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异世界里养老婆[无限]》 第1章 《在诡异世界里养老婆[无限]》作者：蛋糕会有的【完结+番外】 简介： 大梦千年，醒来是灵气枯竭的现代社会， 秦扶安原本已经打算躺平，只等修为退化变成一条死蛇，却被意外拽入了无限游戏副本。 众所周知，龙蛇之类的生物，向来遵循爱欲本能，遇到喜欢的就想叼回自己窝里藏起来。 进副本后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自己的npc同桌，对方身为一只高冷的诡，灵魂却能偷偷探着触须来找他撒娇要饭吃…… 秦扶安浅绿的双瞳倒映出小同桌因窘迫而紧抿的唇，突然觉得，这个什么无限游戏可真大方啊。 竟然开局就会给玩家发老婆的。 秦扶安演技不错，没有第一时间就强抢npc。 就在他装模作样规规矩矩养老婆的第n个副本，终于接到了高危等级的主线任务。 [将诡域之主进行完全收容] 秦扶安幽绿的双瞳紧紧盯着这行字，半晌，低低地哼笑出声。 巧了，所谓的诡域之主刚好是他辛辛苦苦养了那么多个副本的亲亲老婆。 更巧的是，上个副本结束的时候，秦扶安正打算进了新副本就找老婆确定关系然后拐回窝里抱着一起睡觉。 按照规则设定，收容诡物就是在限制诡物强大攻击性的同时，也对其进行某种意义上的控制和保护。 既然如此，那么将老婆拐带回现实并将其长久困在被窝里的行为，绝对是最为完美的收容手段了吧？ 反正这游戏又没规定不能和自己的收容物建立恋爱关系。 再次感叹：这游戏发起老婆来可真大方啊！ 有点bking但不多的狡诈人外攻。 心眼超多但很好养的恋爱脑受。 ★阅读指南: 【第一次写纯爱无限，希望能努力写得更好一点。】 【主攻，不恐怖，剧情和感情五五分吧。】 【升级打怪恋爱小甜饼】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无限流 直播 正剧 主角：秦扶安（人外攻），谢云淮（切片受） 一句话简介：自己的老婆自己养。 立意：枯木会逢春，你我终相遇。 第1章 猛诡高校（1） “只有五天就要高考了，看看你们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到时候怎么考得过别人？！”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教室里，黑板擦“啪”一声砸在讲台上，讲台上黑沉着脸的老师边尖声训斥，边用浑浊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下面的每一个学生。 这不是形容，而是这位老师真的拥有数不清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长在身体上，就连讲话都是一只眼睛不停地眨动发出声音。 秦扶安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人重重锤了一下，闷钝的痛感让他眉心紧皱，不经意间抬眼却恰好撞上一只只浑浊晦暗的眼睛。 它们幽幽地注视着他，眼底布满了令人不安的贪婪和渴望，似乎正用目光无声地期待催促他做出点什么违规的小动作。 秦扶安闭了闭眼，再睁开。 眼睛还在，不是他精神错乱造成的幻觉。 抬头和那一双双将目光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对视短暂的一秒后，秦扶安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身体，捏着笔认真听起课来。 过了足足三秒，那种黏腻恶心的注视感才不甘心地移开。 可这间教室里坐着的学生们，却不是都能这么镇定好运。 当惊恐的尖叫，愤怒的质问，慌张地求助……乱七八糟的声音在短短几秒钟里全都出现时，没有人搭理那位边质问边站起身的同学，他的愤怒和质问宛如默片里最突兀的存在，鲜活的表情也衬得四周愈发死寂。 再搭配黑板上淌着血的高考倒计时，和那些听到这么大动静都始终安静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同学”们，整个画面怎么看怎么古怪诡异。 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轻轻抬起自己那双浅绿的眼瞳，安静目睹了这几人的死亡。 讲台上老师用来代替嘴巴的那只眼睛大大地睁开，像是咧出一个夸张至极的笑，一边笑一边用最气愤的语气训斥道：“你们几个不仅学习差劲，现在竟然还敢违反校规，我绝不允许你们成为我教过的最差一届学生！”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几个在课堂上大吼大叫的“学生”，周身的时空仿佛被凝固，然后猝不及防的，一只又一只眼睛从他们身体上冒了出来，然后在迅速地眨动间，一寸寸啃食着这几人身上的血肉。 血液顺着他们蓝白色的校服流淌到地上，这场血腥的“进食”足足维持了十分钟，在他们只剩下一滩血色的骨架时，所有中学生都耳熟的下课铃终于欢快地响起。 一脸餍足的老师合上讲台上空白的教案，用最和煦的声音宣布了下课。 秦扶安坐在座位上没动。 教室里所有人都没有动。 直到满身眼睛的老师离开教室，脚步声逐渐远去消失，才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悄然松了口气，低声咒骂道：“靠，这次的副本竟然开局就死了三个人，这根本不是新手本会有的难度！” 秦扶安看向说话的学生，准确来说，应该叫他“玩家”才对。 因为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就发现手里原本普通的书页里，那些文字全部消失不见，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泅出血渍，像是有人用骨头或木棒沾着血，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 大概十秒钟后，这行字终于清晰地出现在纸上。 [欢迎进入新手副本-猛诡高校。] [身为诡域第一高校，本校有着最悠久的办学历史，最顶尖的师资教育，最严格的教学管控，以及百分百升学率。] [毕业证是每个学生离开学校的通行证。] [高考在即，望考生全力以赴。] 在秦扶安将这几行血淋淋的字迹默读完后，它们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又在他的注视下悄然消失，白纸黑字的书页上，依然写满了大学生看不懂的高中知识。 “还有没有活着的？大家先认个眼熟吧，这个副本看起来不简单，说不定需要合作才能通关。”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站起来，语气和眼神都很平静。 “……什么意思？这、这个鬼地方到底是哪？”另一个学生颤着声音不安地询问，身体早在上课的时候就不知不觉缩成了一团，此刻抬起头后，才让人看清她脸上斑驳的泪痕。 “竟然还有新人能活下来？”一个男生诧异地开口，而后朝着一开始说话的女生举了举手，自我介绍道：“叫我亚克就行，这是我最后一个新手副本。” 说完，他又扭头对另一个女生安抚道：“你别慌，只要你能在这场副本里通关活下去，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总之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已经往鬼门关里迈了一只脚进去。” “到时候是死得彻底还是死里逃生，就看你能不能在这个副本里活下来了。”他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说出来的话却并不能让人感到放松。 “我叫白松，这是我第二个新手副本。” “陈琪，第三个新手副本。” “……” 陆陆续续有六个人出声回答。 算上死去的人，再加上没作声的秦扶安，这个副本里的玩家总数刚好为10人。 女生等了等，见教室里没有人再站起来出声，她才看向那个女生，语气稍微放缓了点，问她怎么称呼。 “……我、我叫赵佳悦。”女生说完，又想到前面几人的介绍，虽然还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既然有人愿意跟自己沟通，她心里的崩溃恐惧就变成了对这些人的依赖，忍不住絮絮说道：“我今天刚从公司辞职，都还没走出电梯，就突然出现在这里了，刚才那几个人……他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叫南竹，下课时间没几分钟了，大家一起在教室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副本线索吧。”女生没有回答赵佳悦的问题，她果断给出了方向后，就径直朝着讲台方向走去。 秦扶安无声注视着几人散开，只有亚克朝不安的赵佳悦开口道：“友好提醒：在这里死了就是永远死了，所以赶紧动起来吧，找到的线索越多，活着的几率才越大。” 于是赵佳悦也怀揣着恐惧起身离开了。 秦扶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们一起cos背景板，并不急着去找什么线索。 因为教室里实在是太过安静了，静的能够清晰听到几人杂乱的脚步和呼吸声。 他偏过头，自己的同桌正埋着脑袋奋笔疾书，黑色的墨水流畅地写出无数字迹，秦扶安清楚地看到，他写的这张试卷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两行标题—— ——《猛诡高校五年高考真题模拟卷[一]》 ——猛诡高校高三[4]班特供版 秦扶安看了眼同桌的答题速度，低头将自己手里的书也换成同样的试卷，填好名字和班级后跟着写了起来。 第2章 说是特供版，的确就是特供版，因为上面的题恰恰好就是上节课那位老师写在黑板上的重点，得益于这节课后面十分钟老师都在“惩罚学生”，试卷上并没有几道大题。 秦扶安的记忆力虽然不错，但行动力更强，所以在黑板上的字迹随着下课无声消失之前，他就一边旁观老师进食，一边用笔在纸上抄下了黑板上的所有字，连格式都板板正正一模一样地誊抄了下来。 在他试卷写到一大半的时候，秦扶安发现身旁的同桌似乎遇到了难题，笔尖停了下来，整个人在座位上焦躁地动来动去，气息也逐渐变得狂躁起来。 秦扶安甚至听到了耳畔惊恐的粗喘，不像恐慌的人类，更像饥饿的野兽。 在不知名同桌握笔的手逐渐朝着爪子进化的时候，秦扶安看了眼还在到处翻找规则的几人，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抬手轻轻敲了敲身旁的课桌。 下一秒，不出意外地撞上一双赤红疯狂的眼睛。 “给你，赶紧抄，只剩两分钟就要上课了。”秦扶安将自己的笔记递过去。 对方一怔，眼底的疯狂和逐渐充血的赤红竟然一点点褪了下去，等他的双眼恢复清明后，感激地朝秦扶安弯了弯眼睛，悄声说了句谢谢。 “客气。”秦扶安挑眉，将对方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 看来受到老师和规则钳制的，不仅仅是玩家，而是学校里所有的“学生”们。 所以现在能够知道的规则有两条。 第一：上课不许喧哗吵闹。 第二：课后作业必须按时完成。 两条规则的等级是否同属一级，违反规则的后果是否一样……这些秦扶安都还不清楚，但没关系，很快他就能知道了。 “叮铃铃——！！” 急促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 上课了。 第2章 猛诡高校（2） 上课铃声还没有结束，一道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教室门口，肥胖，臃肿，高大……他几乎将整个教室门都给堵得严严实实，满身的肥肉需要一团团往里硬挤好久才能挤得进来。 还在教室里到处找线索的几人全都悚然地回到自己座位上，端正坐好等待新一节课的开始。 这期间，有人发现了所有学生默契拿到桌面上的试卷，浑身像是被一桶冰水浇透，骇然地抓起笔就在试卷上胡乱填写起来。 也有人没有发现，但那位名为南竹的女生刻意举高试卷提醒了他们。 与此同时，满身堆满肥肉的老师终于将塌软肥大的身体挤进了教室，又慢吞吞挪动到讲台处时，才清了清嗓子，让教室里的同学们将写好的试卷上交由他检查批改。 “张老师脾气很凶，这次我帮你去交吧。”秦扶安还没起身，旁边的同桌就伸手拿过了他桌面上的试卷，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再次朝他感激地笑笑。 目送着他的背影穿过教室走上讲台，秦扶安又观察起另外几个还在埋头苦写的玩家。 试卷内容很少，但没注意黑板的几人想要迅速写好答案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在所有试卷都交上去后，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这回能够听到的声音，就是笔尖在试卷上急促书写的沙沙声。 讲台上的老师用那双被皮肉挤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凌厉地望向几人。 他有着和长相完全不符的威严声音。 “还没交卷的，站起来。”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凝固。 沙沙的写字声骤然停滞，下一刻，就像最普通的教室里最普通的一幕，所有埋头的学生全都齐刷刷扭头去看还没有站起身的几人。 只是他们的动作太过整齐划一，甚至能够听到脖子处僵硬地骨骼咔嚓声，还有那一双双直勾勾注视着几人的眼睛，空洞洞的像是要择人而食，于是凭空添了许多令人头皮发麻的诡谲气氛。 “还不站起来，等着我点名吗？”讲台上的老师声调忽而上扬，细听便能听出这句话里藏着的些许迫切和渴望。 就在他张口即将喊出姓名的时候，南竹率先起身站了起来。 她作为这群玩家里隐形的领头者，其他人见她站起来了，他们在短暂犹豫片刻后，也纷纷苍白着脸站起身来。 南竹倒还算镇定，看向讲台上神色陡然阴沉下去的老师，心知自己可能无形间逃过了一劫，心头微松后，格外诚恳地道歉道：“抱歉老师，上节课我肚子太疼了，去厕所的时间耽误了我做试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希望您能原谅我。” 南竹的身后，秦扶安借着她挡住老师目光的视觉死角，用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后悄然递给身旁的同桌。 大概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大胆，竟敢在张老师生气的时候做这种偷偷传小纸条的违规行为，男生霍然望过来，原本空洞的眼瞳里明显带着惊讶，这也让他看起来比其它学生多了几分活人气儿。 对上同桌诧异又谨慎的目光，秦扶安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不仅没有收回那张纸，还在对方的注视下，得寸进尺的又往前推了推。 纸条边缘刚刚好抵在男生清瘦的手腕骨节处。 男生安静了片刻，像个被班级里坏学生强迫欺负的受气包一样，默默地抬起手腕压住了这张纸，忍着心里对老师的恐惧，低头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 下一秒，他闭了闭眼，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又难以理解的话语。 [你叫什么名字？] 字写得很漂亮，苍劲有力，一笔一划都带着股干净利落的潇洒劲儿。 但怎么看怎么可恶。 男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脑海里幻想过将这张纸用力拍在秦扶安那张精致帅气的脸上会有多解气。 与此同时，在秦扶安看不到的直播光幕里，被秦扶安这个举动笑喷的观众毫不留情地发出一大串哈哈哈哈。 [我想过很多种新人会问的问题，唯独没想过这个答案。] [我以为的新手玩家：谨慎，小心，不放过任何细节和线索。实际上的新手玩家：哈喽，你叫什么名字？] [见诡了，这辈子没想过会看到这么生硬的搭讪，我要是这个npc，我都想拆开玩家的脑袋仔细研究一下里面的构造。] [他这种性格，这辈子应该都讨不到老婆吧？真是可喜可贺啊！] 刚进第一个副本的新手玩家秦扶安自然是看不到这些直播弹幕的，他一边听着其它玩家照着南竹的套路和老师各种道歉保证，一边歪着头用那双清透的浅绿色眼瞳盯着自己的同桌，无声催促着对方的回答。 同桌：“……” 男生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捏住这张纸的一角，而后将它一点点用力攥紧在手心里，那架势那动作，好像要将写字的人也给这样碾捏成皱巴巴一团才能稍微解气些。 可偏偏也是他这些情绪的波动，让他面上和眼中的情绪越发鲜活，看起来倒和怄气的普通高中生没什么两样了。 而秦扶安，没能拿回自己的纸条，却看到男生展开在桌子上的书页里，正端端正正写着对方的姓名。 谢云淮。 挺好听的名字，写在纸上的字迹也很清隽漂亮。 这样的念头刚一闪过，讲台上的张老师已经沉着脸让站起来的几人坐下。 前面遮挡视线的人坐下了，秦扶安也就规矩许多，至少没有再偷偷给自己的同桌递小纸条问更多奇怪的问题。 同时他也得知了不按时写完试卷的后果。 他们需要在这节课下课后，将试卷题目和正确答案全部抄写十遍。 听起来很普通的惩罚，但……聪明点的玩家已经目露绝望。 这才上午第二节课。 这节课多半也有课后作业，两者叠加起来，他们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的结局。 细长的笔在同样颀长的指节间流畅地转了两圈，谢云淮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下一秒就发现自己的同桌放下笔后又开始撕纸条了。 窸窸窣窣的纸张撕裂声悄然响起，谢云淮的眼皮跳了跳，忍了再忍，坐直身体克制着自己不要走神去关注这个古怪又胆大的同桌。 他既然要找死，那就早点去死好了。 反正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换过多少个同桌，新来的说不定会比这个安静胆小点。 原本短暂路过的观众们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停留在这个新手玩家的直播间里，想要看看他到底还能怎么花样作死。 敢在猛诡高校的课堂上传纸条，哈，上一个这么干的玩家……好像还没出现过。 虽然打定主意不再关注这个奇怪的同桌，但当秦扶安握笔在纸上写字的时候，谢云淮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 然后再次被气到。 对方竟然刻意用手挡住了，好像生怕他会偷看一样！ 谢云淮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他无声地磨了磨牙，手里写字的笔都被捏紧了许多，在他白皙的指腹上压出浅淡的红痕。 第3章 秦扶安没注意同桌的小动作，至于用手挡住……谁上课做小动作不会以防万一呢？ 他微低着头，迅速在纸上写出内容后，将纸条折叠成小小的方块，然后趁着讲台上张老师动作迟缓地转身在黑板上板书时，右手微扬，白色的小纸团便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巧漂亮的弧度，正正好地坠落在南竹的课桌上。 整个动作透着股尽在掌握的轻描淡写，搭上秦扶安因为满意而微扬的眉眼，即使是观众也觉得隔着屏幕被他这一下给帅到了。 [直播间该升级改进了，要是能发语音的话，我一个响亮的口哨配合玩家主播帅气的动作，秒杀！] [难怪记忆里初高中的同学都喜欢背着老师在课堂上做些奇怪的小动作，原来他们是在耍帅啊，可惜没有主播这张脸，我以前竟然觉得他们是在练习杂技……] [哈哈哈哈你们就只注意到他耍帅吗？偏头看看啊，同桌npc气得笔都要被捏断了！] [笑死，这个新手玩家真的很有直播效果，他的脸就像他的眼睛一样漂亮，可惜他这么喜欢作死，还不和同伴抱团，估计是活不到这个副本结束的，我就不浪费自己的关注位了。] [有道理，唯一可惜的是他这双眼睛，这么漂亮剔透的绿，真想挖下来做成宝石送给我们尊贵的王啊。] [楼上是诡，鉴定完毕，已举报。] [……] 南竹被突然砸落的纸团吓得心脏猛然一缩，她下意识就要转身往后看，可讲台上板书的诡物老师已经转身看了过来。 她用了三秒钟暗自平复了一下因为惊吓而紊乱的呼吸，然后动作自然地借着书本的遮挡，动作轻而缓慢地拆开这个从天而降的纸团。 南竹低头迅速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很快，她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双眼。 纸上的内容恰好是她和其他玩家现在最缺的破局办法。 要知道，上一节课的内容他们并不清楚正确答案，要将试卷和正确答案全部抄写十遍的话，必须要先找npc套来正确答案，这其中的风险不小。 再加上这节课的课后作业的话，这完全是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这个猛诡学校里的一切都太正常太普通了，可就是这种正常和普通的师生关系，却偏偏最能压得玩家喘不过气来，如果没有好的破局办法的话，说不定他们几个下节课就会面临死期。 但现在这个从天而降的纸条上却给她指了条明路。 [打断这堂课。] 短短五个字，却如同拨云见雾般让南竹的思绪瞬间清明起来。 第3章 猛诡高校（3） 可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有效打断这堂课呢？ 南竹不期然想到了上节课的最后十分钟，那被不断的咀嚼声占据的最后十分钟，但现在那三个空掉的座位上，已经看不到血迹和骨骼的残留了。 她联想起来的一瞬间，便不自觉浑身发冷，终于意识到这个副本里更可怕的危机在哪里。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们第一堂课的课后浪费时间去找规则，却反而掉入了副本的隐形陷阱当中，完不成作业，于是十倍抄写，而想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牺牲自己的同伴。 只要喂饱了老师，一整堂课的时间都可以被用来补作业。 不仅如此，这一招还能让这堂课的老师讲不出更多的课堂内容，所以就连下一节课要交的作业都可以轻松免去。 太恶毒了。 这是南竹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她又感激起身后扔纸团的人，幸好他提醒得早，自己还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而不是让大家开局就互相陷害防备。 思索间，南竹略一抬眼，恰好看到屏幕上的观众弹幕迅速划过。 [主播主播，那个叫亚克的看起来就很耐吃，你把他喂给你们老师，我给你刷十个血色月亮。] [主播快行动起来，要是把这个老师喂饱，我也给你刷一个超级月亮。] 一个血色月亮=100积分 一个超级月亮=500积分 而副本商城里的积分购买力都很强，一个积分就能买到一瓶水或是面包，100个积分就能买很多一次性白色道具了，观众给出的诱惑力不可谓不大。 即使是南竹，前两场新手副本加起来，也才攒了不到五百个积分，这也意味着，她一旦按照观众说的去做，那短短一节课的时间，不仅能够解决玩家当前面临的难题，还能让自己实现一朝暴富。 但南竹从那几条充满怂恿恶意的弹幕上挪开了目光。 她也无视了接下来那些失望的嚷嚷着取关的弹幕。 南竹在课堂上举起了手，讲台上身形臃肿肥硕的老师眯着眼睛让她起身。 “老师，前面这道题能再详细讲一下吗？”南竹鼓起勇气和诡物老师对视，在它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之前，嗓音清脆地说道：“张老师，我知道这道题的答案，但还是想听您再多讲讲同类型的题，这样高考的时候万一考到相同题型，我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她暂时没想出更好的打断课堂的办法，又担心其他玩家会和她一样遭受弹幕的蛊惑，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起身，冒险提了个较为折中的建议。 大概能够活到第二场第三场的玩家，都不是真正的傻子，所以在意识到南竹想要达成的目的后，亚克也举起手对老师说了一大堆的好话，具体但不限于最喜欢听这位老师的课，又或者他觉得张老师讲课的能力是所有老师里最好的等等…… 秦扶安觉得这群玩家挺好玩的。 说不定亚克再多夸几句，这堂课的一半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但还是有那么极少数对现状迟钝的笨蛋，不仅不珍惜南竹和亚克争取来的时间，反而抬着脑袋满脸茫然地不知该干什么。 没错，说的就是那个新人玩家了。 细长的笔又一次在他指尖百无聊赖地转了几圈，秦扶安干脆用左手支着下巴，偏头去打量自己的同桌。 大家都穿着高中的蓝白校服，也都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位同桌低着头写字的时候，秦扶安总能从他身上读出几分莫名的乖巧。 大概是谢云淮太认真了，认真的不像个随时会变异发疯的诡物，反而像个奋笔疾书埋头苦读的小书呆子。 现在这个世道，当诡都要这种影帝级的演技了吗？ 秦扶安盯着同桌清秀的侧脸陷入沉思。 谢云淮忍了很久，可那道直白的目光还是直勾勾落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的偏移。 于是在老师被奇怪的同学们纠缠时，谢云淮皱着眉暗自瞪了眼身边的人。 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浅绿通透的眼瞳里。 谢云淮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让他有一种想要挖出来，将其精心制作成最漂亮名贵的宝石，再镶嵌并收藏的冲动。 不过转瞬他就甩掉了这种奇怪的念头，毕竟拥有这双漂亮眼睛的主人，在他心里的印象分已经跌破到了负值。 厌屋及乌，秦扶安的那双眼睛也就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秦扶安被同桌的目光瞪得回神。 他眨眨眼，有点疑惑为什么自己突兀的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没寻到杀意的源头，前面的南竹和亚克也已经坐下，诡物老师开始讲起了同类型的题目，于是秦扶安也收敛了许多。 他没再思考做诡需要多高的演技，放空了目光，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神游着听完了这节枯燥的课。 下课铃再次响起的时候，张老师特意盯着之前没有做完试卷的几人，目光阴恻恻地，带着几分不甘心地说：“下节课你们的作业还没有完成，大家上课的时候，你们就去走廊里站着。” 被它看到的几人都已经无心回答，全都埋头苦写，势必要将下课的休息时间一分一秒都利用起来。 可转瞬，他们就听到教室黑板左上方的广播里传出来了动静。 “同学们好，现在是课间操时间，今天会有我们猛诡高校尊敬的校长进行课间讲话，请各位同学在三分钟内迅速赶往操场集合，迟到的同学会被记下姓名，扣除平时成绩和班级分喔~” 一个女生的声音，幽幽远远的，带着几分不明晰的断断续续电子音，像是卡壳断带的上世纪收音机。 前面的话还没什么，但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种夸张上扬的语气里，根本就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嬉笑恶意。 在广播刚响起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们已经迅速起身想要往外走了。 而南竹亚克等玩家，即使面如死灰，却也不得不起身顺着人潮往外挤。 但…… “游戏的恶意可真是无处不在啊。”秦扶安看着用身躯完全堵住教室门的张老师，终于明白第二节课时他为什么那么好糊弄，也完全没有第一位老师那么丑恶尽显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让高三（四）班的学生们活到第三节课。 第4章 “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怎么办？”秦扶安自来熟地拽了下前面同桌的校服袖子。 原本因为急躁而呼吸不稳的谢云淮又一次被迫打断了异变，他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衣袖从某人手里扯出来，回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秦扶安。 “出不去，就死。”短短五个字，被他说得杀意凛然。 但秦扶安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小子是在光明正大诅咒他。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迎着小同桌冷漠的眼神，突然扬声道：“同学们，能给我让个位置吗？” 教室里一片安静。 只余秦扶安清朗嚣张的声音在广播的倒计时里慢悠悠响起。 “我这个人，学习成绩不咋样，但是天生力气有点大，所以你们给我让让位置，我帮你们把堵门的障碍物给一脚踹出去，这样大家都能有美好的未来，你们觉得呢？” 密密麻麻和老师一起堵在教室门口的“同学们”全都回头看向他。 有的人，即使端端正正把校服拉链拉到最恰好到处的地方，也能硬是把学生气质给穿成桀骜不好惹的校霸模样，至少此时此刻，秦扶安的气场和他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还挺有说服力的。 一群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同学们纷纷给他让出位置。 终于露出堵在门口，听到秦扶安的话后脸色阴沉得能滴水的张老师。 “张老师，这都是为了学校和同学们好，您应该不会那么小气跟我记仇吧？”秦扶安笑着朝这位老师挥了挥手。 打完招呼的下一秒，他猛地抬脚，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一脚用力地踹在了张老师那满身鼓胀的肥肉上。 秦扶安没有留力气，于是南竹等玩家还在思考秦扶安此举会不会触犯规则的时候，同学们最敬爱的张老师已经仿若一颗硕大的肉球般从门口弹射出去。 那么巨大的一团肉，先是砸在走廊阳台的水泥墙上，又颇有弹力地滚落在地上，然后被隔壁无数往下跑的同学们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脚下。 所有人都在赶时间，有校长在前，没有人在意脚下的肉垫，而张老师那肥胖的身躯在经过一次次踩踏后，似乎肉眼可见的变薄了许多，这或许也算是另一种程度的因祸得福吧。 “走吧，还愣着干什么？”秦扶安回头看向一群呆滞的高中小孩，提醒完往外走的同时，顺便一伸手拎起旁边欲言又止的谢云淮就跑。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谢云淮猝不及防下险些被拽飞出去。 或许他也很茫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不起眼的学生npc，秦扶安却像是盯准了他一样根本没想过把他当空气。 这不合理。 就像秦扶安能够一脚把张老师给踹出去一样，极其不合理。 但这个冷漠理智的念头仅仅是在谢云淮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秦扶安拽着大步地奔跑起来，大脑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一片空白。 而某人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发表感言：“嚯，我们学校还挺有特色的，这么重要的高考竟然放在寒冬腊月，真不错。” “按照热胀冷缩的原理，说不定下节课我们敬爱的张老师就能减肥逆袭成功呢。” 谢云淮：“……” 真的不能把他眼珠挖出来后，再用针线把他这张嘴也给缝起来吗？！ 第4章 猛诡高校（4） 被迫在奔跑间灌了满嘴的风，等终于停下的时候，谢云淮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甩开秦扶安的手。 对此秦扶安也不在意，自然而然松开后，偏过脸去打量这个集合的操场。 很普通的操场，密密麻麻的学生，站在高台上的校领导们，还有旁边竖起的一面奇诡的猩红到呈现出暗黑色的高大旗帜。 秦扶安仰头看向那面随风肆意张扬的暗色旗帜，上面用大抵人血之类的颜料染就了一幅特殊的图案。 不可名状，不可直视，注视超过两秒，就会感觉眼睛和大脑皮层一阵刺痛，无声间淌落生理性的眼泪。 这都是秦扶安从其他玩家身上得出的结论。 毕竟他也就瞟了一眼，几位玩家却在目光接触到那面旗帜之后，便仿佛被蛊惑了一般难以移开视线，直到南竹和亚克强行将他们的注视遮挡打断。 “这旗帜上画的是什么？”白松捂着被针扎一样剧痛的双眼，只觉得自己流淌的不是眼泪，而是眼眶里溢出的红色鲜血。 在他松开手后，情况不仅没有变好，反而颤抖地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惊恐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现在看东西变得模糊不清了？！” 不仅是他，短短半分钟内，几个仰头看了旗帜的玩家都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他们的视力似乎被剥夺了大半。 仅仅只是一次短暂的，不足五秒钟的注视。 秦扶安将这些人的恐慌不安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要上前和他们沟通的想法。 即使南竹握着那张纸条向他看过来，秦扶安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冷漠地打断了对方上前的脚步。 三分钟时间也已经过去，操场上的学生们像一条条瘦长沉默的鬼影一般影影幢幢地站在各自的班级里，他们的眼神一如既往地麻木空洞，却在广播里那道女声欢快宣布迟到之人的时候，全都齐刷刷地扭头朝操场入口处看去。 那里站着几个原本和他们一样麻木的学生，但在此刻，当他们的名字被广播念出来之后，偌大的操场上，老师，学生，校领导，都像是突然进入了什么奇怪的域场之中，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学生们原本瘦小的身影无声地膨胀起来，原本麻木的双眼也被注入了极端的贪婪和疯狂，他们喉咙里发出渴望难耐地低吼，原本穿在身上的蓝白色校服也在阳光下逐渐透出许多斑驳的血色。 而高台上的老师和校领导们，也在原有的异变基础上被刺激得加深了诡异程度，但他们并没有朝着那几个迟到的学生冲去，而是嬉笑着朝那几个学生的班主任冲去，在对方挣扎间犹如野兽般畅快的大快朵颐。 全场除了玩家，唯一还能好好站着的，估计只有高台最前面那位着装整齐体面的校长了。 他微笑着将台上台下的一幕幕全都看在眼里，而后闭上眼颇为享受地愉悦喟叹，诡异的满藏蛊惑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整个学校范围里响彻。 “同学们，请铭记我们猛诡高校的校训，遵守校训，遵循班规，用心学习，用命高考，这才是我们猛诡高校建校以来能够保持百分百升学率的唯一真理。” “而那些违背校训班规的坏孩子们，就如现在这样，终将成为优秀学生们奋发向上蓬勃生长的肥沃养料。” “成绩，才是我们猛诡高校的唯一通行证！” “猛诡高校，永远不会有不合格的学生。” 如此优雅的咏叹调，如此激情昂扬的演讲，满身血肉碎沫的学生和老师们咧着血淋淋的嘴角满是认同和赞赏，而混杂其中的玩家，反被他们衬托得宛如异类。 “……他们疯了吗？”亚克惊骇地看着密密麻麻的身影又从操场入口处走回来，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头皮一片发麻。 尤其是在那些学生路过的时候，他的身体僵硬着，紧绷每一根神经，不敢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可相比起他能将这场荒谬诡谲的狂欢看得一清二楚，他身边的其他几位玩家却只满心的惶恐不安。 发生了什么？ 说那些话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 为什么他们的眼睛恢复不了了，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多看了眼学校的旗帜！！ “商城、商城……一定有药物可以缓解的！”一个脑袋还算灵活的玩家慌乱地伸手疯狂戳动眼前的光屏。 可让他越来越绝望的是，打不开，除了满屏怜悯或嘲笑他等死的弹幕以外，他根本打不开系统商城！ 眼看他的神情逐渐癫狂，眼睛里也迅速布满了血丝，南竹不得不上前打断他的动作，低声道：“……没用的，进入副本游戏后，商城都是被锁定的，需要什么物资，只能在游戏开始和结束之后才能购买。” “那你有吗？！”被挡住动作的玩家竭力睁大眼睛望向南竹，手指死死攥住她的衣袖，语气急切地追问道：“你有药吗？你都过了两场游戏了，一定准备的有药物吧？分我一份，求你！我可以给你转积分，你现在就分给我、分给我一份，我不想死，我……”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温热的鲜血突兀地喷溅在南竹的身上，她被对方猝不及防的死亡惊得呼吸一窒，回神后凝滞迟缓地抬眼，对上一只只正在贪婪咀嚼的血色眼瞳。 南竹悚然倒退，如果不是后面有人伸手撑了她一把，她可能会径直跌倒在地上。 而同样失去她身体支撑的那具玩家的尸体，却在她退走后，一点点长出了新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嬉笑着眨动间，血肉被啃咬得破烂不堪，只剩染血的校服和一堆骨架静静地跌落在塑胶跑道上。 第5章 他死了。 死的如此突然，死之前还在哀求一份生机。 可他却并没有死于自己受伤的双眼，而是被一只眼睛将身体心脏无声地啃咬出一个破烂的血洞，而后从里到外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课间操时间，队伍里的学生不得喧哗打闹，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了。”浑身长满眼睛的老师咧着“嘴角”笑着提醒浑身发冷僵硬的南竹。 可他说是不希望再有下一次，浑身的眼睛却都透露出期待愉悦的贪婪欲.望，无序地眨动间，一只只眼睛无声黏腻地盯住了高三（四）班的每一个学生，仿佛在鱼缸里来回巡视挑拣着最适合用来宰杀做菜的那条鱼，那必将是他期待已久的美味佳肴。 而他旁边，其他班级外貌各异的诡物老师们，纷纷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转而更加严厉凶狠地斥责自己班级的学生不听话。 对于玩家而言，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好似一出荒诞血腥的噩梦。 秦扶安站在队伍最后面，伸展手臂做着最普通的课间操，对于那位玩家的死亡，他似乎没有任何共感，眉眼间的冷漠令许多观众都心惊不已。 [总觉得和他相比起来，旁边那些学生npc们反而更像是正常生物。] [这种人在游戏之外的规则世界里，真的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犯之类的存在吗？我刚才一直盯着，那个玩家死亡的过程里，他真的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这种人类……怎么看着比诡异还要诡异？游戏直播系统挑选主播的时候真的没有出什么bug吗？] [他一直不抱团的话，就算能力再强，也迟早会栽跟头的，在诡域各个副本里，越嚣张的人反而死的越快，我先关注走一个，等他作死的那天。] 和上面这条弹幕抱着相同心态的观众不在少数，当然也有观众就喜欢秦扶安这张脸和这个性格，又或者觊觎他那双浅绿通透如宝石般的眼睛。 于是秦扶安即使什么都没有做，这才新手副本第一关，也才开始游戏的第一天，无形间就已经涨了很多关注，其热度甚至已经快要赶超南竹这种第三场副本游戏的主播了。 然而事实上，秦扶安并不是对那一幕没什么触动，而是他发现自己的同桌似乎有些不太舒服。 从广播点名迟到学生的时候，所有学生都一窝蜂跑向操场入口去汲取新土壤中的肥沃营养，唯独谢云淮还站在他旁边，拧着眉望着那荒唐作呕的一幕幕。 等到那位玩家被身为班主任的眼瞳诡物从里到外吞吃的时候，秦扶安注意到，谢云淮的喉咙动了动，似乎是反胃想要呕吐。 但这就很奇怪了。 秦扶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漂亮澄净的浅绿眼瞳清晰的倒映出谢云淮瘦削笔直的身影。 从游戏一开始，秦扶安这双眼睛所能看到的，就和其他玩家截然不同。 玩家们看到的是诡物，他却是透过那些形状各异的皮囊，看到了被禁锢其中的无数灵魂。 而这些诡物们的灵魂体中，又数谢云淮的魂体最为庞大，大到从谢云淮小小的身体里肆无忌惮张牙舞爪的将整个学校都笼罩其中。 和谢云淮比起来，就连讲台上的那位校长的灵魂体，都好似一只最为微渺不堪的蚂蚁。 可拥有如此诡谲强悍魂体的谢云淮，却因为最正常的进食画面而反胃不适。 秦扶安盯着自己的同桌，脑袋里缓缓蹦出个问号。 诡物，也会得厌食症？ 那还能把魂体养这么大，可真不容易。 第5章 猛诡高校（5） 在隐约散去的血腥气味中，课间操总算结束。 等待玩家的却不是放松，秦扶安目送着几人跌跌撞撞赶往教室的背影，余光又瞥见那道融入人群中的瘦削身影，站在染血的塑胶跑道上思索了片刻后，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转去。 高三（四）班的教室里。 抬眼望去，依然是一片埋头苦写的画面，每个学生的课桌上都多了一张白纸黑字的试卷，没有人聊天，没有人抬头张望，他们就仿佛颈间被系了绳索又坠着重石的木偶傀儡一般，死寂麻木地填写着试卷上的一道道空白。 偶尔有人遇到写不出的难题，双目就会在转瞬间赤红充血，愤怒不安和焦躁痛苦便如同最好的催化剂，让他们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可即使变成了怪物，也还是焦躁绝望地捏着笔在试卷上疯狂涂写。 南竹的同桌就是因为答不出试卷而产生异变的诡物之一，庆幸的是，这些诡物们并不会攻击自己的同学，只会徒劳的在已经被撕裂划破的试卷上胡乱地涂画，喉咙里偶尔发出绝望的低吼，它们已经说不出人言了。 南竹更觉得庆幸的是，在游戏开始之前的副本商店里，她没有节省积分，而是按照副本推荐优先购买了5支“明目清心滴眼液”和5支“速写速记签字笔”。 之前在操场上的时候，死去的那位玩家没有猜错，南竹的确有能够缓解他双眼视力的药物道具，但很可惜，他太着急也太惊惧了，以至于在南竹拿出滴眼液之前，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回到教室后，南竹将手里的滴眼液分了一支给视力被剥夺最为严重的新手玩家，那位名为赵佳悦的女生。 至于其他人，南竹不是圣母，其他玩家也不是赵佳悦这种第一次进入游戏没有任何积分的纯新手，既然他们一开始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购买滴眼液，那此刻也就只能怪当初的自己了。 赵佳悦仰头将清凉温和的液体滴入双眼，闭上再睁开后，之前被剥夺的视力便再次清晰起来。 “……谢谢。”她感激地朝南竹道谢，在极为安静的教室里，小声承诺道：“如果我能够活下去的话，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对于这种承诺，南竹一向是听听就好，她用签字笔迅速赶完所有作业后，环视了一圈教室，最后将目光落在教室里唯一的空位上。 之前死去学生留出来的空位，在课间操的时候就已经无声消失了，现在整个教室里，只有属于秦扶安的位置还空着。 南竹仰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正中的挂钟，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 她放下笔，起身走到还在奋笔疾书的白松课桌前，拿出一支签字笔递给对方。 白松接过的一瞬间就知道这支笔有什么用，他既意外又惊喜，不过还没等他说出那句谢谢，就听南竹客气地询问：“占据你一点时间，你坐在后排，之前有注意到你前面坐着的那个学生吗？就是那个绿眼睛的男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也是玩家。” 虽然她从未见过有哪个国人是那样一双绿色眼睛的。 但能给她丢纸条提醒，还能在危急关头直接抬脚踹飞堵门的诡物，这个玩家的实力绝对不低。 闻言，白松茫然了片刻，回忆道：“我前面这位……真的是玩家吗？可我看他上课的时候总在骚扰他同桌啊，不光传纸条，还一直盯着人家看，我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特殊npc在走剧情呢，都没敢出声打扰他。” 南竹：“？？” 迎着南竹诧异的回望，白松肯定地点了点头，顺带用余光偷偷去瞥独自坐在窗边低头写试卷的谢云淮。 一切正常，看起来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npc们没什么两样。 但白松和南竹都没有看到的是，在他那句“总在骚扰他同桌啊”脱口而出的时候，谢云淮手里的笔险险在试卷上划出一道线。 “……那没事了，等他回来，你再稍微多关注他一下。”南竹找回自己偏离的思绪，还是冷静叮嘱了一句。 白松了然地点头，目送她重回座位后，低头握着新的道具笔在试卷上疯狂填写答案。 不快不行，只有一分多钟就又要上课了。 而在上课前的30秒倒计时里，原本想让秦扶安早死的谢云淮，余光看看身边空荡的座位，又看看前面挂钟上不断接近时刻度的细长秒针，眉心不自觉地轻轻蹙起。 他没回教室，去哪里了？ 如果在上课铃响起，老师进门之前还没有回到教室的话…… 一想到秦扶安可能会因为迟到而死亡，又或是已经遇到危险死在了校园里的某个角落，谢云淮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浮上心头。 那种人，不像是会跌落死亡线内的性格。 然而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都还没有彻底落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施施然踩着上课铃的前奏走进了教室。 谢云淮抬眸望过去。 依然将校服穿得板板正正，也依然一身桀骜气场的秦扶安站在教室门里面，正面对着门外，笑着挑了挑眉，颇有礼貌地询问门外的诡：“张老师，减肥成功的感觉怎么样？这次需要我再助您一臂之力吗？” 听清他这段满藏挑衅的话后，整个教室都陷入了古怪微妙的安静。 就连沙沙的写字声都消弭的无影无踪。 而秦扶安口中减肥成功的当事诡张老师，此时正站在门外，用真正能够吃人的目光怨毒地瞪着秦扶安。 第6章 可惜世界上想杀秦扶安的人鬼妖都太多太多了，它一只新手副本里的小boss都算不上的诡物，实在是不能对秦扶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威慑力。 见这位张老师始终不吭声，连句狠话都不跟他放，秦扶安也只能遗憾地轻笑，在满教室的安静氛围里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桌面上放着一张洁白干净的试卷。 没填姓名班级，自然也没人给它填上正确的答案。 但他刚坐下，旁边就无声挪过来一张写满答案的试卷。 秦扶安挑眉看过去。 谢云淮眉眼冷淡，避开他的目光后低声道：“不欠你了。” 秦扶安若有所思。 秦扶安恍然大悟。 “我不抄。”他把小同桌写满答案的试卷果断推了回去。 下一秒，果不其然对上少年疑惑的目光。 秦扶安恶趣味的朝他笑了笑，侧过头也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同学，作弊可是严厉禁止的，这次我就当没看到，下次可别再被我逮到了。” 秦扶安的脑子有病。 谢云淮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试卷，一个眼神都不想再分给对方了。 这时候同学们也看到了走进教室的“减肥成功”的张老师。 这一看，所有人都沉默了。 往日他们眼睛里的空洞麻木，都在这一刻被震惊的荡然无存。 讲台上这个薄薄的满身脚印的超宽纸片人……真的是他们那位张老师吗？ 所谓的减肥成功……会不会太成功了点？ “这特么是直接从3d建模减成了平面ppt？！”亚克没忍住自己震惊的音量，开口的一瞬间，可谓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其他玩家拼命忍笑，总觉得张老师身上的那些脚印，说不定就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秦扶安用笔头戳了戳身边同样沉默下来的小同桌。 明明刚才被秦扶安给惹急了，结果张老师一进来，谢云淮好像就突然不知道生气的正确流程，看向张老师的目光都显得有几分呆怔。 秦扶安没被张老师逗笑，反而被谢云淮此时带着几分懵逼的神色给逗笑了。 他笑起来眉目疏朗，原本冷漠不好惹的气质也被消融了一些，浅绿色澄明清澈的双眼弯了起来，漫不经心间唇角微扬的愉悦模样，让不经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人都很难立刻从这个笑容里回过神来。 “喏，给你。” 他笑着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垂手正好将其塞到了谢云淮的校服兜里。 谢云淮下意识去捏了一下。 是糖。 秦扶安见他又露出那种有点懵的疑惑表情，也没再逗他，只是啧了一下，低声道：“这可是我特意跑去食堂买的，那卖糖的老板看我跟看道菜一样，恨不得把我剁吧剁吧吃了，我跟他讲道理讲了好久，他才肯把这破糖卖给我。” 谢云淮捏着兜里圆圆的糖，听着秦扶安低声的碎碎念，暂时打消了之前认为秦扶安脑子有病的想法。 秦扶安不是脑子有病。 他是脑子灌水了，哪个正常人会特意跑去食堂买一颗棒棒糖？ 秦扶安会。 秦扶安不是正常人。 “为什么给我？”谢云淮问他。 秦扶安偏头盯着他，而后笑容散漫地回答：“你不是挑食吗？不爱吃那些脏东西，就吃点工业糖精，好歹保甜。” 散漫里藏着几分认真，但被他掩饰得很好。 说完，又忍不住啧啧感慨：“挑食的小孩最难养了，这不吃那不吃，一不小心就被饿得营养不良。” 谢云淮：“……” 我？挑食？营养不良？？ 第6章 猛诡高校（6） 不等他反驳，前面的纸片诡张老师就已经阴恻恻地喊收卷了。 秦扶安交了张空白的试卷上去。 他自己去交的，走到讲台边将试卷递过去时，这位张老师看向他的目光里仿佛淬了毒。 在看清秦扶安交上来的试卷的那一刹那，张老师便欣喜若狂起来，它猛地将这张空白试卷拍在讲台上，用比上节课还要高八度的尖锐嗓音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写作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学得很到位？已经不用老师来给你上课，你也能考满分了是不是！？” 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它已经在脑海中想象到秦扶安惊恐绝望的神色了，甚至想象到秦扶安对着他跪地求饶的画面，于是它身上的气势更盛，原本薄如纸片的身体也仿佛正在重新变得圆润，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扶安，嘴角都挂起了迫切怨毒的笑容。 “您怎么知道？”一道诧异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它。 张老师一哽：“……？” 原本鼓起来的身体又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般，重新瘪了回去。 它猛地抬眼瞪向说话的秦扶安，眼里的怨毒已经变成了深可入骨的昭然杀意。 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一个人的话，秦扶安现在大概已经被它千刀万剐了。 可惜它的眼神没那么大威力，秦扶安不仅不为所动，还低头拿起被它拍在讲台上的那张空白试卷，挑眉质问道：“尊敬的张老师，您看看您在课堂上讲的这些内容，简单，粗糙，没有任何多余的价值，难道这就是您的教学水平吗？” 在全班学生们逐渐瞪大眼睛的惊骇注视中，秦扶安拎起自己的试卷抖了抖，唇角扯出一抹状似遗憾的笑意：“如果仅仅只是这种水平就能来担任高三教学的话，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我们猛诡高校的师资力量呢……百分百升学率，该不会全靠你们校方自己努力作弊吧？” 他手指微松，那张干干净净连班级姓名都不曾写上的空白试卷，就这么洋洋洒洒慢悠悠地落在了张老师的脚边。 肉眼可见的，张老师那薄如纸片的脸颊肉都跟着抽搐了两下，它粗喘着愤怒地瞪视秦扶安，气急嘶哑地问他：“秦扶安！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交白卷不说，竟然还敢在课堂上公然诋毁老师和学校，我要把你挂在操场的旗帜上，要让你被碎尸万段，让全校师生都生吞活剥了你！！” 随着它的声音愈发尖锐，班里的同学们已经满脸痛苦地捂着耳朵蜷缩在了座位上，整个教室，不……应该说这一整栋教学楼，此时都仿佛在因为它极端的愤怒而颤抖着。 可作为罪魁祸首，秦扶安却在它朝自己伸手过来的那一刻，神情同样骤然冷厉了下来。 少年一双浅绿的眼瞳变得幽暗深邃，他紧盯着眼前这只诡物在歇斯底里的情绪爆发中的每一个变化，最后抬手抓住讲台上的教鞭，用力朝它伸来的那只手狠狠抽打下去。 “——啪！！”清脆的抽打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紧随而至的是更为刺耳的诡谲尖叫声，但只叫了不到两秒钟，就被教室外迅速接近的沉重脚步声所打断。 而这道脚步声，不仅使张老师停下了痛苦的尖叫，还让它脸色发白，似乎本能的在恐惧着教室外的存在。 但转瞬它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怨毒的眼神直勾勾落在秦扶安的身上，狞声道：“上课不遵循班规，交空白试卷，污蔑并攻击老师……你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这么说完，它的脊背愈发挺直，那张被踩扁后占地面积更大的脸上，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面上满是迫不及待的痛快恨意。 秦扶安却没有心思去听它放的这些狠话。 他眼眸微垂，看着讲台上的粉笔灰随着教室外更加接近的脚步而震颤，心里清楚自己挑衅的行为终于打破常规，不再是被困在上课时间的教室里，所接触到的，也不再仅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低级诡物老师了。 秦扶安心怀期待转身朝窗外看去。 狭长的走廊上，一道比之前的张老师更加壮硕肥胖的身躯缓慢路过窗户，又在几步后走到教室门口站定。 在满教室或期待或恐惧的等待中，那道高大壮硕的身躯缓缓弯腰，露出一颗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的脑袋。 但诡异的是，它这颗脑袋所连接的脖颈却在下一秒被无限拉长，宛如柔软无骨的蛇怪一般将那颗脑袋从门口径直探了进来。 “张老师，校规第三条：上课时间，禁止高声喧哗。”那颗脑袋无限凑近到张老师眼前，死气沉沉的语气像是在下达死亡通知：“你违规了。” 下一秒，它的脖子就猛然伸长蹿到张老师的头顶上方，无声地张大了血盆大口，正准备对着张老师的脑袋一咬而下。 “——等等！！”张老师惊恐地捡起地上的空白试卷，高举起来后急忙解释道：“主任！是这个学生他上课交了白卷，还侮辱我们学校的名声，都是他的错！！” 那张空白试卷就那么明晃晃地挡在了教导主任低垂下来的脑袋跟前。 它看了眼试卷，然后慢慢将吃人的目光移到了秦扶安身上。 座位上，南竹几人看着这凶险至极的一幕，都不由得在心里为秦扶安捏了一把冷汗，可即使他们有心想要帮忙，在空白试卷和刚才那番话之后，这种天崩地裂的开局，他们这种连新手副本都没有走完的玩家根本无能为力！ 第7章 纯新人赵佳悦更是在那位教导主任将脑袋脖子伸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死命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尖叫出声了，可即便如此，她瘦弱的身躯还是在不停颤抖，恐惧促使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破碎的呜咽声被她尽数吞进喉咙里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另一边的座位上，谢云淮手里捏着一颗糖，表情冷淡地看着讲台上发生的乱象。 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新来的同桌脑子有病，但谢云淮莫名觉得对方似乎是故意交白卷惹怒张老师的，所以就算秦扶安真的在作死并且马上就要死了，谢云淮也不准备帮忙。 能帮他什么呢？谢云淮自己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而已，能够在猛诡高校顺利毕业，就是他还坐在这里的唯一目标。 除此之外，任何人的死活都和谢云淮无关。 讲台前，本该在暴怒下一口咬掉秦扶安脖子的教导主任，却在秦扶安仰头时对上他那双幽绿如猫的眼瞳，最后张着腥臭的嘴，露出森白的藏着血色肉丝的牙，缓缓询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扶安敛眸，眸色缓缓恢复正常，他也依旧平静道：“希望您能明白，我并非有意扰乱课堂秩序，之所以挑衅老师……是因为我很怀疑张老师是否拥有良好的师德。” 张老师神色扭曲地阴狠注视着秦扶安，如果不是教导主任在这里，它恐怕现在已经冲过来狠狠撕烂秦扶安那张冷漠桀骜的脸了。 可惜即使在诡物横行的副本里，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所以秦扶安得以在讲台前，有条不紊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质疑。 “其一：一堂课只有宝贵的40分钟，可张老师的身躯却做不到像主任您这么灵活完美，每次进出教室都要花费至少15分钟的时间，每个学生都被它耽误15分钟，那么仅仅是今天的一节课里，我们全班37个同学的时间加起来，张老师已经将我们最为宝贵的时间浪费了足足555分钟。” “其二：在上节课时就有学生反应过，张老师的教学内容晦涩生僻，可它不仅没有调整教学内容，还将同一个题型翻来覆去地讲述，这也导致我们本该学到更多内容的同学，不得不翻来覆去听它讲那些枯燥无味的题目，我想这已经极大增加了我们高考时的知识储备。” “其三：关于试卷题目，虽说温故而知新，但张老师的课堂内容本就乏味枯燥，课后作业还没有任何推陈出新，这样一来，除了继续浪费同学们的学习时间，压榨我们的知识储备能力以外，请问还有其它任何好处吗？” “其四：在我试图告知张老师，并建议它对教学内容推陈出新的时候，它不仅没有虚心接受，还用言语打压威胁我这位优等生，要知道，之前的模拟试卷我可都是满分答卷，可张老师却要将我这位优等生挂在学校的旗帜上羞辱至死……很难想象，张老师教导的其它班级其它同学们，是不是也正在遭受着和我相似的恐怖威胁。” “主任，我记得刚才校长才说过，成绩是我们猛诡高校的唯一通行证，对吗？” 第7章 猛诡高校（7） 谁也没想到明明是必死之局，秦扶安却能慢条斯理地说出一二三四来。 而且任谁来听，这四条原因里，都可谓是有理有据，桩桩件件简直是把张老师给一次次彻底钉死。 这一点，光看张老师随着秦扶安的指控，变得越来越惨白的脸色就能清楚体会到这四条原因有多杀诡诛心了。 更别提，从一开始，秦扶安就不着痕迹地夸赞了一波教导主任的完美诡变。 教导主任并没有第一时间相信秦扶安的控告。 门外，它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也扭动着延长伸进了教室内。 很快，教导主任接过了那张空白的试卷，低头仔细查看上面的题目内容。 在它查看的过程中，站在它脖颈脑袋旁边的张老师宽大单薄的身体却在一点点佝偻起来，蜷缩着试图逃离这间令诡窒息的教室。 它已经绕过教导主任走到了教室门口的位置，眼看着似乎马上就能逃出生天，可就在它眼前，一张熟悉的空白试卷再一次轻飘飘地落下。 那一片白纸黑字就这么成为了它诡生中所见到的最后一眼画面。 温热猩红的血液迸溅在空白的试卷上，那些没人作答的题目下方，尽数被晕染出了一朵朵斑驳的血花。 这张无人填写的试卷，最终由它的出题者用生命进行了作答。 刺耳心慌的咯吱咀嚼声在偌大却安静的教室里被不断扩大，但这次就连胆小的新手玩家的眼中，都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晶亮的快意。 他们可不会同情这只死去的诡，如果这只诡不死的话，还不知道会想出多少折腾学生的办法来致他们于死地呢。 至于教室里的npc学生诡们，也好像无形间被注入了什么强心剂一般，它们原本空洞麻木的目光全都锁定了讲台边面不改色的秦扶安，眼底早已黯淡的光亮也悄悄的被点燃。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张老师死去时，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它们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但莫名觉得，这一次，高考上榜成功离开猛诡高校的希望，似乎终于出现了。 在无数或沉寂或兴奋，又或是明亮灼灼的目光中，秦扶安走到教室门口，弯腰捡起地上那张已经染上血液重量的试卷。 “主任，辛苦您为我们主持公道，也只有您的出现，才让我深刻认识到，猛诡高校不愧为第一高校，除了张老师这样的蛀虫以外，也存在着像您一般严明优秀的教导主任，相信以后猛诡高校和我们这些学生，在您的监督和守护下，会将猛诡高校的名声传扬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秦扶安合上血迹斑驳的试卷，对已经收回双手和脑袋的教导主任笑着侃侃而谈。 他的夸赞是那样真挚诚恳，他的感慨是那样暖诡心田，直视他那双浅绿明澈的眼瞳，教导主任从中看到了少年的欢喜和憧憬，也仿佛看到了他口中那个明媚耀眼的未来。 即使是诡，也不能拒绝这样遵从本心的夸奖和对未来的展望。 教导主任看向秦扶安的眼神已经柔和到掺杂了些许笑意，更何况它刚刚饱餐了一顿，此时正是最放松也最好说话的时候。 秦扶安抓住了这样的机会，热情地邀请道：“主任，希望我能有那个荣幸，邀请您在班级里听一堂精彩纷呈的教学，以作为您并没有偏袒我随意惩罚蛀虫的证明，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话里话外，全都是在为教导主任考虑，就连事后教导主任可能会被别人找麻烦的情况都考虑到了，再加上秦扶安所说的满分答卷，这样优秀的学生，别说是教导主任了，估计校长来了听完这些话后都会觉得很是欣慰。 于是教导主任将自己长长的脖子从走廊窗户处伸到了秦扶安的课桌上。 它的脖子刚好横亘在谢云淮身前的课桌上。 秦扶安站在讲台上，看到这一幕后，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期待。 可惜，直到他伸手去捏粉笔的那一刻，谢云淮对于教导主任贸然的闯入，也仅仅只是皱着眉，却没有任何要动手的迹象。 有点遗憾，但不多。 秦扶安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支，在触碰到的那一瞬间便察觉到了不对。 触感不对。 入手温润圆滑，绝不是粉笔。 他无声垂眸，在看清粉笔盒里的“粉笔”们都长什么样后，轻嗤了一声。 全都是细长的指骨，应该是从死去的青少年骸骨上拆分下来的手指指骨，全都被打磨得洁白如玉，光滑柔韧，每一支单独拿出来都宛如死神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秦扶安面不改色地拿起一支，捏在指尖敲了敲讲桌。 教室里本就安静，此刻大家虽然茫然，却还是本能地畏惧起每一个站在讲台上的存在。 哪怕秦扶安在几分钟前还是和他们一样坐在下面的学生。 “将你们的试卷都丢掉，这节课不讲那些乏味枯燥的题型。” 秦扶安一边说，一边低头翻看着讲台上原本属于张老师的教案和课本，片刻后抬头对下面的众人说道：“距离高考只剩短短五天，能考的题型却变化万千，与其日复一日重复那些所谓的考点重点，不如听我给你们重新回顾一遍高三的所有知识点。” 他说这话的口气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下面的学生们全都小声哗然，南竹等玩家更是不敢置信地望着秦扶安，不敢想象他到底多大的胆子敢说这种话。 就连弹幕里的观众们也把各种各样不看好的弹幕刷得密密麻麻，以至于让秦扶安这个还不知道直播存在的新人玩家，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就一举冲上了直播间新人热度榜前三，并且还有持续稳定增长的架势。 谢云淮无视了横亘在自己课桌上的诡异脖颈，抬眸安静注视着讲台上眉目张扬神情肆意的秦扶安。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像一丛灼灼燃烧的火焰，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能感觉到温度和光亮。 第8章 可谢云淮最讨厌的就是温暖和光明，它们似乎总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灼烧，疼痛也会随之蔓延全身甚至是灵魂，像极了舔舐燃烧的火舌，但更像是除不掉的附骨之疽。 从未有过那么一刻，他会如此地想要见证一个人的死亡。 原本捏在手里的糖果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捏成破碎的糖渣，簌簌地从糖果包装纸里掉落出来，细碎的糖渣宛如最锋锐的玻璃或尖刺，却都尽数被他用作废的试卷一起，反手当作垃圾一样丢进了桌肚里。 等到下课，它们就会被丢入垃圾桶，再也不会碍眼地出现在他面前。 - 二十分钟后。 下课铃声欢快地响起。 高三（四）班的教室里，秦扶安也终于停下了这堂并不漫长的授课。 他环视了一圈台下安静的学生们，将手里不知道换掉的第几根“粉笔”重新丢进粉笔盒里，而后对沉默的众人说道：“这节课的课后作业大家记一下。” 将他刚才二十分钟内讲过的所有知识点都归纳起来，并在接下来的五天内时常记忆背诵。 这个课后作业很难。 但那是对于没有真正听他讲课的学生而言。 事实上，他此刻说出的课后作业，对台下的学生们而言，已经快要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因为他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在上课的时候，他就已经要求大家将每个知识点都记了下来。 即使没有记录完全的，在下课后也完全可以去询问他这位“同学”，做到不遗漏任何一个知识点。 至于背诵，包括南竹等玩家在内，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死记硬背也要拼命记住的准备。 如果要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听话…… 因为秦扶安他不是装.逼，而是真的会讲课啊！！ 第8章 猛诡高校（8） 小小的欢呼声在教室里响起，玩家们满眼喜悦，npc学生们紧绷麻木的情绪也肉眼可见的轻松。 秦扶安合上书页，踩着铃声走出教室门。 他来到走廊窗户旁边，笑着对收回脑袋的教导主任说道：“幸不辱命，我想我应该没有让主任您失望吧？” 教导主任侧首看向秦扶安，神色满意，“你很不错，我们猛诡高校今年的毕业名单肯定能有你一个。” 这就算是提前锁定了一位毕业名额了。 但秦扶安不见丝毫欣喜，反而略微颔首，凑近这位诡物主任，低声道：“主任，只是毕业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实不相瞒，我其实很担心高三学生们今年的高考成绩，如果您能信得过我的话……不如让我代替张老师，给高三的学生们多上几堂课，也算是为学校尽力做些小小的贡献，如何？” 教导主任没想到秦扶安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它皱着眉正欲反驳，却猝不及防再次望进那双幽绿的眼瞳当中。 神色空茫了片刻，它愣愣地点了点头，语气里藏着几分挣扎和恍惚：“好，我相信你，稍后我就去找校长说这件事。” “那多谢主任了，您放心，我绝不会给您丢脸的。”秦扶安挑眉轻笑，目送着教导主任硕大的身躯一步步缓慢而又沉重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垂下手，回身，正好对上教室里窗户旁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 见到如此冷冰冰的小同桌，秦扶安扬了扬眉，俯身从窗户边探身进去，单手撑着窗户，另一只手朝小同桌摊开。 谢云淮：“？”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秦扶安抬了抬手，似笑非笑地说道：“小谢同学，把糖还我。” 毫不夸张地说，在听清秦扶安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谢云淮眼睛都不敢置信地瞪圆了一圈，他甚至不再冷静，声音微紧：“那不是你给我买的吗？” “是啊，可惜你的挑食似乎不治而愈了，我的糖自然就没了用武之地。” 秦扶安洋洋洒洒地胡编乱造，而后将纹路清晰的手掌再次伸到谢云淮眼前，施施然地要债：“还我吧，我知道你还没吃，正好我还挺想尝尝味儿的。” 闻言，谢云淮到了嘴边的那句“我已经吃了”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捏紧成拳，垂眼看着秦扶安摊开放在自己眼前的手，沉默片刻，冷声说了实话：“糖被我扔了。” 他苍□□致的脸因为秦扶安的步步紧逼而染上几分羞恼的红，谢云淮抬眼和秦扶安对视，认真说道：“你如果想吃，我现在去给你买。” 秦扶安看出了他此时的窘迫和恼怒。 他甚至看到谢云淮那遮天蔽日的漆黑灵魂体都随之震颤着将一些边角蜷缩了起来。 忽略体积的话，有一说一，还有那么点可爱。 下一秒，原本摊开放在谢云淮眼前的手掌突然翻转，然后在他没有防备的瞬间，猝不及防地抬起来轻轻拍了下他的头顶。 谢云淮被拍得一怔。 他赫然抬眼望向正收回手的秦扶安。 眼尾泛着些许的红，眼中却是决然冰冷的杀意。 秦扶安的手顿在半空，先谢云淮一步开口：“你丢了我的糖。” 谢云淮眼中的杀意一滞。 秦扶安继续说：“我特意去买的。” 谢云淮：“……” 他起身，准备现在就去食堂买一百颗糖还给窗外的某人。 但他被堵了。 “让开。”谢云淮皱眉。 秦扶安抬手指了指黑板上的挂钟，“只剩3分钟就要上课了，你现在出去，不是去买糖，是去送死。” “……”谢云淮深吸气，憋了满腔的话却硬是不知道该怎么砸到秦扶安的身上去。 秦扶安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反手拽着人就往座位上走。 “其实我看到你丢了糖。”他边走边不怎么在意地说道：“你不喜欢吃糖就算了，下次给你买别的，你不爱吃的别扔，塞我课桌里给我吃。” 直到回到座位前，谢云淮的手腕才被松开。 他虽然自知理亏，但听到秦扶安这番话后，还是没好气地强调：“我们只是同学。” “同学不就应该互帮互助？”秦扶安无辜偏头：“我们还是同桌呢，本就应该比一般的同学关系更亲近才是。” 谢云淮：“……” 他感到了几分无力。 面对秦扶安这样性格的人，他果然应该在一开始就离得远远的。 谢云淮拉开凳子坐下，拿出下节课要用到的教材翻看起来。 还有两分钟才上课，有秦扶安在，这短短的两分钟都似乎变得格外漫长了起来。 幸好旁边还有人瞅着空隙找了过来。 “你、您好……”南竹现在面对秦扶安，比之前更拘谨小心了些，看向他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什么深藏不露的大佬。 她再次在心里斟酌了一番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然后才询问道：“您应该也是玩家吧？” 在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秦扶安偏了偏头，发现小同桌对这句询问没有任何疑惑惊讶的样子，便明白应该是这个副本游戏的特殊机制了，所以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这些玩家才会毫无顾忌地沟通寻找游戏规则。 对于南竹的询问，秦扶安也没有什么要隐瞒的意思，点点头表示她的猜测没有错。 只是一个承认的动作，南竹和她身后悄悄观望的几位玩家便全都猛地松了口气，南竹脸上更是扬起一抹笑容，友善的对秦扶安说：“这真是太好了，大佬，如果接下来您有任何需要我们协助的地方都尽管开口，我们几个一定会尽力不给您拖后腿的！” 这算是隐晦又直白的寻求庇护了。 但她的态度和对话都拿捏得很好，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并且在说完这句话后，南竹还将自己在游戏开始前买来的道具都分了一部分恭恭敬敬地放在秦扶安的课桌上。 无论秦扶安需不需要她这些道具，至少她将自己的诚意展示出来了。 而令她略松了口气的是，对于她的这番话和这些道具，秦扶安都没有表露出拒绝的意思。 南竹将时间把控得很好，在她回到座位后，上课铃也刚好响起。 秦扶安看着桌子上几样道具，对这个所谓的副本游戏倒是更感兴趣了几分。 一支笔，两瓶眼药水，还有一卷可以快速止血的绷带和一块能够迅速回满饥饿值的巧克力。 秦扶安估计南竹将她自己的存货都掏了至少一半出来，毕竟她也才仅仅通关了两个新手副本。 上课铃响后，秦扶安原本是打算将这些东西都收到课桌桌肚里的。 但余光却捕捉到小同桌好奇疑惑的目光。 秦扶安动作微顿，而后在老师走进来之前，迅速撕掉巧克力的包装，掰下一小块塞到小同桌毫无防备的嘴里。 谢云淮茫然地眨眨眼，舌尖下意识抵住被塞进嘴里的一小块边角，很快尝到了一丝苦味，紧随而至的却是香浓醇厚的甜。 第9章 他抿着嘴里的巧克力扭头看向秦扶安。 迎着他的目光，秦扶安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伸手塞到了他的课桌里。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吗？”秦扶安指了指端正坐着的南竹的背影，挑眉道：“这次如果再丢去垃圾桶，你只能去找她买来赔我了。” 谢云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很快收回目光。 他很少吃这些零食。 准确来说，猛诡高校里的每一位学生，都从来没有去食堂里买过任何零食。 记忆里，这是谢云淮被困在这所高校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到零食。 也因为从来没有吃过，所以在秦扶安第一次将糖塞他兜里的时候，他没有第一时间将糖果丢掉。 可如果没有尝过甜味就算了，现在却被迫品尝到了。 香浓的巧克力在嘴巴里自舌尖处蔓延开来，巧克力融化后醇厚丝滑的甜味迅速侵占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只有一小块，所以很快就在嘴巴里完全化开了。 谢云淮难得有些遗憾，它们停留得如此短暂，可很快就记起秦扶安往他课桌里放入的一整块巧克力，于是那点遗憾还没有升起来就很快被残留的愉悦感抹消殆尽。 等嘴巴里的味道消失干净后，谢云淮已经跟不上前面老师在讲的内容了。 他忍不住懊恼地皱眉，握紧手里的笔想要静下心来听讲，可大脑却仿佛被甜腻的巧克力给融化占据，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听课。 - 秦扶安没有打断这节课，他本来也不需要打断，哪怕讲台上这位外形奇特诡谲的老师讲再多的内容，课后作业也并不会难倒他。 相反，秦扶安更为期待的的这节课下课后的午餐午休时间。 这段时间，应该才是这个所谓的游戏副本，留给玩家寻找规则了解背景的“安全时间”吧？ 在这份对未知的期待中，秦扶安终于等到了下课。 第9章 猛诡高校（9） 教室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往外走。 这一幕看起来，愈发和现实生活中的高中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有差距的，就是这群穿着校服的小孩不仅没有青春洋溢的生机，还每一个都死气沉沉的，凭空给这座学校添上了几分散不去的阴霾。 南竹几人坐在座位上没有第一时间跟着往外走，反而默契地看向秦扶安。 秦扶安将桌子上题目密集的试卷塞到课桌里，起身往外走。 他一动，剩下的几个玩家就也跟着他动，这一幕看着莫名像是校园文里那些出行都有小弟跟随的校霸一样嚣张得很有画面感。 不过秦扶安走到门口就停下了。 他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小同桌竟然还坐在座位上没动。 秦扶安走出教室，反身朝走廊另一头走过去，南竹等人正疑惑着，就发现秦扶安又趴在了那个熟悉的窗台边，正在骚扰他的npc同桌。 玩家们：“……” “你看，我就说我没有看错吧。”白松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之前上课的时候我就看到大佬他一直在对他的同桌动手动脚！！” 语气笃定，掷地有声。 恰好听觉很出众的秦扶安俯身的动作顿了顿，而后在小同桌警惕防备的目光中，问出了一句最最平常的话。 “你不去食堂吃午饭，肚子饿了怎么办？” 下一秒，他就看到谢云淮眼中闪过了一抹抗拒和嫌弃。 秦扶安理所应当的将这点小情绪归结于讨厌食堂的饭菜，反正绝不是针对自己而出现的。 他抬起手，在小同桌暗含警告的瞪视中，笑着掠过了谢云淮的头顶，往旁边一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易拿起自己放在桌面上的学生证。 在谢云淮无声松了口气时，秦扶安却坏心眼地用学生证边角轻轻敲了敲他的课桌，发出轻轻的笃响。 “小同学，挑食真的很容易发育不良，你确定不去吃饭吗？” 谢云淮：“……” 他好烦。 可不等谢云淮说出什么拒绝生疏的话，秦扶安就已经收回手，直起身径直朝着楼梯口走去了。 就好像刚刚那句提醒真的只是一句提醒，绝对没有丝毫别的恐吓戏谑的意思。 谢云淮盯着窗外他的身影消失，憋了满心的情绪又一点点悄然散开了。 他当然知道不吃饭会饿，但是……谢云淮吃不下那些日复一日永不改变的恶心食物，在那些乱糟糟的记忆里，在挣扎不开这一次次的轮回中，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浑浑噩噩地吃了多少次了。 到了后来，他知道自己就算不吃也不会死，知道自己就算活着也早就死去。 所以，没区别的，与其折腾一场，不如待在教室里安安稳稳地等待高考那天的到来。 等高考结束，无论秦扶安时是死是活，谢云淮都终于能够彻底摆脱他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面色苍白的少年轻轻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教学楼楼梯间里，杂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白松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询问：“大、大佬，您那位同桌莫非是什么特殊npc吗？是不是跟他交流就能获得副本剧情？”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大佬，您从同桌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关键信息？ 但这么不要脸的话，他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所以准备自己上。 结果走在前面的秦扶安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格外意味深长的一眼，愣是看得白松站在原地出神了还几秒钟，回神跟上后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了。 不知道是不是直觉作祟，白松总觉得真相可能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要不还是再看看吧…… 正这样想着，他就听到南竹思路清晰地分析道：“应该不是，这个新手副本的主线任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五天里学到足够多的知识，在最后那场考试中获得足够通关的成绩，这不是一个需要靠剧情进行推理通关的解密副本。” 赵佳悦紧跟在南竹身边，好奇问道：“竹子姐，难道有很多种副本吗？”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都很好奇，包括秦扶安在内，南竹明显是玩家中获知游戏信息最多的玩家。 不过秦扶安走在最前面，也没人去专门窥.视他的表情分析他心里在想什么。 见状，南竹也没有再像游戏一开始那样进行隐瞒，反而在去往食堂的路上，尽可能将自己了解的信息都分享了出来，至于几个玩家能够通过这些信息了解到多少，又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不是她能够操心的事情了。 “根据我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光是副本就有很多种，比如新手本，普通本，困难本，特级本，特殊本，竞争本，合作本，限时本，长期本，系列本，活动本，特邀本，积分翻倍本……” “除了这些副本大类以外，副本主要类型反而不那么复杂，最主流的就是求生本，解密本，收容本等几个类型，不过随着副本等级上升，很多副本里的危险元素也会随之增高甚至叠加。” 说到这里，南竹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秦扶安背影一眼，沉声对身旁认真倾听的几人说道：“不过相比起副本类型，我们玩家更需要了解的，其实是诡物类型。” “诡物……类型？”纯新手赵佳悦茫然地重复，好奇道：“难道不都是诡吗？” “事实恰好和我们认知的截然相反。”亚克接过话题，用轻松的语气尽可能不那么沉重地述说：“我的第一个新手副本，里面遇到的就不是人形诡物，而是一群会追着玩家虐杀的无生命体诡物。” “我遇到的也不是这个副本的人形诡物。”白松苦着脸说道。 名为陈琪的女生倒是没有接话，她一直都很安静，但也没有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拖过后腿。 南竹等他们都分享了一遍自己的经历后，才慢慢说出自己从其它玩家那里探查到的信息。 “我在第二个副本的时候，进入了一个遗留本。” 她略微解释了一下遗留本的意思，就是上一次进入副本的玩家还没有死完，副本没有彻底关闭，所以还会偶然排入新玩家进去。 “我在危机的时候救下了一名老玩家，这些知识都是她告诉我的。” “诡物类型千奇百怪，但目前玩家们自己总结出来的大概有几个大类：人形诡物，动物诡异，植物诡异，无生命体以及单独器官个体。” “人形诡异大体就和我们正在经历的这个副本差不多，但真要细分的话，至少能细分出数百种形态各异的人形诡物，比如伪装人形态诡异，真实人形态诡异，还有像是灵体一样看得见却碰不到的虚幻人形态诡异。” “剩下的动物诡异和植物诡异也都千变万化，有时候是路边一株不起眼的杂草，或者一只突然蹿出来的猫……我们眼睛所能看到的每一个生命体都有可能是一只强大的诡物，所以在进入副本之前，一定要仔细辨别副本类型和副本内的环境，第一时间为自己排除危险。” 第10章 “我想要特意告知你们的，其实是无生命体诡物，我上个副本进入的遗留副本里，就是遇到了这种诡物，那些老玩家才始终被困在其中没有通关。” 南竹想到上个副本遇到的诡物，眉心不自觉皱成一团，沉声道：“无生命体诡物大概是老玩家都最难以应付也最讨厌遇到的一种，因为面对这些诡物，沟通基本失效，它们也很难被伤害甚至消灭，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被暂时收容。” “无生命体诡物具体有哪些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上个副本是遇到了一栋会挑选人一起玩游戏的诡房子，只要不能一直赢下去，在筹码清空后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而那位老玩家也跟我讲过几个她曾经遇到的类似副本，比如一台会不停工作的电脑，会自动焚烧活体的焚化炉等等……” 她的叙述让倾听的几人不知不觉皱紧了眉。 他们还只是刚被直播间绑定的新手玩家，原本以为只要能够活着通关，多过几个游戏就能够重新安稳生活，但现在听完南竹所讲述的这些诡异莫测的副本后，他们心中积攒的绝望和不安却越来越多。 他们真的能在一次次游戏中活下去吗？ 这些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诡物们……真的不是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吗？ “那、我还能回去吗？”赵佳悦微颤的声音里满是哭腔，有点崩溃地小声说道：“我妈妈还在家里等我，还有我养的狗狗，它都还在宠物医院里，要是我不去接它的话，它会不会变成流浪狗？这个游戏必须一直玩下去吗？就没有什么退出的办法？” 她刚进游戏，还全然不清楚这个游戏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担惊受怕，即使努力保持镇定，现在也已经快要克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恐惧了。 但恰好，她问出的这个问题，也正是秦扶安想要知道的。 被这个所谓的直播间绑定后，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吗？ 第10章 猛诡高校（10） “不是这样的。”亚克出声安慰道：“我们虽然被直播间绑定了，但每场游戏副本通关之后，我们都是可以回到现实世界里去的。” 他详细给赵佳悦解释了一下恐怖游戏直播间的游戏规则，新手每七天会被强制拉入一场游戏副本中去，但游戏商城里有售卖休息时长劵，以后等经历的游戏多了，攒下一笔积分后，就可以兑换时长券了。 “不过还是建议把积分用在更重要的地方，积分可以兑换身体属性，可以购买道具和技能，还能买一些特殊的在现实中都能用到的好东西，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直播间商城里不卖的。”