我没有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第76章 只是觉得心里某个支撑了我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的地方,随着他那最后一缕微弱的呼吸一起,彻底地停止了跳动,陷入一片死寂的荒芜。 塔子阿姨和滋叔叔非常伤心,塔子阿姨的眼睛红肿了很多天,滋叔叔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些许。 猫咪老师也难得地安静了很久,不再吵闹,也不再偷喝酒,只是常常趴在木野空荡荡的床铺上,望着窗外发呆,那双蓝色的猫眼里,似乎也沉淀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家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又似乎一切都变了。饭菜依旧可口,房间依旧整洁,阳光依旧会准时洒满廊下。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彻底地改变了。那个空间,不再仅仅是物理上的空荡,而是某种维系着这个家完整灵魂的东西,缺失了至关重要的一块。 那个会跟在我身后,用细细软软、带着点依赖的声音叫我“哥哥”的弟弟,已经不在了。 那个在无数个冰冷绝望的夜晚,与我分享所有恐惧和微小喜悦,相互依偎着汲取暖意的唯一的家人,只鲜活地留在了逐渐褪色的记忆里。 我知道,木野一定希望我好好生活下去。 我会继续归还外婆玲子留下的名字,解开那些时空交错的缘结;我会继续守护这个他曾经无比珍视,带给我们真正温暖的藤原家;我会继续往前走,带着他的那份,去看更多的风景,遇见更多的人和妖怪。 但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痕迹,一旦刻下,就无法磨灭。有些失去,如同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剥离,无论过去多久,只要碰到那个空缺的位置,依然会传来清晰而深刻的钝痛。 我抬起头,望着八原上空那片湛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 那里有飞鸟无声地掠过,有流云慢悠悠地舒卷,仿佛世间一切如常。 木野…… 在那个没有病痛、没有离别的世界,你还好吗? 是否偶尔也会想起这个不够称职的哥哥? 哥哥很想你。 每一天。 第76章 自述5 黑暗。 粘稠的,仿佛有实质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密室里,手脚被粗糙的绳索捆绑,嘴被胶带封住,连时间流逝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种无力感,这种身体受制于人的憋屈,自从变小以来,已经体验过太多次。 但每一次,都依旧让人火大。 身体动弹不得,大脑却异常活跃。在这种绝对安静和孤立的环境下,思绪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四处奔窜。 而最近,或者说,最让我心头像是堵着一块石头,无法释怀的,是关于那个家伙——工藤悠木。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画面就清晰地涌了上来,从那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开始。 波洛咖啡厅。阳光透过玻璃窗,空气里漂浮着咖啡豆的香气。 安室先生一如既往地挂着职业微笑,擦拭着杯子。风铃清脆地响动,他推门进来。兜帽遮住了部分眉眼,带着一种刻意的低调。 但当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我身上时,我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又是那些家伙搞的什么新型药物产生了幻觉。 太像了。 不是百分之百的复制,毕竟性别不同,年龄看起来也比我小几岁。 但那份神韵,那眉眼间的灵动和狡黠,尤其是当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略带试探性的笑容时。 活脱脱就是年轻版或者说男版的工藤有希子。那种熟悉感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我一下。 一个和妈妈长得如此相像的少年,自称是工藤新一的远房亲戚?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工藤新一的亲戚谱系,不敢说倒背如流,但也绝不可能凭空冒出一个如此相像却又从未听闻的远房表弟。 几乎在瞬间,侦探的本能就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是组织的新把戏? 贝尔摩德的易容术已经精湛到这种地步了? 还是某种更诡异的试探,针对我,或者针对我背后的fbi、公安?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开始在每一个细节里寻找养分,疯狂滋生。 他看似随意却又恰好能让我瞥见的亲属证明复印件;他带着点好奇地向小兰和园子打听“那位很有名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消息;他选择租住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斜对面的那栋公寓,那个窗户正好能观察到事务所进出的房间…… 一切都像是精心设计的剧本,每一个环节都透着刻意。 我暗中调查,调动了一切可用的资源,警惕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举动,试图找出破绽。 他确实可疑。 行为模式跳脱,有时成熟得不像个高中生,言语间真假难辨,对某些刑侦细节和逻辑漏洞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却又在某些生活常识和流行文化上显得格格不入的懵懂。 这种矛盾本身就极不寻常。 但奇怪的是,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多,我并未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属于组织的危险。 相反,他偶尔在独处时,眼神会放空,流露出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独。 还有他看向我时,那种复杂难言的眼神,不像敌人审视猎物,倒更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带着点怀念,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甚至还有一丝依赖。 这让我更加困惑。 然后,就是那部他“不小心”遗落在阿笠博士家的手机。 屏保上是两个交错的金色徽章图案,一个熟悉,是帝丹高中的校徽,另一个则陌生,带着某种奇特的科技感。 这像是一个谜题,一个直接抛给我的挑战。解锁的过程并不复杂,但当我看到手机相册里那张被设置为隐藏文件的照片时,我的大脑还是宕机了几秒。 帝丹高中门口,熟悉的校门,穿着熟悉的男生制服。两个人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 一个是笑得自信张扬眉眼间是属于工藤新一的意气风发。 而另一个,就是工藤悠木,他笑得一脸毫无阴霾的灿烂,手臂亲昵地搭在“我”的肩膀上,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亲近。 照片的背景、光线、甚至“我”嘴角那抹惯有的弧度,都真实得可怕。 伪造? 以现有的技术,伪造一张静态照片或许可能,但那种瞬间捕捉到的情感互动,那种只有长期共同生活才能培养出的默契姿态,是任何技术都难以完美复制的。 紧接着,我点开了通讯录。 里面存储的名字大多是我熟悉的——毛利兰、铃木园子、阿笠博士……但备注却截然不同。 给兰的备注是“温柔又厉害的空手道姐姐”,给园子的是“活泼的铃木财团大小姐”,给博士的是“喜欢发明有趣东西的博士爷爷”。 而置顶的那个联系人,名字是——“笨蛋老哥”。 点开聊天记录,最后几条短信的内容,像一把冰冷的锤子,重重砸在我的理智上。 【悠木你到了吗?回个消息,告诉我你安全。】 【……接电话啊,悠木。】 【……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一条条,一句句,那字里行间几乎要溢出来的焦急、恐惧、担忧和深深的自责,绝不是任何一个陌生人能够伪造出的情感。 那是一个哥哥,在意识到弟弟可能遭遇不测时,最真实、最痛苦、最无助的心声。 平行世界。 这个原本只存在于科幻小说和理论物理讨论中的概念,第一次以一种无比真实,甚至带着血腥气的残酷方式,狠狠地砸在了我面前。 我,工藤新一,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叫工藤悠木的弟弟。 而且,那个弟弟,在那个世界,似乎正是因为“我”的缘故(或者说,因为那个世界的“我”没能保护好他),而遭遇了不测,失踪了,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这个出现在我面前的工藤悠木,是来自那个世界。 然而,还没等我将这些混乱得如同毛线团的线索理出个头绪,更颠覆认知的真相,就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砸到了我脸上。 那张突然出现的照片,百货公司监控视角,爆炸后的废墟,浓烟尚未完全散去,残垣断壁间,躺着一个穿着熟悉衣服的身影——工藤悠木。 他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脸上毫无生气,身下的血迹蜿蜒刺目。 而照片右下角,那个精确到秒的时间戳——正是他推开波洛咖啡厅大门,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 我几乎是颤抖着手,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接起了,声音如常,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背景里还隐约传来早间新闻节目的声音。 活生生的。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像潮水一样瞬间席卷了我,几乎让我握不住手机。 我对着电话,声音干涩地质问了他。关于那张照片,关于时间,关于他到底是谁,是什么。 第77章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几秒后,通话□□脆地挂断。 紧接着,是那个梦。那个真实到让我醒来后,心脏依旧被巨大的、窒息的悲痛紧紧攫住,久久无法平复的梦。 在梦里,我不是江户川柯南,我就是那个世界的工藤新一。 我拥有着和悠木从小到大的全部记忆——教他下棋时他耍赖偷子的狡黠,因为他体质偏弱而总是忍不住的担心,带着他一起破解简单谜题时他的兴奋,以及最后得知他可能落入组织手中时,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恐惧和疯狂寻找。 最后,在那片冰冷的、满是硝烟味的废墟里,找到他毫无声息的尸体。那份撕心裂肺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自责,真实得让我在梦中几乎崩溃。 梦醒后,浑身冷汗,心脏狂跳。 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不是来寻求帮助的。 他是因为死了,因为某种无法解释的、涉及平行世界交错的量子效应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才来到这里的。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bug,一个不应存在的残响。 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凉,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然后,就是最后那段时间。他依旧装作若无其事,偶尔还会来博士家打游戏,和小兰姐姐她们说笑。 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他的身影有时会显得有些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 直到在那条无人的巷子里,他当着我的面,轻轻摇晃那只始终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手腕处,手套是空的,里面的东西正在消失。 物理意义上的、不可逆转的消失,正在他身上发生。 我冲去找灰原,语无伦次地索要aptx4869的临时解药,想要立刻变回工藤新一。 我觉得,至少在他最后的时间里,我应该用原本作为他“哥哥”的身份去面对他,而不是顶着这副小学生的皮囊。 这像是一种执念,一种可笑的形式主义。 灰原冷静地拒绝了我。她说,没有解药,老白干也不行,时间根本来不及。 然后,她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看透世事淡漠的蓝灰色眸子,此刻却异常清晰,她告诉我: “重点不是你用什么样子站在那里。是你站在那里。” “你是工藤新一。无论身体变大变小,这一点永远不会变。你是他血脉上的哥哥,这一点,也不会因为你的外表而改变。” “他想看到的,是你的陪伴。是确认你这个工藤新一的存在,这就够了。”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混合着理智,浇灭了我焦躁的火焰。 是啊,我是工藤新一。 无论外表是十七岁还是七岁,这个内核,这个灵魂不会变。 我是他在这个混乱时空中,最直接、也可能是唯一的血缘联系。尽管这联系跨越了世界。 那个世界的工藤新一,没能保护好他,没能陪他走到生命最后的尽头,甚至连他具体死在哪里、何时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这种遗憾和无力,恐怕会折磨那个我一辈子。 这成了我心头一根尖锐的刺。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强烈的弥补心理,驱使着我。 我不能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最终的消亡。那个世界的我失职了,这个世界的我,不能重蹈覆辙。 我得陪着他。 至少,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单一个人。这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够心安,我不能忍受自己明明有机会,却再次缺席他生命最后的时刻。 所以,我去了他的房间。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无用的安慰,只是沉默地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用行动表明我的决定——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用那种带着点调侃的语气问我,等他消失后,他喝剩的那罐芬达会怎么样。 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掩饰内心的波澜,或者说,是在用一种带点黑色幽默的态度,来面对这注定无法改变的结局。 我没有回答那个关于芬达的问题。我只是陪着他,看着夕阳的光线一点点挪移,看着他身体的轮廓在光线中一点点变得模糊,变得透明,像逐渐融化的冰,或者消散的雾气。 那种感觉很奇异,没有惊悚,只有一种几乎将人淹没的无力和悲伤。我甚至能感觉到,当我最后伸出手,握住他那只尚未完全消散的手时,触感是那么轻,那么凉,像握着一缕即将散去的烟,随时会从指缝间溜走。 他就那样,在我眼前,一点点地,从指尖开始,彻底消失了。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特效,安静得仿佛只是屏幕上的图像被一键删除。 只留下空荡荡的椅子,桌上那罐喝了一半的芬达,和一件他常穿的外套。 那一刻,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我维持着那个握手的姿势,很久很久。 掌心空落落的,心里也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灌满了冷风。 我履行了一个哥哥的责任吗? 我不知道,这标准本就模糊。 我弥补了另一个世界的我的遗憾吗? 或许也只是自我安慰,逝去的终究无法挽回。 但我知道,我亲眼见证了一个生命的逝去,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与我血脉相连的弟弟的终结。 