他提醒了一句，也算是给被吓到的新人一些活下去的希望。 果然，在听到他这番话后，赵佳悦的神色好了一些，至少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噙着泪水毫无希望的样子。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食堂。 相比起猛诡高校里的几栋教学楼和宿舍，食堂的地理位置其实是最偏僻的，走过来都需要将近五分钟，更别说还要排队打饭。 几人进到食堂，和他们想象的很不一样，食堂里安静的像是什么流水化作业车间一样，只能听到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偌大一个空间里，竟然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秦扶安环视了一圈，发现这些npc学生们全都埋头吃自己面前的午饭，一眼望过去，就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一样的校服，一样的姿势，就连餐盘里的饭菜都一模一样。 至于前面排着的一条条长队，也宛如一只只浑浑噩噩的游魂，全都低着头，从排队到打完饭菜去座位上，全程都不会发出丝毫声响。 “……怎么气氛看起来比教室里还要诡异？”白松小声嘀咕了一句。 “应该是巡逻的老师。”南竹低声示意他们往两旁看去。 食堂里不仅仅是有学生，还有打饭的员工以及负责巡逻的诡物老师。 其中就有他们眼熟的高三（四）班的班主任，那位浑身上下都长满可怖眼睛的老师。 赵佳悦猝不及防对上其中一只看过来的眼睛，吓得浑身一颤，捂着嘴拼命忍住到了嘴边的尖叫，情绪却还是因为恐惧而变得更不稳定。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陈琪攥紧她发颤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后一拉，成功隔绝赵佳悦和班主任的对视。 见状，班主任满身密密麻麻的眼睛全都齐齐眨动了一下，眼底流露出的丝丝缕缕的诡谲令人不寒而栗。 “不要和它的眼睛对视。”亚克低声告诫：“或许对视的时间越长，在我们体内留下的印记就越深。” 否则很难解释当初浑身突然长满眼睛，然后被眼睛们一口口吞吃掉的那几位玩家的遭遇。 于是几个玩家齐齐垂眼，学着其他npc学生们的样子，有序地取了餐盘，排队领中午的午饭。 秦扶安：好像知道为什么食堂里这些学生全都埋着头不说话了。 看来就算是npc，在身为食物链底层的时候，也会衍生出一套适合生存的应对办法。 除了那位浑身眼睛的老师以外，另外一位巡逻的老师则是一名女性，穿着细长的高跟鞋，衣着外貌都很得体，看起来和现实生活中的普通女性没什么区别。 但秦扶安敏锐的发现，两位老师偶尔在巡逻间眼神撞到一起时，班主任竟然是率先进行眼神回避的那位。 它浑身那么多只眼睛，竟然没有一只试图去窥视观察那位女教师。 于是秦扶安立刻在心里将女教师的危险等级拉到和教导主任相同的等级上。 很快，长长的队伍就轮到了玩家几人。 秦扶安站在玩家最前面，一抬头，就对上窗口里握着大汤勺打饭的诡物的眼睛。 很正常的一双眼睛，如果不是长在一颗猪头上的话。 大概是他盯着看的时间过长了，负责打饭的猪头眼睛里闪过一抹不耐，手里的大勺猛地敲在了不锈钢饭盆上，发出足以响彻整个食堂的巨大声响。 “你还要不要吃饭？不吃别耽误时间！” 离得近了，秦扶安甚至听到它这句话里夹杂的动物哼哼唧唧的声音，对方头顶的两个蒲扇大的猪耳朵也在不耐烦地扇动着，看起来极为凶狠。 在巡逻的两位老师走过来之前，秦扶安伸手将自己的餐盘递过去。 下一秒，餐盘里就多了一团糊状的散发莫名气味的猪食。 秦扶安看了眼盘子里根本分辨不出原材料的糊状物，终于明白自己的小同桌为什么宁愿待在教室里挨饿，都不肯来食堂用餐了。 在猪头诡物吭哧吭哧的呼吸声里，秦扶安抬眼沉沉地看了它一眼，而后沉默地转身。 有了他打头，轮到他身后几位玩家时，全都乖乖将自己的餐盘递出去，然后各自得到一团诡异恶心的糊状物。 “……这玩意儿真能吃吗？”亚克实在忍不住吐槽。 淡定如陈琪也痛苦地闭了闭眼，评价道：“有一说一，在我爷爷奶奶家，猪吃的都比这个好。” 现在社会可是提倡科学养猪的，要想小猪长得好，吃好喝好住好可不是瞎说的，说不定猪圈都比一些人类的卧室干净。 所以问题来了，这团糊状物……他们该怎么强迫自己咽下去还不吐出来？ 南竹：“……” 在几位玩家都犯难的时候，秦扶安端着自己手里的餐盘，朝着巡逻的班主任走了过去。 大概没想到会有学生主动接近自己，在秦扶安接近时，班主任身上的一双双眼睛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老师，您刚给我们上完课就来巡逻了吗？”秦扶安端着餐盘坐到它身边的座位上，这个问题问的也很自然而然。 班主任慢半拍地点头。 “那还真是辛苦啊。”秦扶安真情实意地感慨道：“本来带高三的班级就已经够累了，上完课后还没有自己的休息时间，要在食堂里守着所有学生都把饭吃完才能短暂的休息……就没有人和您换换班吗？” 从秦扶安开口的那一刻起，班主任的情绪就被他调动起来了，此时听他这么感慨着询问，心里竟也觉得有几分辛苦了。 见它摇头，秦扶安又好奇地问它：“那老师，您这么辛苦，又当班主任，又每天守着学生们吃饭……我们学校会给您开双份工资和各种补贴吗？” 不等班主任回答，秦扶安就自言自语地猜测道：“肯定是有的吧？不说什么节假日的补贴和五险一金了，班主任的工资应该本来就比普通科任老师要高一些，再加上中午这么长时间的巡逻，不发两份高工资根本说不过去啊。” 自己猜得起劲的秦扶安似乎没有注意到，随着他有理有据的猜测，身旁班主任眼中的暴戾情绪也在无声的越积越多。 等他终于发现时，脸上的讶异也丝毫不掺假，“老师？您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莫非……我们学校根本没给您开第二份工资？？！” 少年人清越的嗓音在极为安静的食堂里不断回荡，对于班主任而言，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入了他脆弱的心脏。 第11章 因为它这么辛苦这么累，为了学校奉献了这么多，不说第二份工资了，它其实连一份工资都没有！从始至终都在给学校打白工！！！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似乎是被班主任越发难看凶狠的表情吓到，秦扶安求助地扭头看向另一位巡逻的老师，漂亮剔透的绿眼睛里却藏着几分看好戏般的戏谑。 高跟鞋触地时清脆的响声快速接近，秦扶安眼睁睁看着那位远在几米外的女教师，在一眨眼间就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这么诡异的速度，快到让人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和防备。 “你是哪个班的学生？”女教师低头，目光凌厉地俯视坐在餐桌前的秦扶安。 秦扶安浅绿的眼瞳微暗，又迅速恢复如常，他无视了一旁呼吸已经急促的班主任，起身和这位老师尽可能保持平视，而后不急不缓地回答：“老师，我是刘老师班上的学生，也是教导主任亲口承认的，接下来几天内代替张老师给学生们上课的代理老师，我叫秦扶安。” “是你？”对方好像听说过他的名字，闻言目光挑剔地打量了他几眼。 不过两人的对话也到此为止，因为旁边被秦扶安用言语蛊惑，以至于情绪越来越愤怒的班主任，此时浑身上下眼睛的眨动频率已经变得极快，距离近的几个安安分分的学生身上甚至已经开始长出了新的充满攻击性的血红眼珠子。 这位老师只能在学生们痛苦的尖叫声里出手钳制住班主任，而后对秦扶安匆匆留下一句让他看好这些学生后，就带着攻击性越来越强的班主任飞快地离开了食堂。 “看这个方向，估计是去校长室的。”白松已经将学校里各处的建筑物记得差不多了。 玩家们敬畏地看向不远处正将餐盘里的糊状物倒进潲水桶的秦扶安，实在是很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么凭借着短短几句话就刺激得班主任狂性大发的。 真的有人这么能说，还能字字句句都戳人心窝子吗？ 总觉得，如果换一个人来，说同样的话，或许结果会天差地别。 第11章 猛诡高校（11） 食堂里依然安静得只剩下一片咀嚼声。 秦扶安重新走到打饭的窗口处，笑着抬手敲了敲透明的玻璃窗。 “麻烦给我来一份教师的午餐。”他这回没有再出示自己的学生证，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张凭空出现的代理教师资格证。 令人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是，之前还恶声恶气训斥秦扶安耽误时间的猪头人，却在看到那张代理教师资格证的时候，立马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吭哧吭哧恭敬的让秦扶安稍微等一下。 窗口是透明的，秦扶安目光一偏，就看到了后厨正在快速制作他需要的教师午餐。 新鲜的肉，新鲜的菜，猪头人完美的刀工…… 秦扶安轻嗤，低头看了眼夹在指尖的教师资格证，而后随意转了一圈将其重新落回自己的校服兜里。 而他从来到食堂后的这一番操作，不仅惊呆了同为玩家的几人，还惊呆了直播间里等着他作死的观众们。 [不是，谁能来跟我解释一下，那位班主任怎么突然就发狂了？？] [之前我就发现这个新手玩家很能说，结果现在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了他那张嘴，比起那双漂亮的绿眼睛，明明是他的嘴更恐怖！！] [不是，你们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他明显不是个人啊！！！] [？虽然但是，不带种族攻击的啊。] [我作证，他好像真的不是人啊！哪个正常人类有这样一双眼睛的？] [@直播间，解释一下呢？现在挑选玩家都不看种族了吗？？] [卧槽，有点刺激，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副本以外的非人类生物，关注了！] [关注+1，我就喜欢看主播把这些诡异们哄得团团转的样子。] [……] 从秦扶安端着那盘糊状物走到班主任身边坐下时，直播间的热度就在不断地攀升，在秦扶安从兜里掏出那张凭空出现的代理教师资格证时，在线观众终于达到某个限定点。 于是同一时刻，秦扶安耳边响起了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玩家您好，恭喜您所绑定的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破1000，热度突破50000+，成功提前开启直播互动权限。” “玩家您好，恭喜您提前开启直播互动权限，为奖励您在游戏中的突出表现，游戏官方将会为您颁发新手主播特殊头衔：未来新星。” “点击可查看主播相关头衔信息。” 一连串友好礼貌的声音里，的确夹杂着一声很容易被忽略的叮咚提示音。 但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查看信息，反而抬眸看向眼前突然出现的直播光屏。 这个光屏出现的悄无声息，除了秦扶安以外，其余的玩家似乎也并不能看到它的存在。 不过这样也对，否则每个玩家都能看到别人光屏的话，估计这直播间和游戏副本早就乱了套了。 沉吟间，他面前的直播光屏上也正在不停地刷过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弹幕。 [嘶！未来新星，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位新人主播得到这个玩家称号！] [观众“今天又见诡了”打赏玩家超级月亮x10。] [观众“歌舞诶”打赏玩家血色月亮x5。] [啊啊啊啊亲眼见证一位新星主播的崛起！这还只是他的第一个游戏副本，我已经开始期待主播在初中级游戏副本里嘎嘎乱杀的场景了！] [主播主播，你能看到我们的弹幕了吗？友情提示:和观众老爷们积极互动的话，可以全方位提升直播间热度喔~] [观众“我真的没钱了”打赏玩家猛诡别墅x3。] [楼上，你这都叫没钱，那连星光弹幕都开通不起的我又算什么？！] 在弹幕密密麻麻划过的时候，秦扶安也随着意念点开了光屏右上角的玩家须知。 1:玩家无法决定是否关闭直播间，本直播间将在进入游戏领取主线任务后自动开启，在玩家死亡或成功通关时自动关闭。 2:游戏副本进行期间，禁止串通观众任意情况的作弊，一经发现，将会自动提升当前副本通关难度，并扣除玩家当前所有热度积分。 3:直播间观众来源不明，可能会出现故意引诱玩家内斗送死等恶劣行为，请玩家自行鉴定甄别。 4:玩家与本游戏直播间绑定期间，禁止在游戏外以任何理由向任何非玩家生命体透露相关信息，一经发现，原地封杀。 5:本直播间…… 入眼就是长长一串玩家需要遵守的规则以及直播间本身的热度积分兑换等规则说明。 秦扶安大致浏览了一遍，最后才定睛看向依旧在刷个不停的弹幕。 按照弹幕里观众们所说，这所谓的“未来新星”头衔似乎极为难得。 秦扶安还注意到，在光屏左上角的位置，有一簇小火苗代表着直播间热度的标识，旁边的数字正在飞速攀升，这也意味着，在短短几分钟之内，正有无数的观众通过某种渠道直接进入他的直播间。 当看到一条内容为[这就是刚获得“未来新星”头衔的玩家吗？怎么是绿眼睛？看起来也不是特别强壮，他之前的热度该不会是靠着这张脸得来的吧？]的耀眼弹幕时，秦扶安饶有兴致地扬眉。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轻笑道:“看来就算是诡异直播，有一张不错的脸，也是实力的一环？” 弹幕空了一瞬，很快划过一条亮晶晶的星光弹幕。 [我来给没听懂的观众翻译一下，主播这话的意思是: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但我没想到连诡都这么看脸，那我岂不是在这个赛道里杀穿？] 看到这条长长的自带风格的“翻译”，秦扶安不仅没有解释对方联想太多，反而颇为理直气壮地点头道:“没错，这位id为子夜晒月光的朋友翻译的没错，每个字都是我的心里话。” 他想了想，又噙着几分赞扬的笑意补充道:“既然你这么懂我，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御用翻译官了。” 观众们:“……” 大意了，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玩家！ 就连那位名为“子夜晒月光”的观众都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发了条新的弹幕。 [观众“子夜晒月光”打赏玩家血色月亮x1。] 这就是被秦扶安一句话哄得同意了，也意味着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要秦扶安不死，子夜晒月光都绝对会长期关注他的每一场游戏直播。 简单来说，就是秦扶安用一句话哄骗到了一位会给他爆金币还附带免费翻译的铁杆观众。 其他观众:“……” 这个玩家到底有个什么魔力？被他随口夸一句的威力就这么大吗？！ 可恶！为什么被夸的不是自己！？ 闲聊间，猪头厨师端着一份香气四溢的午饭走了过来。 它谄媚地笑着躬身递给秦扶安。 秦扶安在接之前打量了一眼，说不上多出彩的菜色，但要分是和什么比。 第12章 如果是和猛诡高校学生们的午餐做对比的话，那秦扶安伸手接过来的这份午餐就可以称得上是珍馐美味。 猪头诡厨师对待老师简直是至善至美，给秦扶安的不光是一份可口的午餐，分量还很足。 不仅如此，用来盛饭的都不是学生们手里那种餐盘，而是一个大容量的精致餐盒。 可以方便教师们带出食堂慢慢享用的那种。 秦扶安接过装得满满当当的餐盒，合上盖子，继续尽职尽责地监督其它npc学生们好好吃完午餐。 「杜绝浪费」这四个大字被明晃晃地贴在食堂的每一面墙上，即使秦扶安率先倒了自己的那份糊状午餐，食堂里的其他学生们也没有人敢和他学习。 所以直到食堂里只剩下玩家的时候，玩家们这才带着几分心虚地倒了自己的午餐。 “这应该不算浪费吧？”白松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我真的吃不下去，吃下去还得再吐出来……嗯，我这也是为了不恶心到大家。” 陈琪看了眼自己的直播间弹幕，皱了皱眉，小声拒绝道:“那是他自己凭本事获得的，我没有东西去和他交换，食堂里还卖的有零食，我等下吃点零食就行。” 看来她直播间里的观众在联系她和秦扶安交换那份午餐。 秦扶安闻言，也没有故作大方的将手里的餐盒递过去，别说什么怜香惜玉，他脑袋里似乎压根就没长那根怜贫惜弱的筋。 几个玩家怕接下来会遇到需要体力的情况，所以在倒掉午饭后，就结伴去旁边的小超市里购买零食填填肚子。 秦扶安没去。 第一是他没钱。 第二……还是没钱。 他早上能买到那根糖，还是废了很大功夫才搞来的，为此险些没把命都彻底留在这小小的食堂里。 早上跟随他视角的观众们有心想要提醒那几位乐观天真的玩家，可惜一大堆的提醒全都被屏蔽掉，发的多了，还会被直播间弹出封号警告。 观众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名玩家拿着学生卡走进小超市。 而另一边，秦扶安也拎着自己的午餐回到了高三（四）班的教室。 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随意抬了下头，就能看到源自小同桌的，那张牙舞爪遮蔽了整个学校庞大无序的灵魂体。 而在他拎着餐盒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秦扶安亲眼看到一根黑漆漆的触须正偷偷摸摸搭上他的手腕，触须尖尖还在试探着去触碰他拎着的餐盒。 秦扶安:“……” 他抬眼去看座位上的谢云淮。 对方坐的端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看书。 秦扶安低低地哼笑一声，突然改变了之前心里打着的某些坏主意。 比如专门坐到小同桌身边吃午饭，让他看着自己吃，只能在一旁偷偷咽口水什么的…… 第12章 猛诡高校（12） 他提着餐盒回到座位上。 仅仅是这一小段路，他其实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拉满了全班的仇恨值。 很多原本趴在桌子上认真做作业的学生npc们在他路过时，全都幽幽地回头，用那双空洞中掺杂着几分诡谲贪欲和癫狂的双眼直勾勾盯着秦扶安手里的餐盒。 秦扶安本以为会有学生暴起攻击自己，但直到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安静的教室里也没有发生任何冲动流血事件。 看来大家虽然都是副本里的不知名npc，但毕竟是高中生，思维活跃度正处于人生巅峰，就算快要失去理智，也始终记得秦扶安不是那么好惹的人。 能够代替张老师成为他们的代理老师，能够代替班主任在食堂里监管……不好惹的气场，就像他那双绿色的双眼一样明显。 原本都已经做好应对准备的秦扶安遗憾地拉开凳子坐下。 在餐盒被放在课桌上，发出一声轻响的那一瞬间，秦扶安敏锐发觉自己同桌手里的笔似乎有那么点不听使唤，好半天都没能在试卷上写出字迹来。 再看一眼已经死死缠绕住自己手腕的触须，秦扶安眼底笑意愈深，似乎完全察觉不到小同桌情绪一般的，大大咧咧将餐盒揭开。 在白渺渺的食物热气带着香味一下子升腾扩散出来的一瞬间，秦扶安听到了许多明显清晰的口水吞咽声，也同样看到了小谢同学努力克制着缓缓滚动的喉结。 以及小谢同学那黑漆漆的已经把自己扭动成一长条麻花卷的触须。 唇角的笑意愈发清晰，秦扶安将筷子握在手中，如同上午课堂上一般，反手就用筷子头轻轻戳了戳小同桌看似无动于衷的手臂。 谢云淮在自己手臂被触碰的一瞬间，反应极大的猛然抬手扭头朝秦扶安瞪过来，以为他又要做什么挑衅课堂的恶作剧。 结果又恰好撞进那双清凌凌的带着笑意的浅绿眼瞳里。 “这么敏感啊？”秦扶安失笑的调侃了一句，在小同桌变脸之前，将自己面前的餐盒往他的课桌上挪过去，漫不经心地抬手将筷子也递过去，“喏，先吃饭吧，吃完再做你那些永远都坐不完的试卷作业。” 谢云淮一直萦绕在心里的警惕因为秦扶安的动作和言语，一下子被全部打乱了，他反应过来秦扶安在说什么后，脊背不自觉地挺直，身体下意识往后退，神色却呆呆地望着眉眼间全是轻松笑意的秦扶安。 不仅仅是谢云淮本人这么呆，就连刚刚还把自己绞成麻花卷的灵魂触须也好像被秦扶安的行为惊到了，不仅没有第一时间扑向餐盒，反而和谢云淮本人一样傻懵懵地呆怔在了半空中。 过了好几个呼吸那么漫长的时间，它才试探着一点点小心地靠近餐盒。 确定秦扶安没有阻挡后，呆呆的触须们一下子表现出不符合它庞大躯体的灵活，像得到肉骨头的小狗一样欢快地扑向神色空茫的谢云淮，长长的触须一圈圈将谢云淮僵硬的手臂卷缚起来，努力拽着谢云淮的手去接秦扶安递过来的那双细长筷子。 那迫不及待的架势，莫名让秦扶安幻视了疯狂扯着主人裤脚往前蹦跶的快乐小狗，如果触须也有狗狗耳朵和尾巴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快乐到甩出残影了吧？ 谢云淮发现自己的手似乎不太听使唤了。 即使他的理智在拼命告诉自己要克制，不要轻易接受秦扶安的好意，但……他的手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直到伸手将筷子握在手里，谢云淮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般，无措地抬眼望向秦扶安，想要解释，也想要把筷子重新还给秦扶安。 但只要他一抬眼，就会撞进秦扶安直直望着他的双眼当中。 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秦扶安眼中明晃晃的笑意，没有戏谑调侃，也没有故作姿态，好像一切都发自本心，想笑就笑了。 还笑得……格外好看。 不知为何，明明秦扶安没有任何看笑话故意逗弄他的意思，但在对方满藏笑意的注视中，谢云淮捏着烫手的筷子，脸颊和耳根却一点点染上窘迫的红。 “……我、吃不完这么多。”他艰难地开口，却不是之前想好的拒绝说辞。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秦扶安不甚在意的，甚至带着几分理所应当的回答：“没事，你先吃，吃剩了还有我，不会浪费的。” 谢云淮：“……” 他想表达的根本不是会不会浪费这种事！ 虽然如此，他面上的窘迫却莫名被抚平了很多，虽然恍惚间还会有一种自己的脸正在发烫的错觉。 - 小同桌吃饭的样子很斯文。 和他体内正在疯狂凑过来硬要和自己贴贴的灵魂体截然不同。 秦扶安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手腕，下一秒，黑色的触须紧跟过来，原本正在低头认真吃饭的谢云淮也像是被惊动了一般瞬间抬眼看过来。 秦扶安：“……” 好的，果然还是同一个人同一个灵魂，这完全同步的动作，想让他不怀疑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所以为什么自己遇到的小谢同学，明明不是特殊npc，也不是什么通关的重要诡物，却能在这个副本里拥有最强大的灵魂体和最孱弱最容易被牺牲的炮灰身份呢？ 秦扶安没有一直盯着别人吃饭的癖好，虽然小同桌吃饭的样子看起来挺乖也挺呆的，但他在思考的间隙里，更多还是将目光放在了眼前不断划过不同弹幕的直播光屏上。 让他更感兴趣的是，在某个时间段里，光屏上的弹幕内容竟然出奇的一致。 全是控诉他诱导其他玩家去送死，以及疯狂替另外几位玩家求救的信息。 原本发出这些弹幕的观众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因为秦扶安说不定根本不知道另一边会发生什么，按照直播间的屏蔽机制来说，观众们此时发出的任何相关内容都会被完全屏蔽的。 但他们发出去了！ 因此观众们震惊到硬是让屏幕空白了两秒钟。 之后就是更加密密麻麻的弹幕和一些疯狂挑动人情绪的打赏和星光弹幕。 第13章 但无论观众们有多疯狂，或是咒骂，或是哀求，又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秦扶安都显得挺事不关己的，眼皮微垂的那一刻，就明显透露给观众们一种他对同类生命极为漠然的厌世感。 和之前看向谢云淮时，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的愉悦感截然相反。 让观众都在巨大的错愕中，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披着人皮的高级诡物。 [求你去救救他们，他们五个人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如果你能救下他们，我给你刷十个超级月亮！] [主播别去，其他玩家要是死一个人，我就给你刷十个超级月亮，以此类推，如果他们全死了，我就给你刷十栋猛诡别墅！] [感觉主播和其他玩家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的样子，主播真的只是新人吗？会不会是什么大佬批皮，然后来新手场炸鱼啊？] [主播真的不去救他们吗？可是我刚刚看有玩家从小超市里抢了一罐蜂蜜呢，高三学习压力这么大，喝点甜的应该能缓解即将高考的紧张感吧？] [……] 无数条吵吵闹闹的弹幕里，不知道是哪一条突然触动了秦扶安隐藏极深的那一丢丢善念，就在观众们给秦扶安实时播报说有玩家快要被抓到的时候，他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秦扶安一动，原本凑过来疯狂贴贴的触须也跟着支棱了起来，而谢云淮更是塞着嘴巴里的饭菜，腮帮子微鼓地茫然抬头。 [怎么了？]谢云淮和他的灵魂触须同时用表情和行动表达自己的疑问。 秦扶安像摸小狗似的抬手揉揉小同桌服帖细软的发丝，笑着回答：“没什么，我出去走走，说不定能逮到几只亡命奔逃的小动物。” 谢云淮被摸了个猝不及防，可没等他反抗，头顶那只极有存在感的温热手掌就已经挪开了，与之一同离开的，是秦扶安朝教室外明显加快了几分的脚步。 他似乎，急着去找什么人。 是他口中所说的，亡命奔逃的小动物吗？ 谢云淮眼底有淡淡的思索，在没有被秦扶安或是成绩影响情绪的情况下，他其实很擅长思考，理性且冷静。 他想到了今天上午来找秦扶安的那个女生。 还想到了中午放学后，最后跟在秦扶安身后默契往外走的那几个同学。 他们是和秦扶安同一批转学过来的“新生”，按照以往谢云淮观察到的，这些新来的参与高考的同学们，大多都会抱团行动，然后要么团灭，要么狼狈地离开一两个人。 所以，秦扶安是去找他们的？ 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秦扶安会用“亡命奔逃”来形容，好像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的样子。 以及，五天后的高考，秦扶安是不是也会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再也不会成为自己的同桌？ 谢云淮垂眼遮住眼中的冷淡，在秦扶安的身影从走廊里消失后，他也平静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第13章 猛诡高校（13） 南竹想过在小超市里或许也有诡物陷阱，但她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个坑，大到足以将他们几个玩家的性命全都搭进去！ “往这边跑！”她伸手拽住跑得踉踉跄跄的赵佳悦，紧绷着神色竭力朝教室的方向跑去。 而原本同样在她身边的另外几人，早就在之前的追逐战中仓惶跑散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死是活。 偌大的校园里安静极了，南竹恍惚间听到自己急促喘息的呼哧声，冰冷彻骨的寒风从嘴里灌进去，像吞刀子一样将喉咙肺部全都割得生疼。 “等、等等……”赵佳悦突然开始挣扎着想要甩开她的手，竭尽全力地喘息着，边哭边摇头对她说：“对不起，我、我……跑不动了……” 南竹奔跑的脚步踉跄着停下来。 她回头去看满脸眼泪的赵佳悦。 赵佳悦是个刚进游戏的新人玩家，她没有道具，没有技能，没有身体属性加成，甚至连游戏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都还懵懵懂懂。 赵佳悦只是个误入游戏副本的普通女生。 所以她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对于这个副本里的诡物们而言，对于已经活过两个副本的玩家们而言，都太孱弱，既胆怯又没有能力，浑身上下写着想活，却也浑身上下都写着累赘和拖累两个词。 从早上进副本到现在，南竹帮助了赵佳悦很多次，就连话不多的陈琪也沉默着帮了赵佳悦几次。 大概是同性别的原因，赵佳悦也很依赖她们两个女性玩家，遇到危险会下意识向她们求助，就连走路都会下意识靠到两人的身侧，为自己心理上寻求依靠。 所以，这是南竹第一次被赵佳悦拒绝帮助。 赵佳悦主动挣脱了南竹的手，在南竹伸手想要重新拉起她的时候，她不仅没有伸手顺势起身，还哭着摇头往身后的诡物方向倒跌了一些。 “你别管我了……”赵佳悦哭得很崩溃，但言语却比一开始更清晰理智，她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哽咽道：“我太弱了，你再拉着我跑，一定会被我害死的！” 她这一生平凡普通，有爱她的妈妈，有爱她的小狗，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主动或被动的伤害过谁，就连看到妈妈杀鸡杀鱼都会害怕得闭眼睛。 稀里糊涂被拉入这个恐怖怪诞的游戏副本，赵佳悦很感激南竹和大家对她的照顾，也正因为感激，她才更加不能让自己成为间接害死大家的人。 “我体力比你强，你起来，我带你往教室的方向跑，很快就能到了！”南竹沉下脸来，硬拽上赵佳悦细瘦的胳膊，冷声呵斥道：“你要是真的不想拖累我，就站起来跟我往前跑，我要是真的被你害死了，你再哭也不迟！” 赵佳悦也想活，她想妈妈，想自己用心养大的小狗，可她们身后追逐而来的那只诡物速度真的太快太快了，就在这么一小段时间里，赵佳悦已经能够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哭着避开南竹伸来的手，在嗅到越来越近的血腥味时，绝望地闭上眼。 大颗的眼泪划过脸颊，原来人死之前，是没有什么回忆跑马灯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妈妈的样子了。 但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到。 她透过眼皮感知到的光亮并非混沌或黑暗，身体感知到的温度也依然是刺骨的寒冷。 “……哭得这么投入，你真不打算叫醒她吗？”秦扶安反剪住超市营业员的双手，偏过头好奇地询问神色沉沉的南竹。 南竹看向闭着眼睛等死的赵佳悦，沉声道：“让她哭，反正都不想活了，哭死总比被诡物生嚼活吞了强！” 秦扶安闻言，突然好奇地低头询问被自己制住的这只诡：“哥们儿，我没什么恶意啊，就单纯想问问，你怎么敢追着她咬的？” 听说人类在愤怒的时候，武力值会远超平时数倍，秦扶安以前觉得这都是谣传，但现在看看愤怒值爆表的南竹，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不出现，这位只点亮了速度天赋却没什么武力值的诡物其实也伤害不到她们。 营业员：“……” 滚啊！能不能松手？！ 看出营业员心里骂得很脏，秦扶安仰头看了眼校园上空早就把触须缩回去的庞大灵魂体，开始思索自己去把超市洗劫后再回教室，小同桌剩下的饭会不会都凉了。 大概是秦扶安和南竹的对话终于让赵佳悦从死亡的惊惧中反应过来，她抽噎着慢慢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的画面后，眼泪都顾不上掉，慌乱地起身，又下意识靠到南竹身边去了。 “……我真的没死？”她眼泪巴巴地看向南竹。 南竹冷漠，但有问必答：“如果想死，你现在可以把自己送到它嘴里去。” 她用眼神指了指被秦扶安制住的超市营业员。 明明她的语气冷淡，说的话还很毒舌，赵佳悦却突然破涕为笑，激动地伸手挽住她手臂，小声雀跃地说：“我真的没死！竹子姐，谢谢你，我没有把你害死真的太好了！” 南竹：“……” 她很想告诉赵佳悦，救人的不是她，不要把旁边的秦扶安当成空气。 但赵佳悦不敢和秦扶安接触，秦扶安也不在意一句没意义的感谢。 他让两个玩家回教室做作业，身为代理老师，要是学生没有完成作业，他可不会帮着作弊。 “谢谢您救了我们。”南竹还是郑重的道谢，然后将超市里的情况和另外三人逃跑的方向告知了秦扶安。 等她们走了，秦扶安才注意到不断刷屏的弹幕。 “主播应该等会再出现的，我还想再多看看南竹和小新人在死亡间的极致拉扯。” 秦扶安一字一句将刷得最多的弹幕内容读出来，好奇反问：“现在的观众玩得这么大吗？我要是不救她，她就真的被诡吞了，连骨头都不会剩下来的那种，这就是你们想看的死亡拉扯？” 话音落下，弹幕里划过无数条省略号。 [我从未见过这么会破坏气氛的主播，一点节目效果都不搞的！] 第14章 [胡说！明明他和那个小同桌npc之间就很有气氛和节目效果的嘛，嘿嘿~] [新人虽然弱，但是蛮有原则的，就是不知道这种善良和原则，能让她活到第几个游戏副本。] [嘻嘻，已经关注她了，我最喜欢这种善良有原则的小主播了，引诱她一步步陷入死亡或是人性崩毁，都超级有成就感的，希望她能活到开启直播间的下个副本哟~] [楼上，或许主播这样的，会更有成就感呢，你要不试试？] [……试试就逝世？] 秦扶安没多搭理各自聊得起劲的观众，他回忆着刚才南竹说的情况，拧了拧眉，最后还是决定从源头解决。 秦扶安低头，修长的手指钳制住营业员的下颚，强迫它抬头和自己对视。 营业员诡不得不直视那双幽绿狭长的眼睛。 “让你的同伴把我的学生带回来。”注视着诡物那双放大到极致的眼瞳，秦扶安笑笑，一字一句地强调道：“记住，我要活的，完整的。” 直到他松开手，这名瘦弱但是速度极快的营业员才呛咳着躬下腰来。 等到它离开，秦扶安瞥到一条缓缓划过的星光弹幕。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紧张刺激一不小心就会死亡的猛诡游戏副本，但在主播这个直播间里，看着特别……轻松，像是看校园剧，根本不是什么惊悚直播啊。] 秦扶安盯着这条弹幕，直到它慢慢消失，才若有所思的和观众们互动起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原本就是一个普通的校园呢？” 此言一出，观众们险些把问号刷到卡屏。 但秦扶安还在替他们分析，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其实对于这个学校里的师生们而言，被投入进来的玩家才是格格不入的诡异吧？而我……只是相比起人类，更擅长和诡物们交流，所以只要你们把我当诡物看待，应该就不会有割裂感了。” [我哭死，他竟然还为我们考虑，建议我们转换视角！] [我怀疑过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却从没怀疑过主播的精神状态，哪个好人会和诡物为伍的？！] [我要的是你这番解释吗？我要的是你亡命天涯被诡追得绝望痛哭啊！！] [哈哈哈哈主播好有梗，关注了，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轻松下去。] 短短一个午饭的时间，秦扶安直播间的热度又往上攀升了一大截。 有人讨论他的行事作风，有人讨论他特殊的眼瞳，还有人讨论他能活到什么时候，但对于秦扶安而言，他更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你们这货架上的商品，真的只能用学分和身体器官来购买吗？”他走在超市里的货架之间，边问，边伸手从货架上轻轻抹了一下。 原本干净的指腹立刻沾了一层厚厚的灰，显而易见，这个小超市到目前为止，基本没有学生进来过。 只有南竹几个玩家贸贸然闯了进来。 如果不是他们跑得快，就凭他们今天险些被倒扣为负数的平时成绩……在营业员强买强卖的前提下，恐怕没人能完整走出这家平平无奇的小超市。 100分的平时成绩，才能兑换一个学分，最便宜的糖果都要10个积分，就这种兑换机制，恐怕一整个学期下来，学校里的学生们都买不起一块巧克力。 第14章 猛诡高校（14） 然而被他问到这个问题的营业员却憋白了脸，好半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秦扶安偏头看向他，注意到他脸上明显的纠结后，恍然道：“看来是有别的途径的。” 只是营业人员身为被管辖的员工之一，也并不能告知他这种途径。 秦扶安并不在意，他对食物没有太大的渴求，相反，他能一睡千年，早就已经达成了辟谷的能力。 如果不是醒来后，发现世界沧海桑田变幻极大，特意跑去人类的世界里混了好多年，说不定现在站在这里，也不会认识货架上的这些食物包装姓名。 被他点出来，营业员脸上有些惊慌，但还没等它解释，小超市外面就挤进来几道身影。 是和他一起值班看守小超市的诡同事，还有被他抓住后，用奇怪的丝线捆绑成一串牵进来的三名玩家。 陈琪，白松，亚克。 秦扶安将他们的脸和名字一一对应，无视几人看到自己时陡然惊喜求救的神色，唇角牵起笑走到他们面前。 同一时间，营业员已经将自己那试图对秦扶安进行攻击的同事给生拉硬拽住了。 秦扶安和三名玩家的这一小片区域里，暂时没有人过来打扰。 “大佬，我们跑散了，除了我们三个，南竹和那个新人还不知道在哪里……”亚克扭动着身上捆缚得紧紧的丝线，努力想要替另外两位玩家也求个活路。 他这么说，旁边的陈琪和白松也眼巴巴地望向秦扶安，神色满是不自知的期颐。 秦扶安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真切的担忧和祈求，余光瞥到弹幕里不停划过的讨论几人还能善良多久的话语，忽而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所谓的无限直播间会给新玩家设定三次新手副本。 因为他们这种尚且天真的性格，如果早早就进入普通副本和老玩家一起进行游戏的话，恐怕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会被坑得很惨。 说不定就是十死无生，十不存一的惨烈下场。 不过不可否认，秦扶安很喜欢这种天真和善意尚存的人类。 因为这种人，远比那些见识过残酷竞争和厮杀的老玩家们，更好哄骗和诱导。 所以他扬眉笑笑，语气近乎温和地回答：“不用担心，我已经救下她们，让她们回教室了，你们等会就能见到。” 此言一出，原本还偷偷在心里防备他的三人，全都默契地松了口气，眼底的欣喜和亲近愈发明显，就算身处这间差点弄死他们的小超市里，也浑身都洋溢着轻松有底气的劲儿。 “大佬，您真是个好人！我们能在这个副本里遇到您实在是太幸运了！”最为健谈的亚克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颇为自来熟地跟他闲聊起来，“对了，您是怎么制服这些诡物的？我之前还以为我们都必死无疑了呢！” 闻言，秦扶安打量了他两眼，而后问道：“你们都经历了几个副本了，个人属性点也提高了一些，难道就没想过遇到诡物的时候，进行反击吗？” 这也是秦扶安疑惑的点，这对于人类而言可是会要命的无限诡异游戏，可他无论是观察南竹，还是其他玩家，发现他们在面对诡物时，似乎都表现得有点恐惧萎缩，无论什么情况，他们的身体第一反应都是躲避和逃跑，几乎从未见过他们的反击。 “呃……”亚克一下子被问住了，健谈的他像是突然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呃了半天没憋出下一个字来。 反倒是旁边的陈琪和白松，见状都苦涩地对秦扶安摇摇头。 “没用的。”白松无奈道：“我们是新人玩家，通关副本也都是侥幸，能够得到的积分和属性点奖励都少得可怜，而且属性点分配有好几项，我并没有把它点到力气上面。” 他当初把属性点全堆在敏捷上了，所以才能逃得那么快。 “我点的智力，因为我在进游戏前，正要进行一场重要的考试……”陈琪抿了抿唇，其实早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的选择了。 亚克弱弱地举手：“那个，我倒是点的力气，但您也看到了，我原本力气就不太够，就算加了属性点，也只是勉强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 所以总结下来，这三个人不是不想反击，是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况且我们并不清楚诡物的能力，也没有觉醒到拥有攻击性的异能，所以遇到诡物，只能逃跑。”陈琪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将自身的情况全盘托出。 倒不是对秦扶安的信任，而是感激。 她很清楚自己是被救了一命，而且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几人不可避免的还是会依赖秦扶安的强大，所以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告知对方想要知道的所有信息。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几个玩家里面，估计南竹觉醒了自己的技能吧，不过应该也不是攻击方向的。”白松低声猜测道。 都是经历过几次副本的玩家，在刚进副本能够站出来组织大局的，除了社牛和想要表现赢得观众热度的玩家，就只有对自己能力和底牌都比较有数的人了。 南竹的性格不像前两者，那就只有她手里有足够她站出来的强大底牌了。 巧合的是，不仅仅是白松，另外两位玩家也这么想，毕竟南竹之前还透露过她进入了一个遗留副本，能够从老玩家都被困住的副本里平安活下来，可想而知她手里的底牌有多厉害。 这也是他们几位玩家一直听从南竹组织安排的最大原因。 秦扶安看向三人各有思量的模样，决定收回之前说他们天真的想法。 能够从任何一场游戏副本里活下来的，除了运气的因素以外，大多数都不会是莽撞天真的傻子。 第15章 当然，运气很多时候比头脑和实力更重要。 秦扶安没有再深究几名玩家底细的想法，在解惑之后，就直接展露了自己救人的目的。 “你们为什么会被这两名营业员追杀？”他平静陈述道：“如果是强买强卖，我想你们在离开小超市的大门时，这场追杀就该结束了。” 但事实上，他们险些被追杀至死。 这话一问出来，刚才还有问必答的三人立马哑了。 而且个个神色都不太好看，像是被问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眼神里都藏着躲避。 一看就很心虚。 也是此刻，原本在旁边偷听的两个营业员反而硬气起来了。 其中一个愤怒地蹦出来，指着三人大声控诉道：“他们偷东西！我们超市经营得好好的，平时虽然没有学生往我们超市里来买东西，但都很规矩，从来不会出现偷盗的情况，可他们五个人里，有四个都偷了我们的东西！！” 既然学生管不住手脚，那营业员们自然只能追着他们砍断他们不规矩的手脚了。 秦扶安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已经快要把头低到胸口处的三人。 偷盗……这种情况，哪怕是放在人类世界，被发现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吧？ “我、我不是故意的……”陈琪最先鼓起勇气辩驳，她皱着眉，从始至终没有把目光挪到旁边的货架上去过，抬眼望着秦扶安的眼睛，条理清晰地解释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走到货架跟前就产生了一种特别的冲动，好像那个东西我必须得到不可，我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了，可我的手脚就像不听话一样把它拿在了手里！” 说着，她摊开手心，露出始终被她死死捏在掌心之中的一颗果冻。 秦扶安低头看去，这是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果冻，如果忽略它包裹在透明果冻里的那颗不知名眼珠的话。 有了陈琪打头，原本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破底线偷东西的另外两人，似乎也被提醒到了，纷纷恍然着拿出自己“偷走”的商品。 白松手里是一盒包装完好的创可贴，亚克手里是一罐色泽金黄诱人的蜂蜜。 三种不同的东西，但相似的是，这三样东西上，似乎都有一些奇特的不该存在的东西。 创可贴盒子上的画是一根断裂流血的手指，而蜂蜜罐子里，则裹着一只毫无动静的蜂虫。 “别找那么多借口，你们偷了就是偷了，我们店里的监控可都拍得清清楚楚！要是你们不把东西还回来并受到惩罚，就算离开学校了，在整个诡域里都不会好过的！” 营业员嚣张地放狠话，神情狠厉，却不像是在说假话。 三名玩家瑟缩了一下，却都不想将东西还回去。 这次不等他们开口，秦扶安也知道原因了。 因为在他看向这三样商品的时候，上面分别显示出了它们的功效。 明眸果冻，吃下去后将会强化双眼视力，并对所有眼睛类诡物都具有一定的抵抗性。 高效创可贴，能够处理身体遭受的所有物理伤害，只需要一贴，就能将断裂的肢体或是破碎的内脏都恢复如初。 黄金花蜜，将蜜糖喂食给任意生命体，都能对其进行长达三小时的控制驱使。 秦扶安看完这三样称得上是“道具”的商品，扭头询问神色愤愤的营业员：“丢失的另一件货物是什么？” “是泡泡机！”营业员毫不犹豫地回答：“这个泡泡机还是我们老板前段时间才研发出来的新品玩具，大多数都是铺货到幼儿园和小学的，猛诡高校里只有一个当作样品展示的。” “是谁拿了它？”秦扶安浅绿的眼瞳安静地注视着几人。 营业员没回答，被他问到的三人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是南竹。”他们也不想出卖南竹，但秦扶安会救大家，这应该也不算是出卖吧？ 更何况他们三个都被逮到这里了，唯独南竹能够逃脱还有好处，其实他们心里是有点不平衡的。 而在和秦扶安的双眼对视后，这种隐晦的不平衡，似乎在无声无息间被放大了很多倍。 就像……被欲.望驱使着去偷盗那些商品一样，只是那时候的他们还有自己的意识和抗拒的想法，但和秦扶安对视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秦扶安却想到了之前南竹硬要从营业员嘴下救走赵佳悦的画面。 如果按照三人所说，南竹有自己的底牌，还偷盗走了超市里的特殊货品，那么应该无论如何都是能在危急关头救下赵佳悦的。 可是对方没有。 是因为之前都是伪装，还是感知到秦扶安的靠近，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秦扶安眼底闪过深思，但也并没有现在就要去深究南竹真正的目的。 他需要处理眼前的事情。 “如果不将这三样东西还回去，那么你们做好承受诅咒的准备，或者在接下来几天内挣到足够的学分来购买这些东西。” 秦扶安给出三人三个选择。 两个营业员在旁边虎视眈眈，但对秦扶安反而很客气，在三人举棋不定的时候，他们凑到秦扶安身边，询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购买的货物。 “我们可以给您打七折！”售货员眼神渴望地望着秦扶安。 秦扶安却想到了自己上午拿走的那颗糖。 他当时就是和其中一位营业员交涉了很久，最后付出了一点小代价才拿走那颗糖的。 “再等等吧。”秦扶安客气地回答：“也许明天我就会来你们这里购买一些东西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今天？ 因为被带去校长办公室的班主任还没有回来，不知道尊敬的班主任有没有为教师群体争取到些许工资和福利呢。 秦扶安很期待，所以眼角眉梢都透着灿烂的笑意，和学校里行尸走肉的学生npc们简直像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对话间，旁边的三名玩家也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们……我们会把这些东西还回去。”白松咬牙说出了三人的决定。 秦扶安并不意外他们的回答。 而做好决定的白松三人，在看到两名营业员明显失望遗憾的神色时，更是心里升起些许庆幸。 看样子，他们的做法是正确的。 等三名神色恹恹的玩家也被秦扶安赶回教室做作业后，两名营业员不知道为什么，也失去了刚才的热络，转而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不明白这尊煞神为什么还赖在这不走。 似乎是看出两只诡的疑惑，秦扶安眼眸微弯，修长的手指随手拿起旁边被放在柜台上的蜂蜜罐把玩着，状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只还回来了三样货物，你们老板特意制作的泡泡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其中一名营业员咧出一个嗜血的笑容，回答道：“当然不可能了，她如果不主动交还偷盗的商品的话，我保证，她此生都不可能从猛诡高校毕业离开。” 看来秦扶安猜测的没错，无论是哪个世界，对于学生在学校里进行偷盗这种事，一旦被发现，后果都是极其严重的。 秦扶安想到南竹给自己的那块巧克力，还是决定稍微发发善心，便对两只诡说：“说起来，我成为了代理老师后，她也是我的学生，学生不遵守规则，我这个当老师的也有责任。” 他抬起幽绿的双瞳望向两只诡，笑着慢悠悠地说道：“不如这样吧，我让她将货物归还，并给你们写一封三千字的检讨，这样你们丢失货物的失责应该也不会被你们老板惩罚了。” 看清两只诡异此刻的心动后，秦扶安才露出自己的目的，他扬了扬手里的蜂蜜罐子，近乎蛊惑地说：“作为替你们追回所有失窃货物的交易，不如就将这罐最便宜的蜂蜜赠送给我，大家礼尚往来，之后说不定还能有很多交集，到时彼此都行个方便，怎么样？” 他观察过了，相比起另外两个失窃商品，这罐蜂蜜其实是使用限制最大的。 所以相应的，也是其中价格最便宜，也最能表明自己交好它们的心意。 果然，在他话音落下后，两人只是在短暂的犹豫了片刻后，就纷纷点头同意了。 并且可能是觉得他和另外几个小偷不一样，在秦扶安和他们进行更多沟通的过程中，警惕心近乎于无，吐槽间不知不觉透露了许多猛诡高校的事情。 在一大片闪瞎眼的星光弹幕和各种打赏夸赞中，秦扶安绕了大半天的圈子，总算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从玩家手里抢，但一来不知道这玩意儿会不会诅咒转移什么的，二来他也并不想太早树立敌对关系。 他对什么通关活着没太大兴趣，就算不通关，这游戏也杀不死他。 但他对游戏好奇，对谢云淮好奇，也对一个陌生的世界好奇。 以及，通关之后的那些属性加成和技能道具，对他会有用吗？ 现实世界早已进入末法时代，就连玄学都走到了尽头，更别说是修炼和进阶了，强大如秦扶安也只能依靠长久的睡眠去抵挡时光的侵袭和灵魂身体的等级跌落。 第16章 如果这个什么无限诡异游戏，真的能够让秦扶安获益并增长修为的话，秦扶安不介意装作一个普通人类，长长久久规规矩矩地玩下去。 怀揣着体验游戏的新奇感，秦扶安在校园里游荡着，仗着自己不用赶作业，一路慢悠悠地回到教室。 刚回座位，就对上小同桌不赞同和些许探究的目光。 “你回来得太晚，已经凉了。”谢云淮抿唇将还剩了一半饭菜的食盒放到秦扶安的课桌上。 秦扶安低头，餐盒里界限分明，不多不少刚刚好剩下了一半，精准的好像用尺子量过一般。 他莫名有点想笑，于是笑意就毫无顾忌地爬上了帅气凌然的眉眼，这让他原本不太好惹的气质都变得柔和许多。 谢云淮却觉得他又犯病了，拧眉道：“你笑什么？” 之前还能容忍，可一忍再忍发现秦扶安就是个不能按正常思维揣度的人后，谢云淮干脆不忍了。 迎上他质问的目光，秦扶安余光瞥了眼窗外正欢快探进来想要继续打开食盒大快朵颐的柔软触须，眼底笑意愈深。 “没笑什么。”他笑着回答，下一秒却偏头凑近抿紧唇不说话的小同桌，声音清朗的低声询问：“明明很饿，为什么不吃完？知不知道这样饿肚子让你会营养不良，还会导致发育不全，高中生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说话间，温热的呼吸轻轻扑打在少年冰冷的脖颈和耳根，谢云淮不适应地往后仰着避开了些，而后缓了缓呼吸，才声音清冷地回答：“你也没吃。” 他不知道秦扶安用什么办法得到了这么丰盛的一餐午饭，也不知道秦扶安为什么会那么好心将饭都递给他吃，但……谢云淮知道，秦扶安还没吃饭。 这本来就是秦扶安的午饭。 第15章 猛诡高校（15） 但是现在凉了。 秦扶安似乎看出谢云淮眼中犹疑的情绪，从兜里拿出多装的一次性筷子，低头毫不犹豫地吃了起来。 看着他埋头吃饭时的侧脸，谢云淮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作业。 这原本是给学生们用来睡觉的午休时间，但教室里包括玩家在内，没有任何人敢真正趴在座位上睡觉，繁重的课后作业和复习安排让他们不得不时时刻刻埋头在书本之中，更何况窗外还总是会突兀地出现教导主任那拉长了的脖子脑袋，悄无声息地监视着每一个教室里的每一位学生。 等秦扶安吃完凉掉的饭菜，教室里又恢复了如早上一样的安静。 笔尖在纸面上的沙沙声，听得人心乱如麻，不像是在做教室的学生，反而总会让人莫名其妙地幻视在簸箕上蠕动着肉.体疯狂啃食桑叶的蚕虫。 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南竹要回超市里的东西，而是从自己课桌里找了个空白的草稿本，也随大流的在草稿本上迅速地写着什么。 如果此时有玩家靠近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草稿纸页上，正用漂亮洒脱的字迹随意写着猛诡高校的规则。 不是学校白纸黑字明文颁布的规则，而是从进入这个副本以后，遇到的所有不能触碰或是有限制的规则。 秦扶安将自己测试出来的规则分为两种，一种是绝对不能触犯，触之必死的红色规则，另一种则是触犯后可以想办法逃脱，或是需要累积叠加触犯程度后才会触发死亡警告的黄色规则。 红色规则如下： 1.学生上课期间不得以任何借口在教室以外的任意地方逗留。 2.不得在班主任的课堂上大吵大闹，扰乱课堂纪律。 3.班级学分一旦被扣光，则本班包括班主任在内的师生，全部沦为全校师生的食物。 4.课间操时间禁止出现任何骚乱。 5.校级集会不得迟到。 6.禁止偷盗。 7.成绩是唯一通行证。 黄色规则如下： 1.按时完成每堂课的课后作业。 2.食堂不许高声喧哗以及浪费食物。 3.请勿直视一切带有诡异形态的物品。（比如校旗、超市内的商品。） 4.对于学生而言，教学楼拥有一定的保护能力，特别是在遭遇非教职员工追杀的情况下。 5.科任老师的职能比班主任低下，不能直接对学生动手，但可以利用规则将学生杀死。 6.成绩是唯一通行证。（食物或将成为学生之间的通行证。） 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页纸，秦扶安停下笔，片刻后将其中几条特殊的规则圈出来后，再看其它规则，便明白为什么猛诡高校这个副本，只能是新手副本了。 因为对于初入游戏不久的玩家而言，这些规则其实早就在现实中的世界经历过了，除了一两条与诡异相关的规则以外，其它的规则怎么看怎么普通，怎么看怎么熟悉。 不就是每个学校都会简单制定的基本校规和班规吗？ 所以严格说起来，进入这个副本以后，玩家只需要遵守每一个学生该遵守的规则，然后认真完成课后作业，基本上都是能够顺利活到高考当天去的。 按照同样的原理去推测，除了遇到特殊情况以外，另外两个新手副本应该也和猛诡高校的难度相差不大。 就像玩游戏都还有个新手指引关卡一样，新手副本，真的是用来给玩家渡过新手期的小白副本。 他抬眼看了看前面还在奋笔疾书的几位玩家，浅绿的眼瞳倦怠地眯了眯，而后合上草稿本，手往桌上一枕，干脆歪头趴着闭眼午睡。 猝不及防发现身边的人竟然真的呼吸平稳的睡着后，谢云淮停下笔，只需要轻轻偏头，就能看到一张毫无瑕疵的睡颜。 当秦扶安闭上双眼后，他眉宇间藏着的桀骜和攻击性似乎也减弱了不少，而那双绿色的眼瞳，睁开时虽然清透漂亮如最顶级的绿水晶，但不知为何也总会让人联想到一汪平静深幽的潭水，神秘莫测，难以接近，不好招惹。 可一旦他闭上眼睛，这种感觉就会从他身上褪去许多。 甚至会因为此刻安睡时的平和，让他的模样显出几分难得的温柔安宁。 像温暖炙热着活蹦乱跳了一整个白天的阳光，突然在浅浅云层的包裹下，无声的变化成目所能及的每一寸温柔天光。 不知不觉间，谢云淮盯着他的五官看得入了神。 谢云淮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遇到的新同桌，会如此的具有生命力，生机勃勃到和这个死气沉沉的学校格格不入。 但秦扶安偶尔其实又很倦怠，总是懒懒散散地观察着四周，无论是有同学死亡，还是其他几位新同学的异样，似乎都不能引起秦扶安的情绪波动。 他总是漫不经心的，却又总能在一些特殊的时候，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危险性。 就像秦扶安之前突然就接任了那位张老师的代理职能。 谁也没有料到他会那么大胆，又那么的顺理成章。 在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予帮助的情况下，秦扶安不仅解决了危机，还将造成危机的源头都轻松解决掉了。 秦扶安很强。 无论是知识，还是体能，以及头脑，秦扶安都不缺。 所以他应该会在几天后成功通过高考，然后离开猛诡高校。 谢云淮非常清楚自己的这个结论有至少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因为秦扶安绝不会像他一样无力的被这所学校一次次困住。 可也正因为如此，谢云淮才拒绝和秦扶安有任何沟通以及接触。 既然是注定要离开的人，就不该在这个地方留下任何痕迹。 可秦扶安偏偏要招惹他。 秦扶安偏偏就喜欢招惹谢云淮。 试卷，糖果，巧克力，午饭…… 才认识短短不到半天时间，谢云淮已经接受了秦扶安许多的好意。 若是几天后，秦扶安离开，谢云淮又会沉入一潭死水之中。 想到这里，谢云淮盯着秦扶安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晦暗危险。 而原本还蛰伏了大半在他身体中的魂体触须，也在其他学生玩家都肉眼看不到的空气中，肆意地张牙舞爪地翻飞着接近秦扶安。 它们将这个熟睡的人类一圈圈地缠绕束缚起来，触须蠕动着将秦扶安包裹成一个黑漆漆的密不透风的茧。 可当秦扶安微微拧眉，不适应地轻轻动了一下后，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触须们，就像是被突然惊吓到的含羞草叶子一般，慌慌张张的猛然松开他的身体，又胆小的一窝蜂蜷缩藏进了谢云淮单薄瘦削的身体当中。 差点被发现了！ 不对不对，他看不到我们！ 但是他都被裹得不舒服了，他皱眉了！ 可是、可是不想他离开，他走了我们就要继续饿肚子了…… 要不……我们也跟着他偷偷地走吧？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丢下主体跑路，主体万一真的饿死了，我们也会死的！ 那怎么办嘛！？ 第17章 我也不知道啊，我肚子好饿，你们是不是把我的脑袋吃了，太饿了，我能吃你们的脑袋吗？ 可是我们的脑袋也已经被吃空了…… 呜呜呜呜我们好饿…… 细细软软的呜咽声不断传入耳朵里，秦扶安为了防止自己笑出声，不得不临时换了个扭过头去的睡姿。 难怪小同桌总是会遇到难题，原来是已经把他的灵魂体都饿到啃脑子了。 也难怪那些触须和本体比起来，似乎总显得笨笨的，像一群贪吃又胆小的小孩子。 唇角的笑意愈深，秦扶安却又逐渐放松了心神，任由自己在那些细弱委屈的嘟囔声里，缓缓地沉睡过去。 期间，教导主任不止一次地路过高三（4）班的窗口，也不止一次地看到了秦扶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场景。 每次班里的学生和玩家都会不经意地绷紧神经，但每次教导主任都似乎没有看见一般，只瞥了一眼就看向其他学生。 可谓是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挥到了极致。 但如果真的有学生敢学着秦扶安的大胆，也跟着趴下睡觉的话，那估计下场会和秦扶安是两个极端。 所幸班级里的学生们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有学生又困又焦躁，甚至出现了狂化状态，也硬是没有谁敢闭上眼睛偷偷睡上一会。 秦扶安在午休时间结束后，就打着哈欠往后靠在后桌的桌沿上，半眯着那双浅绿剔透的眼瞳，看着另一位陌生的老师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 有了上午的教训和经验，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都基本可以称得上和平，除秦扶安以外的五个玩家都已经适应得很好。 只是等到下午放学后，又去食堂吃那难吃的餐食时，在两位老师的监督下，这次他们再也不能作弊将那恶心的食物倒进潲水桶了。 而唯一能为他们作弊的秦扶安，也并没有和他们走在一起，而是落在后面，身后还跟着一位长相清秀神色却有点难看的同学。 “我真的不饿。”谢云淮不知道第几次强调，想要让秦扶安别管自己死活。 反正他也死不了。 可他每次的强调，换来的都是某人目光奇怪地盯着他的脑袋。 谢云淮：“……” 秦扶安到底得了什么病！？ 第16章 猛诡高校（16） 食堂里负责打饭的猪头人已经对秦扶安很眼熟了，所以在他带着谢云淮排队来到窗口前的时候，猪头人就格外热情的从身后端出一份新的热气腾腾满满当当的晚餐，恭敬地双手递给他。 秦扶安没有得寸进尺让猪头人也给谢云淮多准备一份，而是端着餐盘，随手握住少年端着空荡餐盘的细瘦手腕，到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谢云淮从踏进食堂的那一刻起，浑身就充斥着一种特别强烈的排斥感，之后的每一步行动几乎都是被秦扶安牵着手在走。 直到看不到那堆难看作呕的糊状食物，他也依然皱着眉，努力憋住自己的呼吸。 因为此刻，整个食堂里都充满了糊状食物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难闻的气息，谢云淮感觉自己只待了几分钟，就像是要被从里到外腌入味的一样。 偏偏最该不适应的新同学秦扶安，反而像是什么都没有闻到一般，慢条斯理地拆开一次性筷子，然后端起满满当当的餐盘，将其中色香味俱全的精致晚餐都分了一半到谢云淮那空空的餐盘里。 谢云淮已经猜到了。 但他阻止不及。 他的手脚似乎不太听话，就连嘴巴上的拒绝，也好像被无形的手给捂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扶安毫无阻拦地做完这一切。 散发着食物香气和热气的饭菜被推到他面前。 谢云淮：“……” 他试着开口，这次顺利发出声音。 “你对我做了什么？”少年满眼警惕，即使他的腹部已经在不断发出咕咕的饥饿声。 刚才用余光全程目睹了小同桌被自己的灵魂体绑手绑脚还捂嘴画面的秦扶安忍着笑，格外无辜地回望反问：“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想让你吃点好的。” 别再饿到啃自己那本就不聪明的脑袋了。 可惜，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没有人也没有诡能够听懂。 所以造成了谢云淮别扭防备的沉默，还顺带听到了身后不远处玩家的嘀嘀咕咕。 白松：“大佬对他同桌真的好特别啊，早上果然是在动手动脚骚.扰他！” 亚克：“……要是被骚扰就能吃到能吃的饭菜，那我也可以！” 陈琪：“呵，恋爱脑。” 剩余玩家：“……” 好、好精准的评价。 很不巧的是，秦扶安和谢云淮的听力，都比较出众。 而几位玩家都没有闲聊任何游戏副本相关的词汇。 所以……一字一句，全都精确的落到了两人的耳朵里。 秦扶安：“……别听他们瞎说，我这叫尊老爱幼，帮助弱小，我以前可是三好学生五好青年！” 虽然那是在沉睡千年醒来的那一小段时间里的伪装，但反正这游戏里又没人知道。 谢云淮握着筷子，目光奇怪地盯着他看了两眼，最终竟然什么都没说，反而乖乖地低头开始吃饭。 不得不说，他的吃相其实很好，哪怕灵魂都饥饿得吃自己了，他本人在面对难得的美食时，也不会狼吞虎咽，反而很认真，每一口都会细细地咀嚼吞咽，吃到满意的菜时，还会轻轻地弯眼。 “……你盯着我干什么？”谢云淮拧眉望向始终盯着自己看的某人。 秦扶安回过神，被问到也丝毫不尴尬，反而很是理直气壮地回答：“你吃饭很好看，很下饭！” 说着，他就埋头开吃，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小同桌真的真的很下饭。 谢云淮“……” 他发现自己今天沉默的次数，比记忆里所有时间加起来还要多。 幸好高考不是用秦扶安出题，不然谢云淮觉得自己多半会全科挂零。 但不得不承认，今天，也是他有记忆以来，唯一吃到可口食物的一天。 谢云淮发现自己似乎永远吃不饱，也可能是从未吃饱过，所以在中午他其实很生气秦扶安的晚归，造成了食物冷却。 虽然后来秦扶安将剩下的饭菜都吃干净了，谢云淮就不那么生气了。 而现在，他同样没有吃饱。 即使将餐盘里的饭菜，包括仅剩的一粒米都吃干净后，他也依然没有饱腹的感觉。 不过谢云淮惯来擅长伪装冷淡，所以当他放下筷子，谁也不能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前提是忽略他那些饿得蜷缩在秦扶安身上偷偷呜咽的触须们。 秦扶安听着左一句可怜巴巴的没吃饱，右一句委屈兮兮的好饿好饿，莫名感觉吃到嘴里的饭菜都更香了几分。 他是个坏心眼的，把自己餐盘里的饭菜全吃光了之后，才凑近小声询问谢云淮有没有吃饱。 “要是没吃饱，晚上能睡得着吗？我听说饥饿感会让人很难入睡。”浓眉大眼的秦扶安若有所思地盯着谢云淮平坦的小腹。 “谢谢，我吃饱了。”谢云淮冷着脸起身，端着空掉的餐盘往外走。 秦扶安：哦豁，好像逗生气了。 他也起身，路过玩家附近的时候，还被亚克狗狗祟祟拉住了袖子。 “大佬，npc真的能交流吗？”他试图找秦扶安取取经。 秦扶安低头看他揪住自己袖子的手。 亚克很懂的立马松手，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冒进一步。 于是这才得到大佬满意地回答：“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亚克：“……” 看着秦扶安追向谢云淮的背影，亚克回头对几人无奈地摊手：“那就试试吧，反正我觉得，和npc沟通，应该要和这位大佬沟通更容易点。” 白松几人附和地点头。 但在被迫进食这些难吃的糊状物期间，他们不得不找到更多的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像在手术台上没有麻醉的人，不得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给自己找点等待疼痛以外的事干。 于是他们聊起了南竹拿走的那个道具。 “是黄色道具，击中一只诡物后，可以用泡泡将其包裹起来，并禁锢对方5秒。”南竹很大方的分享了自己从小超市里偷走的那个道具的能力。 其他人不管信没信，怀不怀疑她有所保留，都情真意切地惊叹称赞起来。 但陈琪一句话打破了这样的气氛。 “最好还回去吧。”她看着南竹的双眼，平静说道。 南竹皱了皱眉，也没有立马生气或质疑，只是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陈琪闭眼喂了自己一口糊状物，忍着作呕的冲动，脸色难看地提醒：“我们三个都已经还回去了，我不确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但一定不是新手期的我们能够承受的。” 她永远忘不掉今天中午，在小超市里将商品还回去时，那两个营业员失望遗憾的古怪表情！ 第18章 还有当时被商品驱使着欲.望，浑浑噩噩就偷走它们时身不由己的感觉，也让陈琪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毕竟，从直播间商城里购买的道具，就从来不会让她有这种奇怪不安的感觉。 “……谢谢你的提醒。”南竹朝陈琪笑了笑，却没有再说别的话了。 于是几人便都明白，南竹估计是不愿意将东西还回去的。 或许，就和他们猜测的一样，南竹有能够让她冒险贪心的底气。 陈琪本也是好意提醒，见南竹心里有数，便也就不再说起这个话题了。 可实际上，在秦扶安心里，相比起偷窃了这些东西的四人，他更在意的，反而是从刚进入游戏，到现在为止始终没有自己触碰任何危险线的新玩家赵佳悦。 从刚进游戏开始，赵佳悦就没有像另外两位新玩家那样情绪不稳，之后的课后作业她也没有怎么掉链子，课间操去操场集合时她也没有被旗帜伤害视力，在进入小超市后，更没有和另外四位老玩家共同“作案”。 明明这个女孩始终保持着弱者的怯弱瑟缩姿态，但如果回忆复盘的话，就能发现，她其实是几位玩家里最安全的人。 而且她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连秦扶安都总是会一不小心忽略她的存在。 是特殊体质吗？还是……伪装？ 细长的笔在秦扶安指尖被转出各种漂亮的弧度，窗外呼啸的寒风愈发凛冽尖锐，而室内头顶照明的灯管也在无序地摇晃。 猛诡高校的晚自习，即将到来。 秦扶安又用笔头轻轻戳了下隔壁的小同桌，对方从食堂回来后就没吭过一声，好像和他从来不认识一样，偏偏他体内延伸出来的那些触须又要一根根不满足地缠绕在秦扶安身上，这让他看起来明明很割裂，可在秦扶安眼中，又可爱和谐得要命。 “小谢同学，你们的晚自习一般都用来做什么？”秦扶安好奇发问。 谢云淮忍着情绪扭头，猝不及防对上秦扶安被灯光照射得格外通透也格外亮晶晶的绿色眼瞳。 莫名其妙的，之前憋在心里的那股气，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谢云淮有点懊恼自己的好说话，但还是在上课铃响之前，低声告诉秦扶安：“晚自习是考试时间，你最好抓紧时间复习，要是成绩拖了平均分后腿，是会被吃掉的。” 少年刻意压低的声线依旧清澈好听，却说着要人命的内容。 第17章 猛诡高校（17） 他略微上扬的尾音正好消散在乍起的上课铃声中。 窗外夜色茫茫，寒风不歇，头顶的灯光晃动，秦扶安从少年清秀的眉眼中窥见了几分隐约恐惧的情绪。 转瞬即逝。 秦扶安开始对这所谓的晚自习考试，升起了几分不明的期待。 是什么样的考试，足以让整栋教学楼都安静到寂静无声？ 要知道，猛诡高校里可不止是高三的学生，还有高一和高二，所以白天他还能看到比高三多几分鲜活气的学生。 可现在夜色降临，偌大一个学校，数千名学生一同晚自习，秦扶安却好像置身于荒无人烟的废弃鬼校一般，除了呜咽呼啸的风声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秦扶安静下心来，在上课铃响完后的30秒内，终于从教室外捕捉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有人在踩动楼梯。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高跟鞋踢踏不停，秦扶安明显感觉到，教室里的学生npc们，全都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就连原本缠绕在秦扶安手腕上的触须们，都一个个紧张地缩了回去，从上课到现在，话痨的它们一声都没有吭过。 清脆的高跟鞋声音宛如重重踩在心脏上的鼓点，随着它越来越接近，众人的心脏似乎也被不安和恐慌所裹挟着，随之一起有序地跳动，并且——越来越重！ 赵佳悦痛苦地弓着身体，双手死死捂住心脏处，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另外几位玩家的情况要比她稍好一些，但也都是强忍着心悸在无声地大口呼吸。 相比起玩家，教室里的其它npc们似乎要更适应一些，除了一个个都像死人一样惨白着脸以外，基本没什么特别痛苦的反应。 秦扶安观察了一圈，耳边不断有序响起的脚步声也终于临近。 它停在了秦扶安手边的窗户外。 秦扶安很确定这一点，但当他扭头去看的时候，窗户外依旧空荡荡的一片，别说老师了，连个诡异生物的影子都没有。 下一秒，女性柔美的声音在整个校园上空响起。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今晚的监考老师。” “请同学们做好答题准备，一分钟后，将由我来为你们宣布本次考试内容。” 一分钟很短，但在玩家不安的等待中，似乎又变得格外混乱。 一分钟，是长是短？ 什么是答题准备？试卷在哪里？不是考试吗？为什么监考老师的声音全校都能听到？ 一分钟能做什么准备？为什么身边的npc们都不动？晚自习到底是什么考试？答题失败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太多太多的问题萦绕在每一个玩家的脑海里，即使是南竹，也在这短短一分钟时间里，数次回头想要去观察秦扶安在做什么，借此让自己也稍微有点底气。 不仅是她，其他玩家同样抱有相似的心态，全都是一副慌里慌张但又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状态，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安。 可惜他们注定失望。 因为秦扶安不仅坐在座位上没有任何动作，还在那一分钟的短暂倒计时里，自动成为了高三（4）班的监考员。 [监考员]的身份标牌是自动出现在秦扶安校服左侧的校徽上面的，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多了一段监考员相关的规则。 [监考员]将辅助监考老师维持所在班级的考试纪律。 [监考员]在考试期间，可以自行查看学生的考试状态和答题内容。 [监考员]在考试佩戴期间，将在本班拥有监考老师除出题外的所有监考职能，并免疫一切源自学生的攻击。 [监考员]一经选定，在考试期间，除非死亡和标牌丢失，否则不得以任何方式进行移交。 小心，[监考员]的标牌一旦被掠夺或丢失，所有职能都将失效，这时候一旦遇到其他[监考员]，那只能祝您好运。 请[监考员]认真协助监考老师完成本堂考试，考试顺利完成，将会自动成为本班下一堂考试的监考者，并获得来自校方的部分奖励。 在秦扶安迅速记忆完这一长段规则后，还来不及整理，就听到一分钟倒计时结束的声音。 监考老师柔美轻软的嗓音在在整个学校上空不疾不徐地响起： “猛诡高校一向注重学生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并且由于最近有老师频繁向上级反应，觉得学生们都快成为只会埋着头读死书的书呆子。” “因此，经过校方高层的不断探讨，最终决定，本堂考试内容为：体考。” “体考规则如下： 学生必须尽量避免被体育教具们追上，同一位学生，被体育教具追捕成功一次，将会扣除试卷成绩20分。 本堂体考为百分制，满分100分，及格线为60分，一旦考生成绩不及格，就将立即被转换为本堂考试的体育教具。 加分题：抢夺[监考员]标牌并成功佩戴至考试结束者，将会额外增加50分。” 说完以上规则，监考老师温柔的声音停了停，似乎是好意给懵懂的学生们一点消化规则的时间。 因此校园上空足足安静了十秒，才听到监考老师似乎笑着拍了拍手，终于宣布道：“本堂考试时间为120分钟，考生不得提前交卷。” “现在——考试开始。” 监考老师的声音就此消散，取而代之的却是浮现在夜空之中，巨大的血色倒计时。 1：59：58 秒数不断减少，全班原本就在严阵以待的学生们，也一窝蜂地朝外跑去。 相同的，整栋教学楼到处都是蜂拥而出的学生。 光看它们一窝蜂往外奔逃的架势，秦扶安都能预感到，在下楼的楼梯上，会造成多么严重的踩踏事故，会在混乱中活生生地踩死多少学生。 很快，教室里就只剩寥寥数人。 除了手足无措满脸茫然的玩家以外，还有那些正在试图将自己不断折叠并藏进课桌桌肚或是其它狭小地方的学生npc们。 安稳坐在座位上的秦扶安偏过头，看向浑身紧绷的谢云淮。 “不躲吗？”他好奇询问。 谢云淮白皙的五官全都罩上了一层冷冰冰的阴郁，他身体似乎在轻轻发颤，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回答：“现在……不能跑，太多了，会死。” 声音都断断续续了。 实际上，谢云淮是想到了记忆里自己无数次死于这个环节时的痛苦和绝望。 被挤成肉酱，被踩成楼梯上的血色地毯，被推攘着活活摔下楼层而死，被饿到红眼的同学一口口啃食到不同的肚子里，被…… 第19章 似乎每次只要踏出这扇教室门，谢云淮就永远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虽然即使他不踏出去，也会有无数种不同的死法，但……死与死之间，痛苦程度是会不一样的。 谢云淮宁愿等待一场痛苦更轻的死亡。 所以他坐在座位上，始终安静地垂眼等待着什么。 少年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从他身体中延伸出去的触须们也不再叽叽喳喳，反而像是保护主体一般，一圈圈围绕着谢云淮纤薄的身体，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严严实实保护起来。 于是秦扶安就懂了，或许在猛诡学校每一天的晚自习考试，都是谢云淮心中最恐惧也最难以越过去的那道坎。 恐惧到，连灵魂都在啜泣和战栗。 可不等他有更多的想法，外面就已经响起了学生们惊恐惨然的尖叫。 在发现他没有动作后就起身跟着往外跑的玩家们，刚巧也路过秦扶安座位的窗口，听到动静纷纷朝声源的方向看去。 而后有人惊悚地倒吸一口气，也有人瞳孔猛缩，亚克甚至直接骂了句脏话。 “这就是体育教具？！”白松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们的反应不一而同，却又格外相似，倒引得秦扶安有几分好奇。 他当即也佩戴着自己胸前的[监考员]标牌，略过一张张空荡的歪七扭八的座椅，来到教室外的走廊进行查看。 就这么几个呼吸的功夫，刚刚还在走廊里的五名玩家已经跑得没了影。 走廊里空荡荡一片。 或许也不能说是空荡，毕竟走廊尽头还有一具破烂的尸体，和正抓着尸体大快朵颐的“体育教具”。 按照考试规则，这具尸体应该不是被教具抓到的，而是被挤压踩踏至死，然后被这位教具拖上来解馋的。 恰在此时，那位“体育教具”也似乎察觉到秦扶安的注视，竟然立刻顶着满身的眼睛抬头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哟，果然是个熟人。”秦扶安不惊反喜，甚至还从门口回身对呆呆坐在座位上的小同桌扬声邀请道：“小谢同学，要来看看吗？本班同学倾情出演的现场吃播，说不定看完就能治好你挑食的小毛病了。” 还真别说，刚才看过去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位早上死去的玩家埋头“吃饭”的样子，看起来很有食欲。 就是有点笨，明明都有满身的眼睛了，却学不会早上班主任用眼睛吞食的能力，还在用唯一的一张嘴艰辛地啃食。 所幸“体育教具”是没有思维能力的“物品”，否则就凭秦扶安这段话，它都能气得丢下尸体追杀秦扶安至少二里地了。 而被秦扶安招呼出去看吃播的谢云淮，再一次认清了秦扶安脑子有病这个事实。 他原本安静等死时毫无波澜的情绪都被秦扶安给激得动荡了一下，不得不闭眼，深呼吸，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秦扶安作死。 也好，要是秦扶安比自己先死的话，自己说不定死的时候还能松口气。 第18章 猛诡高校（18） 秦扶安邀请谢云淮一起看现场吃播的话音刚落，楼梯口的那位“体育教具”就已经嘶吼着朝他踉跄地冲了过来。 在对方迅速接近的过程中，秦扶安依然在观察。 最后得出结论：速度比普通学生更快，攻击性却不一定有多强，最关键的是，看起来不怎么有脑子。 为了证实这一点，秦扶安在对方即将靠近的时候，反身往教室里退了一步，下一秒反手将教室门关上。 “砰——！”巨大的撞击力度将并不特别坚固的门板震得发出难以承受的嘎吱声。 但对方的确没能破门而入。 也没有动脑子选择去旁边的窗户突进，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盲目的一次次撞击着门板。 “门不能坏。”身后倏而响起谢云淮的声音。 秦扶安回头看他，而后便见他拧眉说道：“如果教室门坏掉的话，等到明天，我们挡不住任何想要进来的生物。” 他不是说人，而是用了“生物”这个词。 所以，这扇门在白天，可以起到防御的作用？ 就如同普通学校里被关上的教室门一样，既能遮挡寒风，也能挡住其它串门的同学们。 “那我松了。” 提醒后，秦扶安迅速松手。 在谢云淮紧缩的瞳孔中，那只顶着死去玩家身份的怪物猛然冲了进来，沾着血肉的尖牙直直朝他的头脸咬去—— 那一瞬间，秦扶安看到铺天盖地的漆黑触须从谢云淮的身体中涌出，属于灵魂体的嘶喊声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可这些灵魂体的主人，却在一瞬间的怔愣后，呆呆站在原地，面对攻击不闪也不避。 “怎么这么喜欢发呆？”秦扶安伸手将呆愣的谢云淮拉开，任由怪物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臂上。 有血液喷涌而出，冰冷的，致命的，星星点点洒落在怪物和谢云淮的身上。 谢云淮愕然望着这一幕，张嘴欲说什么，秦扶安却已经不耐烦地抬脚踹向还啃着自己手臂的怪物。 染血的校服布料和那一块被死死咬住的血肉一起被撕扯下去，秦扶安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再次抬脚将这只怪物踹到走廊的墙体上后，伸手揪着它的衣领，将它从高楼上抛下。 过了一秒左右，沉闷的坠落声响起。 谢云淮也像是终于被惊醒一般，空茫的神色陡然清醒过来。 他抬起溅了许多血点的脸，并不出众的容貌此时却被染上的血珠衬出几分诡异的妖冶。 谢云淮盯着秦扶安正在流血的手臂，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你不用救我。”他轻声说：“我活不过今晚的。” 所以在刚才秦扶安松手开门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平静麻木的等待疼痛的降临。 只要在面对攻击时不躲不避，那就不用等到三次减分，也不会成为教具，而会直接死亡。 谢云淮已经轻车熟路了，可秦扶安偏要横插一手。 闻言，秦扶安眉心微蹙，却没有和谢云淮争辩什么。 时间紧急，他必须尽快止血，然后带谢云淮找一个新的安全的躲藏点。 手腕再次被人用力攥住，谢云淮根本没想到他竟然一声不吭就开始行动，猝不及防间被拉得一个踉跄，再抬头，只能看到少年在灯光下仍旧凌厉漂亮的下颚线。 秦扶安牵着谢云淮往上跑。 高三（4）班并不在这栋教学楼的最上层，上面还有高三的其它班级，可一路到了六楼，秦扶安仍旧没有停下脚步。 “只有六楼了。”谢云淮不得不开口提醒他。 秦扶安回头看了他一眼，牵着他三两步跨上最后几阶台阶。 然后指着固定在斑驳墙面上的锈迹斑斑的长梯：“从这里上去。” 谢云淮一边平复着急速奔跑后剧烈的喘息，一边抬眸看去。 这长梯是被固定在墙面上的，最下面一节离地也大概还有两米左右，普通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去爬它。 事实上它身上的锈迹也的确证明了这一点，在过去的时光中，恐怕很少有人会从这里往上爬。 再仰头往上看，就能清楚看到上方盖着一块上锁的铁网，同样满是锈迹，却在网洞间透出更为深沉黏稠的夜色。 秦扶安也看到了那把锁，他拧了拧眉，注意到下面暂时没有别的危险靠近后，自己先后退两步，然后起步冲过去，在果断一跃后伸手稳稳抓住墙上的长梯。 “注意安全。”他低头叮嘱了下方仰着头的谢云淮一句，自己则动作干净利落地迅速向上攀爬。 随着他的身影向上，谢云淮站在楼梯间，仰头安静地注视着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这一次，他落在秦扶安身上的目光，比之前任何一次的注视都要认真专注。 为什么要救我？ 刚转来学校，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救我有什么好处吗？ 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救的话……到底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好多好多的问题，从秦扶安伸手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就开始不断积攒，谢云淮却始终保持沉默，将这些疑惑和猜疑都埋在心里。 他想：如果自己今晚可以活下去的话，再将这些问题问出口吧。 可如果自己还是死在了今晚，那再多的问题都没有了宣之于口的必要。 因为等他下一次醒来，又会是一次新的轮回，身边的空位上，出现的新同桌再也不会是秦扶安。 所以谢云淮始终沉默。 而秦扶安，不知道自己好心救下来的小同桌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正单手握住生锈牢固的铜锁，想要凭借蛮力将其扯断。 但他从刚进游戏的时候，就惨遭游戏削弱了数倍，连本体都变幻不出来，副本里更是随时充斥着邪恶诡谲的气息，因此秦扶安本身能够动用的灵气就不算多，基本是用一次少一点。 第20章 更别说在白天还动用了几次种族天赋，秦扶安现在估计也就只比南竹的体能强那么一点，这把锁……还真不好搞。 但他偏头看了眼下方浑身黑色触须舞动的谢云淮，以及好几条可怜巴巴趴在自己受伤的手臂上试图为他止血的触须，定了定心神，重新积蓄体内力量，争取能够尽快将这把锁打开。 与此同时，也有更大的危险，正在循着他一路洒落的血迹逐渐逼近。 原本选择麻木等死的谢云淮，在听到越来越近的动静时，心里却莫名多了几分迫切和紧张。 他数次攥紧了自己的手指，身体却已经比思维更诚实地悄然移到一个视觉死角。 谢云淮轻轻吞咽着口水，目光清醒地紧盯着上楼的唯一通道。 在地上那道扭曲晦暗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短时，谢云淮看到了一个满身肥肉的庞大躯体。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因为他同样认识这具染血的身躯，正是被教导主任一口吞掉脑袋的张老师。 谁也没想到，它竟然也会是今晚体考的“教具”之一。 但值得庆幸的是……它没有头。 它的头在教导主任的肚子里，或许现在早就已经被消化掉了。 在对方出现后，上方正和那把锁较劲的秦扶安同样也发现了谢云淮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就在他打算暂时放弃这把锁，先下去带着谢云淮绕开时，谢云淮却突然动了。 就在谢云淮有所行动的那一秒，他体内涌出的无穷无尽的触须们似乎终于有了实体，在谢云淮学着秦扶安的动作，抬脚猛然踹向这具还没站稳的怪物躯体时，触须们张牙舞爪地动了起来。 它们顺势缠绕住怪物张老师的庞大身躯，在谢云淮脚上的力量触及对方后，它们便像是帮忙作弊一般，默契地拽着怪物往楼下摔去。 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就像是谢云淮天生神力，一脚就能将庞大的怪物踹飞一样。 如果忽略谢云淮惨白的面色和紧张到发抖的身体，单看这画面还是格外利落帅气的。 至少原本在看热闹的直播间观众们，就在此时纷纷发弹幕赞赏小谢同学是深藏不露扮猪吃老虎的npc扫地僧。 令人眼花缭乱的弹幕密密麻麻地划过，几乎将秦扶安的视线都完全遮挡住。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感觉踩着的长梯上似乎增加了新的重量。 等他低头，恰好对上谢云淮仰头往上看的视线。 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谢云淮率先移开，手臂用力继续往上爬。 不知不觉间，秦扶安唇角勾起笑意，握着铜锁，用另一只受伤的手承重，也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往旁边挪动。 不用谢云淮开口，秦扶安已经给小谢同学挪出了可以往上站立的空间。 两个少年齐齐聚在通往天台的狭小出口处，谢云淮将自己冰冷的右手覆盖在秦扶安温热的手背上，轻轻吸了口气，然后低声数着倒计时。 “3、2——1！” 两人同时用尽全力往下拽，那把被锈迹涂满的铜锁也终于发出难以承受的崩裂脆响。 秦扶安握着铜锁，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背，眼底笑意点点，“小谢同学，多亏了有你，不介意松手让我上去看看吧？” 下一秒，谢云淮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手并下意识攥紧。 第19章 猛诡高校（19） 秦扶安推开头顶同样不断掉落锈迹的铁网盖子，手臂用力将上半身探出去，呼啸而过的寒风瞬间扑了满脸，令人稍显麻木的头脑在寒风中骤然清醒过来。 楼顶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危险的诡物。 “是安全的，上来吧。”秦扶安先上去，然后弯腰俯身朝长梯上的谢云淮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臂。 谢云淮的手心和冬日的风霜一样冰冷彻骨，任谁轻轻一握，都能判定出他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秦扶安始终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将身形单薄的少年轻松拽上来后，用脚尖勾着那张还算厚重的铁网，重新将出口掩盖。 两人找了个还算避风的地方坐下，总算能够让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缓。 谢云淮将目光落在秦扶安受伤的那只手臂上。 即使是在黑暗中，也能看清血液早已将蓝白色的校服染上了大片的红。 “手伸出来。”他拧了拧眉，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校服脱了下来。 秦扶安难得没有在此刻说什么煞风景或逞强的话，依言将左手手臂伸出来，垂眼看着少年正费力地撕扯着他身上单薄的内衬布料。 是想要用布条为他包扎止血，不用校服的原因，大概是怕活到明天，万一遇到各种检查，会被判定衣着不合格吧。 秦扶安没有打断谢云淮的动作，脊背倚靠着身后冰冷的墙体，噙着笑安静地看着少年和他体内那些漆黑柔软的触须，全都在一股脑地用力拽他自己的衣服，笨拙又努力。 终于，在“刺啦”一声后，用料扎实的内衬被谢云淮撕下了长长一片不规则的布条。 他握着布条，半蹲在秦扶安面前，修长的手指略显生疏地活动着，既怕太用力弄疼了秦扶安，又怕太轻了达不到止血的目的。 大概从前的人生中，从未有过任何为人包扎和处理伤口的经验，所以明明只是简单的包扎，愣是让秦扶安有一种自己是一道超难数学题的错觉。 “我来吧。”他伸手接过谢云淮已经松松绑好的布条两端，一端握在右手中，一端低头用牙咬住，而后在谢云淮下意识闭眼的动作里，冷着眉眼用力拽紧并迅速打结。 谢云淮沉默的将校服重新穿在身上，寒风裹挟着校园内无处不在的尖叫声穿过他的发梢，他却双手抱膝坐在楼顶，安静中藏着许多的茫然。 如果今晚没有生物找上来的话，那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活到第二天？ 但他的理智又在不断提醒：清醒点，这堂考试才刚刚开始。 在这个诡异横行的校园里，从来没有绝对安全的藏身之所。 秦扶安夜同样明白这一点，他抬头看向触手可及的夜空，浅绿的眼瞳里倒映出血红色的不断跳动的巨大倒计时。 1:52:27 从开始到现在，也仅仅只过去了几分钟而已。 - 秦扶安站在天台的边缘，在做到尽可能隐蔽身形的情况下，他也在观察下方的情形。 从高处看，下方的一切情况都格外明朗。 那些奔逃的学生们，有躲在花丛里的，也有躲在树上的，但更多的是因为找不到好的隐蔽点，所以干脆在“体育教具”们的追逐下四散逃亡的。 一开始的“体育教具”并不多，除了死掉的玩家和那位张老师以外，就只有今天课间操集合时间迟到的那些学生和扣完班级分被吃掉的老师。 这其实能够很明显的辨别出来，因为由学生变成的“体育教具”都只是行动比较快的普通怪物，而那些老师却各有技能，身形和速度也比普通怪物要快得多。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下方被转变成“体育教具”的学生却越来越多。 虽然规定了要被咬三次才会自动转变成“体育教具”，但很多学生慌不择路的逃亡时，很容易失了方寸，因此肉眼可见的，下方的“体育教具”们，越来越多。 “照这个速度下去，没有找好藏身之处的他们，很快都会变成教具。”谢云淮站在秦扶安身边，也将下方的场景收入眼底。 秦扶安的手臂并没有做到完全止血，而且他很清楚两人不可能继续在这里坐以待毙。 因此在确定教学楼里的动静逐渐变小后，他立刻决定暂时离开这里，去寻找可以对抗这些怪物的武器和早上从南竹那里得到的绷带等道具。 “我跟你一起。”谢云淮跟在秦扶安身后。 秦扶安往前的脚步微顿，他回过头，少年苍白的脸色在夜色的掩映下并不明晰，但他依旧从触须们细细碎碎的沟通里得知了谢云淮此时对夜晚的恐惧。 “这里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占下来的地方，要是被别人抢了，我们就也得像下面那些学生一样被追着咬。” 秦扶安注视着谢云淮清冷沉静的双眼，倏而手痒地揉揉小同桌的头顶，安抚道：“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直到秦扶安的身影离开，怔愣站在原地的谢云淮才慢一拍地回神。 他眉心紧紧皱成一团，手不自觉微抬，却在半途又猛然僵住。 “……谁怕了？”他有点恼怒地抿直了唇，暗自决定下次如果秦扶安再敢动手动脚的话，就给他打折了再说！ 可他肉眼看不见的空气里，好多柔软的黑色触须都正在好奇地甩动着，一根挤着一根挨挨挤挤争先恐后的想要去摸他的脑袋顶，也想试试到底是个什么手感。 在谢云淮绷紧了神经守着这上天台的唯一入口时，教学楼里，秦扶安的身形正如同一道风一般迅速移动着。 第21章 在从蜿蜒的楼梯扶手上一跃而下后，秦扶安不出意外地撞上了被自己“淘汰”的张老师。 对方没有脑袋，但在短暂僵持的一秒钟里，那种莫名的“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气氛却瞬间升腾了起来。 张老师身上的气势一瞬间拔高了至少一倍，庞大的身躯也再次膨胀起来，宛如一颗球一般朝着秦扶安快速滚动接近。 对方来势汹汹，秦扶安只有往上后退原路返回，或往下奔逃这两条路可选。 或许这位张老师那已经失去脑袋的躯体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粗圆的手脚大张着，眼看就要将秦扶安完全堵在墙角。 然而下一秒，它又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姿势给踹飞了出去。 一声格外沉闷的“咚”声响起，圆球张老师宛如一颗实心肉球般骤然砸落在走廊上，秦扶安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都震了一下。 因为体型和体重的变化，张老师其实并没有被踹开多远，但它实在是太圆了……在挣扎着站起来的过程中，秦扶安坏心眼的从旁边班级里拎了把凳子卡到他旁边，成功把他完全地卡在了走廊里，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张老师，您看我早上提醒的没错吧？”秦扶安笑着跃上阳台，跨过球体障碍物后，回过身语重心长地劝告道：“过度肥胖真的很危险，就算变成诡了，您也得保持一个健康的身体才行。” “咱们师生一场，如果诡物还能有下辈子的话，就祝您狂吃不胖吧。” 说完，秦扶安脸上的笑意微敛，用自己从某位同学课桌里顺来的圆规，随手扎进张老师膨胀成球的身体中。 片刻后，再拔.出。 下一秒，在张老师不断漏气的动静里，秦扶安眼前适时出现了一行绿色的字体：恭喜玩家成功击杀“高级体育教具”x1，获得学分+1。 见状，秦扶安却没有在弹幕的称赞中迷失自己，反而步伐不停地进去教室。 从自己的课桌里将道具都拿上后，秦扶安的视线在教室里寻梭了一圈，最后在躲藏起来的学生诡们茫然的目光中，拧螺丝卸掉了几条桌腿拎在手里。 可就在他要离开教室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果然等到您了。”南竹站在教室门口，语气依旧镇定温和：“还得感谢您帮忙解决了那只怪物。” 秦扶安抬眼，率先看到了她染血的校服，和挂在校服上的“监考员”标牌。 第20章 猛诡高校（20） 秦扶安第二眼看到的，是对方手里的东西。 一个泡泡机道具，没看错的话，正是小超市里失窃的那一个。 而这个泡泡机的枪.口，此时正直直对准了他的方向。 见状，秦扶安无声地扬了扬眉，好奇问道：“你是特意等在这里狩猎我的？” 细听的话，还能听出他语气里潜藏着的几分兴致，毕竟他向来是处于狩猎者身份的，这似乎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猎物。 南竹以为秦扶安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过她有道具在手，这层楼最为危险的体育教具也被秦扶安解决掉了，再有直播间里因为这场对峙而不断增长的弹幕热度……几番原因叠加起来，南竹还真不怕秦扶安拖延。 因此她也绝对暂时做个有问必答的好人，至少，要让这位玩家死得明白清楚。 “是。”她颔首承认道：“由于您拥有监考员的身份，学生不能对您造成伤害，所以在这之前，我先想办法将一位监考员引去了怪物那边，并帮助那只怪物将监考员吃掉，这才得到了这个标牌。” 她抬手拂过自己胸前的标牌，眉眼微弯，温和道：“我很好奇，抢夺一枚[监考员]标牌并飞到至考试结束，就能额外增加50，但如果我有能力佩戴更多标牌的话，最后的加分会不会给我一个大的惊喜。” “到时或许这一堂考试的结果，就足够我去偿还这把道具的积分了，您觉得呢？” 她似是闲聊，可言语中满是胸有成竹的野望。 闻言，秦扶安拍拍手给她鼓掌，赞叹道：“难怪你不愿意还回去，原来是早有打算，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 南竹，也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 “那您是否愿意自动丢失这枚标牌呢？”南竹微微抬高了手里的泡泡机道具，语气温和的威胁道：“您应该会愿意成全我吧？” 秦扶安抬眼看她，浅绿的眼瞳中倒映着的，却是自己直播间里飞快划过的弹幕。 全都在说南竹好帅好煞好手段，纷纷表示脱粉去关注南竹了。 所以，南竹的目的其实不仅仅是这枚标牌，还有想要用自己的退让和落败，成为她拥有更多热度的垫脚石。 可惜她算计谁不好，偏要算计到秦扶安的头上。 “如果我自动丢失了标牌……”秦扶安在[自动]两个字上加重了点音，而后直白地拆穿她：“那恐怕等待我的，就不只是丢失监考员身份这么简单的后果了吧？” 为了彻底解决后患，聪明的南竹一定会选择立即动手，将他的性命彻底留在这里。 别忘了，南竹不光有道具，她还有别的底牌。 被拆穿了目的，南竹也不慌张，眼看着自己直播间的热度已经攀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她眼中闪过满意，也不再和秦扶安废话，神色一凝二话不说就对着秦扶安使用了道具。 道具：玩具泡泡机（一件特殊的儿童玩具） 道具能力：发射一颗肥皂泡泡，可以将目标体完全禁锢10s，但如果在高温环境使用，将会视情况进行削弱。 道具说明：请不要小看孩子和ta手中玩具的杀伤力，有时候哪怕只是一颗透明漂亮的肥皂泡泡，也能让人失去所有行动能力，但如果成年礼力量够大速度够快，或许就能在被小孩子整蛊之前，先将熊孩子拎起来揍一顿解气。 道具弱点：虽然肥皂泡泡整蛊能力很强，但请不要忘记，本质上它也只是一颗脆弱易碎的肥皂泡泡喔~ 让一个人失去行动能力整整10s，在拿到这个道具的时候，南竹就对这次的副本没有什么畏惧之心了，因为她很确定这10秒钟内，足够自己杀死任何目标。 包括眼前这位，神秘的特殊玩家。 其实一开始南竹没打算和秦扶安为敌的，但谁让秦扶安的骚操作太多，不知不觉将属于她的热度都转移走了，她几乎没有什么收入，还被弹幕一直嘲讽没用没看头。 而当南竹走进小超市，看到这个道具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在之后的时间里，一定要让秦扶安狠狠栽跟头，让那些只会评头论足的观众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值得投资的玩家。 她不是赌一时意气，而是在赌自己将来更多的活下去的底气，只有直播间热度越来越高，积分越来越多，她才能拥有更多活下去的可能性。 她必须活下去，在这之前，任何损害她利益，妨碍她活着的人，都将成为她必须狠狠碾碎踏过的垫脚石。 就如同在上一个副本中，被她杀死的那位老玩家一样，都只能成为她迅速成长强大的养料。 心思浮动不过一刹那，南竹没有任何犹豫地动手，秦扶安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在确定南竹动手之前，秦扶安就已经用远超她反应时间的速度行动了起来。 肥皂泡泡而已，太好解决了。 秦扶安都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幸运，还是南竹的不幸。 在巨大的肥皂泡泡轻轻地“啵”声中骤然碎裂，化作朦胧水雾消散在空气中的那一刹那，秦扶安已经穿过水雾来到了南竹的面前。 他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而易举地攥住了南竹纤细脆弱的脖颈。 在对方不敢置信的惊愕神色中，秦扶安感慨般地轻声喟叹：“在进来狩猎我之前，你难道就没有查看过那只怪物的死因吗？” 肥皂泡泡，怪物圆滚滚的肉球身体……二者之间的联系，何其相似，又何其直接啊。 右手不断收紧力气，左手也抬高，在南竹狰狞暴突出来的眼球前，露出了他从始至终都握在手中的武器： 一支小小的，极其不起眼的圆规。 “很遗憾，命运并不如从前那般眷顾于你。”秦扶安轻叹，而后在南竹蓄满生理泪水，绝望挣扎的哀求目光中，修长的手指轻描淡写地收拢。 极轻极沉闷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这位从进游戏开始，就始终保持清醒理智温和态度的聪明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又荒诞可笑地死在了秦扶安的手中。 正如秦扶安叹息的那样，曾经命运大概眷顾了她很多次，但今晚……命运选择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秦扶安松开手，南竹的尸体便直直地后仰倒在了教室课桌之间的狭小走道里。 她眼睛里往外突出的眼球里还藏着绝望和祈求，但她再也没有机会去算计那些自己渴求的活下去的底牌了。 秦扶安垂眸淡淡地注视着她死不瞑目的狰狞模样，而后平淡的将手中的圆规轻轻抛在了她的身体上。 第22章 “如果你还能有下辈子，无论是人是诡，我都祝你平安喜乐。” 他似乎对每个被自己杀死的人，都会说一段奇怪的，在别人耳中听起来更像是嘲讽或炫耀的“祝福”。 秦扶安弯腰捡起了南竹手里到死都紧握着的泡泡机道具，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发现南竹手里还握着另一个小巧的东西。 一颗殷红剔透的珠子。 就在他伸手触碰的时候，他眼前出现了这颗珠子的介绍。 道具：奇诡珠（特殊） 道具能力：佩戴奇诡珠，将会被诡物视为自己的同类；并在沾取生物血液后，可直接掠夺该生物的一半生命力为己用（3次）。 道具说明：诡域有许多来历不明能力特殊的珠子，有的能转运，有的能夺人性命，但它们曾经或许只是被收藏起来的玩具弹珠也说不定呢？ 秦扶安盯着这颗同时拥有殷红色泽和剔透外表的奇诡珠，大概猜到了刚才南竹的打算。 自己的手臂受伤了，她在将自己禁锢后，甚至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就能直接用奇诡珠抽取自己的生命力，然后轻而易举地杀死自己。 就算她手下留情不杀，被夺走一半生命力之后，秦扶安恐怕也没有任何应对危机和风险的能力了，在这场考试里，最好的结局都是个死字。 将奇诡珠捡起来，又将南竹校服上的[监考员]标牌摘下，秦扶安平静地绕过地上的尸体，在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忽而回头。 那些原本凭借各种办法小心躲藏在教室里的学生npc们，原本正小心翼翼又迫不及待地探头想要去分食地上的尸体，却在秦扶安停下回头望过来时，全都噤若寒蝉地瑟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地屏息等待着。 “有干净的校服外套吗？”秦扶安忽而问它们。 一群学生npc下意识茫然地看向他，半晌才有几个机灵的忙不迭点头，然后抖抖索索地找来两件干净校服递给他。 那架势，好像生怕再靠近一点，就被秦扶安一口吞了似的。 秦扶安没管他们的反应，接过校服后，漠然地瞥了眼教室里这几个学生，淡声道：“好好活着，作为你们的代理老师，如果你们变成体育教具来找我玩……我动手的时候大概会很为难。” 说着，他唇角扯起一抹浅淡的笑，对这群瑟缩的小孩们询问道：“你们应该也不想让我这么为难的，对吧？” 学生npc们：“……” 一群小受气包眼含泪水地疯狂点头。 第21章 猛诡高校（21） 秦扶安拎着两件外套，一个泡泡机道具，还有两根从桌子上拆下来的钢棍，绕过地上已经彻底干瘪的张老师的尸体，慢悠悠地往上走。 而在他动手戳破那颗巨大泡泡，并先发制人扼住南竹脖子的那一刻起，他直播间里的热度和密密麻麻晃眼的星光弹幕就像是疯了一样不停增加。 太多语无伦次的尖叫和夸赞，还有各种各样炫目的打赏，秦扶安看都看不过来。 偶尔瞥一眼，就正好看到了几条重复性很高的弹幕。 [啊啊啊啊啊救命！冲过去的那一瞬间我被帅到当场死亡啊你们谁懂！！？] [卧槽……我真的以为他在劫难逃了，结果这么戏剧化的反杀，到现在我都没怎么缓过来。] [和那些诡物打有什么看头！我就要看这种玩家之间相互算计彼此厮杀的刺激场面！不管是谁一着不慎就会付出性命的代价，秀得我头皮发麻！！！] [南竹那边的直播间已经彻底黑屏了，身为关注了她前两个副本表现的观众，不得不说，这位主播刚才的那句话真是一语成谶，南竹很聪明，也很会取舍，该动手时从不手软，命运之前始终站在她身边，唯独这次……] [没错，在南竹视角的我们都根本没想到这个玩家手里竟然还握着一把圆规，这对南竹而言实在是太阴差阳错也太致命了，这场算计厮杀结束太快，快的让南竹之前那么多的谋划和衡量都像是一场笑话。] [实不相瞒，一直在主播直播间没离开过的我，看到你们的发言，更爽了！谁懂刚才那个泡泡被戳破的一瞬间，穿透迷蒙水雾后看清南竹错愕表情时的爽感啊，肾上腺素飙升！！] 秦扶安粗粗看了两秒密集的弹幕，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对于这种沉浸式迷恋血腥厮杀的行为，他作为曾经亲手制造无数厮杀和背叛谎言的顶级愉悦犯，实在是太理解了。 但看着蠢人们轻而易举被自己的话术或是别的小花招骗得团团转，看得太多太多后，秦扶安就有点厌倦了。 在人世间待了几年，秦扶安对人类的创造力更感兴趣些，相比起人类创造的众多娱乐项目，单纯的打打杀杀多没意思。 所以像南竹那样，被直播间这群观众牵着鼻子走，被弹幕言语引导着情绪和杀意的后果，永远不会出现在秦扶安的身上。 低劣的话术，笨拙的诱导，那些蛊惑人心的伎俩在他眼中，就像粗粗懂得学舌的鹦鹉一般满是错漏。 因此，比起看弹幕，秦扶安反而对高三（4）班当前的考试状态更为感兴趣些。 身为“监考员”，是有权利查看班级学生当前考试状态和考试答题内容的。 当他确定查看时，一块比直播间更显暗红的光幕便出现在他眼前。 这一看，秦扶安原本平淡的眼神都染上了几分诧异。 他好像知道南竹一定要从他这里得到另一枚“监考员”标牌的原因了。 无它，而是这块暗红的光幕上，就像天.眼地图一般，用无数绿色的光点，清楚地显示出了当下高三（4）班所有学生的藏身之处以及当前身体和考试状态。 最显眼的一个绿色光点，无疑就是现在正等在天台上的谢云淮，秦扶安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位置。 下一秒，秦扶安的手指便触了上去。 考生姓名：谢云淮。 当前成绩：100分。 考试状态：良好（低温）。 大概南竹也是在掠夺了另一位“监考员”标牌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和秦扶安对立的真正原因。 她想要掌控高三（4）班所有学生，特别是那几位玩家的躲藏信息。 或许她并不会利用这些信息对他们做什么赶尽杀绝的事情，但这种显然有利于她掌控全局的东西，她绝不可能任由秦扶安握在手中。 并且不要忘记，监考员身份，只要标牌不丢失，是可以一直延续使用到副本结束的。 这其中的诱惑太大了，大到值得南竹握着道具和底牌来进行这次冒险。 “可惜了……”秦扶安笑着轻哼出声，玩似的将另外一枚“监考员”标牌在手里上下抛接了几次，然后在挂着一堆东西爬上天台后，毫不犹豫的将标牌丢给了谢云淮。 “送你个小玩意儿，不嫌弃就戴着玩儿，要是嫌弃的话，顺手丢了就行。” 小小的银质标牌，在冷风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最后仍然精准落到了谢云淮下意识摊开的手心里。 看清手里接住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后，谢云淮眼瞳微缩，第一时间抬眼锁定朝自己走近的人。 “你遇到其它监考员了？” 话落，他有点懊恼地闭嘴。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 "啊啊啊啊好多血好多血！" "怎么办怎么办，有没有受伤呀？哪里受伤了吗？" "呜呜呜呜疼不疼疼不疼，贴贴~吹吹~痛痛快点飞飞~" 好多柔软的触须紧张兮兮地一拥而上，就像一群小流氓一样不由分说地凑过来把秦扶安上下摸了好几遍，一边用软巴巴的声音自言自语，一边努力往他唯一的伤口上贴贴，试图用自己黑漆漆的触须代替谢云淮绑上去的内衬布料。 秦扶安：“……” 他无奈地抬起手，等这群傻乎乎的触须把自己浑身都摸个遍后，才用那双幽深如蛇一般的绿色眼瞳深深地望向安安分分站在面前的谢云淮。 “你今年几岁了？”他不答反问。 谢云淮没明白他这突然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茫然地眨眨眼，在秦扶安莫名充满侵略性的目光中，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迟疑地回答：“……18？” 学生证上是18岁没错，但他的18岁，在这个猛诡高校里不知道往复循环了多少遍，如果每一次都算进去的话，谢云淮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多少岁了。 秦扶安似乎对他的回答格外满意一般，叮叮哐哐将手里的钢管和泡泡机都丢到地上，然后把手里干净的校服抖开往谢云淮脑袋上蒙了一件。 “应该是新的，穿上吧，不然吹一夜风，明儿估计就起不来了。”秦扶安看着少年顶着校服外套，跟顶着结婚的盖头一样乖乖站在原地，没忍住趁机抬手，又隔着衣服揉揉他的脑袋。 18岁。 难怪敢一上来就放肆摸别人的身体。 秦扶安的唇角轻轻扬起，眼底炙热的占有欲，让隔着光幕的观众都被吓到了，纷纷在屏幕上疯狂打问号。 第23章 然而等谢云淮把校服从头顶扒拉下来穿好后，秦扶安就又变成了之前那样漫不经心的模样。 “刚才在下面……”谢云淮走过来，手里捏着标牌，还是想要知道秦扶安有没有受伤。 他或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秦扶安，但对方一个人下去，带这么多东西上来，于情于理……他都该问问的吧？ 谢云淮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 想问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地上的秦扶安抬眼望过来，两双不一样的眼瞳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谢云淮本能地咽下了剩下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此时此刻的秦扶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但如果他能看到自己的灵魂体的话，估计就不会产生这样的怀疑了。 毕竟……他那些饿到吃空自己脑袋的触须们，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眼巴巴凑在秦扶安身边，叽叽喳喳说着一大堆吵闹又幼稚的话。 还有几个大胆的，理直气壮将自己趴在了秦扶安的脑袋顶上，还气咻咻说是替本体报仇，试试秦扶安的脑袋好不好摸。 从它们凑过来摸自己的时候，秦扶安就忍这些小家伙很久了，现在谢云淮一靠近，秦扶安看向罪魁祸首的目光就不太隐忍了。 但即使谢云淮遵循本能咽下了后面的话，秦扶安也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放心吧，我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秦扶安低下头，边安抚谢云淮，边单手解开自己手上的绑带，然后自力更生换好道具绷带。 谢云淮捡起地上的武器握在手里，迟疑了两秒，也跟着重新坐在秦扶安身边。 两人就这么肩靠着肩，在这个寒冷的充满危机和血腥的夜晚，安静听着校园各处响起的尖叫嘶吼，注视着夜空中血色的倒计时一分一秒地减少。 在倒计时只剩65分钟的时候，谢云淮恍惚着将身体往校服外套里轻轻缩了缩。 他好像，真的要活过今天了。 在从前的每一次循环中，谢云淮从来没有活到过倒计时90分钟以后。 但现在，他毫发无损地活到了考试过半。 于是之前不能宣之于口的疑惑，在这份特殊的静谧中，似乎也终于能够问出口。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少年清朗的声音被寒风裹挟着，在空气里被揉乱了几分，才又细碎柔软地钻进秦扶安的耳朵里。 带出几分痒意。 秦扶安偏过头，不出意外地撞上谢云淮明净澄澈的双眼，也看清了他眼底清晰的疑惑。 他似乎，真的对此感到好奇。 不像秦扶安，盯着人的眼睛，满脑袋却都是些不该有的心思。 第22章 猛诡高校（22） 两人对视片刻后，秦扶安率先偏移了视线，眼眸微敛，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无论做什么都要带着护着谢云淮呢？ 因为是同桌吗？ 还是说……因为些别的不可说的原因？ 谢云淮耐心等待着，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想要得到或者说是期待着一个怎么样的回答。 就像他同样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毫无反抗的就跟着秦扶安一起离开教室一样。 回想起当时那只怪物扑上来，秦扶安却伸手推开自己的一瞬间，谢云淮不禁微微出神。 但很快，他就从寒凉的夜风中捕捉到秦扶安藏着几分笑意的回答。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灵魂。” 谢云淮愕然回望。 秦扶安眼眸带笑，对神色茫然的少年轻声回答道：“你的灵魂很活泼，虽然傻了点，但我很喜欢。” 谢云淮：“……” 少年脸上的茫然神色很快在秦扶安的注视下变成了古怪的不解。 他皱着眉和秦扶安对视，三秒钟后，忽而问他：“你在骂我傻？” 秦扶安哑然，身体后仰放松地倚靠在冰冷的墙体上，含着笑说道：“原来小谢同学不是喜欢发呆，只是需要更多思考的时间啊。” 虽然思考出结果的方向有点偏差。 但这么较真又好骗的谢云淮，看起来反而和他那些傻乎乎又活泼可爱的灵魂体更相像了。 谢云淮没有从秦扶安的话语里感受到恶意。 但他仍旧不悦地皱眉。 他讨厌别人用任何方式来评价自己不够聪明，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在猛诡高校里永远都不可能完成课堂作业和最后的高考，然后顺利毕业。 这无异于是在告诉他，谢云淮将会永远被困在高考的轮回里，此生都不得挣脱。 “…生气了？”秦扶安对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太敏锐了，几乎是谢云淮皱眉的一瞬间，他就凑了过来。 下一秒，带着温度的手不由分说地贴在少年冰冷的额头上，往下完全覆盖住他紧皱的眉心和盈满不悦情绪的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唯独脸上那只手的温度格外清晰温暖。 顺着那只手盖过来的力道，谢云淮下意识猛的将头往后仰，等想起后面就是硬墙时，后脑勺已经用力撞了上去。 没有撞击声，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后脑勺被秦扶安的另一只手垫住，除了撞上去时有点硌以外，他好像整个人大半身体都被人圈到了怀里。 谢云淮看不见，但视线被剥夺后，身体的其它感知反而更加敏锐。 “……放开我。”他抿着唇，身体紧贴着墙壁，极力想要避开秦扶安过分的靠近。 “抱歉。”秦扶安盯着他苍白紧抿的唇，眸色微深，语气却变得比之前更加软和，凑在谢云淮耳边诚恳地道歉：“我没有骂你，我只是……想夸夸你。”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谢云淮也能从秦扶安的温和的语气以及柔软的语调里，听出一种格外真诚的，令人莫名想要深信不疑的引诱力。 他听到秦扶安说：“我想夸你的灵魂很可爱，它们很活泼，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做了很多事，我很喜欢它们。” 说完，耳边温热的呼吸停了停，却不等谢云淮缓和紧绷的神经，又听到了一句更为诚挚的，甚至称得上无辜的话语。 “而我对你好，是因为在我看来，作为它们的拥有者和承载者，你比它们更可爱。” 谢云淮恍惚间听到了自己乱了节拍的心跳。 秦扶安总能轻易说出许多蛊惑人心的话，谢云淮从之前就知道这一点了，但……这是秦扶安第一次对他说这些诱哄的话。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仅凭话语就达到想要达成的一切目的。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凭借一句话就令人心中的防线一点点溃不成军。 所以，即使明知道秦扶安所说的看到了灵魂这样异想天开的话根本不可信，谢云淮却还是在他温热的掌心之下，轻轻地闭上双眼。 好吧，那就……当他真的在夸我吧。 谢云淮在心里轻声对自己说，身上原本被坏情绪激起的尖刺也一根根变得柔软无害起来。 确定被捂住眼睛的少年身上没有了冷硬的疏离感，紧皱的眉心也一点点平缓松开后，秦扶安这才慢慢松手，原本将谢云淮完全笼罩的身体也侧让开来。 当他重新坐好后，轻轻一偏头，就撞进谢云淮复杂难言的目光之中。 秦扶安回了他个疑惑的眼神。 然后就见谢云淮毫不犹豫地扭头，彻底避开了和他的对视。 “？”秦扶安茫然盯着少年的后脑勺，片刻后又低头看看团团围在自己身边的触须们，无奈地伸手将缠住自己腰腹手臂的触须一根根挪开。 然而努力是不起作用的，几乎在他挪开的下一秒，触须们就眼巴巴地重新缠了上来。 不仅要和他贴贴，还在自说自话地碎碎念。 "他说我们可爱！！" "嗯嗯~我们超级可爱的！可爱是赞美，所以他也很可爱！" "可是……我好饿喔~他这么喜欢我们的话，可不可以让我们偷偷咬一口呀？" "对喔！我们很善良的，只咬一小口，不咬多了，这样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生气是什么？比饿肚子还要可怕吗？让我先咬吧，我想咬他的眼睛，绿色的眼睛好好看~我最喜欢绿色啦！" "我也想要眼睛……" "我也要绿色的漂亮眼睛！" "哎呀你们别吵啦，好吃的漂亮的要留到最后吃，所以我们先吃其它地方吧！" "他真的不会生气吗？要是咬疼了怎么办？我吃你脑袋的时候，你都疼哭了。" "那怎么办嘛……" "他闻起来真的好香好香，我们好饿好饿呀……" 秦扶安眉眼间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他盯着已经开始小声商量要从哪里咬自己的触须们，突然就开始后悔刚才说出来诱哄小少年的那番夸夸了。 因为相比起这些傻乎乎但本质凶残的触须们，果然还是谢云淮本人更可爱。 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秦扶安总不能现在又凑过去，跟谢云淮说…… 第24章 等等。 秦扶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底笑意一点点浮现，而后伸手轻轻戳了戳少年清瘦的肩膀。 谢云淮：“……” 秦扶安这喜欢戳人的臭习惯到底是哪里来的！ 一而再，再而三，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知错收敛的意思！ 可裹挟着怒气转身准备质问的谢云淮，下一秒就听到了秦扶安更为无辜甚至委屈的告状。 “我刚刚还夸了它们，结果现在它们在讨论怎么把我吃掉缓解饥饿。” 秦扶安多少藏着点坏心思，故意凑近了朝懵住的少年无奈控诉：“为了不让它们真的吃掉我，小谢同学，能不能麻烦你管管它们？” 话音刚落，原本叽叽喳喳商讨的格外起劲的触须们全都和本体一样懵懵的呆住了。 啊？？ 怎么、怎么还能告状的？！ 这和它们想的完全不一样呀！ 然而这场让当事人和当事魂都很懵的告状，其实才刚刚开始。 只见秦扶安伸手从自己手上拎了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凑到谢云淮眼前，低声道：“它说想把我的眼睛挖出来吃，应该会和被你扔掉的糖果一样香甜。” 谢云淮：“……” 当事须：“qaq” 它心虚地乖乖缩回了谢云淮的身体里，决定在今晚结束之前都不要再出来招惹秦扶安了。 见状，秦扶安又从自己膝盖上拎出下一条。 “它说它想聘请猪头厨师，把我的左腿拿去熬汤，因为曾经听你说骨头汤是最营养最好喝的东西。” 谢云淮：“……” 嘴巴张了又合上，他的表情已经从怀疑，变成了闪烁心虚。 要把秦扶安左腿拿去炖汤的触须挣扎了两下，在秦扶安松手后，也跟着赶紧溜回谢云淮体内。 也有见势不对的触须，正试探着偷偷摸摸往回缩。 但耐不住秦扶安心太脏，行动力还强，就逮着之前碎碎念最过分的那几个，一个个陈述“罪证”，即使明明说那些话的触须已经溜走了，他还能欺负谢云淮看不见灵魂体，故意很真地“拎着”不存在的触须继续控诉。 一条条一桩桩，说得谢云淮原本高涨的怒气一点点被压了下去，最后涨红脸憋着气，目光一边闪躲着，一边努力将自己本瘦削的身体手脚都蜷缩在了一起，只恨地上平整的没有任何缝隙，不然他就能当场给秦扶安表演一个钻地术了。 原因无它，而是因为这些所谓的“须言须语”，其实全都是曾经在谢云淮自己脑海里出现过的念头。 秦扶安细数罪状数十条，没有一条是胡编乱造…… 第23章 猛诡高校（23） 眼看少年被自己的话语欺负得都快蜷缩成了一只红红的虾，秦扶安却依然没有轻易放过他。 没有被触须缠绕的他轻轻拍了拍校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微扬，在寒风中慢悠悠喟叹道：“小谢同学，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美味可口啊。” “……”谢云淮的手已经悄然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只要他听不见，那秦扶安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就一点都影响不到他。 见他耳根脖子都几乎红透了，整个人拘谨又抗拒地缩成一小团，看起来一副被欺负得可怜兮兮的模样，秦扶安无声扬了扬眉。 但不等他再说什么让谢云淮想要连夜逃离副本的话，前方幽暗狭窄的通道口里便如鬼一般悄然探出了一颗贪婪疯狂的头颅。 它第一时间锁定了靠墙坐着的两人，黑洞洞又好像染满血色的双眼诡异地弯着，里面充斥着血腥的癫狂。 下一秒，它便朝两人急速冲了过来，长长的脖颈在天台上拉出悚然的长度，一张嘴大张着当先就朝谢云淮咬下来。 在它如鬼魅般出现的那一瞬间，秦扶安和谢云淮就已经警惕了起来，当这颗和教导主任并不相似，能力却一模一样的头颅朝他们冲过来的一瞬间，秦扶安率先握着钢棍起身。 “小心！”谢云淮匆忙叮嘱了一句，目光快速环视四周，防备着其它可能从天台边缘出现的相同怪物。 在谢云淮话音落下的一瞬间，秦扶安手里的钢棍也刚好绕开了这只怪物的脑袋，用力砸在了它身后拖在地面的长长脖颈上。 “咔嚓——！” 一声刺耳的脆响，秦扶安手里的钢棍弯出个明显的弧度，但这只怪物也宛如遭受到重击，像蛇一样扬起的脑袋猛然脱力砸在了地上，脖颈也如同被打了七寸的蛇一样疯狂蠕动着想要缩回去。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秦扶安语气沉沉，话音刚起，手里变形的钢棍也再度狠狠砸在相同的地方。 “——！！”怪物忽而发出痛苦至极的呓语，嘶吼挣扎着扭动快要断掉的脖颈，看向秦扶安的眼神充满了尖锐的仇恨。 太丑陋了。 秦扶安嫌弃地砸烂了它黑洞洞的双眼。 “脖子伸这么长，脑袋还要抬起来咬人……”秦扶安眉心皱得死紧，抬脚踩住怪物被砸扁后满是红白浆水的脑袋，一脸晦气地沉声嗤道：“既然想学蛇，那就得承担被打断七寸的后果。” 不过他不认可这条古里古怪的人蛇，所以必须现在立刻当下就将对方开除蛇籍！ 谁也没想到秦扶安会这么果断地出手，并且一出手就朝着对方的致命点砸去，没有丝毫白天对诡物的友好优待。 要知道，在白天的时候，他可是凭借那张嘴忽悠了学校里的好多诡，连代理老师的身份和超市里的道具都被他忽悠到手。 夜晚降临，诡物们变得凶狠这很正常，秦扶安竟也跟着变得狠戾起来，却是所有人包括直播间观众们都没有想到的。 似乎从楼顶下去遇到张老师开始，他就没有再手下留情过。 眼前的危机算是解决了，谢云淮没有松开手里的武器，也没有对秦扶安的行为感到丝毫意外。 或许是因为在他眼中，秦扶安本就是这样的人，白天的秦扶安……只不过是披上了一层狡诈的皮囊而已。 真实的秦扶安不是言语戏谑态度散漫的演说家，而是用鲜血染就的，用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一只人形的——怪物。 “下次诋毁我的时候，小谢同学可以先管管你那些藏不住的灵魂体们。” 耳边忽而响起秦扶安笑意散漫的声音。 谢云淮身体一僵，而后背对着秦扶安，呼吸一点点放轻，仿佛认命般慢慢闭上了眼。 他忘记了。 但现在又被秦扶安提醒了。 不仅仅是在心里说秦扶安坏话这件事。 而是……之前秦扶安捂着他的眼睛，对他说的那些话。 比起他的灵魂，秦扶安更喜欢的…… 谢云淮后知后觉地放轻了呼吸：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 “我没有骂你，我只是……想夸夸你。” “我想夸你的灵魂……我很喜欢它们。” “……在我看来……你比它们更可爱。” 那种慢很多拍才想起来的心悸慌乱，那种后知后觉的无措的难以呼吸的战栗感，让谢云淮根本不敢转过身去面对说出这些话的秦扶安。 他的手指紧紧蜷缩着捏成拳，呼吸间却仍旧控制不住自己纷乱隐痛的心跳。 并非心动，而是终于意识到，秦扶安对谢云淮的好，是不图谢云淮任何回报的好。 谢云淮曾经遇到过很多“同桌”，有人冷眼看着他死亡，有人亲手将他推下高楼，也有人看出他的特殊，极力的对他好想要拉拢他保护他。 谢云淮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过很多情绪，好的坏的，冷漠的怜悯的不怀好意的。 但在谢云淮眼里，这些人都是有所图，都是在极力从他身上获取某些东西。 后来谢云淮死得越来越早，和“同桌”之间的沟通也越来越少，于是连那些充斥着利益和算计的“好意”都失去了。 秦扶安的出现，打破了他和“同桌”之间的冷漠疏离，强行和他拉近了距离，短短一天时间而已，他已经未经允许擅自靠近了谢云淮无数次。 谢云淮猜秦扶安也和曾经那些人一样对自己有所图。 谢云淮无力抗拒那种灼热温度的靠近，他可耻的推拒又接受，却始终保持着几分理智，冷漠的衡量自己得到的和将来会被索求的利益代价是否同等。 直到秦扶安替他挡下那一口时，谢云淮也不曾有过多少动摇，顶多是在将来的利益交换中再多退让一些。 他想得很好，却没看到天秤两端的砝码正在摇晃着悄然倾斜。 直到秦扶安捂着他的眼睛，将他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噙着笑意说出那番奇怪又荒谬的话。 直到此时此刻，谢云淮终于慢了很多拍的感受到那些话里，一字一句间潜藏着的细密温柔。 天秤彻底压向名为秦扶安的那一端。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仅凭一句话，就为自己加注出数不清的砝码。 第24章 猛诡高校（24） 第25章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秦扶安却没有再重新坐下。 他绕开沉默站在原地的谢云淮，走到这只死去的怪物身边，微微俯身, 手里拿着变形的钢棍，轻而易举地挑起它被打断筋骨的冗长脖颈。 于是就如同用棍子挑起一条血淋淋的丑陋死蛇一般, 他托着鲜血淋漓的尸体走到出口处。 钢棍往下抽开。 死去的怪物尸体失去了支撑，软趴趴一团从狭窄的入口沉闷地坠落下去。 “我要下去了。”秦扶安回首看向沉默着跟过来的谢云淮, 余光却瞥向夜空中愈显猩红的倒计时。 这场考试还剩一个小时。 与此同时，下方操场上惊恐绝望的尖叫声也逐渐减少,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怪物赫赫嘶吼。 这意味着这场考试, 考生和体育教具之间的数量, 已经开始扭转了。 被怪物抓到三次便会自动转化为体育教具，当越来越多的考生变成体育教具时, 剩余的考生想要躲藏逃脱就会变得难上加难。 说是举步维艰也不为过。 从进入游戏开始, 秦扶安其实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游戏对玩家的恶意。 正如这场考试, 它在逼迫玩家在躲藏和正面应对中做出选择。 如果玩家选择躲藏，那么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接下来的半场考试, 甚至是之后的每一天，玩家所要面对的, 可能就是数不清的怪物围剿, 因为能被称之为“同学”的npc学生们, 全都变成了“体育教具”。 体育教具是不用上课也不用考试的。 它们会无时无刻地捕猎玩家。 这样的情况下，玩家想要活到第五天, 活到顺利高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一旦玩家选择正面应对……就凭度过了一两次新手副本的玩家，想要应对现如今满校园游荡的怪物们, 也无疑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或许，这场游戏，这个副本学校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高考。”秦扶安低声推断着。 明明只是猜测，但不知为何，谢云淮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竟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笃定。 肉眼可见的，弹幕停滞了一瞬。 而后便是井喷式爆发—— [啊啊啊啊我终于能发弹幕出来了！可憋死我了！不允许透露未知信息的弹幕规则简直逆天！！] [主播是怎么猜到这一点的？我真的很好奇，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我早就想说了，结果发出来就被直播间弹了禁言警告，只能眼睁睁看着主播和npc谈情说爱，真是急死我了！！] [作为看过很多场新手副本的观众，这次不得不佩服主播的敏锐度了，说不定这次死亡副本真的会有人能通过呢！] [……什么意思？什么叫死亡本？是有什么特殊的说法吗？] [当然，每个阶段的游戏副本里，都有那么几个特别臭名昭著的副本，通常都以死亡率超高而出名，新手副本里，《猛诡高校》就是三大死亡本之一，因为所有进入游戏的玩家，都会死在前两天，没有例外。] [嘶……真的假的？那为什么这个本还没有升级成高级本？这个死亡率比很多高级本都恐怖了吧？] [因为它在高手玩家眼里，其实真的很简单啊，就像那位张老师，普通玩家解决不了，高手玩家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所以这个副本始终没有升级，一直在低位副本里游荡，又被很多观众称之为新手墓地。] 新手墓地，秦扶安从密密麻麻的弹幕里窥见了这个令人悚然的称呼，嗅着校园内逐渐安静的充斥着浓重血腥味的寒风，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通关率为0，也就意味着，这个副本，的的确确从来没有玩家能够活到第五天迎来高考时刻。 所以，他抬眼看向听完他那句话后，就一直怔愣在原地的谢云淮。 秦扶安其实听到过好多次触须们的对话，它们说，谢云淮从没有活到过高考。 那么在陡然得知另一种可能后，现在站在这里出神的小谢同学，心中所想又是什么呢？ “你要和我一起下去吗？”秦扶安忽而改变了原本让谢云淮等在这里的想法。 谢云淮恍惚回神，闻言却眼眶微红地望向秦扶安。 “你能……再说一遍吗？”他闪烁的目光中藏着的情绪不知是胆怯还是期盼。 秦扶安伸手揉了把小孩挂上寒霜的头发，笑着道：“要和我一起下去吗？” 谢云淮深吸气：“……不是这句。” 他心里的波澜忽而平复了一些，也不需要秦扶安再说一遍了，用微红的眼眶瞪了秦扶安一眼，率先决定：“我要和你一起下去。” 说完，他顿了顿，又肯定地补充：“你放心，我不会托你后腿的！” 从前的他以为是自己太弱，所以才会死得太早，沦陷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难以挣脱。 但现在秦扶安却告诉了他另外一种可能，原来从来就没有学生能活到高考，更不会有人能够成功从学校里走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从前一次次的努力和期盼算什么？他拼了命的学习背诵又算什么？ 或许高考毕业，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根悬挂在他眼前的，只能看到却不能触摸获得的胡萝卜。 哪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谢云淮心底都已经积攒起了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他声音微紧，再次认真笃定地重复这句话。 我会拼尽全力活过今天，哪怕没有人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我也不会再闭着眼睛懦弱的等死。 因为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无数次轮回中我都没有看到的那个结局。 我一定要知道，我时时刻刻所渴望期盼的高考，到底是不是一个可笑的荒谬的谎言！ 秦扶安看到了少年眼中灼灼燃烧的愤怒，也亲眼看到了谢云淮身体里疯狂翻涌出来的无数触须们。 头顶的夜空再次被庞大的触须们所覆盖遮掩，它们却不再和白天一样恹恹无神，更没有絮絮私语着自己的饥饿和小心思。 漆黑庞大的触须们，裹挟着谢云淮心底的戾气，一圈圈将这座庞大的校园裹挟缠绕起来，难以言明的呓语中充斥着令人头痛疯狂的蛊惑杀意。 即使是秦扶安，也在此刻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他被那些听不清的愤怒呓语念叨得大脑隐隐作痛，神智都恍惚了片刻，如果不是他的灵魂强度同样不低，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了楼下游荡的怪物们的同类。 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难以承受的表情，只是盯着少年目光灼然明亮的双眼，轻笑着点头：“行，那你把这个拿着，保护好自己。” 他将自己从南竹那里得到的泡泡机道具塞到谢云淮手里。 不等谢云淮推拒，秦扶安已经踩着墙梯往下了。 - 一下来，秦扶安就明显感知到这栋教学楼里那种诡异焦灼的安静。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连呼啸的寒风都吹不散。 秦扶安皱了皱眉，当即点开查看高三（4）班的学生考试状态。 教室里的绿色光点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几个，散落在学校各处的光点也没剩几个。 秦扶安陆续点开4位玩家的光点，其中亚克和陈琪都被扣过一次分，反而是新人赵佳悦是满分状态。 等他看完本班考生状态后，身后谢云淮也已经跟上来了。 “走吧，小心点。”秦扶安关掉监考的光屏，隐藏密密麻麻刷新弹幕的直播间光屏，带着谢云淮往下走。 随处可见的尸体，顺着台阶流淌的鲜血，踩在血泊中黏腻拖沓的脚步声，寂静到落针可闻的楼道…… 目之所及，不是学校，而是地狱。 刚走了几步，就被嗅到气味冲过来的怪物突脸攻击，秦扶安侧身让开，将怪物留给了后面已经做好准备的谢云淮。 谢云淮盯着这只怪物眼熟破烂的面孔，手指不自觉抓紧右手的钢棍，然后在对方靠近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用力的朝它脖子砸过去—— “这点力气可不够。”秦扶安在怪物不痛不痒地冲上去撕咬之前，率先用钢棍从背后插.进怪物的心脏，将其捅了个对穿。 冰冷腥臭的血液溅射了谢云淮满身，蓝白的校服在灯光下被染上成片星星点点的红。 他睁开眼睛，看着已经冲到自己面前来的怪物，脸色白了几分，却仍旧在对方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咬牙拎起钢棍，更为用力地一次次砸在怪物的脑袋上。 秦扶安支撑着怪物的尸体，任由谢云淮将这只倒霉蛋用来练手。 直到怪物的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谢云淮才喘息着脱力般地靠在血迹斑驳的墙面上。 “要休息一下吗？”秦扶安丢掉怪物的尸体，偏头看向暴力输出后反而变得眼眶红红的小谢同学。 谢云淮摇摇头，将手里脏兮兮的钢棍递给秦扶安，自己抱着那把泡泡机，有点懊恼地说：“我还是用这个吧。” 第26章 他太饿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以至于明明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力气，却根本用不出来。 与其这样拖后腿，不如用这把轻巧便捷的道具，至少能给秦扶安打个辅助。 谢云淮的头脑既浑噩又清醒，他茫然的理智着，知道自己当下该怎么做，却又不清楚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既然他这么说了，秦扶安也不再耽搁时间，领着他踩着满地的残肢碎肉，略过5楼，来到4楼后，在教学楼愈发诡异的寂静中，面不改色地敲响高三（4）班的门板。 第25章 猛诡高校（25） 清脆的笃笃声在教室以及楼道里清晰地回荡, 原本躲藏在教室各处的学生们心脏颤动，愈发努力的将自己躲藏起来，不断在心里默念哀求自己不要被发现。 极端的惊恐之下, 甚至没有人敢往外偷看一眼。 直到秦扶安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中响起。 “还活着的同学，有兴趣和我一起讨论题目并作答吗？” 所有人：“……” 谢云淮都不禁侧目, 毕竟是第一次见有人将作弊说的这么光伟正。 还一起讨论题目并作答…… 明明很荒谬，但不知是秦扶安言语中自带的蛊惑能力, 还是白天他的种种操作给同学们留下了足够深刻也足以让他们信任的印象。 以至于在秦扶安话音落下后，原本瑟缩着藏在教室里的学生诡们竟然都一一小心地冒头站了出来。 也因此, 让秦扶安和弹幕观众们见识到了这群学生们各自逆天的躲藏能力。 有诡藏在电灯落下来的阴影处, 不靠近用皮肤接触, 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也有诡藏在狭小的课桌桌肚内，在出来的时候将课桌里的书本一摞摞挪开, 才出现它扭曲畸形的身影。 还有诡互相堆叠着藏在后面的垃圾桶里, 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上面放着许多破破烂烂的纸张，打眼一看根本不会想到塞满的垃圾桶里面藏着至少三只诡。 等到所有学生诡都向惊恐的鹌鹑一样瑟缩着站在教室里后，秦扶安粗略数过去, 竟然还活了将近十个学生。 之所以说是将近，是因为有几个学生诡的考试成绩已经降到了80分和60分。 都在变成体育教具的边缘疯狂试探。 迎着一双双充满恐惧和期盼情绪的清澈双眼, 秦扶安明显感觉到, 这群白天面无表情的, 宛如复制粘贴般的npc学生们，在面对生死的时候, 其实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情绪波动。 因为它们想活。 和谢云淮一样，它们既是玩家和观众眼中不起眼的npc路人，也是这所学校里拼命挣扎求活的主角。 在学生们惊恐中藏着许多期待的目光中, 秦扶安反手将教室门合上，走到讲台前，对这群瑟瑟发抖的小孩们平静说道：“身为你们的代理老师，以及这堂课的监考员，现在考试时间过半，我希望你们都能考试及格。” 在秦扶安走上讲台的时候，谢云淮就拿着道具站在教室门口，警惕所有可能会突然出现的怪物袭击。 而教室里其它学生们的站位也很有趣，全都贴着墙壁的那一侧，尽可能远离靠近走廊窗户的地方。 秦扶安很清楚时间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抢夺的东西，所以完全没有废话，当即站在讲台上迅速安排布置起来。 书面语言是讨论试题解答方式，实际上却是在组织这群学生将桌子板凳腿都卸下来当作武器，将剩余的木材都堆积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当作一道简单的防御。 除此之外，还有学生在走廊上挂起用血和墨写满字的校服，有人用自己最快的书写速度将纸张填满，然后从4楼各处洋洋洒洒地抛下，任由寒风将这些轻飘飘的纸条吹动着散落在校园各处。 这个被称之为新手坟墓的高校副本根本不是单人或小团队副本所能通关的。 正如秦扶安白天推测的那样，玩家身为学生的一员，是这个学校里等级最低的存在，没有更低。 所以想要扛住一切压迫和死亡的威胁，只有将小团体扩大，集合更多底层学生的力量来进行反击。 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当然，前提是玩家要有能组织起学生npc的能力，否则合作对抗只能是一句笑话。 “其实去天台更好，天台易守难攻，还是绝佳的制高点。”秦扶安做完所有安排，仍旧有些不太满意。 谢云淮闻言，用疑惑的目光回望他。 莫名的，秦扶安就读懂了少年此刻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为什么不去天台？ “易守难攻是没错，但同样我们也会失去所有退路。”他解释道：“而且既然是一场随堂考试，那就意味着考生不能随意离开考场，没有人知道在天台算不算违规。” 如果这个游戏对玩家和学生的恶意再大一点，那么像是天台这种被锁起来的地方，多半是会藏着些小陷阱的。 秦扶安讨厌所有不确定的因素影响自己的行动，所以在考试过半的时候，他原本就打算尽快离开天台。 听完他的解释，不光谢云淮恍然，连原本竖着耳朵偷听的学生们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后言行间对秦扶安更为信任和依赖了。 4楼的动静理所当然会吸引来学校内正在游荡活动的怪物们。 可惜原本看到它们就会尖叫逃亡躲藏的猎物们，这次却像是被人塞了十个八个熊心豹子胆一样，不仅没有逃跑，还在怪物们跌跌撞撞冲上来的时候，眼露兴奋跃跃欲试地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秦老师说了，这堂课能够及格的学生，明天就都能喝到甜甜的蜂蜜水，而能够亲手杀死怪物的学生，明天还会获得很多美味的小零食。] 这对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吃到过任何有滋有味的食物的学生们而言，无异于是天降横财，原本的恐惧也在蜂蜜水和小零食的诱惑下，迅速转变成对怪物的昭昭杀意。 它们并不怀疑秦扶安给出的条件是不是在画大饼，因为今天大家全都看到了在秦扶安的照顾下，谢云淮一下子就过上了它们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而现在，只要他们能够保持及格分，就能喝到甜甜的蜂蜜水。 只要他们能够亲手击杀一只怪物，就能获得从未吃过的可口小零食！！ 没有小孩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更何况，它们比谁都清楚，秦老师之所以给出这些条件，还帮助它们答题，都是因为想让它们及格然后好好活下去。 在死亡的威胁和美食的诱惑下，这些看起来恐怖的怪物们似乎也不再那么不可战胜了。 而当谢云淮率先用泡泡机包裹住一只怪物，再由身后的学生一拥而上将其活活打死时，所有看到这一幕和亲自参与进来的学生们，眼眶都因为情绪过激而泛红。 这些怪物，是能被打死的。 这些看似难以回答的困难题目，是能给出答案将其消灭的。 当不可战胜之物的头顶亮出血条时，也就意味着祂有了被打败的可能性。 而当不可战胜之物的个体被毁灭时，就代表它们已经有了反击甚至反杀的几率。 秦扶安没有让这群学生困守在教室里，而是让它们分成两队守在楼梯的两边，谢云淮带着一队，另外一名力气更大的学生带着另一队。 在确认这群小孩都气势汹汹将怪物视作猎物后，秦扶安反而空闲了下来。 他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倚靠着血迹斑驳的墙面，垂眼盯着不远处那双始终停留在走廊里的血色高跟鞋。 这是体育课的监考老师。 但除了一开始宣布考试规则以外，对方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双鞋停在教室外，为什么单独停在这里？ 秦扶安很清楚的记得，其它班级外面，绝对没有这样一双显眼的高跟鞋。 如果按照个体来推测，那么这位监考老师应该从开始考试时，就一直停留在这里，并且从未离开过。 可秦扶安的眼睛看不见对方的存在。 这就很诡异了。 秦扶安的双眼是种族自带的天赋，他能看破世间一切虚妄，能看透每个生物的灵魂，此刻却看不到监考老师的存在。 见秦扶安始终盯着那双高跟鞋，原本都快把监考老师遗忘到角落里的观众们也纷纷疑惑起来。 [对喔，这双鞋怎么还在这？它都不走动一下的吗？] [有没有人知道监考老师到底是什么啊？] [我知道，但规则不允许我透露（疲惫微笑）] [我也知道，但我已经被黄牌警告过两次了……] [总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主播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啊？要不试着把它拎起来扔掉看看？] [……] 从秦扶安组织学生们防守反击开始，他直播间的弹幕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弹幕里更是乱糟糟的什么发言都有，唯独那些最有用的能解惑的弹幕，一条都发不出来，还要被直播间弹出各种警告。 第27章 不知不觉间，秦扶安这张脸，和《猛诡高校》这个副本直播标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窜上了热度榜第一名，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直到它悄然停在了诡异直播间的首页推荐榜的新秀页面。 偏偏秦扶安对这些热度毫无感觉，不仅不和弹幕快乐互动积极整活，还觉得直播间的光屏太晃眼，硬是将它挪到了不会碍眼的地方，这才继续盯着那双高跟鞋思索起来。 现在大概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这位监考老师的本体就是这双血色的高跟鞋，所以秦扶安才看不到更多的存在。 第二：这位监考老师在规则之类有办法蒙蔽秦扶安的目光探索，所以秦扶安只能看到一双鞋。 秦扶安是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的，毕竟在全是人形诡异的学校里，突然冒出一个高跟鞋诡异……多少有点不符合逻辑。 但如果真是第二种，他就得防备这个学校里可能存在的致命危机了。 比如在蒙蔽自己视线的前提下，被人悄无声息地贴近，然后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秦扶安反而怀揣起几分期待了。 在两侧楼梯口重新喧闹起来的时候，他眸光深深地看了眼这双鞋，然后抬脚，神色冷淡如过无人之境般越过这双神秘诡谲的高跟鞋。 第26章 猛诡高校（26） “秦老师！”一名学生捕捉到他走过来的身影, 连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 其他学生也纷纷回头，以满地的尸体碎肉为背景，全都眼睛亮亮地望向秦扶安。 “秦老师。”带队的那名学生侧身给秦扶安让出位置, 指着下面的一群惊弓之鸟们说道：“他们是看到纸条后跑过来的同学，我们要把他们放上来吗？” 它担心的其实不是这些学生危不危险, 而是……这么多同学，秦老师的蜂蜜水会不会被喝到破产？万一被喝完了轮不到他们呢？ 人人都为利益所驱使, 诡也一样。 秦扶安对这群学生的小心思了然于胸，他拍拍这名学生的肩膀, 越过它走到楼梯口往下望。 下面有一群学生正在努力抵抗怪物的追杀, 前面的在努力搏斗, 后面的正在试图往上走得到庇护。 “让它们上来吧。”秦扶安偏头对自己班的学生说：“现在不放它们上来，等它们全都变成怪物了, 你们确定自己还能活到第二天？” 活不下去的话, 还妄想喝蜂蜜水吃小零食？ 几名学生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拆穿点醒, 终于意识到下面这群同学，既可以是自己活下去的助力，也可以是自己的催命符。 于是不用秦扶安再多劝说解释什么, 它们已经快速让开防线，一边让下面的同学上来, 一边竭力劝说他们也去寻找趁手的武器来一起抵御那些怪物教具们。 谢云淮带队的那边, 和秦扶安所见的情况大致相同, 但在这边放学生上来后，那边也乖乖让行。 有了这群还活着的学生, 秦扶安所能做的安排就更多了。 他将这群小孩按照当前的考试成绩分成了三波，100分的，80分的, 60分刚刚及格的。 100分的拿着最好的武器顶在最前面，80分的跟在后面查漏补缺，60分的在安全范围内搜寻更多的武器，以及用校服或是书本纸张等东西制作一批简陋但能用的防御工具。 几乎每一个还活着的学生，都能从秦扶安这里领到自己该做的事情，于是原本该是大逃杀的夜间体考，硬是被秦扶安扭转成攻守游戏。 在倒计时只剩10分钟的时候，整个学校几乎大半的学生都聚集在了这栋教学楼内，包括4名玩家。 他们虽然是玩家，但在秦扶安的安排下，和每一个正在努力求活的学生一样领到了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忙碌到甚至分不出心神去猜测南竹会躲藏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 当倒计时只剩3分钟的时候，那些蜂拥而来的体育教具们终于减少，过了半分钟才能发现远方游荡的那么一两只。 教学楼暂时安全了。 在彻底等不到怪物的来袭后，清脆的叮铃下课声在这些学生们的耳朵里，简直犹如一曲仙音。 当欢快的下课铃声结束后，漆黑中泛着浓重血色的夜幕之上，倒计时也走到了0：0：59。 最后一分钟。 秦扶安轻轻舒了一口气，迎着一大群小孩们期颐欢喜的目光，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到这群小孩七嘴八舌地喊起了“秦老师”。 它们好像也只会喊秦老师，欢喜的，活泼的，感激的，崇敬的…… 和白天麻木疯狂的它们，似乎是截然不同的表里两面。 就连头顶的天幕之上，原本气势汹汹陪着谢云淮进攻了一晚上的触须们，也趁乱混进学生群体里，凑过来偷偷揪着秦扶安的衣摆不想松开。 “恭喜大家，体考顺利结束。”秦扶安说完，在谢云淮同样微亮的眸光中，伸手捻起一条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触须，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 谢云淮：“……” 可恶，到底该怎么才能让自己的灵魂不要那么活泼缠人？！ 角落里，白松用手肘拐了下靠着墙发呆的亚克，轻声道：“快看，大佬又在和他同桌眉眼传情了。” 亚克：“……” 等这次游戏结束，我一定要回去熟读抱大腿的100种特殊技巧，迟早有一天，我也能遇到属于我的大佬！ 他的嘴角终究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陈琪、赵佳悦：“……” 两个戏精。 但一抬眼，看到已经走向最后十秒的血红倒计时，她们却也忍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漫长危险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啊。 在某一刻，所有活下来的学生，全都默契地抬头看向夜空中最后的倒计时。 它们看着它从10秒，一秒秒走到最后几秒。 3、2、1—— “本次体考结束。”熟悉而柔软的嗓音在学校上空响起：“恭喜各位成绩合格的同学，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继续砥砺前行，认真参与每一堂考试。” “休息时间是晚上9:30，请同学们按时上床睡觉，保持良好的睡眠和身体，以充足的状态迎接第二天的学习和考试。” 监考老师的声音落下后，整个学校安静得可怕，就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直到还活着的学生们眼睁睁地看到那双停在高三（4）班走廊里的血色高跟鞋，突兀地踩着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后…… 从四楼开始，短短两秒钟内，激动的喧闹和尖叫狂欢响彻整个猛诡高校。 “……楼板都要被震塌了。”陈琪感受着脚下的震动感，一边吐槽，一边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热闹的喧嚣声中，秦扶安耳边却响起了另一道通知。 “恭喜您，身为监考员，在此次考试过程中，表现优异，成绩突出，您的能力获得了全校师生的一致好评，因此校领导经过各方观察和讨论，最终决定，授予您永久[监考官]头衔。” “此外，因为您还兼职高三（4）班代理老师，为校方的师资力量做出卓越贡献，所以校领导们一致决定，将任命您为正式老师，并享有老师和监考官的双重工资福利。” “请您在今后的日子里，再接再厉，为猛诡高校培养教育出更多优秀的毕业生。” 声音消失后，秦扶安原本透明色的监考员光幕就在他眼前变成了浅蓝色的监考官光屏。 上面依然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光点，范围也不仅限于高三（4）班，而是全校所有还活着的学生应该都在这上面了。 不过它们全都处于无法查看无法移动的状态，应该是现在考试时间结束了，所以监考官无法在此时执行自己的权能。 与之一起改变的，是他校服上那枚[监考员]的标牌，竟然无声无息的变成了不祥的血红色，并且可以任由他选择是否将其进行隐藏。 秦扶安简单查看后，就将没有太大区别的监考官光幕关闭了，胸前的标牌也被他在混乱中悄然隐藏。 所幸他是背对着众人，站在走廊里观望外面的，所以也没有人（特指玩家）发现他身上的变化。 等他将这些都做完后，属于他的双重工资也被提示到账了。 工资全部自动进入他兜里那张正式老师的资格证里，在校内需要进行购买行为时，刷这张资格证就可以顺利进行交易。 秦扶安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余额，不多，但是足够他兑现自己今晚对这群小孩许诺的小零食。 于是在一众劫后余生的疯狂欢呼声中，秦扶安脱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校服外套，绕过这群过分激动的小孩，独自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一整天折腾下来，哪怕是他，精神也有点支撑不住。 路上没有路灯，但所幸那些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的“体育教具”，都在考试结束的那一刻被回收干净了，所以这一路上除了黑以外，秦扶安并没有遇到别的危险。 第28章 但在即将走进宿舍楼之前，他还是被人堵在了楼下大门外。 “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吗？”秦扶安掀起眼皮，借着宿舍楼昏黄的灯光懒散地打量着面前几名神色踟蹰的玩家。 面对他的询问，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纠结着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 直到陈琪观察到秦扶安眉眼间隐藏的几分不耐，她心脏微缩，当即开口问道：“大佬，我们过来是想问问您，有没有看到过南竹的踪迹？” 问完，大概是怕秦扶安误会，她又赶紧补充道：“我们刚才考试结束后就一直在找她，但是问了很多同学都说没见过她，我们担心她会不会是遇到危险或者在哪里被困住了，所以才……” “她死了。” 她的解释还没说完，就被秦扶安平静的回答打断。 陈琪的声音戛然而止，另外三人也满眼愕然地望向他。 见状，秦扶安狭长的眼尾微扬，轻笑着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 “很不巧，是我杀的。” 第27章 猛诡高校（27） 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骤然粗重的吸气声。 不知是不是副本环境和斑驳光影的影响, 几人被秦扶安那双如潭水般幽暗的绿色眼瞳盯着，竟都在一瞬间感知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悚然杀意。 在冷汗无声浸透后背时，他们全都慌乱地避开和秦扶安的对视, 毕竟谁也忍受不了那种非人类冷血动物般的冷然注视。 被他盯着，就像被未知的天敌锁定命脉, 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惊动了对方。 至于秦扶安所说的……南竹的死亡, 他们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相反，此刻正背对着昏黄灯光, 站在阴影夜色中的秦扶安, 即使一言不发, 也遮掩不住他身上那种极端致命的危机感。 冷血生物，杀人狂, 愉悦犯…… 几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 几人脑海里就能立马蹦出无数种形容词, 然后对危机的感知和生理本能就会疯狂催促他们远离。 逃命，然后敬而远之，永远不要接触。 这大概是几名玩家当下最想做的事。 他们好半晌没有说话, 人人眼中都是惊骇与忌惮，身体也在秦扶安的注视下, 一步步示弱般地后退, 实际上后退的每一步, 他们的身体都紧绷着，双眼微垂, 死死盯住秦扶安的手脚，生怕他会会一言不合就对他们动手。 眼看着他们即将退到能够转身就跑的安全线外，秦扶安忽而挑眉低笑出声, 抬脚靠近猛然僵住身形的几人，状似好奇地询问：“跑什么？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她吗？” 几人：“……” 几个直播间的观众们：“……” 不是，就你刚才那好像手握几百条人命的样子，到底谁敢问啊？！ 不说几名玩家了，就连处于他们视角的观众们都被吓得狂刷弹幕，试图用弹幕来屏蔽画面，以此安抚自己不安狂跳的心脏。 结果你还特意凑过来要让我们问个清楚明白？！ 不说玩家，就连观众都纷纷怀疑秦扶安是不是那种慢条斯理杀完人后，不仅能处理得滴水不漏，还会返回第一现场欣赏自己杰作的变.态杀.人狂。 就刚才秦扶安盯着玩家看的眼神，直接碾压今天一整天面对的那些副本诡异生物了。 和秦扶安比起来，那些怪物都变得无害许多。 当然，也被衬得更加狰狞丑陋。 但现在秦扶安都靠近这么问了，万一他们不回答惹到对方了怎么办？ 几人齐齐停下脚步，提心吊胆地斟酌着该怎么问出口。 最后还是今天大半时间都和南竹走在一起，并且被秦扶安救下过的赵佳悦小心翼翼的将问题问出口。 虽然看起开是被秦扶安逼着问出口的，但实际上赵佳悦和另外三人心里本就好奇，为什么南竹会死在秦扶安手里？ 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等等…… 在秦扶安回答之前，陈琪猛然抬头：“那把泡泡机道具！是从南竹那里得到的对吗？” 那把始终被谢云淮握在手里的道具，不正是白天南竹从小超市货架上拿走的那个吗？ 被陈琪一提醒，其他几人也都想到了这点。 之前要应对考试，到处都乱糟糟的，他们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怪物之外，所以就算偶尔瞄见了，心里可能会迅速闪过疑惑，但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中午之后，南竹就压根没把那东西拿出来过。 而在超市的时候，他们又都专注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对南竹拿到的道具具体长什么样，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这也是他们如此迟钝的原因。 但那把原本属于南竹的道具，之前却出现在了谢云淮手里。 而谢云淮…… 几人小心探究地望向秦扶安，都察觉到，那把道具恐怕就是他从南竹那里获得后，又转手交给了他的npc同桌。 念头通达的一瞬间，亚克率先诧异地问出声：“您就这么给他了？那可是一件很厉害的道具！” 他甚至怀疑秦扶安是不是被谢云淮下了蛊，否则怎么会面不改色就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都送给了谢云淮，要知道，谢云淮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副本npc而已，要不是有秦扶安护着，恐怕对方早就死了！ 那个npc到底有什么特殊，为什么值得秦扶安对他另眼相待？ 难道真的像白松说的那样…… 思维不受控的迅速发散，等亚克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情不自禁的酸了。 为什么连npc都有大佬护着，他却还要苦兮兮的挣扎求生？ 要是能活着离开，回去后一定要苦学社交提升情商！！ 亚克在酸溜溜的遐想，秦扶安也没有回应他的疑问，而是看向站在一起的两名女生。 目光从陈琪身上划过，而后落在鼓起勇气询问自己南竹死因的赵佳悦身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扶安看向赵佳悦，回忆道：“白天你和她被诡物追逐的时候，她似乎没有任何出手帮忙的行为。” 白天的时候，包括秦扶安视角的观众都在感叹两个女生相互帮忙，不抛弃不放弃，但现在却再也没人提起这个话茬了。 不止是观众，此时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人，听到秦扶安这番话，都会想到谢云淮手里那件原本属于南竹的道具，那么当初南竹的那番行为就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那么着急想要救赵佳悦的话，为什么不动用道具呢？ 她留在那里不走，是真的想要救赵佳悦，还是想要亲眼确认赵佳悦的死亡？ 赵佳悦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想到白天自己险些身死的危机，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如纸。 她瑟缩着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声嗫嚅：“但、但她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即使她后怕，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但她和另外三人又清楚了秦扶安为什么会问她这句话。 ——中午南竹可以拿着道具看着赵佳悦死，晚上南竹就能拿着道具试图让秦扶安死。 可惜她最后却反死在了秦扶安手里。 不知为什么，明明秦扶安什么解释都没有，他们也只是光凭秦扶安的一句话推测出这样的“真相”，却都莫名松了口气。 于是原本看起来极其危险致命的秦扶安，周身那种令人窒息心悸的危险感竟悄然消失了，就好像之前的惶恐不安都只是他们心理上造成的错觉一般。 玩家之间的氛围重新变得和谐起来，几人看向秦扶安的眼神也不再如刚才那样警惕防备。 等两个女生相携去往女生宿舍，两个男生也先一步回去男生宿舍后，秦扶安站在原地，盯着两名女性玩家的身影看了几秒，而后偏头看向一旁涌动着无尽黑暗的角落。 谢云淮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准确来说，是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秦扶安就知道他来了。 所以在那些新同学都离开后，他走过来，将手里的道具递给秦扶安。 秦扶安也没有和他客气，接过道具后，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在少年越过自己往前走，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却又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这是她偷的东西，明天早上就要还回去。” 谢云淮脚步微顿。 秦扶安立马跟上他，和少年并肩往宿舍楼上走，在只剩脚步声回荡的冗长楼道中，偏头对神色浅淡的小同桌说道：“如果你喜欢这个玩具……” “我不喜欢。”谢云淮这次的反应很快。 他下意识拒绝后，注意到秦扶安微愣的模样，微微拧眉，转过脸特别认真地叮嘱他：“校规很严格，你别学他们偷东西。” 秦扶安：“……” 谢云淮大概不知道，在说这句叮嘱的时候，他的眉眼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偏偏他在认认真真说完后，还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紧盯着秦扶安，似乎生怕自己一个错眼，秦扶安就会走上歧路变成小偷。 第29章 看着小谢同桌认真中带着点小古板的模样，秦扶安无声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克制住此刻想要去揉乱小孩头发的奇怪冲动。 小谢同学这幅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真是有点犯规了。 在小谢同学不赞同的目光中，秦扶安吊儿郎当地抬起手乖乖发誓：“行，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肯定不会去偷东西的。” 说完，发现谢云淮还在盯着自己看，秦扶安状似无奈地叹气：“小谢同学，劳烦您对我多一点信任，可以吗？”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谢云淮越觉得放心不下。 不过谢云淮刚才盯着秦扶安却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觉得秦扶安那张嘴总是能张口就说出好多哄人的好听话。 什么叫“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肯定不会偷”？ 说得好像自己喜欢的话，他就真的会去偷一样。 在秦扶安满是调侃笑意的注视下，谢云淮默不吭声地扭过头继续往上走。 在明天到来之前，他不会再和秦扶安多说一句话的。 然而这样的念头，在他和秦扶安先后站在同一间宿舍门前时，被某人可恶得意的哼笑声打断。 “……”谢云淮眉头紧皱地看向秦扶安，再次确认：“你和我住同一间宿舍？！” 秦扶安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往他眼前晃晃，眼眸弯弯地无辜点头：“学校安排的，我也很惊讶。” 谢云淮：“……” 某人嘴里说着很惊讶，实际上从上楼开始就一直不急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连抬头寻找宿舍门牌号的动作都没有，显然他早就知道了两人住同一间宿舍。 见谢云淮待在门口像个小呆子一样一动不动，秦扶安忍着笑，伸手绕过他将老旧的宿舍门推开。 反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将室内的黑暗驱散，也让秦扶安看清了宿舍内极为简陋的环境。 简陋到只有两张上下床和极其单薄破旧的被子，除此之外，连个板凳都没有。 “……你们一年给学校交多少钱？”秦扶安突然侧头问站在门口的小谢同学。 谢云淮看着空荡荡的宿舍，竟也有点发愣，闻言先是茫然地摇摇头，而后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挺多的吧？” 虽然最初的记忆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变得模糊不清，但这毕竟是号称升学率百分百的第一高校，光是想要进来的人都挤破了头，怎么想都不该很便宜吧？ 秦扶安觉得也是，但正因为给的挺多，才越能凸显出这个学校有多黑。 不光把学生当成食物，还把学生当成教具，给学生吃猪都不吃的糊糊，现在又给学生睡只有床板的宿舍…… “虽然我很理解校方想要开源节流的节俭朴素想法，但这会不会太朴素了点？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往外跑吧？！” 隔壁宿舍响起熟悉的大嗓门，亚克正在激.情吐槽，白松拦都拦不住。 这边宿舍里，亚克说一句，秦扶安就像点头怪一样跟着点一下头，亚克吐槽了十几句，秦扶安就跟着点了十几次的头。 两人像极了一唱一和的双簧选手。 还被挡在门口的谢云淮沉默地盯着某人，而后闷闷地提醒：“马上要关灯了，你还不洗漱吗？” 隔壁的人太聒噪了，谢云淮听得心烦，在秦扶安去简单洗漱时，他反手将老旧的宿舍门砰的一声关上。 将所有聒噪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然后自己坐在空荡冷硬的床上发呆。 其实脑袋里乱糟糟一片，但谢云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那么乱，乱到他一时之间都理不清思绪，只觉得今天是这么多次轮回里，过得最疲惫也最惊心动魄的一天。 太累了，以至于即使成功活了下来，他心里好像也是茫然多过喜悦。 还剩整整四天，自己会倒在哪一天？ 又或者，自己真的能活着参加高考并顺利毕业吗？ 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多太多了…… “去洗吧。”秦扶安顶着头上的毛巾走出来，说完后就发现谢云淮神色空茫地起身，像神游一样安安静静地往厕所走。 秦扶安拧眉，伸手将人拽住，在他茫然地望过来时，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俯身凑近正在懵懵发愣的少年。 他猝不及防的凑近，将正在出神的谢云淮吓的一激灵，猛然回神，下意识往后退避开秦扶安的靠近。 “怎么这么喜欢发呆？”秦扶安觉得这小孩情况有点严重，不仅仅是挑食那么简单，还总喜欢发呆，一发呆就眼神空空的，好像什么喜怒哀乐都装不进去了。 很好养，又不太好养的样子。 谢云淮的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等他捂着额头想要制止对方时，秦扶安又已经绕开他了。 谢云淮在原地站了两秒，最后憋着一口气闷闷地洗漱睡觉。 今晚自己绝对不会再和秦扶安多说一句话了！ 21:30，宿舍楼准时熄灯。 这个夜晚，玩家们都没有睡好。 因为他们总能听到宿舍门外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还有敲门声，啃咬咀嚼声等等各种各样的动静，让本就漆黑的夜色充满了不安危险的变数。 等到天亮后，亚克走出门看到秦扶安的第一句话就是迫不及待的邀请：“大佬，要不您来我们宿舍睡呗？大家一起也能有个照应，我们可以轮流守夜什么的。” 他期盼地望着秦扶安，却没有注意到原本跟在秦扶安身后的清瘦少年，在听到他这番话后无声抬眼望过来的视线。 白松注意到了，他想提醒一下亚克，但他刚要有动作，就被相同的目光锁定了。 森冷的，阴沉沉的，一点都不像昨天那个拿着玩具泡泡机积极求活的少年。 白松被这目光看得哽了一下，自觉收回伸出去想要提醒亚克的手，默默听着亚克再接再厉对大佬的邀请。 秦扶安没看到谢云淮和白松之间的拉扯，但他看到了死死缠绕在亚克脖子上的黑色触须。 亚克看不见也没有感觉，还在殷切地等待秦扶安的回答。 秦扶安盯着他脖子看了一眼，难得善心大发的拒绝道：“不用了，夜晚对于学生而言，只要不随意出门触犯宿舍规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言外之意，没必要住在一起。 被拒绝了，亚克遗憾耸肩：“好吧，你们是要去食堂对吧？我们一起啊……” 他为了缓解尴尬而转移的话题都还没说完，谢云淮就不耐地绕过他们往前走。 这群人是连体婴吗？什么都要一起一起。 谢云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耐烦，但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些新同学喜欢不起来，在他眼中，赵佳悦柔弱，陈琪冷淡，亚克聒噪，白松墙头草，没一个是和其它同学一样认认真真上学听课的。 听着触须们不高兴地碎碎念，秦扶安眼底的笑意愈深，却没有出言惊动正埋头独自往前走的谢云淮。 这些触须就像是谢云淮心底延伸出来的一缕缕思绪，远比谢云淮更为活泼话痨。 但这个副本里，只有秦扶安看得到它们，也只有秦扶安能听到这些活泼的碎碎念。 喜欢发呆，思绪迟钝，反应总会慢好多拍的小谢同学恐怕至今都没有意识到，他在秦扶安面前，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 所以秦扶安也知道，昨晚毫不犹豫说自己不喜欢泡泡机的谢云淮，在撒谎。 “真令诡遗憾呐~”伸手接过秦扶安递过来的玩具泡泡机，营业员装模作样地喟叹道：“那样花儿一样年纪，只有短短几天就要高考了，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高考前夕呢？” 它演得太假了，唇角高高勾起诡异的弧度，眼中也没有丝毫惋惜怜悯。 秦扶安没有打断它演戏的小爱好，等它演完了，才掏出自己的正式老师资格证，让营业员帮自己再取几罐蜂蜜。 营业员这才发现自己沉迷演戏，竟然差点怠慢了出手大方的贵客！ 它很快堆起更多谄媚的笑容，一连取来五罐蜂蜜放在柜台上，又殷勤地询问秦扶安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我还想要这个。”秦扶安屈起指节敲了敲被营业员放在柜台上的泡泡机。 哦哟，人傻钱多，大客户啊！！！ 营业员立马眉开眼笑的准备刷卡结账。 可惜在拿到泡泡机的时候，这件道具还被秦扶安略微用力地压在柜台上。 营业员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尝试着用力去拿，结果纹丝不动。 营业员：“……您不准备买了吗？” 它心里开始打鼓，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果然，它刚问完，人傻钱多的秦扶安就诧异地反问：“难道你准备按原价卖给我？？” 那上扬的语调，那不可思议的神情，那语气里的谴责……营业员硬生生被他一句话说的心慌无措起来。 这道具……这道具好像的确不该原价卖出？ 第30章 毕竟是秦扶安帮忙找回来的，他都没有要多余的好处酬劳呢。 而且、而且这道具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被使用过的痕迹，这也意味着道具已经是二手.货了…… 秦扶安只是反问了一句话，营业员就已经心虚的替他想了好多打折的理由，短短几秒钟时间，营业员心里就已经有了新的价位。 最后它站在门口，含泪目送秦扶安收获满满地离开小超市。 “这打折的力度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同伴等秦扶安走得没影了才悄声和他沟通。 0.5折！它当人当诡两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低的折扣！！ 营业员板着张惨白的死人脸，望着自己的同伴，麻木反问：“那你觉得他说的那些，有哪一条是可以反驳的？” 不光是他想到的那些原因，秦扶安还很善良友好的替它补充了更多的理由。 他们之间的交情，以后来往的人情，帮忙为老师讨到工资，间接替它们盘活这间小超市，给那群没吃过零食的小孩们买零食做宣传，以后遇到大力帮忙扩展客流量…… 秦扶安一开口，别说是打0.5折了，只要他想，甚至能让它们全部白送。 “他还是太善良。”两位营业员凑在一起对了半天理由后，默契地发出同一句感慨：“人类要是都像他一样热情善良好骗该多好啊。” 对于身后的这些评价，秦扶安不知道也不在意，他拎着几乎将小超市搬空的大包小包一路走回教室，路上遇到的学生npc们全都会乖乖喊他一句秦老师。 然后眼巴巴充满渴望地盯着他手里的超大购物袋。 等到了教室，高三（4）班的同学们也全都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包括刚吃完糊糊早餐的玩家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和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第28章 猛诡高校（28） 秦扶安偏头看了眼贴在黑板旁边斑驳白墙上的课表。 课表上被渐满暗红的血点, 但在血色晕染下，今天的课表还是在上课铃响后，逐渐浮现清晰的字迹。 第一节课的授课老师那一栏, 赫然写着秦扶安的名字。 除此之外，他今天在高三的好几个班都有课, 因为他在昨晚睡前收到了学校那边给他这位正式老师排好的课表。 从课表上确定自己的确已经正式脱离“学生”这个身份后，秦扶安将手里装着满满零食的购物袋放到讲台上。 他颀长的身形站在高出一阶的讲台之上, 那双浅绿的眼瞳将台下每一张渴望期待的脸庞都装进眼底。 “赵佳悦，陈琪, 亚克, 白松。”秦扶安平静地念出四名玩家的名字, 在他们茫然起身后，让他们上前来把讲台上的零食一一分发下去。 话音落下, 教室里便不可控的陷入一阵混乱的喧闹。 但就算是这样的喧闹, 在这个小小的教室里, 也被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出几分紧张的小心翼翼。 在四名玩家分发零食的时候，秦扶安又拿出几罐蜂蜜放在讲台上。 “昨晚我承诺过你们, 只要击杀怪物，及格活下来的学生, 今天都能喝到蜂蜜水。” 秦扶安迎着小孩们炽热明亮的目光, 注意到教室外一团团全部凑过来趴在窗户边眼巴巴的触须们,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眉眼间悄然染上了些许柔和。 “所以昨晚参与考试的10个班级，每个班都能分到一整罐蜂蜜。” 刚一说完, 下面的小孩们就忍不住小声的欢呼雀跃起来。 原本一张张惨白麻木的诡脸，此刻竟然也能绽放出和生人没什么两样的灿烂笑容，身上更是洋溢着少年特有的朝气活力。 那种蠢蠢欲动的快乐, 轻而易举在整个教室内肆意地流窜着，而作为这种快乐的制造商，秦扶安却似乎并不意外这些小孩的情绪变化。 在他眼里，无论是人是诡，是鬼是妖，只要是能听得懂人话，能够进行沟通和思考的，都是正常又普通的生物。 这群穿着校服备受压迫的学生们，在他眼中更是一群受了欺负没地方告状，委屈隐忍的太久了，难免有点心理问题的破小孩而已。 养小孩哄小孩，这事对秦扶安而言比吃饭喝水都要简单。 但对于猛诡高校高三（4）班的同学们而言，秦扶安却是它们在长久麻木的黑暗中，第一次触碰到的光点。 明亮，灼热，张扬，极具穿透和感染力。 “秦老师，我们可以一直当你的学生吗？”有小孩抱着自己分到的零食，鼓足了勇气才仰着头怯生生地询问。 它的问题一出来，原本有点喧闹的班级霎时间安静下来，一张张苍白稚嫩的脸，像一朵朵刚刚见到阳光的小向日葵一样齐刷刷地仰头望向秦扶安。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教室，空气里萦绕的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悚然不安。 正相反，高站在讲台上的秦扶安，略一垂眼就能看透这群小孩眼底的期待和忐忑，它们既期待自己的回答，又恐惧自己的回答。 秦扶安眸光平淡地看了说话的小孩一眼，在它目光闪烁下意识想要躲避之前，眉心微皱，清朗好听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怎么，你们不想毕业，还想继续留在学校里复读？”询问间，他反手合上书页，即使穿着和学生们一样的蓝白校服，这番话却依旧裹挟着独属于老师的威势。 因此在他问完抬头看去后，无论是刚才问话的学生，还是其他的学生玩家，全都默契慌乱地低头避开他的注视。 偌大一个教室，鸦雀无声。 秦扶安很满意这群小破孩此时对自己的畏惧。 他握住讲台上的教鞭轻轻敲了两声，在小孩们乖乖抬头看过来后，单手撑着讲台边缘，之前冷然的气势消失不见，神情也变得随意散漫。 “正好警告你们一句，被我教过的学生，要是连简单的高考都考不过去，那你们在明年复读的时候，最好别倒霉撞进我手里。” 他好像是随口说出的警告，漫不经心的语调很难让人听出这是一句多么有力的威胁。 但没有人，也没有诡敢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看着这群学生诡物乖乖听话，还偷偷坐直了身体努力学习的样子，直播间里的观众默默刷了一大堆的问号。 [我是听出了威胁没错，但主播不是玩家吗？这个副本结束就离开了，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去威胁一群诡物的啊？！] [最离谱的难道不是那几个玩家吗？他们明知道主播也是玩家啊，他们在怕什么？考不过就死，考过了也不会再遇到主播当老师，所以为什么他们坐的比诡还要笔直乖巧？学习态度比真正的高考还要端正努力？他们真的不是把脑子学出毛病了吗？？] [都让让，我可是主播御用的翻译官，让我来给你们翻译一下主播刚才的那句话：升学率是和老师的工资绩效挂钩的，你们要是敢落榜拖我后腿扣我工资，那你们最好庆幸自己能死得干干净净，不然就算只剩一撮灰，我也能给你扬出一百种花样。] [……楼上，这翻译，认真的？？？] [完了，看完这句翻译，我竟然觉得主播刚才就是这个意思，他好像真的不是要劝小孩们好好学习，而是确确实实在威胁这群诡物好好考试的样子。] [不是，我哪里看漏了吗？为什么翻译就知道他是因为绩效和工资啊？明明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啊！] [前面的，昨晚学校给主播发正式老师资格证的时候，主播的目光在工资和绩效那一栏多停留了大概两秒钟。] [……离谱这个词我已经说腻了，原本我还沉浸在小孩们尊师重道乖巧听话的温馨气氛里，结果主播可真是搅合气氛的一把好手啊。] [不行，我还是不太能理解那四个玩家为什么一看到主播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又怂又听话！不就是比他们厉害了那么一点点吗，奋起直追才是真理啊！] [呵呵，我是陈琪的观众，但是我已经在这个直播间里待了一天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去她的视角感受一下就懂了。] [巧了，我是亚克的观众。] [我，刚从白松那过来……] 秦扶安没搭理自己乱成一锅粥的弹幕，他照旧无视，然后在下课铃响后，让几个玩家将剩下的零食和蜂蜜都拿去别的班级发了。 原本堵在教室外面的触须们眼睁睁看着秦扶安面前的食物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在最后一罐蜂蜜也被拿走后，它们终于抱成一团委屈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好多好多好吃的，一个都没剩，好饿好饿好饿~ 它们委屈兮兮地讨论是不是昨晚把秦扶安惹生气了，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顺着抱在一起的姿势互相打得鸡飞狗跳。 看着窗外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的黑漆漆们，秦扶安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在小同桌冷冷淡淡满身疏离的沉默中，开始从自己兜里掏东西，而后转手一次次塞进谢云淮的课桌桌肚里。 第31章 蜂蜜，糖，饼干，牛奶…… 从秦扶安往桌子里塞第一罐蜂蜜的时候，谢云淮就再难集中注意力去做题了。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却仍旧能从余光中看到秦扶安还在不停往课桌里塞东西。 然后一颗糖从塞得满满当当的课桌里掉出来，砸在他腿上。 轻飘飘一颗糖，落在校裤上都没什么重量，却像是一把小锤在他心里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他心跳一滞，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比脑子更快一步并腿接住了滑落的糖果。 “……”他猛地僵住，顶着身旁意味不明的视线，一点点僵硬地扭头看去。 视线相接，秦扶安藏着几分得意地扬眉，故意倾身凑到他耳畔，用狎昵的语调，慢悠悠地问他：“小谢同学，你知道刚才你的灵魂体们在说什么吗？” 早已忘记灵魂体这回事的谢云淮，在秦扶安的注视下，眼瞳都瞪圆了一圈，茫然地瑟缩了下因为温热呼吸而发痒的肩颈。 像只正在发呆的，被人欺负受惊却又反应迟钝的猫。 偏偏谢云淮都在极力逃避，努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秦扶安还不肯轻易放过他。 然后谢云淮和他的灵魂体们，就听到某个告状精又开始重复一些奇怪的心声了。 “为什么只给别人发零食，不给我发？明明我昨晚也很努力在杀怪物~” “那个是果冻吗？小孩子才吃果冻。” “秦扶安真讨厌，下次再也不要和他当同桌了。” “不对不对，下次秦扶安只能当老师了……秦扶安变得更讨厌了！” “下次再也不要听秦扶安说那些奇怪的话了，他只会骗人，都不骗别人，就骗我……” “讨厌秦扶安。” 盯着几乎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可怜少年，秦扶安坏心眼地抬手碰碰他通红的耳垂，在少年轻颤着躲避时，又格外无辜地控诉：“小谢同学，短短一节课，你在心里偷偷讨厌了我十七次，我很委屈的，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你觉得…… 你…… 谢云淮眼眶早在不知不觉间泛红，尴尬到极致的羞耻，让他生理性的眼泪都憋在眼眶里，将原本干净清透的眼眸氤氲得水雾蒙蒙，眼睫在眨动间都沾上了湿漉漉的泪痕。 少年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羞耻窘迫的情况，此时看起来像是煮熟了的虾，将自己的身体紧缩在课桌和墙壁之间，恨不得变成一张薄薄的贴画顺着墙面溜走，彻底逃离逼近的秦扶安。 可惜能够如此过分欺负他的人，大概骨子里就是个坏种，见状不仅没有心软，反而很有兴致地欣赏了他此时的窘态后，偏头凑得更近了几分。 温热的呼吸再次落在脆弱的耳廓间，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秦扶安压着笑意的追问。 “小谢同学，我突然听不到你的心声了，所以，你有什么想对讨厌的我说的话吗？” 他歪着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云淮：“……” 他心脏的跳动早就紊乱失序，脑袋里也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到，除了本能地躲避，他连辩驳都想不出言语。 现在被秦扶安逼着讲话回应，谢云淮努力克制自己失常发麻的神经，过了好半晌，才垂头避开秦扶安的目光，嗫嚅着小声说了句话。 很小声，小到如果不是秦扶安的听力过分出众，都难以捕捉到小同桌那可怜巴巴的一声对不起。 好像有点欺负得狠了，秦扶安含笑看着谢云淮闭眼逃避现实的可怜模样，一边反思，一边轻笑着将拆开的糖抵到小同桌紧抿的唇边。 “喏，我原谅你了。” 下一秒，他手里的糖就被谢云淮乖乖接过去。 课间十分钟，秦扶安也没有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欺负小孩，投喂了糖果后，他又继续从自己兜里往外掏东西。 课桌都已经被他塞得满满当当了，谢云淮尝着舌尖迅速蔓延的甜味，正要开口阻止秦扶安，就看到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个眼熟的玩具。 昨晚自己用过的泡泡机。 谢云淮一愣，雾蒙蒙的眼瞳茫然地盯着秦扶安。 不是还回去了吗？ “你当小偷了？”他突然紧张起来，声音也突然压低了好多，浑身上下都写着生怕被人发现的紧张。 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别人打眼一看，任谁都得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做贼去了。 秦扶安终于藏不在笑意，眉眼间漾出真切愉悦的笑意，抬手拍拍谢云淮呆呆的脑袋瓜。 “怕什么，我花钱买的。” 这次他终于做了回人，没有再步步紧逼故意惹谢云淮不安。 谢云淮松了口气，等紧张褪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抱住被塞到怀里的泡泡机，意识到这是秦扶安特意买回来给他的东西。 不是其它同学都有的零食饼干。 是只有谢云淮才有的玩具。 “……谢谢。” 谢云淮抱住玩具，乌黑的瞳仁认真地盯着秦扶安。 有点乖。 于是秦扶安又拍拍小同桌的脑袋瓜。 - 在度过了第一天的混乱之后，初步适应了副本节奏和规则的玩家们，在有秦扶安当上老师这么个超强背景后，第二天竟然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夜晚。 “昨天考了要命的体考，今天应该没有体考了吧？”在吃完晚饭回教室的路上，亚克想到昨晚的混乱大逃杀就忍不住龇牙。 但最让他心有余悸的，是昨晚杀了南竹之后的秦扶安。 谁能懂那种前一刻还在一起说话的人，下一秒就连尸体都找不到，最后凶手还慢条斯理问你对此有没有什么见解的惊悚感啊？ 反正亚克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连身边的墙都长着一双和秦扶安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时时刻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一晚上愣是被吓醒了三回，最后更是睁着眼睛等天亮。 白松摇摇头，“等会就知道了，希望别是什么全军覆没的考试。” 亚克一哽，默默瞅他一眼，庆幸这个人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乌鸦嘴的潜质。 陈琪和赵佳悦走在一旁，都没有接话。 想到即将到来的夜晚，几人虽然担心，但一想到有秦扶安在，心里又难免松懈几分。 明明对方也没有给予他们太多的帮助，但很神奇的，只要想到秦扶安，几人就是会觉得心安。 这么说起来，秦扶安这名字，还真挺好听的。 一路闲逛着回到教室，昨天还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今天只有不到二十个学生。 教室里很安静，和昨天的死寂不一样，今晚的安静更像是一种坦然的等待。 无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玩家，学生，都不会再如昨晚那样满心恐惧。 在这样安静的等待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大家终于听到了熟悉的上课铃声。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熟悉的高跟鞋踩动地板的清脆脚步再次接近。 熟悉的难以承受的痛苦再次让众人惨白着脸弓起身体蜷缩闷哼。 熟悉的柔美的声音也在校园内扩散开来：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今晚的监考老师。” “请同学们在各自座位上认真复习，专心准备高考事宜。” “不得打闹，不得喧哗。” “今晚，是平安夜。” “……” 声音很快消失了。 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教室里原本做好准备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目光茫然地交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平安夜？”谢云淮也神色懵懂地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好像很难以理解它的意思。 秦扶安也有些诧异，按照他之前的想法来看，体考之后，应该还有语文数学英语三科，然后文综理综其中一科，这样算起来，刚好五天时间，五次晚自习和五次测考。 为什么今晚却突然变成了什么平安夜？ 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自己忽略了什么？ 细长的笔身在秦扶安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转动，他眉心浅浅皱起，正思索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却忽而察觉到众多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秦扶安疑惑抬头，而后对上一双双犹豫不安的眼睛。 “……都看我干什么？”他放下笔，挑眉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们不喜欢平安夜，想来点刺激的？” 小孩们一惊，立马用力摇头。 “好好看书，看不进去的就自己安安静静地玩。” 闻言，小孩们又齐刷刷乖巧点头。 复制粘贴似的，还挺整齐。 秦扶安失笑，干脆也低头做起其它班级学生们明天的教案内容。 至于为什么今晚会是平安夜？ 平安就行。 - 在所有学生茫然的忐忑中，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第32章 平安夜，似乎真的只是平安夜。 没有狰狞的怪物出没，没有吃人的诡异老师，也没有相互蚕食的同学…… 整个校园，静谧的只剩呼啸风声，在严寒的冬季，在明亮教室里看着书本的诡异学生们，看起来和现实生活中无数普通学校的学子们没有任何区别。 今晚，真的只是平安夜。 - 夜晚躺在冷硬的床板上，秦扶安闭上眼，仔细将自己从进入副本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细节画面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校规，班规，学生，老师…… 在回忆到某一段记忆时，秦扶安的思绪略微停顿。 校长……当初站在高台之上的校长，和他身边的那些诡，都长什么样子？ 秦扶安忽而发现自己好像记不清了，明明昨天才看到过，之后却好像被一只手悄无声息的从记忆中抹去了所有画面，只剩下一张张模糊不清的空白五官。 不对劲。 他倏而睁开眼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扬声询问宿舍里的另一个人：“小谢同学，你知道校长的名字吗？” 谢云淮大概睡了，秦扶安的问题问出来好一会都没人回答。 但秦扶安不急，仍旧一边等待，一边尽可能思索这其中的细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秒，黑夜里才慢吞吞响起少年茫然的回答：“我、不记得了？” 他语气中的惊疑很明显，明明一次次轮回的记忆都还那么清晰，为什么连校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呢？ 对他的回答，秦扶安并不意外。 轻轻应了一声后，秦扶安便重新思索起来。 但很快他又听到了谢云淮的声音。 藏在看不清的黑夜里，让人辨不清说话之人的神情和喜怒。 “秦扶安。” 他咬字清晰地念出秦扶安的名字，片刻后轻声问：“你会一直在这里当老师吗？” 秦扶安抬眼，看向黑暗中谢云淮所在的方向。 相似的问题，他早上才从高三（4）班的其它学生口中听到过。 第29章 猛诡高校（29） 早上他的回答, 是用反问去威胁那群小孩好好学习。 但现在，他的回答却不躲不避，“不会。” 话音落下, 宿舍里重回安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谢云淮望着头顶安静的发呆。 秦扶安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学校里, 即使他成为了学校的老师，也会离开。 对方似乎对未来的方向很坚定, 有处可去。 那自己呢？ 从前一直陷于轮回，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挣扎出这片泥潭的希望, 那么, 自己从这里离开后, 应该去哪里呢？ 谢云淮不知道，他想, 或许完成高考也只是一片美好的假象, 说不定即使参加完高考, 当自己再睁眼后，还是会重新穿着校服坐在那间教室里。 秦扶安没有深究18岁的少年心里在思考什么，他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着这两天来的一幕幕画面, 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被忽略的违和。 记得最开始那张纸页上写的通关要求，是毕业证。 已知, 参加高考才能获得毕业证。 现在两天过去, 还剩三天时间就会迎来高考。 但第二天是平安夜。 平安夜, 无人伤亡，是副本设计, 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秦扶安将这两天自己觉得有所疑惑的点都在脑海中一一列出来，决定趁着明天白天，尽快将这些问题都一一找到答案。 浅绿的眼瞳缓缓合上, 再睁眼后，却发现窗外的世界依然漆黑一片。 但秦扶安很确定自己睡了多久，现在本该是第三天的早晨才对。 他环视着黑乎乎的宿舍，掀开被子起身，打算去窗口进行查看。 可能是起身的动作有点大，旁边床上也很快响起动静。 谢云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率先锁定在宿舍里起身往窗口走的身影。 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秦扶安从外面收回目光，偏头看向谢云淮。 “醒了？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太舒服？”他站在窗口处询问。 谢云淮先摇头，而后意识到秦扶安可能看不到，又轻声回答：“没有。” 顿了顿，他也起身走向窗口，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下一秒，他看到了宿舍楼下无数条游荡的影影幢幢的瘦长身影。 夜色本就够黑了，但这些身影上的黑似乎要更浓重一点，又好像是别的颜色染就的，在相同的黑夜里竟然有几分奇怪的显眼。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有几分艰涩。 秦扶安似乎能听出他心中骤起的不安，闻言抬手揉揉他的头顶，平淡道：“别怕，水来土掩。” 谢云淮怔怔地望着楼下那些游荡的黑影，好像看到了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把武器带上。”秦扶安将呆愣在窗口的少年拉回宿舍。 将之前拆卸的钢管握在手里，秦扶安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试探着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在宿舍走廊上游荡的黑影霎时间全都齐刷刷地扭头望了过来。 世界一片漆黑。 唯独那一双双漆黑空洞的眼瞳深处，像是藏着一缕缕飘渺的猩红鬼火。 秦扶安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但那些黑影只是幽幽地盯着他，却没有任何一只冲上来对他进行攻击。 秦扶安眉心缓缓蹙起，看着这些黑影，和那些被从里面推开的一扇扇宿舍门，脑海中莫名回忆起昨晚监考官的话：“今晚，是平安夜。” 或许，所谓的“平安夜”并不是当晚的晚自习时间平安，而是从宣布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漫长的平安夜。 人类创造的狼人杀游戏里，平安夜意味着无人伤亡，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死了人，又被人用道具救活，所以当夜平安。 那么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到底是哪一种平安夜？ 秦扶安收敛心神，试探着往外跨出一步。 在他身后，谢云淮握着泡泡机紧跟着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黑暗中悄然发生着未知的变化。 一步跨出，秦扶安又站在门外等了等，那些游荡的黑影仍旧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也依然没有任何一只影子上前做出攻击的行为。 秦扶安心中微沉，转身抬手敲响了这栋楼里唯一紧闭的宿舍门。 刚敲响，里面就响起亚克颤巍巍的询问：“大、大佬，是您在敲门吗？” 显然他们两人早就醒了，只是发现了异样，一直没胆量出来而已。 等秦扶安回应后，两人小心翼翼拉开一条门缝往外观察，确定门卫站着的的确是秦扶安后，宛如见到亲人一样激动，立马迫不及待地开门。 “大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亚克率先好奇询问，白松跟在他身后，警惕着那些直勾勾望向这边的黑影们。 秦扶安摇摇头，在两人不安的等待中，很快做出决定。 “先试着往下走，下不去我们就退回来，如果下去了，就先试着联系另外两名玩家。” “万一联系不上呢？”白松忽而问。 秦扶安格外平静地回答：“那就算了，能活就活，活不下来也是命。” 两人：“……” 好吧，这个答案其实也不意外，这么一想，还莫名有点庆幸自己和大佬能住在同一层楼。 既然做好了决定，秦扶安也没有拖沓，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漫长的“平安夜”到底意味着什么，又该怎样才能结束。 于是在简单沟通后，他就带着白松亚克和谢云淮一同往宿舍楼下走。 几人尝试着从一群游魂般的鬼影中穿行，秦扶安甚至尝试着去触碰它们。 结果也并没有令他感到意外，这些影子，的确全都是空荡的魂体，仅凭肉、体是无法触碰到它们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被攻击。 “能尝试着和他们进行沟通吗？”谢云淮在秦扶安身旁低声询问。 因为他记得，秦扶安能够看到和听到自己灵魂体的行为和声音，说不定这些同学的魂体也能沟通，这样就能迅速了解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遗憾的是，秦扶安对他摇了摇头。 “无法沟通。” 他早在醒过来站在窗前的时候就尝试过了，结果下方的游魂们全都浑浑噩噩，连五官都模糊不清。 或许，它们早就忘记了自己是谁，没有记忆，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自然也就没有沟通的神智和清晰的样貌。 这一点，恰好和秦扶安昨晚回忆里的校方高层们的回忆画面悄然重合了起来。 秦扶安带着他们在游魂鬼影间迅速穿梭，这些鬼影就像奇怪的污染物一样，他们从它们的身体间穿行而过，身上很快也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浓郁的黑。 但这只是错觉，在宿舍楼下很快和另外两名女性玩家顺利汇合后，陈琪拿出手电筒分给秦扶安和白松各一支。 第33章 “游戏开始前买的，毕竟无论是现实还是副本，晚上一个人走夜路都很不安全。” 陈琪简单解释了一句。 秦扶安将电筒握在手里，双方迅速整合了一下各自当前所掌握的副本信息和对当下情况的猜测。 “我觉得重点还是那个平安夜。”白松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本来该天亮，但是不仅没有天亮，学校里的学生们还都违背了校规在校园里到处游荡。” “没错，按照我们掌握的校规来看，它们早就违背了规则，可我观察过那些宿舍门，都是从里面打开，这些学生应该都是自己主动走出来的。”陈琪点头认可了白松的想法。 亚克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说什么诅咒之类的？就像一到夜晚就会变身一样，这些学生也是这种情况，我们要想办法解除它们的诅咒才行？” 秦扶安没有否定他们的讨论猜想，但还是第一时间做出决定:“我们分成两队，一队去老师公寓，另一队去教学楼，分别查看情况后，到食堂附近汇合。” 现在不确定变成鬼影的诡物里有没有老师，也不确定教学楼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或者提示，所以几人都很清楚，秦扶安的提议没错。 但问题是:怎么分队？ 谁都想和秦扶安一队，因为他厉害，和他走在一起，安全能有保障。 但几人的性格都不是那种会立马表露想法为自己争取利益，所以他们沉默着等待秦扶安来分配队伍。 秦扶安将几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没有丝毫犹豫的伸手将始终安静跟在自己身边的谢云淮拉到一边，平静道：“我和他一队，你们四个一队。” 不等他们多问，秦扶安就沉声叮嘱道：“随时注意身边那些鬼影的变化，互相盯着对方背后一些，现在情况不明，合作才能为彼此寻找到更多的生机。” 他见惯甚至厌烦了人类的尔虞我诈，所以在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也时刻注意自己身边的同伴，毕竟你们也不知道，走在你身边的，到底是人是诡。” 就这一句话，成功让四人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等他带着谢云淮离开了，亚克才突然打了个寒颤，搓掉手臂的鸡皮疙瘩后，欲哭无泪的问另外三人：“你们、你们谁听懂大佬刚才最后那句话里的意思了吗？”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会吧不会吧，这个年代，不会还有诡玩那种变成人藏在人堆里伺机而动的小把戏吧？ 所以大佬应该只是说个比喻的对吧？ 可是这句话根本经不起深想，他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之后一路上，四人都默契地远离了彼此好长一段距离，生怕谁会突然变成诡物给自己来一下子。 而另一边，秦扶安却没有第一时间带着谢云淮往老师公寓走，反而熟稔地攥着少年细瘦的手腕，拉着他先走向食堂的方向。 “我们不去教师公寓吗？”谢云淮被他牵着走，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脑袋里还记着刚才秦扶安对几人的分队和安排。 “我去，你不去。” 秦扶安这句话刚说出口，身后被他牵着往前走的少年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秦扶安停下脚步回头。 在漆黑的夜色里，少年修长的身形似乎被无形地拉长了许多，显得他愈发单薄脆弱。 “怎么不走了？”秦扶安停下来等他。 闻言，谢云淮抿了抿唇，眼眸认真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秦扶安，而后低声问他：“为什么我不去？你骗他们。” 为什么我不去？ [你是要丢掉我们吗？] [是因为我们太吵了吗？] [还是我们吃的太多啦？我以后可以少吃一点点的~] [你是个骗子，说话不算话，是坏人！] [不要丢下我们，他会把自己饿死掉的……] 谢云淮的询问，谢云淮的灵魂体们的碎碎念，一起涌入秦扶安的耳朵里，在寂静无声的校园中，莫名衬出几分活人才有的热闹氛围。 秦扶安歪头打量了一下紧绷着身体站在原地的少年，黑夜掩盖了许多能窥见人心的东西，但谢云淮在秦扶安面前，永远藏不住秘密。 “我没有要丢掉你。”他往前一步，凑近谢云淮，轻笑着哄他：“跟我走就是了，放心，我不会那么坏把你带去卖掉的。” 答非所问。 可谢云淮还是在这句话之后，乖乖被秦扶安牵着往前走。 两人穿行过无数瘦长漆黑的游魂，最终来到了这座校园里，唯一亮着灯光的地方。 “客人，这么晚了，是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吗？”打着瞌睡的营业员看到秦扶安后一秒清醒。 秦扶安侧身让开，露出安静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我把我学生在你这寄存一会，等天亮了就来接他。”秦扶安说完，笑着询问营业员：“我只是想让他在你这坐一会，等到天亮就行，凭借我们的交情，这么简单的寄存服务，应该没问题吧？” 刚准备拒绝的营业员：“……” 又来了，又开始那所谓的交情利益了！ 但他在心里吐槽之后，还是脸上堆满笑地颔首：“当然可以，不过小店小本生意，这种特殊寄存服务，是需要抵押物的。”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免费寄存啊，它们老板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 “抵押物？”秦扶安重复着这个词，扬眉询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收取抵押物之后，在寄存期间，你们超市会全权负责他的安全？那么，如果他受伤了，你们打算怎么赔付？” 营业员：“……” 好家伙，我刚说抵押物，你张口就问到了赔付流程，这看着人模人样的，该不是什么狐狸成精变的吧？ 心里腹诽，它面上却格外骄傲，拍拍胸脯得意道：“您放心，只要他一直乖乖待在我们超市里，哪怕这个学校都被摧毁了，我也能保证他平安无事！” 话说得这么满，秦扶安倒并不意外，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带谢云淮到这来。 不过秦扶安还是迅速严谨的列了条例，让两名店员和自己签了一式两份的抵押合同。 寄存服务续存期间，一旦谢云淮出现任何意外伤亡，这间超市里的两个店员和他们背后的老板，都需要进行补偿甚至大额赔付。 同理，秦扶安的抵押物价值也不低。 原本不情不愿的店员，在看到秦扶安放在柜台上的殷红珠子时，眼睛都看直了，立马迫不及待的签字让合同成立，两只诡捧着那颗奇诡珠笑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秦扶安还付出了仅剩的工资交了寄存费。 等这一切都做完后，始终安静站在旁边看的谢云淮才偏头问秦扶安：“等天亮了，你就来接我吗？” 秦扶安望进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片刻后敛眸轻笑着点头：“当然，等天亮了，我就来接你回去。” 说着，他抬手揉揉谢云淮柔软蓬松的黑发，温声叮嘱道：“乖乖在这等我，天黑别出去乱走。” “……嗯。”谢云淮听话地点头。 旁观这一幕的两位营业员，等秦扶安走了后，好奇地上前问他：“同学，秦老师真的只是你老师？不是什么亲戚哥哥之类的？他可是愿意付出这么珍贵的东西保护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倏而抬头看过来的沉冷目光给惊得猛然闭嘴。 营业员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被注视到的那一瞬间，骤然升起的强烈危机感远胜于秦扶安之前带来的压迫力。 但它在这个目光中学会了闭嘴。 并且在心里不断腹诽秦扶安这个行走的狐狸精祸害。 他知道自己寄存的学生到底是个什么吗？就这还需要寄存到超市里来保证安全？那谁来保证它们两只打工诡的安全？！ 再次在心里暗自磨牙发誓：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听秦扶安的满嘴鬼话，在他提出充满诱惑力的要求之前，就必须立马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谢云淮无视营业员的反应，转过身注视着秦扶安的身影逐渐消融在夜色之中。 他还是没有打开手电筒，所以走得稍远一点，就像是被黑暗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般，谢云淮再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直到浓郁的夜色中彻底没了秦扶安的身影存在，谢云淮才径直在超市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盯着窗外秦扶安离去的方向发呆。 [主播主播，你之前跟那些玩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人去真的可以吗？总感觉这个副本古里古怪的样子，就算实力很强，孤身一人的话，也会很容易踩坑吧？] [不是，主播难不成真的看上这位npc了？从昨天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从没有见过哪个玩家和副本npc那么亲密的！] [楼上，那又怎样呢？直播间又没规定玩家不能和npc谈恋爱，而且我们能免费观看诶，从昨天到今天，我姨母笑笑得脸都僵了，这么好磕的同桌情，还不给钱，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34章 [楼上惊现同好，我也磕了两天了，刚才主播把小谢同学牵去超市寄存的时候，我恨不得扒开光屏冲到他们面前给他们发结婚证！！] [……咳，歪题了，我们的重点难道不该是这个副本突变的异常吗？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我去论坛搜了，没有玩家在这个副本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看过《猛诡高校》不同玩家视角至少十场，但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不知道，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说不定主播能打出特殊剧情？] [厉害了，逃生通关副本，愣是被主播玩出了副本剧情，期间还能和副本npc谈情说爱，这说出去谁会信啊？] [……] 秦扶安在前往教师公寓的路上，就在旁观自己直播间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弹幕了。 眼见着这些观众聊得话题越来越偏，秦扶安挑了挑眉，选了其中一个问题回答道：“那些话就是随口一说，他们能提高警惕就行。” 他突然开口，让这两天都在自娱自乐自助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吓了一跳，弹幕都跟着空了两秒，才又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弹幕飞快出现。 但这回全都是对他不搭理观众的谴责和五光十色的打赏。 还有人夹杂其中，告诉秦扶安他的直播间热度已经升到新秀榜第一的好消息。 这一路安静得诡异，秦扶安干脆和弹幕互动起来。 “他们因为我的话互相防备？这不是好事吗？随时提高警惕，总比缺心眼被算计强。” “我为什么要提醒他们？那当然是因为群众里有坏人啊，万一你们故意怂恿他们去自相残杀，他们又心智不坚怎么办？” “我在诋毁你们？别污蔑人啊，我只是说群众里有坏人，只要别对号入座，我诋毁的就不是你们。” “怎么看谢云淮？哼，三个问题的解答机会已经用完了，等明天再问吧。” 话音落下，弹幕里一片嘘声，全都是在指责他不怀好意诱拐无辜npc的。 秦扶安挑眉笑得张扬，却没有否认。 于是这一路，最终受伤的只有被秦扶安单方面秀到的观众们。 不仅如此，秦扶安还问他们玩不玩游戏，游戏给不给发老婆的。 观众们：qaq。 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 插科打诨的时间里，秦扶安总算绕过大半个校园，来到了同样漆黑一片的教师公寓。 到了这里，他才终于掏出了手电筒，自下而上往上照射，借着光亮打量这栋公寓的情况。 房门紧闭，没有学生宿舍那边门户大开的情况发生。 楼下没有锁，秦扶安径直走了进去，电筒的光束随着他走动间在狭窄漆黑的楼道里晃动着，时不时能照到一张张模糊不清又诡异狰狞的人脸。 第30章 猛诡高校（30） 当电筒光束再次照到一张惨白的人脸时, 光束被秦扶安直直停在它脸上。 三秒钟后，这张充满痛苦怨憎的人脸从白墙上缓缓消失。 秦扶安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夜风席卷着细碎的霜雪铺面而来, 空旷的楼道中充斥着鬼哭尖啸的呜咽声。 他往前走，灯光落在紧闭的红色房门上, 上面挂着屋内人的职位和名字。 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探查，秦扶安握着手电筒, 将这层楼的每一扇门都走过后，脚步终于停在了最后一扇门外。 电筒的灯光直直垂落在地, 将门前那双宛如淌血般猩红的高跟鞋照射得愈发鲜艳刺目。 几秒后, 灯光才缓缓上移。 “监考老师。” 秦扶安盯着那行字下面姓名后的空白, 眸光微闪。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在全校老师包括校长在内都有姓名的情况下, 只有这位的姓名是一片空白呢？ 秦扶安脑海中闪过第一天夜晚, 四名玩家来询问南竹的失踪后, 结伴离开时的背影。 片刻后，他蓦然抬手，屈指在木质的门板上有序敲击—— “咚咚——” 敲门声被寒风裹挟着穿行在长长的楼道之内, 散去后却只余一片空旷的寂静。 在观众们不自觉屏住呼吸的紧张观看下，秦扶安果断伸手握住旋转的门把手。 毫无意外的, 这扇本该紧闭的房门,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被他拧动推开了。 屋内漆黑空荡, 没有人，也没有诡。 秦扶安抬步走了进去, 晦暗的屋内，唯有他手里的电筒灯光在一寸寸扫过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秦扶安边往里走，边环视着屋内被光照到的地方。 屋内有一股很呛鼻的气味, 像是久未打开过的空间，地面，桌面，全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在他走动间，尘灰扬起，更加昭示着这间屋子里没人居住的事实。 “你们猜，这位监考老师现在在哪儿？”秦扶安忽而起了兴致，一边和瑟瑟发抖的观众们互动，一边去查看屋内那些早已落灰的物品。 [谢邀，请主播自行通关，不要求助场外观众（因为观众快被那双鞋吓死了谢谢）] [呜呜呜呜我才是被吓死了，刚才看到那双鞋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恐怖故事电影画面了！] [监考老师为什么不在这里啊？这不是她的屋子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人住过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监考老师正在冒充玩家啊！] [原来如此——等等！？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线索能发出来？直播间不封的吗？？] [……很明显，关于这一点，主播已经猜到并笃定了。] 狂刷弹幕的观众们又愣住了，等好不容易消化完这个信息量超多的线索后，纷纷刷屏问秦扶安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明明大家都是同一视角一起走过来的，为什么他们被诡异的气氛和人脸还有高跟鞋吓得吱哇乱叫，秦扶安却还能从这种环境里猜到这么重要的信息？ 这不是把观众衬托得像个人机吗？一点都不礼貌！ 谴责是这么谴责的，但直播光屏里密密麻麻划过的打赏光效也异常的赏心悦目。 见状，秦扶安将刚找到的高三考试流程表放到一旁，先为满心好奇的观众们解惑。 “因为门口那双鞋。” 他回身将手电筒找到那双高跟鞋上，恶趣味的看着弹幕里一连串猝不及防被吓到的尖叫，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解释道：“已知监考老师能穿高跟鞋走动，能和普通诡异一样正常沟通，再根据学校大环境推断，就能大胆得出结论，这位监考老师应该是一位人形且性别为女的诡异。” “在条件这么明晰的前提下，我们再来猜测为什么监考老师和别的老师不一样，她凭什么能不露面就操控整个学校的考试呢？” 观众：“……等等等等，你说慢点，我们的脑袋有点跟不太上！” 但秦扶安已经在一片混乱的弹幕刷屏下，平静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位老师不露面，只留了一双高跟鞋在高三（4）班门口，那就不如再大胆点猜测，比如这位老师就在我们高三（4）班内部，正在注视着班上发生的一切。” 说到这里，秦扶安想到自己当初的怀疑，摇摇头，遗憾道：“原本我一开始是怀疑另外两人的，毕竟无论是南竹还是陈琪，都比赵佳悦更有说服力，所以在考试开始后，我特意空手离开，就为了让她们看到我没有应对危机的能力。” 结果这出钓鱼执法是成功了没错，钓上来的却不是秦扶安想要的那条鱼，因为在南竹死后，那双高跟鞋还依旧稳稳当当地停留在走廊里，纹丝不动。 之后的考试变得更加混乱，秦扶安也只能先应对考试，本以为只能第二天再探查剩下的两位女性玩家，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南竹的死，四名玩家将秦扶安堵在了宿舍楼下。 在陈琪和赵佳悦转身离开后，秦扶安的目光就落在了她们的脚上。 “她们用的都是副本里学生的身体，所以鞋子尺码其实很难分辨。”秦扶安边继续探查，边随口说道：“不过两人走路的节奏相差很大，如果仔细对比的话，就能轻易发现赵佳悦走路的节奏，和监考老师用高跟鞋踩出来的节奏相差不大。” 而差的那一点，被秦扶安归结为高跟鞋和平底鞋的不一样，而不是走路的人不一样。 为了确定这一点，秦扶安还特意等到了第二天夜晚又听了一遍以作对比。 他这一番合理又离谱的大胆猜测加论证结合下来，彻底将直播间的观众们给听麻木了。 就连原本看过《猛诡高校》其它视角的观众都被他给说懵了。 [不是，还能这样？啊？我有点听不懂，怎么就能大胆假设了？谁允许你这么大胆去假设的啊？？] [作为无意间想点去赵佳悦直播间，结果赫然发现赵佳悦根本没有玩家直播间的一员，我已经彻底听傻了，凭什么主播比上帝视角的我推得还要详细啊，我不服！！] [我已经麻了，真的，主播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结果听在我耳朵里就跟听数学老师讲课一样，不光难懂，还特别催眠，我已经困了……] 第35章 [这么新鲜好用的脑子，真想挖出来仔细研究啊，主播什么时候来诡域玩？我免费给你当导游，包好玩的。] [是啊，包被挖掉脑子的那种，嘻嘻^.^。] [等等等等，所以主播之前给那三名玩家的提醒——！？] 被这条弹幕提醒，其余观众也很快想到这一点，刚才秦扶安还骗他们说是随口说的，还说什么担心群众里面有坏人，结果竟然真的是因为有坏人，而不是在故意嘲讽观众吗？！ 观众们后知后觉的发言莫名让秦扶安体会到几分谢云淮才有的那种呆愣可爱，他眼中藏着笑意，挑眉朝光屏的方向调侃道：“你们还挺有和谢云淮一起当同学的潜质，真不错。” 观众：qaq 警告你不要随便人身攻击啊！！！ 拐着弯骂我们笨是吧？！ 秦扶安摇摇头，反驳道：“笨的只有你们，谢云淮那是环境所迫，不一样。” 下一秒，他的御用翻译官上线，默默发了一条人神共愤的弹幕： [翻译如下：我老婆笨那是有原因的，是后天环境导致，还有这破副本造成的，而且他那不叫笨，叫呆的可爱，你们这群先天大呆瓜别想和我老婆混为一谈！] 观众：“……” 可恶，不光被人身攻击，还要被塞狗粮，我们真的要闹了！！ 但在他们闹起来的前一秒，某人就像是已经猜到了一样，故意把光屏当着他们的面移开，又低头重新去看拿在手里的东西。 委屈的观众老爷们就此被秦扶安无视了个彻底。 ……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可还是忍不住想给这个男人打赏各种各样的礼物，可恶！！ 一定是因为想给他增加热度，然后让更多无辜观众进来受害，而不是被混蛋主播给蛊惑了！ 但很快，观众们就知道，不再和他们插科打诨逗人生气的秦扶安，认真起来时有多让人移不开眼，而失去秦扶安聊天的他们，又能被这个阴森可怖的环境吓得有多瑟瑟发抖。 小小一间屋子，秦扶安已经查看得差不多了。 最后拿在手里的有用信息，只有一份考试流程表。 观众们顺着秦扶安手里电筒光束照到的地方看去，这张老旧的考试流程表上，赫然写着大众认知中夏季才有的日期。 “2013年6月12。” 秦扶安拿出自己兜里一直装着的教师资格证，上面写着他的任职时间。 “诡域xx年1月13号。” 显然，这张考试流程表，是这所学校在成为副本之前的遗留物。 而表格里，赫然写着高考前五天的考试安排。 正如秦扶安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文综理综，语数外四科测考，除此之外，第一天的体考，其实是化学物理实践考试。 在光束下，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排课考试时间，是符合大众认知的，普通学生普通学校会有的那种流程表。 最上面的学校名称也不是猛诡高校，而是：江安市一中。 秦扶安将这张流程表折叠起来放进校服兜里，然后才不急不慢地往外走。 至于弹幕观众正在担忧的，三名玩家和一名监考老师在一起的危机，秦扶安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踏出房门，秦扶安看到了记忆中面容模糊的学校领导和老师们。 其中还包括之前发疯讨要薪资的班主任。 但它的五官也已经看不清了。 它们和那群鬼影游魂一样站在狭长的走廊里，幽暗的眼瞳直勾勾盯着秦扶安。 秦扶安将身后的门合拢关好，耳旁响起班主任熟悉的声音：“小秦啊，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语调幽幽的，似乎就在秦扶安耳边絮语。 事实上，它也的确趴在了秦扶安肩膀上，一只又一只眼睛诡异眨动着，短短几秒钟就遍布了秦扶安全身，或许下一秒，它们就会像第一天吞吃玩家那样，将秦扶安的皮肉都啃食得干干净净。 秦扶安低头和自己手臂上的眼睛对视，对视间，那种浑噩的对神魂的冲击让他不悦地皱眉，语气也沉了几分，平静反问：“我也是老师，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怎么，你们还搞小团体进行压迫歧视？” 肉眼可见的，那几只眼睛里在愣神，眨动间透着几分茫然，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秦扶安的回答这么……不讲理。 不应该尖叫大哭，崩溃求饶，然后被自己一口口享用吞下吗？ 为什么他这么理直气壮，还一副谴责的样子？！ 不仅是它，其它老师在对上秦扶安那双不悦的绿色眼瞳时，也都下意识心虚地回避，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我在搞小团体？我在压迫歧视新同事？？ 下一秒，秦扶安就像丢垃圾一样将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眼睛们都给嫌恶地打落，而后对一群神智不清的老师们反问：“你们不好好睡觉，出现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就是高考了，你们不养足精神，怎么帮助学生提升成绩，到时候他们考不好，你们这群当老师的要怎么补偿？” 老师们：“……” 也不是所有老师都会听秦扶安的鬼话的。 班主任就很快清醒过来，还有那位教导主任，两只诡都已经格外贴近秦扶安了，似乎不想再听他废话，只想将他当作送上门的美味吞吃入腹。 “可我身为监考官，难道连取用考试流程表的资格都没有吗？”秦扶安佁然不动，如蛇一般幽绿的眼瞳却已经无声变成了冷戾的竖瞳，手臂上也隐约浮现出鳞片的形状。 他的询问再次让两只诡和它们身后木偶般的诡们停了下来。 秦扶安拿出那张考试流程表，展开后赫然望向教导主任，沉声询问：“主任，我想我也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们学校的考试流程，竟然完全不按这份表格来进行？到底是谁打乱了安排？” 他就差没把表格怼在教导主任的脸上去，修长的手指反扣住纸张，指着上面的流程，一字一句地逼问：“实践考试变成了体育考试，语文考试大摸底变成了平安夜……两天的考试时间，学生们却连真正的试卷都没摸过，这就是所谓的百分百升学率吗？！” 在他字字句句都极其锋锐的逼问下，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竟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 或许是他每一个字都没有说错，他的身份也的确和他们是同事而非最底层的学生，所以在他指出问题后，整个走廊都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半晌，教导主任艰涩开口：“小秦老师，希望你能冷静一点，关于考试流程……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沟通，你觉得呢？” 这句话一出，秦扶安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学生要遵循属于学生的校规班规，那么同样的，老师们凭什么不用遵循属于老师的班规校规呢？ 规则之下，人诡平等。 学生以学业为主，成绩是唯一的通行证。 那么老师也绝不可能再校园规则之内，违背老师这个职业的责任和义务，所以它们不敢也不能对学生的学业不上心。 特别是在秦扶安指出纰漏之后，他们更不能直接杀了秦扶安，反而要想尽办法来弥补这份纰漏才对。 心念急转间，秦扶安面上仍旧是平静中带着几分隐怒，但也对开始说好话的教导主任略微缓和了语气，“主任，您是知道我为人的，我也不是非要揪着一件事问到底，但事关学生，我也不能不着急。” “您看看这校园里，那些孩子为了能够有个好成绩，为了能够熬出头考出去，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秦扶安随手指向下方游荡的鬼影们，面不改色的质问谴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当老师的总要多为他们考虑一些吧，这考试流程到底是谁要变的？为什么变？改变的后果是好是坏，由谁来承担？总不能让这群没长大的孩子来承担校方的失责吧？” 在他伸手指过去的时候，其余老师就顺着方向看去。 秦扶安观察到，这群老师……眼里并没有鬼影们的存在。 它们，看不到学生们游魂的状态。 秦扶安微不可查地挑眉，心里隐约升起新的猜想。 他凑近了班主任，倏而问它：“对了，学校不是发工资了吗，怎么没见你们去小超市那边买过东西？” “想要什么去外面买不就行了？”班主任对上秦扶安那双幽绿的竖瞳，神情呆滞的下意识回答：“小超市的东西一直放在货架上，放了几百年了，谁知道有没有过期？” 秦扶安了然。 观众们则彻底安静下来，光屏上只有接连不断爆炸式出现的疯狂打赏的绚烂特效。 “原来，你们真的只是被聘用的教职工啊……”秦扶安轻声幽幽地喟叹：“将同一批学生和老师困在这里几百年时间，以教导之名一次次地折磨戏耍，即使能够感知到愉悦，也应该早就厌倦疲惫了吧？”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很轻，但谁让他拥有监考官的标牌和权能。 第36章 所以在下一秒，他这句近乎缠绵的喟叹，便在整个学校的漆黑夜空中扩散，轻易传到每一处角落。 “所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高考，它们只是被困在囚笼里的动物，一次次死亡，又一次次醒来，你们大概很喜欢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观看它们互相残杀的画面吧？” “而平安夜……”秦扶安望着校长和教导主任在内的所有高层诡，轻笑着缓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这些倒霉蛋们第一次跳出轮回，而你们又没有想到该怎么应对，所以才会临时想了个平安夜的借口，将夜晚延长，试图让学校早点开启新的轮回，对吗？” 它们以为每一次轮回都是第二天，但前提是，前一天的学生老师们都已经死到了某个底线之下，但这次没有，所以它们等不来轮回，而那些学生们，也像是卡bug一样终于变成了游魂状态，也是他们原本在死后该有的状态。 在秦扶安的声音通过权能响彻在校园里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在校园各处游荡的学生游魂们就已经悄然停下了动作，全部安静地转身看向了教师公寓的方向。 随着秦扶安更多的猜测说出口，这些连自己模样都记不清的，面容空白模糊的学生们，也终于像是被唤醒了某些回忆，深藏在眼眶脑骨内部的猩红火苗骤然跳动起来，它们脸上的五官也在秦扶安温柔怜悯的喟叹声里，一点点变得清晰真切。 而另一边，原本还在互相防备，在教学楼里各处查看翻找的三名玩家也在听到秦扶安的声音后愣愣望向天空，脑袋里一时间闪过好多的疑问，最后却都惊骇地瞪圆了眼睛。 大佬这话里透露的信息量……也太多了吧？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真的没事吗？ 亚克身后，赵佳悦停下装模作样的翻找，轻声道：“他很聪明。” 亚克肯定地点头，感叹道：“是啊，感觉我们玩的不像同一个副本，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大佬就已经在写加分题了……” 闻言，赵佳悦似乎被逗笑了，盯着亚克的背影，幽幽说道：“不，他很聪明，而你们，也足够幸运。” “幸运？”亚克茫然回头，却骇然发现赵佳悦的身影竟然在慢慢虚化，浓郁的黑一点点攀上她清秀的五官…… 亚克悚然倒退了好几步，接连撞倒几张桌椅后，却发现赵佳悦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反而像第一天初见时那样，眼中带着几分泪意，悲伤地对他说：“如果我真的是你们之间的一员就好了。” 生前，她真的很普通，有爱她的妈妈，有爱她的小狗，可以玩家身份进入这个游戏后，一切都被彻底颠覆。 “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亚克看着她滑落的眼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赵佳悦看着他，身体已经有大半都变成了鬼魅的黑影，却还在亚克询问后，努力张嘴说道：“去……我家，地址在……抽屉里，帮我给、妈妈，说……” 她的声音也彻底被黑暗吞噬了。 她在亚克眼前，变成了无法言语的游魂。 而她所想要说的话……亚克也听不清了。 第31章 猛诡高校（完） “……现在怎么办？”亚克茫然地盯着赵佳悦的游魂, 又看向同样呆怔在原地的两人。 白松当先往外走，快速说：“我们去找大佬，他那边说不定会有危险。” 如果说赵佳悦是潜藏在他们三人之中的危险, 那么现在这个危机被大佬解除了，则意味着另一边还在继续说话的秦扶安, 多半面临着更大的危险。 毕竟他正在揭穿着这个副本的秘密，若无阻拦, 若不是遇到危险，他大可不必这样在整个校园之内宣告。 经他提醒, 亚克和陈琪也迅速跟上。 但在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 陈琪回头看了眼已经和其它游魂别无二致的赵佳悦, 忽而咬咬牙，对白松两人说：“你们先去, 我上楼去拿她的地址！” 谁也没想到陈琪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两人都没有劝说和阻拦, 默契地分成两波，一个逆着游魂们的身影往上，两个顺着游魂们的身影往下, 都在竭力奔跑。 与此同时，教师公寓, 被秦扶安揭穿这座学校轮回秘密的几只诡, 已经被秦扶安彻底激怒了。 那只面容模糊让秦扶安记不住容貌的校长诡物, 盯着秦扶安的脖子，幽幽地狞笑道：“秦老师, 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它这话说的，好像秦扶安马上就要在这里为自己的错误买单，而后死无葬身之地了一般。 见它笑, 秦扶安眉眼微挑，桀骜嗤道：“我做错了什么？大概错在不该跟你们废话，让你们有机会拖延时间，还在这里故弄玄机的威胁我吧？” 说话间，秦扶安看向已经悄然走进，在楼下将整栋教师公寓都包围起来的鬼影们，仍旧没有低调的想法，挑衅的声音通过标牌传递到每一个鬼影的灵魂深处，“轮回不能重启，你们该不会是想逃跑吧？”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都在此刻陷入绝对的寂静。 就连那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呼啸寒风，都悄然消散。 森然的冷意从每个“活人”的裤脚处缓缓攀爬，一点点将紧绷的身躯缠绕，如附骨之疽，更如恶鬼在耳边哭泣低语。 游魂们越聚越多，原本还能淡定威胁秦扶安的校领导们也终于保持不了表面的冷静。 它们用怨毒的目光死死注视着秦扶安那张脸，靠得最近的班主任让自己的眼睛再次长满秦扶安的全身。 无数的攻击纷然而至，秦扶安幽绿的竖瞳愈发冷戾，在它们动手的一瞬间，就先反手拽着班主任那瘦弱的满是恶心眼瞳的身体狠狠甩出走廊。 沉闷的坠落声还未传来，楼下鬼影们就已经密密麻麻将这位老师完全包裹住了。 它们的数量远比班主任身上的眼睛数量更多，班主任的眼睛长不到它们的身上，甚至看不见它们的存在，但它们却能一拥而上，像最遵循本能的动物一般，沉默地撕咬对方的血肉。 不过这一切除了喘息着奔跑而来的玩家和上帝视角的观众以外，走廊里的这些校领导老师们，谁都看不到。 它们只是本能感觉到了极致的危机，却不明白危机来自于自己一直在轮回中戏耍欺压的学生，他们用森冷的目光盯死秦扶安，同样一拥而上想要将秦扶安在这里就分食一空。 但秦扶安不是他们那些被规则限制的学生。 秦扶安有正式教师资格证。 秦扶安是女娲以自己为模板亲手创造的上古神兽腾蛇。 秦扶安，是这群变成游魂的学生们，走出循环的唯一希望。 所以他身上的眼睛被游魂们拔除，蜂拥而来的攻击也被游魂们一一挡下。 明明它们都已经记不清什么了，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样貌，甚至不记得自己来自哪里，到底在轮回中挣扎了多少次。 但它们还是源源不断地挡在秦扶安身前，秦扶安的监考者标牌上，也还能清楚看到它们的魂体所代表的红色光点。 这意味着，这群小孩，哪怕变成了游魂，也记得秦扶安，记得秦扶安是带他们活下来的秦老师。 或许不是什么救命之恩，或许只是一小口甜甜的蜂蜜水，又或许只是一袋不起眼的零食，就足够它们用灵魂来铭记秦扶安了。 原本觉得秦扶安会有危险的亚克和白松，在秦扶安下楼来后，和他站在一边，沉默地注视着这场单方面的凌.虐屠.杀。 那群被外聘的诡们看不见学生们的灵魂，却在承受着它们铺天盖地的攻击。 在死亡面前，人和诡似乎都是同等脆弱的，所以以前是学生们对他们的命令规矩哀嚎尖叫着求饶，如今却变成了它们惶恐不安地尖叫奔逃。 可这是一个副本啊，范围就锁定在学校之内，它们再能跑，又能跑去哪里呢？ “你说有背后之人，那是谁？”白松询问秦扶安，比起这些诡物们，他觉得这位“背后之人”显然更应该遭受这样的报复才对。 “我不知道。”秦扶安却朝他摇摇头。 白松愣了愣，继而听到秦扶安说：“我所说的背后之人，也许不是人，毕竟我的认知里，没有人能够一瞬间将一座学校变成地狱。” 实际上，直到现在，这个副本的谜团仍旧有很多很多。 比如秦扶安就不知道这些学生们来自哪里，它们是被随即选中的倒霉蛋，还是原本就属于这座学校的一员？ “听说过江安市一中吗？”秦扶安询问两人。 亚克摇摇头，白松回忆了一下，也无奈道：“我印象里没有这个地方，江安市我倒是知道，但江安市近几十年都绝对没有任何学校出过全校覆灭的大事，更何况它是江安市一中。” 在现实生活中，要是学校出了事，其实是最快被报道到头条热搜的新闻，绝对不可能轻易压下。 所以如果近几十年里有相关报道，他不可能没有记忆。 第37章 闻言，秦扶安了然点头，然后对两人说：“等这些校领导被解决后，这个副本应该就要结束了，你们找个地方等着就行，不用继续跟着我。” 话音落下，他看到夜色里打着手电筒快速跑近的陈琪。 等跑近了，能看到陈琪手里拿着一页像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张。 陈琪先递给秦扶安，解释道：“赵佳悦变成游魂之前，最后跟我们说的，就是让我们去她家，跟她妈妈说一句话，但是她变成游魂的时间太快了，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我们谁也没有听清。” 在亚克举着手电筒帮忙照射的光线中，秦扶安清楚看到了纸页上端端正正的字体。 “想说的话都在这上面了。”他平静道。 上面不光有准确的地址，还有她进入游戏的时间，算一算，距离现实生活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除此之外，也写了这个副本的一些秘密和她想对妈妈说的话。 “原来她以前也是玩家……”亚克不由唏嘘道：“难怪她能听懂我们的聊天，明明我们的对话她应该是被屏蔽听不懂的，但她演得太真了，我们全都被她骗过去了。” 当初赵佳悦假装新人的样子还犹在眼前，这两天里她的存在感虽然不强，但大家也都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柔弱但不会拖后腿的同伴，现在得知赵佳悦曾经也是玩家中的一员，几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唯独秦扶安还在平静快速地浏览纸上的信息。 这张纸应该是赵佳悦字斟句酌写下的，她在其中揭穿了自己的身份，也透露了这所学校和这些学生们的来历。 赵佳悦是曾经被困在副本内的玩家，也是这么多次副本开启轮回里，唯一抢夺了五枚监考员标牌，然后活到第二天夜晚的玩家，所以在副本进入轮回之后，赵佳悦既没能通关游戏，也没能彻底死亡，反而带着记忆成为了学校特殊的“监考老师”。 而这所学校里，这些浑浑噩噩不知来处的学生们，经过她的一次次探查，最后得出大概的结论：都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学校内，死于意外或自.杀的学生们。 [我注意到，每当新的轮回开启后，它们都会在轮回中以相同的方式死亡，大多是坠楼而亡，还有一部分学生们的身体上留有它们生前所遭受的伤害痕迹，即使在无数次轮回中，它们的记忆早就被磨灭清空，但它们身体上的伤痕却清晰地如影随形。] [后来我去翻看了资料室的档案，事实证明我猜测的没错，这些孩子的入学时间，其实就是它们在现实生活中的死亡时间，所以它们除了学校，无处可去，在这个副本里更没有父母亲人，是学校收留了它们。] [我试图让轮回停止，为此做了很多的努力，曾经想方设法对进入游戏的玩家们透露更多信息，但很遗憾，他们都认为这些学生是自相残杀的诡物，而非值得同情的孩子们，所以我从来没有成功过，还得到了那些诡物的警告。] [我知道，玩家也大多平庸，无论是人是诡，自私都是本性，我无法苛责任何人，但我仍旧遗憾每一名玩家的死亡，因为我帮不了他们，还是推进他们死亡进度的刽子手，我早已满手鲜血。] [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希望，我不确定你们有没有机会离开副本，如果你们真的能够出去的话，希望你们能够去帮我看看我的妈妈。] [她眼睛很不好，我突然失踪，她肯定早就急坏了，如果你们能够帮我去看望她的话，我愿意将我大半的积蓄都赠予你们，银行卡在我的衣柜里，密码是6个8。 如果没记错的话，里面大概有十万块钱，五万是酬劳，剩下五万，希望你们能够帮我转交给我妈妈，告诉她悦悦去了很远的地方，是我对不起她，让她老无所依，跟她说别等我了，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么个女儿。] [最后，祝你们能在诡谲危险的世界里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她哭过……”陈琪盯着纸张后面被水渍晕染开的笔墨，忽而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虽然她早就在安排自己意外死亡后的事情了，但现在看到赵佳悦的这封“遗书”，她才惊觉自己做的其实远远不够，比起做好那么多的安排，其实只有好好活着，才是唯一的办法。 但他们这些被游戏选中的“天选之子”，想要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堪比天方夜谭。 也就在此刻，学校上空忽而响起和赵佳悦“监考老师”截然不同的幽冷女声：“猛诡高校已脱离副本轮回，即将进入诡域，倒计时1:59:59，请诸位师生做好回归准备。” “这是什么意思？”亚克茫然地望向头顶漆黑的天幕。 但回应他的，是耳边同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恭喜玩家顺利通关新手副本《猛诡高校》，即将脱离副本，倒计时0:09:59，请玩家做好脱离准备。” “到时候让我去吧。”陈琪从秦扶安手中接过这张沾满泪痕的纸，第一次在游戏里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我家就在她家邻省，高铁飞机都很方便，而且我是女性，到时候和她妈妈沟通的话，应该会比你们更方便些。” 对此，白松没什么意见，只说出去后可以联系，如果赵佳悦的妈妈生活需要帮助的话，他也可以伸出援手。 至于亚克，他挠了挠后脑勺，期期艾艾地看向秦扶安。 “大佬，要不我们几个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您放心，只是保证在现实世界里信息流通，我绝对不会随意打扰您的！” 亚克这话说完，另外两人也齐刷刷看向秦扶安。 面对他们眼巴巴的视线，秦扶安却仰头看向漆黑的天幕，而后对他们说：“抱歉，我很少用现代通讯工具，如果有需要的话，我自然会联系你们的。” 刚才三人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听一遍就记住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秦扶安朝三人点点头，转身在他们愕然的目光中，大步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夜色很快将他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吞噬，被留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白松率先笃定道：“肯定是急着回去找他同桌！” 那位小谢同学，到现在还有谁看不清大佬对他的特殊对待吗？ 明晃晃的就差拿个喇叭在他们耳朵边大声宣布了。 但话又说回来…… “既然所有学生都会变成游魂，那小谢同学之前怎么没变，现在赶过去……真的还见得到吗？” 真的还能见到吗？ 这也是同时浮现在秦扶安和观众们心里的念头。 因为他们亲眼看着秦扶安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远超当初游戏第一天去操场集合时的速度。 但似乎还是赶不及了…… 秦扶安微喘着在小超市门口停下脚步。 一抬头，对上的却是两名营业员仿佛天塌了的哭丧诡脸。 秦扶安：“……” 他缓缓平复呼吸，站直了身体，早已变成浅绿色的眼瞳微阖，平静又毫无意外地问：“你们把我家小孩弄丢了？” 营业员呜咽着险些失声痛哭，看向秦扶安的眼神更像是在看扫把星，闻言更是痛心疾首地辩驳：“什么叫我们把他弄丢了！？明明是他卷走了我们店里的抵押物还威胁员工，最后大摇大摆地消失了！！” “是吗？”秦扶安明显不信，冷声质问他们：“你们演得这么真，那有证据吗？有监控吗？我好好寄存在你们这那么大一个学生，转眼你们就把他给弄丢了，现在又来这一套，让我很难不怀疑是你们想栽赃诬陷一个没毕业的学生，然后让他来替你们的工作失误买单？” 营业员：“……！！！” 你再说！你再说！？信不信我们当场给你跪下呜呜呜呜…… 就是因为没有监控没证据，所以那只危险的诡物才会嚣张至极地威胁它们，还强硬拿走了秦扶安的抵押物才消失啊！ 秦扶安没再搭理它们欲哭无泪的神情，绕开它们走进店内。 他走到之前让小孩乖乖坐着的地方，一低头，桌上果然摆着东西。 是一节小小的，大概只有瓜子那么大的嫩芽，像是被人小心采摘下来的茶树最顶端的芽点，颜色很漂亮，细看甚至和秦扶安的眼瞳颜色几乎一样，它正安安静静地摆放在谢云淮等待秦扶安的桌面上。 “还、还有这个……也是他留下的。”营业员含着眼泪把一张纸递给秦扶安。 相似的纸，秦扶安前几分钟才看到过一次。 不过相比于赵佳悦在纸上的字斟句酌和满满当当，营业员递过来的这张，则要空荡多了。 因为上面只写了短短的一行字： “秦扶安，骗子。” 秦扶安盯着这行熟悉的清隽字迹，半晌，低笑着将它对折起来，放到自己开辟的一方空间之内，以保证这张平平无奇的纸，能够被顺利带出游戏副本。 小谢同学大概是生气了。 可惜，就连控诉都这么软巴巴的透着可爱。 第38章 将纸条收好，秦扶安敛下眼中柔软的笑意，偏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两只如临大敌的诡物。 “那么，现在该来商谈一下赔偿事宜了吧？” 营业员：“！！！” 碰瓷！这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光明正大臭不要脸的碰瓷！！ 我要举报！！！ 可惜，在副本里，特殊契约规则下的合同，生效力度大到即使是它们背后的老板，也绝对不敢违背规则逃避赔款。 等到秦扶安拿到一笔大额赔款后，他走出小超市，回头发现两名营业员已经迫不及待在门上挂了“歇业”的标识。 或许，等他离开后，它们两只诡还会立马挂上“秦扶安与狗不得入”的标牌。 不过这都和即将离开副本的秦扶安无关了。 有了这次的友好交流，相信在下一次见面时，他也还能和这两位继续延续这份真诚纯粹的友谊。 直到此时，距离脱离副本的时间，还剩五分钟。 当观众们已经准备和秦扶安说再见的时候，他们发现秦扶安并没有选择立刻脱离副本，反而又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弹幕里一片问号。 秦扶安余光瞥见，也没解释，只是暗自加快了动作。 在最后仅剩两分钟的倒计时里，他推开了这扇破旧的教室门。 教室里空荡荡一片，没有坐在座位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学生们，也没有低着头安静写字的谢云淮。 空气里是荒芜很久的房屋里，未散尽的木头腐朽气味，明明只是一晚而已，但这间教室，这个学校，实际上在轮回里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 赵佳悦说，是这所学校收留了这些在现实生活中死亡的孩子们。 秦扶安便推翻了一开始的猜测，或许并没有什么幕后之人，而那些和学生们截然不同的校领导们，也许只是鸠占鹊巢，又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和学校的意志达成了某种平衡，所以它们也被规则限制，所以它们也无法在“平安夜”离开学校，只能等新的轮回开启。 而在这之前，秦扶安知道自己的正式老师资格证并不是“校领导”们商讨发放的，而是和赵佳悦的监考老师身份一样，由学校自行发放。 也就是说，“学校”是真实存在的意志，所以才能主动收容那群死亡的孩子们的灵魂，能够让赵佳悦没有彻底死亡而是变成“监考老师”，能够让秦扶安从学生变成正式老师…… 唯独工资是校长发放的，所以之前班主任因为没有工资而发疯，或许不是因为没有工资，而是因为知道这个学校里的“好处”多半被校长独吞了，所以被秦扶安指出后它才会那么破防。 将这些浮于脑海的念头都暂时压下，秦扶安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而后撑着课桌俯身往里看。 不出所料的，里面原本给谢云淮准备的零食饼干，全都像被某只小仓鼠拖回去过冬了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秦扶安眼底藏着笑，伸手将课桌里仅剩的书本拿出来。 翻到谢云淮名字的那一页，想了想，在最后十秒的倒计时里，提笔在谢云淮的名字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弹幕里观众们看得直呼秦扶安是个变.态。 当事诡都消失了，他还要在别人的名字旁边写尽自己的占有欲。 锋锐的一笔一划间所显露的凌厉和势在必得，不得不让人替小谢同学升起几分忧虑。 总觉得，比秦扶安这样的人盯上，小谢同学就算是在这个副本里消失了，秦扶安也势必会想尽办法将整个诡域都掀翻过来寻找。 一寸都不会被放过，直至找到谢云淮。 第32章 谢云淮番外（1） 晦暗的冰冷的课桌前, 谢云淮紧皱着眉心缓缓睁开双眼。 不等他完全清醒，那几乎铭刻进灵魂之中的上课铃便如催命般响起。 同一时间，在谢云淮抬眼看向前方时, 在一次次轮回中用相同姿势甚至相同脚步踏进教室的班主任也沉着脸站在了讲台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谢云淮往左偏头, 避开了和那些密密麻麻诡异眼睛的对视。 却也因为这一偏头，看到了同样皱着眉坐在座位上, 却浑身散漫的往后倚靠着后桌桌沿的男生。 谢云淮短暂怔了一瞬。 这次的新同桌，似乎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大概是看起来就不太好惹吧？ 皱眉的时候, 眉眼间藏着的桀骜冷戾根本毫不掩饰。 不过也只是在心里迅速划过这样的念头, 谢云淮就在对方察觉之前很快收回了目光, 垂着眼平静地聆听上方的班主任愤怒地念出那句已经听了千百次的话。 “只有五天就要高考了，看看你们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到时候怎么考得过别人？！” 黑板擦用力砸在讲台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谢云淮悄然屏住呼吸：又有人即将死去。 他讨厌萦绕在鼻尖的经久不衰的浓厚血腥气味, 所以在见到尸体和血液时屏住呼吸这样的小动作, 已经是习惯性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有人死了，且依然是那批新出现在教室里的学生。 不过他身边坐着的这位还算冷静, 并没有成为一开局就死亡的学生之一。 当浓郁的血腥味代替恐慌尖叫迅速在教室内弥漫时，谢云淮看着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字, 迟缓地眨了下眼。 自己好像又不记得这堂课讲了些什么了。 明明同样的内容在轮回中听过做过千百次, 但不知道为什么, 当轮回开启的次数越来越多，自己脑海中的知识记忆却好像越来越稀薄。 或许, 自己这次又要死在第一节课的课间了吧？ 谢云淮实在太清楚自己在一次次轮回中的各种死亡方式了。 死的最早的一次，是他惨死后第一次进入轮回醒来，他也像那些新同学一样惊惶的在教室里大呼小叫, 试图将“真相”“异样”告知众人，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死了。 后来死的最多的方式，大多都是因为课后作业，越来越糟糕的记忆让他在面对课后作业时也越来越茫然，他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些题目了，于是等待他的只有一次次顺着本能的狂化和死亡。 想到这里，谢云淮甚至在心里偷偷想：说不定等会自己变成怪物后，第一个咬的就是身边这位不太好惹的同桌。 要提前在心里跟他说句对不起吗？ 不，他看起来很强，说不定不会被自己咬到，还会将自己杀死。 想到这里，谢云淮不禁有些分心，思绪悄然神游：那等下变成怪物的时候，还是先换个同学咬吧？ 虽然变成怪物了，但自己也会保留记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谢云淮还是想要死的稍微体面一点的。 虽然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自己死亡时的画面，但当真正下课的时候，谢云淮还是握着笔认真地写起来。 他还是想活，哪怕只能多活一节课，一分钟，甚至是一个题目…… 可他对自己的能力预测很精准。 他又遇到看不懂的题目了。 明明记忆里将这道题听过做过千百次！ 明明他刚才已经在尽可能摈弃所有杂念和血腥味，集中精力认真听课了！ 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快就遇到不懂甚至快要完全陌生的题目？ 是自己的脑袋在一次次死亡后变得越来越蠢吗？ 还是他也终将变成和同学们一样无知无觉的模样，终有一日不再记得自己陷入轮回，也不再记得自己是谁，只会一次次在轮回中像个棋子一样被推倒死亡？ 可怎么能甘心呢？ 这个永远不会结束的轮回，他身为唯一有记忆的人，怎么能甘心就这样被拽入其中，再也没有机会离开这所学校呢？ 就像被困在课本中的文字，排列组合都被提前固定好了，永生都不能跳脱出去…… 谢云淮死死盯着这道越来越陌生，甚至连文字都变得光怪陆离的题目，眼睛里的赤红血丝也越积越多，心头在一次次轮回中所堆积起来的愤怒开始无声地膨胀，他明明已经猜到自己会怎样死亡，可当真正面对时，哪怕早就经历过几百上千次，他也依然被命运和情绪所裹挟着，就连自己的异变正在发生都无知无觉。 满心只有愤怒，不甘，恐惧乃至于绝望。 这道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永远会遇到答不出的题目？ 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自己？！ …… “咚咚…” 短促轻巧的敲击声突兀地打断谢云淮越来越深陷魔怔的情绪。 谢云淮敏感地霍然扭头朝对方看去。 意外的，撞进了一双极为漂亮清透的浅绿色眼瞳。 “给你，赶紧抄，只剩两分钟就要上课了。”绿色眼瞳的主人将写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挪动到了谢云淮手边。 但谢云淮盯着他的眼睛，却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听懂了他的话。 第39章 呆板地眨了眨眼睛，谢云淮意识到自己刚才大概是被他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谢谢。”他感激的朝新同桌弯眼笑了笑。 心里却偷偷地松了口气。 真好啊，自己好像又能在这一次轮回里多活一点时间了。 对方的笔记做的很完整，谢云淮将那道题的答案抄完后，注意到笔记本上的字迹其实很好看。 笔锋凌厉，一笔一划写得很随意，但并不会显得杂乱。 字里行间都透着种利落洒脱的劲儿，让人很容易就想到一个词：字如其人。 谢云淮抄完后把笔记本还了回去。 然后在老师进门的漫长时间里，看似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试卷，实则脑袋里都在思索这位乐于助人的同桌的性格。 不知道他能在这一次轮回里活多久。 那双眼睛可真漂亮啊，像春天树梢头最先冒出来的一簇浅绿新芽。 这么漂亮的眼睛，要是能挖下来，用特殊的办法永久保存收藏该多好？ 但是眼睛的主人看起来不会愿意失去它们，这真令人感到遗憾…… 要是课题能改成制作漂亮眼珠的话，自己说不定还能得满分呢。 不知不觉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但都被老师的一句上交试卷给打断。 谢云淮明明可以自己起身去交试卷的，但他鬼使神差地看向秦扶安，在对方起身之前，小声说道：“张老师脾气很凶，这次我帮你去交吧。” 说完，他就感觉到自己心跳有点加快，因为心虚。 这还是他第一次偷偷造谣老师。 但他还是努力面不改色地伸手拿过了新同桌的试卷，维持表面的淡定走向讲台。 在交卷之前，谢云淮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试卷，看到了上面字迹张扬的三个字：秦扶安。 这个名字，和对方的性格似乎截然相反。 这堂课没能交卷的人很多，全都是新来的同学。 