这种经历,沉重得超乎想象,比任何复杂的案件都更让人感到无力。 现在,被困在这片绝望的黑暗里,那些关于他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放。 他推开波洛门时带着试探的灿烂笑容,他破解我设置的简单谜题时狡黠的眼神,他独处时偶尔流露与年龄不符的落寞,还有他最后带着点释然接受消失的模样…… 工藤悠木。 这个名字,连同他带来的关于平行世界的震撼,关于存在与消亡的终极谜题,恐怕会像一道无法愈合的烙印,永远刻在我的记忆里了。 黑暗依旧浓重,密室依旧困顿。 但比起身体上的束缚,此刻心中那份关于失去、关于存在、关于无法挽回的沉重的虚无感,更让我感到窒息。 我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灰尘的空气,闭上了眼睛。 至少这一次,我陪他走到了最后。 没有缺席。 这或许,是唯一能让我在这无尽冰冷的黑暗中,一丝微弱到可怜的慰藉了。 第77章 自述5.5 指尖下的石头,冰凉,粗糙,带着雨后的湿气。 我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块半干的软布,一点点擦拭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工藤悠木。 水珠顺着石刻的笔画滚落,像无声的眼泪。 周围很静,只有风吹过墓园松林的沙沙声,以及我自己的呼吸。 悠木。 我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每擦一下,都感觉那块冰冷的石头不是嵌在地里,而是压在我的心上。 又来了。 这种每当独处时,就会悄然蔓延开的窒息感。 一切都像一场荒谬又残酷的噩梦。有时候清晨醒来,我甚至会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床铺,期待着那个家伙像往常一样,裹着被子嘟囔着“哥,再睡五分钟……”。 然后,冰冷的现实会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空荡荡的床铺,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真的不在了。 不是出差,不是旅行,是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那天的细节,像用滚烫的铁烙在我脑子里一样清晰。 是我让他去我常去的那个街角书店,取一份我托店主保管,可能与组织有关的资料。 那本应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他出门前还笑着对我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说他很快回来,正好顺路买我想吃的柠檬派。 “哥,等我回来哦。”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再也没回来。 黄昏时分,我接到目暮警官急促的电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说,在米花町二丁目附近的一条僻静后巷,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剧烈爆炸。 现场发现了属于悠木的个人物品,还有大片无法忽视的血迹。 爆炸威力很大,几乎没有留下完整的……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我像疯了一样冲出去,以江户川柯南那副矮小的身躯,拼命地跑,肺像要炸开。 到达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刺耳的警笛声撕裂了傍晚的天空。我看到了老爸,他站在那里,脸色是从未见过的苍白。 他试图拦住我,但我像一头发狂的小兽,挣脱了他。 我看到了。 焦黑的地面,碎裂的砖石,还有那片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旁边散落着悠木的书包碎片,那是我和他一起选的,上面还有他挂着属于我们兄弟俩专属的金属徽章。 第78章 徽章被熏得漆黑,但边缘那刻着只有我们懂的暗语,还隐约可见。 「枯木逢春」 「罗马音暗语」 ——新木会茁壮成长。 那一刻,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跪在地上,呕吐不止,眼前阵阵发黑。 不是因为血腥,而是因为那铺天盖地名为悔恨的巨浪。 是我……是我亲手把他送进了地狱。 没有遗体。 只有那些零碎带着他生命痕迹的遗物,被放进棺木,举行了那场让我痛彻心扉的葬礼。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从来都没有。从小就是这样。他是我甩不掉的小尾巴,也是我唯一可以完全卸下心防的人。 所以,即使发生了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这种离谱的事情,我也没有瞒他。 还记得那天,我拖着缩小的身体,狼狈不堪地回到临时落脚点。他看着我,那双暖褐色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担忧和恐慌。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追问细节,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惧或疏离。他只是猛地冲过来,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 “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那些黑衣人……” 他甚至顾不上自己害怕,第一反应是确认我的安全。 从那以后,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反而成了被他小心翼翼保护的对象。 他帮我打掩护,帮我应付小兰和叔叔,帮我传递消息。他用他那颗聪明的脑袋,帮我分析线索,在我钻牛角尖的时候,用他特有的语调给我另一种思路。 我们一起躲在房间里,用废弃的材料制作那对金属徽章。他负责打磨,我负责刻字。 灯光下,他低着头,神情专注,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 “哥,这个新木,真的会茁壮成长吗?”他抬起头,眼睛里映着灯光,亮晶晶的。 “当然。”我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郑重,“我保证。” 可是我没有做到。 我失信了。 “新木会茁壮成长”……呵,多么讽刺的一句空话。 墓碑冰冷地提醒着我这个残酷的事实——我没有保护好他。我这个哥哥,失职到了极点。 家里的气氛,自从悠木离开后,就彻底变了。以前虽然爸妈常年在国外,但家里总有悠木在,总有他的声音,他捣鼓机械的细碎声响,他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安静侧影现在,只剩下死寂。 老妈哭晕过去好几次,那双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现在总是红肿着,盛满了无法化开的悲伤。 老爸虽然表面维持着镇定,但我能看到他鬓角一夜之间多出的白发,和他握着报纸时,那微微颤抖的手指。 这个家,因为失去了悠木,已经破碎了。 前几天,他们郑重地找我谈了一次。老爸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担忧:“新一,跟我们一起去美国吧。离开这里,换个环境。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了。” 老妈也在一旁红着眼眶点头,紧紧抓着我的手,仿佛怕我也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我知道他们是好意。离开这个充斥着悠木痕迹的地方,离开这个让他遭遇不测的东京,或许对所有人都好。 或许时间能慢慢抚平伤口——尽管我知道,有些伤口,永远都不会愈合。 但是,我拒绝了。 我看着他们,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行。”我说,“我不能走。” 这里,是悠木最后生活过的地方。这里,还残留着他的气息。这里,还有他未解的死亡谜题。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黑衣人,那个该死的组织。悠木的死,绝对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官方调查以“不明原因□□意外引爆”草草结案。但我清楚,那绝不是意外。 爆炸的残留物,现场提取到的不明化学物质痕迹,还有目击者提到在爆炸前出现的可疑黑色轿车…… 所有的线索,都隐隐指向那个让我身体缩小的黑暗组织。 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是因为我的调查,才让悠木被盯上的吗? 是因为那家书店,是我曾经用作秘密联络点的地方吗? 无数的疑问和自责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内心。 如果我走了,就好像连最后追查真相,为他讨回公道的责任都抛弃了。 如果我走了,就好像承认了我们的新木注定无法成长,连追忆的根都要被彻底斩断。 我不能。 葬礼结束后,我以江户川柯南的身份,独自回到了帝丹小学。周围的喧闹和童真,与我内心的灰暗形成了可悲的对比。 步美、元太、光彦他们关切地围上来,问我为什么请假那么久。我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家里有点事。 灰原哀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放学后,在天台上,她静静地走到我身边。 “工藤,”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弟弟的事我很遗憾。” 我猛地转过头,盯着她:“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关于那个组织他们是不是习惯用爆炸来清除痕迹?” 灰原哀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沉默了片刻,望向远处:“我不确定这次是不是他们。但确实,爆炸和失踪,是他们惯用的手段之一,为了抹除一切证据,包括人。” 我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她亲口证实,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悠木他当时该有多害怕。 “现场残留的化学物质成分,”我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用侦探的思维去分析,尽管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自己的心,“你能弄到分析报告吗?或许能和你知道的组织的某些产品对上号。” 灰原哀点了点头:“我试试看。但是工藤,如果这真的是组织做的,那说明他们已经可能注意到了你身边的人。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 “我知道。”我握紧了天台边缘的栏杆,指节泛白,“但我不能退缩。不是为了报仇那么简单。我只是必须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这是我身为哥哥,唯一还能为他做的事。 我也去找过服部平次。那个关西的高中生侦探,我的好友。 当我用工藤新一的声音,通过变声器在电话里告诉他悠木的死讯时,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哑着嗓子说:“工藤我马上订机票来东京。” 我们约在了一处僻静的咖啡馆。我依旧顶着江户川柯南的皮囊。 服部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悲痛、愤怒,还有深深的无能为力。 “把所有你知道的细节都告诉我。”服部平次严肃地说,他摊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任何一点,都不要遗漏。” 我深吸一口气,从让悠木去书店开始,到现场看到的每一个细节,警方报告中提到的每一处疑点,以及我和灰原的推测,都告诉了他。 服部平次凝神听着,眉头紧锁。听完我的叙述,他沉吟了片刻:“□□……不明化学物质……黑色轿车……听起来确实不像普通的意外。工藤,你怀疑是因为你的调查连累了他?” “是。”这个字重若千钧。 “别急着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服部平次低吼道,“当务之急是找出真相,那个书店老板,你后来调查过吗?” “查过。书店在事发后不久就关门了,老板不知所踪。警方记录是回老家了,但我查过他老家的地址,是空的。”我顿了顿,“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测,那家书店可能早就被组织监控了,悠木去取东西,等于自投罗网。” 服部平次的脸色更加凝重:“如果是这样……工藤,你现在的确很危险。你父母让你去美国,或许……” “我不会走的,服部。”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必须留下来。这里是我和悠木共同生活的地方,也是线索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服部平次看了我很久,最终,他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我明白了。那么,算我一个。关西这边,我也会动用我的人脉帮你留意相关的信息。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朋友的信任和支持,像一道微光,照进我黑暗的内心。 但我清楚,这条路,主要还得靠我自己走下去。 布擦过墓碑的最后一个字,我停下手,看着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名字。 照片上,悠木笑得眉眼弯弯,就像他还在的时候一样,温暖,带着点依赖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他冰凉的笑脸。 “对不起,悠木……”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带着无法掩饰的哽咽,“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但是,我不会走的。”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酸涩,对着墓碑,也对着自己发誓,“我会留在这里。直到……直到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为止。” 第79章 “这是哥哥现在唯一还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风依旧吹着,松涛阵阵,像是无声的叹息。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方冰冷的墓碑,然后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开了墓园。 背影,或许在别人看来依旧矮小,但那份决心,却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一切。 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了悠木,也为了我自己。 毕竟,我可是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啊。 第78章 自述6 “旧世界”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垮掉的门,在我面前关上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医疗队的人穿着白大褂,动作麻利却又带着一种刻意的轻缓,用担架依次抬走了阿呆鸟、钢琴家、外科医生,还有冷血。 他们身上都缠着几乎裹满躯干的绷带,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像浸了水的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但胸口还有几乎看不见的起伏。 还活着。 都还活着。 