谢云淮在低头听着这些新同学说尽狡辩之词的时候，心里却在想自己的同桌似乎和其他新同学不太一样。 他就能交卷，不仅交卷，还帮自己也完成了试卷。 这样看来，自己的新同桌似乎有点厉害…… 脑海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谢云淮低垂的眼前就突兀地多了只手，修长的手指并拢夹着一张轻飘飘的纸条，悄然落在了自己的课桌上。 谢云淮：“……？” 他受到惊吓般地突兀扭头，有点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会在老师发脾气的时候偷偷传小纸条！ 难道不害怕被抓到吗？ 这是班规不允许的行为…… 谢云淮有点紧张，但他发现自己这位同桌不仅没有违反班规的不安，还在自己的注视下，大胆至极的把纸条又往前推了推。 推了推……？？ 谢云淮甚至能感觉到纸条的边缘在自己手腕边轻轻推近时带起的微微痒意。 谢云淮：“……” 因为高度的紧张和突然的惊吓，他的心跳有点失控，神经紧绷着随时注意前面的老师会不会突然捕捉到这里的小动作，但身体却极为诚实地偷偷上抬，然后悄然压住了这张纸条。 谢云淮以为新同桌是有什么不得不询问的重要问题才会在课堂上冒险传纸条的。 在看清纸条内容之前，他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有问必答的准备。 但当谢云淮真正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他难以置信地愣了一秒，而后一边自我怀疑，一边闭眼再睁开…… 嗯，纸条上的内容一字不变。 自己没看错，也不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出现了幻觉。 纸上赫然用熟悉的字迹写着一行张扬的字：你叫什么名字？ 谢云淮盯着这张纸，盯着这行字，盯了足足三四秒钟的时间，才缓缓的重新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怕自己一时冲动直接将这张纸砸回秦扶安那张过分出众的脸上。 心里的紧张在此刻全然变成了无声升腾的莫名怒气，谢云淮扭头看向秦扶安，却又对上对方无辜催促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谢云淮心中关于秦扶安的第一印象全部推翻。 什么不好惹，什么聪明，什么不一般…… 这个人，其实就是个仗着漂亮眼睛就胆大包天的混蛋！ 桌上的纸被谢云淮一点点攥紧成团，他抿着唇，暗自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和新同桌有任何过多的交集。 他感激对方让自己多活了一点时间，但他直觉对方的性格和行事不是自己能招架得住的。 这样嚣张危险的人，注定会吸引众多的视线，到时候危机和死亡也回接踵而至，自己还是避开点，以防成为被波及的倒霉蛋。 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谢云淮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不会影响到秦扶安。 对方还在写小纸条，不过扔给了新来的同学，接着那位同学就找到了拖延课堂内容的办法。 对方还在时不时地偏头盯着自己看，谢云淮也想要不在意的，但秦扶安的目光就和他这个人一样极具侵略性。 明明只是视线，却让谢云淮不自在极了，总感觉自己身体被对方用目光一寸寸扫过的地方，都变得灼热和别扭起来。 没有办法，为了不露出异样，谢云淮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这样既能遮掩自己的神情，也能假装很忙碌认真的听课。 但谢云淮发现自己越逃避，对方的目光就好像越过分…… 他攥紧手里的笔，偏头愤愤地瞪了对方一眼，试图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了。 但……秦扶安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每次看到，他都会忍不住想要将这双眼睛挖下来珍藏。 谢云淮竭力克制自己心里那些奇怪的念头，不再搭理秦扶安，重新坐在座位上发呆。 不发呆也不行，因为同样的题目，在新同学的想法设法阻挠中，老师已经讲了很多遍了。 下课后老师的为难如期而至，让谢云淮意外的却依然是秦扶安的反应。 “遇到这种情况，你们怎么办？”他状似好奇地问了自己一句。 谢云淮不想和秦扶安说话，也不想看到秦扶安嚣张不知收敛的模样，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抿了抿唇，还是说了实话。 “出不去，就死。”谢云淮那一刻甚至有点期待秦扶安的反应。 他会被吓到吗？他会和自己一样恐惧死亡吗？ 他……会和自己一起死在这个课间吗？ 可这些纷乱的思绪全都终结在秦扶安的那蓄力踹出的那一脚里。 没错，秦扶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堵在教室门口的老师，给踹了出去…… 谢云淮盯着倒在地上愤怒尖叫的老师发呆，他的同学们也在盯着老师发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的老师，和这么嚣张的秦扶安。 谢云淮都还没能回神，就被秦扶安攥住了手腕往外跑。 虽然险些被拽个趔趄，但在脚底踩踏过张老师肥胖软厚的身体时，其实谢云淮心里是有偷偷惊奇窃喜的。 好神奇的经历，原来老师也能被学生踩在脚下。 而且踩起来的触感这么特别。 但紧跟着，谢云淮就想不到更多了。 因为教室外无处不在的寒风肆虐呼啸着，几乎要把他本来就浑噩的脑袋都给吹得一片空白。 也是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中奔跑，让谢云淮很难忽视手腕上的温热。 对方攥得很紧，明明是普通的体温，但在寒冬里却被衬出几分滚烫的灼热。 因此在停下后，谢云淮迫不及待地挣脱了那只始终钳制着自己的手。 谢云淮讨厌秦扶安。 谢云淮更讨厌随处可见的杀戮和碎肢血肉，他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饥饿和反胃同时在胃里翻滚，谢云淮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里坐下的。 当他的难受被压下后，他才发现自己身旁的课桌是空着的。 秦扶安没回来。 谢云淮很难形容自己在那一段等待时间内的情绪和念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听到秦扶安死亡的信息。 秦扶安也不该这么早就死去。 为了让自己不要分心，谢云淮干脆低头继续写试卷。 上课铃响了，变得奇怪又扁平的张老师出现在门口，谢云淮心里关于秦扶安死亡的违和感就更重了，就在他猜测秦扶安死因的时候，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踩着上课铃的前奏慢悠悠走进了教室。 谢云淮自己都没有发现，在秦扶安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心里是偷偷松了口气的。 还有点小小的得意：你看，我就说这个人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吧？ 当秦扶安重新坐下后，谢云淮身体快过脑子的将写满的纸卷挪到秦扶安面前。 迎着对方望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谢云淮懊恼地攥紧笔，表面却竭力表现得冷淡平静，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的时候，他的脑袋从来没有那么聪明好使过。 第40章 “不欠你了。” 谢云淮对自己的话很满意，他只是为了还秦扶安之前的人情而已，这很合理，只要两清之后，他和秦扶安之间就没有任何瓜葛了。 结果秦扶安这个狗！他不仅不领情，还凑近了自己耳边故意谴责自己是在违规作弊！！ 谢云淮连死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却总能一而再再而三被秦扶安轻易挑起所有的情绪。 秦扶安的脑子有病。 不领情就算了，死的是秦扶安，又不是谢云淮。 怀揣着愤怒，谢云淮抽回自己的试卷，垂下头不再搭理对方。 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是，除了愤怒，他还有点奇怪的委屈。 这份委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悄然扩散，却又被秦扶安打断。 因为张老师……真的好怪。 谢云淮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因为偷笑而嘴角上扬，但，扁扁的张老师，所有愤怒怨毒都像是平面图一样的张老师，真的好怪且好笑。 谢云淮有点羞恼，为自己的好哄，明明他是很认真在生气的…… “喏，给你。”随着秦扶安含笑的声音响起，兜里好像被塞了个奇怪的东西。 是糖。 捏着这颗糖，谢云淮怔怔地望着秦扶安，秦扶安的嘴巴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但谢云淮却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原来是去给自己买糖了。 秦扶安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病。 就为了买一颗糖…… 谢云淮听着秦扶安的碎碎念。 听秦扶安说他挑食，也听秦扶安说挑食的小孩难养，会营养不良。 不知为什么，看着秦扶安笑容散漫的模样，谢云淮原本散去的那点委屈突然就被扩大了无数倍，他无心去想秦扶安交白卷的后果，在秦扶安成为秦老师的过程中，也始终默不作声地低着头。 谢云淮满脑子都是秦扶安的那两句话，和手里捏着的这块糖。 我才没有挑食。 我也没有很难养。 我更没有营养不良。 是你要给我买糖的。 是你自己选择去冒险的。 我没有要让你养…… 讲台上成为秦老师的秦扶安似乎高不可攀，浑身张扬肆意的秦扶安，和台下神情空洞麻木的诡物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生物。 这么温暖夺目的秦扶安……谢云淮却对他骤然升起了许多的恶意以及怨恨。 让这位秦老师死掉吧。 死在这个教室里。 死在自己的眼前。 让那双绿色的眼瞳染满鲜血，让他身上的光芒尽数熄灭。 手里的糖果早就被捏得粉碎，谢云淮低头看了一眼，而后毫不犹豫地和作废的试卷一起，在下课铃响的第一时间，就被他转身丢进了垃圾桶里。 如果秦扶安也能如这些垃圾一样，安安静静的任他捏碎丢弃，那一定是比活着更为美妙的事情。 谢云淮第一次这么期盼一个人的死亡。 但秦扶安对他的恶意视而不见，还从窗外探身进来，将手伸到他的面前。 “小谢同学，把糖还我。” 短短一句话，八个字，谢云淮所有的恶意都被秦扶安打碎得七零八落。 秦扶安让他还糖。 可他把糖扔了…… 谢云淮在秦扶安的步步紧逼下，唯一能想到的，只有现在去给秦扶安买糖。 可更多的，是心里极速膨胀的羞恼窘迫，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眼眶红红的委屈。 谢云淮已经做好了去买糖的准备，他欠谁的都不想欠秦扶安。 然而摊开让他还糖的那只手，最后翻转着抬高，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头顶。 他在教室门口被秦扶安堵住了。 又是熟悉的手腕被攥往回走，谢云淮根本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秦扶安说，不想吃就剩那给他吃。 秦扶安说，同桌应该比一般的同学更亲近。 秦扶安就像突不破的城墙，也像深不可测的大海，谢云淮面对他，只有无力和一次次的妥协。 于是刚丢掉糖果的谢云淮不仅没有被责怪，嘴里还被塞了一小块醇厚香甜的巧克力。 之后又吃到了秦扶安带回教室的丰盛午餐。 但秦扶安为了新同学，连饭都不吃就出去了。 谢云淮感到几分烦躁。 秦扶安这么乐于助人吗？谁都能轻易得到他的帮助，这就是他所说的同学之间要互帮互助吗？ 那要是所有同学都死光了的话，他就不会再产生这种互帮互助的念头了吧？ 事实证明，秦扶安真的是个奇怪且过分的人。 谢云淮硬是被他拽着走到了食堂门口。 谢云淮对食堂的阴影比死亡阴影还要大，但秦扶安像是感觉不到他的抗拒一般，硬拽着他坐下吃饭。 然后，谢云淮就听到隔壁那几人聒噪的讨论声。 “大佬对他的同桌好特别啊，早上果然是在动手动脚骚扰他。” “……要是被骚扰就能吃到能吃的饭菜，那我也可以。” “呵，恋爱脑。” 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的谢云淮：“……” 第33章 谢云淮番外（2） 晚饭结束, 谢云淮就不得不面对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 晚自习，也是能轻易收割无数性命的考试时间。 当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时，谢云淮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也在随之越来越用力地跳动, 好像下一秒就会砰地炸开。 监考老师来了。 谢云淮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监考老师，准确来说, 每一次轮回里，他关于同学老师的记忆都会越来越淡, 就像是被人用橡皮擦一次次擦拭，最后只留下一层浅淡的痕迹。 在等待中, 谢云淮余光捕捉到新同学里, 那个看起来格外柔弱的女生, 正痛苦地蜷缩着身体，似乎难以承受心脏的痛处。 见状, 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真的有这么痛苦吗？ 可为什么看着她这幅模样, 谢云淮反而觉得对方更像是要借着这种动作遮掩什么一样？ 可惜马上到来的考试内容没有给谢云淮更多的时间, 体育考试即将开始。 谢云淮也做好了在混乱中以各种方式死亡的准备。 他其实也想稍微挣扎一下的，但很奇怪，秦扶安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逃跑寻找合适的地方躲藏, 还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也正正好挡住了谢云淮往外的通道。 下一秒，谢云淮看到了秦扶安校服上突兀多出来的[监考员]标牌。 谢云淮从来没有当过监考员, 也不知道监考员到底有哪些权能, 但毫无疑问的是, 和临时教师一样，秦扶安定然和普通学生不一样。 对此, 谢云淮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有点小小的遗憾：秦扶安应该不会死得太快吧？ 遗憾的是，自己似乎看不到他脱离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更遗憾的是, 下一次轮回开启的时候，他就再也不会遇到下一个秦扶安了。 或许当自己死在他面前的时候，秦扶安会因为自己的死亡也产生一些唏嘘喟叹？他会记得自己多久？ 谢云淮不确定，但谢云淮第一次希望秦扶安能活着离开这个不断轮回的泥潭。 当那只怪物向自己扑来的时候，谢云淮无视了秦扶安的提醒，闭眼等待疼痛的到来。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他被熟悉的力道往后拽开了，熟悉的血腥味却在鼻尖蔓延萦绕开来。 谢云淮怔怔地看着秦扶安流血的手臂，那里被怪物咬掉了一大块血肉，连着破烂的校服都被迅速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谢云淮从未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多讨厌血液的颜色和气味。 他想要呕吐，但在生理性作呕的反胃中，还藏着手足无措的慌乱。 “你不用救我。” “我活不过今晚的。” 何必白费力气呢？ 我死了还会重新在轮回中活过来，可你死了，就真的死了，永永远远都不会再出现。 秦扶安一定不知道这一点吧，否则他怎么会这么毫不犹豫地伸手挡下那一口？ 在被秦扶安拽着往上跑时，谢云淮打量着秦扶安高挑的背影，眼底装满了晦涩的情绪。 秦扶安找到了新的躲藏点，谢云淮仰头看着昏暗夜色里，秦扶安神色沉着地开锁的模样，倏而觉得，似乎再努力一点，自己说不定也能继续活下去。 他知道，是秦扶安给了自己活下去的底气。 因为有秦扶安在，因为秦扶安到现在都没有放弃保护谢云淮，所以……谢云淮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他不想放过这一丝难得的生机。 所以在怪物冲上来的时候，他第一次尝试着反击。 也第一次尝试着跟上秦扶安的动作，两人别扭地挤在同一根长梯上，齐心协力地开锁。 踏上天台躲藏起来后，谢云淮以为这一晚就会这样平静地度过。 第41章 秦扶安却又下去了。 秦扶安带回来很多东西，有校服，有武器，有纱布，还有满身斑驳的血迹。 以及，原本只有秦扶安才有的，[监考员]的标牌。 他随手就丢了过来，谢云淮下意识接住，又在他随口而出的话里默默捏紧了这枚小小的标牌。 不嫌弃，不会丢掉的。 他在心里偷偷回答。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谢云淮这句话在心里憋了一整天，直到此刻才小声地问了出来。 其实在问出口之前，他已经习惯性在心里预设了好多的回答。 可这次轮回之后，自己的每次的预设似乎都会被打破常规，在秦扶安的回应下变得走向奇怪起来。 就像现在，秦扶安不好好回答问题，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灵魂什么的……这个人又在胡说八道逗弄自己了。 谢云淮闷闷地瞪他，怀疑他在故意嘲笑自己很傻。 结果气都还没有升起来，就被秦扶安突兀地靠近所打断。 第一次有人用手捂住自己的双眼，也是第一次有人靠自己这么近。 近到……能清楚感知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也能隐约听到对方和自己此刻重合的心跳声。 身前身后都是秦扶安，漆黑的世界里，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也仅有秦扶安。 然后他听到秦扶安说：“我没有骂你，我只是……想夸夸你。” 那一瞬间，谢云淮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没有底线的猫，秦扶安只是顺着傻猫的毛摸了摸，他就乖乖地服帖听话了，不仅不再生气，还在他不知真假的夸赞中手脚发软，失了所有反抗挣扎的力气。 秦扶安说谢云淮的灵魂们很活泼，他很喜欢。 秦扶安说……谢云淮比灵魂更可爱。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的话，谢云淮大概就能看到自己绵软失神毫无攻击力的空茫双眼，能够看到自己在寒冷中也依然泛红的脸颊耳廓，以及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无措窃喜。 秦扶安是顶级的诡辩者，是最擅诱哄的猎食者。 而谢云淮，只是秦扶安轻而易举就能吞吃入腹的可怜猎物。 谢云淮的乖巧没维持多久。 因为秦扶安开始告状了。 听着他满含笑意一字一句重复那些令人羞耻的碎碎念，谢云淮只觉得自己的浑身再次染上无措羞窘的滚烫，他甚至在秦扶安故作控诉的声音里被逼出了眼泪，就连看向对方的目光中都藏着哀求。 ——别说了，再说的话……我会死掉的。 羞耻得死掉，把那些乱说的灵魂和自己总是控制不住的心声一起狠狠地杀死！ 从没有哪一刻，谢云淮如此感激一只怪物的出现。 看着秦扶安下手狠辣的动作，莫名的，谢云淮竟然从中读出了几分秦扶安被人打破气氛后的泄愤。 ……应该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吧。 谢云淮故作镇定的逃避现实。 可他又忘了，自己的心声，会被秦扶安听到——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谢云淮却觉得自己在秦扶安面前反复死亡。 也因此，谢云淮后知后觉意识到更令他心悸的一件事：诱哄无知猎物的猎食者并没有想要吃到它，那些缱绻绵长的夸赞也并非花言巧语。 没有底线的傻猫被哄着轻易地顺好了毛，没有预想中的抛弃和恶意，反而得到了更温柔的拥抱。 谢云淮的记忆在一次次循环中变得模糊不清。 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想要记住每一个细节，记住秦扶安说过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 所以当兵荒马乱的夜晚结束后，谢云淮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宿舍。 他等秦扶安走远后，坐在已经空荡的教室里，握着笔，认认真真在纸上写了好多好多的字。 从见面到现在，谢云淮埋着头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记得的每一个和秦扶安相关的大小细节。 秦扶安给我买糖。 秦扶安喂我吃巧克力。 秦扶安给我吃饭。 秦扶安帮我挡怪物。 秦扶安夸我…… 秦扶安…… 最后，他看着这张被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将它从作业本上撕下来，一次次折叠后，小心装进自己的兜里。 就算它不会在下一次的轮回中出现，但至少这个轮回结束之前，自己丝毫都不会忘记。 贴身放好后，谢云淮抬头看向刚才悄然返回教室的赵佳悦，刚才赵佳悦似乎看到了他在写什么，但谢云淮在专心回忆，所以没有搭理她。 现在赵佳悦也趴在课桌前埋头写着什么，似乎还在掉眼泪？谢云淮对此不感兴趣，起身将教室留给她一人。 谢云淮没想到会有什么平安夜，也没想到自己再也等不到第三天的天亮。 或许有所预感吧，但他更没想到的是，秦扶安会把他寄存在这家小超市里。 谢云淮盯着秦扶安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久。 灯光明亮的超市，足够谢云淮发现自身的变化。 也对，身为这所学校的一员，凭什么别的学生都要变成游魂，他却不呢？ 只是秦扶安让自己在这里等他回来……自己好像等不到了。 随着校园上空响起的声音，谢云淮浑噩的脑袋也越来越清晰。 他意识到自己和学校里的其它学生诡物们似乎不会就此消散，诡域……去了那里，还能见到秦扶安吗？ 谢云淮不知道，但他想，无论秦扶安在哪里，只要自己能活下来，一定会找到他的。 说好的不会丢掉我。 也说好的，等天亮，就来接我回去。 谢云淮从兜里掏出贴身放着的纸，在两名营业员诡物胆战心惊的偷看中，低着头将纸上的字全都认认真真看完一遍后，找他们借了新的笔和纸。 明明能在纸上写下很多很多的内容，可一想到自己留下的纸条是给秦扶安的，谢云淮握着笔的手就顿住了。 犹豫了好一会，他才在纸上认认真真写下五个字： “秦扶安，骗子。” 骗子，天还没亮，我就等不到你来接我了。 第34章 现世之中 秦扶安坐在课桌前脱离了这个已经彻底结束的副本。 再睁眼, 他来到了一个空旷明亮的大厅内。 眼前浮现直播间的光屏，直播已经自动关闭，所以光屏上写着副本任务完成的结算通知。 [恭喜玩家通过新手副本：猛诡高校, 副本奖励结算中……] [副本等级：多人逃生（？）-新手-困难（+10点属性值）] [任务完成度：s+（成功关闭该副本，结束无尽循环, 惩戒不良师德，成功赢得所有学生的感激和尊敬。）] [首场游戏夺取新秀头衔“未来新星”, 成功开启直播互动权限，热度榜直升新秀榜第一, 直播积分倍率加成x2.5。] [直播间热度积分：386200x2.5=965500分。] [热度积分与诡币兑换率为：100：1。] [获得副本奖励：新手专属天赋球x1, 蓝色道具球x1, 黄色道具球x2，蓝色技能球x1, 白色技能球x2, 属性值+10。] [获得永久称号：“未来新星（热度积分永久x2.5倍）”、“监考官（所有人形诡异在原有好感度上自动增加10％威慑, +3智力。）”、“优秀教师（所有人形诡异在原有好感度上自动增加10％尊敬，+2智力。）”] 一连串的结算通知看得人眼花缭乱，但最吸引秦扶安注意力的, 是随着结算一起漂浮在他面前的几个发着光的圆球。 这应该就是副本奖励里说的什么技能球道具球了吧？ 秦扶安没有过多犹豫，心念一动就将它们全都打开了。 很快, 就有新的系统通知弹了出来。 [恭喜玩家从新手专属天赋球中获得紫色稀有技能：虚诈者-可成长（在新手副本就能见人说人话, 见诡说诡话, 将人和诡都哄骗得团团转，系统023号认为您很有成为顶级传.销员的潜质。）] [恭喜玩家从蓝色道具球中获得蓝色道具：改良版泡泡机（泡泡机的创造者对于某人只用一支圆规就破局的结果很不满意, 因此耗费众多脑细胞，终于改良出了新版泡泡机，用圆规也绝对破不开的那种！）] [恭喜玩家从黄色道具球中获得黄色道具：打火机（能轻易点燃大多数易燃物, 但它也只有这个功能）、零食盲盒（每天随机刷新一种零食，想要重置刷新，请付费喔。）] [恭喜玩家从蓝色技能球中获得蓝色技能：诡辩者（系统023号友情提示：两个相似技能可以进行合成，会有极小几率人品爆发喔~）] [恭喜玩家从白色技能球中获得白色技能：卜卦（低级版：每天为自己卜一卦，吉凶难测）、言灵（低级版：每天只能使用一次进行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秦扶安眼前爆发出各种颜色的光芒，等他适应后，几个道具就已经待在了道具栏里，技能也有了自己专属的技能栏，所以面板上唯一剩下的，只有10个还未进行分配的属性点。 第42章 大致将那些开出来的道具和技能都看了一遍后，秦扶安按照属性点后的提示，饶有兴致的点开自己的人物面板。 当前人物面板： 姓名：秦扶安 等级：lv1（已通关副本-猛诡高校。） 觉醒天赋：虚诈者-紫色可成长、？？？（非人族，难以检测） 技能：诡辩者-蓝色、卜卦-白色、言灵-白色。 道具：泡泡机-改良版、打火机-黄色、零食盲盒-黄色。 诡币：9655。 玩家属性值：强化属性请进入涅槃池。 智商：15（+5） 力量：8 敏捷：11 神识：17 魅力：9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涅槃池？ 秦扶安心念一动，眼前便凭空出现了一道门。 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推门进去，因为他从这扇门上感知到了上古时期凤族涅槃池的力量。 莫非这所谓的涅槃池……还真是这什么诡异游戏从凤族那想办法得到的？ 可这个世界早就灵气枯竭，在科技不断发展的同时，灵气早就断绝，整个世界的修真飞升之路都早已断绝。 别说凤族了，就连孔雀一族都只剩三两只孔雀妖还在苦苦支撑，这涅槃池…… 盯着这扇看似平平无奇的门，秦扶安无声挑眉，不再犹豫地走上前，伸手将它推开。 下一秒，秦扶安盯着里面像开水一样沸腾的热泉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涅槃池？就这？？ 曾经有幸“借用”凤族涅槃池锻体的秦扶安回忆了一下记忆里的涅槃池，再看眼前这个，莫名就替早已消失的凤族感到嫌弃。 这年代，没有注册冠名版权就是容易被盗啊，连凤族都逃不过。 虽然吐槽，但秦扶安能够感觉到，这像滚水一样的涅槃池里，的确是蕴含有凤族涅槃池气息的，何况属性点分配说得振振有词，应该是有它自己的运转机制。 于是秦扶安不再犹豫，径直踏入这像是酒店温泉池一样的涅槃池中。 很快，秦扶安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形式主义”。 涅槃池，他进来了，但涅槃，是不可能的。 他甚至没能从这清水中汲取到任何能量灵气，反而又是直播光屏在进行提醒，让他赶紧手动分配属性点。 “……”秦扶安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无语。 他将10个属性点随意进行了分配。 下一秒，原本平平无奇的清水中骤然溢出涅槃池才会有的气息，所有能量尽数裹挟着从毛孔钻入他的身体，并在极短的时间里进行扩散。 感知着自己身体中的变化，秦扶安难得感到几分诧异。 竟然真的有能量，和涅槃池的池水相似，但没有任何涅槃之痛，也没有那么充沛的改变，但……涌入体内的生机和灵气却不能作假。 他甚至感觉自己早已下落的境界都有所松动，往上偷偷蹿了一小节。 而这还是在被游戏单方面削弱的情况下进行的增长，等出了游戏，他曾经因为灵气枯竭而下落的境界说不定真的能回升一些。 等涌入体内的灵气逐渐平复消失后，秦扶安重新点开属性面板： 玩家属性值：强化属性请进入涅槃池。 智商：15 力量：13（+5） 敏捷：13（+2） 神识：20（+3） 魅力：9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秦扶安从涅槃池中出来，原本被池水浸湿的衣服下一秒就干透，仿佛从未碰过水。 系统也同步开始提示不能在游戏大厅逗留，超过一个小时就会扣除积分，积分扣光后就会被驱逐出大厅进入原世界。 秦扶安便干脆不再停留，点击了光屏右上角的退出。 【正在离开游戏大厅进入坐标世界，023号系统友情提示：玩家不可将游戏相关透露给任何与游戏无关的生命体，玩家所获得的积分道具无法带出游戏世界，玩家所获技能也会被暂时封存，唯有属性值会同步改善玩家身体各项数值。】 随着耳边系统的提示音消失，秦扶安也在轻微的眩晕中回过神来。 眼前是车水马龙的高楼大厦，在游戏里待了三天多，秦扶安站在红绿灯前缓了几秒，才从纷乱的记忆里翻找出自己断档的记忆。 在被突然拽入游戏之前，他原本是要去妖管局找麻烦的。 无它，谁让妖管局偷偷摸摸把一只新出生的雏鸟崽子丢到了他家门口，搞得他隔壁邻居还以为他又养了什么珍惜品种的鸟类，一直劝他一定要给鸟崽子办饲养证和去林业局报备…… 秦扶安有口说不清，那只雏鸟崽子更是险些把他家都给掀翻了，秦扶安干脆找了个真的鸟笼把它关起来，扭头就准备去妖管局找不痛快。 一想到家里还关着只鸟崽子，秦扶安进游戏都没什么变化的眉心下意识皱了起来。 过了这个红绿灯再往里走一段路就是妖管局了，俗话说来都来了，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秦扶安也没有半途而废的想法。 因此，当前方的红绿灯变绿后，他抬步朝对面走去。 刚过斑马线，秦扶安骤然听到身后突然发生的剧烈碰撞声和极为刺耳的紧急刹车声。 他眉心微跳，下意识扭头看去。 车头撞得瘪烂的小轿车横亘在马路中间，在秦扶安的注视下，车辆的副驾驶位有浓稠的鲜血缓缓流淌而出。 秦扶安看到了瞪大眼睛惊恐贴在车窗上的那张脸。 一张……格外眼熟的脸。 南竹。 秦扶安没有看到从她尸体上飘出来的灵魂，这证明她的灵魂的确死在了副本之中，但她的身体却是在现实生活中死在了秦扶安眼前。 而现世之中，没有灵魂，则代表入不了轮回。 秦扶安盯着那双仿佛死不瞑目的眼睛，极小弧度地偏了下头，而后转过身平静地离去。 妖管局，又名民间灵异事件调查组。 秦扶安熟稔地刷卡进入，在守门的小妖小心翼翼的目光中，站在小小的院子中间，指尖有一簇火焰骤然升腾，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凭空跃向二楼办公室里那只臭孔雀头顶花花绿绿的鸟毛上，悄然燃烧—— “卧槽！！你丫的天杀的秦扶安！！！”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妖管局，话里秦扶安的名字也成功让一些想要看热闹的小妖们偷偷缩回了伸长的脖子。 等孔昱跳着脚顶着脑袋上的火焰冲出来之后，秦扶安才在他崩溃的咒骂声中，施施然地凝聚了水流兜头浇在他脑袋上。 “你知不知道我的新发型花了多少钱？！”孔昱从二楼阳台径直跃下来，揪着秦扶安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质问。 “那你知不知道我帮你们妖管局养了多少小孩了？”秦扶安沉声反问。 孔昱：“……” 就像刚刚落在脑袋上的火苗一样，刚燃起来，就被秦扶安兜头浇了个透心凉。 他心虚地松开秦扶安的衣领，讪笑着替他拍拍平整，“哎呀，怎么这么大火气，消消气消消气，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聊，快快快，天气这么热，一路过来辛苦了，快进去吹吹空调凉快凉快。” 他堆着满脸的笑领着秦扶安往里走，都顾不上自己头上焦黑又湿透的全新发型。 “就在这说。”秦扶安伸手揪住他，沉声道：“明天找妖去领养那只小崽子，我养不了。” “为什么？”孔昱察觉到秦扶安话语中的强硬，这次是真的疑惑了，好奇问：“难道你最近又要开始闭关修炼了？？” 秦扶安：“不，因为它很烦。” 孔昱难以置信，“烦？不会吧秦扶安，你还会觉得别的崽子很烦？以前十个八个小崽子你都能带着它们胡作非为，这才一只小崽子，你怎么突然就嫌烦了？” 闻言，秦扶安脑海里不自觉出现了某张清秀苍白的小脸，心里隐晦的烦闷突然就消失了，些许笑意爬上眉眼，平静中带着些许炫耀地说：“大概是因为养过乖小孩，所以适应不了调皮捣蛋的崽子吧。” 孔昱：“……” 他好像嗅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东西。 他顶着自己湿漉漉的脑袋凑近秦扶安，目光审视探究：“秦扶安，你所说的乖小孩，是谁？” 妖族还有乖小孩？ 这年头，连兔崽子都能把水泥地刨出洞来玩，还能有被秦扶安称之为乖小孩的存在？？ 孔昱不信，孔昱怀疑有情况。 秦扶安嫌弃地推开他脑袋，“别凑这么近，秃毛孔雀。” 短短四个字的评价，孔昱炸了。 他就跟质问负心汉一样凶狠地瞪着秦扶安，大有要变成原型把秦扶安啄成死蛇的冲动。 但话又说回来：“反正那只雏鸟崽子不可能给别人养，你知不知道它的来历？天生火系天赋，而且是鬼都那边送过来的，我怀疑它是凤凰后代。” 第43章 后面这句话，孔昱将声音压得极低，神神秘秘的。 这倒是让秦扶安心头微动。 毕竟他刚从盗版的凤族涅槃池里出来。 转头就得知自己家那只雏鸟崽子可能是凤凰后代……多少有点因缘巧合了。 秦扶安跟孔昱来到了办公室。 在秦扶安的等待中，孔昱仔细说了那只雏鸟崽子的来历。 前两天鬼都那边的无常突然找到孔昱，给了他一颗浑身赤红的蛋，说是这颗蛋是凤族千年前托付在鬼都以规避天道的唯一后代，有凤族大能在它身上加持了无数阵法和天赋秘术，只会在感应到合适契机的时候破壳而出。 “现在看来，多半是感应到了什么，就破壳了，鬼都那边觉得不适合凤族幼崽的生存，所以在它破壳成功之前就送来了妖管局。” 孔昱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让人把蛋给你的时候，它也还没破壳，所以……” 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秦扶安脸黑了。 这意味着，那只雏鸟崽子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只妖就是秦扶安，按照雏鸟情结来算，秦扶安还真不能把它随意丢给别的妖养。 “它没有种族记忆传承吗？”秦扶安还是想摆脱这个小麻烦。 孔昱摆烂地摊手：“我哪里知道，鸟在你那，你自己问啊。” 秦扶安：“……孔局长，真有你的！” 他这是被这只臭孔雀摆了一道。 “哎呀，别这么大火气嘛~”孔昱堆起满脸的笑，殷勤的给秦扶安斟茶，顺口道：“你看你连我女儿都帮忙养了，这只小崽子肯定也没问题的。” 秦扶安哼笑，他还有脸说，天知道当初为了救活孔梨那小丫头，前前后后糟蹋了他多少好东西，结果这孔昱就此赖上他了，什么救不活养不大的小崽子都全往他跟前送。 不过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扶安也心知那只雏鸟崽子估计是脱不了手了。 于是他问了另外一件事：“你们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特殊报案？大多都是意外死亡的那种？” 闻言，孔昱也下意识坐正了身体，惊愕问道：“你怎么知道？事情都闹这么大了？？” 见他这样，秦扶安就知道，刚才看到的意外车祸死亡的南竹，绝不是少数。 这也意味着，在近期甚至更长远的时间里，已经有很多人被拽入游戏，然后身死魂消。 “不仅是人间官方。”孔昱拧着眉低声道：“鬼都那边也因为这些事找过我好几次，因为死掉的那些在生死簿上明明还有寿命，但无常去锁魂的时候，他们的尸体身边空荡一片，别说魂魄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看出他眼中深藏的疑惑，秦扶安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肯定很棘手。 但清楚事情真相的秦扶安却不能告知他任何相关信息。 不仅如此，秦扶安还已经做好了以后进游戏前要先独身一人的准备。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自己这次之所以会被突然拽入游戏，可能就和从他身边经过的南竹有关，这也说明这个诡异游戏其实具有一定的辐射性。 为了防止无辜者被自己带入游戏…… 秦扶安又有点头疼了，别的人还好说，家里那只凤族小崽子怎么搞？ 而且按孔昱所说，这只小崽子就是感应到时机才破壳而出，秦扶安很难不往自己刚结束的游戏和那个涅槃池上联想。 如果真是因为这样的话，秦扶安反而进退两难。 他不可能将这只小崽子带入游戏，但秦扶安比任何生命都更懂什么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天道无常，这只小崽子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被迫喝茶倾听了孔昱的一大堆烦恼后，秦扶安握着不属于自己的大额工资卡满意而归。 这个年代，养小孩很费钱的。 更何况是养那只皮实的雏鸟崽子，孔昱不给钱的话，秦扶安就能带着小崽子住到他家里去，让他和他妻子，还有他女儿一起养自己和那只小凤凰。 孔昱毫不怀疑秦扶安的行事风格，所以在受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受窝囊气，不光被秦扶安烧了鸟羽，还要给他按时打钱。 - 家门口，秦扶安看着花园里被折腾得七零八落的珍惜植物，眉心跳了跳。 等他走进大厅，原本挂在架子上的鸟笼早就被打开，里面被关着的那只鸟崽子估计是感应到他的气息，正嚣张无比地站在鸟笼上方，抬着毛茸茸的脑袋气势汹汹地瞪着秦扶安。 “坏蛋！”清越稚嫩的小奶音还挺好听。 秦扶安却丝毫不买账，盯着它片刻后，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每毁坏家里的一件物品，就去妖管局给我打工一年。” 闻言，刚刚还嚣张的小鸟崽子立马炸毛成了愤怒小鸟，凶巴巴地飞扑过来，揪着秦扶安的头发就要扑腾。 然后被秦扶安一只手握住，只有小脑袋露在外面，圆溜溜黑漆漆的豆豆眼里满是懵逼。 “啾？”它下意识发出了鸟叫。 “你叫什么名字？”秦扶安弹了下它脑袋上那撮凤族幼崽才有的毛绒凤翎。 “不知道！”小凤凰凶巴巴地啄了下秦扶安的手指，稚嫩的小奶音里藏着几分委屈：“你都没有给我取名，就把我关起来了！” 坏蛋！ 秦扶安：“……” 他疑惑地盯着这只小崽子，莫名从它身上读出了几分谢云淮的既视感。 怎么，这年代的小孩们骂人都只会骂坏蛋骗子了吗？ “喊爹。”他突然开口。 话落，小凤凰的豆豆眼瞪得更圆了，“我才不喊！！我有爹娘的，你才不是我爹娘！！” 秦扶安恍然，看来这小鸟崽子是有传承记忆的，所以才会生来就能口吐人言，智商比先天体弱的孔梨那小丫头高出很多。 “那你爹娘没给你取名？”秦扶安又弹了下它的脑袋瓜。 小凤凰一秒蔫巴，安静了几秒后，不情不愿地开口：“爹~” 秦扶安：“……？” 你还挺能屈能伸的？ 刚刚那嚣张的气焰去哪儿了？ “爹，快给我取名字！”小凤凰喊得格外顺口，重新理直气壮地瞪着秦扶安。 第35章 诡村敬神（1） 看它瞪着豆豆眼神气嚣张的小模样, 秦扶安没忍住，抬手又rua了它一把。 “你想跟谁姓？”他决定给这只小崽子一点取名自由权。 小凤凰疑惑地歪头，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 茫然道：“我还能跟别的妖姓？” 那我到底有几个爹娘啊？ 刚出生不到两天的小凤凰被秦扶安的一句话给绕晕了。 秦扶安脑海里闪过谢云淮的模样，他低笑道：“你可以跟你亲生爹娘姓, 也能跟养你的爹娘姓。” 虽然谢云淮现在自己都还是个刚长大的崽。 虽然秦扶安和谢云淮并没有明确表达过任何感情倾向。 但秦扶安不可能让谢云淮就这么偷偷跑了，哪怕他是只诡, 也得是被秦扶安叼回自己窝里的家养诡。 “喔……”小凤凰听得晕晕乎乎，原本就不太聪明的脑袋瓜子里简直被绕成了毛线球球。 亲生爹娘它知道啊。 养它的爹也近在眼前。 那…… “爹, 我娘在哪儿？”小凤凰恍然大悟, 一想到可能有个香香软软的娘亲, 立马激动得扑腾着小短翅膀在秦扶安手心里疯狂蹦跶。 下一秒就被秦扶安捏住了唧唧啾啾个不停的鸟噱。 “别乱喊。”秦扶安弹了它的小肉翅膀一下，提醒道：“你只有一个亲娘, 另一个……以后见到他了, 记得喊爹。” 小凤凰：“……？” 啊？ 我、我有三个爹？？ 小凤凰迷迷糊糊地歪头打量着秦扶安, 好半晌才傻乎乎地点头：“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另一个爹？” 它竟然有三个爹诶，这也太酷了吧！ 等它以后交到很多朋友的时候，一定要每天拉一个爹出来炫耀, 看谁敢惹它！ 可惜亲爹是不在了，不然小凤凰觉得自己的妖生指定能更加嚣张猖狂。 对于小崽子的期待, 秦扶安的回答是将偏移的话题重新拉回来。 “想跟谁姓？”秦扶安把它放到面前的鸟窝里。 鸟窝是用梧桐木编织的, 是小凤凰爹娘族群为它留下的“遗产”, 虽然如今天地灵气稀薄，但有这个梧桐窝在, 至少不用担心这小崽子小小年纪就突然早夭。 “我要有四个姓！”小凤凰一鸣惊人。 它重新蹦跶到秦扶安的膝盖上，短乎乎的毛绒翅膀叉着圆滚滚的胖腰，奶声奶气地放话：“爹, 我要跟我娘姓，跟我爹姓，跟你姓，还要跟我另一个爹姓，这样以后出门打了别的妖的小孩，我就报不同的名字，吓死他们！” 大人才做选择，刚出生两天的崽崽当然是全都要啦！ 秦扶安：“……” 行，他算是听懂了，这小崽子这么早就开始未雨绸缪，以后惹了麻烦，就根据麻烦的不同程度去报名字，这样总能有人给它收拾烂摊子。 第44章 想得还挺美。 但秦扶安也没驳回它异想天开的要求，真的给它取了个能安四个姓的名字。 “那就叫玄羽。” 秦扶安是没什么起名天赋的，准确来说，整个妖族都没什么起名天赋。 就像孔昱，他的名字就是孔雀种族加羽毛的谐音。 孔梨那小丫头则是因为她是她娘在梨树下所生。 现在轮到小凤凰，秦扶安也没费什么心神，就按照它的种族来起名了。 凤凰也是鸟嘛，鸟都有羽毛，希望小家伙别长成秃毛小凤凰，多好的寓意啊。 秦扶安很满意。 小凤凰琢磨了一会，问了最后一个爹叫什么名字后，自己把四个姓都加在这个名字前面念了几遍，虽然有点不太满意，但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于是只能气鼓鼓地认了。 “明儿带你去妖管局上户口。”秦扶安把小崽子从自己膝盖上丢开。 但他低估了小崽子的难缠。 在得知户口是个什么东西后，绒球一样炸毛毛的小凤凰就一个劲扑腾着飞到秦扶安的脑袋上追问：“爹，那户口本上我的名字怎么写呢？是写秦玄羽还是凤玄羽还是鸾玄羽还是谢玄羽啊？” 秦扶安想拿胶带把这只小话痨的嘴巴给缠起来。 “随你便。”秦扶安边说，边给孔昱那边发消息，让他提前做好准备，明天去了就能办好，不耽误时间。 话音刚落，孔昱的视频通话就弹了过来。 秦扶安捏住小凤凰唧唧啾啾的小嘴，轻易制裁了小家伙后，这才淡定接通。 “小秦呐，你没跟我开玩笑？你让小凤凰喊你爹？！” 孔昱脸色古怪极了。 秦扶安挑眉：“怎么？我养它，它还不能喊我一声爹？” “……那倒也不是，就是怎么说呢，你知道当了监护人之后，就不能不负责任了吧？” 也不怪孔昱惊讶，虽然秦扶安有丰富的养崽经验，但按照腾蛇一族的年龄来算，其实秦扶安也才刚成年没多久来着…… 所以虽然每次都把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小崽子丢给秦扶安，但孔昱还是很有良心的，用了秦扶安多少天材地宝，基本都会给他在别的地方尽力补回去，就像这次这只小凤凰，孔昱也是会给基本生活费的，绝不可能真的让秦扶安自己养大它。 要知道，在千年以前，腾蛇一族也只剩秦扶安一只幼崽，和凤凰一族一样，腾蛇一族为了保下秦扶安也是费了极大的代价，所幸秦扶安自己争气，硬是在这千年中挺了过来，不仅自己活了下来，半大的幼崽还能时不时帮忙接济一下其它妖族的小崽子们。 如果被秦扶安养过的崽都能喊他一声爹的话，估计现在妖族大半的幼崽都得来给秦扶安尽孝，尽管有的崽其实比秦扶安成年还要早…… “它都喊爹了，我能把它丢了吗？”秦扶安有时候真的怀疑孔昱到底是怎么当上妖管局局长的。 犹犹豫豫，优柔寡断，臭美自恋，孔雀族所有的缺点都集中在了孔昱身上。 “那你明天带它过来吧。”大概是看出秦扶安的嫌弃，孔昱立马果断起来了。 再不拍板答应，他都怕秦扶安真的反悔把小凤凰给丢了。 等挂断电话，秦扶安一低头，就对上小凤凰眼泪汪汪的豆豆眼。 “……你哭什么？捏疼了？”秦扶安松开手。 小凤凰吸吸鼻子，摇头扑腾着往秦扶安怀里钻：“爹！我发誓，以后我的食谱里绝对没有蛇！” 秦扶安脸黑了。 倒拎着这倒反天罡的小崽子顺手就扔向院墙外面去。 凤凰一族要是敢把腾蛇放到食谱里，两族恐怕早就在上古年间打生打死了，还轮得到孔昱把这小家伙托付给自己？ 凤凰和龙族本就水火不容，再招惹一个，是生怕种族延续得太长久。 院墙外边，小玄羽扑腾着小翅膀努力平稳降落，一扭头却发现一个人类正眼睛发亮的盯着自己。 “啾？”小凤凰谨记爹的教诲，出门在外，要说鸟语。 “嘘~”人类鬼鬼祟祟凑近，一双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嘴里还念念有词：“卧槽卧槽，这一定是珍惜品种吧？和我记忆里的鸟类幼崽全都对不上啊，要是能发现一个新品种鸟类，我岂不是全族都发达了？说不定从此以后它这一族鸟儿都得以我来命名……” 这次轮到小凤凰脸黑了。 它本来就是嚣张不善忍耐的性子，在这听这个人类叽叽喳喳说了那么多不礼貌的话，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了。 于是在这个人类举起奇怪的黑框框对准自己的时候，小凤凰就张嘴朝他脑袋上吐了一口火。 臭人类，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当我是飞不起来的小麻雀呢？！ 等秦扶安听到尖叫声出来时，就看到自家小崽子翘着小爪子站在花枝上，叉着腰得意洋洋地看着下面的人类慌慌张张捂着脑袋不知所措。 发现秦扶安出来了，小凤凰一秒收敛，豆豆眼里也飞快冒出眼泪花花。 “啾！啾啾啾啾~” 爹！他欺负我！！！ 炸毛毛的小玄羽正要飞扑到它爹的怀里时，眼前站着的那么大一个爹却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小玄羽在半空一个趔趄，啪叽一下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等它昏头昏脑地站起来，才发现不光它爹没了，刚才那个人类……也没了？？？ “啾？” 爹？ 我那么大个爹呢？！ - 和第一次进副本时一样，秦扶安是被突然拽入的。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在进入副本之前，副本商城的购买面板先出现在了他面前。 面板的右上角还有5分钟倒计时，这应该是购买和进入副本前的时限。 秦扶安皱眉打量着这个面板，不知道小凤凰有没有被游戏一起带进来，如果真的连刚出生两天的幼崽都被游戏带进来了，他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个所谓的诡异游戏。 更不会放过那个在自己院门外突然开启游戏的混账。 秦扶安眼底闪烁着昭然杀意。 他很少真正生气，但接连两次猝不及防被坑进游戏，即使是秦扶安，也感到命运无常之下深藏的恶意。 他想到了自己的人物面板，上面的幸运值是各项数值中最低的。 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被牵连。 思索间，右上角的倒计时已经只剩三分钟。 秦扶安干脆摈弃杂念，目光在副本商城里迅速浏览。 商城里有很多东西，最基本的生活物资也很便宜，但秦扶安真正在意的，是最前面标价最高的那几样物品。 新能源手电筒-白色：150诡币（仅限本副本使用） 登山包[满]-黄色：500诡币（仅限本副本使用） 香烛纸钱-蓝色：1000诡币（仅限本副本使用） 三个仅限本副本使用的白色、黄色、蓝色道具。 秦扶安没有什么积分不够的情况，所以毫不犹豫将这三样物品全都下单，其中最贵的香烛纸钱他大手笔地下单买了三份。 结果等他买完后，这三样道具下面就出现了库存数量。 秦扶安看着上面迅速减少的库存，大概知道这个副本有多少玩家了。 7人。 比《猛诡高校》这个新手副本的初始玩家人数还要少。 按照当初南竹所说，副本人数会对应相应难度的信息来看，这个副本应该不会比《猛诡高校》更难。 在5分钟倒计时结束之后，秦扶安看到了这三样道具下面的库存数量分别为：0、3、4。 这意味着，除了秦扶安，没有人买香烛纸钱。 多半是他们的积分不够，否则这么明显的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没人买。 也因此，在还未进入游戏之前，秦扶安就对这个副本的玩家质量大概做到了心中有数。 倒计时还剩10秒，秦扶安耳边响起了熟悉的直播间系统提示。 [检测到玩家正在进入副本，即将同步开启直播间，请玩家做好直播准备。] [检测到玩家并非通过正常流程进入副本，直播间商城将强制关闭，副本结束后再行开启。] [当前副本名称：《诡村敬神》。] [当前副本类型：生存-多人-普通。] [“山神大人会永远保佑我们诡村的每一个信徒。”] [副本传送中——] 又是熟悉的黑暗和晕眩，秦扶安缓过一开始轻微的不适后，开始环视自己当下身处的环境。 应该是在一条狭长陡峭的登山小道上，前后都有人，一侧紧贴着山壁，另一侧是一望不见底的悬崖，晚间的山风凛冽如刀，吹动间给人一种整座山巅都在摇晃的错觉。 等秦扶安将四周都环视一圈后，前面才有人骤然响起不敢置信的尖叫声，慌乱间还有人下意识摇晃着伸手去拽走在前面的人的背包带子。 第45章 一眼看去，全都是在极限作死。 但幸好带领他们登山的人似乎很有经验，在最初的一两声尖叫出现时，就冷声制止了这些添乱的行为，还有空余回头伸手将险些被拽下山崖的倒霉蛋给稳住。 “都走了这么长的路了，你们在大惊小怪什么？”走在最前方的男人回过头，眼神凶恶不悦地盯着那个最初尖叫的男生。 “都跟我继续往上走，天马上就要黑了，如果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我们没走上去……”他说着，阴恻恻地盯着几人看了两眼，冷笑道：“那就别怪我眼睁睁看着你们送死了！” “老三，别跟他们废话，赶紧走，天黑之后想走都走不掉了。”坠在众人最后的男人扬声催促着，话语间和老三一样，并没有任何把这群玩家放在眼里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颤着声音恐惧的想到知道答案。 但除了他以外，大家似乎都很冷漠，也足够安静，全都默不作声地跟着那位被称之为“老三”的领路人，在天彻底漆黑下来之前，总算是钻进了一个狭小的山道洞穴之中。 队伍里唯一的新人玩家此时已经有些体力不支的情况出现了，但没有人在意他，就连秦扶安的直播间弹幕里，也没有多少人对他报以同情。 [比起主播经历过的上个副本，这个副本算是普通模式了吧？如果连游戏刚开始就坚持不下去的话，这名玩家大概也活不久了。] [主播怎么突然又进游戏了？不是七天才会强制性进行下一场游戏吗？这才不到一天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主播的情绪似乎不太高的样子，是因为这个副本里没有小谢同学了吗？] [哈哈哈哈前面的，明知道有些话说不得，你还偏要去招惹，这就是传说中有什么样的主播就有什么样的观众吗？一样的欠儿！] [这个副本我看过好多次了，其实还蛮简单的，不过其他几名玩家看起来似乎实力都一般般啊……] [好的，我懂了，说不定又是主播带飞局，毕竟上个副本主播就凭一己之力带飞了整个学校。] [（小声）然后弄丢了小谢~] [大胆！！] 秦扶安倒还有闲暇去关注这些收到开播提醒进来观看的观众弹幕，但他前面，已经有人在无意间回头后吓得心跳失常了。 丫的，这个人怎么会跟进来？！ 这游戏还带辐射的吗？！ 郭术霖强行按捺住自己噗通直跳的心脏，鼻尖恍惚还能嗅到自己头发烧焦的气味。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只古里古怪的鸟差点烧到秃头！ 那火更是奇怪，不管他怎么扑打，除了烧得更旺以外，根本熄灭不了半点。 要不是直觉预知到自己可能会被烧死的危机，他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进入游戏。 当时就死和苟一苟再死，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可他没想到会把那只鸟的主人也给带进来啊！！ 哪怕之前只是慌乱间的惊鸿一瞥，秦扶安那张脸和身上的气势也绝不可能让人遗忘认错，所以在不经意间回头看到的一瞬间，郭术霖就觉得自己糟了。 自己可能一不小心，招惹到了比那只鸟更恐怖的存在。 也因此，在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始终埋头往前走，从始至终愣是一次都没有回头过。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从商城里给自己买个面具戴上…… 可惜游戏开始之后，就不能打开商城了。 狭长崎岖的山洞里，就连每个人的脚步声都被放大回荡，时不时有灌入的风声在山洞隧道里呜咽着穿过，幽幽咽咽像极了鬼哭。 “三哥。”玩家里终于有人开口和前面的领路人打交道，状似好奇地问道：“我们还要走多久啊？” 他边问，边极为上道的递过去一支看起来就不便宜的烟。 “急什么？”三哥满意他的态度，接过烟在他帮忙点燃后随意咬在嘴里，用眼神瞥向几人，嗤笑道：“老子还没见过你们这么喜欢送死的人，那诡村可不是普通人能进得去的，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去了诡村，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这位“三哥”的话音落下，七位玩家的耳边也同时响起了副本的主线任务开启提醒。 【恭喜玩家成功触发主线任务：进入诡村，探寻山神之谜。】 这么看来，他们现在还在正式开启任务的前期，连诡村的影子都还没见着在哪儿呢。 “三哥，走了这么久应该也渴了吧？您喝点水休息一下，顺便能稍微跟我们说说诡村的情况吗？”又一个有眼力劲儿的玩家送上了一罐能量饮料，同时也没忘了后面的另一人，可谓是面面俱到了。 他拉关系的举动很直白，但很有效。 领路人还真就带着他们在山洞里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停下来打算休息一会，顺便跟他们说起他眼中的诡村。 “那村子，正常人都不乐意去，要不是你们给的钱够多，还有个什么……考古证？我们兄弟两个压根不乐意带你们走这一趟。” 说着，他在黑暗中吐出一口浓郁的烟雾，沉声道：“诡村建在大山里边，我们进去难，他们想出来也难，可生活在里面的那群人，不论是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最好都不要轻易招惹。” 这算是好心的提醒了，但将他这话听在耳朵里的众人却都嘴里发苦。 这话说的，要不是游戏要求，谁想去招惹呢？ 这诡村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儿，光是名字就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可谁让他们是不得不去作死的玩家呢…… “你们去了村子里，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记得。”另一个男人突然开口，语气阴沉沉的说：“别去碰他们家里供着的神位，如果想好好活着，最好是远远避开，当作没看到。” 供着的神位？ “那您知道那神位到底是什么吗？”玩家们都想到了副本名称。 《诡村敬神》。 “谁知道是什么神。”三哥唾了一口，“反正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谁家的神保佑子民是需要整个村子把好好的命都献给祂的？要我说，那就是个邪.神，诡村诡村，说不定他们供得根本不是神，是无恶不作的鬼！” 听他语气，已经能够想象出那个村子里的古怪了。 还没有到诡村，但此时此刻，几名玩家都在心里对那所谓的“神”提起了诸多忌惮。 不愧是主线任务，这劳什子的神明，估计就是这个副本最后的大.boss了。 “行了，大家都起来继续往前走吧。”三哥意犹未尽的将烟蒂丢在脚下碾灭，而后对几人说：“走出这个山洞不久就是诡村了，只要我们能在晚上十点之前到诡村，他们应该会很欢迎你们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么说，几名玩家心里就越觉得惊悚。 总觉得像是把自己打包送去喂狼一样…… 路程继续，又走了一小段山洞，终于在山林间窥见了下方隐约明灭的烛火。 “到了。”三哥谨慎地停下脚步。 第36章 诡村敬神（2） 两位领路人明显表达了自己不可能往下走的行为。 他们侧过身给玩家让出下山的位置, 从说完那两个字后，就始终一言不发。 玩家们在往下走的时候，接连有人下意识回头往后看。 那两道漆黑的身影就站在葱茏树影间, 连光都不存在，就那样安静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像是在亲眼目睹走向死亡的一具具行尸走肉, 或许在劝说不动的那一刻，他们心中对这群人连丝毫怜悯都不存在了。 “草, 要不是这个见鬼的游戏，老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往这种鬼地方跑！”有人暗骂出声。 秦扶安抬眼盯着那道略胖的身影, 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就这种地方, 连妖都不想来, 更别说人了。 “趁着还有一小段路，大家互相认识一下怎么样？”有人开口, 而后率先说出自己的名字：“你们可以叫我钟昊, 这是我第三个新手副本了。” 之后陆续有人开口, 基本都是第三个副本。 轮到秦扶安前面两道身影时，其中一人却支吾了半天，才用别别扭扭故意夹起来的嗓子说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叫我小郭就行……这也是我第三个新手副本。”郭术霖生怕被身后的秦扶安听出自己的声音, 浑身汗毛都直竖着，生怕被突然发难。 毕竟他很不确定身后的那位到底是人是鬼, 还是什么不可知之物。 正常人谁会养一只能吐火的鸟？！ 在被游戏选中前, 郭术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被游戏选中后……他已经很难顺利和人类沟通了，总是会各种疑神疑鬼。 但所幸,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或许是真的没有认出他？ 怀揣着几分侥幸，郭术霖也依旧不敢抬头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甚至打算等进了村子就找个什么东西把脸给捂起来。 第46章 而在他之后，是越走越落在后面的新手玩家，此刻正剧烈喘息着平复气息，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叫梁平，你们有没有人能……跟我说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突然进来？明明我……” “活下去你就会知道了。”之前暗骂的刘禹没好气地回答。 几人里唯一的女孩岑甜用手里的手电筒照向唯一还没开口的秦扶安，“你呢？” 秦扶安抬手挡住略显刺眼的灯光，平静说了自己的名字，“秦扶安，第二个副本。” “那你经验应该不怎么样，你们两个新人接下来记得听我们的指挥，别到处乱跑乱碰。”刘禹很看不上新手，在他眼里，这些没有经验的新人就是一局游戏里的混子，不光想着躺赢，还净给其他人添乱。 秦扶安没搭理他，梁平老实巴交地点头，脚步紧紧跟在其他人身后。 上山的路远比下山更难走，所以下山所花费的时间并不久，说话间就已经距离黑暗中的那些明灭烛火越来越近了。 直到看到明显是村口的地方，几人齐齐停下了脚步。 “我们就这么进去吗？”年龄最大的李福标语气迟疑。 岑甜手里的手电筒照向那个方向。 下一秒，几人看着眼前的画面都不由得脊背发寒。 “艹！”刘禹骂脏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略胖的身体都不自觉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下意识将其他玩家当作屏障挡在身前。 在手电筒的明亮灯光下，这座小小的村庄村口，漆黑的夜色里，竟然赫然矗立着好多僵滞的身影。 “是活人！”岑甜低声惊呼，因为她看到有人眨眼了。 其实不用提醒，大家都知道这是活人。 毕竟在光源照过去之后，他们就像一尊尊逐渐抖落泥塑的人像，僵硬地堆起满脸夸张的笑，嘶哑的声音在黑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你们就是山神大人口中远道而来的贵客吗？”一道阴冷苍老的声音缓慢响起。 一道道漆黑的身影朝着外面的玩家们越走越近，不知不觉间竟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而这群不知是人是诡的村民们，竟然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眼尖的玩家还能看到有人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估计是全村的人都一个不落的来了。 在他们的包围圈里，玩家们不得已背靠背互相防备地贴在一起，警惕地盯着这群看起来极为诡异的村民。 秦扶安打量着走到自己眼前的老人，虽然没有灯光辅助，但秦扶安的视力足够他将这人脸上如同死人一样青黑的老人斑看得清清楚楚。 不像是活人。 但的确还活着。 很奇怪的状态，不过这是游戏副本，一切的奇怪就都变得正常起来了。 “您应该就是村长吧？”寂静中，秦扶安含着笑意的声音缓慢响起，似乎极为礼貌地说：“我们是考古小组的成员，想要深入了解诡村和山神的历史，之后特意为你们做一期专刊，所以深夜贸然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诸位。” 话落，他原本语气普通的话语里像是突然藏了几分未知的蛊惑，轻笑着低声说道：“听说诡村极为信仰山神，如果能够将山神大人的信仰传播得更远，被更多人知晓的话，山神大人应该会很愿意为你们撒下更多的福泽吧？” 随着他的声音在黑夜中清晰地传递到更多人耳中，几位玩家明显感知到这群村民不自觉急促起来的呼吸，即使黑夜里看不清神色，他们也能猜测到秦扶安的话又多令村民们心动，甚至为此从诡异的村民，悄然变成了狂热的村民。 在秦扶安将兜里的考古证掏出来递给他后，村长检查完，当即笑得更真切了几分，还连忙挥手让围在四周的村民们都赶紧让开。 “难怪山神大人说是贵客到了，原来是为了传播山神大人的信仰而来，快快快，大家快进村，我很快就给你们安排睡觉的地方。”村长这时候才从自己怀里掏出手电筒来，只是手电筒的灯光昏昏暗暗的，还时不时闪烁一下，像是里面的线路有问题，硬是将本就昏暗的环境照得更阴森了几分。 与此同时，暗自防备村民的玩家们也悄悄松了口气，也都客气地交谈着往里走，唯独刘禹的表情不太好看，毕竟在前不久他才说了看不起秦扶安的话，结果转头就被这新人花言巧语地打了脸。 不仅如此，原本在他直播间里的观众也因为这事纷纷离开，直线下降的热度和满屏的嘲讽更是让刘禹心头火起。 流失的不光是热度，还是他活下去的资本，因此即使秦扶安还什么都没有做，他也已经将对方视为眼中钉了。 几人被引到村长家的院子里。 屋檐下挂着摇摇晃晃的红色灯笼，与其说是红色，不如说是早已褪色的惨白，像是在风雨中一次次冲洗过，只剩下最后些许的红还残留在上面。 现在是夏秋交集的季节，按理来说应该是蚊虫最多的时候，可诡异的是，秦扶安这一路走来，甚至连半声虫鸣都没有听到过。 就像屋檐下挂着的这两盏灯，应该是黑夜中最好的虫蝇诱捕器，但灯笼和灯光都惨白的亮着，看不到任何一只绕着灯光飞舞的虫蛾。 这不应该。 但秦扶安当下也只是将这些异样记在心里，跟着众人一起应付村长古怪兴奋的攀谈，然后听他给他们安排今晚的住宿。 7个玩家里，最难安排的就是唯一的女性岑甜。 村长却率先安排她在自己大儿子家里住下，不过让岑甜不那么警惕的是，村长的大儿子去为山神守庙并不在家，家里只有他的大儿媳和孙儿。 之后几名玩家陆续被安排好住宿，轮到郭术霖和秦扶安时，眼看村长就要把两人分到一块儿去，郭术霖慌忙插话道：“那个、不、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住，有人跟我一起住的话，我特别不习惯，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从小就有这个怪癖……”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推脱的借口，村长眯了眯眼，敲着手里的长杆烟，和善地笑着点头：“好好，没关系，那不如小哥就住在我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人住，平时也没个说话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村长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郭术霖。 郭术霖都快哭了，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强撑笑意的答应。 这下子，就只剩秦扶安一个人了。 众人都看向他。 秦扶安偏了偏头，笑道：“村长怎么安排，我就怎么住，我们到这来是为了考察诡村的历史，传递山神的信仰，住宿环境怎么样倒不是最重要的。” 村长就喜欢听这个年轻人说话。 好听啊，听得就像盛夏六伏天喝了一口冰凉的井水一样舒畅极了。 要不是秦扶安的眼睛有点超出认知，他说什么都要把自家的位置腾给秦扶安。 可惜对方的眼睛…… 村长摇摇头，笑道：“那这样吧，村西边有个小屋，那屋子里原本住着个小哑巴，这几天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年轻人你就暂时住过去，要是小哑巴回来了，你就跟他说是我说的，他就会自己出去找地方生活，不会打扰到你。” 小哑巴？ 秦扶安嗅到了点剧情的气息，于是在其他人隐晦懊恼的目光中，欣然点头应下。 等这一通折腾下来，时间也已经很晚了。 其他人的住处都在村子里，多走几步就能到，唯独秦扶安，要穿过大半个村子，走向村子里最偏僻的一处小径，在荆棘树丛里穿行了大概十多分钟，才终于看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小破屋。 真的很破，连门板都是篱笆扎的，虚虚扣在上面，既不能防风防雨也不能防虫防蛇，就更别说是防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了。 秦扶安握着电筒走上前，粗粗将这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塌的小破屋环视检查了一遍后，确定里面没人，就自己拧开拴在篱笆门上的草扣走了进去。 屋里很干净。 与其说干净，不如说是空荡。 这么小一间屋子，里面只有铺着厚厚干草的地铺，还有一个歪歪斜斜的木墩子，不知道是用来当凳子还是桌子用，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衣服鞋袜，没有桌椅板凳，没有用来烧饭的灶屋也没有更多生活者的痕迹。 如果不是村长说这里住着个小哑巴的话，秦扶安甚至不觉得这里是人住的地方。 更像是人类村庄里用来圈养猪牛等牲畜的“圈”。 说起来，秦扶安见过的牛棚都比这间小屋豪华很多…… 弹幕里也正在议论纷纷，全是感慨主播开局既幸运又不幸的，还有些幸灾乐祸催促秦扶安赶紧往干草堆里去躺下睡觉的。 乱成了一锅粥，可惜没人能趁热喝了他们。 “随便侵占别人床铺，你们这么不讲究的吗？”秦扶安倒打一耙，在弹幕懵逼的同时，反手将自己肩上始终背着的登山包卸了下来。 物超所值，不愧是卖那么贵的单副本道具，里面的装备很齐全，有刀铲，有睡袋，甚至还有……手电筒。 第47章 “收回刚才那句物超所值的话，这商城背后的奸商心真脏。”登山包里什么都有，还要玩家单花钱去买手电筒。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秦扶安脸上了。 闻言，观众们笑倒一片，格外乐意看他在这些奇怪的点上吃瘪。 秦扶安清点了一下登山包里的物资，然后拿出睡袋在地上打开，用登山包当枕头，打算就这么凑合着先过一夜。 至于角落里那个没人的干草窝，秦扶安看了两眼就闭上眼，并没有要去找这间小屋主人的想法。 他睡得很快，这个副本里也没有蛇虫鼠蚁，他连基本的驱蚊工作都不用做。 观众们也不可能向变.态一样一直盯着秦扶安睡觉，大多都是选择把直播间挂着，要么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聊天，要么就去别的直播间里溜达两圈再回来。 然后就在某一瞬间被突兀睁开眼睛的秦扶安给吓得一激灵。 [什么情况？梦游？？]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主播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发生什么事了？] 弹幕里一片问号，秦扶安却放轻了动静离开睡袋，在观众们一头雾水的注视下走到了小破屋的门口。 观众们不由顺着主播目光的方向看过去。 夜风将四周茂盛得不正常的草木吹动，高高的草木间藏着什么东西谁也说不清。 微凉的深夜里，秦扶安的声音藏着几分笑意，眼底也似乎闪烁着看不懂的情绪，唇角微扬地盯着某个方向温声问道：“怎么，到家门口了还不出来？” 就在观众们一头雾水的时候，他们盯着的那丛高大杂草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好一会，才有个小小瘦瘦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钻出来。 即使是浓郁的夜色，也挡不住少年睁得圆圆的眼瞳里的警惕小心。 明明是对方的小屋，秦扶安却像是住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偏头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原本藏笑的眉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我好不容易养得活泼可爱的小孩，怎么才过了一个副本，又是这样凄凄惨惨营养不良的样子了？ 还有这栋小屋，之前没觉得不适应，但现在一想到自己辛苦养着的小孩竟然在这里受苦，眉心就愈发皱紧了几分。 对，还是个不能说话的小哑巴，所以不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只会紧张兮兮地站在那不吭声也不敢靠近。 秦扶安的声音让小哑巴惊得往后退了两步，险些又栽进那团草丛里，秦扶安往前一步，在小孩跌倒前把他拽住了。 但紧跟着手里握住的细瘦手臂就开始用力挣扎了起来。 秦扶安抬手拍了下他毛躁躁的脑袋：“乖一点，别动。” 不知道是被拍懵了还是意识到秦扶安没有要攻击他，小哑巴竟然真的乖乖停下了动作，缩着身体仰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进屋。”重逢的惊喜在看到小孩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了心底不断积攒的怒气，秦扶安的语气自然也就不那么温和了。 小孩乖乖被他拎着往屋里走。 在看到自己睡觉的干草小窝后，他眼神闪了闪，在秦扶安松开他的一瞬间，就像个受惊的小兽一样蹭到了角落里把自己蜷缩起来。 “吃饭了吗？”秦扶安无视那些一团团缠上来委屈告状的触须们，边问，手又抬起来揉了揉小孩的脑袋，顺便把他头顶的那些杂草树叶都给捡走。 小哑巴紧绷着身体缩在角落，闻言小心地觑了他一眼，又乖乖地摇头。 秦扶安盯着小孩因为恐惧而轻轻颤抖的身体，想了想，忽而笑着抬手捂住他眼睫颤动的双眼。 “别害怕了，给你变个小戏法。” 小哑巴听着耳边温和的声音，轻轻地抿了抿唇，他不知道这个突然闯进自己屋里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好是坏，但……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东西。 这间小屋里就是自己的全部东西了，简陋空荡的程度，是看到秦扶安站在屋里，自己都会觉得自卑甚至羞耻的地步。 小哑巴没上过学，但他觉得秦扶安这样的人……不该站在自己这间屋子里说话，也不该靠近自己，还愿意用手触碰自己。 他应该像被村里人敬奉的山神一样高高在上，而不是在这间小屋里和自己说话。 小哑巴努力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让这个陌生人觊觎。 但他在秦扶安的手心下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任何值钱或是珍贵的东西。 很奇异的，他心里竟然觉得有几分失落，就好像……宁愿对方有所觊觎一般。 秦扶安的手已经松开了，却看到小孩还乖乖地仰着脸闭上眼，似乎没有自己的许可就会一直闭下去。 见状，秦扶安心底那些隐晦的心疼愤怒似乎都被抹平了许多，他不由得无奈轻叹，温声道：“好了，睁眼看看吧。” 小哑巴轻轻睁开眼睛，下一秒就惊愕地瞪圆了许多，看看秦扶安手里凭空出现的小箱子，又看看秦扶安，终于没忍住好奇，用自己捉摸的手语乱七八糟地比划起来。 [这个？怎么出现的？] 他怕秦扶安看不懂，还努力张着嘴做出夸张的口型。 可他没能等来秦扶安的回答。 他好奇地仰头，正好撞上秦扶安深邃幽暗的绿色眼瞳。 小哑巴愣住，比比划划的两只手也僵在了半空。 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样好像很……丑陋不堪。 比划的手语，张开却发不出声音的嘴巴，无不在提示着对方，自己是个哑巴的事实。 想清这点，小哑巴心慌地收回手，往后退了好几步，垂下头重新安静下来，试图就这样和秦扶安重新划清界限。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退了三步，面前高大的陌生人就强硬地逼近了两大步，逼得他后背都紧紧贴在墙上了，还不肯就此放过他。 “把手给我。”秦扶安朝他伸手。 说是在要求，实际上根本没有让小哑巴拒绝的余地，因为秦扶安的手已经握上了他的手腕。 比上个副本里谢云淮的手腕更纤细，好像轻轻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秦扶安并不觉得这样的纤细有什么令人浮想联翩的可能，他眼底裹挟着怒意，动作却已经尽量克制得很轻，牵着小哑巴的手伸进自己拖着的木箱形状的零食盲盒里。 “摸到什么就拿出来。”秦扶安哄着小孩大胆一点。 小哑巴试图偷看他一眼，却在抬眼的一瞬间撞上他的视线，又慌忙低头，听话地攥紧箱子里的东西往外拿。 秦扶安看向他手里拎着的包装袋。 运气不错，一袋坚果奶酪面包。 小哑巴似乎真的以为这是戏法，眼睛都瞪得圆圆的，还歪头试图往箱子里看，想要看看里面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别的东西。 见他难得鲜活的模样，秦扶安眼底这才重新染上笑意，当着小哑巴的面，将这个会变出食物的盲盒箱子放到了脚边的木墩子上。 “每天都能从里面拿出不一样的零食。”秦扶安把抱着面包手足无措的小哑巴塞到自己的睡袋里，哄着他：“不过只能拿一次，要是没吃饱就来找我，我不会让你饿肚子，记住了吗？” 观众们原本以为他善心大发，结果就见秦扶安边问，边把小哑巴手里的面包拿出来撕开，任由香气蔓延到小哑巴的面前，引得人家眼巴巴看着，却愣是没立马递给他。 “记住了吗？”秦扶安问完，将拆开的面包递到小哑巴面前。 小哑巴自以为动作隐蔽地咽了咽口水，乖巧点头。 下一秒他就又被这个人摸头了，像是奖励小孩一样哄着他：“乖，先吃东西，吃完了睡觉。” 第37章 诡村敬神（3） 这是小哑巴第一次吃到面包这种食物。 蓬软的, 香甜的，还有很好吃的坚果碎。 他吃得很认真也很小心，有不小心掉落的坚果碎或是面包屑, 都会被他重新捡起来珍惜地放进口中。 上个副本中，谢云淮的吃相就很斯文, 但这个副本里，没有经历过任何教育, 也没有人教养的小哑巴，吃东西的时候就会像个小仓鼠, 并不狼吞虎咽, 却会把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 然后慢吞吞咀嚼着，吃到很开心的时候还会偷偷弯起眼睛, 而后越吃越慢…… 等到只剩最后一小块的时候, 小哑巴犹豫着偷看了秦扶安一眼。 秦扶安一眼就看出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怕明天没得吃, 也想明天再吃到这样的味道，所以舍不得吃完，想把这一小块藏起来留到明天吃。 秦扶安安静地倚墙靠坐在干草堆里, 任由小哑巴偷偷观察自己。 看得出小哑巴心里真的很纠结，愣是捧着那一小块面包思考了好几秒, 才格外依依不舍地低头吃掉。 看着把面包吃掉后就乖乖缩进睡袋里的小孩, 秦扶安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将提前拿出来的冲锋衣铺在干草上，自己也躺下很快陷入熟睡。 第48章 但他睡着了, 睡在旁边的小哑巴却有点睡不着。 听着耳边逐渐平稳的呼吸，小哑巴动作很轻地扭头看向睡在自己位置的陌生人。 夜晚黑漆漆的，小哑巴其实看不清这个人长什么模样, 但他给自己变戏法，还给自己很好吃的食物，就连睡觉的袋子都让给自己，所以他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难得吃得有点饱的肚子里很舒服，睡在温暖的有安全感的睡袋里也很舒服，从他有记忆起，这是他第一次在夜晚感受到“安稳”。 想到这里，小哑巴轻轻弯了弯眼睛，看着黑夜里秦扶安侧躺在干草堆上的轮廓，自己也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 一夜安稳。 在天刚亮的时候，秦扶安敏锐察觉到身旁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睁开眼睛，小屋里光线很差，但不影响他看着某个小少年鬼鬼祟祟的放轻了动作，一步步小心翼翼往外走的身影。 就在小哑巴努力弄开篱笆上的门栓，一只脚即将踏出小屋时，身后骤然响起的询问声让他浑身僵硬地呆在原地。 “这么早，你要往哪儿去？” 小哑巴：“……” 生平第一次，悄悄庆幸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但偷偷逃跑被抓个正着……他还是有点心虚，以至于不敢转身面对身后的人。 秦扶安却不是那种被动的性格，看那道瘦小的身影僵在门口不动，秦扶安干脆起身走过去，把满脸无措的小哑巴给逮了回来。 之前给小哑巴睡的睡袋，已经被他小心翼翼叠起来放在一边了，秦扶安也懒得再展开，干脆拎着小哑巴塞到自己睡了一晚的干草窝里，强硬的把冲锋衣往他身上一裹，拧眉道：“天还没亮，再睡会儿。” 起那么早，睡那么晚，吃又吃不饱，睡又睡不好，难怪浑身上下都写着营养不良。 秦扶安上下一千多年都没养过这么瘦巴巴的小孩。 抱在怀里都硌手。 小哑巴：“……” 猝不及防就被拎回来了，猝不及防就被裹起来了，猝不及防就……被抱到怀里了。 直到秦扶安抱着他重新闭上眼睛睡觉，小哑巴才回过神来，他想要挣扎着起来，可刚动了一下，就看到秦扶安的眉心皱了皱，接着就感到自己被抱得更紧了些。 于是他又不敢动了，僵硬的被裹在暖和厚实的冲锋衣里，被秦扶安抱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克制着，生怕惊动了对方。 现在光线比晚上好很多，所以小哑巴能够看清秦扶安的五官，也能看清他的神情。 虽然这个人长得很好看，是小哑巴见过最好看的人，但……看起来有点凶。 不光是看起来，他拎着自己回来睡觉的时候……也很凶。 小哑巴眼睫轻轻颤动着，逃避似的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假装自己没有被抱着睡觉一样。 他刚才是想偷偷离开的，就像以前一样，跑出去躲起来，躲到天黑再回来。 但这个人真的很凶。 如果能够再来一次的话，小哑巴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偷偷早起然后往外跑。 但被抱住，并不是一件他假装没有就真的不存在的事情。 小哑巴在竭力克制自己的呼吸，某人却不会克制，温热的呼吸时不时落在小哑巴的脖颈耳垂，那种细细密密的痒让他很不自在，想要动弹躲避都不行，因为秦扶安真的抱得很紧，宽大的冲锋衣一裹，小哑巴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只能闭着眼强迫自己不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呼吸上，可身体总是最敏感也最诚实的…… 等秦扶安终于愿意稍微松开他一点的时候，小哑巴的脖子脸颊耳根全都红得能滴血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怎么也想不到大清早的就能吃这么好。 [这就是我早起的福报吗？主播真的好会好霸道，爱了爱了！] [偷偷说：其实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舍得睡，我是坏坏，我就想看主播在副本里勾搭强迫npc！！] [可我磕的是上个副本的小谢同学啊！主播忘了他了吗？为什么来了新的副本就无缝衔接了？呸，死渣男！！] [你们猜主播是不是在装睡？故意让人家小哑巴被欺负得窘迫，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好可口喔~] [不，他是真的睡了……根本就没你们脑袋里想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点开主播状态看看呢？] 被这条弹幕提醒，大多观众都想到可以查看主播当前状态，于是他们也纷纷点了进去。 然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睡眠状态：已深层睡眠13分钟（优）] 呵，死直男！ 活该你上个副本跑了老婆！ 对于观众们的一秒变脸，秦扶安毫不知情，他抱着怀里乖乖当抱枕的小哑巴，一直睡到天色大亮才睁开眼睛。 之前还浑身僵硬不敢呼吸的小哑巴，早在熟睡后就不知不觉地缩进了他怀里，半张苍白的小脸都被冲锋衣盖住，正蜷缩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秦扶安得意扬眉：看吧，我就说我养小孩有一手的，起那么早根本就是违反生物钟！ 小哑巴的睡相是那种很没安全感的睡姿，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小团，本来就瘦瘦小小的，此时看起来就更像是发育不良的小孩儿了。 秦扶安放轻动作起身，走到之前被打开的篱笆门前，准备去附近或者村里找找有没有清水洗漱。 虽然他只需要掐个净尘诀就能解决，但好歹还需要伪装成人类，秦扶安向来入乡随俗，更何况这个副本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灵力能少用就少用，以备不时之需。 刚走出门，就察觉身后有一道直勾勾的视线盯着自己。 秦扶安回身，目光撞进小哑巴睡意朦胧的眼睛里。 “醒了。”秦扶安停下往外走的动作，回身走到他跟前，抬手揉乱小哑巴的头发，温声道：“还困吗？” 他估计是自己往外走的动静惊醒了对方。 小哑巴眼睛圆圆地盯着他，片刻后摇摇头，有点紧张的用双手比划起来。 看出来他束手束脚的动作，像是怕被秦扶安嫌弃讨厌，所以动作做的很快也很乱。 秦扶安认真看完，抬手略微用力地压了下他的头顶，笑着道：“行，那辛苦你带我去找干净的水源了。” 小哑巴还在试图重复的双手猛然僵住。 他霍然抬头，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愕，像是不敢置信，清亮的瞳仁里清楚地倒映出秦扶安的身影。 这回不用他再用手语比划，秦扶安也像是能从他脸上看出他想问什么，挑了挑眉，凑近他耳边，故作神秘地低声道：“其实我是一位很厉害的神，所以能给你变出好吃的食物，还能不用你说话就听到你心里的声音，你信不信？” 观众们：“……” 你骗三岁小孩儿呢？？？ 谁会信你这张口就来的鬼话啊？ 满屏的嘲讽都才刚冒了个头，他们就见听完这番鬼话的小哑巴在呆愣了一秒后，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他，小哑巴，点头了！ 点！头！！了！！！ 观众：“……” 你是小哑巴，不是小傻子啊，你能不能相信科学，不要盲目迷信？！ 秦扶安却轻笑着朝弹幕瞥去挑衅的一眼，而后奖励般地揉揉小哑巴的头发，含笑道：“我不骗你，你可以在心里想一句话试试，看我能不能真的听到。” 一本正经地说着不骗人的谎话。 小哑巴也觉得自己可以试试，闻言点点头，还特意闭上眼睛，在心里认真思考想要说的话。 很快，他睁开眼睛，眼眸亮晶晶满是期待地看向秦扶安。 他刚才在心里说话了，眼前的神真的能够听到吗？ 在他又期待又有点忐忑的注视下，秦扶安盯着他那双好像会说话的眼睛，轻声说：“你刚才在心里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吗？” 小哑巴彻底惊呆了。 等回过神来，他立马慌里慌张地起身，正对着秦扶安屈膝就要跪下给他磕头作揖。 他都知道的，村里的人去拜山神的时候就会这样跪在地上磕头，求山神保佑他们好多东西。 小哑巴没有拜过山神，但他偷偷看过很多次，知道对待神明就是要这样恭敬跪拜的。 可他的膝盖都还没有屈下去，就被秦扶安伸手揽了个满怀。 小哑巴着急地打着手语，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对待神明是要跪拜的！ 神明却捏了捏他干瘦苍白的脸颊，无奈道：“傻不傻，别人拜的那是一尊泥巴，你难道想让我也变成一尊不会说话不会笑的泥巴？” 小哑巴着急的动作僵住了。 他……不想。 虽然他很想反驳山神的塑像不是泥巴，还想让秦扶安不要在村里这样说，但秦扶安是个坏心眼的，明明听到触须们小声着急地叮嘱，却故意当作没听到，非要问小哑巴是不是想让他变成泥巴。 第49章 就欺负小哑巴不会说话。 欺负小哑巴不会真的点头让他变成一尊泥巴塑像。 直到把小哑巴逼得不断摇头，一次次表达不想让他变成泥巴塑像后，秦扶安这才满意的放过他。 至于小哑巴之前在心里问出的那个问题，秦扶安没有回答，小哑巴也没有再追问。 在往外走去找干净水源的时候，秦扶安问走在前面用登山杖敲打路边草丛的小哑巴：“你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有没有名字？” 小哑巴回头看他一眼，摇摇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已经开始逐渐习惯在心里回答秦扶安的问题了，而且很乖，几乎是秦扶安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他也不记得自己在诡村生活了多少年，他也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他小哑巴，还有人叫他野.种，叫他扫把星。 “为什么叫你扫把星？都是谁在叫？”秦扶安的声音很平静。 小哑巴没听出他话里潜藏的情绪，还在心里认真回答：因为他不是在诡村出生的小孩，但他是被山神诅咒的小孩，所以从小到大，村里人都不愿意和他说话，看到他就会用石头棍子大声咒骂着撵走他。 每个人都会在这样叫他，区别只是有的人会当面喊着驱赶他，有的人会在背后用格外嫌恶的语气唾骂。 “为什么说你被山神诅咒了？”秦扶安跟上小哑巴的脚步，小哑巴却在听清他问题的一瞬间愣在原地。 背对着他，不愿意转身，也不愿意再回答。 内心像是被封闭得死死的蚌壳，秦扶安撬不开，原本会委委屈屈告状的触须们也乖乖闭嘴。 它们是主体的灵魂，它们承载着主体暂时遗忘的记忆，但它们永远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主体。 看小哑巴这么逃避的态度，秦扶安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无声的纵容让小哑巴偷偷松了口气。 却也在心里偷偷坚定了一定不能让秦扶安知道原因的念头。 说话间也到了有水源的地方，这处水源的确干净，秦扶安也不挑，只是在看到小哑巴捧起水就准备喝的动作时阻止了他。 “这种水要烧开了再喝，不然会肚子疼。”秦扶安再次意识到小哑巴有多缺少常识。 科普的话刚说完，他就重新掐了诀，在小哑巴和无数观众们的亲眼目睹中，将小哑巴手心里捧着的那团水卷了起来。 片刻后，原本清澈的涧水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干净清透，在秦扶安的默许下，小哑巴试探着低头喝了一口，漂亮的眼睛不自觉的又亮了几分。 甜的。 一点点清淡的甘甜，很好喝。 以前他喝这种水，都总能尝到一股土腥味的，这次却一点别的怪味都没有。 眼看小哑巴一口口喝得起劲，观众们已经在弹幕里闹麻了。 猜测秦扶安到底是人是诡，谴责秦扶安双标怪，还有控诉秦扶安打破游戏平衡。 可惜他们就从来没有真正制裁过秦扶安哪怕一次。 洗漱好，秦扶安在回去的途中也终于遇到了昨晚一起来到诡村的玩家们。 “原来你在这里，我们早上没找到你，就干脆先去村子里转了一圈打探消息去了。”钟昊友善地朝秦扶安分享早上的行程，言语间有结交的意思，所以并没有刻意隐瞒。 倒是他身边的刘禹，闻言神色阴沉了一瞬，又碍于秦扶安昨晚表现出来的冰山一角，忌惮的没有多说什么。 “这是……？”李福标看向乖乖站在秦扶安身边的少年，疑惑地询问：“这就是昨晚村长说的那个小哑巴吗？他是不是特殊npc啊？” 这也是他们一行人会在此时找过来的原因。 村子里都走了一遍，几人自然也刻意打探过关于小哑巴的信息，但让他们无奈又觉得有几分惊喜的是，村子里的人几乎是谈小哑巴就色变，要么拒不配合，要么直接沉着脸赶人，偶尔有那么一个好说话的，就会劝他们别和小哑巴走太近。 村民们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说明了这个小哑巴的特殊。 几名玩家也不是傻子，钟昊能一而再再而三站出来组织玩家行动，就更不是傻子了。 所以他言语中的分享和示好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最终目的，就是结交秦扶安，顺便从他这里得到一些和小哑巴更多相关的信息。 当然了，他们也不觉得一晚上就足够秦扶安了解多少关键信息。 所以还是打算他们自己跟小哑巴沟通试试。 几人关于游戏npc的讨论会自动屏蔽掉小哑巴，所以小哑巴也只是注意到几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目光，这让他下意识往秦扶安身后避了避。 “你好，用过早饭了吗？我这还给你们留了一份早餐。”钟昊率先扬起友好的笑容，他也很细心，注意到小哑巴的处境后就知道小哑巴的生活估计很艰难。 因此他先用一份算不上丰盛，但的确很具有诱惑力的早餐打开话题。 可惜面对他递过去的鸡蛋牛奶面包，小哑巴的第一反应却是皱着眉往后退。 “……这个不是我们从村子里拿的，是我们自己带的，你吃吧，没关系的。”李福标以为这小孩是讨厌村里人的东西，所以刻意解释了一句。 殊不知他们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小哑巴看向他们的目光就藏了几分敌意。 下一秒，小哑巴拽着秦扶安就要往回走避开他们。 “……？”几名玩家看着他如避蛇蝎的行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不就是给了一份早餐吗？不想吃摆手拒绝就是了，跑什么？好像我们在早餐里下了毒一样？ “跑什么？”有人将他们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 并且反手将试图往回跑的小哑巴拉住了。 几名玩家神情莫名地看着秦扶安轻而易举就把小哑巴拉住，一时间终于意识到这个小哑巴他好像对待玩家有点双标。 同样是玩家，凭什么秦扶安就能把他拉住，我们送上早餐你还跑？ 就凭他长得帅还在你家住了一晚上吗？ 要是早知道住一晚上就能让npc特殊对待，昨晚他们肯定也会努力争取的！ 在玩家们默默吐槽和后悔的时候，秦扶安也正在听着小哑巴着急防备的心里话。 “他们是从村里来的，不要和他们说话。” “他们肯定是坏人，你不要听他们说话。” “我能找到食物的，不要他们的东西，他们肯定有别的坏心思！” “……” 一连串的不要，触须们传话的语气也又快又急，可以看出小哑巴有多抗拒和这群玩家接触了。 但……秦扶安看着小哑巴着急的模样，心里闪过一抹奇怪的猜测。 总觉得小孩不是对这群玩家或是村里人有敌意，反而更像是……怕他们说出什么话被自己听到了。 所以他对那群玩家的敌意不是抗拒，而是……恐惧？ 在恐惧什么？ 恐惧这些人说出一些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秘密”？ 秦扶安不动声色地拍拍小哑巴的头顶，温声道：“别急，我找他们也有点事。” 闻言，小哑巴愣了愣，然后突然安静下来，垂着头任由秦扶安拉着自己重新走向那群陌生人。 “……” 看着他们走回来，几名玩家的心思更加复杂了。 不是，不就睡了一晚上，至于这么熟稔乖巧吗？ “你们在村里问到了什么信息吗？”秦扶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钟昊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态度都很差，一问到相关的问题，他们要么撵人要么关门，根本不给我们沟通的机会。” “那关于山神的问题呢？”秦扶安倒并不意外这个回答，转而问起主线任务。 关于这个，岑甜率先说道：“我们是分头在村子里问的，我先问了村长的大儿媳，昨晚住在他们家里的时候，我就看到他们屋子里摆着神龛，睡前和早起，他们一家人都要恭恭敬敬的给那个神龛上香供奉。” “可当我问到山神的时候，那个大姐很含糊其辞，只会神色狂热的说山神保佑了他们整个村子的人，要是没有山神，他们诡村早就不存在了之类的话，想要问得更详细点，估计只能用别的办法套话了。” “我这边也是。”李福标颔首道：“我和他们聊了很多，但只要是涉及山神或是特殊npc的，他们就会下意识逃避话题……可能对我们的防备心还是很重。” “要不我们试着主要攻略单个npc？”梁平小心翼翼地开口，话语里的指向性却很明显。 秦扶安瞥他一眼，没有接话。 第38章 诡村敬神（4） 几名玩家全都愁眉苦脸, 为目前毫无进展的任务感到棘手。 安静中，用大半衣领死死捂住下半张脸的郭术霖举起手，小心说道：“那个……我可能问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第50章 等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时, 他极其不自然地侧身避开秦扶安的目光，压着嗓子结结巴巴地说：“我住的那户人家家里有两个小孩, 我答应教他们用草编蚂蚱，作为交换, 他们跟我说了山神庙的位置，还有再过两天就是每年一次的山神祭祀, 所以村子里好几名成年人都早早去为山神守庙了。” 小孩子总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郭术霖从五点多起来就在给那两个小孩做草编蚂蚱, 手都被草茎割出血，才得到了这么点算得上有用的信息。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去山神庙探查吗？”梁平下意识看向刘禹和钟昊两人, 大有以两人为首的意思。 刘禹不耐烦拖拉, 闻言直接道：“我们兵分两路吧, 一组人去山神庙，另一组留在村子和附近看看有没有别的信息。” 说完，他就表明了自己要留在村子里的想法。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 谁都知道去未知的山神庙充满了不确定的危险性，留在村子里说不定还能坐享其成, 因此除了梁平犹豫地表示自己要和刘禹一起以外, 剩下的玩家都没有接刘禹的话茬。 刘禹的神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他扯起嘴角冷笑了一声, 沉声道：“算了，你们个个都心高气傲, 既然大家也不是诚心要一起合作通关，那也没必要一直凑堆讨论，各展身手好了, 也免得谁拖谁的后腿。”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这个临时凑在一起的玩家小队。 刘禹走得干脆利落，一直想和他共边的梁平没想到事态会骤然变成这样，犹豫片刻后，咬咬牙，也跟着刘禹一起离开。 不是梁平对刘禹有多衷心，而是昨晚他和刘禹分在一起，半夜的时候遇到危险，已经亲眼见过刘禹的身手，比他认知中的高太多了，作为新人，梁平也只能在刘禹身上赌一把，赌他这么自信，是有把握顺利通关的。 接连两人离开，剩下的几名玩家各自对视一眼，岑甜率先道：“你们呢？不如大家都把话说开好了，要不要合作，要怎么合作，想单干的也可以现在就走。” 她说话向来直言快语，在被刘禹拆穿塑料玩家情后，他们也的确不得不面对这一点：到底要单干还是合作？ “……我想合作。”郭术霖率先表明自己的想法，说这话时，目光却小心翼翼地看向秦扶安。 虽然秦扶安危险，但不得不承认，他哪怕从始至终都冷淡地旁观着一切，身上也还是有一种不好招惹又极为靠谱的大佬气场。 郭术霖都打算好了，要是秦扶安留下，他就偷偷抱紧秦扶安大腿，要是秦扶安选择单干……那他就乖乖离远点，没事儿绝对不往对方跟前凑。 他的意见刚说完，年龄稍长的李福标也颔首道：“我也更倾向于合作，这个副本虽然不是困难本，但人多力量大，我们几个人一起的话，通关应该会更顺利些。” “我没意见。”岑甜干脆点头。 “我也没有。”钟昊说完，几人齐齐看向唯一还没有表达想法的秦扶安。 迎着几人暗含期待的视线，秦扶安思考了一瞬，而后淡声道：“合作可以，但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郭术霖迫不及待追问。 秦扶安伸手拍拍始终安静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哑巴，语气温和了几分：“很简单，接下来要是看到他被村子里的人欺负……” 他话都没说完，郭术霖就很懂地点头：“我懂，要是看到他被欺负，我们就帮他十倍百倍的欺负回去！” 他大学期间熬夜看的那些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郭术霖懂得很。 秦扶安：“……不，我是让你们帮我照顾着他点儿，我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如果他遇到危险，希望你们能第一时间带他远离。” 这也是秦扶安愿意选择合作的根本原因。 这个村子的情况还不知道，但小哑巴在村子里显然是不受欢迎的，如果全村都厌恶小哑巴的话，那接下来在玩家剧情不断进展的同时，小哑巴作为剧情特殊npc，肯定会遭遇比以往更严重的敌视欺辱。 但秦扶安也需要走剧情，就如同他打算去山神庙探查，就不能将小哑巴带在身边，这种时候，让其他玩家帮忙留心照顾一下会更稳妥。 “我没问题。”依然是岑甜率先答应。 其他人想到小哑巴在这个副本里的特殊身份和表现，也纷纷点头同意。 至此，临时的合作小队就算是正式成立了。 小哑巴能够听到几人的聊天，在他们不带游戏相关信息的时候，就比如秦扶安拜托几人多照顾他的那些话，小哑巴就听得清清楚楚。 他想说自己不需要这些陌生人的照顾，但两只想要比划的手都还没有抬起来，就被秦扶安早有预料地牵住了。 小哑巴：“……” 牵住自己的手很干燥温暖，骨节有力，却让小哑巴再次感受到陌生的心慌。 他、他只偷偷看到过村里别的人这样牵过手，没多久牵手的人就会结婚成为一家人。 没有人教过小哑巴什么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所以早上被抱着睡觉的时候，小哑巴只是不自在，却不会觉得心慌。 但他看到过别人牵手，这种曾经只在别人身上见到过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那种恍惚的心慌就怎么都按捺不下去。 所以在秦扶安和那群陌生人又说了些什么，终于分开后，小哑巴就第一次很明显地挣扎着把自己的手从秦扶安手心里挣脱出来。 迎着秦扶安看过来的沉静目光，小哑巴无措地张了张嘴，又慌忙用手语表达着什么。 他一慌乱，又忘记了秦扶安能够听到他的心声这件事。 直到秦扶安忽而失笑，抬手揉揉他的头发，轻描淡写地回答：“没关系，不喜欢就不牵，你又没做错，道什么歉。” 小哑巴愣住。 他分明能够感觉到自己把手挣脱的那一瞬间，这个人是不高兴的。 可是他怎么又忽然变得温和起来，不仅没有像村民们那样大声咒骂他，还说他没有做错。 “？”小哑巴疑惑地看秦扶安，第一次大着胆子，想要从秦扶安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瞳里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生气还是高兴？ 是假装不生气还是真的不在意？ 然而那双淡绿的眼眸里，不仅没有让他读出任何负面情绪，还都藏着几分笑意，清晰地装着他的身影，将他疑惑的神情倒映得格外分明。 “……”小哑巴抿抿唇，不太自在地往后退了两步，没有再去看秦扶安。 秦扶安将自己从钟昊那里接过来的早餐分给了小哑巴，在少年腮帮子鼓鼓地认真吃饭时，他忽而说道：“等吃完早饭，我要去山神庙走一趟，你……” 话都还没说完，埋头吃饭的小哑巴就被惊得霍然抬头望向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惊惶不安。 “不要去！”触须们异口同声传递着小哑巴的心声。 又急又慌。 “别去，山神庙会吃人的！” “马上就是山神祭了，你要是被他们发现，会被献给山神的！” “不要去，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要去，我带你从山上下去，离开这里……” 小哑巴早已将早餐丢在一边，双手死死攥住秦扶安的衣袖，一边在心里不断重复那些话，一边徒劳的朝秦扶安摇头。 不要去，很危险，会被吃掉的。 不光小哑巴自己，就连他身上的灵魂体触须们也全都齐齐涌上来，有一根算一根，全都死死将秦扶安捆缚起来，试图靠这样的行为将秦扶安留在原地。 小哑巴的反应很不对劲。 秦扶安注意到他不知不觉恐惧到轻颤的身体，眉心微皱。 为什么只是去山神庙就会给小哑巴造成这么严重的恐慌阴影？ 还有他说的，山神庙会吃人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个副本要玩家探查诡村和山神的主线任务里，其实是诡村的人在供奉一尊邪.神或是妖鬼？ 秦扶安见过太多吃人的妖鬼，邪.神倒是从未见过，只是在从千年深眠中醒来后，好奇了解过东西方流传于世的各种神鬼之说。 这个副本名为诡村就已经很有问题了，还供奉着一尊未知的山神…… 秦扶安伸手将还在慌张劝说自己的小哑巴按住，在他紧张地望向自己时，忽而扬唇转移了话题: “总不能一直小哑巴小哑巴地喊你吧？要不我暂时给你取个名字，等以后你要是不喜欢，再取别的名字怎么样？” 肉眼可见的，小哑巴呆住了。 一双明澈干净的眼睛圆圆地瞪着他，眼底装满了疑惑。 都不用听触须们传达，秦扶安就能从小哑巴格外好懂的表情里猜出他想表达什么。 「为什么突然说起名字？」 「不是在说山神庙吗？」 「给我取了新的名字，你就可以不去山神庙了吗？」 小哑巴虽然生活艰苦，但他也在努力养好自己，身上穿着破烂但洗得干净的衣服，因为营养不良而清瘦的脸庞将一双眼睛衬得很圆很大。 第51章 也因此，在他不懂得掩藏自己情绪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睛里就会自然而然流露出更为明显的情绪。 很好懂，所以其实很多时候也根本不需要他开口说话。 秦扶安很想捏捏小哑巴的脸颊，虽然没什么肉，但……这的确是秦扶安养过最乖的小孩了。 “有了名字，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秦扶安将小哑巴哄着在干草堆里坐下，语气诱哄的故意逗他：“而且我可是神灵，我给你取的名字，会给你带来很多好运和祝福，你要不要？不要的话，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明明是他自己要给别人取名字，却愣是能把这事说得好像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观众们都忍不住纷纷发弹幕吐槽秦扶安的不怀好意。 什么有了名字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 分明是想在小哑巴身上彻底盖上属于你的烙印！ 还有什么比给一个生命亲自取名更能加深因果牵绊的吗？！ [我早就说这个主播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你们信了吧？] [可是男人不坏，对象不爱……] [楼上是个恋爱脑，叉出去！] [我还是不能忘记上个副本的小谢同学，呸，渣男！！] [主播你不要太过分啊啊啊啊！我在替小谢同学盯着你呢，你个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没有男德还不知道自爱的混蛋！！！] [可是、可是我觉得主播和小哑巴……也好好磕qaq~] 可任由他们喊得有多起劲，替小谢同学有多不值，秦扶安都根本不当回事，满心满眼都是面前那个小哑巴，连半个眼神都没舍得分给他们。 可恶！被气到的观众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停给秦扶安刷礼物，因为只有星光弹幕才会让那些谴责的话语变得更加显眼，虽然憋屈，但……秦扶安真的好会喔，他们就像一条条被钓成翘嘴的鱼，嘴里骂得是很凶没错啦，但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跑去别的直播间闲逛，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秦扶安在副本里的表现。 这，大概就是恨得浅薄，爱得深沉吧。 而被观众们谴责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丝毫背叛小谢同学的收敛，还在小哑巴乖乖点头同意取名后，启唇轻声念出了格外耳熟的三个字。 “谢云淮。” 秦扶安望进小哑巴干净清澈的眼底，嗓音微暗，带着点莫名的情绪，一字一句说道：“谢云淮，从现在起，这三个字，就是你的姓和名了。” 从此以后，小哑巴再也不是没名没姓没人要的小哑巴了。 他姓谢，名云淮，是秦扶安这只神兽都为之追逐惦念的珍贵宝藏。 谢云淮怔怔地看向秦扶安，嘴巴张合，学着秦扶安的发音一字一句地无声默念着这个崭新的，从此以后就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 然而在谢云淮看不到的地方，直播间光屏上的弹幕彻底炸了。 [？？？主播你真的不准备和我们解释一下吗？！] [不是，谢云淮？啊？！是我知道的那个谢云淮吗？？？] [……我傻了，我一时间也分不清我和这个世界还有主播之间到底是哪个出了问题，但我觉得我该下线了，不然这大白天的怎么都开始产生幻听了。] [啊啊啊啊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不会吧不会吧？谢云淮是我想的那个谢云淮吗？主播主播主播你别那么专心谈情说爱了，赶紧来看看弹幕啊啊啊！！！] [等等……已知谢云淮脱离了猛诡高校副本，成功进入诡域，那么眼前这个新鲜出炉的谢云淮，难不成……啊？？！] [谢邀，我刚问了官方客服，祂说一切正常，这一听就是敷衍我的屁话！我不管，要是这个小哑巴真是小谢同学，那我现在就给主播刷十个别墅当新婚贺礼！！] […………] 因为秦扶安心血来潮给谢云淮起了个名字，直播间的热度直接被震惊的观众们拉满，甚至在榜单上一度碾压一部分实力强劲的高阶主播。 但观众们不在意，秦扶安也不在意，观众们一边半信半疑又欢天喜地的给秦扶安搬来各地的民政局随份子钱，一边啧啧吃着狗粮看秦扶安握着谢云淮的手教谢云淮写两人的名字。 [真狗啊主播，该不会早就琢磨着这一招了吧？既能加深因果牵绊，又能摸小谢的手手和小谢贴贴，还能享受小谢亮晶晶的崇拜目光，啧啧啧~] [为我曾经骂主播是渣男道歉，对不起，但你也有错，谁让你瞒着我们不长嘴的！] [呜呜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谢同学了，结果上个副本是路人甲，怎么这个副本又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哑巴？我要替小谢杀.光这群欺负他的坏蛋！！] [对喔，主播刚才想去山神庙的时候，小谢的反应真的很不对劲，主播能不能再问问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知道，但我不能剧透，痛苦……] [我也知道，我也不能说，啊啊啊啊直播间规矩真的好憋屈！！！] 秦扶安目光不经意间从直播光屏上划过，而后不动声色地垂眼，继续教谢云淮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着两人的名字。 谢云淮似乎对两人的名字格外感兴趣，一整个早上都写得很用心很认真，每当秦扶安想要松手时，他就会拽着秦扶安的衣袖不松手。 谢云淮笨拙的小心思太明显了，即使秦扶安想要假装没看透，在时间一分一秒走到午时的时候，他也只能无奈地握住谢云淮被树枝磨得发红的手。 “你写得很好，已经不用再写了。”秦扶安注视着谢云淮慌张躲闪的目光，平静道：“时间还有很多，即使我现在不去山神庙，之后也总会去的。” 谢云淮总不能一直把他留在这里。 谢云淮其实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在被秦扶安直白地拆穿后，他还是无声地张了张口。 [我可以偷偷送你离开这里。] 无数触须同时传递着同一句话。 看着谢云淮认真中藏着几分哀求的眉眼，秦扶安心里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他无奈地揉揉少年的头顶，低声道：“好，我不去山神庙。” 他似乎妥协了。 谢云淮认真观察秦扶安的神色，没有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敷衍和欺骗，便一下子软和了眉眼，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圆圆的眼睛浅浅弯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殊不知弹幕里无数好心的观众都在隔空提醒他不要轻信秦扶安的每一句话。 身为玩家，秦扶安怎么可能不去山神庙呢？ [秦扶安，骗子。] [秦扶安，骗子。] [秦扶安，骗子。] 观众们整整齐齐地刷屏，大有要把上个副本最后谢云淮留下的五个字都拍在秦扶安脸上的冲动。 可恶，连自己老婆都骗，秦扶安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随着谢云淮信任放松地转身，秦扶安双指并拢，垂眸默念了一道简短的咒语后，刚刚转身的谢云淮就突然一僵，然后毫无防备地后仰摔倒在秦扶安提前张开的怀抱中。 “我是骗子，你就是被骗的小傻子。”秦扶安好笑地拂过谢云淮微皱的眉心，将熟睡的他放倒在干草堆中后，起身推门走出去。 接下来，观众们就看到他在周围捡了几个石子，围绕着这间小破屋一一埋下，谁也不知道这几个石子埋在那到底有什么用，但秦扶安在埋好后就径直离开了，丝毫不怕谢云淮独自留在屋子里会遭遇什么危险。 等他来到村东边的时候，岑甜等玩家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 “你终于来了。”钟昊看到他，无声松了口气，而后道：“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由岑甜和我跟你一起去山神庙，小郭和李哥留在村里继续探查别的信息，天黑之前在这里集合，你觉得怎么样？” 对于这个安排，秦扶安没什么异议。 他是必须得去山神庙一趟的，谢云淮的反应让他不得不上心，要是山神庙真的供奉着某尊邪.神，秦扶安不觉得这几个玩家能够安全的活着把信息完整地带回来。 比起信任别人的二手信息，秦扶安还是选择亲自走一趟。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等秦扶安三人走得远了，始终捂着半张脸的郭术霖这才放松地拉下捂脸的衣领。 憋死他了，还要一直夹着嗓子说话，不过看样子秦扶安并没有认出自己。 话又说回来，那只会吐火的幼鸟，看起来就很不一般，等出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 而另一边，岑甜正在和秦扶安钟昊分享自己得到的信息。 “刘禹和那名新玩家一直跟在我们身后，估计是想要我们去山神庙打头阵，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点。” 钟昊好奇她为什么能感知到这么远的距离，因为岑甜说的两人坐标，至少距离他们有百米远。 岑甜也不藏私，直接回答：“很简单，只需要把挣来的属性点全点力量就行。” 第52章 因为全点了力量，所以身体各方面机能都会同步增长很多很多。 钟昊：“……” 万万没想到，答案竟然这么简单粗暴。 岑甜耸耸肩：“没办法，我有武力不足恐惧症。” 就像她面对秦扶安的时候，虽然表面平静，但其实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第39章 诡村敬神（5） 闻言, 不仅是钟昊，就连秦扶安都不免有几分好奇： 全部点满力量属性的岑甜，力量到底有多强？ 大概是看出两人的好奇, 岑甜想了想，斟酌道：“就小哑巴住的那个小破屋, 大概我只用五分力气，它就能成一滩废墟吧。” 秦扶安：“……” 也是没想到, 谢云淮的住处经不起风雨也就算了，竟然还经不起玩家的一击。 多少是有点好笑又可怜的。 他轻笑着勾起唇角, 心里也还是做起别的打算。 还不确定会在这个副本里停留几天, 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但谢云淮的小破屋明显不能满足更高的居住需求。 与其继续睡睡袋和干草堆，不如等探查完山神庙后, 趁着有时间将小破屋好好捣腾一下。 不过这都只是他目前的打算, 实际上去山神庙这一趟能不能发现什么, 也都还是未知数。 山神庙离诡村不远，但山上植被异样得茂密，三人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 仰起头才能看到山巅上的破旧庙宇。 “这山神庙看着好像有点年头了啊。”钟昊远远地打量着，疑惑道：“这诡村的人不是人人都在敬奉山神吗？怎么没人将山神庙稍微修缮一下？” 秦扶安和岑甜也正在注视着那座远看并不大的山神庙。 正如钟昊所说, 庙宇上盖着的还是那种最简陋的泥瓦, 屋檐背脊上和檐角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隔着这么段距离，这山神庙却和他们之前想象的截然不同。 哪怕诡村封闭在深山之中格外贫穷, 但村里至少家家户户都挂着洗涮得惨白的灯笼呢，这山神庙却空荡老旧的像是座破庙。 “再走近点。”秦扶安忽而低声道：“后面的尾巴追上来了，小心些。” 岑甜捏紧并没有多少威慑力的拳头, 冷笑道：“行，我可就等着他们呢！” 三人又警惕的朝山神庙的方向走得更近了些，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往上的位置。 从这里往下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因为葱茏茂密的植被几乎将目之所及的所有视线都遮挡住，估计就算是从山顶往下看，也只能看到漫山的植物。 三人没有和村长报备过行程，而且这趟算得上是来探查踩点，所以没有走那唯一一条上山的小道，而是远着那条路，一路登山爬坡上来的。 也因此，三人此时的模样都有几分狼狈，岑甜和钟昊的脸还有手臂都被路上的枝叶荆棘割伤了许多，后来为了给他们两人开路，都是秦扶安当先走在前面。 三人在半山腰处找了个适合伏击的点，准备守株待兔等尾随的两人出现。 但等了快五分钟，原本还远远坠在后面的尾巴却突然越来越远。 秦扶安环视着格外安静的周遭，心脏一跳，忽而急声道：“快！往山下跑！！” “什么？！”钟昊反应不及，还在疑惑时，就被秦扶安和岑甜一人拽住一边不顾挡路的野草刺笼，扯着他飞快的朝山下奔逃。 就在钟昊疑惑秦扶安到底发现了什么时，他下意识回头，却被眼前所见的一幕惊得瞳孔急缩。 “艹！”他惊骇地加速往下跑，心跳在一瞬间失常，肾上腺素猛涨，“这都是是些什么鬼东西？！” “明显就是那什么见鬼的山神搞出来的东西！”岑甜也往后看了一眼，又迅速回头道：“我估计整座山可能都是这种东西，那两名玩家比我们的反应更快，他们应该获得过预警或者观察的能力。” 秦扶安听到这里，却突然想到自己上个副本结束得到的天赋和技能。 之前他一直没有在意过，现在想来，其中的一个白色技能似乎就有相似的作用。 从古至今，人们都喜欢说“出门前看一看黄历”，秦扶安曾经不需要，现在却觉得进副本后可以用这个技能每天给自己来一卦。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什么卜卦的好时机。 他的速度很快，而钟昊和岑甜在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危机时，奔逃的速度也并不慢，所以并没有给谁造成拖累。 而他们身后，赫然是漫天遍野的藤蔓如同一条条望不见头的绿色长蛇，正迅速攀过树梢枝丫，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追赶而来。 那种漫山遍野所有藤蔓类植被，包括蜿蜒的草木根茎都突然活了过来的压迫感让他们根本无心思考更多，全都埋头往山下奔逃。 秦扶安期间回头看了几次，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多。 这些藤蔓类植物，就是诡村村民口中的山神吗？ 那为什么…… 秦扶安缓缓停下脚步。 并叫住还在埋头逃命的两人：“到这里应该不会被追击了。” 在逃出一段范围后，那些藤蔓的追击攻势似乎真的减缓了许多，钟昊岑甜腿软地停下，各自呼吸都急促又用力。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意料之外，钟昊根本不敢想，要是秦扶安没有那么果断拉着他就跑的话，现在自己会不会已经身首异处了。 他狼狈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胡乱擦掉额头的汗水，在脸上引起一阵难忍的细密刺痛后，低骂着沉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鬼神相关的副本，结果竟然有比人形诡异更难缠的植物诡异。” 此时再看这漫山的青绿，这赫然是一座会吃人的大山。 “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走固定的道路。”秦扶安冷静分析道：“昨晚村长说他大儿子和其他几个村民都在山上守庙，在准备两天后的山神祭祀，说不定他们走的那条路才最安全，其它区域都会被默认为狩猎区。” 这种可能性很大，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想要去探查山神庙，只能走固定线路，这样就等同于将自己的行踪完全暴露在那群村民们眼中。 在两名玩家都忍不住愁眉苦脸为主线任务进度发愁时，秦扶安顺手折断了一丛高大的野草握在手里，扬眉道：“叹什么气呢？别忘了我们拿的是什么身份，考古和采访，哪个不能光明正大的上山？” “可我们早上试过了，村里人对我们的敌意很强，根本不能沟通。”钟昊皱眉道：“明明昨晚你和村长沟通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要不是昨晚村长因为秦扶安的话就给他们安排了住宿，钟昊都怀疑一晚上过去这群村民是不是被抹去了记忆，不然怎么翻脸不认人的功夫这么到家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秦扶安倒是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什么。 就和被他遗忘的技能一样，秦扶安真的没有将这个游戏的什么称号技能天赋之类的东西放在心上，所以他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利用起它们。 但他身上是有“虚诈者”天赋技能，还有“监考官”和“优秀教师”两个永久称号的。 虚诈者能让秦扶安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原有基础上增加10％的可信度，而“监考官”称号会让所有人形诡异在原有好感度上自动增加10％的威慑力，“优秀教师”也会让所有人形诡异在原有好感度上自动增加10％的尊敬。 再加上秦扶安生来就有的腾蛇天赋…… 秦扶安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谢云淮会从见面到现在都那么听话的原因。 可能并非是因为他的灵魂认识自己，而是这些天赋和称号的影响，让谢云淮在自己面前变得乖顺听话。 想到这里，他神色微妙了一瞬，难怪刚才那么容易就被自己骗，或许应该收回那个“小傻子”称呼。 “先回去吧。”他开口对另外两人说道：“等回去后，我试着和村长还有村里人再多沟通一下试试，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既然清楚了那些称呼和天赋的加持，秦扶安也不可能放着它们不用，既然能让游戏变得更简单顺利，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灰头土脸的两人喘匀了气也站起来，跟在秦扶安身后往山下走。 很快，他们就在山脚下碰到了特意等在那里看热闹的刘禹，还有畏畏缩缩跟在刘禹身边的梁平。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刘禹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有的人啊，就是表面上看着堆金砌玉的，实际上内里烂糟糟的全是糟粕废物，也就那张脸能看看了，离了有实力的玩家带，迟早会把命都搭进去，这可不是什么看脸的颜值游戏。” 原本还很生气的岑甜和钟昊越听表情越古怪，最后纷纷扭头看向淡然听完这些话的秦扶安。 迎着几人的视线，听得正起劲的秦扶安无不仅不生气，反而极为欣赏地夸道：“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个草包，没想到你这么有眼光，我必须得为我之前的看轻向你道歉，不得不说，你这些骂人的话还怪好听的。” 第53章 刘禹一噎，得意的表情染上了几分阴沉，“也就会占点嘴上便宜了，等着瞧吧，就你们这群只长脸不长脑子的，迟早会栽跟头！” 说完他就带着梁平气冲冲离开了。 在他身后，岑甜和钟昊对视一眼，纷纷赞同秦扶安的话：“你说得对，他那些骂人的话，还真挺好听的！” 在骂他们没脑子之前，还会刻意夸夸他们有张好脸诶。 听他骂了这一通，自己竟然生不起气来吗，真奇怪。 就连之前想要教训刘禹的岑甜都默默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颊，决定暂时不要对刘禹拳脚相加。 骂得这么好听，留着多听几次也不错嘛。 几个直播间里的观众们都已经笑翻了，甚至因为刘禹之前的表现和刚才那些苍白还收获一顿好评的嘲讽，竟然有一批观众特意涌去他的直播间点击了关注该主播。 不为别的，就想看主播还能靠骂人得到多少好评，嘻嘻~ - 在村东边，秦扶安和两名玩家暂时分道扬镳，秦扶安回去找谢云淮，钟昊和岑甜则去找在村里晃悠打探消息的另外两人。 在回小破屋的路上，秦扶安将四周的植被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原本还算轻松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越靠近小破屋，四周的植被种类越多，其中藤蔓类的贴地植物和攀附着草木的植物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但和山上不一样的是，这附近的植物们，哪怕秦扶安刻意对它们进行攻击，也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反而是发现秦扶安回来的触须们，好奇地学着他的动作去戳那些藤蔓，发出好多疑惑的询问。 还有好几根触须献宝似的给秦扶安分享，其中有那些植物能吃，有那些植物不好吃，还胳膊肘往外拐透露了很多谢云淮小时候在山里找东西果腹的小片段。 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叫醒还在熟睡的谢云淮。 他盘膝坐在谢云淮身边，垂眼注视着少年明显营养不良的苍白面容，眼底掠过许多困惑思索。 谢云淮说，山神庙是吃人的地方。 谢云淮恐惧排斥山神庙的一切。 可触须们也说，谢云淮从小就是靠着这些山才活下来的，他在山里乱走寻找食物的时候，似乎并不会像玩家一样遭受攻击。 村民们骂谢云淮是扫把星，刻意把谢云淮撵到最偏僻的地方居住，平时见到也是非打即骂的驱逐。 但谢云淮却又能在诡村活到现在，无父无母无人照管的情况下，谢云淮竟然能在这个满是敌意的地方长大成人。 这其中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谢云淮不想让自己去山神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谢云淮不仅仅是不想让自己去山神庙，他还在抗拒着一切秦扶安可能和村里人有的过多沟通。 谢云淮抗拒村里人告知秦扶安关于他的更多信息。 可越是这样，秦扶安反而越要去弄清楚谢云淮在这个小小的诡村里，到底扮演着一个怎么样的角色。 在这之前…… 秦扶安手指掐诀，轻轻点在少年睡梦中也微皱的眉心。 谢云淮不是他的附庸，之前是谢云淮太抗拒他去山神庙，也为了让自己离开时谢云淮不发生什么意外，秦扶安才会让对方陷入昏睡。 但这不代表自己能决定谢云淮的所有行事举动，谢云淮是一个独立的存在，秦扶安也不会打着为他好的旗帜限制他的行动，那样的话，还不如将谢云淮变成一个没有思考能力只会跟在自己身边的傀儡或是挂件。 不过自己倒是可以想想，小孩等下睡醒后的起床气该怎么哄。 谢云淮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被未知的恐惧追逐奔跑，可又在即将面临死亡时被人用力地推开。 猩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视线，即使他已经拼命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也只能陷入浑噩的恍神之中。 等他再想集中注意力去看的时候，眉心处突然多了一抹清凉。 恐怖血腥的梦境破碎了，在他眼前变成无数斑驳零落的碎片，偶尔能在碎片的一角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却又在他即将看清时骤然消失不见。 谢云淮满怀遗憾地睁开眼。 心底那些隐晦又无声的失落，在看清正含笑注视着自己的人时，突然就被一点点轻描淡写地抚平了。 秦扶安。 脑海里一瞬间划过这个名字，而后昏睡前的记忆后知后觉地涌入脑海。 原本还有点恍惚的谢云淮，目光也在这个过程里一点点变成了控诉。 他拧眉望着笑得格外好看的秦扶安，气得放弃了手语，一边在心里说，一边用口型不断谴责：你骗我！ 在自己信任他的下一秒，就陷入了昏睡，之前答应的那么好，都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就成了谎言。 可他这愤怒控诉的目光明显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秦扶安搓了搓他的头发，苦恼地叹气：“都怪我，没有听你的劝告，差点就回不来了。” 在他叹气的时候，那双浅绿的眼瞳里似乎也盛满了忧虑，情真意切的模样既晃眼又让人忍不住被他的话语勾起更多不应该的情绪。 就如同此时的谢云淮。 即使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不要再相信秦扶安，即使隐约猜到秦扶安或许又在故意示弱说谎，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担心起来，目光上上下下把秦扶安浑身都打量了两遍后，心里骤起的紧张担忧这才又在对方藏着笑意的目光中悄然落地。 他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又很快懊恼地松开。 谢云淮转过身，不想再和秦扶安沟通，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秦扶安面前好像变得有点笨，对方随便一句话就能把自己骗得团团转。 讨厌这种感觉，所以用行动来拒绝沟通。 秦扶安看着谢云淮懊恼赌气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径直起身，拍拍裤子上沾染的灰，故作不经意地叮嘱道：“我要去村里找村民们聊聊……” 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原本背对着他的少年就慌张地转身看了过来。 他张了张嘴，片刻后，又沮丧地垂头，什么都没有说。 似乎默认了秦扶安此刻的离开，不像早上，做出诸多挽留的小动作。 见状，秦扶安也就真的没有再留下，只留下一句会给谢云淮带晚餐的话后，就翻出登山包里的笔和纸走向诡村。 而他身后，面容惨白的少年安静目送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而后在地上怔愣地坐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他没有去追逐跟踪离开的秦扶安，反而像是默认了什么结局一般，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垂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但他能有什么事可做呢？ 无非是在屋后的一小片土壤里翻动着扯掉疯长的杂草，又或是拿着漏水的竹筒一趟趟去山涧接来新的水给小小的菜园进行浇灌。 但这些菜太少太少了，大多还都是他去山里挖来的野菜，小小一簇，根本不够他日常果腹。 谢云淮决定给自己做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他并不觉得自己能等到秦扶安口中的晚餐。 因为他很清楚，当秦扶安从村民们口中得知更多自己和山神的事情后，说是神明的秦扶安，也绝对不会再愿意低头看一眼自己。 毕竟作为被神明厌弃诅咒的谢云淮，怎么可能被另一位神明喜爱甚至庇护呢？ 当秦扶安回来拿留在屋子里的这些东西的时候，或许就是他和秦扶安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谢云淮放好竹筒，坐在小破屋的门槛上，怀里还抱着昨晚秦扶安塞给他的神奇的能变出食物的小木箱。 不知道秦扶安会不会把这个也拿回去，虽然他已经说送给自己了，但谢云淮比谁都明白，别人赠予的好意，随时都能被收回。 更别说是这么神奇的东西了。 可他虽然做好了被拿走的准备，还是会不自觉的感到失落和难过。 谢云淮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被山神厌弃诅咒，但没有人会真的对他好，秦扶安从昨晚出现，到之前的那些优待和温柔，此时在谢云淮心里，都像是自己偷来的一样。 因为是偷来的，所以清楚这些原本都不属于自己，因此在被收回之前，总是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或许当秦扶安真正离开的时候，自己就能够不这么心慌难受了吧。 就像每次都恐惧别人的欺负，但当那些石头和拳脚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谢云淮反而不需要害怕了。 因为那时候的他，不用想太多没发生的担忧，只需要承受痛苦就好了。 承受痛苦，是最简单也最让他心安的事。 这意味着，短时间里不会再发生比那更难以承受的痛苦了。 就像是彻底烂在泥潭里，不会再被人打捞起来，也不会再有挣扎逃脱的机会。 而秦扶安也只是将他从泥潭里翻出来看了一眼，很快就会嫌弃厌恶地将他重新抛入泥潭，让他比之前陷得更深，也和周遭的烂泥混为一谈，更难分辨。 第54章 不，还是有点区别的。 以前他是没有名字的小哑巴，是野种，是扫把星。 秦扶安来这一趟，他就是有名字的谢云淮了。 是一滩被秦扶安命名了的烂泥，相比起得到后又失去的恐惧和怨恨，谢云淮更感激他的出现。 因此，他安静地坐在门口，怀里抱着终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眉眼清澈安定的等待着秦扶安的到来。 等秦扶安那不会出现的晚餐。 - 村长家里。 秦扶安坐在熟悉的位置，盯着自己茶杯里颜色浑浊还有许多茶垢的茶水，神色未变，只冷冷淡淡地重复对方刚刚脱口而出的话： “您说谢云淮是被山神诅咒的外来者？有什么原因吗？山神为什么会厌恶针对一个无辜的孩子？” 迎着他明显冷淡没有丝毫笑意的目光，村长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逐渐攥紧，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第40章 诡村敬神（6） “这……因为他是外来者……”村长支吾着回答。 然而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好, 因为眼前的这位，也是外来者啊。 下一秒，他就在秦扶安似笑非笑的冷嘲中慌忙改口：“当然和你们不一样, 他是迷途者，他连成为山神祭……山神祭祀时的重要参与者都不行, 每次只要他出现，山神大人就会愤怒地驱赶我们！” 村长似乎是打开了话匣子, 愤怒地说了好多由谢云淮引起的灾难，只要谢云淮出现在他们诡村, 村子里就时常会有各种各样不幸的事情发生。 “老三家的小儿子, 就是因为和那哑巴多说了两句话, 回家就接连高烧了整整三天三夜，就连喝山神庙里的纸钱烧过的符水都不管用, 因为山神大人不会保佑和那个哑巴走得近的人！” “还有村里的刘老四, 他身体平日里健康得很, 就因为心软给小哑巴扔了块吃的，第二天清早就死在了村口，他肯定是被哑巴身上的诅咒波及才丢了性命！” “还有……” 一口气将小哑巴身上发生的一桩桩诡异事件都说出来后, 村长端起茶杯狠灌了一口，眼底满是恨意：“要是他当初没有出现在我们村就好了, 要是没他, 我们诡村在山神大人的庇佑下, 肯定会过得比现在更好更富裕！” “就是因为接纳了这个小哑巴，山神大人这么多年来才会厌弃我们, 让我们诡村的人永生永世都再也走不出这座大山！” 秦扶安坐在他对面，安静听他讲述完所有关于小哑巴的事情后，才若有所思地询问：“听你的意思, 当初诡村在山神的庇护下过得很不错，但自从你们接纳了小哑巴后，山神厌恶他的同时也诅咒了你们？” “那你们为什么不将他赶走？只要赶走他，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不是吗？” “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吗？！”村长狠声道：“我们不光试着赶走他，还试过很多办法，可他就是个杀不死的怪物！！” 秦扶安眼神一厉，却又很快收敛，故作好奇地追问道：“能具体说说吗？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毕竟我和他住在一起，要是他太危险的话，我住着心里也着实不太踏实……” 他的忧虑真情实意，他的好奇也仿佛在无声引诱着村长心里逐渐膨胀的倾泻欲，和他沟通时的感受是那样温和无害，就像是一场最能让人肆无忌惮吐露心神的微醺知己。 然而不知不觉间，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瞳，早已在村长恍惚出神中变成了幽绿冷戾的竖瞳。 村长对一切变化浑然不觉，在秦扶安的引导下，他低声说了许多诡村和小哑巴之间的事情。 准确来说，是诡村无数次试图杀死小哑巴的手段。 “我们把他当作祭品绑去向山神大人道歉，可那场大火明明将他烧得干干净净，第二天一早，他又会出现在最开始的地方。” “……往他身上捆着石头把他沉入水井里面，他也会在第二天完好无损地出现。” “骗他吃了很多耗子药和农药，他明明都死了，可还是会在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活过来。” “我们还试过用斧头锯子把他分成很多段，分别埋在不同的地方，脑袋还放在山神大人的神像前向祂献祭，结果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能好好地活过来……” 越说，村长眼底的愤怒就越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郁的恐惧，深入骨髓的痛恨和畏惧，他干干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地说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对他，可他怎么都不死！他就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肯定就是因为这样，山神大人才会诅咒我们被困在诡村永远都走不出去，是我们把怪物放进来的，这都是我们的错，可我们已经在尽力弥补了！” 他忽而拍着桌子站起来，那双眼瞳浑浊地凸出来，睁得很大很大，神色绝望声音嘶哑地哭喊道：“诡村被他害得好惨！我们全村人都被他害得好惨啊！！！” 他扭头看向秦扶安。 眼底赤红一片，急声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欢迎外来者吗？就是因为他！就是因为那个怪物，我们害怕再来一个怪物，从此我们诡村就真的会彻底失去山神大人的庇护了！！” 这倒是和当初诡村人见到他们时的态度对应起来了。 秦扶安忽而敛眸轻笑，神色自若地回应道：“那看来我们这趟还真来对了。” 在村长充满质疑和恶意的凝视中，秦扶安扬唇坦然道：“只要你们能够配合我们，将诡村的历史和山神的神秘伟大都详细地做成读物报道出去，到时候听闻山神名声从而信仰供奉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还有什么是比为神明宣扬事迹扩散信仰更能赎罪的呢？” 在村长逐渐松动甚至惊喜的神色转变中，秦扶安低沉的嗓音宛如真正神明的呓语，轻而易举就将倾听者的心神都尽数蛊惑沉溺： “只需要配合我，我保证还你一个安宁的没有任何诅咒的诡村，以及一位不会再迁怒记仇的神明，如何？” 鬼使神差的，村长认真地点头，那双粗粝的，曾经染过无数次谢云淮性命的双手，充满感激地紧握住秦扶安的双手，“我们一定配合，只要山神大人能拥有更多的信徒，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秦扶安很满意他的表态。 骨节分明的手掌反握住年老者的双手，神色淡漠的少年垂眼遮住眸底的杀意，语气和煦温润，“放心，只用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让山神原谅你们的过错，让诡村成为世外桃源之地。” 此言一出，村长心底最后一点怀疑和忧虑也终于散去。 只用三天啊。 三天时间，太短太短了，这也意味着，秦扶安一旦撒谎，没有完成承诺，也不可能走出诡村逃离这个充满诅咒的村落。 如果区区三天就能看到结果，村长当然有耐心也愿意尽力配合。 或许他心里更清楚，三天时间其实改变不了什么，但身处诡村，敬奉山神，还有个不会说话的小怪物…… 种种因素下，在村长和诡村众人的眼中，秦扶安行事越是离谱，反而越能证明其真实性。 毕竟鬼神诅咒之类的事，又岂是他们区区凡人能够置噱参与的？ 况且，他们也不是谁的话都偏听偏信的，但凡把秦扶安换成剩下外来者里的任何一个人，村长都绝不可能对他们多说一句话的。 只有秦扶安，拥有那双绿色神秘眼瞳的秦扶安，不就是他生而不凡的证明吗？ 山神所说的贵客，又这么凑巧赶上即将到来的山神祭，拥有一双罕见的绿色眼瞳，还能为他们传播山神信仰…… 或许秦扶安的出现，本来就是山神大人愿意原谅他们的前奏呢。 当初山神会因为小哑巴的出现而厌弃他们，现在就能因为秦扶安的出现而原谅他们。 ——诡村村长就怀揣着这样的期盼。 并且在秦扶安离去后，用相同的逻辑思维说服更多的诡村村民。 就算有人不信，那又如何呢？只需要等待三天就能看到结果，又不用他们付出任何难以承受的代价，只是配合一下而已，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还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对秦扶安更客气也更配合。 - 在村长满脸笑意的殷勤询问下，秦扶安拒绝了他试图为自己重新安排住宿的要求，给的理由却让村长更为感激。 “既然山神是因为他而愤怒，那我正好趁此机会好好查探一下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毕竟我是外来者，就算和他接触，山神也应该不会降罪于我，而且我或许能站在和你们不同的角度去寻找更多更深入的原因。” [主播快憋说了！再说下去，村长的眼泪花都要被你给骗出来了！] [说实话，但凡试着代入一下村长的视角，是我我也会感动到不顾形象的，这到底是个什么救苦救难的菩萨，急人之所急，忧人之所忧，还能提供那么强大的情绪价值……要不是都有山神了，我估计村长都恨不得给主播塑个神像供奉起来。] 第55章 [qaq就我觉得主播很危险吗？他到底是怎么把话说得一份真九分假还能让人明知道逻辑有问题的情况下对他深信不疑的啊？村长也不像笨蛋啊，可村长被骗得好惨。] [讲真的，一整个流程下来，丝滑到让我头皮发麻！这简直就是可以列入教案的神级诈.骗现场啊朋友们！！] [不，更恐怖的是，所有信息都是村长主动透露的，从始至终，主播没有透露出自己的任何信息，而村长连杀.人动机和杀.人手法以及埋尸处理等所有流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如果这不是副本，主播现在已经可以报警把这个村子里的人一网打尽了。] [其实一开始他就差点说出口了，但他那时候还有理智，用话遮掩了一下，结果都那么小心了，还是轻而易举被主播将秘密哄骗得干干净净。] [哇！还真实在这样诶，不过我真的好心疼小哑巴，他过得好苦好惨啊，可是这些死亡他好像都不记得了……] 除了这些讨论，还有密密麻麻的打赏，几乎要将秦扶安的直播间光屏都占满，从村长开始说谢云淮是怪物开始，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秦扶安无视直播光屏的存在，拎着手里的肉和米面往村东的方向走。 之前和另外几名玩家约好了，要在这里碰面交流。 秦扶安到的时候，剩下几名玩家也已经提前到了。 几人一眼就看到秦扶安手里提着的东西，钟昊好奇问：“这是从村民们那里买来的吗？” 话语中还有几分纳罕，毕竟这群村民连沟通都困难，怎么还愿意交易的？ “村长送的。”秦扶安简单回答了一句，转而问他们：“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不大。”李福标摇头叹气，无奈道：“问来问去没得到什么信息，还差点被人打，要不是我们跑得快，估计多少得挨上几下狠的。” 在秦扶安来之前，他们四人就简单沟通过彼此的信息，这会儿李福标说了一下其中的艰难后，也结束了抱怨，认真分享起他们今天收获的一些零碎信息。 好歹都是成功活过两个副本的玩家，虽然收集信息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和你一起住的那个小哑巴，有小孩说他是会带来灾难的怪物，还有村民警告我们别和他走太近，岑甜去问了一个大娘，对方说当初村里接纳小哑巴的时候，小哑巴看着才五六岁的样子。” 岑甜点头，更为详细地说道：“村里以前有一户人家没有小孩，所以收养了小哑巴一段时间，但自从收养了他之后，那家人就陆陆续续遇到各种意外去世了，村里人认为小哑巴身上带着诅咒，所以在那家人死后就把他撵出村子范围了。” 说完，她又补充道：“对了，听那大娘说，小哑巴被撵出去的时候，大概八岁左右。” 其实她是特意去问小哑巴相关信息的，她比同行的另外几人更敏锐些，总觉得秦扶安对小哑巴的态度可能和他们不太一样，所以在相关信息上也多下了些力气。 或许这些信息越详细，越能交好秦扶安，岑甜也不确定，但如果有了猜测却不做的话，那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 她向来是行动派。 事实上，她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和回应。 “以后叫他谢云淮。”秦扶安提起对方，对几人说：“虽然他不会说话，但他也有自己的名字。” 而后又特意朝岑甜颔首，说：“你这部分信息对我很重要，作为交换，接下来游戏里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尽可能保证你的安全。” 这话一出，不提岑甜的惊喜，另外三人却多少有些羡慕甚至懊恼的。 早知道得到秦扶安庇护的承诺这么简单，他们刚才也该再多问一些的…… 不过现在也不迟，副本才进行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只需要对那个谢云淮多上点心，看在谢云淮的面子上，说不定也能得到秦扶安的庇护呢。 大家都不是笨蛋，心里有了主意后，都静下心来继续分享剩余的零碎信息。 “山神庙那边我问到了一些，听说山神祭的时候，全村人都会上山，那是诡村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这几天他们就在筹备祭品和其它重要的流程，等山神祭当天，他们还会沟通天地和山神对话。” “我也从一个老人那知道了追我们的是什么，他说那是山神操控的草木，在山里乱走的话，会被山神视为不敬，所以去山神庙的路只有那一条，平时也最好不要靠近山神庙下面的山坡附近。” “我没问到山神庙的事，但我问了几个小孩，奇怪的是，村子里的小孩全都没有上过学，他们的爹娘也没有上过学，我不理解的是，诡村这么封闭，他们是怎么传承下来的？娶妻生子都是近亲吗？” 几人都说了自己得到的信息，正如李福标所说，都很零碎，并不完整，甚至很难串联在一起，但这些信息对于秦扶安而言，却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一股脑将自己从村长那里得到的信息都分享给他们，而是对他们说：“你们明天可以拿着笔和纸重新在村里走一趟，我今天和村长沟通过，明天村民们应该会愿意告诉你们更多的信息。” “除此之外，明天我会要求村长带我去山神庙，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和我一起，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 说完，秦扶安就准备离开了。 天色渐黑，家里的小孩中午错过了午饭，现在估计正在饿肚子呢。 “等等！”郭术霖像是突然醒过神，突兀地喊住秦扶安。 可在秦扶安回头后，他又重新支吾起来，犹犹豫豫捂着半张脸上前，从自己衣服兜里翻出一整盒巧克力递给秦扶安，闷声闷气地说：“那个……我进游戏的时候买了很多，分你一些，你拿回去给谢云淮，小孩子应该会比较喜欢这种零食。” 虽然不清楚秦扶安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又有没有记仇，但……讨好的手段已经有人示范过了，抄作业而已，临时抱佛脚也是抱嘛，反正能示好就不要再结仇了。 见状，秦扶安深深地看他一眼，直把郭术霖看得小心脏狂跳，他才倏而笑道：“谢了，等游戏结束，有机会的话，请你来我家做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其他人听得满头雾水，郭术霖却彻底僵在原地。 哪怕秦扶安都接过巧克力走很远了，他还宛如石化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钟昊好奇地拍拍他肩膀，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郭术霖沉默片刻，欲哭无泪地哽咽道：“……不，我、我只是有点腿软，走不动了。” 呜呜呜呜呜他到底是认出了自己还是把当初自己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有本事就不要故意让人提心吊胆，干脆让他死个明白不好吗？！ 这种隐隐约约就差一层纱就能捅破真相窥到结局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相信在这个副本结束之前，秦扶安这三个字都会成为让郭术霖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的祸源了。 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还是有一段距离，更别说从村子出去后的路越走越偏僻。 等秦扶安走到小破屋附近时，头顶的夜色已经彻底笼罩了这片草木葱茏的山林。 小破屋的方向隐隐约约有白雾炊烟在飘散，走得近了，秦扶安一眼就看到坐在门口双手抱膝正盯着火堆安静发呆的少年。 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但坐在火堆附近，无疑是热的。 可正在发呆的小孩像是感知不到一样，不仅没坐远一点，还歪头盯着明明灭灭的火堆出神。 燃烧的火焰被他黑色清透的眼瞳倒映出小小的一簇，在他眼中轻轻跃动着，为他增添了几分温暖的人气。 秦扶安站在火光外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安静注视着发呆的谢云淮，听着谢云淮的灵魂体们委屈的控诉，脑海里回忆的却是村长用粗哑的声音不断描述如何杀死谢云淮的话语。 谢云淮不知道自己痛苦得死过多少次。 谢云淮的灵魂体们，也不知道。 可秦扶安知道。 整个诡村的人都知道。 他们手上染满了谢云淮的血，他们恶毒的诅咒中全是谢云淮的身影，可谢云淮什么都不知道。 似乎感知到他的注视，原本在火堆前发呆的少年突然抬眸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秦扶安回过神，看到的却是少年了然中藏着失落的神色。 [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你别生气……] 一道道轻软的心声落在秦扶安的耳朵里，他听到的却不是再见和道歉，而是一声声小心翼翼充满委屈的挽留。 “谢云淮小朋友，我哪里得罪你了吗？”秦扶安扬眉朝站在火堆前的少年朗声质问。 谢云淮一愣，没听懂秦扶安的意思，却还是慌忙摆手摇头。 紧接着就听到秦扶安略带委屈的控诉，“那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第56章 谢云淮：“……” 隔着火堆和跳跃的火光，他怔怔地望向对面的人，好半晌，才无力地张了张嘴。 [你不走吗？] [可我会害死你的。] 他似乎已经能够坦然说出自己身上的不幸和灾难。 [我是被山神厌弃诅咒的人，你靠近我，会遇到很多灾难。] 秦扶安没有说话。 但谢云淮知道，他听到了自己的这些话。 所以在秦扶安安静伫立在对面时，谢云淮还在绞尽脑汁向他描述自己有多糟糕，自己身上的诅咒有多可怕，似乎正在用言语想法设法让秦扶安远离自己。 远离谢云淮，远离不幸和死亡。 正常人都会知道该怎么做的，更何况秦扶安是能听到自己心声的神明，是一句话就能骗过自己的聪明人。 可他明明说了那么多，说得自己都讨厌自己了，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却还是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往后退过。 谢云淮安静了片刻，而后张嘴用口型、手语、心声一同直白地表达：你走吧。 秦扶安，离开这里。 “谢云淮。” 冷淡的称呼里不再带有丝毫笑意。 谢云淮心一紧，下意识望向对方。 却见秦扶安径直大步朝他走过来，神色冷淡地一步跨过火堆，轻而易举逼得他慌忙后退，直到后背重重地抵在粗糙的墙面上，身体也被对方的身形完全笼罩起来。 “刚才的话我没听清，要不你再说一遍？” 第41章 诡村敬神（7） 面前人盯着他的目光沉冷中裹挟着怒气, 随着秦扶安的靠近，极致的危机感也让谢云淮浑身发麻。 [离开这里……] 少年明明被逼得没有退路，却还是抿着唇在心里重复着相同的话。 明知道这样或许会激怒秦扶安, 但谢云淮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 看他这副倔强到底的模样，秦扶安气极反笑, 单手握住谢云淮瘦削的肩膀，低头在他耳畔一字一句地沉声道：“谢云淮, 别想摆脱我。” 说完，不等谢云淮再在心里说些什么惹人生气的话, 就泄愤似的揉乱谢云淮的头发, 没好气地说：“小没良心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我说我是神，你怎么还一直怕害死我？” “……”谢云淮听着秦扶安这句没头没脑的控诉, 有点茫然。 这算是无理取闹吗？ 秦扶安可不管自己是不是无理取闹, 发现谢云淮又在发呆了, 干脆自己动手，牵着人往火堆边走。 唯一的小木墩让谢云淮坐下后，秦扶安将谢云淮放在一旁的小锅架在火堆上, 自己拿刀将清理干净的腊肉切片准备做饭。 两人之间没有人说话。 谢云淮是不能说，秦扶安则是暂时不想说。 因为他没做过饭…… 虽然曾经养了很多的小崽子, 但秦扶安还真的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人类的饭菜。 以前是在沉眠辟谷不需要进食, 等醒来后又有孔昱和他妻子一家负责自己的餐食, 再不然就是点外卖，人类科技那么发达, 完全不需要秦扶安展示自己那拿不出手的厨艺。 眼见着他皱眉将肉在木板上切得不成形状，谢云淮从一开始的逃避沟通，慢慢用稀奇的目光看得入了神。 看看那块木板上的腊肉吧, 有拳头大小的肉块，也有厚厚薄薄的肉片，可除此之外，竟然还有细碎的肉丁以及肉沫…… 谢云淮很怀疑秦扶安是抱着怎样的目标去切肉的。 为什么他能把腊肉的各种形状都切个遍？ 但除此之外，谢云淮嗅着腊肉的味道，又忍不住偷偷地咽口水。 他记得自己是吃过腊肉的，之前收养自己的爷爷就煮过好几次腊肉，每次都会把腊肉全部夹到他碗里，催促他赶紧吃。 不过他记忆里的腊肉是一片一片格外均匀的，而不是……秦扶安切出来的这样。 正看得专注时，谢云淮忽而嗅到一股特别的气味。 他顺着味道看向火堆，准确来说是架在火堆上的小锅。 就这一眼，彻底打破了他的逃避和沉默。 少年动作急切地攥住秦扶安的衣角，慌里慌张地催促他看向火堆上的锅。 秦扶安从沉浸式切肉中回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锅底烧穿了。 这小锅本来就被谢云淮用了很多次，锅底已经很薄很薄一层，秦扶安把锅架上去后就一直专心切肉，压根没想过要往锅里添水的事儿。 于是谢云淮这只唯一的小锅，就这样在他们的注视下产生了许多的裂纹，锅底更是赤红一片，活活一快烧红的烙铁。 秦扶安：“……” 看看裂开的锅，又看看慌乱无措的谢云淮，刚才还在恶劣逼迫对方的秦扶安第一次感到了几分心虚。 他用手背揉了揉鼻尖，低咳一声，试探着问：“还有别的锅吗？” 谢云淮怔怔摇头，还是没能从突兀的变故中回神。 锅没了…… “抱歉……我实在是没做过饭，这是第一次。” 耳边突然响起某人诚恳的道歉声，谢云淮仰头看向秦扶安，愣了愣，然后好脾气地摇摇头。 [没关系。] 只是一个锅而已，比起秦扶安给予自己的东西，其实并不值钱。 秦扶安却不能真的认为没关系。 他将切了一半的腊肉和木板放下，将手洗干净后起身往外走。 刚走出一步，衣角再一次被人轻轻揪住。 秦扶安回头，迎上谢云淮略显紧张的目光。 “放心吧，我不走，我去找个能用的锅回来。” 秦扶安了然地拍拍他头顶，像哄小孩似的。 在他的安抚下，谢云淮乖顺地松手，目送着他走进夜色之中后，才低头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刚刚揪住他衣角的手指。 我已经说过了不能靠近，我已经让你远离了。 可这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的。 在听了所有关于小哑巴的不幸和诅咒后，你自己选择了留下来。 谢云淮不懂秦扶安为什么会留下，也分不清秦扶安的坚定是真是假。 但他没有忽略自己心底卑劣的窃喜，小偷偷到了最值钱的珍宝，他很高兴。 更高兴的是，遗失这份珍宝的失主，似乎并不打算拆穿或索要回去。 轻轻捏住手指，在攥成拳后，不自觉地用力捏紧，仿佛这样就能将想要的东西都紧握在手中不再失去。 谢云淮偷到的珍宝名为秦扶安。 谢云淮不想失去秦扶安。 - 等秦扶安从村子里找了个大小还算合适的锅拎回来时，原本被他切得乱糟糟的腊肉已经被尽力切成相似的薄片，并且旁边还多了一把绿油油的葱花和蒜片。 秦扶安盯着看了一眼，在弹幕观众们的嘲笑中果断把做饭的活移交给谢云淮。 “你先教我做一次，我应该很快就能出师。” 他似乎对任何事都报有绝对的自信。 哪怕刚刚烧毁了谢云淮的锅。 听他这么说，谢云淮垂眼偷偷遮住眼底的笑意，当真在秦扶安的注视下开始做晚饭。 野葱炒腊肉，煮面条，对于很多人来说都算得上简陋的一顿晚饭，但这是谢云淮十年里吃过最香的一餐。 不仅是胃被油汪汪的腊肉填满，就连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也在吃饱后变得舒缓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等到的会是一成不变的结局，可命运似乎终于舍得眷顾他一回了。 忐忑不安的小孩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反而被人哄着吃到了丰盛的晚餐。 等到睡觉的时候，漆黑安静的夜色里，谢云淮忽而听到秦扶安的声音。 “谢云淮，张嘴。” 谢云淮躺在睡袋里，闻言下意识地侧头看向秦扶安睡的方向。 紧接着唇边就好像被秦扶安喂过来了个什么东西。 谢云淮愣了一下，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张嘴。 微苦的味道率先在舌尖扩散开来，可还没等他皱眉，就尝到了这份苦涩之后愈发香醇浓厚的甜味。 小小的一块，他含在口中，并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 但，很好吃。 等他把嘴巴里像糖果一样的东西吃完后，秦扶安就像是能看到一样，递给他一瓶水。 “漱漱口，不然会蛀牙。”对方的声音在夜色里，竟也如刚才口中的那块糖一样，醇厚温润，和之前将谢云淮逼到墙角处时的强势冷漠截然相反。 谢云淮从未遇见过秦扶安这样的人。 让他无法否认的是，自从秦扶安出现在诡村，谢云淮的人生就像是也被对方照亮了许多。 谢云淮重新躺回睡袋里，蛄蛹着蜷缩起来，侧身面对着秦扶安的方向，心安地闭上眼。 “小傻子。”黑夜里有人轻笑了一声，可惜被他评论的少年已经陷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 第57章 谢云淮又开始做梦了。 他以前很少做梦的，因为他的人生一眼看得到头，根本没有任何波澜，想象力也贫瘠的可怕，就连梦境都是荒凉寂静灰白一片的。 自从秦扶安出现后，两天，他就做了两次光怪陆离的梦。 如果说上次的是噩梦，那这次似乎算不上噩梦那么严重。 梦里他好像也被人喂了一块同样的东西，从梦中，他知道自己睡前吃的那块“糖”，其实被叫做巧克力。 和上一个梦境一样，谢云淮根本看不清眼前喂自己食物的人长什么模样，就连对方藏着笑意的声音也近乎失真，忽远忽近地响起，让他根本辨不清对方到底是谁。 “你丢了我的糖。” “我特意去买的。” “……我们应该更亲近……” 梦境一如既往的零碎，谢云淮却在醒来后很久都不能回神。 小破屋里没有人，他下意识扭头往外去寻找另一道身影。 秦扶安听到屋里细微的动静，从小锅里捞了两枚鸡蛋出来，放进凉水碗中后端进来。 “醒了就起来吃点儿？”他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袋牛奶。 迎着谢云淮还带着懵懂困意的目光，秦扶安饶有兴致地蹲在他面前，拿起牛奶放到他头顶，然后才笑着问：“怎么了？做噩梦还没醒过来？” 谢云淮想摇头，脑袋上多出来的重量让他的动作僵住，抿抿唇，抬手扶住牛奶后，才顺利摇头回答秦扶安的问题。 没有做噩梦。 只是梦里接连出现的那个人…… 谢云淮抬眼看向秦扶安，扶着头上的牛奶，在心里试探着询问： [昨晚吃的，是巧克力吗？] 在他不知是期待还是紧张的等待中，秦扶安果断点头：“嗯，还想吃？” 谢云淮呆愣着，没有听清秦扶安后面的询问。 看他这呆呆懵懵的模样，秦扶安却以为小孩是真的喜欢吃，毕竟上个副本的时候谢云淮也很喜欢吃巧克力，从南竹那里得到的巧克力全都进了谢云淮的肚子。 因此在哄着小孩先吃早饭和给他投喂巧克力这两个选项里，秦扶安都没有犹豫过半秒，就又喂了一颗巧克力到谢云淮嘴里。 “吃完就起来洗漱吃早饭。” 秦扶安没觉得自己做得不对，谢云淮才多大，就是想吃块小零食而已，吃完零食再吃早饭没什么问题吧？ 因此对于弹幕里一连串的“惯孩子”的评论，秦扶安很是不屑。 一群单身狗，连幼崽都没养过，什么都不懂！ 秦扶安有自己的节奏，反正是不会承认自己惯孩子的。 大概是昨天确定了秦扶安不会因为山神和自身的原因就离开，谢云淮今天在听到秦扶安要和另外几人一起离开时，并没有昨天那么强烈的抗拒。 等秦扶安和其他外来者一起离开，谢云淮也很快离开了小破屋。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 “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按昨天的分组，我和岑甜跟你一起去山神庙，留下郭术霖和李福标在村里探查，这样万一山上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在村里也好想办法接应。” 钟昊简单和秦扶安解释了一句。 对此，秦扶安没什么意见，确定两人都做好准备后，就带着他们一起去找村长。 正如秦扶安所说，昨天下午之后，村里人对待他们的态度就好像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反转，不说有问必答吧，至少昨晚各个都算得上是笑脸相迎。 几人不清楚秦扶安到底在这其中做了什么才会让诡村的村民有这么大的改变，但他们是承这份人情的，因此也更加愿意听从秦扶安的一些意见。 “山神祭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秦扶安询问前面带路的村长，关心道：“我们虽然是外来者，但山神有灵，如果能够让他看到我们的诚意，行事应该会更顺利些。” 村长对秦扶安的每一句话都格外满意，闻言笑呵呵地回答：“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你们参加山神祭的话，到时候跟我们一起给山神大人上柱香烧些纸钱也就够了。” “村长，山神大人不是神明吗？为什么要烧纸钱呢？”钟昊第一时间发现这句话里的矛盾点。 有秦扶安兜底，他也不是特别害怕，有什么就问，比一个人单独行事的时候要大胆放心很多。 所幸村长虽然表情不太好，但的确碍于秦扶安的存在或是别的原因，还是忍着情绪粗略解释了一番。 “这纸钱不是烧给山神大人的，你们到时候也千万不要犯了忌讳，纸钱是我们烧掉后，拜托山神大人转交给村里早已离世的那些亲人祖先们，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更好。” “诡村没有清明节那些吗？”岑甜也大着胆子追问了一句。 “我们不过那些节日。”村长摇头道：“自从我们诡村建成的那一天开始，除了过年，就只有一年一度的山神祭，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对山神大人的信仰足够纯粹虔诚。” 听起来有些道理。 但仔细一想，全是封.建迷.信。 秦扶安跟在村长身后，闻言笑着赞同道：“想必当初也正是诡村对山神的信仰，才触动了祂，让祂愿意一直庇护你们。” 听听，听听这话，和另外两个人比起来，秦扶安说的话真的格外顺耳，让人很难不对他和颜悦色啊！ 村长看看秦扶安，又挑剔地看看钟昊和岑甜，那眼神都快要直接明示，让他们跟着好好学学了。 “小秦呐，明天你就跟在我身边，到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只管跟着我做就行，保准不会出错的！” 村长边说，边刻意等着秦扶安走到自己身边，而不是落后一步的位置，乐呵呵的和他边说边往山神庙走。 被嫌弃的两人跟在他们身后，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出几分无奈。 说话不好听这种事…… 也是分人的。 比如刚才那些话如果换成秦扶安问，村长肯定不会反应这么大，还会自动给秦扶安找理由加滤镜。 所以说嘛，最根本的原因不是他们说话不好听，而是诡村的人就对秦扶安双标啊。 - 这一次有村长带路，几人并没有面临漫山植物的攻击，走在蜿蜒的山道上，越往上走，远处看着小小的山神庙轮廓也越清晰可见。 但和昨天的观感一样，他们还是觉得这山神庙简朴得过分。 等到山顶之后，眼前所见的山神庙完完全全呈现在几人眼前。 斑驳的稻草和着泥巴糊成的墙面，黑色的长满青苔的瓦片，脚下破碎的石砖，砖缝里长满的杂草…… “这山神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写着一个词：年久失修。”说话不太好听的岑甜低声吐槽：“就这样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山神最虔诚的信徒？我要是山神，我搬着自己的山都要连夜跑路。” 钟昊忍笑提醒她小声点。 秦扶安同样在环视着眼前所见的一切。 在他打量的时候，山神庙的门被缓缓推开，里面守庙的几个年轻人陆续走出来，看到村长身边的秦扶安和另外两人时，并没有多少意外。 这也表明山神庙里的守庙人和诡村是每日有沟通的，对于秦扶安等七名外来者的到来都很心知肚明。 “二叔。”领头的年轻人称呼村长二叔，开口对他说：“明天就是山神祭了，今晚要不要去把那小怪物先关起来？” 小怪物。 秦扶安平静地垂眼听着他们的对话。 “暂时不用。”村长看了秦扶安一眼，摆手说道：“小秦跟他住在一块，今天不用管，等明天山神祭的时候，他自己会乖乖远离山神庙附近的。” 他的语气格外笃定。 闻言，几个年轻人也没有再多问，似乎都默认了村长的话。 “老三。”村长叫出自己的儿子，反手指向身边的秦扶安，叮嘱道：“你带着小秦去给山神大人上柱香。” 进庙上香，这是规矩。 “行，跟我来吧。”老三看了眼秦扶安，对他点头。 “……那我们呢？”钟昊不得不开口提醒他们。 村长：“……你们也跟着一起去吧。” 村长明显一副很不情愿的表情，在同意后还不放心地叮嘱他们不要在山神庙里乱说话，还直言让老三盯着他们别在山神庙里做什么不敬神明的事儿。 话里话外都是不放心，和刚才对待秦扶安的态度截然相反。 要是换个脾气不好的玩家，估计已经被村长这态度气得破口大骂了。 但钟昊和岑甜都很规矩，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能够规规矩矩忍气吞声的。 三人跟在老三身后往里走。 山神庙里很暗，神像也离奇的没有在进门的大殿里，而是在后面更小的一间庙宇里面。 在村长的儿子伸手推开眼前合拢的大门时，秦扶安抬眼，却在这尊五官模糊的泥塑神像中，看到了熟悉的灵魂体。 第58章 是独属于谢云淮的灵魂体触须。 唯一不同的是，山下谢云淮的灵魂体是活泼多动的浅黑色，泥塑神像里的灵魂体触须们却是一团团蜷缩在一起，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颜色也更接近黏稠的墨色。 就像第一个副本里，秦扶安第一眼看到的灵魂体一样，漆黑如墨，带着庞大厚重的致命压迫感。 可无论是哪一种，秦扶安都绝不会认错它们。 这泥塑神像里蜷缩着的，就是谢云淮的灵魂体。 在确定的那一瞬间，秦扶安脑海中迅速划过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 村长说谢云淮是杀不死的怪物。 谢云淮出现在诡村的那一年，山神不再庇佑他们。 谢云淮说自己是被山神诅咒厌弃的存在。 谢云淮…… 谢云淮就是诡村的山神。 秦扶安很难形容自己在看清神像内灵魂体那一刻时的感受。 很复杂，却并没有发现真相的轻松和惊喜。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想到了自己骗谢云淮的那些话。 在山神本尊面前，对他说自己是另一位神明什么的…… 要不把这些灵魂体从泥塑神像里揪出来，一根根清除掉作为神的记忆，然后还给谢云淮怎么样？ 秦扶安脑海里迅速闪过许多危险的想法。 但想了那么多，实际上也只是恍神了短短几秒，回神后就跟着老三抬脚踏进了这间小庙。 老三从祭台上抽了三炷香递给他们。 秦扶安捏着手里的香，又顺手还给了对方，并笑着对他说：“不用，在知道要来诡村和山神庙之前，我就特意在山下买了香烛带上，我用自己的或许能更有诚意一些。” 当着几人的面，秦扶安从背包里拿出自己在进游戏之前购买的香烛。 上好的颜色，上好的香，即使还没有点燃，也能嗅到空气中隐约的香火味了。 老三眼神微动，终于理解了他爹为什么这么信任秦扶安的话。 这个人做事好像总是面面俱到，这样的为人，肯定不会随便说一些无法达成的承诺吧？ 毕竟他虽然年轻，但看着就是有本事也靠谱的。 想到这里，老三看向秦扶安的神色松缓了许多，侧身让开位置让秦扶安为山神敬香。 当然，如果他能够知道在踏进这间小庙之前，秦扶安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山神庙和诡村一把火烧个干净等念头的话……他对秦扶安应该就不会这么和颜悦色了。 偏偏秦扶安看到的山神是山下的小哑巴。 偏偏小哑巴就是秦扶安记挂在心的谢云淮。 所以，这是秦扶安此生敬奉的，唯一一炷，也是最用心的一炷香。 第42章 诡村敬神（8） 香烛被点燃插在香炉之中, 秦扶安抬眼望着烟雾缭缭上升，山神的泥塑神像也在烟雾之间恍惚变得更为模糊不清。 他的视线穿透缭绕的烟雾，破开泥塑的神像, 温和地望向神像之中一团团蜷缩在一起的漆黑触须们。 它们并不好看，如果旁的人能够看到它们的存在的话, 一定会认为它们是邪.神恶鬼的化身，而非什么庇佑信徒的神灵。 可看在秦扶安眼中, 它们却并不恐怖邪异，反而在它们嗅到香火气缓缓苏醒过来, 试探着探出柔软的触须尖端去触碰空中缭绕的烟雾时, 秦扶安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 它们和谢云淮体内的触须不一样, 因为它们并不认识秦扶安，也没有依附在谢云淮的身体里。 但二者之间又是那么的相似, 一样的饥饿, 一样拥有好奇心, 软乎乎的触须似乎格外喜欢着香烛的气息，在贪婪席卷了烟火后，锁定了站在神像前的秦扶安, 像贪吃的小孩一样缠绕住他修长骨干的手指，轻轻晃动了一下, 期盼的表示还想要更多这样的香火。 秦扶安没有说话, 只是抬手温柔地拂过触须, 在它们惊讶地绷直又害羞般突兀缩回去后，敛眸将站着的位置让给另外两名玩家。 插在香炉内的香线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刚刚还努力探出触须找秦扶安讨要香火的触须们，却在接触到玩家敬奉的香火时，愤怒地低吼起来, 神像内的触须们一涌而出，疯狂叫嚣呓语着没人听得懂的话。 秦扶安站在一旁安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幕幕，敬完香，在老三带着他们往外走时，他刻意落后了两步，伸手关上庙门的一瞬间，手指微动，一道看不见的灵气将那两炷香从香炉中拔除后销毁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谢云淮会不会感知到什么，神像内灵魂体们的变动，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秦扶安不知道答案，但他心里牵挂着少年的状况，在确定一部分疑惑后，并没有在山神庙久待，很快就带着两位玩家下山。 “感觉这一趟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钟昊遗憾地叹气：“我和小岑把山神庙附近匆匆逛了一遍，一直有人跟在我们身边，我们也没办法查得更仔细。” 所以这一趟上山，他们可谓是没什么收获的。 事实上，他们也不明白那尊连脸都看不清的山神像，到底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还是有的。”岑甜摇头反驳道：“诡村的村民对待那尊神像的态度很古怪，太前后矛盾了。” 闻言，秦扶安扬眉，“怎么说？”。 钟昊也提起精神追问岑甜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其实蛮明显的。”岑甜思考了一下，还是对比起现实生活里的寺庙神像来讲：“我和我朋友去过好几次寺庙，虽然都是去拜财神的，但去都去了，其余神殿都是看过的，但我从没有见过哪个神庙是像诡村这样把神明关起来的。” 她用词有点犹豫，转而又笃定道：“就是被关起来，进出他们都要把那间神庙的门关上，好像里面的山神有多见不得人碰不得光似的，虽然很多寺庙里面的环境都很……阴凉，但从来没有寺庙是将神佛关在漆黑的屋子里的吧？” 她这一路上还特意回忆了好多次，确信自己记忆里是没有的。 都不说最受欢迎的财神殿了，就连在一些山道边为土地公设立的小庙都是敞开坐着一尊土地公的塑像，怎么可能将神佛关起来呢？ 经她这么一说，钟昊也恍然道：“没错！还有那座山神庙，实在是太简陋了，根本就没有经过修缮，就像他们巴不得这山神庙早点倒塌一样……”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通了什么，骤然噤声，不敢置信地扭头望向秦扶安。 迎着两人惊疑的目光，秦扶安微偏着头戏谑道：“看，这么多线索呢，怎么算是一无所获呢？” 两人：“……” 不是，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的吗？ 