这本来该是个奇迹,一个在魏尔伦那种毁灭性的攻击下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我站在原地没动,靴底好像粘在了地板上,那地板还湿漉漉的,混着暗红的血和打翻的酒液。 我看着那扇破门,鼻尖还死死萦绕着那股浓得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合着劣质威士忌挥发后的刺鼻酒精味,还有一种很淡很淡,几乎要被掩盖掉的,像是雨后青草被彻底碾碎后渗出的汁液味道。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再次死死钉在那棵树上。 它就那么沉默地立在房间中央,那里原本该放着一张被我们用来打球,有时也用来堆放杂物的旧台球桌。 现在,台球桌只剩下几块深深嵌进墙壁里的木头碎片,和散落一地的台球。而这棵树,就这么凭空冒了出来,不算高,大概刚到我的胸口。 树干是没有生气的苍白色,像是失血过多后僵硬的皮肤,表面光滑得诡异,没有任何树皮该有的纹理。 枝叶倒是绿的,但那绿色很深很暗,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无力地垂挂着,毫无生机。 最扎眼的是树根那里,深深浸染着一大片已经彻底干涸粘稠的血迹。 那些血迹曾经蜿蜒流淌过地板,留下清晰指向明确的痕迹,最终的方向正对着刚才他们几个倒下的位置,分毫不差。 阿呆鸟被抬上担架,经过我身边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指,颤抖着指向这棵树,嘴唇艰难地翕动,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说的是——“雅也”。 雅也。 我的弟弟。 那个才来到我身边不到一个月,会因为吃到喜欢的零食而眼睛发亮,会毫无顾忌地笑着叫我“中也”,会在我加班晚归时抱着枕头在沙发上等到睡着,会因为我曾经犹豫着想送走他而难过地红了眼眶,却又在最后,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我,说“我明白的,哥哥有自己的理由”的傻孩子。 我一步一步挪过去,双腿像是灌满了沉重的水泥,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终于走到树下,我慢慢蹲下身,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轻微地碰了碰那苍白色的树干。 触感很怪,不像任何一种我接触过的木头,坚硬,冰冷,更像某种彻底失去了温度和生命的无机质。 “雅也……” 我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 没有回应。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风,穿过墙壁上被暴力破开的洞隙,发出低低的、如同哭泣般的呜咽声。 医疗队的负责人在离开前,脸色凝重地跟我汇报过。他们四个伤得极重,内脏破裂,多处骨折,失血量远超安全阈值,尤其是阿呆鸟,腹部几乎被完全贯穿,肠子都露了出来,按理说根本撑不到救援赶来。 但奇怪的是,他们体内似乎都残留着一股带着某种温和生机的能量,像是最细的丝线,死死吊着那最后一口气,维持着最基本的心跳和呼吸,连那些可怕的伤口也诡异地停止了恶化,没有感染,也没有继续出血。 那股能量很陌生,不属于我所知的任何异能体系,但又隐隐约约,带着一点让我心脏莫名揪紧的熟悉感。 我想起了侦探社的那个与谢野晶子。她的异能“请君勿死”确实能创造奇迹,治愈一切重伤。但这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雅也他……他不是治愈。 他是在替换。 用他自己存在的一切,替换掉了他们四个必死的命运。 代价是什么? 我看着这棵扎根于他鲜血之上的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尽全力攥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几天了? 我记不清。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时间好像变成了一摊粘稠停滞的液体。 港口黑手党大楼里依旧忙碌,文件需要处理,地盘需要巡视,敌对组织的小动作需要敲打。我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运转,下达命令,听取汇报,甚至亲自去处理了几起不大不小的冲突。 重力异能依旧操控自如,能将任何碍事的东西碾碎。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内里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像是发动机空转,发出徒劳的噪音。 我去看过他们几个。被安排在□□内部医疗设施最好的顶层病房,四个人分在两间房里,各种精密的仪器围绕在床边,发出规律却冰冷的嘀嗒声,屏幕上跳动的线条和数字,是他们还活着的唯一明确证据。 阿呆鸟醒过一次,时间很短,大概只有几十秒。他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没有焦点,浑浊的瞳孔费力地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看到站在床边的我,他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树……雅也……绿……光……”然后,体力耗尽,眼皮沉重地合上,又陷入了沉睡。 钢琴家的情况稍好一些,已经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简单的词语,但声音嘶哑得厉害。 他告诉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在一片混乱和剧痛中,他模糊的视线好像捕捉到了一个画面。 雅也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刺目的血红,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但一只手却死死地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掌心之下,发出非常非常微弱的萤火虫般的绿色光芒。 那光顺着地上蜿蜒流淌的鲜血像是有生命一般,蔓延开了,分别流向他们四个倒下的位置。 外科医生和冷血暂时还无法进行语言交流,对外界的刺激反应也很微弱。 但他们的生命体征,就在那种诡异的状态下,竟然真的维持住了稳定,没有继续恶化,甚至外科医生手指的轻微颤动,让负责监控的医生都感到惊讶。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目击碎片,所有医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最终的指向,都无可辩驳地落在那棵树上。 那个用他仅仅十二岁身体里所拥有的全部——生命、记忆、未来,发动了无法理解的能力,强行挽救了四条性命的笨蛋。 我的弟弟。 变成了一棵树。 我也去见过魏尔伦。 他被关在□□大楼最深处,防御最为严密的那间特制牢房里。厚重的金属墙壁,隔绝一切信号,连空气都流通得缓慢。 我去的时候,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戴着一张打磨光滑的面具。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那双和我相似的蓝色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仿佛要将我也拖入深渊的狂热和偏执,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像是一片被烧焦后什么也没剩下的荒原。 “中也。”他叫了我的名字,声音平稳,没有起伏。 我没应声,只是隔着那层坚不可摧的特制牢栏,沉默地看着他。拳头在身侧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感。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头顶惨白的灯光似乎都凝固了,久到我几乎要以为他变成了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塑。然后,我听到他声音低沉地,几乎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一句: “对不起。” 我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道歉? 这个自称是我血缘上的兄长,带给我“荒霸吐”身份和随之而来的灾难,一手策划了这场袭击,几乎夺走了我所有珍视同伴,更是间接导致了雅也消失的家伙,在道歉。 “兰堂……”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他用自己的命,让我明白了一些我一直拒绝去理解的事情。” 他指的是兰堂,那个同样因他而死,曾经给予我中原中也这个名字和容身之处的男人。 “我错了。”魏尔伦继续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中的某一点,“我不该自以为是地替你做决定。也不该用我的方式,去清除你认为重要的羁绊。” 他的视线缓缓移到我脸上,那双曾经盛满偏执疯狂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认命,“我伤害了你在意的人。” 第80章 我没有说话。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心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无法消解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席卷一切的疲惫和巨大的悲哀。 恨他有什么用呢。 暴揍他一顿又能改变什么。 雅也已经回不来了,以这样一种残酷而决绝的方式。 他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愤怒的火焰还是复仇的快意。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找到,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那个孩子……他……” “他是我弟弟。”我猛地打断他,声音冷硬得像港口冬季结冰的海面,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亲弟弟。” 魏尔伦闭上了嘴,彻底沉默下去,重新将头靠回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间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地牢。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但背后那道混合着复杂情绪的视线,却像无形的烙印,留在了我的背上,像是一种迟来的审判。 我又去了旧世界。 一个人。 那扇破门被我轻易推开,里面依旧维持着那天之后的模样,没人敢来清理,也没人敢来打扰。 破碎的酒瓶玻璃渣在地上闪着冷光,凝固的血迹变成了深褐色,空气里混杂的气味更加复杂难闻。 那棵树还在那里,一动不动。苍白的树干,暗绿的叶子,像一座沉默的墓碑,扎根于那片属于雅也的血迹之中。 我靠着树干坐下,曲起一条腿,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冰凉的树干硌着后背,很不舒服,但我没有挪开。 就像那天晚上,他抱着零食靠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看那部无聊的搞笑电影时一样。那时候,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是暖的。 外面夕阳正在西沉,像是掺了血的光线,挣扎着透过破败窗户上残存的玻璃碎片,斜斜地照进来,给这间布满创伤的房间,还有眼前这棵诡异的树,都强行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暖意。 我抬起手,掌心轻轻贴在冰冷光滑的树干上,闭上眼睛。 “喂,笨蛋……”我低声说,喉咙像是被粗糙的东西堵住,声音涩得发疼,“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说过的吧,会保护你的。” “结果呢,反而……反而被你保护了啊……” 真是太逊了。 我这个哥哥,当得太差劲了。 一阵几乎感觉不到的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了进来,拂过树梢。那些无精打采的叶片,相互摩擦,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他那双独一无二的金色眼睛,在阳光下像融化的蜂蜜,带着点小动物般的狡黠,又带着毫无保留的信赖,亮晶晶地看着我。 他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啊,中也。” 他说:“哥哥。”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重重砸在我放在膝盖的手背上,迅速洇开,留下一个深色的湿痕,然后消失不见。 我猛地闭上眼,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坚硬的树干上,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根本不存在的温度。 对不起,雅也。 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但是,谢谢你。 谢谢你还让他们活着。 我会连你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照顾好他们,守住旗会,守护好这座你曾经短暂停留过的城市。 这大概,就是你最后拼上一切,也想看到的吧。 夕阳终于彻底沉了下去,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房间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 只有那棵取代了你存在的树,和我一起,留在了这片由绝望与希望交织而成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第79章 番外 老谋深算的首领 森鸥外拎着那件花里胡哨的洛丽塔裙子,对着光眯眼打量,活像在检查军火质量。 “爱丽丝酱~你看这蝴蝶结,这蕾丝边,简直为你量身定做!” 金发小姑娘坐在办公桌沿晃着腿,小皮鞋差点踢翻墨水台。“不要,林太郎审美烂透了!” “诶——?”他夸张地捂住心口,手上却利索地把裙子甩到沙发扶手上,“说起来那个叫雅也的小鬼。” 爱丽丝歪头:“和中也像的那个?不是变成树了吗?” “对,变成树了。”森鸥外敲着桌面踱到窗前,“魏尔伦那事我确实没拦着。旗会那帮人太暖心了,对中也不好。刀刃要磨利索,总得削掉点多余的东西。” 他背光站着,阴影里的表情看不真切。 “本来以为那孩子就是个普通变量,拿来试试中也的感情深浅正好。血缘这种玩意儿,用好了是缰绳,用不好就是破绽。” “结果呢?”爱丽丝跳下地,赤脚踩在地毯上,“他居然会那招?” 森鸥外啧了一声:“强效治愈,以自身为代价逆转死亡,效果快赶上……”他顿住。 “赶上那个被差点你逼疯的与谢野?”爱丽丝抱起蜡笔盒。 首领没接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扶手上的蕾丝边。“早知道有这手……” 他忽然把裙子揉成一团:“早知道就该直接收编,不用濒死前提的治愈系,搞不好范围更大限制更少。现在可好,嘭一下变成植物园景观了。” 爱丽丝在涂鸦纸上唰唰画着歪扭的圣诞树:“林太郎后悔啦?” “后悔倒不至于。”森鸥外恢复常态坐回办公桌后,“就是亏得慌。港口mafia什么时候缺过打手?这种稀缺资源才真……” 话没说完,敲门声响起。 “进。” 广津柳浪推门时瞥见沙发上的女装,面不改色地递上文件:“首领,关于境外组织借那棵树生事的报告。” 森鸥外快速翻阅:“哦?都传这么远了?” “毕竟治愈系异能者本体异化的情况罕见。已有三个组织派人接近树苗,都被中原干部的人拦下了。” 爱丽丝突然插嘴:“中也这两天都没来蹭饭!” 老人轻咳:“中原干部最近在树旁加设了防护网。” 森鸥外突然笑出声:“该不会还每天浇水吧?” 广津沉默片刻:“确实发现过洒水壶。”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森鸥外摆摆手让广津退下,转头就对爱丽丝挑眉:“听见没?我们重力使都快成园丁了。” “比林太郎种尸体的爱好健康多了!” 首领被噎得哽住,正好电话响起。接起来就听见中原中压抑的声音:“首领,境外那些杂碎……” “放心,随你处理。”