原本他们是格外震惊的，还有一种发现了大秘密的惊喜，但秦扶安的表情明晃晃提醒他们：这些信息我早就知道了。 于是不免想起昨天分享信息的时候，秦扶安说让他们自己去探查的那番话。 大概在那之前，秦扶安就知道了这些信息，只是他明显不是会大方将所有信息无私分享给他们的性格，所以才会在给他们创造了良好环境后，甩手让玩家自己去查。 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能够查到多少线索，全看玩家自己的本事。 秦扶安将甩手掌柜当了个彻底，这一趟上山更像是旁观的游客或是考官，冷眼注视着他们在山上用尽手段观察试探。 直到此刻，岑甜和钟昊得出有用的信息时，他才愿意为他们的猜想打分。 如此纡尊降贵，如此高高在上。 可两人明知道他的高傲和俯视，却生不起任何怨怼的心思，反而像真正被考到难题的学生，接下来一路上还在努力分析，试图从这一趟山神庙之行里得到更多正确的答案，然后捧到秦扶安面前让他继续打分。 事实证明，他们或许真的能做一名优秀的考生。 在抵达诡村的时候，岑甜和钟昊从秦扶安的行为出发，又得到了一条特殊的信息。 “那炷香——！” 钟昊霍然道：“秦哥，你之前点上的那炷香是不是进游戏之前在商店里买的？它和别的香有什么不同吗？” 两人紧紧盯着秦扶安，眼底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忐忑期盼。 有观众注意到钟昊对秦扶安的称呼变了。 之前他一直按年龄称呼秦扶安为小秦，称呼别人也是小岑、小郭之类的。 但刚刚，他叫秦扶安“秦哥”。 无关年龄，而是一份真心实意的退让和认可。 秦扶安自然也注意到了，却并不在意，毕竟按年龄算，他甚至可以是钟昊的祖宗。 因此他也只是漫不经心地颔首，对两个眼眸晶亮的玩家说：“算是吧，之后如果有上香烧纸钱的流程，你们最好别碰。” 他没忘记，当初购买香烛纸钱的玩家，七个人里只有自己。 钟昊和岑甜显然也不可能忘记，在知道购买者是秦扶安的时候，他们心里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第59章 之前还以为是刘禹或是别的玩家扮猪吃老虎，因此一直提着心防备着，现在确定了是秦扶安，他们心中的警惕反而消失了许多。 转而，他们又为秦扶安的赞同感到高兴起来。 秦扶安的回答恰好证明了他们没有猜错，这也意味着，秦扶安那里多半还有更多等待他们获知的信息，而秦扶安也没有藏着掖着，只看他们能不能自己推断出个苗头来了。 很奇妙的，明明之前在副本里做任务的时候都会觉得毫无头绪，会被那种漫无目的的紧迫感逼着变得焦躁不安，但现在有秦扶安在前面为他们托底，两人反而心安甚至被激起了胜负欲。 肯定能从秦扶安那里获取更多信息。 不需要他们陷入危机，不需要他们拿命去赌，只需要更多合情合理的推测猜想，就能从秦扶安那里得到是或否的回答…… 这简直就是开卷考试！！！ 如果这样都不能拿到及格以上的分数，那死在这个副本里，岑甜和钟昊都不会怨恨，反而会觉得自己实力不足活该如此。 或许这就是有人兜底的快乐了。 秦扶安没在意两人越来越密集的信息互换和推测，在即将进村的时候，他余光捕捉到前方的一道熟悉身影，脚步微顿。 他一停，身后的两人也接连跟着停下，转而疑惑地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那是，小、谢云淮？”钟昊险险转口。 他们发现了对方，谢云淮却并没有看到他们，因为对方此时正被两个人堵在了角落里。 “是刘禹和那个新手玩家。”岑甜隐约察觉了什么，看了眼神色淡漠的秦扶安，又看向堵住谢云淮的两人，心里划过几分可惜。 可惜刘禹这个骂人还挺好听的奇葩，以后估计是听不到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眼看谢云淮被人为难，秦扶安并没有第一时间走出去为对方解围。 反而悄无声息往近处的树后靠了靠，懒散地倚靠在粗粝的树干上，垂着眼倾听不远处明显并不友好的沟通。 岑甜和钟昊不知道秦扶安是什么态度，但他实在是不太好捉摸，两人犹豫了片刻，也跟着藏了起来。 寂静的午后，并不刺眼的阳光也熏得人昏昏入睡，但诡村无论白天黑夜都自带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天边的阳光也仿佛穿不透诡村周围的浓雾，悄无声息连虫鸣声都不存在的死寂环境里，不远处那道阴冷的声音听起来竟也格外清晰。 “既然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那就我问你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最好老老实实的，要是敢撒谎骗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梁平不复刚进游戏时的胆小怯懦，在面对比他更渺小的弱者时，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话语间阴沉沉的威胁更是听得人脊背发凉。 刘禹似乎早就知道梁平的本性，见状不仅没有诧异，反而不屑地扯扯嘴角，不耐催促道：“别装逼了，赶紧问，再耽误下去，那个绿眼睛的怪人说不定就回来了。” 怪人。 这个称呼被树后的三人听得清清楚楚。 岑甜和钟昊眼皮微跳，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去看秦扶安。 却见秦扶安似乎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不仅没有愤怒，反而挑眉笑得让人心慌。 于是两人又默契地垂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是到底在心里点了多少根蜡，估计等刘禹和梁平能收到香烛纸钱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事实上秦扶安的确没有生气。 不仅没生气，还将“绿眼睛的怪人”这个称呼在唇齿间又无声念了两遍，而后颇为满意地轻哼。 绿眼睛的怪人，杀不死的怪物。 多相衬呐，他和谢云淮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要是钟昊和岑甜知道他脑子里此刻在想些什么，那些忌惮和敬畏估计立马就要碎裂一地，然后格外嫌弃地吐槽一句：呸，恋爱脑！ 可惜这个诡异的世界里，只有秦扶安能倾听旁人的灵魂心声，却无人能窥见秦扶安的心中所想。 而角落里的逼问也在继续，梁平就像一条伪装无害的毒蛇，终于在弱小者面前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他双手揪住谢云淮破旧的衣裳，强迫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明天山神祭的祭品是谁？是不是我们这些外来者？” 他无疑是聪明甚至狡猾的，但被他威胁追问的少年却始终低垂着头，似乎不仅是个小哑巴，还变成了小聋子，听不到他的威胁，也就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见这哑巴如此不配合，梁平眼底闪过一丝隐怒，他更加用力地攥紧哑巴的衣领，另一只手死死卡住哑巴的脖颈，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 “老子再问你一遍，山神祭的祭品是不是外来者？！” 他一字一句间都带着一股狠意，仿佛谢云淮的回答如果不能让他满意，他就会用尽手段地折磨对方到生不如此。 可惜毒蛇的獠牙似乎并不能让谢云淮产生畏惧。 小哑巴被迫抬起苍白的脸颊，一双比琥珀色更幽深几分的眼瞳静静地注视着恼怒阴狠的梁平，眼底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慌乱。 反而死寂空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梁平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脏紧缩，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哑巴给吓到后，他心底的愤怒便不可控起来，在刘禹越发不耐烦的等待中，梁平缓缓捏紧自己的拳头，冷笑着决定给这个死哑巴一些沉痛的教训。 不过是个游戏里的npc，打了就打了，只要自己能够活下去，哪怕让这个副本的所有npc和玩家都一起去陪葬，梁平也绝对不会眨一下眼的。 他想活，他并不畏惧这个什么游戏副本，相比起畏惧，更多的是窃喜，是愈发膨胀的野心和欲望。 因为他不光想活，他还想爬得越来越高，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所有人，让那些原本不可一世的人在自己脚底匍匐着，成为他踏上顶端的垫脚石。 他也确信自己一定能活，因为在被游戏选中的那一刻，属于自己的命运就开始转动，梁平看了那么多的小说影视剧，他从不认为自己生而平庸，他做梦都想从阴暗的沟渠中爬出去，被游戏选中，就是他身为天命主角的第一步。 所以他会主动提出来接触小哑巴，因为他讨厌秦扶安，讨厌秦扶安轻而易举掌控全局时周身的气场和云淡风轻的模样，哪怕只是秦扶安的背影，看在梁平眼中，都宛如一根尖锐的刺一样扎眼睛。 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不是秦扶安的对手，所以他选中了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在这个哑巴身上，将自己对于秦扶安的嫉妒和憎恶宣泄出来，然后继续隐忍潜伏，在秦扶安看不到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强大，直到某一天将不可一世的秦扶安，彻底踩在脚下，将对方的骄傲肆意全都碾碎—— 眼中疯狂的快意和扬起的拳头尚未来得及落到小哑巴那张苍白的脸颊上，眼前原本软弱可欺毫无抵抗之力的小哑巴却在一瞬间抬腿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他的腹部。 在梁平因猝不及防的痛苦而松开他蜷缩弓腰的时候，谢云淮眼底的阴鸷却并不比他少。 谢云淮不会说话，不能说话，在过去那么多年的人生里，他唯一的记忆就是一次次被辱骂被殴打，但他想活，所以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反抗。 从一开始毫无反手之力只能抱着脑袋承受疼痛，到他能抓着半截砖头狠狠将欺负自己的人砸得头破血流，这个过程，谢云淮用了足足八年。 从八岁，到十六岁，谢云淮是小哑巴，却不再是被人压在地上围成一圈欺辱殴打的小野种小怪物。 从他砸破那个人脑袋的那一刻，就没有人再敢当着谢云淮的面喊他野种怪物了。 但现在面前这两个外乡人，却当着谢云淮的面，骂秦扶安是绿眼睛的怪人。 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那么温柔的秦扶安…… 谢云淮发狠似的掐着梁平的粗红的脖子，他发不出声音，也不能说任何为秦扶安辩驳的话，于是这些不能就都变成了更凶更要命的力道，将并没有被游戏淬炼过的梁平掐得眼瞳扩散，意识逐渐在窒息的痛苦之中消散。 “妈的，遇到狠茬子了！”刘禹也被眼前发生的变故吓了一跳，等回神后，当即就要对谢云淮动手。 梁平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这么好用又听话的狗，刘禹还想再多留一留。 因此他也没有对谢云淮留手，他经过属性点加成的身体素质显然比谢云淮这个常年营养不良的小哑巴要好得多，所以一动手就是朝着谢云淮的脑袋去的。 谢云淮正发狠地掐着梁平的脖子，哪怕对方因为窒息而休克过去，他也没有立即放手。 感受到脑后突然而至的袭击，他偏身试图躲避，却在侧头的一瞬间，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不自觉地僵了片刻。 “砰——” 谢云淮下意识闭上眼。 第60章 可预想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到来。 耳边响起痛苦的咳喘声，谢云淮睁开眼，先是看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用力呛咳的刘禹，然后像是记起什么，身体一僵，缓缓扭脸看向刚才的方向。 原本站在树干旁的秦扶安却已经走到了他近前。 随着他的靠近，谢云淮下意识松开好像被自己掐死了的梁平，把刚才还发狠用力的双手局促地藏到背后，嘴唇嗫喏着仰头看向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秦扶安。 自己好像杀人了。 还被秦扶安看到了。 ……不知为何，谢云淮之前都能毫无波动杀人的狠厉，此刻在秦扶安面前却尽数化作了慌乱失措，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藏着作恶的双手，刻意避开秦扶安的注视，满眼都写着无措。 谢云淮想要解释。 可他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 于是他就继续当哑巴，垂着头一声不吭，像是在等待秦扶安的审判一般。 “起来。”秦扶安的声音终于落进他耳朵里。 谢云淮眼睫飞快地颤了颤，他再次仰头，逆着光，分不清秦扶安此时的表情是喜是怒。 但架不住他自己的胡思乱想。 秦扶安肯定生气了，他的声音里都没有笑意了。 秦扶安生气也是应该的，自己刚刚可是掐死了他的同伴，这个人和秦扶安一样都是外来者，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这个人该死，他们说秦扶安的坏话…… 脑袋里乱七八糟想了好多东西，最后的结局却都指向同一个：秦扶安生气了。 谢云淮有点脱力，刚刚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压制住梁平，现在骤然放松下来，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手脚都有些发软，根本提不起力气。 他低垂着头，呆呆闷闷的，像是没有听到秦扶安的话。 直到一只手握住他微颤的手腕，强硬的将他拽起来。 下一秒，他就对上秦扶安明显不高兴的目光，还有藏着情绪的质问：“你还要在这个死人身上坐多久？” 啊？？ 谢云淮呆住。 旁边三名长耳朵的玩家也呆住。 就连被秦扶安说是“死人”，实际上还剩一口气艰难喘过来的梁平也不可思议地剧烈呛咳起来，撕心裂肺的动静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样。 原来没死。 谢云淮眼底闪过遗憾，转而又被某人不高兴地掰过脸。 “还看？”秦扶安皱眉，满眼的不高兴：“谢云淮，他脸上长花儿了吗？” 秦扶安刚才就看谢云淮跨坐在梁平身上足足一分多钟，谢云淮力气不够，本来就杀不死梁平，因此那画面看在秦扶安眼里极其碍眼。 这会儿梁平果然没死，秦扶安都想要补上一脚了。 迎着秦扶安不悦的目光，谢云淮懵懵地摇头，手也不自觉抬起来攥住了秦扶安的衣袖。 秦扶安生气了，但好像生气的点有点奇怪。 谢云淮本来是忐忑的，可看着秦扶安比自己更生气更讨厌梁平的模样，他忽而就有点想笑。 只是唇角的笑意刚蔓延开，就被秦扶安没好气地捏了捏脸。 “下次不许这么打架了。” 到底是打架还是被占便宜？ 虽然迁怒的没什么道理，但谁让秦扶安看对方不顺眼呢。 敢那么威胁谢云淮，秦扶安原本就没想让他活着。 但前提是，谢云淮不能沾这些狗东西的血，谢云淮的手要始终干干净净才行。 “以后谁再欺负你，跟我说。”秦扶安揉揉少年细软的短发，温和的语气里藏着窥不清的隐晦杀意：“我来帮你处理他们。” 第43章 诡村敬神（9） 谢云淮笑着点头, 心声也被活跃欢喜的触须们七嘴八舌地念了好多遍。 [好。] [好喔~] [好诶~！] [好……] 刚看过神庙里被禁锢在泥塑神像中蔫巴巴的触须们，现在再看它们，秦扶安觉得果然还是要活泼点才好。 秦扶安将乖顺的少年拉到自己身边, 这才舍得将目光分给躺倒在地上的两人。 “我这里有两种处理方式，你们想听听吗？” 他站在痛苦蜷缩的梁平身边, 并没有给他们拒绝或同意的机会，垂眼盯着他脖子上紫红色泛起淤青的掐痕, 散漫地笑着说道：“第一：给他道歉，我也给你们一个痛快点的死法。” 听到这句话的玩家全都眼皮子直跳, 心想这是什么阎王爷选项。 梁平极有求生欲, 即使自己被掐得气都喘岔了, 还要一边剧烈呛咳一边艰难开口说自己选第二条。 旁边的刘禹暗自骂了声蠢货，但在秦扶安和另外两名玩家的注视下, 也不得不沉着脸问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第二种嘛……也很简单。”秦扶安打了个响指, 两条由灵力凝结的血红色线条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们眼前。 望着刘禹骤缩的瞳孔, 秦扶安挑眉：“第二：给他道歉，然后签订血契，契约会一直维系到副本结束。” 那两条血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跟秦扶安这个人一样,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刘禹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平复着剧烈起伏的情绪和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回去的谩骂, 咬牙追问：“这个东西有什么作用？” 血契,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果然, 秦扶安的回答很快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此乃上古年间经天道见证并认可的主仆血契，作用嘛, 身为仆从，你们需要时时刻刻保护主人的安危，主人所遭受的伤害会由你们承担, 主人如果死亡，你们也得跟着死。” 说完，他还恶劣的特意强调：“但仆从受伤或死亡，对主人是不会产生任何影响的。” “怎么样？两个选择，我只给你们三秒钟时间。” 秦扶安噙着笑意的眼眸微暗，冷声倒数：“3、2——” “二！我选二！！”梁平迫不及待开口，并且努力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捂着喉咙，另一只手立即去抓取其中一条血线。 秦扶安冷眼看着他的动作，那条血线也在梁平触碰时，恍若消融般缓缓融入梁平的体内。 即使心里将秦扶安恨得要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刘禹在确信秦扶安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后，也不得不阴沉着脸极不情愿地伸手触碰剩下的一条血线。 在几人的注视下，秦扶安牵引着两缕红线并指轻点在谢云淮的眉心之间。 下一秒，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便浮现在三人心间。 谢云淮惊异地睁大眼睛，他好像能够感知到另外两人的情绪，还能随时感应到他们的位置。 而梁平和刘禹则在那一瞬间不约而同感知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被什么东西拴住了，对方轻轻一扯，就能轻易让他们生不如死。 旁边钟昊和岑甜看得心惊胆战的，这种被迫把命交到别人手里，还要拼命保护对方不受伤不死亡……实在是太身不由己，也太危险了。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秦扶安，他怎么会这一招？如果他再不讲理一点，是不是整个副本的玩家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不得不为他所用？ 几人心底既有忌惮，也有敬畏。 梁平从地上爬起来融入血线签订血契后，不需要秦扶安再多说什么，已经格外自觉地来到谢云淮面前，比刘禹更快一步也似乎更为真诚地道歉。 看他这模样，好像在之前将谢云淮逼在角落狠声威胁甚至还要动手殴打的人和他不是同一个。 可谢云淮能够感知到对方心中翻涌的憎恶怨恨。 相比起来，反而是刘禹的情绪更为平稳些，有种摆烂认命的感觉。 “回去吧。” 等到了道歉，秦扶安就拉着谢云淮离开。 他们身后，岑甜看着这两道格外和谐的背影，突然开口问：“刚才秦哥把谢云淮拽起来之后，是不是就一直没松过手？” 钟昊几个男的下意识移动视线。 背影很和谐，被秦扶安握住的那只手腕更是没有半点挣脱的意思。 “……”他们好像那个路过的狗，突然被踹了一下，不仅疼，连饭碗都被踢飞了。 “所以你们为什么会那么想不通去欺负一个明显有人撑腰的npc呢？”钟昊眼神复杂地望向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两人。 刘禹脸色一黑，愤愤地剜了眼梁平，“新人就是新人，满脑子嫉恨根本成不了大事，你这种人现实生活里一定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天天嫉恨那些过得比你强的人，老子才是被你坑惨了！” 梁平这时候也不用再舔他，同样一下子变了态度，阴沉沉地嗤笑道：“瞪我干什么？就算是我提出的想法，难道你就没有心动？你要是没想过欺负人，你会跟我落到同一个下场？” 眼看两人吵着吵着就要动手打起来了，岑甜在刘禹试图扇烂梁平脸颊的时候，伸手轻而易举地制住了两人的互殴行为。 第61章 钟昊也在一边劝道：“你们还是冷静点吧，毕竟现在你们的命都暂时归属于那个npc了，要是打出问题来，到时候秦哥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刘禹：……草，这女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她是吃大力水手和菠菜海苔长大的吗？！ 行动被岑甜制住，耳边还有钟昊的絮絮叨叨，即使梁平和刘禹此时相看两相厌，也不得不暂时化干戈为玉帛，至少要维系表面的和平。 等两人各走一边离开后，岑甜这才揉揉手腕，咂舌感叹：“幸好我全点了力量，下次要是有人敢这么欺负我的话，我一拳头下去，指定打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钟昊：“……” 不着痕迹地走远了一小步。 - “怎么会被他们堵在那儿？”秦扶安偏头看身边低头认真走路的少年。 实际上在思考该怎么故作不经意才能把手抽回来的谢云淮茫然抬头，反应了一下秦扶安的问题后，才摇摇头在心里回答： [我想去找村里人借锯子和斧头。] 谁知道东西没借到不说，还被那两人堵住了。 秦扶安疑惑：“锯子和斧头？” 谢云淮点头，忽视了被始终禁锢牵住的手，也努力忽视手腕上灼热到有些滚烫的温度，回答道： [我想去山里找一些木头，给家里做张床。] 之前两晚，秦扶安都把更舒服安全的睡袋给谢云淮睡了，而秦扶安自己却睡的是干草堆，既扎皮肤，在熟睡后翻动身体时还会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很潮湿也很硬…… 谢云淮自己睡过十几年的干草堆，怎么可能不知道干草堆和睡袋的区别呢？ 秦扶安始终将睡袋让给谢云淮，谢云淮拒绝不掉，也不愿意让秦扶安一直睡在干草堆里。 所以等秦扶安去山神庙的时候，谢云淮就在山里找竹子和树，又去村里接锯子斧头，想要在今晚之前给秦扶安做张能睡的床出来。 结果…… 谢云淮的眼眸因沮丧而微微黯淡，看向秦扶安的目光中也带着几分愧疚。 秦扶安在谢云淮说想给自己做张床的时候，心跳就慢了半拍。 等传递谢云淮心声的触须们也都蔫了吧唧地趴在谢云淮脑袋上跟自己说对不起的时候，他眼底的笑意愈发真切。 他忍不住抬手揉揉少年的头顶，在对方仰头看向自己时，扬唇笑道：“这有什么，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可以现在就去。” “有我在，不需要锯子斧头。” - 谢云淮愕然望着脚边堆了一堆的粗壮树干，看看它们，又抬头看看消耗了灵力也面不改色的秦扶安，眼睛一点点变得晶亮起来。 [好厉害！] [你是不是比山神更厉害？] [这样轻松很多，要是我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18岁的少年，即使被过往生活磋磨欺负得再苦再难，也还有几分没长大的少年气，之前虽然一直听秦扶安忽悠说是神灵，但因为秦扶安并没有在他面前展露太多，而且秦扶安还把他的锅底烧漏了……谢云淮其实一直没有秦扶安是很厉害的神明的概念。 直到之前秦扶安逼着两个外来者与他签订所谓的血契。 直到现在秦扶安不需要工具就可以将这些树砍伐并轻易运送回家。 谢云淮真正有了秦扶安是神灵的实感，却又觉得秦扶安和山神庙里的那位山神格外不一样。 山神高高在上，秦扶安就在身边。 山神诅咒厌弃小哑巴，秦扶安却会护着谢云淮。 谢云淮盯着秦扶安认真的侧脸，不由有些恍惚： 要是诡村供奉的神明是秦扶安该有多好？ 秦扶安一定不会讨厌小哑巴，也不会看着小哑巴被别人欺负。 可惜谢云淮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正如当初他懵懵懂懂踏入诡村，之后一生苦难都在这里，再难离开半步。 秦扶安是外来的神明，谢云淮却是诡村的怪物。 想到这里，他抿了抿唇，凑过去在秦扶安身边蹲下，抱着膝盖看秦扶安挑选木头，然后又粗暴精准的将树皮剥干净，最后劈成一片片厚厚的木板。 有一说一，秦扶安劈木板的技术，都比昨天晚上他切菜的技术高超很多。 秦扶安一心二用，一边从头开始组装一张简陋的床，一边听触须们在自己耳边活跃地碎碎念。 它们真是一点都藏不住谢云淮的心声。 秦扶安眼中闪过笑意，在粗糙搭成一张床后，把剩余的木板截断拼了拼，又简单弄了个吃饭的小矮桌出来。 虽然没有现代工艺品螺丝，但榫卯结构也很牢固，至少足够在副本任务完成的这段时间内使用。 观众们也终于接受了这个玩家既不是人也不是诡的事实了。 他们就一路看着秦扶安砍树，劈树，去潮气……但凡是需要用到工具或者需要时间的步骤，全都被秦扶安这个挂逼给轻松解决。 [这游戏根本不公平！]有观众看得心脏酸溜溜的。 [比起公不公平，我更想知道主播到底是怎么被游戏选中的？] [比起怎么选中的，我更想知道主播之前各种炫技是不是在孔雀开屏？真的好有求偶的感觉喔！] [笑死，别人追对象是写告白小卡片，送花吃饭看电影再约个酒店，结果到主播这儿，追对象就是投喂糖果巧克力，牵个手都要故作不经意的样子，简直就是两个小学生谈恋爱嘛。] [楼上的过分了啊，怎么能说主播是小学生呢？明明连幼儿园小朋友都比不上，我亲戚家的小姑娘，今年五岁了，在幼儿园里可是有三个男朋友呢！] [哈哈哈哈……] 秦扶安无意间瞥到弹幕里划过的内容，沉默片刻，眼不见为净的把直播间挪到自己背后去。 只要看不到就是不存在，只要不存在，谁能用语言攻击到我？ 况且他又不是在谈恋爱，明明是在养老婆！ 至于他们说的追对象的办法…… 秦扶安沉吟片刻，决定这次从副本里出去后，就去人类的世界多找些专门谈恋爱的书来看看。 知识，是不会骗人的。 沉迷养老婆的秦扶安暂时忽略了自己是条蛇的事实。 “这样就好了。”他将小矮桌搬到门口外的空地上去，等晚上，就在旁边生一堆火，无论是聊天还是吃饭都很方便。 [谢谢。]谢云淮眉眼弯弯地朝他笑着。 秦扶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决定给他找点事儿做。 笑得这么乖，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想要现在就把人叼回窝里圈起来。 “他们说的山神祭的祭品是怎么回事？”秦扶安终于问出了今天拿两个玩家堵住谢云淮时的根本目的。 谢云淮这会也不那么抗拒山神庙相关的沟通了，坐在小矮墩上，盯着秦扶安的眼睛，在心里回答他： [山神祭的祭品，是人牲。] 人牲？！ 秦扶安眼皮一跳，脊背不自觉挺直，声音微沉：“你确定是人牲？” 谢云淮并不意外他的反应，闻言轻轻点头。 [就是人牲，诡村没有动物，连一只虫子都找不到……所以他们一开始是和外面的人进行交易，但是从我来到诡村的第三年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使用人牲了。] 顿了顿，他才继续说： [我是第一任人牲。] 也是那一次，诡村的人确定了谢云淮身怀诅咒，会给诡村带来巨大的不幸和灾难。 只是那次他活了下来，他也是唯一一个在山神祭中活下来的人。 想到当初的经历，谢云淮挪动着小矮墩，和秦扶安靠坐得更近一点后，才继续为他描述起来。 [他们说我惹得山神厌弃，只有将我作为祭品献祭给山神，这样才能抚平山神的愤怒，让神明原谅诡村。] [我被他们关在笼子里，用绳子绑着，在山神庙前架起火堆，要将我烧死，将罪恶污浊的灵魂献给山神。] [我以为我会死，可是我的身体在火焰中燃烧了很久很久，我痛晕过去再醒过来，整座山都没有人了。] [村长说因为我不配成为山神的祭品，引得山神不满，所以我才能活着，诡村的大家却因此被山神更加讨厌，在我当祭品的时候，有好几个村民都被山神大人挑选成为祭品吃掉了。] [之后每一年，村长和大家都会为山神献上人牲当作祭品，因为享用过人牲的山神不会暴动，不会再随意吞吃诡村的村民。] [但是诡村没有那么多的人牲献给山神，一年又一年，这样下去诡村很快就会空了，所以村长和大家决定让外来者成为山神的祭品。] 说到这里，谢云淮直勾勾望向秦扶安，在心里轻声说： [你们就是外来者，也是最好的人牲。] 早在谢云淮说出他是第一任人牲的时候，秦扶安的神色就彻底冷了下来。 此刻安静听他说完后，秦扶安气极反笑，伸手将少年勾到怀里，发泄般地用力揉搓了两下他的头发，心底昭昭杀意这才有所平复。 第62章 猝不及防被他半揽进怀里，谢云淮浑身都有点僵硬，一动不敢动地绷着身体，感受着秦扶安的手在自己头上作乱，眼睫不安地颤动着，手指也下意识揪紧了秦扶安的衣角。 “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头顶传来秦扶安沉冷的声音。 谢云淮微顿，而后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秦扶安。 [你在生气？] 他像是怔愣，又或者是在茫然。 为什么会生气？ 他隐约猜到了原因，却又不愿意相信。 毕竟……从来没有人，会在乎谢云淮的感受。 也就更不会有人会因为谢云淮被欺负而生气了。 更何况，那是谢云淮八岁时候的经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十年前受的苦，就连谢云淮自己都能如此平静地叙述出来了，为什么秦扶安反而会这么生气？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遭受的一切，秦扶安就越难绷住自己对他的心疼，和将那些混账碎尸万段的冲动。 谢云淮的本体活得这么艰难，谢云淮的灵魂体作为山神同样受尽压迫，凭什么享受他庇护的诡村村民却还能好好活着，并且肆无忌惮的将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拽入地狱？！ 哪怕是年龄最小的妖，都知道罪孽功德之间产生的因果是这世上最难以承担的东西，凭什么这群村民将所有罪孽都压在谢云淮的身上，他们反而能拥有活着的呼吸权？ 这个副本里，秦扶安没有感受到游戏的恶意，却从一群活死人身上感受到了无尽的恶意。 上个副本，秦扶安可以因为游戏的恶意而掀翻副本，那么这个副本里，他同样不会轻易放过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 “没什么。”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幽暗宛如深潭般的竖瞳缓缓变成浅绿的模样，他松开浑身僵硬的少年，低头和他目光相接，片刻后，唇角扯出一抹笑容。 “现在还早，要不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他想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小谢云淮当年是怎么在这个满地罪孽的村子里辛苦活下来的。 更准确的说，他想要知道，在谢云淮的视角里，这些年承受过多少恶意和欺辱。 谢云淮听不到秦扶安的心声，也就不知道身边看着懒懒散漫的人，实际上心里已经翻开了厚厚的记仇本。 因为不能说话，谢云淮也就在心里一边想一边组织语言，在傍晚的夜风中，缓缓讲述谢云淮在诡村的十二年。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 真正想要讲述的时候，谢云淮才惊觉这个事实。 因为他的记忆里，自己活得乱七八糟，根本没有什么美好的精彩的回忆值得他讲给秦扶安听。 今天被石头砸，明天被人往衣服里塞滚烫的火炭，后天被人按进水盆里挣扎…… 他以为自己忘了，但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他却开不了口，更不想对秦扶安说这些过往。 谢云淮不想让秦扶安觉得自己很惨很可怜。 哪怕现在坐在秦扶安身边的谢云淮本来就很糟糕，他也努力卑微的不想让自己在秦扶安眼中变得更糟糕。 他希望在秦扶安眼中，谢云淮是被欺负了会还手，虽然艰难也能够独自养活自己的谢云淮。 而不是年幼时天天被打，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像只野狗一样蜷缩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的可怜小哑巴。 其实就连谢云淮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不想在秦扶安眼中变得更糟糕。 第44章 诡村敬神（10） 于是秦扶安听到了一个奇怪的扭曲的童年。 谢云淮说后面山坡上有一棵很高的树, 他小时候天天爬树，后来发现树皮吃久了其实也还不错。 谢云淮说他曾经看到有人在山涧之中漂流而下，过了很久很久之后, 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漂流，而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其中。 谢云淮说这间小屋是他自己建造的第十七个小屋, 之前的小屋们都在风雨中倒塌了，有一次他还在睡觉, 屋顶就突然散架砸在了他身上，吓得他再也睡不着了。 抱着膝盖神色安宁的少年在心中说了很多年幼时的“趣事”。 或许他更想说一些自己过得很好的证明, 但贫瘠的人生和糟糕的过往, 让他就连胡编乱造都想不到什么值得炫耀的“幸福”。 所以他放弃了编造故事, 隐藏了更深的苦难，弯着眼睛将那些自认为不值一提的小事当作故事讲了出来。 秦扶安心里摊开的厚厚的记仇本, 早在他开口之后就重新合上了。 等谢云淮讲无可讲时, 头顶的天光也逐渐暗沉下来, 秦扶安从道具栏里重新拿出那个零食盲盒递给他。 “看看今天能获得什么小零食。” 谢云淮没想到还能重新再抱住这个木盒子，他愣了愣，在秦扶安温和的目光中, 将手伸进木箱。 “这是什么？”他握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包装袋，偏头看向秦扶安。 是一袋水果干。 “尝尝看。”秦扶安帮他撕开。 大概真的如同弹幕观众所说, 他们很像两个小学生在谈恋爱, 就连夜幕下坐在一起聊天时, 进行的互动都是抽盲盒吃零食，而不是进行什么成年人之间的谈情说爱。 谢云淮对一切秦扶安带来的未知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也很快将之前因为回忆而泛起的怅然抛到一边。 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 秦扶安捻了捻指腹，有点后悔自己的主动提起。 幸好夜晚很快到来。 当一小堆灼灼燃烧的火焰出现在小破屋前时，秦扶安看着谢云淮动作熟稔的切菜做饭, 再次为对方身上那种倔强不屈的生命力所吸引。 无论是上个副本的谢云淮，还是这个副本的小哑巴，拥有相同灵魂不同经历的两个少年，身上都藏着一股极为坚韧的生命力。 像极了被送到秦扶安面前的那些活不下去的幼崽们。 明明不被天道认可，明明孱弱到可能下一秒就会失去呼吸，却又能在他的照顾下坚强地存活。 相比起那些有自己和孔昱等妖照顾的幼崽们，谢云淮更像一株被大火燃尽后拼命长出嫩芽的野草或蒲苇。 命运轻易就能将他付之一炬，偏偏他又会在彻底死亡之前再次拼命生长。 倔强，坚韧，有着秦扶安生平仅见的顽强生命力。 仿佛只要有一小块土壤，他就永远不会彻底死亡。 昨天带回来的腊肉只有一小块，是村长和诡村外的人交易得来的，吃完了就没有了，所以今天的晚饭又是一餐素食。 但幸好管饱。 “他们说诡村的人出不去，那这些米面食物……全都是和外面的人换来的吗？”秦扶安在饭后好奇询问。 谢云淮闻言思索了片刻，而后无声摇头。 他也不太清楚。 但秦扶安会问这个问题，其实原本就没想过需要谢云淮的回答，更多是给自己思考的余地。 这是一个被他和其他玩家都忽略的点。 如果是其他无法和外界沟通的副本，他不会深入探索食物的来源，但这个副本开局就是两个外面的引路者，这表明被困在诡村的，的确只有“本地人”。 可他们既然被困住，诡村的食物也明显供养不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更何况是人类生活必须的调味品和肉食？ 在这种情况下，诡村想要获得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是和外面的人进行交换，那么……诡村是用什么交换的呢？ 钱币？更贵重的物品？ 秦扶安不觉得诡村有钱。 所以能换到这些东西，多半只有一个原因：诡村拥有外面的人需要且不易得到的物品。 是什么？ 秦扶安皱眉回忆，在记忆里几经翻找，却没有丝毫头绪。 [你在想什么？]一条触须轻轻软软地搭在他手腕上。 秦扶安回神，问谢云淮：“诡村有什么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太笼统了，谢云淮听完脑袋上似乎都冒出了个问号，但因为是秦扶安疑惑的事情，他也跟着认真思考起来。 诡村有什么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 能被秦扶安这么问出来，肯定不是什么平常普通的东西，比如碗筷或是简单的家具。 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但又常见的东西吗？ 许久之后，谢云淮沮丧地摇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为自己不能替秦扶安解惑而感到愧疚。 却很快被人揉乱了头发，耳畔响起含笑的安抚：“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虽然主线任务是要求玩家弄清楚山神之谜，但秦扶安心底已经滋生了杀意。 相比起探索谜底的主线任务，秦扶安觉得自己或许更擅长收割邪祟性命。 毕竟，这才是他身为腾蛇真正的职责。 第63章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在意，谢云淮也放松了一些，他不再苦思冥想，熄灭了火堆后，躺在散发着清新的木头香气的新床上，听着屋子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缓缓闭上眼睛。 秦扶安将更为舒适的床让给了谢云淮，自己重新钻进睡袋里，在睡前看了眼直播间的弹幕光屏。 [这又怎么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同床共枕呢？嘻嘻~] [床做小了（深沉）。] [主播，小谢就在身边，你是怎么忍得住的？小学生谈恋爱都没你们这么纯爱（狗头）] [我已经搞不懂了，这个副本的山神之谜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看过其它通关直播视频的朋友说一下啊？] [我看过，但……可恶的弹幕规则！] [我也看过，友情提示：不要以为这个副本很简单喔，它虽然是普通本，但一不小心也是会栽跟头的~] [话说，比起主播的上个新手副本，这个副本好像真的很普通啊，进副本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死，难度下降的不是一个级别，真怀念上个副本的体考啊……] [珍惜新手副本吧，离开了它们，谁还把这些主播当新人呢？] [笑死……] 秦扶安简单看了一会，就闭目不再关注。 至于观众们好奇的主线任务，或许明天就会得到答案了。 而他需要做的也很简单，好好休息，等着明天看诡村的这群活死人们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 秦扶安是在半夜被床上少年的异样惊醒的。 彼时屋内漆黑一片，秦扶安耳朵里却充斥着触须们痛苦求救的声音。 它们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又扭曲着甩动着，露出在触须包围下同样面色惨白浑身冷汗的少年。 他似乎陷入了极端恐怖的梦魇。 瘦弱单薄的身体死死蜷缩起来，并且因为惊惧过度或是极致的疼痛而颤抖呜咽着。 秦扶安起身走到床前，并没有贸然叫醒呜咽抽泣的谢云淮，而是伸手去触碰他微微发烫的眉心。 血契在发挥作用。 这意味着，谢云淮此时承受的痛苦已经被分出了三分之二，可仅剩的痛苦却还是让他喉咙里不断发出绝望难熬的闷哼哭腔。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此刻秦扶安眼底有着非人的冷漠理智。 他注视着床上承受未知痛苦的少年，思绪却在转瞬间飞速运转，竭力捕捉自己记忆里可能挂钩的每一个细节。 无数记忆碎片如洪流般划过脑海，那些零碎的，繁杂的，凌乱却又足够清晰的记忆碎片不断亮起又熄灭，直到被他敏锐地捕捉放大—— 山神庙！ 秦扶安眸光寒凉，短短几乎呼吸便想通了谢云淮此时痛苦的根源。 他不再耽搁时间，指尖的灵力犹如不要钱一般倾泻而出，却没有进入谢云淮体内，而是在小破屋里萦绕着散开，又安静无声地钻入每一缕扭曲哀嚎的灵魂体之中。 这些灵力在一定程度上抚平了灵魂体此刻所承担的痛苦，再加上还有两个血契绑定者帮忙分担，那些扭曲缠绕在一起的灵魂体们总算暂时安静了一些。 但代价是，秦扶安攒了好几天的灵力也在今晚彻底消耗一空。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距离天亮还有大概三个时辰。 秦扶安低头，柔软的指腹缓缓抚过少年因疼痛而不安紧皱的眉心。 失去了灵力，他的体温其实更倾向于蛇这种冷血动物，冰冷彻骨，因此也没有过多的触碰，确定谢云淮状况还算良好后，他就收手穿上衣服往外走。 头顶的天空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四周森冷的仿佛死寂的坟地。 秦扶安没有使用手电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唯一有光亮的，是他那双幽绿的竖瞳。 他的目的地很明确，一路径直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走去。 这不是秦扶安第一次尝试夜晚在诡村探索行走，之前他也在夜晚出现过，但之前的每一个夜晚，诡村都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今夜……似乎也没有。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 秦扶安站在诡村的某一户村民的房屋附近，漠然地听着屋内传出的两道不同的哀嚎声，环视四周，这两道足以惊动村里所有人的嘶吼，却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 今夜的诡村，安静空旷的好像只剩玩家存在。 第45章 诡村敬神（11） 很快, 他看到同样被声音惊动，慌忙出来查看情况的几名玩家。 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交织，最后都凝聚在秦扶安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李福标睡眼惺忪地询问。 秦扶安反问道：“你们出来的时候, 屋里有人吗？” 这话一出，原本没在意的几名玩家齐齐僵在原地。 听懂的那一瞬间, 无不头皮发麻，一股寒意无声攀爬上他们的脊背。 郭术霖生生打了个寒颤, 悚然道：“好像……没听到动静，我们推门出来的时候, 村民屋里特别安静。” “……我看到村长的儿媳妇躺在床上, 但是……”岑甜眼瞳微缩, 像是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惊悚的事情，牙齿打着颤, 欲哭无泪地说道：“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当时我没注意, 现在想来……就像是死在床上的尸体一样。” 越是回忆，她觉得自己越能想起那一瞬间对方在手电筒光源下惨白如鬼的脸庞，还有冰冷僵直的身体。 听她这么说, 三名男性玩家也哆嗦着不敢往前。 原本是要敲门去查看刘禹和梁平情况的他们齐齐缩回了手，最后几人齐刷刷扭头看向最能让他们感到安全感的秦扶安。 大佬, 怕怕, 救救~ “不用管他们。”秦扶安平静道：“血契在生效, 不会死的。” 几人：“……” 喔，原来如此。 所以那个谢云淮果然是特殊npc是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郭术霖小心翼翼地问道。 总不能各回各家吧？就这个情况, 家里睡着的都是尸体的话，谁那么大胆敢往回走啊？ “秦哥，你是不是准备去山神庙？”钟昊率先开口询问。 等秦扶安颔首确认后, 他搓了搓自己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下定决心道：“那我跟您一块儿去吧，我的技能是群体范围控制，能让目标敌人在短时间里陷入思维紊乱，大概持续两秒钟。” 之前谁也没有傻到主动告知自己的技能和道具，但现在这个副本越发诡谲，秦扶安又明显是几人里能力最强的人，钟昊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跟着秦扶安自己或许能更快完成主线任务。 “我也去，我没那么强力的技能，但是山神庙里的那些守庙里，我大概能对付七八个的样子。”岑甜紧跟着站出来，顺带补了一句：“进游戏之前我也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日常练了点跆拳道体术之类的。” 在进游戏后，又有属性点加成，现在的她，一打十都基本不成问题，七八个也已经是谦虚的说法。 “……群控有了，对抗有了，再加个我吧。”郭术霖怂怂地站出来，嗫喏道：“我有一个蓝色道具，可以进行基础治疗，我自己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我没什么用，就是逃跑比较快……不过大家都去了，我也跟你们一块吧，尽可能不会拖你们后腿的。”李福标左右看看，也跟着站了出来。 就此，包括秦扶安在内的五名玩家终于真正算是一个初步形成的小团队，彼此简单了解之后，也不再耽误时间，都打着电筒往山神庙的方向赶去。 走到村口的时候，秦扶安的脚步顿了顿。 跟在他身后的人也不约而同停下，疑惑地看向他。 “有东西。”秦扶安打开自己的电筒，移动的光束照向他们头顶。 漆黑的夜空中，在他们踏出诡村的那一刻，便开始纷纷扬扬飘下无数白色或黄色的冥币纸钱，像极了一场准时开启的盛大葬礼。 “……这是什么意思？”李福标的声音发紧，下意识偏身想要避开这些纷纷扬扬的冥币纸钱。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都在尽力躲避这些看起来就格外不详的东西。 还要往前走吗？ 这个想法不约而同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犹豫，不安，惊惶…… 总感觉，在踏出诡村的那一刻，就走上了最靠近死亡的那条路。 “走吧。”秦扶安平淡开口。 几人诧异地抬眼看去，只见他不闪不避，任由那些死人的钱币洋洋洒洒地落在他头顶肩上，又随着他稳当前行的步伐轻缓落下。 望着他的背影，岑甜率先跟在他身后。 之后几人也都陆陆续续跟上，没有人真正却步留在诡村。 “要把电筒关掉吗？”郭术霖保持谨慎，小声问：“我们打着电筒上去，会不会被人发现？” 回答他的是钟昊，仰头看了眼天空始终不停歇的黄白纸钱，他轻呼出一口气，无奈道：“我想应该是不用的，就像我们来诡村的那天晚上一样，或许在我们刚走出诡村的那一刻，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第64章 所以关掉手电筒除了影响己方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郭术霖嘟囔着，手里的电筒光束随意照向四周，随时防备可能从四周茂密植被中突兀蹿出来的诡异生物。 偶尔光束会不经意划过走在最前面的秦扶安，他就总是会略作停顿，因为能从对方的背影中感知到一种安全感。 很奇怪，他竟然从一个比自己年龄小，还得罪过的人身上，寻求安全感。 有了既定的目标，一路上也不需要遮遮掩掩，几名玩家真正赶往山神庙的速度，远比之前快上许多。 但与他们速度匹配的，是整座铺满冥币纸钱的大山，是他们脚下厚厚一层柔软又诡异的纸币“地毯”。 “等一下。”在半山腰的时候，岑甜眼尖地发现不对劲，出声喊停了几人。 “你们看这上面是不是多了点什么？”她扯了片树叶，折叠后隔着指腹捡起一张黄色的冥币，手电筒光穿透它，将上面斑驳陈旧的血点照得清晰又刺眼。 “是人血吗？”钟昊哑声问了一句。 秦扶安伸手接过，观察片刻，又凑到鼻尖嗅过后，皱眉道：“不是人血，多半是什么动物的血液。” 他言语间的笃定让几人纷纷松了口气，转而又陷入新的疑惑。 “如果不是人血的话，这些纸币为什么会染上动物的血呢？诡村好像一只动物都没有吧？” 那么诡村的人，或是纷扬着这些纸钱的存在，又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么多动物血液呢？ 而这其中，又藏着什么需要他们深究的秘密？ 几人短暂停顿片刻后，秦扶安随手丢掉那张纸钱，“走吧，上山看看。” 这一路上，除了脚下如雪花般越积越多的厚厚纸钱，可以算得上是一路顺遂，没有遇到其它任何危险。 只是越到山顶，越接近山神庙，他们脚下的纸钱上，染就的血迹就越多，到了最后，那些原本干净的纸钱，赫然变成了一张张吸饱了鲜血的暗红色纸钱。 妖冶，不详，诡谲，每一片都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几人已经用登山包里的东西捂住了口鼻，但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陷进了血泥之中，每落下一步，脚底的厚厚纸钱里都会渗出愈发浓郁的血液。 弹幕也早在几人踏出诡村的时候变得繁多起来。 []等等……看过通关视频的我需要思考。] [我也……刚刚把链接发去了论坛，估计很快就会有新的通关视频出现了吧。] [谜语人？什么意思，难道之前的玩家不是这么通关的吗？] [……我试着发了一下，结果被警告了，就这样吧，摊手~] [主播加油，要是能顺利通关，我直接点关注再加一手打赏！] [……] 秦扶安无心关注直播间，观众们也早就习惯了自助式直播，因此在一开始的混乱后，他们也很快屏息观看副本进程。 在大量观众顺着某些链接涌入直播间的时候，几名玩家恰好来到了山顶。 “草！那是什么鬼东西？！”钟昊的手电筒无意间晃到一个东西，吓得他手一抖，电筒都差点砸出去。 几人顺势看过去，不约而同发出惊吓的吸气声。 “卧槽……”岑甜都吓得破音了，惊悚地倒退着躲到几人身后，满脸懵逼地问：“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应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东西吧？？” 大概是画面过于恐怖，几人的电筒光晃来晃去半天，愣是没有一束光能稳稳当当照清楚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秦扶安将电筒光束稳稳照过去。 明亮的光源下，这尊被倒吊在屋檐下的神像神情诡谲，原本模糊的五官也被人用血涂涂抹抹地画上了清晰的五官。 血红无神的双眼，血盆大口一般的嘴巴，倒吊在屋檐下，正咧嘴直勾勾地望着他们。 秦扶安的神色微冷，在几名玩家都瑟缩着不愿上前的时候，他当先走上前，抬眼直视这尊山神像空洞的双眼。 找到谢云淮痛苦的根源了。 第46章 诡村敬神（12） 此时此刻, 这尊神像体内，再也寻不到之前所见的谢云淮的黑色灵魂体。 秦扶安仰头，看到将这尊神像倒吊在屋檐下的粗.长绳索。 “大、大佬, 我们……好像被人包围了。”身后响起郭术霖颤颤巍巍的声音。 秦扶安转过身，原本跟在他身后的玩家已经自行排列挤在一起, 各自警惕又惊恐地盯着那些握着武器朝他们围拢的……尸体们。 原本睡在诡村里的那些尸体们，此时却并不比他们慢多少的出现在了山神庙前。 一如当初进入诡村时, 他们被村民们悄无声息地围住。 如今，他们又一次被围住了。 “年轻人, 你不该来这儿的。”诡村的村长阴恻恻地盯着秦扶安, 目光在接触到秦扶安身后被倒吊着的神像时, 嘴角夸张地高高扬起，诡笑道：“既然来了, 就一起成为山神大人的祭品吧。” 不止是他, 他身边的那些村民们, 全都笑了起来，阴冷尖锐的笑声仿佛能幽幽地刺破几人的耳膜心脏，他们越靠越近, 玩家则越来越慌乱后退。 在将要打起来之前，身后紧闭的山神庙大门被从里拉开。 刺耳的木门嘎吱声在幽暗的夜色里被传向很远, 走出来的几名守村人并不诧异自己眼前见到的这一幕, 白天带领秦扶安逛过山神庙的老三喉咙里响起咯吱的咀嚼声, 又夹杂着低沉诡谲的闷笑，古怪扭曲地说道：“外来者……山神祭、吉时, 到了！” 他伸出枯瘦如鬼爪般的青黑右手，直直朝着秦扶安的天灵根抓去，动作凌厉, 比白天时看起来厉害了数倍有余。 在他动手的一瞬间，诡村的那些村民们也终于像是卡壳生锈的机械，纷纷朝着玩家们扑了过来。 那只枯瘦的爪子在眼前迅速逼近放大，秦扶安甚至能够看到其中潜藏的发黑的血肉，他瞳色微深，在对方那乌黑的长指甲即将抓住捏爆自己脑袋之前，忽而偏身躲过这一击，并迅速从衣袖里滑出一柄匕首，在对方伸过来的手腕上狠狠一刀割过—— “铮！！” 一瞬间的金铁交错之音尖锐地划破黑夜，秦扶安用了足够多的力气，却连对方那枯瘦的皮肉都没能划破。 “你们小心，这些村民好像比白天强悍很多！注意别被他们抓到了！”秦扶安身后，和其他玩家一起应对攻击的岑甜一边踹开靠近的村民，一边扬声提醒几人。 秦扶安也惊异于他们在夜间的强大，但所幸他的目的并不是击败这些活死人一样的村民。 匕首在划过村民老三的手腕后并没有收势或停留，反而略一翻转，在秦扶安借力踩着旁边染血的漆柱一跃而起时，锋利的刀刃在绷直的绳索上迅速割过—— “咚！！” 沉闷厚重的落地声骤然响起。 在地上散落的电筒光束和殿内隐约摇晃的暗红烛火映照下，诡村的村民们像是被人点了穴，竟然全都在那一瞬间齐齐停下了攻击，并且全都看向那座砸落在地的神像。 那一刻，山神庙前，安静的只能听到玩家们粗喘的呼吸。 而打破这份诡异安静的，是秦扶安张扬肆意的声音：“哟，还挺坚固，这么砸下来都没碎。” 这句话在空旷漆黑的山巅上被传出很远很远。 听那语气，仿佛还想吹个流氓哨来加深一下语气里的调侃。 郭术霖吓得打了个嗝儿，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些村民们从神像上挪到秦扶安身上的视线，赤.裸裸的全是滔天杀意。 那架势，好像秦扶安不是砸了一尊神像，而是扛着锄头挖了他们全村人的祖坟…… 想到这，他的心脏又颤了一下，欲哭无泪地想：秦大佬这行为，放在诡村，或许比挖了他们祖坟还要严重些吧？ “你，该死！”村长脸色青黑得能往下滴水，看向秦扶安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生嚼活吞到肚子里。 可面对他们极端的杀意和愤怒，秦扶安反而耍帅似的将匕首在手心里挽出个漂亮的刀花，轻嗤道：“想让我死的人那么多，你算哪根葱？” 挑衅完，不仅不收敛，还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垂眼冷漠地抬脚狠踹了地上沾了灰倒塌的神像。 “……” 四周一片死寂。 就连几名玩家都无声地吞咽着口水，感知到了空气里每一寸都密布的似乎能将他们凭空割伤杀死的凌厉杀意。 这一次，还是守村人先朝秦扶安下了死手。 紧跟着，那些原本在攻击玩家的村民们，竟完全忽略了其他玩家的存在，全都满眼怨毒地扑向秦扶安，誓要将他每一寸皮肉都拆分下来，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让他们泄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被无视了个彻底的李福标茫然地看向其他人。 “往里走，这或许是秦哥给我们争取的机会，山神庙里绝对有古怪！”钟昊很果断，眼看秦扶安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还能游刃有余，便立刻做了深入探查的决定。 第65章 如果不趁现在进去，等那些村民回过神来攻击他们时，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余光捕捉到几人鬼鬼祟祟跑向庙中的背影，秦扶安这才专心应对起密集的攻击。 他的灵力都在来之前为了压制谢云淮的痛苦而用光了，但他本身就不是人类，皮肉骨骼也并不如真正的人类那么脆弱，因此面对这些活死人的攻击，勉强能够做到自保。 而诡村的村民们，在被秦扶安遛着绕山神庙跑了好几圈后，村长终于从愤怒中找回了自己的脑子，猛然停下来，怨毒地盯着秦扶安半晌后，哑声诅咒道：“敢亵渎山神大人的神像，你很快就会不得好死的！！” “山神大人？”秦扶安同样停下来，扬眉嘲讽道：“你说的是那个把你们全部杀死，又把你们的灵魂禁锢在这里当地缚灵，还哄骗你们供奉信仰他为他做尽一切恶事的邪道吗？” 他说了一大通村民们难以理解的话，话音落下后，他已经走到了滚落在地的那尊神像面前。 “这就是你们的山神？”他用脚尖将这尊已经滚满泥土的神像抵着转了半圈，刚好将对方趴在地上的正面踢成躺着的姿势，让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这尊神像此刻的模样。 原本用血液在脸上涂抹的五官全都沾了泥灰，看着既血呼啦次又格外惊悚狼狈，不像是一尊神像，更像是一只面容狰狞的恶鬼。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如此不敬的动作下，那些村民们竟像是被吓住了一般，并没有贸然冲上来攻击他。 秦扶安也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只是低头注视着这尊内里藏着妖邪之气的神像，而后不知是对村民们说，还是对这尊神像冷嘲道：“阴沟里的老鼠妄图爬上神台伪作神明，可惜你机关算尽，骗得过这些愚昧的蠢货，却骗不过我的眼睛。” 他抬眸冷冷地环视过眼前这些神色古怪的活死人，闭上眼，压下心中泛起的恶心，转身径直朝着白天“关押”山神的小屋走去。 他身后，一群村民站在躺倒的神像前面，想要跟上他，又不敢轻易跨过山神的神像。 村长咬咬牙，指挥人将山神的神像恭恭敬敬地抬起来放到门边后，这才气势汹汹撵在秦扶安身后往里走。 秦扶安说了那么多不知所云的话，他们虽然听不懂，但也预感到了不对劲，因此没人再将这尊神像擦干净重新摆放，反而有点敬而远之的意味。 唯有守庙的几人，并没有跟着进去，反而跪在山神神像面前，嘴里喃喃着所谓的吉时。 “秦哥，您快来看！”郭术霖远远看到秦扶安的身影，连忙招手喊他。 等秦扶安走近后，郭术霖都顾不上跟在他身后悄无声息的村民们，而是兴致勃勃的带着秦扶安来到白天安放神像的高台上。 “秦哥，您看这个。”郭术霖和岑甜一起合力推开半掩的厚重地板，露出里面的东西。 手电筒光直直地照射过去。 秦扶安看清那个东西后，眼神微动。 “我们刚才把这屋子里翻了个遍，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还是钟哥说在墙上地上多敲敲，我们才发现这个东西。” 郭术霖积极道：“秦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植物吗？我以前的专业就是动植物学，但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植物，就跟那只……呃，咳咳，从没见过！” 他险险闭嘴，为自己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的嘴而懊恼，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要反手给自己的嘴巴来上一巴掌了。 叫你嘴快，叫你乱说！ 可当他小心翼翼又满含心虚地偷看秦扶安的反应时，却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反而从始至终都盯着夹板里面的那株蔫巴的看起来好像快要枯死的未知植物。 “这植物，和山神有什么关系吗？” 旁观的岑甜好奇询问。 秦扶安敛眉，对他们的疑惑充耳不闻，反而单膝跪在落满灰尘的高台上，俯下.身伸手去将那株即将枯死的植物给轻轻拔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伤到任何枝叶，即使枝叶根系都早已枯萎泛黑。 “秦哥，底下……好像还有东西。”钟昊轻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被拔出根系后，下方土壤中裸.露出来的那一截白骨，眼皮子直跳。 与此同时，原本安静站在里小屋外的诡村村民们，在看清秦扶安手里托着的植物时，神色骤变。 “住手！！”村长哑声激动开口，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来，却在即将靠近秦扶安时，又慌忙缩手，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手心里的植物。 第47章 诡村敬神（13） 秦扶安看向他, 声音微沉：“你认识它？” “不……”村长张口想要否认，却在对上秦扶安的眼瞳后，呐呐回答：“这是、这是……上一任山神的、遗体。” 遗体二字一出, 玩家们齐齐惊骇得瞪大了眼睛。 在此起彼伏的细微抽气声里，秦扶安反而对此无动于衷, 他盯着手里这株眼熟的“草”，追问道：“你说是上一任山神的遗体, 那你知道它为什么会死吗？” 问到这个问题，即使是被他天赋能力短暂操控的村长, 也在剧烈的心神颤动间挣扎了过来。 他瞪大了那双充血的眼瞳, 猛地往后倒跌了好几步, 才吞咽着口水，哑声威胁道：“你、你把它放下, 我放你们离开这里, 否则、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秦扶安缓缓握住这株干枯的植物, 反问他：“您指的不客气，就是将我们当作祭品，送给现任的山神吗？” 不等对方回答, 他便望向藏在村民身后的几人，语气散漫地说道：“当初将我们带到诡村, 一路上又是恐吓又是威胁, 身为引路人, 怎么一个转身，就成了庙里的守庙人了呢？” “将我们七个人带回诡村用来血祭山神, 你们应该很得意自己干了票大的吧，就是不知道你们供奉的这位山神大人，为什么事到如今还像缩头乌龟一般不愿意出现呢？” “该不会是……没到吉时吧？”秦扶安微凉的声音在小小的庙屋里回荡, 四周落针可闻，玩家和村民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都看到了神色阴沉可怖的几个高大男子。 秦扶安也在这时颇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三哥，又见面了。” “三哥？！”钟昊诧异地望向门外，过于惊讶导致他都不怕了，手里的电筒光直直照向那些人的脸，可看了半天还是疑惑：“这看着也不太像啊……” 倒是身材很像，不过大多数成年男子，只要身高差不多，身材其实也不会差得太远。 所以秦扶安为什么笃定这个守庙人老三就是当初带他们来诡村的三哥？ 李福标也惊疑道：“不会吧？我当初给三哥点烟的时候，明明……” 明明和眼前这张脸毫不相像啊！ “没什么不可能的。”郭术霖小声反驳：“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可要是他们本来就不是人了呢？都供奉山神了，都要把活人血祭了，有不同的两张脸而已……” 一点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在他们窸窣讨论外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当初的领路人时，对方反而比他们猜测的更快承认了。 当刘老三等守庙人往里走的时候，诡村的这些村民反而自动让开了道路，唯有村长犹豫着想要叫住对方。 但也被刘老三无视了。 他带人走到神台前，仰头露出一张和当初的领路人一模一样的脸，沉声道：“既然你认出我了，那就把你手里的山神遗体交给我，我可以做主放你们离开诡村。” “这么迫切想要得到它……”秦扶安若有所思地猜测：“难道是因为真正的吉日吉时就要到了吗？” 闻言，刘老三的脸色变化了一瞬，又很快冷声道：“知道得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山神不追究你的不敬，将遗体给我，你们马上离开这里！” “离开可以。”秦扶安很好说话地点点头，在刘老三神色微松时，倏而说道：“不过我要带走谢云淮，只要你们点头，我们立马就走，怎么样？” 他握着这株草，说完就好整以暇地微笑着望向下方的刘老三。 下一秒，刘老三神色发狠，不再给秦扶安说话的机会，一跃跳到神台之上就要动手抢夺那株植物。 岑甜想要帮忙，却很快被更多冲过来的人拦住，小小的庙里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的人，打斗起来更是逼仄，庙内那些陈旧的装饰几乎毁于一旦，满地狼藉。 秦扶安一脚将厚重的盖板踹上，暂时遮掩住泥土中裸.露的白骨，而后在躲过刘老三的一击后，径直踩在下方密集的村民们的肩头往外跃去。 他手里还握着一株发黄枯萎的植物。 刘老三也不再放无谓的狠话，径直撵着秦扶安的背影往外追。 在他们一前一后离开之后，庙里原本在打斗的几人竟也都纷纷停手跟了上去。 最后留在庙中和几名玩家缠斗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其他就连健硕的女人都追了下山。 第66章 几名玩家联手解决了仅剩的几名村民后，用之前绑神像的绳索将几人全部绑在一起，确定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后，几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们……要追下去吗？”郭术霖站在山顶边缘，竭力往下眺望，下方的山坡密林像是无声张开的血盆大口，既看不到人影也寻不到光亮，只有满地猩红的纸钱在无声地渗透着血液，宛如一夜暴雪将整座山林都完全覆盖。 “追下去送死吗？”岑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回头一脚踹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的山神庙庙门，瞥了眼旁边的神像，自己也跟着踹了一脚，然后才往里走。 郭术霖被唬得灰头土脸，不等他说什么，钟昊就拍拍他肩膀，解释道：“大佬明显是帮我们把那些人引走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把神台下面的尸骨挖出来，再翻找翻找这山神庙里有没有别的线索，尽可能多的凑齐整个副本的故事线。” 郭术霖：“……你怎么知道他是故意引人离开的？” 怎么就我不知道？ 钟昊一哽，不可思议地反问：“你就没看到他临走前踹的那一脚吗？暗示的都这么明显了！” 郭术霖茫然挠头：“那不是不想让这些村民看到，所以才故意关上的吗？？” 钟昊：“……” 他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走进庙宇。 李福标走到郭术霖身边，也跟着抬手拍拍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郭术霖：“？？？” 不是，你们啥意思啊？！ - 另一边，秦扶安一路踩着厚软的纸钱，在那些活死人和活人的追击下，最终来到了熟悉的小破屋前。 他在昨夜熄灭的火堆后面站定。 而他身后，原本紧追不舍的刘老三等人，也在看清他身后的小破屋时，骤然停下了脚步，远远和他对峙起来。 诡村的村长眼睛泛着诡异的青黑，看向秦扶安，语气却依旧带着几分长者的谆谆善诱：“小秦呐，你难道忘了我告诉过你的，这屋子里，住着的小哑巴是个怪物了吗？” “就算你不敬山神，但也不可被怪物迷了心智，否则你恐怕就要和那些人一样，悄没声儿的死在了哪儿都没人知道。” “是吗？”秦扶安声音清朗，细听还能从中听出些细微的笑意，他仰头看了眼天空仍旧不曾停歇的黄白纸钱，温声喟叹道：“可为什么，唯独这小怪物的屋子，没有落下这些死人用的纸钱呢？” 在他仰头看天的时候，他身后的屋子里，被称作小怪物的少年，正屈膝坐在小矮墩上，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抬眸安静地倾听着屋外的动静。 而那些原本黏人的触须们，也都乖顺地围绕在他身边，没有一根偷偷溜出去和秦扶安通风报信。 屋外，秦扶安的声音还在继续：“村长，我真心想为你解决问题，可您实在是不地道，和我撒谎也就罢了，从一开始就想要我的命，您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可真令我伤心呐~” 他似乎真的在控诉，语气里都是被逼无奈的委屈，可谢云淮能够想象到秦扶安说这话时的表情。 一定格外的漫不经心，唇角微勾，凌厉的眉眼间全是嘲讽，生怕听这话的人看不出他表情里的戏谑和挑衅。 轻而易举就能令人恼怒抓狂。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村长的眼珠子都气得凸出来了，却仍旧死死瞪着秦扶安那张格外招摇好看的脸，牙齿咯吱咯吱磨动着，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将秦扶安给活活咬死。 秦扶安不曾往前一步，诡村的人似乎也不愿靠近半分，于是竟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而此时，距离天亮还有大概两个小时。 “小秦，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想要骗你害你呢？”村长焦躁地胡言乱语：“山神祭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只要把遗体交给我，山神大人一定不会降罪于你的，我可以亲自送你离开诡村！” “我早就答应了啊。”秦扶安无辜摊手：“是你们一言不合就要对我动手的，说好了我只要带着谢云淮一起离开就行，可你们好像很不愿意，既然都骂他是怪物，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带走他呢？” “他是怪物，还引来了山神的厌弃和诅咒，只要我把他带出诡村，你们不就平安无事了吗？”秦扶安慢条斯理地劝说道：“您看，我多为你们着想？与其打打杀杀，不如做桩交易，我也不会打扰你们的山神祭，甚至就连村里那两人留下来给你们山神当祭品我也没意见，这样一来大家都算是皆大欢喜了不是吗？” 可他一提起谢云淮，对面的村民们就会不自觉绷紧了身体，青黑枯瘦的爪子蠢蠢欲动，似乎要扑过来将他撕烂成无数血肉碎片。 啧，真难沟通！ “我没骗你，把遗体给我，吉时要到了……”村长似乎气疯了，只会重复这句话，阴森森地盯着秦扶安，脚步也在一点点逼近。 绝口不提谢云淮的名字，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 第48章 诡村敬神（14） “给我……把遗体给我……吉时……” 村长越走越近, 那双外凸的青黑眼珠子也转动得越来越剧烈，凑得近了，秦扶安还嗅到了对方身上尸臭的气息。 秦扶安站在原地没动。 村长看向秦扶安手中植物的眼神愈发贪婪疯狂, 他猛地向前扑来，却在即将触碰到秦扶安的那一瞬间, 被一道无形的墙体重重反弹了回去。 之后又是接连不断的噗通反弹摔倒声，这群扑过来撕咬秦扶安抢夺植物的村民们全都被一道无形的墙体挡在了外面, 寸步难进。 “你们是破不了这个结界的，现在能安静下来, 好好和我沟通了吗？”秦扶安说完, 施施然的从登山包里翻出矿泉水瓶, 用匕首割成两半后，又找了些土和水, 小心翼翼的把枯黄的植物临时栽种在小小的矿泉水瓶里。 种好后, 他摸摸在上个副本结束时就见过的熟悉植株, 语气无奈：“条件有限，先将就一下吧。” 殊不知，从他抵达小破屋后, 直播间观众们就已经看得一脸茫然。 [谁来告诉我一下，为什么那些npc碰不到主播啊？] [我也很好奇, 但我更好奇的是这个山神遗体, 到底有什么用啊？这不就是一株破草吗？] [等等！它、它还真有点眼熟, 相信不是我一个诡认识吧？] [草，楼上混了个诡, 举报了！] [我也认识，上个副本结束的时候，小谢不就给主播留了个植物的嫩芽吗？看起来挺像的。] [我知道为什么npc都靠近不了小破屋！！你们还有没有人记得之前主播拿了几个石头, 在小破屋附近走了一圈，然后把那些石头随手摆了一下？] [……阵法？！] [估计是了，不过这不是诡异游戏直播间吗？怎么主播好像跳到了修仙频道去了，这年头除了那些道士，还真有人会真正的阵法啊？？] [可主播都不是人类了，会点小法术什么的，应该很正常……吧？] [……] 不愧是自助式直播间，观众们有什么疑惑，都不用主播解释，他们自己就能从过往的蛛丝马迹里推断出来了。 与此同时，秦扶安将种好植物的矿泉水瓶明晃晃摆在小矮桌上，自己却在外面那群活死人疯狂怨毒的注视下，起身往小破屋里走去。 脚步刚一踏入，秦扶安的身影就顿住了。 他并不意外屋里原本该熟睡的少年正清醒着，意外的是对方始终安安静静抱膝坐在屋里，身边密集的触须们团团将其围住，其中有那么一些的颜色格外明显。 是之前被困在山神庙神像里的触须。 它们和谢云淮的灵魂体重新融合了。 这也意味着…… “还疼吗？”秦扶安敛下眼底神色，抬脚走到谢云淮面前，半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少年冰冷的额头。 谢云淮轻轻摇头，一双乌黑幽暗的眼瞳直勾勾盯着秦扶安，半晌后，才张了张口，无声呼唤： [秦扶安……] “秦扶安……” [杀了我。] “杀了我！” 他伸手揪住秦扶安的衣袖，苍白的指尖微颤，却仍旧死死攥着，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地哀求道： [秦扶安，杀了我。] 秦扶安，杀了谢云淮！ 两人距离太近了，近到秦扶安能够看清少年眼底浓烈翻涌的恨意和哀求，能够看清他无声划过脸颊的泪痕和被泪水沾湿的睫毛。 在谢云淮再次紧攥着他衣袖要求时，秦扶安伸手将浑身颤抖的少年揽入怀中。 “别怕。”他温热的手掌拢住少年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怀里，温声安慰道：“谢云淮，我会保护你的。” 谢云淮，我绝不会让你在我眼前再一次被人虐杀致死。 “我帮你报仇。” 我帮你杀光那群畜生。 “我带你离开这里。” 第67章 我要让这个副本彻底覆灭，让这些苟活的老鼠们死尽死绝，永世不入轮回。 喧闹的夜色里，有人尝到咸湿冰冷的眼泪，有人攥紧单薄起皱的衣角，也有人彼此相拥，低声承诺着天亮之后必见曙光。 不要恐惧，你所恐惧之物，都将被我摧毁。 不要怨恨，你所怨恨之人，我必诛其神魂。 你要温驯的安睡，而我会张开羽翼，为破碎不堪的你挡下所有风霜刀剑。 我有保护你的翅翼，也有虐杀敌人的毒牙，我能看彻人心，我也能诛万邪。 “谢云淮，我会一直保护你。” 小山神，我愿做你唯一的信徒。 秦扶安轻轻碰了碰少年微凉的耳廓，低头替他擦去斑驳的泪痕，噙着笑意温声哄道：“小山神，解决了他们，我们换个山头当神仙，怎么样？” 谢云淮：“……” 少年哭得湿漉漉的眼眸无声眨动，迎着秦扶安侵略性极强却又被温和所禁锢的目光，他浅浅地弯起眉眼。 [好。] [你骗我。] [你明明，不是神。] 听到他心中的控诉，秦扶安失笑，抬手揉揉谢云淮的头顶，散漫道：“没骗你，你当你的小山神，我当我这能听到你心声的神，这算不算是神仙眷侣了？” 谢云淮：“……” 默默抬手摘掉在自己头顶作乱的手，少年红着耳尖瞪他： [不要胡说八道。] 眼看刚哭完的小少年又要被自己逗狠了，秦扶安忍着笑收手，状似无奈地叹气：“好吧好吧，看来渎神这种事还是得小山神自己情愿了才好玩，可惜马上吉时就要到了，再多的心思，也得先给我们小山神把外面那群聒噪的苍蝇解决掉才行。” 他嘴里说出的吉时二字，任谁都能听得出其中的昭然戾气。 谢云淮跟着他起身，原本走在他身后的，垂在身侧的左手却在下一刻被温热的手掌覆盖攥紧，而后才径直牵着他往外走。 在走到门边的时候，秦扶安停下来，回身注视着神色平静的少年。 “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等我？”他先犹豫了。 谢云淮仰头看他，一双眼眸如墨漆黑，又如星子璀璨，悄然轻弯，加重了握手的力度后，才对他坚定地摇摇头。 [我不怕。] [我要亲耳听到，亲眼看见。] 他不怕，他要亲耳听到那些贪欲之后的背叛，要亲眼看到这些背叛之人应有的下场。 谢云淮从来不是怯弱的任人欺负的小哑巴。 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好，那走吧。”秦扶安反握住谢云淮的手，牵着他走出这栋摇摇欲坠的小破屋。 出来后，谢云淮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被结界拦住狰狞可怖疯狂攻击的村民们，而是被秦扶安放在小矮桌上，栽种着“山神遗体”的矿泉水瓶。 他看着那株小小的枯黄的植物，无视那些见到自己的一瞬间就骤然安静下来的村民，径直走了过去。 [它要死了。]谢云淮扭头看向秦扶安。 秦扶安站在他身边，低头观察了一下，先是赞同地点头，又在少年眼神黯淡时笑着哄他：“还能活，我养这些濒死的小东西最拿手了，我会养活它的。” 意有所指，谢云淮听出来了。 他抿了抿唇，毫无血色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植物枯黄的茎叶，而后回头对秦扶安说： [那我把它送给你。] [要是养不活也没有关系。] [它不会怪你的。] 它只会觉得，是遇到你的时间太晚，是自己不够幸运，是曾经没有更努力地生长。 无论如何，它都不会责怪你的。 秦扶安却没结话茬，而是像谢云淮戳植物茎叶那样，伸手轻轻戳了戳他苍白的脸颊。 “别说丧气话，我说养得活就是养得活，哪怕是阎王爷都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它！” 说这话的人，眉目张扬神色肆意，话语间张狂的桀骜藏都藏不住，偏偏又一幅格外理所应当的模样，好像这世间一切当真如他所说，他想要的想做的，谁都挡不住也拦不下。 谢云淮一时怔然。 这个人，是他见过最鲜活也最绚烂的人了。 他低头看到两人相牵的双手，终于愿意抬眼去看向外面那些不断后退的，却又藏不住怨恨和贪欲的诡村村民们。 他们原本是要抢夺“山神遗体”，此时在见了自己后，却又纷纷退却。 就像过往记忆里每一次用石子锄头棍子驱赶自己远离诡村时一样，又惧怕又憎恶。 如果没有秦扶安挡着，如果他们拿到了“山神遗体”，那么他们很快就不会再这样忌惮畏惧自己了。 他们会将不能说话的小哑巴绑起来，倒吊在山神庙的屋檐下，然后割破他的喉咙，任由血液滴落在那尊山神像上，最后再将自己死去的尸体埋葬在神台之下，日夜供奉，日夜诅咒，妄图杀死自己的同时，孕育出一位新的山神。 一位能让他们重新活过来，将诡村重新变为贵村的山神。 谢云淮看向外面漫天飞扬的纸钱，神色淡漠，眼底再无卑微怯弱，却也同样没有神明应有的悲悯。 第49章 诡村敬神（15） [这些纸钱一年比一年多。] [染着狗血鸡血的纸钱, 也一年更比一年多。] [但这都镇压不住他们那颗想要复活，想要逃离诡村的贪欲之心。] 谢云淮在心中默念，秦扶安便静心聆听。 末了, 他站在少年身边，和他一同注视着结界外神色忌惮的村民们, 轻笑道：“原来如此。” 他似乎推出这个村落和山神之间的主线故事了。 无外乎是一群惨死的人，被困在原地成了地缚灵之后, 身怀怨恨，将原本庇护他们的山神当作了复活的机缘。 无论是听了旁人的教唆, 还是他们自己想到了这样丧心病狂的办法, 总之, 他们最后决定以活死人的身份，日夜供奉山神。 人的信仰能让山神有灵, 那诡的信仰呢？ 无非是让山神神灵有损, 香火有毒, 黄纸染血，将一切神异扭转为诡谲，将一个好好的小山神, 逼成了杀不死的小怪物。 那些人为什么供奉的是五官模糊的山神塑像？ 为什么家家户户的神龛里也都供奉着相同的塑像？ 因为秦扶安原本猜测的，他们供奉的“新任山神”, 那名本该存在的邪.神, 就是这些活死人们自己啊。 他们吃自己的香火享自己的信仰还不够, 他们还要去争抢压榨小山神的香火信仰。 没有人提供信仰了，那山神本人就是他们瓜分信仰的源头。 所以谢云淮会每年都被倒吊在山神庙前, 被这群活死人们放干了血，由他们拿自家神龛里的神像，犹如蘸取人血的馒头一样, 去蘸取一位神明的血液。 年年如此，年年往复。 从五六岁的谢云淮，到今天刚满十八岁的谢云淮。 这群饱饮神灵之血的村民们，从一开始游荡的虚魂，汲取山神血液和信仰，一年年被养出了实体，又变成了肉身坚固的活死人…… 人分不出神和鬼，鬼却能轻易辨别人与神。 所以当日村长对秦扶安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或许以为真的彻底骗过了秦扶安。 毕竟他为了掩盖真相，连全村想方设法杀死谢云淮的各种办法都说了个遍，将自己刻画的那么恶毒了，谁还会去想这是不是他在撒谎呢？ 正常人都不会觉得他在撒谎的。 可偏偏秦扶安也不是人。 他的双眼能观人魂魄，当时初入诡村的时候，就发觉这村里的人似乎都没有魂魄。 后来当晚看到谢云淮，才恍然，原来不是看不到他们的魂魄，而是这满村的人，都只是遗留世间的鬼魂而已。 他看到的人就是鬼，哪里还有多余的魂魄呢？ 而魂体邪灵，在秦扶安的眼中，撒谎或是不撒谎，其实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所以村长的那些话，秦扶安从未信过。 什么杀不死的小怪物，什么对谢云淮好了一点就会惨死的村民，就连那些残忍的杀人分.尸的话，全都是假的。 秦扶安装作信了，因为他很好奇，谢云淮哪里特殊，值得诡村的这群鬼魂们如此费尽心思去算计？ 一边给谢云淮安上被山神厌弃诅咒的怪物之名，一边却又不允许谢云淮离开诡村，一边极尽欺辱打骂，一边却又装作良善收留他性命。 如此矛盾，精准地挑起了秦扶安心中的好奇。 然后他就看到了被困在神像之中的属于谢云淮的灵魂体。 漆黑，虚弱，厌恶庙内的香火。 和谢云淮原本体内的魂体们截然相反。 秦扶安想不通，于是下山后又带着谢云淮去山神庙下的山坡上砍伐树木回来做床。 事实表明，那就是谢云淮的灵魂体没错，因为有谢云淮在，又或是记住了自己那炷香的气味，总之那些漫山遍野仿佛成精了的植物，并没有攻击他们。 第68章 什么情况下，谢云淮体内的灵魂体会被禁锢在山神神像之内？ 秦扶安今晚知道了。 那株植物，还有被一次次杀死的谢云淮本人。 或许植物的确是谢云淮的身体一部分，但谢云淮一定想办法挣脱了神像的桎梏，所以才会在十几年前以幼童的形象突兀出现在诡村。 又或许那株植物是经由谢云淮血液性命浇灌而成，凝聚了诸多生机灵力的核心，所以会被埋在神台之下，任由那尊没有五官的神像汲取其中生机气运，妄图成为新神。 而那尊神像被倒挂在山神庙屋檐之下，被人用血描画出五官的时候，谢云淮在山下痛得难以承受，大概就是村民们口中所说的“吉时”到来前的准备了吧。 今年刚好是个特殊的年份，因为谢云淮刚好成年了。 而村民们迫不及待要一次性献上七名外来者进行血祭，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确定这次能够真正供养出一名新的神明。 又或者，是这一次他们能够彻底汲取遗体上的生机，也彻底杀死谢云淮，然后摆脱地缚灵活死人的身份，真正走出这座地狱深渊般的大山。 可惜遇上了不按套路出牌的秦扶安。 他割断了绳索打乱了山神祭前的流程。 他又将即将长出五官的山神像踹到在地上，裹了满脸的污垢灰尘。 他还乘人不备夺走了山神的“遗体”，并且径直下了山。 而现在，他又站在真正的山神的身边，隔着结界，慢条斯理地猜测着这群活死人们数十年的布局根源。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名守庙人，其实就是你们村仅剩的活人吧？”秦扶安狭长漂亮的绿眼瞳笑着看向惊疑不定的几人。 “你们侥幸未死，却也不愿意和鬼魂作伴，并且同样觊觎神明之力……” 秦扶安说着，忽而伸手揽住身旁始终安静的少年那瘦削的肩膀，偏头在他耳边低声笑道：“这些老鼠可真讨厌，一面跪在地上觊觎你的一切，一面又肆无忌惮地打压伤害你，小山神，有了被剥夺的记忆，你说，还要不要放过他们呢？” 秦扶安大概骨子里都坏透了。 明明早就决定不留任何活路，却偏要在此时故意勾起那些活死人一心求活的心。 明明可以好好说出的话，偏要抵着人肩膀侧脸，故意作出耳鬓厮磨的亲昵模样。 一句话而已，不光乱了村民们的心，同样将谢云淮的心绪搅得动荡不宁。 谢云淮禁不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偏头红着耳尖避开了秦扶安的靠近，偏偏之前说话时已经惹起了一片细密微麻的痒意，让他想要冷下脸来说些狠话都显出几分莫名的局促来。 见状，秦扶安忍着笑没有松开谢云淮无声挣扎的肩膀，反而一副哥两好的样子，对那群提心吊胆的村民们无奈耸肩：“看看你们干得好事，小山神连话都不愿意跟你们说了，沉默就是最直白的拒绝，所以啊，你们完蛋咯~” 他一句完蛋咯说得格外直白刺耳，几乎是话音刚落，就彻底激起了这群人的狰狞凶性。 “只差这一遭了，大家一起上，我们所有人加在一块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吗？！” 村长彻底放弃了维持原本的人模人样，狞声说完就化作鬼魂模样朝着结界重新扑了过来。 看着这群鬼气势汹汹的架势，秦扶安站在原地不闪不躲，无辜提醒：“各位，还没成人呢，请自称为鬼，别玷污了好好的人行吗？” 一句话，火上浇油，油沸添水，谢云淮甚至眼睁睁看到几名村民被秦扶安气得当场炸开，变成了一团凝而不散的黑雾。 “……” 和秦扶安这张嘴比起来，这些村民其实也和自己这个不能说话的哑巴没什么区别。 第50章 诡村敬神（16） 和灵魂体以及记忆一起回来的, 还有什么呢？ 是小山神被剥夺的神格，是谢云淮本身更强的掌控力。 在那群村民们一哄而逃的时候，比他们动作更快的, 是诡村附近漫山遍野仿若活过来的植物。 秦扶安站在谢云淮身边，而他一起漠然注视着那些身体坚固的活死人们被柔软但同样坚韧的植物们一圈圈束缚起来, 又有更为细微密集的小刺深深嵌入他们的身体之中，汲取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生机血肉。 当村民们结实的肉.体眼看着越来越轻薄透明时, 后面的山上亮起杂乱的光束，郭术霖的声音远远传来：“大佬！我们来帮你！！！” 秦扶安：“……” 他等着几人飞奔靠近, 先他们一步主动走出阵法结界。 “发现什么了？”秦扶安率先询问。 岑甜点头：“我们试着挖了, 但是神台底下的空间很大,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估计是个小型的乱葬岗。” 因为里面的白骨太多太多了。 “我们猜测, 那些白骨应该就是这些村民原本的尸体。” 钟昊边说, 边看向那群被植物捆绑起来的灵魂体们。 “他们好像要挣脱了。”李福标说着, 下意识往秦扶安身边站了站。 秦扶安顺势看过去，那些被汲取了□□和生机的村民，此刻赫然已经变成了难以触碰的魂体, 也就是大众意义上所说的“鬼魂”。 真实存在的藤蔓束缚不住鬼魂。 这在意料之中，秦扶安回头去看结界里的少年。 对上他的目光, 谢云淮抿抿唇, 而后张口回答：“剩下的, 不是属于我的力量。” 