森鸥外转着钢笔,“不过中也君,记得留个全尸,毕竟现在没人能现场复活了。”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森鸥外若无其事地挂断,对爱丽丝摊手:“看吧,感情用事。” 小姑娘突然举起画纸:画面里西装小人正拿着斧头砍树,金发小女孩在旁边蹦跳。 森鸥外眯起眼:“爱丽丝酱这该不会是在暗示我毁尸灭迹?” “林太郎自己说的嘛,没用的棋子早点扔掉~” 他紫红色眼底闪过暗光:“现在动那棵树,中也会立刻叛变哦?” “诶——真麻烦!” 正说着,尾崎红叶的声音从内线传来:“鸥外殿下,拷问组新收获了些有趣的情报。” 和服美人进门时,目光在洛丽塔裙子上停留两秒:“您终于开始采购童装了?” “是爱丽丝酱的。” “我不要!” 尾崎红叶优雅地避开争吵,递上磁带:“境外组织知道治愈系异化后,计划把树苗移栽到他们的医疗中心。” 森鸥外挑眉:“移栽?他们当这是盆栽?” “更麻烦的是……”红叶压低声音,“有迹象显示,那棵树可能还在缓慢影响周边。” 首领突然坐直:“说清楚。” “守卫报告树周围十米内,伤口愈合速度会加快。今早有个下属在那摔破膝盖,五分钟就结痂了。” 办公室骤然安静。森鸥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下方街道车水马龙。 “爱丽丝酱,”他背对着房间开口,“把上个月废弃的医疗部方案找出来。” 小姑娘蹦蹦跳跳翻箱倒柜时,红叶轻声问:“您打算?” 森鸥外凝视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本来以为是颗废棋,现在看来,说不定是张王炸。” 他转身时眼底闪着精光:“通知科研组,三天内给我出份《异能植物可持续利用方案》。” “中也那边?” “瞒着。”森鸥外捡起地上的画纸,把那个砍树的西装小人撕下来,“先让他继续当园丁。等确定效果……” 话没说完,大楼突然震动。警报声中,中原中也踹门而入:“首领!那群杂碎用火箭炮——” 森鸥外第一时间看向红叶:“树呢?” 第81章 “防护罩启动了!”中也扯着帽子怒吼,“但我现在要去把他们碾成渣!” “准了。”森鸥外突然笑起来,“不过中也君,记得留个活口。我好奇他们怎么知道树苗价值的。” 重力使旋风般冲出去后,红叶叹气:“您这是纵火浇油。” “正好测试树的防护能力嘛。”首领悠闲地泡起红茶,“要是连火箭炮都扛不住,说明也没多大价值。” 爱丽丝突然拽他衣角:“林太郎,要是树真的能治病,以后我受伤是不是可以去躺躺?” 森鸥外手一抖,茶水洒在那份洛丽塔裙子的价签上。 “不行哦,那里现在是重点管控区域。” “小气鬼!” 尾崎红叶看着闹腾的两人,摇头退出房间。门关上前听见首领在嘀咕:“要是能量产树汁就好了。” 半小时后,中原中也带着满身硝烟味回来复命。年轻干部扯下手套拍在桌上:“全灭。最后一个活口说他们的情报来自——” “来自我们内部。”森鸥外递过茶杯,“财务部有个会计昨天失踪了,对吧?” 中也愣住:“您早知道?” 首领吹开茶沫:“本来想钓更大的鱼,没想到先惊动了小虾米。”他忽然转移话题,“说起来,那棵树最近长高了吗?” 中原中也耳根微红:“大概两厘米。” “真是健康的成长呢。”森鸥外微笑,“以后每周报备一次生长数据,这是首领命令。” 等中也离开,爱丽丝跳上办公桌:“林太郎在骗人,根本没什么会计失踪对不对?” 森鸥外打开监控屏幕,画面里正是那棵笼罩在防护罩里的树苗。 “想要守护某样东西的时候,人会变得特别敏锐。”他指着屏幕,“看,我们重力使布置的防御网,比大楼安保系统还严密三倍。” “所以?” “所以下次再有老鼠靠近,就不用我们亲自出手了。”他关掉屏幕,“优秀的棋子会自己守住棋盘。” 小姑娘歪头:“那棵树到底能不能治病?” 森鸥外外紫红色眼睛弯起来:“重要吗?现在所有人都相信它能。包括我们最忠诚的看门犬。” 他哼着歌捡起那件洛丽塔裙子:“看来暂时不用买新裙子了,爱丽丝酱。” “本来就不要!” 窗外传来机车轰鸣声,中原中也又折返回树苗所在地。森鸥外望着楼下轻笑: “暴殄天物?未必。有时候,活着的传说比活着的异能者更有用。” 爱丽丝突然把蜡笔摔在地上:“最讨厌林太郎算计人的样子了。” “是吗?”首领弯腰捡起蜡笔,在画纸背面写下新指令:【即日起将树苗周边列为特殊医疗区,守卫伤员优先调岗至该区域】。 “这才叫物尽其用,爱丽丝酱。” 第80章 番外 帽子先生的养树日常 “旧世界”的废墟早已被清理,残垣断壁被推平,只留下中心那一小片区域,被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措施严密地拱卫着。 高压电网、红外感应、全天候监控探头,以及港口黑手党最精锐的守卫轮班值守——这里的安保等级,甚至快要超过了森鸥外的首领办公室。 而在所有防护的正中央,矗立着一个特制的透明防护罩,像一枚倒扣的水晶碗。 碗内,土壤保持着那晚浸透鲜血的暗红色,一棵约莫一人高形态奇特的树安静地生长着。 它的树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苍白,像是失去了所有血色,枝叶是稀疏的浅金色,在阳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仿佛风一吹就会散掉。 这就是雅也,或者说,是雅也留下的东西。 中原中也的机车每天都会准时咆哮着停在这片区域的外围。他脱下黑色的皮质手套,塞进外套口袋,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守卫们对他恭敬行礼,目光却忍不住瞟向他手里那个,与他周身凌厉气场格格不入的浅蓝色洒水壶。 中也面无表情,或者说,是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穿过层层安检。防护罩在他靠近时,会无声地滑开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入口。 里面很安静,与外面的森严戒备仿佛是兩個世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那是这棵树散发出来的。 有人说这是生命的气息,中也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闷闷地疼。 他走到树前,站定。目光落在苍白的树干上,那里没有任何面孔或人类的特征,但他就是能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联系。 他沉默地看了几分钟,然后弯腰,拿起放在一旁的浅蓝色洒水壶。 这壶是他在一家很普通的便利店买的,和那些守卫们用的制式装备放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兀。 他接的是过滤后的纯净水,动作有些笨拙,小心控制着水量,让细密的水珠均匀地洒在树根周围的土壤上,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 这是他私下查了很多资料,甚至莫名其妙联系上了远在意大利,某个以园艺闻名的黑手党家族顾问 才得出的结论。 对方在听到港口黑手党重力使咨询如何养树时,沉默了很久。 浇水的时候,他会低低地念叨几句。 “喂,今天感觉怎么样?” “外面又来了几只不知死活的老鼠,已经清理掉了。” “红叶大姐昨天问起你……” “混蛋青花鱼今天又找死……” 声音很轻,几乎被洒水的声音掩盖。与其说是交流,不如说是一种习惯性的倾诉,或者说是自我安慰。他总觉得,雅也许还能听见。 浇完水,他会用一块极其柔软的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防护罩的内壁,确保没有任何灰尘遮挡视线。 做完这一切,他通常会靠着防护罩坐下,就坐在那尾崎红叶让人放的软垫上,点上一支烟,但并不怎么抽,只是看着烟雾袅袅升起,透过透明的罩子,看着那棵沉默的树。 有时候,他会带来一些东西。一本雅也之前翻过的漫画,一罐他没喝完的葡萄味芬达,或者只是安静地弹一会儿吉他,弹一些舒缓的旋律。 他记得雅也说过,喜欢听他弹吉他,虽然他总是吐槽弹得很难听。 这种养树日常很快就在港口黑手党内部传开了,甚至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谈资。 没人敢当着中原中也的面说什么,但私下里,“重力使的奇怪癖好”、“干部级别的园丁”之类的调侃悄悄流传。 连森鸥外都曾在会议上,状似无意地提起:“中也君,听说你最近对园艺很有心得?需要我拨一块地给你吗?” 当时中原中也的脸色瞬间黑沉,周身的气压低得让几个底层成员差点腿软。他没回答,只是用那双锐利的蓝眼睛冷冷地扫视了一圈,所有窃窃私语立刻消失无踪。 但他依旧我行我素。每天雷打不动地出现在那里,完成他那套浇水、擦拭、静坐的流程。仿佛那不是一棵树,而是一个需要他精心照料的弟弟。 变化发生在一个午后。一名负责外围警戒的守卫在换岗时不小心被铁丝网划伤了手臂,伤口颇深,鲜血直流。 他当时正站在距离防护罩大约十米左右的地方,疼得龇牙咧嘴。同伴赶紧帮他简单包扎,准备送他去医疗部。 然而,短短几分钟后,当他们快要走出这片区域时,受伤的守卫惊讶地发现,伤口的血竟然止住了,并且传来了明显的愈合带来的麻痒感。 拆开临时绷带一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起初,这只是被当作个例。但随后,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两三次。只要是在这棵树周围一定范围内受的伤,愈合速度都会显著加快。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黑手党,最终传到了森鸥外的耳朵里。 于是,中原中也某天到来时,发现防护罩外多了一块崭新的牌子,上面用冷静的字体写着【特殊医疗区】。 同时,他接到了首领的直接命令:每周汇报一次树木的生长数据,包括高度、枝叶变化等。 中也看着那块牌子,眉头紧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感觉雅也最后留下的东西,正在被重新估价,被纳入首领那深不见底的棋盘。 这种被觊觎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但他无法反抗命令,也无法阻止森鸥外将这里物尽其用。他只能更加严密地守护在这里,像一头被触动了逆鳞的凶兽,任何试图靠近或打探的不明势力,都会遭到他最凶狠无情的打击。 那段时间,横滨的地下世界悄然流传起一个警告——离港口黑手党那棵怪树远点,除非你想被重力碾成肉泥。 他的养树日常也因此多了一项内容——检查所有由总部直接安装的监测设备,确保它们只是监测,不会对树本身造成任何潜在影响。 他甚至偷偷找过科研组的人“谈话”,用他那特有的方式,提醒他们哪些实验构想最好烂在肚子里。 第82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似乎真的长高了一点点,枝叶的颜色也仿佛深了一丝。当中也拿着简陋的测量工具,确认它长高了两厘米时,他站在防护罩前,很久都没有动。 夕阳透过防护罩,在那苍白的树干和浅金的叶片上镀了一层暖光。那一刻,周遭所有的防护、算计、流言似乎都远去了。 这里没有重力使,没有干部,没有港口黑手党的阴谋,只有一个哥哥,守着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再开口说话的弟弟。 他抬起手,隔着冰冷的防护罩玻璃,轻轻地虚碰了一下树干的位置。 “快点长大啊,笨蛋。” 声音低哑,带着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 然后,他利落地转身,重新戴上手套,跨上机车。引擎轰鸣声中,那个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只留下那棵在严密守护下静静生长的树,以及周围愈发森严仿佛永不停歇的守卫。 他的养树日常,是港口黑手党最温柔的暴力,也是最坚硬的软肋。 第81章 番外 绷带先生想带除草剂 月黑风高,正是适合溜门撬锁……不,是适合探索生命奥秘的美好夜晚。 太宰治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旧世界”外围所有的明哨暗岗。 那些精密的热感应仪、动态捕捉器,在他面前形同虚设。他甚至有闲心对着某个隐藏摄像头比了个剪刀手,露出一个气死人的灿烂笑容,才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般,穿透了那层对于常人而言坚不可摧的能量防护网。 内部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过残缺建筑的呜咽声,以及中心那棵小树叶片摩挲的细微响动。 太宰治双手插在沙色风衣口袋里,踱步到树前。他微微歪头,鸢色的眼眸在月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好奇,却又深不见底。 “呀~真是了不起呢。”他轻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废墟里显得格外清晰,“用自己换回五条命,这种赔本买卖,也只有笨蛋才会做吧?” 他绕着树慢慢走了一圈,审视着每一片叶子,每一段枝桠。 “治愈异能啊,连死亡都能逆转吗?”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那能不能治好不想活这种病呢?” 他像是在问树,又像是在问自己。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站在了树的正面。他缓缓抬起缠满绷带的右手,朝着树干伸去。指尖在空气中划过,带着一种试探,一种近乎亵渎的探究。 他想知道,这棵由治愈系异能者化成的树,它所蕴含的奇迹之力,能否突破他人间失格的绝对无效化。 如果能那该多有趣啊。 如果不能那也在意料之中。 他的指尖,距离粗糙的树皮只有一寸之遥。 就在这一寸之间,一股熟悉的重力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从天而降。 “太——宰——!!!” 伴随着这声饱含怒火和杀意的咆哮,一道裹挟着暗红色光芒的身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疾冲而至,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 太宰治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在重力临身的最后一刻,轻盈地向侧后方飘开,恰好避开了那足以将钢铁碾成齑粉的一击。 “轰——!” 中原中也的拳头砸在了太宰治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瞬间出现一个直径数米的深坑,碎石激射,烟尘弥漫。 中也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缓缓直起身,帽檐下的蓝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锁定在几步外那个笑得一脸欠揍的青花鱼身上。 “你他妈在这里干什么?!”中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着冰碴。 太宰治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无辜地摊手:“呀,中也,好巧啊。我晚上散步迷路了,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呢~这里的夜景……嗯,别有一番风味?”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 “放屁!”中也一步踏前,周身暗红色的重力异能如同沸腾的岩浆般涌动,“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我不介意亲手把你埋在这。” “哎呀呀,好可怕~”太宰治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但眼神里的兴致反而更浓了,“中也这么紧张这棵树吗?难道它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能结出让你长高的果子?” 这句精准踩雷的调侃,让中原中也的理智之弦瞬间崩断。 “你找死——” 暗红色的重力光芒大盛,中也如同炮弹般再次冲向太宰治,速度快得留下残影。 这一次,他不再留手,拳风呼啸,每一击都蕴含着粉碎一切的力量。 太宰治却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密集的重力攻击中穿梭闪避。 他的体术或许不如中也刚猛,但那预判般的闪躲和卸力技巧,总是能让他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 废墟之中,两道身影高速交错,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惊人的巨响和能量冲击。 暗红的重力与太宰治那近乎无效化的诡异气场相互侵蚀、碰撞,卷起地上的碎石尘土,形成小型的风暴。 “你这混蛋,不准靠近它。”中也一边狂暴地攻击,一边低吼。 “为什么?”太宰治轻盈地后跃,避开一记横扫,“怕我碰坏了你的宝贝弟弟?”他刻意加重了“弟弟”两个字,语气带着恶劣的调侃。 “闭嘴,”中也攻势更急,一拳挥出,直接将旁边一堵残存的矮墙轰成了碎片。“你不配提他。” “哦?”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在中也再次冲来的瞬间,他没有选择闪避,而是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打斗的轰鸣: “是因为愧疚吗,中也?” 中也的动作,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微不可查地滞涩了百分之一秒。 太宰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破绽,他如同鬼魅般贴近,缠满绷带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向了中也的手腕——那里是重力异能覆盖的地方。 “是因为觉得没能保护好他,所以现在才像条护食的野狗一样,守着这棵不知道还算不算他的树吗?” 人间失格的效果即将发动。 就在太宰治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中也手腕的刹那,中也眼中猛地爆发出更加凶戾的光芒。 “滚开!!” 一股更加狂暴凶猛的重力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不再是精准的打击,而是全方位的碾压。 “唔!” 太宰治被这股范围性的巨大力量狠狠掀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撞向远处一根断裂的水泥柱。 他在空中勉强调整姿势,双脚在柱子上连踏数步,才卸去力道,略显狼狈地落地,风衣下摆沾满了灰尘。 而中也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周身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他死死盯着太宰治,眼神冰冷刺骨。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中也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这是最后警告。” 太宰治站稳身体,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看着明显动了真怒的中也,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收敛了一些,但那双鸢色的眼睛里,探究的光芒却丝毫未减。 他看了看不远处那棵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中安然无恙,甚至连叶片都没掉几片的小树,又看了看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中原中也。 “真是的,开个玩笑而已,这么大火气。”太宰治耸耸肩,语气恢复了那种轻飘飘的调子,“看来今晚的散步到此为止了。” 他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风衣,转身,朝着防护网的缺口走去,步伐依旧从容,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战斗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 走到缺口处,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晚安啦,中也。还有……”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祝你做个好梦,亲爱的园丁先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如同融化在夜色中一般,消失在防护网之外。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周身的重力异能缓缓平息。他没有去追,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回头,看向那棵静静伫立在月光下的小树。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他暴戾的情绪。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走到树下,弯腰捡起一片在刚才打斗中被震落的叶子,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尘。 “没事了。”他对着树,低声说,像是在保证,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打扰你。” 夜色深沉,横滨的某个角落,太宰治哼着不成调的自杀之歌,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鸢色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深思的光芒。 “无效化被排斥了?”他喃喃自语,“不,更像是那股力量本身,在拒绝被消除?” 他回头望了一眼“旧世界”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第83章 “看来,横滨又多了一个有趣的‘谜题’呢。” “下次带点除草剂去看看效果吧?” 第82章 番外 假如我有个五哥哥 龙头战争结束后的横滨,重建的工作还在继续。十二岁的雅也,躺在港口黑手党顶级配置的病房里,刚刚恢复意识。 他记得最后是魏尔伦恐怖的一击,自己几乎被碾碎,但拼着命将那股汹涌的绿色治愈能量全部灌给了旗会的几位。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醒来时,第一个闯入视野的是阿呆鸟咋咋呼呼的脸。 “醒了醒了,小不点醒了!” 雅也还没完全聚焦视线,就感觉床铺微微下陷,阿呆鸟已经凑到了跟前,手臂上缠着绷带,精神却好得出奇。 “你可算醒了,躺了三天了!”阿呆鸟的声音很大,震得雅也耳朵嗡嗡的。 “阿呆鸟,安静点。”公关官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他轻轻将阿呆鸟拨开一些,手里端着一杯水,细心地插着吸管,递到雅也唇边。“先喝点水。” 雅也顺从地吸了几口,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他抬眼看去,冷血默不作声地将病床床头摇起一个更舒适的角度。 钢琴家则站在稍远处,靠着墙,手里拿着的不是乐谱,而是一份医疗报告或是清单之类的东西。 “你们……”雅也的声音依旧沙哑,“都没事了?” “没事了。”阿呆鸟抢着回答,“你小子可真行啊,那样都把我们拉回来了。” 冷血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嗯。” 公关官微笑道:“托你的福,大家都捡回一条命。” 钢琴家走了过来,将那份清单折好放进口袋,他看着雅也,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医疗部给出的结论是奇迹。你的异能过度透支,但效果惊人。我们现在除了需要时间恢复体力,已无大碍。” 雅也长长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精神松弛下来,感觉身体更软了。“那就好。” 病房门被推开,中原中也快步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湛蓝的眼睛里带着急切,直接走到床边:“雅也,感觉怎么样?” “中也哥……”雅也小声说,“就是没力气。” 中也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眉头紧锁:“下次不准再这样乱来了,听到没有。差点就……” 他话没说完,但后怕显而易见。 雅也缩了缩脖子:“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 “喂喂,中也,”阿呆鸟插话,语气带着不满,“别一来就教训人啊,现在雅也可不单单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 中也一愣,看向他:“什么意思?” 公关官接过话头,语气依旧优雅,却带着某种宣告的意味:“雅也救了我们的命。这份恩情,太重了。” 冷血在一旁点头:“嗯。” 钢琴家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从实际意义上讲,他给予了我们新生。我们认为,建立一种更稳固的关系是必要的。” 阿呆鸟得意地,同时动作放得很轻地揽住雅也没受伤的肩膀:“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从今天起,雅也就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弟弟了。怎么样,小不点?” 雅也彻底懵了:“……啊?”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目光在中也哥和四位旗会成员之间来回移动。 中原中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额角似乎有青筋跳动:“开什么玩笑,他是我弟弟,亲的!”他试图强调所有权。 “哈?中也你这就太小气了!”阿呆鸟立刻反驳,“救命之恩啊,按老派的规矩,结为兄弟都是应该的。” 公关官慢条斯理地微笑道:“血缘关系我们自然无法取代,但情感上的联系和照顾的责任,我们可以分担,甚至加强。” 冷血言简意赅地支持:“同意。” 钢琴家更是直接抛出现实考量:“中也,你的任务繁多,经常不在总部。多几个人照看雅也,对他的安全和成长都更有利。难道你希望他再独自面对类似的风险?” 中也一时语塞,他看着眼前这四个明显是认真的家伙,又看看床上那个显得格外茫然无措的雅也,一股闷气堵在胸口。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钢琴家的话确实戳中了他的顾虑。他自己确实无法时刻看顾着雅也。 雅也感受着这诡异的气氛,五个哥哥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压力巨大。 他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声音细细弱弱的:“那个……我……哥哥们……好?”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哎!”阿呆鸟响亮的应了一声,脸上笑开了花,又想伸手去揉雅也的头发。 公关官动作更快,优雅地挡开了阿呆鸟的手,同时从旁边柜子上拿起一小碟精致的水果蛋糕:“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雅也。” 冷血默默地检查了一下雅也手臂上留置针的情况,调整了输液管。 钢琴家已经开始思考:“你的房间需要重新布置,隔音要做好,休息不能被打扰。乐器也可以准备一些,看你喜欢什么。” 中原中也看着这一幕,彻底无语了。他扶住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行吧,这群家伙是铁了心了。 他瞪了那四人一眼,尤其是笑得最欠揍的阿呆鸟,最终目光落回雅也有些忐忑却亮晶晶的眼睛上。 “随便你们吧。”中也闷闷地说,算是默认了。他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强调道:“但我才是他亲哥。” “是是是,亲哥大人。”阿呆鸟嬉皮笑脸。 雅也住院期间,这种拥挤的关怀成了常态。 吃饭时间,公关官会带着营养均衡又美味的餐食过来,监督雅也吃完。 阿呆鸟则会偷偷塞给他一些零食,被公关官发现后总会引发一阵小的争执。冷血话不多,但会定期检查病房的安全隐患,确保窗户和门锁都万无一失。钢琴家带来了一个便携式音乐播放器,里面下载了各种风格的轻柔音乐,说是助于恢复。 中原中也只要没任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病房。他看着旗会成员们围着雅也转,虽然有时会觉得他们碍事,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分担了很多。 至少,在他不得不离开时,不用担心雅也无人看顾。 出院那天,场面更是壮观。 雅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他刚走出医疗部大楼,就看到门口停着几辆车。 中原中也的机车在一旁,他本人抱着手臂靠在墙上。 阿呆鸟靠在他那辆花里胡哨的跑车边,使劲挥手:“小不点,这边,坐我的车,带你兜风回去。” 公关官站在一辆线条流畅优雅的轿车旁,微笑道:“雅也,坐我的车吧,更舒适平稳一些。” 冷血开着一辆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明显经过改装的黑色轿车,只是按了下喇叭。 钢琴家甚至安排了一辆内部宽敞、座椅如同沙发般的商务车,车窗玻璃颜色很深。“路上可以休息。”他言简意赅。 雅也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中原中也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过去,一把拉住雅也的手腕,带着他走向自己的机车,同时回头对那四个家伙没好气地说:“都别争了,他坐我的车回去。” 阿呆鸟嚷嚷:“中也你也太独裁了。” 公关官挑眉:“安全问题考虑过了吗?” 中也已经拿过一个安全头盔,仔细地给雅也戴上,一边调整扣带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我的技术比你们谁都可靠。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但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他是我弟弟,我带他回家。” 最后这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旗会几人互相看了看,没再坚持。他们也知道,在某些方面,确实无法越过中也。 雅也坐在机车后座,搂着中也的腰,感受着风掠过耳边。他小声说:“中也哥,谢谢你。” 中也“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那群家伙虽然烦人,但心眼不坏。你多个照应也好。” 回到住所,雅也以为能清静点,结果发现他的房间果然被重新布置过了。 墙壁加装了隔音材料,书架上多了不少书和乐谱,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新的音乐播放器和一副质量很好的耳机。 显然是钢琴家的手笔。 接下来的日子,雅也切实感受到了拥有五个哥哥,尤其是其中四个是港口黑手党骨干成员的生活。 他的体能训练被冷血接手了。冷血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强度适中,注重基础和恢复,比之前中也那种略带急躁的方式更系统化。 阿呆鸟一有空就拉着雅也去兜风,美其名曰感受速度与激情,实际上开的很稳,更多的是带雅也熟悉横滨的大街小巷,偶尔还会停在某个小吃摊前。 公关官则负责雅也的形象管理和社交礼仪。他会教雅也如何搭配衣服,如何在不同的场合举止得体。 第84章 甚至有一次,还带着雅也去看了一场地下乐队的演出,当然是做了伪装的。 钢琴家开始教雅也乐理知识,发现雅也对音乐颇有天赋后,送了他一把品质相当不错的小提琴。 中原中也看着雅也的生活被安排得满满当当,性格似乎也比以前更开朗了些,心里那点因为哥哥身份被分享的不爽也渐渐淡了。只要雅也安全开心,其他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当然,麻烦也随之而来。 比如,关于雅也未来的发展方向,五个哥哥产生了分歧。 中也认为雅也的异能强大,应该继续精进,同时体术也不能落下,未来能在港口黑手党站稳脚跟。 阿呆鸟觉得雅也应该活得自由点,想干什么干什么,甚至怂恿雅也跟他学开车。 公关官则认为雅也气质干净,或许可以接触一些更光明层面的东西,比如艺术,暗示也许可以尝试接触一下演艺圈。 冷血没发表具体意见,但表示无论雅也选择什么,安全和自保能力是首要的。 钢琴家则更倾向于让雅也接受更好的教育,系统学习知识,认为智慧比武力更重要。 有一次,他们甚至在雅也面前争论了起来。 “当然是跟着我学控制异能最实际。”中也拍桌子。 “学那些打打杀杀多没意思,跟我学飙车多酷。”阿呆鸟不服。 “雅也的容貌和气质,放在聚光灯下也毫不逊色。”公关官慢悠悠地说。 “基础教育和逻辑思维是根本。”钢琴家推眼镜。 冷血总结:“安全第一。” 雅也被他们吵得头大,弱弱地举手:“那个我能自己决定吗?” 五道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雅也咽了口唾沫:“我……我想先好好上学,然后……然后再说。异能我会练习,但不想只用来打架。车坐阿呆鸟哥的车挺好的。演戏什么的还是算了。音乐我很喜欢,会跟钢琴家哥继续学。” 他一股气说完,然后紧张地看着他们。 一阵沉默后,中原中也首先开口:“行,听你的。” 公关官微笑:“尊重你的意愿。” 钢琴家点头:“学业很重要。” 冷血:“嗯。” 阿呆鸟挠挠头:“上学啊,也行吧。反正周末我还能带你出去玩。”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雅也发现,只要他表达出自己的意愿,这些看似强势的哥哥们,最终都会选择尊重。 晚上,中原中也有个紧急任务要出门。临走前,他习惯性地想叮嘱雅也几句,却发现阿呆鸟已经在客厅里拉着雅也打游戏,公关官坐在旁边看书,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冷血在阳台检查安全系统,钢琴家则在房间里调试那把小提琴的音准。 中也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就踏实了。他走到玄关,穿上外套。 “中也哥,注意安全。”雅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知道了。”中也应了一声,打开门,又回头看了一眼。灯光下,他的弟弟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他关上门,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有点吵,有点挤。 但,这样也不错。 第83章 番外 假如变小后的日常 一年级b班的教室,窗明几净,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讲台上,小林澄子老师正在声情并茂地讲解着简单的汉字。周围是一群真正的小豆丁,有的在认真听讲,有的在偷偷玩橡皮,还有的…… 比如我旁边这位,工藤新一,不,现在应该叫江户川柯南。正襟危坐,眼神却飘忽不定,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这不是小学课堂,而是什么连环杀人案的现场。 我,工藤悠木,前·高中生,现·一年级小学生,第n次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老天爷,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米花町? 我看是“命案町”才对吧! 事情要从那该死的多罗碧加乐园说起。我那个推理狂老哥,非要拉着我去玩,结果呢?他自己跑去跟踪什么黑衣组织,回来就变成了这副矮豆丁模样。 而我,纯粹是被殃及的池鱼。也不知道是倒霉催的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还是吸入了什么残留的诡异气体,总之,一觉醒来,我也缩水了。 被迫接受现实后,我们俩在阿笠博士的帮助下,编造了身份,塞进了帝丹小学一年级。 我哥,化名江户川柯南,寄宿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我,化名……呃,还是叫悠木,暂时借住在阿笠博士家,对外宣称是远房亲戚的孩子。 于是,我们悲惨(主要是我觉得悲惨)的小学生活,开始了。 开学第一天,我还在努力适应这矮人一等的视角,以及身边一群吵吵嚷嚷,鼻涕泡都快吹出来的真·小鬼头时,命案发生了。 就在学校后面的仓库,一个高年级的学生,被发现死在了里面。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我身边那位江户川同学已经像屁股上装了弹簧一样,“噌”地窜了出去,小短腿跑得飞快,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没错,就是兴奋!),嘴里还喊着“保护现场!” 我:“……” 结果当然是,在亲爱的柯南小朋友的无意提示下,目暮警官顺利破案。 我哥收获了一众小学生(包括步美、光彦、元太那三个立刻成立的少年侦探团)崇拜的目光,以及小林老师担忧的叮嘱:“柯南君,以后遇到危险不要自己冲上去哦!” 而我? 我只想问问,这小学是建在坟场上了吗,开学第一天就见血。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二天,放学路上,元太嚷嚷着要吃新开的甜品店限量版蛋糕。我们一行人走过去,还没到店门口,就看见外面围了一圈人,警车呜哇呜哇地响。 得,又没了。 甜品店老板倒在柜台后面,据说是中毒。 我哥又开始了。他那双眼睛跟扫描仪似的,在现场溜达一圈,然后就开始用他那装出来的童音,天真无邪地抛出关键问题。 最后,案子又破了,凶手是嫉妒生意好的隔壁店老板。 我拿着原本期待已久,因为命案而打折处理的(唯一好处)蛋糕,味同嚼蜡。 这蛋糕它真的没问题吗,不会也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第三天,少年侦探团接到委托(其实就是帮同学找丢失的宠物),在公园里。宠物没找到,在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哥又双叒叕进入状态,指挥若定,报警、保护现场、观察细节…… 一套流程熟练得让人心疼。 第四天,第五天…… 一个星期下来,我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光是跟我们(主要是我哥)扯上关系的非正常死亡事件,就高达四起。这还不算那些小偷小摸、抢劫未遂之类的小案子。 我现在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要下意识地看看天气预报。以及,默默祈祷今天别再碰到死人。 这已经不是概率问题了,这简直是诅咒,是围绕在我哥身边行走的死神光环。 课间休息,我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步美他们正围着柯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昨天的公园埋尸案,语气里满是崇拜和刺激。 “柯南你好厉害哦,一下子就看出那个叔叔在撒谎。” “是啊是啊,就像福尔摩斯一样。” 我哥被围在中间,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嘴上说着“没有啦,都是巧合”,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分明写着“没错我就是这么牛”。 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悠木君,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步美注意到我的异常,关心地问。 我抬起头,扯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没什么,就是在想米花町的死亡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保险公司在这里开展业务,会不会亏本?” 步美、光彦、元太三人面面相觑,显然没听懂我的幽默。 只有我哥,柯南,转过头,镜片闪过一道反光,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还有一点点无奈。 他大概也觉得这频率有点离谱,但又控制不住他那颗遇到案子就沸腾的侦探之心。 唉。 我重新趴回桌子上,感觉心好累。 别人家的小孩,担心的是作业太多,考试太难,或者被爸妈骂。 我们家的小孩,担心的是今天出门会不会又撞上凶杀案,以及怎么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帮我那个推理狂哥哥打掩护,防止他小学生身份穿帮。 这日子,真是过得够够的。 放学铃声终于响了。我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柯南则被少年侦探团簇拥着,还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走到校门口,我看到等在那里的阿笠博士,还有偶尔会来接柯南的毛利兰。 第85章 小兰姐姐看到我,温柔地笑了笑:“悠木君,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我看着她和阿笠博士毫无阴霾的笑容,再想想这一周来的丰富经历,终于没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小兰姐姐,博士,”我语气沉重地说,“我觉得,我们需要讨论一下,给米花町全体市民,尤其是我们学校的师生,购买高额人身意外险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了。” 两人:“……啊?” 夕阳下,我的背影,写满了看透生死的沧桑。 这才一年级啊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第84章 番外 假如变小后的日常(二) 我是工藤悠木,曾经我以为,我老哥工藤新一身上那股子“走哪儿哪儿出事”的体质,是米花町这片神奇土地的特产,属于地域限定款debuff。 直到这次。 学校放个小短假,毛利大叔抽奖中了温泉旅行券,目的地是某个以宁静祥和著称的深山温泉乡。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差点喜极而泣。苍天有眼,终于能暂时逃离米花町这个“命案高发区”,去呼吸一下没有血腥味的清新空气了。 我甚至偷偷打包了好几本闲书,准备在鸟语花香中,好好抚慰一下我饱受摧残的幼小心灵。 然而,我显然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 我们前脚刚踏进那家看起来古朴又安宁的温泉旅店,办理入住手续还没完成呢,就听见二楼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死、死人啦!” 我当时正捧着旅店送的欢迎牛奶,手一抖,牛奶差点洒在我新换的卫衣上。心脏咯噔一下,一种熟悉又绝望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不会吧……又来?!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向站在我旁边的老哥——江户川柯南。只见他镜片瞬间反光,脸上那属于小学生的懵懂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猎人发现猎物般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甚至连一句“悠我们走”都没说,小腿一蹬,就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上了楼。 我:“……”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又听着楼上逐渐响起的混乱脚步声和议论声,我手里的牛奶瞬间不香了。 这特么米花町魔咒还带跨区域生效的。还是说,这玩意儿其实是我老哥自带的被动技能,跟地域无关,纯粹是人形自走案件触发机。 我回想起他变小以前。那时候,虽然他也经常卷入案件,但模式通常是“哪里有案子,哪里就有工藤新一”。 他是被案件吸引过去的名侦探。虽然频率高了点,但逻辑上勉强说得通。 可现在呢? 模式完全反了啊。 是“哪里有江户川柯南,哪里就有案子”。他简直像个移动的灾星,走哪儿哪儿倒霉。一个人怎么能变小之后,把因果律都给颠覆了呢。 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我抱着我的牛奶杯,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以前只是觉得老哥有点案件体质,现在我才幡然醒悟。 这哪是体质,这分明是死神光环啊,还是无差别攻击的那种。 太可怕了,我得离他远点。 不不不,是得找个安全屋,找个能隔绝死神光环的地方。 我的目光在混乱的大堂里焦急地扫视,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身影上——安室透。 他今天似乎是作为毛利大叔的临时助手兼司机一起来的(天知道这位波洛的王牌店员为什么这么闲)。 此刻,他正站在相对安静的角落,眉头微蹙地看着二楼的方向,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那副温和可靠的营业式表情。 金色的头发在旅店昏黄的灯光下仿佛自带柔光,挺拔的身姿,沉稳的气质。最关键的是,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正常,那么的安全。 对,就是他。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椅子上滑下来,抱着我的牛奶杯,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就跑到了安室透身边,然后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动物一样,紧紧挨着他的腿站定,甚至还下意识地拽住了他熨烫平整的裤腿的一点点布料。 安室透似乎被我的举动惊了一下,低下头,紫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询问:“悠君怎么了,害怕了吗?”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猛点头,仰着小脸,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无比真诚和弱小可怜又无助:“安室哥哥这里,好可怕。” 这可不是装的,我是真怕,怕我老哥的死神光环波及到我这个无辜群众。 安室透笑了笑,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变小后这点尤其烦人,谁都想揉两把):“不用怕,警察很快就会来的。而且,柯南君不是已经上去了吗?他很厉害的。” 他不提我老哥还好,一提他,我更害怕了,就是因为他在上面我才怕啊。 我心里疯狂吐槽,但脸上还是维持着可怜巴巴的表情:“嗯……我,我就在这里等着,可以吗安室哥哥?” 我感觉待在他身边,周遭那股无形的“死神低气压”都减弱了不少。 啊,这令人安心的正能量气场,安室透简直就是坠入这个混乱世界的天使。 安室透虽然有些疑惑我为什么突然这么黏他,但还是好脾气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室透身边。他去帮旅店老板维持秩序,我跟着;他去门口引导赶来的警察,我跟着;他甚至去厨房帮忙倒茶水,我也像个小尾巴似的守在厨房门口。 总之,坚决不离开这位“安全区”半径两米之外。 期间,我老哥,那个小死神,在楼上忙活完了他的推理秀,跟着当地警署的警官下来,一脸“案子已破快夸我”的表情。 当他看到我紧紧贴在安室透身边时,那张故作天真的小脸上,明显露出了极度不满的神色。 他趁着安室透去和警官说话的间隙,溜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那叫一个酸溜溜:“喂,悠,你什么时候跟安室先生这么要好了?像个跟屁虫一样。”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小声回怼:“我这是在寻求生命保障,谁知道离你远点会不会突然天降花盆或者地板塌陷。” 柯南的脸瞬间黑了:“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有胡说?”我理直气壮,“你自己算算,自从你变小,我们平均几天遇到一次案子?这频率正常吗?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不是案子找你,是你……嗯?”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后面的话没敢说完,但我相信他懂。 柯南气得差点跳脚,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工藤悠木你这是污蔑,是案件在召唤侦探。” “是是是,侦探大人。”我敷衍地应着,又往刚走回来的安室透身后缩了缩,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小声嘟囔,“反正我觉得安室哥哥身边比较安全。” 柯南看着我这副叛逃的架势,眼神里的不满几乎要凝成实质。他大概觉得,我这个本该是他共享秘密的华生,居然投靠了(在他看来)背景可疑的安室透,简直是赤裸裸的背叛。 哼,背叛就背叛吧。在生命安全面前,兄弟情义也得暂时放一放。毕竟,谁能保证死神光环会不会敌我不分呢。 我抬头看了看安室透线条优美的下颌线,内心无比坚定: 这个大腿,我抱定了。 天使哥哥,请务必用你的正能量,驱散我亲哥带来的死神阴霾啊。 第85章 番外 新称呼 日子如同溪水,看似平静地流淌,将夏目木野消失带来的空洞与伤感悄悄沉淀在河床底部。 藤原家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只是偶尔,塔子阿姨收拾房间时,会对着那个空了很久的座位轻轻叹息,滋叔叔看报纸时也会习惯性地推推眼镜,仿佛在等待另一个声音加入对新闻的讨论。 夏目贵志则将那份复杂的情绪深深埋藏,照常上学,归还名字,只是翻阅友人帐时,指尖在最后一页那个名字上停留的时间,总会不自觉地长一些。 猫咪老师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晒太阳,讨点心,偶尔和夏目贵志斗嘴,仿佛一切如常。只是它溜达去森林里找酒友的频率,似乎比以往高了些。 这天下午,它熟门熟路地晃悠到中级它们常聚的那片林间空地,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喧闹声,夹杂着一些它没听过的、起哄般的欢呼。 它撇撇嘴,正准备迈着傲娇的步子加入,享受众妖的追捧和上供的美酒,忽然,一颗小石子从旁边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里精准地射出,“啪”一下,不轻不重地砸在它圆滚滚的脑门上。 “哎哟!”猫咪老师吃痛,立刻炸毛,怒气冲冲地抬头,“哪个混蛋敢偷袭本大爷?!” 树影摇曳,一个身影悠闲地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双腿悬空轻轻晃荡。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影,而是有着清晰轮廓的身体。 依旧是灰褐色的短发,灰色的眼眸,只是那眼眸里少了些许之前的疲惫和疏离,多了几分狡黠和灵动的光彩。 第86章 身上穿着也不是之前那套,而是一套颇具古风的深色衣裤,袖口和衣摆处隐约能看到细密的银色暗纹流动。 不是夏目木野又是谁? 他手里还掂着另一颗小石子,看着树下炸毛的猫咪老师,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明显恶作剧成功的笑容,抬手挥了挥: “哟!胖太,好久不见,身手还是这么敏捷啊。” 猫咪老师目瞪口呆,圆眼睛瞪得溜圆,胡子都翘了起来,它指着树上的夏目木野,你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小子,你没走?不对,你这家伙怎么回事?” 它猛地跳起来,周身妖力波动,瞬间恢复了斑那巨大而威严的白色妖狐形态,对着树上的身影发出一声低吼:“臭小鬼装神弄鬼,看本大爷不把你揪下来。” 说着,它庞大的身躯带着劲风扑向大树,利爪挥出,眼看就要将树枝连同上面的人一起拍碎。 夏目木野却丝毫不慌,甚至笑容更深了些。他足尖在树枝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动作轻盈灵动,巧妙地避开了斑的扑击,衣袂翻飞间,那些银色暗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微弱的光。 他甚至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落在了另一根更细的树枝上,那树枝只是微微晃动,显示出他对身体惊人的控制力。 “喂喂,一来就动手,太不友好了吧,猫咪老师。”他嘴上说着,手上却没停,不知从哪里又摸出几颗石子,手腕一抖,带着破空声射向斑的眼睛、鼻子等敏感部位,虽然力道不足以造成伤害,但侮辱性极强。 斑被这接连的挑衅彻底激怒,吼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更加凶猛地追击过去。 一时间,林间空地上妖风四起,一狐一人,一个威猛霸道,一个灵巧如风,上演了一场追逐与反击的闹剧。 中级等妖怪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也不知道是在为斑大人助威,还是在为那个突然出现,还敢戏弄斑大人的新夏目大人喝彩。 就在这鸡飞狗跳之际,一个带着疑惑和焦急的声音传来: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我感觉到好强的妖气……” 是夏目贵志。他刚好在附近归还了一个名字,感受到这边斑那毫不掩饰的妖力波动,担心出事,急忙赶了过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混乱的一幕——巨大的妖狐正在林间愤怒地扑击,而那个在树枝间灵活穿梭,偶尔还回头丢颗石子,脸上带着熟悉笑容的身影。 夏目贵志瞬间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木……木野?”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听到他的声音,正在躲避斑一次爪击的夏目木野动作微微一滞,随即露出了一个更加明媚的笑容。 他不再理会身后穷追不舍的斑,身形一晃,如同乳燕投林般,从高高的树枝上轻盈落下,精准地落在了夏目贵志的面前。 斑也停下了攻击,变回招财猫形态,落在不远处,气呼呼地瞪着夏目木野,嘴里不满地哼哼着。 夏目木野站定,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夏目贵志。 他忽然伸出手,动作极快地将怀里因为惯性还在张牙舞的猫咪老师一把捞了过来,不顾它的挣扎和“放开本大爷”的抗议,紧紧抱在怀里。 然后,他对着夏目贵志,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促狭,又似乎隐藏着灿烂的笑容,清晰地说道: “你好呀,我的,夏目主人。” 夏目贵志彻底愣住了。“主……主人?”这个词让他耳根有些发烫,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将木野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实体的,温暖的,眼神灵动,气息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带着一种更贴近非人的纯净和灵动,但确确实实是木野没错。 “你……你怎么……这是怎么回事?”夏目贵志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夏目木野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还在徒劳挣扎的猫咪老师,又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一丝真实的茫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某天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但又很自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目贵志可能放着友人帐的口袋方向,意有所指地轻声补充,“也许是某本不肯放手的帐子,硬是把本该消失的家伙,给强行留了下来吧。” 他没有提名字,夏目贵志也没有问。两人之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流淌。夏目贵志看着木野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灰色眼眸,心中百感交集。 是友人帐的力量吗?因为那个写上去的名字,所以即便木野本该因为那个交易或者世界的排斥而消失,却被友人帐的契约之力强行锚定,以这种类似式神的形态留存于世。 他不知道具体缘由,但看着眼前不再透明,不再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木野,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和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疑虑。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猫咪老师终于找到了机会,猛地一蹬腿,挣脱了束缚,跳回夏目贵志的肩膀上,气急败坏地指着夏目木野。 “臭小鬼,别以为换了个样子本大爷就不认识你了。还敢偷袭本大爷,看招!”说着就要再次扑上去。 夏目木野哈哈一笑,敏捷地躲到夏目贵志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对着猫咪老师做鬼脸:“来呀来呀,胖太,抓不到我!” 夏目贵志被他们俩夹在中间,看着一个气鼓鼓的招财猫,一个躲在自己身后笑嘻嘻的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好了,老师,木野,别闹了。” 林间的喧闹渐渐平息,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将三个身影拉得很长。打打闹闹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里,惊起了几只归巢的飞鸟。 有些离别,或许并非终点。 有些归来,方式出乎意料。 但无论如何,能再次相遇,能继续这样吵闹的日常,本身就是最好的礼物。 至于未来会如何,名字与契约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似乎也没那么着急去探寻了。 第86章 番外 又见面了 彭格列总部,首领办公室。 沢田纲吉,二十四岁的彭格列十代目,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 与白兰的惨烈战争早已成为过去,世界恢复了秩序,但重建工作和管理一个庞大黑手党家族的担子依旧沉重。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就在这时,办公室中央毫无预兆地炸开了一团熟悉的粉红色烟雾。 沢田纲吉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蓝波那小子,又把十年后火箭筒乱扔到总部来了,这次又是谁被换过来了。 烟雾缓缓散去,出现在原地的,却是一个让沢田纲吉完全意想不到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的少年,穿着干净的并盛中学校服,肩膀上还挎着一个书包。 他有着柔软的棕色短发,白皙健康的皮肤,以及一双带着点狡黠笑意的暖棕色眼眸。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被阳光浸透了的朝气。 这张脸…… 沢田纲吉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 是和真?! 但眼前的这个和真,与他记忆中那个来自濒临毁灭的平行世界、脸色苍白、身负重创、眼神沉淀着无尽悲伤与疲惫的弟弟,截然不同。 这个少年,看起来是那么的鲜活,快乐,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风雨。 少年似乎对突然变换的环境有些茫然,他眨了眨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环顾了一下这间宽敞却压抑的办公室,目光最后落在了办公桌后那个眉宇间带着倦意却依旧温润的男人身上。 当看清沢田纲吉的脸时,少年眼睛猛地一亮,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亲近和喜悦。 他像是看到了最依赖的人一样,二话不说,像只欢快的小鸟,几步就冲了过来,在沢田纲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了他。 “十年后的哥哥,好久不见,想死我啦。” 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雀跃。 沢田纲吉彻底僵住了。 怀里是温热而真实的触感,鼻尖萦绕着阳光和淡淡洗衣液的味道,耳边是那声陌生又熟悉的哥哥。 这一切都与他记忆中那个冰冷病房里毫无生息的躯体,以及那个短暂相遇里,充满了绝望与告别的拥抱,形成了无比残酷而又令人心悸的对比。 这个和真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和真。 这是一个来自某个和平幸福的时间线的和真。一个拥有着健全身体,明媚笑容,每天最大的烦恼可能只是作业和考试的,普通少年和真。 第87章 “哥?你怎么不说话?被我吓到啦?”怀里的少年抬起头,笑嘻嘻地看着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不是我长高了好多,帅得你认不出来了?” 沢田纲吉这才缓缓回过神。他低头,看着少年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却写满了无忧无虑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 酸涩,欣慰,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替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感到的庆幸和羡慕。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动作有些僵硬,却又无比轻柔地回抱了一下怀中的少年,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 “嗯……是有点认不出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长高了很多,也很帅。” “嘿嘿!”少年和真得意地笑了笑,松开怀抱,好奇地打量着办公室,“这里就是哥哥十年后工作的地方吗?好大啊,不过感觉好闷,这么多文件,看着就头疼。”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看着他鲜活灵动的表情,沢田纲吉仿佛也感受到了久违的阳光。他拉着少年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轻声问道:“你怎么会被火箭筒送过来,又是蓝波捣乱?” “对啊!”少年和真一脸“别提了”的表情,“那头蠢牛又在走廊里乱跑乱撞,火箭筒砰一下就砸我身上了,我作业还没写完呢。回去肯定要被老师骂了。” 他嘟着嘴,语气里带着点小抱怨,却完全没有真正烦恼的样子。 作业……老师…… 这些寻常到近乎琐碎的词汇,此刻听在沢田纲吉耳中,却显得如此珍贵。这才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拥有的平凡而幸福的烦恼。 “没关系,只是意外。”沢田纲吉温和地安慰他,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回去跟老师解释一下就好。” “嗯!”少年和真用力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暖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哥,十年后的我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成了很厉害的黑手党,有没有很帅?”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沢田纲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该如何告诉这个阳光灿烂的少年,在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存在。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只是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顶,避重就轻地说道:“未来的你会很好的。” “真的吗?那就好。”少年和真似乎很容易满足,立刻又开心起来,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他学校里的趣事,抱怨功课太多,分享和哥哥一起恶作剧捉弄里包恩反被收拾的糗事…… 沢田纲吉静静地听着,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自己也短暂地逃离了这间充斥着责任与沉重的办公室,回到了那个简单快乐的并盛町。 五分钟的时间,短暂得如同指尖流沙。 粉红色的烟雾再次出现,开始包裹住少年和真的身体。 “啊,时间到了。”少年和真有些遗憾地站起身,对着沢田纲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哥,我走啦,替我向这个世界的我问好。还有,别太累了哦。” 烟雾迅速弥漫,少年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在彻底消失的前一刻,他忽然又大声补充了一句: “还有,告诉这个世界的哥哥——作业要记得自己写,不准总是抄我的!” 话音落下,烟雾收缩,办公室中央再次空无一人。 只剩下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阳光般的气息,和那句带着少年狡黠的叮嘱。 沢田纲吉独自坐在沙发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许久没有动弹。办公室里恢复了死寂,那份被短暂驱散的沉重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少年发丝的柔软触感,耳边回荡着那声充满活力的哥哥。 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裤上,洇开一个深色的痕迹。 他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为这个永远无法拥有如此平凡幸福的,他自己的世界。 但无论如何,这场意外的邂逅,如同阴霾天空中短暂透下的一缕金色阳光,虽然无法驱散所有的黑暗,却也在他沉重的心上,留下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暖意。 他或许永远无法拥有那样一个会扑进他怀里抱怨作业的弟弟。 但他会永远记得,在某个平行世界里,有一个名为沢田和真的少年,正健康快乐地成长着。 这就够了。 第87章 番外 好朋友 在吠舞罗这个以火焰与热血著称的团体里,十束多多和栉名安娜的关系,是一种独特而安静的存在。 他们之间没有八田美咲那样的吵吵闹闹,没有草薙出云那样带着纵容的关照,也不同于周防尊那如山般沉默的守护。他们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这份默契的根源,在于他们都曾是“被选中者”,都曾感受过那片冰冷浩瀚意志的短暂注视。 安娜依旧清晰地记得,第一次在吠舞罗见到十束多多时,除了他与十束哥相似的温暖气息外,她透过红色玻璃珠,还看到了他灵魂深处一丝不同于赤之力,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印记”。 那不是力量,更像是一种烙印,或者说是残留的星光。 而十束多多,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安静得如同人偶般的赤发女孩时,他那属于观测者的敏锐直觉,也捕捉到了她身上那股与年龄不符,仿佛能看透万物本质的通透感,以及那份与石板之力同源却更加纯粹洁净的资质。 他们从未就此交流过只言片语,但彼此心照不宣。 这天下午,吠舞罗酒吧里难得的清净。周防尊在里间补眠,草薙出云外出采购,八田美咲和镰本力夫等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活跃了。 只剩下十束多多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吉他的琴弦,而安娜则坐在她常坐的角落,安静地摆弄着几颗新的红色玻璃珠。 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窗,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十束多多停下拨弦的手指,目光落在安娜身上。女孩低着头,赤红色的长发垂落,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白皙精致。 他站起身,走到安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地逗她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将玻璃珠一颗颗排列、组合,仿佛在解读着某种只有她能懂的密码。 安娜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赤红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他。那眼神清澈见底,仿佛能映照出人心最深处的思绪。 十束多多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不同于平时面对八田美咲逃跑时的狡黠,也不同于在十束多多良面前撒娇时的依赖,而是一种带着些许了然和淡淡疲惫的温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安娜正在摆弄的一颗玻璃珠。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表面,发出细微的轻响。 安娜看了看他点过的那颗珠子,又抬头看了看他,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那双赤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微光流转。 她伸出小手,将那颗被十束多多点过的玻璃珠,轻轻推到了另一堆珠子旁边,形成了一个孤立的图案。 十束多多看着那个新形成的图案,暖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类似于“果然如此”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同样没有说话。 这无声的交流,只有他们彼此能懂。安娜通过玻璃珠看到了他灵魂上那些来自异世界尚未完全平复的涟漪,并用珠子表达了隔离与观察的意思。 而十束多多则明白了她的关切和提醒。 过了一会儿,安娜将所有的玻璃珠重新收拢,放回她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 她跳下椅子,走到十束多多面前,仰起小脸看着他。 十束多多也低下头,微笑着与她对视。 安娜伸出小手,不是去拉他的手,而是轻轻拽了拽他垂在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很轻,带着点孩子气的亲昵。 “多多,”她轻声开口,声音像水晶碰撞般清脆,“颜色,变回来了。” 十束多多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说,他刚从异世界回来时,灵魂上沾染的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混乱颜色,现在已经渐渐褪去,恢复成了他原本的模样。 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间。他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安娜齐平,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实柔软:“嗯,多亏了大家。” 也包括你。他在心里补充道。 安娜看着他,赤红的眼眸眨了眨,忽然说:“石头,很吵。” 十束多多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她是在说德雷斯顿石板——那个曾经注视过他们,蕴含着庞大力量的存在。 在安娜纯粹的感受里,那块石头散发着的能量波动,或许是嘈杂的。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安娜柔软的赤发,语气带着点调侃和深有同感:“是啊,有时候是挺吵的。还是这里安静。” 这里,指的是吠舞罗,这个由赤之火焰守护着的地方。 第88章 安娜似乎满意了他的回答,轻轻点了点头。她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特别晶莹剔透的红色玻璃珠,塞进十束多多的手里。 “给你。”她说,“安静的。” 十束多多看着手心里那颗仿佛蕴含着温暖火焰光芒的玻璃珠,心中微微一动。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安娜送的礼物,更是她的一份心意。一份蕴含着赤之王力量气息,能够带来安宁的守护。 他将玻璃珠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微凉的触感和其中蕴含属于安娜的独特力量波动,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安娜,我会好好保管的。” 安娜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角落,重新拿出玻璃珠安静地玩了起来,仿佛刚才那段无声而深刻的交流从未发生过。 十束多多也坐回了吧台边,将那颗红色的玻璃珠小心地放进口袋里,贴近胸口的位置。 他重新拿起吉他,这一次,他拨动琴弦,哼唱起一首轻柔舒缓的曲子,不再是之前那种漫无目的的调子。 酒吧里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温暖的阳光和悠扬的吉他声在缓缓流淌。 他们之间,依旧没有太多的对话。 但他们共享着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他们理解彼此身上那不同于常人的印记。 他们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互相确认,互相守护。 在这喧嚣的赤之家族里,他们是彼此安静的港湾,是能看透对方灵魂底色、并予以无声接纳的同类。 这份羁绊,无关火焰,无关力量,只关乎两个曾被世界特殊对待的灵魂,在最温暖的地方,找到了属于他们的理解。 第88章 番外 回家后的日常 吠舞罗酒吧二楼的生活区,清晨的阳光还没完全驱散夜色,通常是一片寂静。但最近,这里却总在某个特定时间点上演一场固定的晨间剧目。 “多多——起床了——!” 十束多多良带着笑意却异常执着的声音准时在走廊响起,伴随着规律的敲门声。 房间里,十束多多把脑袋死死埋在枕头底下,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噪音,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晚睡晚起是他的生物钟铁律,尤其是在经历了异世界那些精神损耗巨大的演出之后,他更是将补眠视为头等大事。 “再睡五分钟……就五分钟……”他含糊地讨价还价,声音闷在枕头里。 “不行哦,说好了要开始恢复性训练的。”十束多多良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手上的敲门声却没停,“尊先生都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一听到周防尊的名字,十束多多一个激灵,睡意醒了大半。他可不想被那位不耐烦的王者亲自上来请他起床,那场面绝对不好看。 他哀嚎一声,认命地蠕动着坐起身,顶着一头乱毛,眼神涣散地飘去洗漱。 所谓的恢复性训练,主要是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云担心他昏迷太久身体机能退化,特意安排的些温和运动。但对于习惯了散漫作息的多多来说,这简直是酷刑。 于是,训练开始没几天,吠舞罗的早晨就变得格外热闹。 “好了,今天先从简单的拉伸开始……”十束多多良刚摆开架势。 “啊,安娜!”十束多多眼睛一亮,突然指着训练室门口喊道。 十束多多良和一旁监督的草薙出云下意识地回头,门口空无一人。 再一转头,刚才还站在原地的十束多多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哧溜一下窜出了训练室,只留下一阵风。 “又让他跑了。”草薙出云无奈地扶额。 十束多多良则哭笑不得地摇头:“这小子……” 十束多多成功逃脱,目标明确——直奔栉名安娜常待的角落。小女孩正安静地坐在窗边,抱着她的红色玻璃珠,看着窗外。 “安娜救命。”十束多多压低声音,像寻求庇护一样蹲到安娜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帮帮我,哥和出云哥又要抓我去训练。” 安娜抬起赤红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十束多多立刻会意,像找到安全港一样挨着安娜坐下,拿起旁边一本图画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还不忘对安娜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果然,没过几分钟,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云就找了过来。看到多多挨着安娜坐着,一副“我很安静我在学习”的样子,两人都顿住了脚步。 “多多,”十束多多良试图讲道理,“训练是为了你好。” 十束多多把头往安娜身后缩了缩,小声嘟囔:“安娜需要人陪……” 草薙出云挑眉,看向安娜。安娜依旧安静地抱着玻璃珠,但微微往十束多多那边侧了侧身,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保护姿态。 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有安娜在,他们总不能强行把人拖走。 “好吧……”十束多多良最终妥协,“那陪安娜可以,但不许再找借口偷懒,下午补上。” “知道啦——”十束多多拉长了声音,在安娜身后对哥哥做了个鬼脸。 这招安娜庇护法成了十束多多最常用的逃脱伎俩。除此之外,他还开发了各种其他策略。 比如,在绕着酒吧慢跑时,他会突然指着天空大喊:“看,ufo!”然后趁十束多多良和偶尔被拉来当监督的八田美咲抬头之际,迅速拐进旁边的小巷子。 又比如,在做力量训练时,他会突然捂住肚子,表情痛苦:“不行了出云哥,我好像岔气了,得休息一下。”然后就在草薙出云担忧的目光中,溜到吧台后面休息到训练结束。 最惊险的一次,是周防尊难得没在打瞌睡,靠在墙边看着他们训练。十束多多被十束多多良督促着做深蹲,做得龇牙咧嘴。 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周防尊似乎动了一下,像是要离开。 电光火石间,十束多多福至心灵,在十束多多良伸手过来纠正他动作时,他“哎呀”一声,装作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周防尊的方向不小心倒了过去。 周防尊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撞过来的家伙。 十束多多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住周防尊的胳膊,把脸埋在他带着烟味的外套里,声音闷闷地、带着点委屈地告状:“尊哥,哥他欺负我,训练量太大了。” 周防尊:“……” 十束多多良:“……” 草薙出云和八田美咲:“!!!” 周防尊低头看着挂在自己胳膊上演技浮夸的十束多多,又抬头看了看一脸无语的十束多多良,眉头蹙起,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耐,但最终只是啧了一声,甩了甩胳膊,没甩开。 “麻烦。”他低声道,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算是默许了十束多多把他当成了临时挡箭牌。 十束多多良看着赖在自家王身上偷偷对他眨眼睛的弟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走上前,试图把多多从尊身上剥下来:“别闹了,多多,快下来,像什么样子。” “不要,尊哥救我。”十束多多抱得更紧了。 周防尊被这两人吵得头疼,最终不耐烦地开口:“行了,今天到此为止。” 十束多多如蒙大赦,立刻松开尊,跳回地上,对着哥哥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十束多多良看着弟弟逃跑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周防尊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啊尊,这小子真是……” 周防尊只是摆了摆手,重新靠回墙上,闭上眼睛,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就这样,吠舞罗的清晨以及偶尔的下午,总是在鸡飞狗跳中开始,又在某人的成功逃脱或耍赖胜利中暂告一段落。 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云虽然头疼,但看着多多一天天恢复活力和精神,眼底的黑眼圈渐渐淡去,脸上重新挂上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便也觉得,这点小小的麻烦,似乎也不是不能忍受。 毕竟,这个家伙能这样活蹦乱跳,绞尽脑汁地跟他们斗智斗勇,本身就是最好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