秦扶安神色微怔。 原本围在秦扶安身边的几名玩家也愣住了。 而后是岑甜惊诧地打破安静：“你可以说话了？” 别说，声音竟然还挺好听的。 少年的嗓音虽然因为常年未曾开口而喑哑, 但也是好听的，语气温和，像一汪被轻轻搅动的清水, 清冽，干净，寡淡而又轻缓。 像正在融化的雪水，也像粼粼漾开的波纹，让人忍不住想要听他再多说些什么。 谢云淮自己似乎也有点怔愣，听到岑甜的声音后，他看向秦扶安，启唇道：“这原本就是我的力量，只是当初为了挣脱禁锢，不得不付出相应的代价。”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秦扶安点出主线任务进度，上面赫然显示出一个极高的数字：97％。 主线任务快要完成了。 “别吃脏东西。”他转身揉揉少年的头发，凌厉的眉峰微扬：“先好好消化，剩下的交给我。” 感受着头顶略微用力的揉搓，谢云淮看着秦扶安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瞳，片刻后朝他点了点头。 安抚好拿回原有一切的小山神，不远处那些已经完全退化为地缚灵的鬼魂们已经慌张地四散而逃。 可他们逃走了，还有几名活人被禁锢在原地。 秦扶安朝他们走过去。 随着他的靠近，原本死死捆缚住这几人的植物们也像是心有灵犀般缓缓松开。 在其中一人暴起试图和秦扶安同归于尽的时候，秦扶安都还没来得及动手，那道身影就被旁边的岑甜抬脚踹了出去。 几名玩家眼睁睁看着那人从扑过来到被踹飞后落地，在夜色里划出一道粗壮的弧线，要不是有地上厚厚的纸钱垫着，恐怕不被踹死也要活活砸没半条命。 迎着几人齐刷刷看过来的敬畏目光，岑甜收回发力的腿，轻咳一声，对砸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人很不真诚地解释：“抱歉，忘记你们现在不是进化版了，一不小心没收住力气。” 守庙人们：“……” 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不得不说，岑甜这一脚真的很有威慑力，至少在之后被拽着返回山神庙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秦扶安走在队伍末尾，他旁边是皱着眉深一脚浅一脚，满眼嫌弃的谢云淮。 大概是游戏即将结束，而他们都还活着，几名玩家情绪也松缓很多，这次返回山神庙都很活泼，还能在聊游戏的时候，偶尔交流几句关于现实的信息。 唯独一个郭术霖，一想到游戏结束自己就要面临什么，整个人就很丧，垮着脸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就要偷偷往后瞥，结果每一次回头，都看到秦扶安和小山神牵得稳稳当当的手。 郭术霖：“……” 不看了，眼睛疼！ 谢云淮忍了一路，在快要到山顶的时候，终于没忍住，试着想要挣脱被牵住的手。 结果不仅没挣脱掉，还得到秦扶安一个疑惑的眼神。 谢云淮：“……松开。” 他手指蜷缩着，由秦扶安握住的那只手，直到半边肩膀和身体，都似乎在发麻发软，根本提不起更多的力气。 秦扶安的回应是将他的手牵得更紧，十字交叉相握，十分坦然地说：“什么松开？山路难走，地上又全是这些，我要是不牵着你，摔倒了怎么办？” 谢云淮想说不会，和他一扭头就撞进那双盛着笑意的绿瞳，在黑夜里既幽冷，又莫名显出些温柔。 第69章 于是很莫名其妙的，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默认了秦扶安看似逾矩的行为，只有藏在夜色里的耳尖无声发烫。 秦扶安达到目的，却不曾这么轻易放过沉默的谢云淮。 在前面的人忙着赶路的时候，他拉着少年停下来，在他怔愣间，俯身凑近了些。 谢云淮僵在原地，呼吸都变得格外轻，小心翼翼地绷着身体，甚至没敢问秦扶安要干什么。 只是感知到对方靠近后，被笼罩的身体又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宛如过电一样每一寸血肉都在轻微地发麻。 “那颗珠子呢？” 耳边响起秦扶安的询问。 谢云淮茫然了一瞬，疑惑回望：“什么……珠子？” 看清他眼中真切的疑惑，秦扶安沉默了。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上个副本结束之后，小谢同学带走的可不只是一颗珠子，可到了这个副本，秦扶安一样都没有见到过。 原本以为是因为失忆的缘故，可现在看起来…… “你有没有见过一颗红色的珠子？”秦扶安用微弱的灵力幻化出那颗奇诡珠的模样。 谢云淮打量了两眼，摇头：“没见过。” 秦扶安：“……” 哦豁，自己好像认错人了。 迎着少年清澈干净的目光，秦扶安无奈地喟叹：“没什么，走吧，我们先去庙里看看。” “那是什么？”谢云淮却忍不住追问，“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秦扶安沉默一瞬，点头：“嗯。” 谢云淮安静下来。 两人一同往山神又走了一段路，在山神庙门前的时候，谢云淮停下来。 他转身看向秦扶安，眸光闪动，两秒后才轻声开口：“你以为那个珠子在我这里？所以是你认错人了吗？” 秦扶安轻易就能听出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是你认错人了吗？ 你对我的那些好都是因为认错人吗？ 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场错认吗？ 秦扶安看到少年不自觉蜷缩成拳又藏到背后的手，看到他不安颤动的睫毛，还有……即使努力掩藏却还是很明显的情绪翻涌。 秦扶安定了定心，有点无奈，更多的却是心软。 和上个世界一样，虽然没有相同的记忆，但一样聪慧敏锐。 只凭自己一句话…… 迎着少年即使想要逃避，却还是仰头直勾勾望着自己的双眼，秦扶安轻笑着伸手将不安的少年伸手揽进自己怀里。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认错人？” 猝不及防被抱住，谢云淮鼻尖被撞了一下。 可秦扶安那句脱口而出的笑言，才是真正让他一瞬间感到鼻酸的罪魁祸首。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脏缓缓平复了有序的跳动，他闷在秦扶安的怀里，听着对方满是笑意地说着自己不可能认错人，只是弄丢了珠子，手指又不自觉攥住了对方的衣角。 “我永远不会认错你的。” 少年抬眼，撞进一双浅绿的眼瞳，看清眼底温软的笑意，还有……不沾丝毫谎言的真诚。 “谢云淮，就算你不记得自己姓名，就算你变成了不可言说的存在……” “相信我，我也照样可以一眼认出你。” 秦扶安说完，并指将染血的指尖轻贴在谢云淮冰凉苍白的额头上。 谢云淮下意识闭上眼，感知到有奇怪的灵韵从自己眉心开始流转。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秒钟，等眉心处的手指挪开后，他跟着睁开眼睛。 “这是什么？”他边问，边抬手去触碰自己的额头。 原本湿润的血液却好像从未存在过，他的额头指腹全都干净光洁。 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繁复的阵法和契约在同一时间以血为线，迅速铭刻进少年身边的每一缕灵魂体内。 “这是灵魂契约。”秦扶安没有隐瞒，“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甚至无论生死，我都能凭借它找到你。” 所以，绝对不会有认错人的情况，更不会将眼前的少年视作替代品。 哪怕是身具腾蛇天赋，又在游戏里觉醒虚诈者天赋的秦扶安，也清楚想要安抚谢云淮的不安和猜疑，漂亮动听的言语远不及真切的行动来得可靠安心。 所以他没有向从前那样说什么好听的承诺。 他为自己和谢云淮刻画了阵法和契约。 阵法用来辅助沟通天地，继而完成双方都自愿认可的魂契，无论双方身处哪里，只要处于同一世界时，都会感知到双方魂魄之间的牵引力。 秦扶安是自愿的。 原本不知情的谢云淮，竟也被阵法沟通的天地规则判定为自愿。 “……”谢云淮从未听过魂契的存在。 他身为山神，似乎还没有秦扶安更懂这些奇怪的契约。 但他只要闭眼静心，就能清楚感知到秦扶安的存在。 所以秦扶安说的都是真的。 秦扶安没有骗他，也没有认错人。 那些对他的好和维护，也都是真的。 “我没有不相信你……”他想要为刚才的自己解释。 可话音刚落，原本进去扒拉白骨的玩家们没等到两人，又齐齐出来找人了。 于是两人的对话被迫终止，在玩家好奇八卦的视线里，一前一后地走进山神庙。 秦扶安看着走在前面的少年，脑海里回忆着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本以为是上个副本离开学校的小孩又流浪到新的副本被人欺负，结果似乎并不是这样。 哪怕那些灵魂体还认识自己，但眼前身为小山神的谢云淮，一定不是那个从学校里带着奇诡珠离开的谢云淮。 两个谢云淮？ 灵魂共享，身体却不共享？ 盯着谢云淮清瘦的背影，秦扶安果断放弃了等下把村子烧了带着对方就脱离游戏副本的危险想法。 第51章 诡村敬神（17） 跟在他们身后走进山神庙, 秦扶安看着已经被挖出来的一具具森然白骨，眉目冷戾。 “是你们埋的？”他看向被捆住双手站在一边瑟瑟不安的几人。 刘老三早已不复之前的凶狠，此刻听到秦扶安的追问, 身体发抖地胡乱摇头：“不、不是我们！我们哪儿有这么大本事……” 后面的辩驳，全都消解在秦扶安似笑非笑的神色之中。 “我不是这里的山神。”谢云淮站在秦扶安身边, 主动解惑：“我是被他们从别处请到这里来的。” 秦扶安垂在身侧的手自然而然地牵住他，而后才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几人问道：“你们的主线任务进度是多少？” 岑甜看了一眼, “99％。” “我也是。” 钟昊说：“我们的主线任务是相同的，因为副本主线任务并不是单人任务, 而是由我们共同推进, 等结束后, 系统结算会自行判断我们在其中的占比来算通关等级。” “那这么一来，岂不是还有两个人只要躺着, 什么都不做也能通关？”郭术霖一下子想到了还在村子里躺着的两人。 他越想越羡慕：“这才是传说中的躺赢吧？从进副本到现在, 啥事儿都不用做, 关却通了。” 命可真好啊！ 闻言，秦扶安偏头看向他，忽而意味不明地笑笑：“是啊, 命真好。” 郭术霖：“……” 几名玩家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两眼，而后重新商讨起最后那1％还差在哪里, 绝口不提刘禹和梁平了。 总觉得, 刚才似乎从大佬口中听到了些明晃晃的杀意…… 有的事不能深想, 越想越细思恐极。 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快乐小傻子，或许会更幸福些呢。 “还是按之前说的那样, 将他们交给我来处理，怎么样？”秦扶安拉着谢云淮往后退了一步，让他离脚边沾着血泥的白骨稍远一点。 闻言, 谢云淮没有迟疑地点头，却在秦扶安准备动手的时候，犹豫着轻声问他：“你……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后，就要离开了吗？” 他所说的离开，或许是离开诡村，去往大山外面的世界。 但秦扶安没有解释，也没有再怀揣着将他拐跑的心思，只牵着他的手稍微用力了几分，反问道：“那你呢？” 你能去哪里？你又会去哪里？ 谢云淮沉默下来。 见状，秦扶安也没有步步紧逼非要一个答案，干脆开始在山神庙附近构建阵法。 谢云淮下意识跟在秦扶安身边，看着他往一颗颗石子中灌入灵力，又看着他以玄妙未知的手法构建阵法，眼中倒映着秦扶安的身影，脑海里却始终思索着他刚才的问话。 自己从诡村的阴谋中挣脱出来后，会去哪里呢？ 他有点茫然，或者说他似乎知道诡村的事情结束后自己自然会有新的去处，却又莫名不能对秦扶安宣之于口。 就好像，不被允许，有所限制。 第70章 那是不是意味着，两人从这里分道扬镳之后，就很难再见到了？ 这样的念头刚在脑海中出现，谢云淮就想到之前秦扶安在自己眉心处用血缔结的契约。 秦扶安承诺过，无论在哪里，都会找到的，也绝不会认错。 于是刚刚才因为一个念头而苦涩的情绪，似乎又一下子被轻易地抚平。 谢云淮看着秦扶安停下来站在山神庙前的背影，不知为何，望着对方，就会感到难得的心安。 无论是小哑巴、小怪物，还是谢云淮，又或是现在的山神，不同身份不同记忆的他，却似乎总能从秦扶安身上感知到相同的安稳温暖。 明明对方是个嚣张不好惹的性格，可相识以来，秦扶安除了恶趣味的哄骗过他以外，从没有看低或是利用过他。 “这么喜欢发呆？”一张剑眉星目的脸忽而凑近，吓得谢云淮心跳停了一瞬，继而又听到对方逗弄他的话，“是不是我突然凑近亲你一下，你也会这么懵的看着我？” 谢云淮：“……” 他视线避开那双看似玩笑实则藏着强烈侵占欲的幽绿眼瞳，压下紊乱的心跳和心底的些许慌乱，笨拙地转移话题：“你刚才放的这些石头有什么用？” 秦扶安没有步步紧逼，而是顺着他拙劣的话题回答：“这是一个小型的毁灭阵法，可惜我灵力几乎耗尽，并不能让它发挥真正的威力。” 话音刚落，秦扶安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了主线任务通过的提示，副本也将在十分钟后关闭。 “大佬，我们问到了，这些活人原本是登山客，无意间闯进这里沾染了怨鬼戾气被缠上，后来也跟着起了贪心，这才成了所谓的守庙人，专门帮那群鬼引诱外来者，带进来后用他们活祭……” 郭术霖说着，偷偷看了眼神色清冷的谢云淮，又小声说：“这个村子原名其实叫贵村，但是国家发展后他们都搬迁出去，剩下的房屋才会被鬼魂占据，他们……一起蒙骗小山神的转世，给他演了十几年的戏。” 所以，无论是一开始的收留，还是后来的对他好后就很快死亡，其实全都是假的。 给他吃肉是一开始把握不大，怕把他养死了，也怕出些什么别的意外。 后来发现他死不掉，于是就开始彻底戏耍折磨，看着他一次次被欺负，一次次在满是演员的戏剧里挣扎求生…… 鬼也需要乐趣，鬼生前也是作恶的人，他们怎么会放过唯一能被取乐的谢云淮呢？ 哪怕他是山神的转世，既然不愿意乖乖被汲取生机，非要挣脱本体变成人逃跑，那就更要囚困起来，让他永远都走不出注定泥泞的命运。 不过现在，那些活人已经死了。 就在刚才，他们被抽取了大量生命力之后，又因为长期和鬼魂相处，身体早已经衰败下去，刚才看到屋子里那些白骨后没多久，就接二连三地落了气。 “这大概就是恶有恶报吧，他们折磨小山神这么多年，现在总算得到该有的报应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变成了鬼……” 谢云淮站在秦扶安身边，听着郭术霖的那些话，心中并没有多少波动，因为这些早在他睁眼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每一次死亡的记忆都被想起，那些痛苦，绝望，憎恶……足以在一瞬间摧折他的神格，所以他沉浸在痛苦之中，握住秦扶安手里的匕首，请求对方杀死自己。 只要不死在吉时，只要不是死在那些恶心的鬼魂手中，谢云淮就能彻底终结自己的生命，让那些鬼魂的图谋全都变成一场空。 可秦扶安没有将匕首插.进他的心脏，反而将他揽入怀里。 只是贴近他的怀抱而已，谢云淮却听到了对方有力的心跳，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秦扶安迅速安抚了下来。 恐惧和痛苦都在远离，收回属于自己的力量后，谢云淮甚至有些倦怠，想要找个地方好好的安稳的睡一觉。 岑甜几人也从后面走出来。 钟昊走到秦扶安面前，原本想要抬手拍拍他肩膀的，可手刚抬起来就对上少年清冷淡漠的视线，他愣了一下，笑着顺势理了理自己有点乱的衣领。 “秦哥，我们任务结束马上就要说再见了，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活着在副本里见到您。”他略一颔首，然后点击了脱离副本选项。 “秦哥，有缘再见。”岑甜扬起笑，很是坚定地说：“我会努力活下来的！” 李福标也憨厚地笑着道谢，感激秦扶安自己推进了好多进度，却并没有说什么有缘再见的话。 最后剩下郭术霖，他苦巴着脸，要哭不哭地嗫喏道：“大、大佬……出去见……” 呜呜呜呜呜呜为什么不能自行选择脱离游戏的地点啊！！！ 原本就是为了躲避对方才会慌不择路选择进入游戏副本，现在好了，在游戏里见了不算，出去了还得见。 不过看在一起经历了一整个副本的份上，这位大佬应该不会再跟自己计较了吧？？ 这么想着，一抬头就对上对方明显不是本国人类的绿色眼瞳，他心里一哽，很怂的先走一步了。 “你也要走了吗？”谢云淮看向秦扶安，对于另外几人突兀的消失并没有觉得惊诧。 “再等等。”秦扶安摇头，松开他的手后，走到山神庙门口，将那个被放置在门边已经无人问津的泥塑神像拎起来扔进庙中。 “我先送你下山。”秦扶安重新牵住少年苍白修长的手，带着他踩过满山血红的纸钱，慢慢远离了山顶和山神庙。 在他们来到山脚下的时候，脱离副本的时间只剩将近五分钟。 那些鬼魂不知道藏在哪里，不过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身后有震耳的声音轰然炸响，谢云淮回身，恰好看到泛着朝霞的彩色天际，还有在天幕之下，突兀爆.炸的山神庙和整片山顶。 比起爆.炸，其实更像是整座山顶被压在了一个看不见的磨盘之中，磨盘下面，无论是房屋神庙，还是神庙里堆积的香火白骨，全都在缓慢地碾压碎裂，终成齑粉。 “还有这个诡村。”秦扶安揽过谢云淮瘦削的肩膀，挑眉问他：“小山神，帮我把控一下燃烧范围怎么样？” 俗话说，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虽然是副本世界，但秦扶安自觉自己是个循规蹈矩的五好市民，这种危险的底线是绝对不会触碰的！ 谢云淮放任他将村落焚烧殆尽。 并且按照秦扶安拜托的那样，始终都将火焰控制在诡村范围内，没有波及周遭的任何植物。 烈焰灼灼，将诡村过往的阴谋和罪孽一同焚烧，有鬼魂在痛苦地嘶吼求饶，却也随着这场滔天的大火逐渐湮灭消失。 第52章 诡村敬神（完） 橘红色灼烧着两人的双眸, 脱离游戏的时间只剩最后一分钟。 秦扶安回头，看向怔怔望着这场大火的少年，抬手一如既往地揉弄他头顶。 “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扬唇轻笑, 在少年回过神时，低头将亲吻浅浅地落在他被定下契约的眉心。 下一秒, 衣角又被熟悉的力道攥住。 秦扶安眼底满藏笑意，在谢云淮微微瞪圆的眼瞳中, 从自己芥子空间里拿出之前放进去的矿泉水瓶。 “这个你说过送我，那我可就带走了？”他低头拨弄了一下植物上枯黄的草叶, 温声道：“我会把它好好养活的。” 谢云淮看着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弄草叶的动作, 耳尖敏感地颤了颤, 眼眸也无声泛起雾气，在秦扶安看过来时, 不得不强作镇定地点头。 “好好照顾自己, 下次见面, 别再被人欺负了。” 秦扶安揉揉小孩乖顺细软的发丝，虽然有不舍，但还是在叮嘱之后, 随着时间结束，不得不脱离了副本。 - 谢云淮手中攥着的衣角消失一空。 他忽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整个诡村燃烧后的火焰裹挟着灰烬, 炙热到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最后看了眼这座被火焰彻底吞噬的村落, 谢云淮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自己和秦扶安居住过的小破屋。 小矮桌还在, 那个会变出好吃零食的木盒也在，就那样安静地放在桌面上，似乎在等着被谁收藏起来。 谢云淮伸手拿起它, 然后径直走向新做的床，单薄的身体无声蜷缩着，无论接下来自己会去往何方，至少现在，他只想要好好睡一觉。 秦扶安，你要……早点来见我。 - [恭喜玩家通过新手副本：诡村敬神。] [副本奖励结算中……] [副本等级：多人剧情-新手-普通（↑困难）（+10点属性值）] [任务完成度：s+（成功关闭该副本，结束诡村村民们的进化，拯救山神，惩戒罪孽，获得山神的感激和爱慕？？）] [本场游戏有“未来新星”头衔加成，直播积分倍率x2.5。] [直播间热度积分：478000x2.5=1195000分。] 第71章 [热度积分与诡币兑换率为：100:1。] [获得副本奖励：蓝色技能球x1，蓝色道具球x1，白色道具球x3，属性值+10。] [获得永久称号：“伪神（由山神亲自认可的神明头衔，虽然您并不是真正的神明，但不妨碍您拥有接近神明的能力和影响，在相关副本内，可短暂拥有山神的力量，限时5分钟，+2神识，+3魅力。）”] 又是叮叮咚咚一阵密集的结算通知，秦扶安却没有上一次那么悠闲地慢慢看过去，漂浮在眼前的光球也被他忽略，他只匆匆扫了一眼涅槃池的方向，就果断地脱离了结算大厅。 下一秒，秦扶安猛然从晕眩中回神，还没完全清醒，就听到耳边小崽子撕心裂肺像是死了爹一样的哭声。 秦扶安头疼地闭了闭眼，伸手精准地拎起小凤凰的翅膀，像拎一只小鸡崽子似的，将它拎到眼前。 小凤凰的哭声一滞。 乌溜溜的豆豆眼懵懵地瞪大了一圈，带着哭腔的小奶音茫茫然地喊了声：“……爹？你没死啊？” 秦扶安气笑了，“就这么盼着我死？” 小凤凰回过劲来，立马扑棱着翅膀挣扎着从他手中逃脱，最后又嚣张地踩在他脑袋顶上，翘着赤色流光的尾巴尖儿一个劲地蹦跶。 “爹！你怎么突然消失不见啦？” “你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你快说是什么法术？隐身术吗？我要学！学会了以后我去鬼都逗鬼玩儿，人死之后成鬼，那鬼还能再被我吓死一次吗？” “爹你怎么不说话？诶爹你往哪儿走？我都要站不稳了！！” 头顶嚣张的小奶音很快消失。 在郭术霖无声瞪大满是惊悚的双眼中，小凤凰歪了歪头，亡羊补牢地朝他“啾”了一声。 别看我，我没说话，我只是一只刚出生不久的，长得可爱帅气的小小鸟~ “进来坐坐？”秦扶安也没有丝毫被人类发现的反应，侧过身，对傻愣愣站在门外，脑袋毛还被小崽子烧秃了一撮的郭术霖发出“进来坐坐”的亲切邀请。 郭术霖：“……不、不用了吧……” 一边挤出笑容推脱，一边又怂怂地哭丧着脸自觉抬腿往里走。 呜呜呜呜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现代社会，大佬你千万不要杀人灭口啊啊啊！！！ 然而等走进了内里，他又想哭了。 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的吗？ 为什么这里住着这么大两只非人类，还能住得这么豪华，一看就是有钱妖。 可恶！人比人比不过也就算了，连妖都比不过算怎么一回事啊！ 不知是怕到了极点就反弹，还是被眼前不属于自己的富贵迷了眼，郭术霖一脸豁出去的模样，在秦扶安坐下后，大着胆子对他说：“我、我来之前跟我导师报备过了！你……你不能杀我！！” 面前这个不是人，是妖，在副本里就已经那么凶残了，万一在现实中也杀人不眨眼呢？ “……”秦扶安给对方倒茶的动作一顿，而后清透的茶水才随着他的动作稳当地注入茶杯之中。 “别误会。”他端着一副斯文友善的皮囊，轻笑道：“打打杀杀可是犯法的，我只是请你进来交给朋友，喝杯茶。” 郭术霖：“……” 听、听懂了！ “您放心，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巴！就连做梦说梦话都绝对不会透露一星半点关于你们的消息！我可以发誓，你也可以……给我下那个什么契约……” 后面的话越说越弱，既不太情愿，又生怕激怒了秦扶安。 “爹，什么契约？！”清脆的小奶音在秦扶安头顶响起。 郭术霖又被吓得一激灵，刚伸出去端茶的手猛地缩回来，小凤凰口吐人话已经彻底坐实了两者根本不是人的事实。 都怪自己太见多识广，不然还能骗骗自己，说大佬头上顶着的是只会说话的鹦鹉…… 秦扶安把在自己头上乱蹦跶的小崽子拿下来，在它歪着头好奇地注视下，也取了茶杯给它斟了茶。 “安静，闭嘴。” 小凤凰气鼓鼓地蹦跶了一下，想要辩驳，却又在他看似温和的目光中恹恹认命，紧跟着一脑袋扎进茶杯里。 别管，今天我就要淹死自己，让我爹年纪轻轻就白发蛇送黑发崽！ 郭术霖看得眼角乱抽抽，更加肯定大佬这杯茶就是“封口茶”。 他坐得更端正老实了，全然一片还没有被社会磋磨污染过的清澈愚蠢老实端庄。 “这是一颗千年古茶树的茶心泡的茶，有静心凝神，增加悟性，改善身体，增强抵抗力之类的功效。” 秦扶安看着郭术霖越听越亮的眼睛，挑眉给了个台阶下：“如你所想，封口茶，喝不喝？” 喝！ 不喝是傻子！ 满脑子都被那个“增加悟性”的功效填满的郭术霖毫不犹豫地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 烫得一哆嗦都没舍得浪费一滴，全部咽下去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错觉，反正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正在变得聪明！ “爹，他是不是傻？”小凤凰晃晃脑袋，光明正大地吐槽：“那么烫，他又不像我们，是不是想找爹你碰瓷啊？” 正在变聪明的郭术霖：“……” 秦扶安失笑，在郭术霖涨红脸的局促中，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就送客了。 等走出好长一截路后，郭术霖心有余悸地扭头，确定自己重新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后，这才后知后觉地脱力，一屁股蹲在了路边摆烂。 差点就回不来了。 不止说的刚才，还有那个副本。 其实他是庆幸有秦扶安进入副本的。 否则就凭他们几个玩家，不知道要在里面耽误多久，说不定在吉时到了时候，他们还无知无觉参加山神祭呢，到时候身边的鬼全部变成作恶多端的人…… 光是想一想，他都忍不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幸好一切顺利。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嘴里嘀咕着安慰好自己后，他才拿出手机，忽略界面上被自己置顶的大妖，切换界面给自己打车离开这里。 - 别墅内，小凤凰很快糟蹋完一壶茶。 它翘着小脚丫踩在笔架上，哼哼唧唧地看着它爹在不远处捣鼓一株草。 小气鬼，连让我叼一口尝尝味都舍不得，还当爹呢，都没我大方！ 顶着某只鸟崽子气鼓鼓的幽怨视线，秦扶安动作很轻的给植物挪了个新的花盆，其中用的土壤更是灵气四溢。 他端着这盆植物，走过来放到了书桌上。 注意到小鸟崽子跃跃欲试的动静，在这只毛绒团子朝着枯黄植物飞扑到半空的时候，秦扶安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叼坏了你可就少一个爹了。” 炸毛的赤红团子啪叽一下砸落在书桌上，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还倔强扭头看向秦扶安，小小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53章 秦玄羽 “这是我爹？！”小凤凰稚气的小奶音满是不可思议, 它站在花盆跟前，小脑袋歪过来歪过去地观察花盆里蔫了吧唧又枯又黄的植物，末了深吸了一口气：“爹, 你、我能换个爹吗？” 不是它嫌弃爹不好，主要是……这爹和自己种族不同也就算了, 看着好像活不太长的样子。 小凤凰愁眉苦脸地举起翅膀碰了碰枯黄的叶子，叹气道：“这么弱, 它真的还能活吗？” 秦扶安双腿交叠坐在书桌前，看着小崽子忧心忡忡地绕着那花盆走了一圈又一圈, 闻言故意逗它：“没办法, 我遇到他的时候, 就是这个样子，你现在才想换, 有点晚了。” “……”小凤凰一屁股坐在花盆旁边, 脑袋一歪靠在花盆上, 奶声奶气地嘟囔：“爹，要不你为了我再努力活一活呢？我还小，我还是个凤凰宝宝, 要是刚出生就没了爹，以后出去玩, 肯定会被别的小妖怪们嘲笑的。” 它像是认命, 又不太认命的样子。 正在努力说服这株植物少壮努力再多活一段时间。 秦扶安忍笑忍得辛苦, 眼看着小家伙说着说着还把自己给念叨哭了，滚圆毛绒的小胖团子靠着花盆一抽一抽地掉眼泪, 终于伸手将眼泪吧嗒的小鸟崽子给拎到自己膝盖上放好。 “哭什么？”他指腹擦过小凤凰的眼下，原本细软的漂亮绒毛都被眼泪沾湿成一缕一缕的了，看着倒是可怜兮兮的。 小凤凰抽噎着仰起小脑袋, 好像这样就能把眼泪给憋回去了，但一开口还是哭唧唧：“我想要活着的爹！” 哪家小朋友刚出生就没了爹娘啊？ 原来是我。 哪家小朋友刚认了两个爹，其中一个就已经快死了啊？ 原来还是我。 呜呜呜呜呜我果然是全世界最最可怜最最没人爱的小凤凰！ “打住！”秦扶安熟稔地捏住小家伙呜呜咽咽的小嘴巴，挑眉问它：“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爹要死了？” 第72章 小凤凰闷着嘴巴打了个哭嗝，懵懵地望向他，一副没听懂的痴呆小鸟样。 “这只是你爹送我的一截……头发？”秦扶安换了个小孩能理解的说法。 下一秒，就见膝盖上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毛绒团子一个激灵蹦跶了起来。 “头发？！” “这么说我爹很大很大一只啦？！” “是不是像梧桐林里的那些梧桐树一样大？！” “那我以后可以蹲在我爹的身上吗？我不喜欢梧桐树了，我改喜欢我爹！” 小团子一点都没有自己刚刚被欺负的敏锐，满心都是自己爹不仅没死，还好像很大一只的快乐。 它扑棱着翅膀飞起来，一头栽到花盆面前，小短腿蹦跶着跃跃欲试想要试试自己能不能蹲上去。 然后又被熟悉的力道揪住了命运的小翅膀。 “以后跟我一块把它养活，等你见到他的时候，就不怕没话说了。” 小凤凰乖乖地扑腾了一下，在被松开后，果断转身栽进它爹的怀里去。 “爹，我明白了！” 小崽子在它爹怀里叉着腰，挺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嫩声嫩气地拆穿大人们的小把戏：“这不就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吗？我懂！我爹以前也给我娘送过，不过被我娘用来垫窝了！” 秦扶安：“……” 凤凰一族的传承记忆这么啰嗦的吗？ 连这种事情都要清清楚楚地传承给小崽子，也不怕把幼崽给养歪了！ 崽小鬼大的小凤凰很认真的把这株焉了吧唧的小苗苗规划进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它会很认真养的，这样等以后见到另一个爹的时候，就去邀功！谁会讨厌一只努力养草草的小鸟宝宝呢？不可能的！ - 结束了兵荒马乱的一天，秦扶安也终于能躺在厚软的床上睡一觉了。 临睡前，小凤凰非要把自己拿梧桐木做的鸟窝给叼到秦扶安的枕头边上，说它是刚出生的崽崽，不能离开爹独自睡觉，不然会做噩梦。 秦扶安没拒绝。 然而，哄着小孩睡觉哪里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在他睡意昏沉的时候，一个毛茸茸暖呼呼的小团子硬挤进他怀里，脆生生地小奶音格外理直气壮：“爹，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秦扶安抬手把小团子捂住。 小凤凰在他手心底下努力挣扎了半天，最后愣是成了只炸毛团子，气呼呼地伸出小爪子蹬了它爹的下巴一脚，“爹，我！睡！不！着！！” 秦扶安：“……需要我把你打晕吗？” 此刻的两只，毫无父子亲情。 小凤凰瘪嘴，小凤凰眼泪汪汪，委屈控诉：“就因为我是你捡来的，所以你对我的爱都是假的吗？！” 秦扶安睡眼惺忪地反驳：“不，我没捡，你是自己送上门的。” 小凤凰这次是真哭了，“你骂我是送上门的便宜崽！” “嗯，睡觉，睡醒你就不便宜了。”秦扶安重新按住乱蹦跶的小家伙。 “可我真的睡不着嘛~”小朋友委屈巴巴地趴在它爹胸膛上，软声问：“爹，你说我另一个爹，会不会喜欢我呀？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他呢？万一他讨厌我怎么办？” 秦扶安把炸毛团子揉成膨胀毛绒团子，心底嗤笑着小家伙的患得患失，却也知道这小孩醒来就在狭窄漆黑的箱子里，传承记忆也告诉它爹娘都已经死在了千年前，突然从新的时代苏醒，四周的一切都和传承记忆里的景象截然不同…… 难免会用嚣张凶狠的气焰来掩饰心底的惶恐不安，这也是秦扶安愿意认下它的原因。 因为这是天地间最后一只小凤凰崽子了，它没有爹娘，没有依靠，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也无处可去，无法生存。 孔昱把它送到秦扶安家门口的时候，就知道秦扶安一定会心软妥协。 孔昱算计了秦扶安，所以秦扶安烧了他的鸟毛。 小凤凰被秦扶安诱导着喊出了那声爹，则是因为秦扶安原本就没有想过丢掉它。 发现小团子趴在自己身上不肯离开，秦扶安也就没有把它丢回窝里，只是云淡风轻地回答：“怕什么？你是我养的小崽子，他就算不喜欢你，也不会讨厌你的。” 小凤凰：“……” 呸，敷衍的大人！ 这回答还不如不回答呢！ 可莫名其妙的，小凤凰还是安心了些。 因为它担心的，不光是另一个爹喜不喜欢自己，还有这个爹呀。 无论是凤凰还是腾蛇，妖族所有兽们其实都不是什么热心肠，凤凰腾蛇更是冷血高傲，它是耍赖才赖在爹身边的，万一爹不喜欢它，找个机会把它丢了怎么办？ 或者把它直接吃了更有可能，毕竟凤凰大补嘛，就像之前看到那株植物的时候，小凤凰的第一反应也是凑上去叼一口尝尝味儿…… “那你发誓，要一直当我爹。”小凤凰蹭到它爹的颈窝里，扑腾着给自己翻了好几个姿势。 “你发，你说要一直当我崽。”秦扶安困得想把这闹腾的小崽子拎起来从窗户上丢出去。 “那好吧。”小凤凰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对劲，于是翘着小爪子缩在它爹颈窝里，就在他耳朵边上奶声奶气地发誓：“我，凤凰一族秦玄羽，要一直给我爹当崽崽，一直一直当，我爹也不许把我丢掉吃掉，不能虐待我，不然我就不当了！” 秦扶安无语地揪着它翅膀毛把它塞到旁边的窝里。 “老实睡觉，明天带你去上户口。” 小混蛋，发个誓还要求这么多，到底是发誓还是许愿呢？ 小凤凰才不管呢，等它爹睡着了，它又从窝里翻出来，倒腾着两根小短腿，迷迷糊糊拱到熟悉温暖的颈窝里，这才四仰八叉的继续睡觉。 幼崽都是要跟爹娘一起睡的。 明晚就把梧桐窝藏起来。 - “你长大了，该学会自己睡觉了。”秦扶安坐在餐桌前，沉声对睡得浑身炸毛的小团子洗.脑。 天知道一条喜欢低温的冷血腾蛇，和天生暖融融热乎乎的凤凰幼崽睡在一起，到底有多遭罪！ “爹，我要喝奶！”小凤凰转移话题。 秦扶安从善如流的给它面前的小碗里倒满牛奶。 小家伙硬是把自己的肚子喝得圆鼓鼓了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它迈着小短腿走到秦扶安的餐盘跟前，小肉翅膀叉着胖滚滚的腰，理直气壮地谴责无良的大人：“爹，你下次不要再说这种伤感情的话了，我还是个没断奶的崽崽呢，你怎么能那么残忍无情无理取闹呢？传出去，别的妖都会在背地里说你坏话的！” 那苦口婆心的架势，秦扶安恍惚间以为看到了缩小版的孔昱。 他冷笑一声，油盐不进：“那正好从明天开始断奶。” 小凤凰：“qaq！” 坏蛋爹！ 以后长大了小心我不给你养老！ 这个爹说不通，小凤凰就趁着他有事，转身飞到书房去找另一个爹告状。 “我爹是个坏蛋！” “我爹不给我喝奶，你快点来帮我骂他！” “爹你在哪儿呀？什么时候来见我？我长得可好看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我把我掉的毛毛都攒起来以后送给你！” 秦扶安推门就看到小胖鸟孤苦伶仃的背影，看起来颇有些没人爱没人疼的可怜样。 “走了，去找孔昱。”他散漫地敲了敲门。 “嗷！”小胖鸟立马支棱起来，自力更生地扑腾到他肩膀上，想了想，又格外嚣张地踩到了他头顶。 我爹，我罩着的！ 秦扶安目光扫了眼安安静静待在花盆里毫无变化的植物，眼底划过柔和的笑意。 现在人还没在面前就这么爱告状撒娇，以后真见到了，指不定怎么黏糊耍赖呢。 - “四个姓？！”孔昱惊诧的声音震的小凤凰身体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上。 孔昱看向秦扶安，一脸见鬼：“哪儿来的四个姓？它爹娘和你也就算了，还有个姓谢的，哪儿冒出来的？” 秦扶安还没说话，小凤凰就脆生生地回答：“那是我爹的伴侣，我未来的另一个爹！” 秦扶安：“……” 捂嘴捂晚了。 这小崽子，什么话都秃噜着往外说。 果然，下一刻他就被八卦的孔昱逼问。 眼看着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凑到跟前来，秦扶安嫌弃地推开，“以后再说，问那么多对你有什么好处？” 孔昱懂了：“这是还没确定吧？心悦对方？结果人家不喜欢你？” 秦扶安比小凤凰更嚣张地挑眉：“想太多，魂契都定了。” “嘶！！”孔昱倒吸一口冷气：“你小子，下手真狠啊！” 一言不合就定魂契，这是完全不给对方也不给他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啊。 “别废话，赶紧办好，我觉得你这儿风水不好，不能久待。”秦扶安催促他。 第73章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孔昱不高兴地拍桌子：“这地儿的风水可是我精挑细选的你知不知道？怎么可能不好？！” 秦扶安懒散地抬眼，阴阳怪气：“是挺好的，上次来路口出了车祸，魂呢？你怎么跟鬼都的无常解释的？” 孔昱心口一哽，憋闷道：“你怎么知道？你看到了？那你当时怎么不跟我说？好歹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暂时别往深了查。”秦扶安没法将游戏的存在宣之于口，只能叮嘱他：“平时也小心些，最好少和那些行动能力可以和妖族比肩的人类接触。” 不排除有天生就聪明或力气大的人类，但在知道游戏的存在后，秦扶安就清楚，现实生活里，肯定潜藏着很多看起来不惹眼实际上能力不差的玩家。 “特别注意一点。”秦扶安微微拧眉，沉声道：“但凡遇到那种容貌出众的人类，都离远点。” 无论那些玩家将属性点怎么分配添加，只要进过涅槃池，基本都会被洗涤掉身体里的污垢，至少容貌会比从前白皙漂亮个五六成，身高也会有所变化。 孔昱从秦扶安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慎重地点头同意后，手上也已经迅速办好了父子两只的户口。 “小玄羽，暂时来说，你只能跟着他姓。” 孔昱指了指秦扶安，解释道：“只有他有现在社会的户口本，你别的爹娘都没有，上不了户口。” 所以，从现在起，这孩子的社会姓名就叫秦玄羽了。 “好吧~”小凤凰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崽，跟它爹一块在孔昱这里蹭吃蹭喝后，就很快离开了这个“风水不好”的地方。 接下来秦扶安并没有带着小崽子直接回家。 他给小家伙施了禁言诀，确定它不会再突然口吐人言后，又让它变了个普通小鹦鹉的模样，然后带着这只继承千年前记忆的小崽子，去见识现代社会的科技发展。 那些冰冷陌生的建筑物，那些在路上飞快掠过的铁皮盒子，还有亮晶晶的陌生灯盏…… 在秦扶安耐心的解释后，小凤凰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胆大起来。 等逛到一条古玩街的时候，它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挂起来的鸟笼。 小凤凰警惕地抓住秦扶安的肩膀衣料，“爹，你不会把我也这样关起来吧？！” 秦扶安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若有所思：“看起来不错？” 小凤凰立马炸毛：“不可以！你要是把我关起来，我就、我就离家出走！” 秦扶安眼皮子一跳，想到昨天小家伙离家出走，结果把它爹给坑进了游戏。 这小子，是不是种族有点不对劲？ 两只非人类逛了一整天，等晚上回家，小凤凰已经所在秦扶安的衣兜里蜷缩着睡得喷香。 秦扶安将它捞出来丢到梧桐窝里，自己洗漱完去给植物浇水。 回来了两天，这株枯黄的植物并没有身边特殊的变化。 即使用的是灵土，浇灌的是充满灵气的泉水，这株植物也依然没有什么生机。 大概养花养草就跟养幼崽一样，一两天并不能得到什么明显的改变，而是需要日积月累日久天长的细心陪伴和照顾。 秦扶安碰了碰塌软的叶子，轻声喟叹道：“还挺难养。” 不知名的植物给不了他回应，只是被他触碰到的叶片轻轻地摇晃着，像是在无声反驳他的话。 - 又是一通电话。 不过这次屏幕那边出现的是一张白净可爱的小圆脸。 “扶安哥哥，我明天可以来找你玩吗？我爹说我有小侄子了，我给它准备了好多玩具和礼物，明天都带过来可以吗？” 刚学会化形没一年的孔梨小朋友弯着眼睛笑出漂亮的月牙儿。 秦扶安没拒绝，都是自己养大的崽，能一起玩也不错。 不过电话挂掉之后，秦扶安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游戏系统的通知。 【玩家您好，距离您上次游戏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请在七天内进行下一次游戏。】 不仅如此，它还提醒秦扶安，如果没有在七天内主动进行游戏的话，系统就会在七天的最后十分钟里强制开启玩家的新一局游戏。 与其强买强卖，不如主动自觉。 秦扶安倒并不排斥这个什么游戏，毕竟游戏世界里还有个少年在等着自己。 不过他觉得麻烦的是，家里还有个小家伙。 万一自己进游戏时牵连到它，才出生不满十天的幼崽，即使有传承记忆，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副本，也很容易一个不慎丢掉性命。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秦扶安干脆给小凤凰把梧桐窝和平时的吃喝玩具都收拾打包，连带着小崽子一起先送去了妖管局。 “你和嫂子先帮我照顾一天，我明早来接它和孔梨。”秦扶安没有多叮嘱什么，也根本没给孔昱拒绝的机会。 至于小凤凰，在确定秦扶安没有要把它丢掉后，就兴冲冲跳到了孔昱那五颜六色的脑袋上，很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然而等秦扶安走了，小凤凰就变得沉默起来，一点都不如之前活泼。 孔昱其实没怎么养过小孩，更何况是凤凰族的崽子，凤凰是百鸟之王，百鸟自然也包括孔雀一族，哪怕只是个幼崽，但与生俱来的种族等级也给他造成了很强的压迫力。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高兴？”小凤凰站在他面前，叉腰凶巴巴地瞪他。 孔昱忍气吞声：“……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小凤凰扭头：“哼，我才不告诉你！” 孔昱：“……” 凤凰幼崽都这么难搞的吗？！ - 结算大厅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秦扶安是主动进入大厅，所以之前没有用完的时间还有剩余，足够他收拾理清上次游戏之后的那些奖励。 首先就是那些悬浮的光球。 按照光球的规则，蓝色光球里开出紫色稀有的可能性是1％，开出蓝色几率是78％，开出黄色的可能性是16％，开出白色的可能性是5％。 秦扶安心念一动，将它们全部打开。 很快，在爆发的光亮中，系统通知也弹了出来。 [恭喜玩家从蓝色技能球里获得蓝色技能：治疗-低阶（只能治疗小部分外伤创口，不可成长，使用次数：3次/天）] [恭喜玩家从蓝色道具球里获得蓝色道具：山神泥塑（这是山神对您的奖励，将它摆放在身边，可以有效抵抗大多数精神类攻击。）] [恭喜玩家从白色道具球里获得白色道具：干净饮用水1升、白色道具维修券x1张、白色低阶创可贴x1张。] 与此同时，他的玩家面板也发生了变化： 姓名：秦扶安 等级：lv1 觉醒天赋：虚诈者-紫色可成长、？？？（非人族，难以检测） 技能：诡辩者-蓝色、伪神-蓝色、低阶治疗-蓝色、卜卦-白色、言灵-白色。 道具：山神泥塑-蓝色（100％）、泡泡机-改良版（100％）、打火机-黄色（100％）、干净饮用水1升、白色道具维修券x1张、白色低阶创可贴x1张。 诡币：18055 玩家属性值：强化属性请进入涅槃池。 智力：15 力量：13 敏捷：13 神识：20（+2） 魅力：9（+3）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还有10个属性点没有进行分配。 秦扶安干脆进入涅槃池，将10个属性点添加到属性面板上。 而后就变成了： 智力：16 力量：15 敏捷：17 神识：23 魅力：9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简单感受了一□□内的确有所增强的力量后，秦扶安就开启了自己的第三次新手副本。 和之前的两次都不一样，这一次他是自己选择进入游戏，所以流程也更从容正规些。 【副本正在随机挑选中——】 【副本已锁定，副本商城已开放，限时5分钟。】 【直播商城已开放，限时10分钟。】 第54章 园丁的花圃（1） 上个副本, 由于是被郭术霖连带着拉进游戏的，所以秦扶安面前只有一个副本商城。 当时系统说将在游戏结束后再次开启直播商城，可秦扶安脱离游戏的速度也很快, 由于挂心着外面的小崽子，根本没有细看就离开了。 于是直到现在, 他才看清这个所谓的直播商城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商品。 和副本商城截然相反的是, 直播商城里的东西，不是只能作用于副本, 还能带入现实里去。 相比起来, 副本商城更像是套在直播商城壳子底下的一个分支, 只贩卖副本可用的货物。 又由于时限长短的原因，秦扶安还是率先看向了副本商城。 将最便宜的饮用水和食物买了一些, 接着他就看向了最上面, 也是最贵的那一栏商品。 第74章 和上个副本商城贩卖的三样商品比起来, 这一次明显更贵，却也更为奇异。 不知名种子-紫色：2000诡币（仅限该副本使用） 不知名种子-蓝色：1000诡币（仅限该副本使用） 不知名种子-黄色：500诡币（仅限该副本使用） 都是种子，并且都是不知名种子, 而且随意点开一个种子商品，都会弹出一个新的说明框。 上面解释这些种子和系统结算时的光球一样, 具有盲盒的概率性, 也就是说, 买紫色不知名种子，也很有可能开出蓝黄白三色的种子, 而买黄色种子，说不定也可以运气爆棚开出紫色种子。 秦扶安对自己的运气一向不报什么希望，所以毫不犹豫将这些种子都买了一份, 然后就看到了下方的商品库存数量。 这又和上一次不一样了。 上一次库存数量能够很好告诉他这个副本大概有多少参加的玩家，可这一次，这些库存数量竟然是代表上限的999+。 秦扶安盯着那行在自己购买后也没有任何变化的数字，若有所思地又将蓝色和紫色种子多买了一份。 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这倒是让他对即将进入的副本提起了些兴趣。 恰好此时副本商城的倒计时也将要结束，秦扶安便着重看向更为夺目的直播商城。 相比起副本商城，它更为光彩夺目，就连面板都显得更精致有格调，里面更是有了大致的分类，粗粗一眼看去，五花八门什么都卖。 但相同的，它的商品价格也更贵。 秦扶安一眼扫过去，都能看到上面列出的技能球、道具球、维修券，甚至还有属性点。 除此之外，还有现实生活中所需的一切，乃至于各国钱币都被包含其中。 手指简单划过两页，后面还有匿名玩家们挂出来售卖的一些白色或黄色道具，应该是自己已经用不上的低阶道具，干脆挂出来卖了回回本。 至于技能……这应该是极为稀有的东西了，至少他在匿名玩家售卖区里没有看到任何被悬挂出来的技能球。 这些商品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贵，很贵，特别贵。 比如一颗黄色道具球，就需要1000诡币，而固定了道具能力的道具球，则更贵了，至少3000起步。 秦扶安在购买了副本商城里的种子后，还剩一万多诡币，这在新手玩家里绝对算得上是富豪的积蓄，到了直播商城里，却只能买得起一两颗固定能力方向的蓝色道具球。 在将这笔积蓄用掉还是攒起来这一点上，秦扶安不带丝毫犹豫，直接在最后三分钟倒计时里，从直播商城里翻到一抹赤红色的商品，毫不犹豫的将一万诡币全部投了进去。 凤凰翎，一根，一万诡币。 下一秒，这根长长的凤凰翎便出现在他手中。 入手灼烫，颜色赤红，仿若有火焰在腾跃燃烧。 翎羽之中蕴藏的凤凰火焰和灵气更是极为充裕，只这么一根，至少够小凤凰汲取一年的了。 秦扶安闭目用神识感知了一番，确定上面没有千年前熟悉的气息后，才将其收入自己的空间之中。 等这个副本结束之后，把这支凤凰翎带给家里的毛绒团子，也算是补上了它口口声声喊自己爹的见面礼。 之前不是秦扶安不想给，而是他身为腾蛇，一来本来就讨厌和凤凰一族打交道，二来则是原有的那些天材地宝，全都为了给那些妖族的小崽子们续命，这些年几乎耗光耗尽了。 不得不说，这所谓的诡异游戏，可真是瞌睡了就给他送枕头。 不光送老婆送伴侣，还附带送一些他手头刚好稀缺的东西。 真大方。 秦扶安兀自感叹了一句，紧接着直播商城的倒计时也开始倒数。 【检测到玩家正在进入副本，即将同步开启直播间，请玩家做好直播准备。】 【当前副本名称：《园丁的花圃》】 【当前副本类型：种植-单人-恶诡。】 【“只有最出色的园丁，才能培育栽种出最瑰丽的仙葩。”】 【副本传送中——】 目光刚划过最后那句和副本相关的似是而非的话，下一秒，秦扶安就被熟悉的黑暗和眩晕所笼罩。 等他眼前感知到光亮的存在后，这才缓缓睁眼。 身边空无一人。 眼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圃，花圃旁边是一栋看起来供人居住的小屋。 吸引秦扶安注意的，是花圃中争奇斗妍的名贵花丛，随意一棵，都是在现实生活里哪怕花高价都不一定能获得的珍惜品种。 这应该就是他接下来的任务地点了。 不过这个任务竟然是恶诡级别，还是特殊的单人副本。 正在他观察花圃的时候，脚下这条路的尽头便缓缓走来一个戴着斗笠的老人，他穿着简朴的衣服，脚下是深色的雨靴，靴底沾染裹挟着厚重的泥浆。 一步一个脚印，深深浅浅地落在他来的那条路上，又随着他的走动，朝着秦扶安的方向一步步缓慢靠近。 秦扶安站在原地，目光穿透热热闹闹的直播间弹幕，望向这名走进的老人。 或者说是：诡异。 “你就是我们百花镇新来的园丁吧？”老人摘掉斗笠，苍老的眼睛在秦扶安身上打量了片刻，这才乐呵呵地说道：“我是百花镇的镇长，小伙子，我代表百花镇欢迎你的到来。”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灰扑扑的袋子递给秦扶安，“这是一些种子，你既然选择在百花镇安家，那自然要学会种些植物，这样才能更好的融入百花镇，真正成为百花镇的一员。” 与此同时，秦扶安耳边叮的一声，系统的声音响起：“恭喜玩家成功触发副本任务，主线第一步：在三天内种出可以被评价为普通级别的植物，成功留在百花镇。” 秦扶安垂眼，注视着镇长递到自己面前的种子口袋。 对于他长达几秒钟的无动于衷，镇长似乎见怪不怪，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始终笑意吟吟格外和蔼地注视着他，等待他接过袋子。 “多谢镇长。”秦扶安伸手接过这个袋子，原本冷淡的神情也因为唇角微扬而变得缓和，看起来更像是性格张扬但又尊老爱幼懂礼貌的阳光少年。 “镇长这袋种子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刚来咱们百花镇，对一切都还是一头雾水呢，如果您不来这一趟，恐怕我还会闹出不少笑话，到时候要是惹得大家讨厌，说不定我就得被撵出百花镇了。” 他弯起眉眼，恭维的话却让人听不出丝毫谄媚，反而像是顽劣但又懂礼的邻家小子，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却又能很好地把握分寸，这样生机鲜活的少年，恰好是最讨老人长辈喜欢的小子了。 镇长也不例外。 他苍老的笑意更真切了些，一只手握着沾满泥巴的锄头，另一只手拍拍眼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别怕别怕，小伙子，等你成了我们百花镇的一名园丁后，我们全镇的人都是一家人，谁也不会欺负你的。” 接着，他又掏出一个东西递给秦扶安。 “这是检测器，你可以用它来检测栽种的植物当下的所有状态，有了它，你肯定能越快越好的种出珍稀植物的。” 秦扶安先说了谢谢后才接到手中。 所谓的检测器，其实只是一块看起来黑不溜秋的石头。 秦扶安感知了一下，没有从这石头里感知到什么灵气，但它也的确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内里杂质斑驳，除此之外秦扶安也感知不出更多的东西。 就像是真正的种田小游戏一样，在最初的自我介绍之后，镇长给了秦扶安初始种子和道具，之后又像是最合格的npc一样布置起了新手任务。 “小伙子，接下来你该做的，就是把这花圃里的杂草都给清除干净，然后挖坑将种子撒进去，再等它发芽生长就行了。” 镇长指着花圃里满满当当争奇斗妍的名贵植株，眼也不眨的称呼它们为“杂草”。 秦扶安不动声色地点头，顺势追问：“不知道这些种子种下去还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坦然道：“我以前养过植物，不同的植物好像也有不同的栽种培育方式，每一颗种子都是珍贵的生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它们都能顺利发芽生长，而不是因为我的错误操作导致它们埋在土里成了废种。” 镇长虽然年老，却不眼花，也因此能够清晰看到秦扶安在提起曾经养过植物的时候，那双绿色眼瞳中满藏的珍惜和爱护，所以他之后说的那些话，听在镇长耳朵里就更为顺耳动听了。 百花镇的园丁们，对待每一颗种子，每一株绿植，都是这样小心爱护的当作珍宝一样的态度。 第55章 园丁的花圃（2） 镇长给秦扶安说了很多养植物的小技巧。 听在秦扶安耳朵里, 全部被他简化，最后总结成一句话：“每一株植物，从种子开始, 就会有自己的需求，只有满足植物生长的需求, 就能培育出好的植物。” 第75章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镇长说着, 指向旁边长满“杂草”的花圃，认真道：“植物们也需要有自己的领地, 它们的根系总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互相蚕食吞吃, 所以一定要确保你的植物拥有足够的领地, 一旦达不到领地需求，它们要么难以长大, 要么就会吃掉你辛苦培育的其它植物。” 末了, 镇长意味深长地说：“毕竟, 每一颗种子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会有自己的性格脾气，只有顺着它们, 才能让它们长得更好。” 被套完话后，镇长的npc新手引导似乎也到了最后一步, 他笑容满面地邀请秦扶安在平时闲来无事的时候, 多在镇里走走, 和镇民也就是其他园丁们多交流一下种植经验，说不定会有些别的收获。 秦扶安目送着镇长宛如朴实老农民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头顶阳光明媚, 按照镇长所说，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更是一个适合栽种的好天气。 秦扶安收回视线, 转身走向那座小屋。 将门推开，秦扶安才发现屋内好像是另外一个空间。 和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小屋内里并不狭小阴暗，空间反而很宽敞，客厅、卫浴、厨房、卧室应有尽有，甚至旁边还有一个小仓库，里面堆放着种植所需的各种工具。 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去拿工具铲除外面花圃里的杂草，而是在厚软的沙发上坐下，一边和兴致勃勃讨论副本的观众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一边翻开这个副本的系统任务及介绍。 单人种植副本，恶诡等级。 秦扶安盯着这行字看了足足一分钟有余，久到直播间的观众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害怕了的时候，他才微微皱眉，抱着怀疑的态度，质疑了一句：“这个诡异世界的副本，该不会是剽窃了别人的种田小游戏吧？” 连npc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观众们：“……” [@超管，快来，有主播质疑你们剽窃！] [笑死，难怪我看着觉得眼熟呢，这不就是我以前最喜欢玩的打发时间的小游戏吗？] [总结一下这类型的游戏特点：简单无脑好上手，需要肝，需要至少十个上好的肝！] [+1，我以前玩这种小游戏特别沉迷，一不小心半天就过去了，再不小心一天都过去了，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清晨，黑眼圈常伴吾身！]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副本到底是不是剽窃的呢？] 在玩家和观众们的双重质疑中，还真就有所谓的超管出面解释了。 【请主播放心，我们的每一个副本都保证真实正版，即使有创意相似，也都是有版权的，绝不存在抄袭剽窃等行为，请放心执行任务通关每一场游戏。】 冷冰冰的机械音在秦扶安脑海里响起，直播间的弹幕光屏上也同时划过代表超管的猩红色超大字体，血淋淋的看着就让人瘆得慌。 刚刚还在调侃议论的弹幕骤然空白一片。 唯有秦扶安，轻轻挑眉：“行吧，那我就可以放心了。” 嘴上说得好，实际上全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超管也没有更多的回应，悄无声息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可秦扶安心中却已经凛然，自己的直播间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他定然已经暴露了许多，不过这都没关系，最为重要的是，自己的空间不能暴露，否则以后想要带进带出点什么就很难操作了。 想到这里，秦扶安决定攒攒热度积分，等这个副本结束后，去直播商城里给自己买一个用来伪装掩盖空间存在的仓库类道具。 打定主意后，秦扶安重新起身，到仓库里找了镰刀和锄头，又换了副手套和鞋子，这才走出园丁小屋，来到花圃里准备清理花圃中的“杂草”。 问题是，这些赫然是极其名贵的花草，为何会被百花镇的人认定为一文不值的杂草呢？ 秦扶安盯着这些长得茂盛开得艳丽的花草，甚至能从其中一部分植物身上感知到天材地宝的气机。 他将镇长之前给的检测器翻出来，握着这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对准了其中一株明显是灵芝的植物。 下一秒，石头上凭空浮现出一行字：植物等级-杂草，生长状态-优，生长需求-等级太低，不予读取。 秦扶安握着石头一连试了几株植物，得到的结果都是因为等级太低不予读取。 因此他更为好奇，比这些珍奇名贵的植物更高级的植物，到底是什么了。 秦扶安将这块显示为黄色道具的石头暂时存放进道具栏，然后当真开始直播在自己的小花圃里除草。 观众们眼睁睁看着他毫不迟疑更不留情地拔除了一株株名贵珍奇的植物，光从弹幕都能读出他们此刻龇牙咧嘴的心痛。 但与之一起出现的，是叮叮咚咚的打赏。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值得打赏的地方，但……谁说看着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帅哥俯身冷漠拔草的画面，就不值得打赏了呢？ 有钱的捧个钱场（打赏），没钱的捧个人场（热度），越是好看的东西，越值得付费观看，大家都是很懂的。 秦扶安每次抬眼都能看到弹幕上一溜的色批发言，他倒不觉得被调侃观看有什么羞耻的，反而比以前冷漠的时候看着更好接近更好相处些，甚至会似笑非笑地念出一两条弹幕，然后隔着屏幕轻笑着警告弹幕收敛点，别让他的直播间里全是乱飞的裤衩子然后被举报封号了。 观众们：“！！！” 怎么说，以前冷冷淡淡帅气装逼的秦扶安是很好看很吸引人没错啦。 但现在这个敛眸轻笑一言一行都好像藏着几分蛊惑暗示的秦扶安看起来更加香香！！！ 有观众敏锐发现了他前后的转变，在弹幕里追问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会勾.引观众（bushi）。 这条追问的弹幕被复制粘贴了很多条，所以秦扶安一眼就看到了。 他踩在花圃里，身前是开得极为绮丽绚烂的殷红玫瑰，身后是被他亲手拔除横尸满地的奇花异草，而他自己，则站在这条生机与枯败汇聚的的泾渭之间，直起腰身，抬眼看向光屏，也似乎是看向光屏之后的观众，眸光流转，专注而又极尽诱惑。 “大概是我想吃吃你们的软饭？” 他噙着笑意温声述说：“以前你们只是观看我的无关人员，而我讨厌被任何存在当作鸟雀逗弄观赏，所以我并不在意你们的想法和意见。” 闻言，观众们不约而同地心脏微紧，总觉得，从前他的冷漠，似乎不仅于此。 但所有观众直勾勾看着屏幕里眉眼锋锐言行凌厉的少年，心脏在失序地跳动，好似忐忑，又似乎在悄然期待着什么。 下一秒，被他们专心注视的绿色眼瞳的少年，明明看着也才刚刚成年，却偏能微勾着唇角，略微凑近光屏，让自己那张无暇到极具攻击性的五官清晰地展露在所有人眼中。 太近了，近到他们能看清他眼底的幽绿，近到似乎下一秒他就会从屏幕中钻出来，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 然后一如此刻，用极具蛊惑的，充满缱绻意味地音调，慢悠悠的，散漫地哄着他们：“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需要挣点热度养家糊口了，你们就成了我需要倚靠的衣食父母，所以自然而然的，我愿意多费些心思，区区皮囊而已，你们喜欢就好。” “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被我讨好到呢？” 说他勾.引观众，其实没有。 相反，他将自己前后转变的原因坦然直白地说出来，那懒散的模样也半点没有讨好的意味，更像是一只百无聊赖的猛兽，在吃饱喝足之后，总算愿意稍微纵容点两脚兽的靠近，愿意半眯着眼享受他们小心翼翼地抚摸。 但也仅此而已。 如此直白，如此……令人心动。 比之前更为密集的打赏便彻底暴露了此时观众们的疯狂。 他们有没有被秦扶安讨好到？ 有啊！当然有！！ 不就是热度积分吗？他们能给很多很多！只要秦扶安愿意，哪怕只是懒散地掀起眼皮朝他们漫不经心地笑笑，他们也能倾尽所有把他捧上最高的位置！！！ 至于他所说的养家糊口……嘤，从第一个副本就开始吃狗粮的观众们已经很懂了，付费观看而已，我们吃的可是官方正版甜味狗粮！ 似乎反过来被热情的观众们哄到了，秦扶安失笑，敛眸伸手，轻易折断身前的玫瑰花枝，温声道：“那你们要一直看着我，你们的爱欲、欢愉、喜怒哀乐、七情八苦……都得完全属于我，好吗？” 语调温吞，话里的锋芒却如手中玫瑰的尖刺。 一字一句，龙蛇本性，欲壑难平。 第56章 园丁的花圃（3） 有直播间观众的存在, 秦扶安除草的过程并不无聊。 等到整个小花圃都变得光秃一片后，秦扶安拿出镇长赠予的那袋种子。 观众们以为他要将种子种下去了，有以前看过同一副本其他玩家视角的观众不由紧张起来, 屏住呼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76章 然而秦扶安像是故意吊着他们，将几颗种子倒在手心里看了几秒后, 竟然又给装了回去。 弹幕里划过一片问号。 直到秦扶安从道具栏里取出一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种子。 “先拿个保底。”他解释了一句，然后拿出检测器对准手心里的这颗副本商城出品的黄色品质种子。 很快, 检测器就给出了检测结果。 植物等级-普通，生长状态-未萌芽, 生长需求-请埋进花圃土壤自重, 浇水150ml, 并祝福它顺利破土发芽。 秦扶安又倒出镇长给的种子，将黑石头检测器凑过去碰了一下。 植物等级-普通, 生长状态-未萌芽, 生长需求-请埋进花圃土壤自重, 浇灌鲜血150ml，并诚恳祈祷它能顺利发芽，愿意为之付出一夜噩梦的代价。 看清这行离谱的需求, 秦扶安不出意外地啧了一声，重新把种子放回了袋子里。 他已经知道这个副本为什么会是修罗等级了。 如果连普通种子发芽都需要用鲜血浇灌, 那么想要培育出更高级的种子, 恐怕玩家把命搭进去都不够。 不再犹豫, 秦扶安将在副本商城里购买的黄色品质种子丢进了花圃中早已挖好的小坑里。 埋土，浇水, 然后说一句听起来格外真挚的祝福。 刚做完这一切，原本离开的镇长又像是新手npc一样突兀地冒了出来。 他走到花圃边，笑呵呵地说道：“年轻人动作就是快, 种子发芽是需要时间耐心等待的，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不如在我们百花镇走走看看，不过要注意的是，如果镇民们邀请你参观他们的花圃，一定要辨别花圃中植物的生长状态，如果植物完全成熟的话，一定不要随意进入。” 他来这一趟似乎就是为了叮嘱这一句，说完不等秦扶安回答，就又只留给他一个慢悠悠离开的背影。 看起来倒更像是一款小镇种植游戏了。 等视线里看不到镇长的身影后，秦扶安蹲在刚刚埋下种子的地方，用检测器再次检测了一遍。 植物等级-普通，生长状态-萌芽中（倒计时0：58:34），生长需求-请园丁耐心等待。 将石头收起来，秦扶安回屋里换了身衣服，规规矩矩按照镇长所引导的那样，准备外出在百花镇里到处逛逛。 直播间观众们惊讶于他的循规蹈矩，满屏都是同一句话：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显然，观众们对秦扶安的搞事能力深信不疑。 “可别胡乱诽谤啊。”秦扶安觉得自己很冤枉，无辜辩解：“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刚从猛诡高校毕业的准大学生而已，名声对我而言很重要的！” 观众们：啊对对对，你能有什么错呢，你也只是凭一己之力把学校搞垮了，又凭一张嘴从学生升级成老师，再拐骗了高中生同桌当老婆搞了禁忌师生恋，最后还把老师校长们全部拉下马死不瞑目而已啦~ 秦扶安扬眉，倒打一耙：“你们是不是去别的主播那学坏了？以前都不会这么对我阴阳怪气的。” 观众们先是震惊，回神后直接气笑了。 论学坏，还有哪个主播比秦老师您更懂怎么言传身教的啊？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直播间出去的观众，现在到了别的玩家主播的直播间里，都变得满嘴骚话格格不入了！ 秦扶安就是最大的祸害头子！ 看着满屏的控诉，秦扶安眼底笑意愈深，正待他想说什么的时候，眸光忽而一凝，穿透光屏，微微抬眸看向前方的花圃。 这是他从自己的园丁小屋往外走后，遇到的第一个百花镇镇民的花圃。 旁边有这位园丁的小屋，门口挂着木牌，上面写着：百花镇-花衣。 门是关着的，应该是没人在家。 秦扶安重新看向这位名为花衣的镇民的花圃。 和他目前光秃秃只埋了一颗种子的花圃不一样，花衣的花圃里开满了花。 花衣似乎钟爱鲜花，其中都找不到几株草木，但让秦扶安驻足的，却不是因为这花圃里的花开得有多艳丽。 而是这些花朵上最为显眼也最为诡谲的一部分——人类身体。 看叶子和花枝应该是月季属的种子，成熟状态下开出来的却是一张娇俏但又痛苦的少女面庞。 看起来应该是杜鹃花的植物，上面却长满了形状不同的眼睛，大部分闭合着，少部分睁开，却似乎正在绝望地求救。 除此之外，还有绕着花圃篱笆开得正盛的喇叭花，花朵却是一张张不断开合着发出不同尖叫哭喊的喇叭花。 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圃，秦扶安竟然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恍惚像是看到了一个小型的地狱。 每一株花上，都萦绕着无数漆黑的怨气，那些属于人类的灵魂体已经消失了，但留下来的怨气却萦绕不散，真正成为了这些花的一部分。 “你就是新来的园丁吗？”耳畔忽而响起尾调极尽妩媚的女声。 秦扶安霍然回神，扭头看向不知何时靠近自己的女人。 迎着他警惕的目光，女人抿嘴笑得活色生香，浓淡相宜的香气也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在秦扶安身上攀爬，直到他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看起来是个很会养花的少年呢。”女人带着柔软钩子一般的目光将秦扶安上下打量了一遍，而后笑着幽幽道：“在我的花圃外面站了这么久，想要进去看看吗？我和我的花儿们都很期待你的驻足观赏喔~” 她在邀请他。 秦扶安眼尾微挑，并不像花衣预料中那样落荒而逃或是找尽借口推拒她，而是在远离她两步后，顺势转身打量起花圃中的花朵们。 “我毕竟是第一天来，对百花镇的大家都还不太熟悉。”秦扶安扭头看向她，轻笑道：“花圃就先不进了，不过我觉得篱笆上这些喇叭花也开得很漂亮，如果可以的话，能送我一朵吗？” 他似乎并不怕太冒昧而被拒绝。 事实上，花衣也的确不会拒绝这样小小的要求。 花衣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少年园丁，从他桀骜的眉眼，到他自然放松的姿态，从头到脚又细细看过两遍后，才掩唇笑得花枝招展，软声应道：“当然可以，等你通过了考核，就是我的邻居了，以后可要多多来往喔，我和花儿们都在期待你的到来~” 她似乎在两次打量间转变了什么主意，在答应后，便走到秦扶安身边，俯身摘下他刚才注视得最久的那朵花，洁白纤细的手指托着那朵之前发出少女哭声的喇叭花，含笑递到了秦扶安眼前。 “喏，这朵花是昨天才开的，正好有幸成为你的见面礼。” 她说着，竟捻着这朵花，将其轻轻别在了秦扶安胸前的衣兜里。 素白的手指顺势轻抚过少年精壮的胸膛，媚眼如丝：“记住了，在进我的花圃之前，别去其它的花圃，否则我可是会生气的喔~” 秦扶安低头看着她的手指翩然离开，目光却落在了这朵从被花衣触碰到之后就始终安静的喇叭花，眼眸微闪，没有动手将它拿下，而是对花衣浅笑颔首：“多谢，等我种出漂亮的花后，必定第一个赠予你。” 第57章 园丁的花圃（4） 顶着那道幽远缱绻的目光, 秦扶安神色冷淡地往前走。 [主播这个变脸绝技真的强！] [啧啧啧，当面小甜心，背后冷面怪, 这样的人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啊啊啊啊疯狂为小姐姐心动，虽然明知道她是诡异npc, 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一举一动都能把我给迷成智障呜呜呜呜~] [百花镇真不错呀，等有空了我也去那儿定居一段时间试试。] [主播你老实告诉我们, 真的没有为小姐姐心动吗？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的话，就算我是个女的我也恨不得和她疯狂贴贴！！] “心动？”秦扶安古怪地挑眉, 反问道：“是被她带去花圃, 成为花肥, 最后长出心脏花苞的那种心动吗？” 观众们：“……” 那、那也不用说得这么残忍嘛。 可恶，刚刚萌动的小小春心, 就被秦扶安这句话给掐灭了！ 等走得远了, 秦扶安这才伸手取下胸前的这朵喇叭花。 准确来说, 是一张人类的嘴巴。 “你们猜，她还活着吗？”秦扶安问完，恶劣的将花型的嘴巴凑近光屏, 不出意外的引来一片讨伐。 但满屏的尖叫声里，还是夹杂着几条不一样的弹幕。 [如果按照鲜切花的标准, 那应该还活着吧？] [按鲜切花标准的话, 她也不算是活着, 只能说是还残留有生命力，但已经救不回来了。] [有的人还活着, 但她已经死了。] [从被摘下后就一直很安静，或许已经死了吧，说不定很快就会枯萎。] [虽然知道这曾经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但……还是觉得很掉san值，所以主播你能不能把它拿！远！！点！！！] 按照鲜切花的标准来看吗？ 第77章 秦扶安捻着这朵诡异的喇叭花，忽而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一秒，原本安静的喇叭花竟然真的开合口腔，用那种尖锐怪诞的女声哭泣着幽幽回答：“我是花~我是花呀……” 哭着哭着，就开始笑。 张合的嘴巴被人为染上殷红的唇色，在秦扶安的注视下，嘻嘻吐出血红的舌尖，好像要从空气中捕捉什么美味的食物，然后咀嚼吞咽。 秦扶安眼疾手快地挪开它，避过了这一次攻击。 下一秒，这朵花便又开始如泣如诉地哭了起来。 见状，秦扶安的眉心微皱。 “你偷了花衣的花？”耳畔忽而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道声音的同时，秦扶安手里的喇叭花就戛然停下了哭泣，好像不存在一般悄无声息。 而秦扶安，同样在听到这道声音时，心脏的跳动也为之失序了一瞬。 怀揣着某种奇妙的预感，他偏头看向岔路口处正皱眉望着自己的人。 那是一张陌生绮丽的脸。 和之前两个副本里的少年的外貌风格截然相反，眉眼间的冷冽很好地压住了容颜中绮丽浓稠的魅色，让他看起来不堕于俗世风尘，反而凛然高洁如身处云端。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花衣是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引人深陷勾人心弦的妖精，那眼前的这位，则是在神像前静立祈祷，言语悲悯睁眼却满是无情的高贵圣子。 或是第一眼就能让人想象到，他是如何赤脚行走在漫天霜雪之中，如冰晶剔透，如雪粒纯洁，如积雪凝冰般冰冷不可触碰…… 秦扶安第一次如此怔愣地看着一个人。 看他皱眉，看他后退，看他被自己的目光所冒犯后的不悦和隐忍。 可是越排斥，越抗拒，反而令人越得寸进尺，越想打破禁锢，越想看他露出更多生动鲜活的表情。 或痛苦，或欢愉，或隐忍蹙眉，或轻吟落泪…… 喉结悄然滚动，秦扶安回过神来，却丝毫不收敛自己眼中的炙热和侵占，在对方后退时，自己却大步往前，将那朵悄然安静的花递到男人面前，声音发紧微哑：“先生，我可不是会窃花的贼，这是邻居送我的见面礼，而您的误会……令我慌乱得失了分寸。” 他靠得太近了！ 近到青年能够轻易听到少年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声，能够看到少年那双灼热幽绿的眼瞳，还有……似乎轻轻一动就会触碰到的身体和眉眼唇舌。 不知为何，谢云淮反而下意识的又退了一步。 他甚至恍惚间没有听清刚才秦扶安说了什么。 不过未知的慌乱也仅仅只是一瞬间，谢云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蹙眉看了眼前的陌生少年一眼，漠然道：“如果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 花衣很珍爱自己辛辛苦苦养的花，曾经也有人试图偷盗，但最后变成了她花圃中被翻新的花肥。 在初见的那一眼时，谢云淮就注意到了少年手中的花。 出于某种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开口想要提醒对方，但……似乎和自己预想的并不一样。 自己误会了他。 而对方……像一团灼烫的难以靠近的火，仅仅是片刻的接近，谢云淮蜷起的手心里都好像被烘烤着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打算避开了。 可刚侧过身，甚至没来得及抬脚，就被对方早有预料地伸手拦住了去路。 “道歉的话，不应该更有诚意些吗？”秦扶安凑近他，看着谢云淮眼底的不悦和茫然，眉眼微动，学着之前花衣的动作，轻笑着抬手，将这朵喇叭花也轻轻别到了谢云淮的胸前。 “借花献佛，道歉太为难的话，不如交个朋友如何？”秦扶安舔着自己隐隐发痒的犬牙，原本该在身体上轻轻扫过的手指，却青出于蓝地下落，变成了诱引更为明显的，勾住眼前人沾染着凉意的衣袖，又一寸寸试探着，最后触及到细腻微凉的皮肤，凸起的手指骨节，以及被他捻住摩挲的轻轻发颤的尾指。 早在他得寸进尺的时候，弹幕就已经吵翻天了。 但之前还兢兢业业哄观众挣钱养家的主播，显然是见色起意有了漂亮老婆就不要观众老爷的那种混蛋，不仅没有被他们打断互动，还险些把观众们骚断腿。 而谢云淮…… 被秦扶安用眼神、言语和行为步步逼近一点点试探引诱的谢云淮，早在那朵丑陋的花被别到自己胸前时，呼吸就已经乱了。 他试图后退，可身体似乎在某一刻不属于自己，那些难以忍耐的靠近和触碰，让他呼吸紊乱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被自己推开，还轻易就圈住了自己发颤的手指，难以挣脱。 他想要说些什么，想要疾言厉色，想要呵斥对方放肆的举动。 但一切都被堵在喉咙里，在喉结无声滚动后一起被咽了下去。 胆怯、逃避、慌乱、等待。 他的身体，违背自己的意愿，做了当下最不该有的应对。 他闭上了眼。 像束手待宰温驯乖巧的羔羊，像被神明剥离衣衫只会束手等待的神仆，像被人揽进怀里一寸寸骨血都被融化的雪域精灵…… 耳畔响起少年猝然的低笑，下一秒，在他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被人抬手捂住。 黑暗中，有一抹温热轻缓又强势地叩开了他紧抿的唇瓣。 …… “你不喜欢这朵花？”秦扶安含笑望着谢云淮红着脸将那朵喇叭花随手丢在了路边，勾着对方挣扎想要抽出的手指，无辜追问：“还是你不喜欢送花的人？” 谢云淮深吸气想要平复自己在刚才就一直轻颤着发软无力的身体，眼尾泛着潮红，声音喑哑却又意外的勾人，只能尽可能冷漠道：“我讨厌花，也讨厌送花的人。” 喔~ 秦扶安恍然大悟：“原来你讨厌花衣，也讨厌花衣养的花。” 谢云淮一噎，深觉眼前的少年虽然长着一张出众的容貌，却显然无耻至极！ 第58章 园丁的花圃（5） 他抿着隐隐作痛的湿润唇瓣, 用力抽出自己被摩挲的泛红的手指，逃避似的背在背后，冷声警告道：“我们只是陌生人！” 刚才实在是太逾越也太令他猝不及防了。 现在理智回归, 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贸然占自己便宜的少年做成真正的花肥！ 见他不再隐忍着怒气，表情也比一开始冷冷清清的模样鲜活了许多, 秦扶安被警告了也心满意足。 至于所谓的陌生人？ 谁见过一见面就吻上的陌生人？ 还是一见面灵魂体就四面八方涌过来将自己全身都缠绕起来的陌生人？ 被谢云淮瞪了一眼，秦扶安很是无辜乖巧地站在原地没动, 也没有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去刺激他。 然而等人转身想走的时候，他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脚下踩着谢云淮在前面走过的每一步, 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一幕, 却愣是被他一步步走出了奇怪的暧昧感。 阳光正好, 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交叠在一起，亦步亦趋前行, 重合再分散, 很快又再次密不可分起来。 谢云淮停下脚步。 秦扶安意犹未尽地抬眼：“怎么不走了？” 他似乎玩这种踩步子的小游戏玩得正开心。 谢云淮垂在身侧的手指都攥紧成拳头了, 眼前的少年眉眼间还藏着戏谑散漫的笑意，见他真的生气了，又讨好般地上前凑近。 “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秦扶安用目光描摹着他清冷精致的眉眼。 他总是习惯性凑得很近很近, 根本不给谢云淮避让喘息的空隙。 看似讨好温柔，实则步步紧逼, 一边无辜示弱, 一边轻笑着让人退无可退。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眉眼含笑的脸, 谢云淮下意识紧绷着身体往后仰了一点，屏息冷静了片刻后, 才垂眼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低声念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谢云淮。” 带着几分被逼无奈的气弱。 又或者是被占尽便宜后还毫无退路的气恼。 或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句询问，就惹上了这么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就像他当时同样不清楚在看到秦扶安这个陌生人手里捏着花衣才会养的喇叭花时, 为什么心里会那么别扭不舒服。 “谢云淮。” 自己的名字被少年清清楚楚一字一句地喊出来。 谢云淮莫名心悸，轻轻吸气压下骤然失序的心跳后，这才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他又想做什么？又想说些什么？ 揣测着面前这个性格恶劣大胆的少年即将会有的行为，谢云淮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适应甚至习惯对方的靠近。 然而他的猜测很快落空，对方并没有再说更多让他莫名慌乱的话，也没有再做什么让人误会的行为。 仅仅只是抬起手，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 第78章 “我叫秦扶安，是百花镇新来的园丁。” 少年浅绿的眼瞳浅浅眯着，阳光让他的瞳仁变得更为通透漂亮，谢云淮望进他的双眼之中，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秦扶安。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和少年似乎格格不入，又莫名契合的名字。 秦扶安估算着时间，花圃里那颗黄色等级的种子应该成功破土发芽了。 于是他后退一步，向站在原地怔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青年发出邀请：“要去我的花圃看看吗？” “不用。”谢云淮毫不犹豫拒绝了，“我还有事，再见。” 他走得匆忙，却仍旧保持着初见时那份高居云端的清冷霜色。 而他身后，秦扶安眸色深深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只有张牙舞爪的黑色触须们能够看到秦扶安身上同样肆无忌惮的占有欲。 [别看了，再看都要变成望夫石了！] [主播，我真不想说你，看看你见到小谢之后那副不值钱的样儿！真给我们直播间的家人们丢脸！] [呜呜呜呜呜才不会说我是嫉妒主播能拥有漂亮老婆呢！呜呜呜呜呜我以后一定也能有漂亮老婆跟我一起亲亲贴贴的！！] [又遇到小谢了……这次总不能再是巧合了吧？@官方，不出来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吗？？] [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一个路过的被主播踢翻了狗粮还踹了一脚的无辜狗子啊！] [主播下次和小谢亲亲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偷偷转换视角？！我想看小谢被亲的呆呆懵懵的模样，不是想看你恨不得把人家嚼吧嚼吧吞进肚子里去的眼神！] [呵呵，狗男人，上一秒还把观众喊家人，下一秒就见色忘义，直播间十几万观众把弹幕都要刷疯了，愣是抵不过小谢一个眼神是吧？！] [谁能想到看个诡异直播还能被塞狗粮呢，@官方，要不把主播转去恋爱区吧，甜的有点齁得慌了，这对我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网.暴呢qaq……] [主播现在应该很有危机感吧？毕竟这个小谢看起来是长大版诶，以前主播靠几个糖果巧克力和玩具骗到了小谢，这个副本应该骗不到了吧？] 这条弹幕一出来，果然观众们都开始偏移原有的话题，纷纷开始讨论秦扶安的养老婆之路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 事实证明，不光谢云淮低估了秦扶安的无耻程度，就连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差点忘记了自己关注的主播有多少离谱骚操作。 正如此刻。 秦扶安不仅不忧虑，反而仗着副本里明晃晃的年龄差，也仗着那张不管怎样都过分完美的脸，弯着眼睛恬不知耻地回答：“那正好啊，医生前两天才说我胃不好，平时要多吃点软的。” 观众们：“！！！” 啊啊啊啊住嘴！！ 这种色气满满的话！这种细思后让人小脸通黄的话！这种、这种……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把吃软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污里污气！！ 偏偏衬着他那张顶级犯规的脸……不管怎么听都让人心脏砰砰直跳，恨不得当即挥舞着大把钞票把他捧到云端心尖上去。 不就是软饭吗，不就是说点羞羞的话吗，小谢可以，我们也可以！！！ 秦扶安被弹幕逗得失笑，摇头往回走，到小屋后把衣服一换，又从灿烂张扬的少年变成了专心种花的园丁。 呜呜呜呜麻麻，这个男人他好渣，撩得我的小心脏上蹿下跳后就抛弃我去养花养草了。 在观众们疯狂的打赏光幕中，秦扶安屈膝半蹲在花圃里，握着那颗黑石头凑近土壤中正在轻轻拱出小包的嫩绿芽点。 植物等级-普通，生长状态-生长期（倒计时23:59：26），生长需求-长达8小时的日照，一日三次各500ml清水浇灌，？？？。 秦扶安盯着那行问号看了几秒，猜测或许是因为后续的生长期里，还会出现各种不同的情况，到时候就会对应不同的需求。 按照之前检测过的镇长给予的种子情况来看，或许种下那些种子，需要玩家付出的就不是免费的阳光清水了。 秦扶安虽然现在用系统的种子替代，但之后副本里的要求只会越来越难，到时候他肯定逃不过，需要提前思考能够避免的办法。 除此之外，秦扶安也注意到，从始至终这颗黑石头在进行检测之后，都没有给出相应的植物名称。 只有植物等级，所以或许这个百花镇里的园丁们，看重的只是植物等级，并不怎么关心植物到底叫什么名字，就如同之前镇长将那些名贵花草都称呼为“杂草”一般。 在百花镇，分辨植物的不是姓名科属，而是等级。 秦扶安找来空白的笔记本，如同第一个副本那样，将自己的猜测写在上面。 对于观众们的疑惑，他合上笔盖，解释道：“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很多时候文字会比记忆更诚实。” 关于这一点，他在谢云淮身上得到了最深的体会。 每个副本都会失去之前的记忆，又或是每个副本都没有融合其它副本的记忆，这么明晃晃的例子摆在眼前，秦扶安又怎么笃定自己有朝一日不会和谢云淮一样呢？ 或者比他更不如，毕竟自己才是玩家，每个副本的情况不同，他所面临的考验也不同，万一遇到哪个副本丢失了记忆或是记忆直接被篡改的情况，秦扶安要为自己留一条值得信任的后路。 也因此，他必须尽快在下一场游戏副本开启前，购买到想要的空间类包裹道具，用来蒙蔽游戏和观众的眼睛，掩饰自己真正随身空间的存在。 写下一行行凌厉字迹的书页被合上，秦扶安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也终于感到了饥饿。 小屋的厨房里是没有食材的，他需要出门在百花镇里找到能入口的食物。 或许是花花草草，或许是蔬菜瓜果，也有可能是超市里的零食面包…… 前提是，他能够顺利在百花镇里行走，不再遇到类似花衣那样的麻烦，并且还要活着回来。 “所以啊，有的游戏表面上是温馨和平的种田游戏，实际上就是一场要命的社交大冒险。”秦扶安耸肩感慨完，先去给花圃里的小麦独苗苗浇水，然后才收拾收拾重新踏上危险重重的小镇冒险之旅。 值得庆幸的是，难缠的邻居似乎并不在家。 这样一来，他还有时间去处理被谢云淮丢弃后，又被他捡起来揣兜里的蔫巴喇叭花。 对于一朵喇叭花，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小秦老师在线答疑：当然是让它入土为安。 秦扶安也没挑别的地方，就用灵力在花衣的花圃对面的土壤里挖了个小坑，当着花圃里众多诡异植物们的面，将这朵被谢云淮触碰后就悄然凋谢的喇叭花埋了进去。 说是入土为安。 看起来却更像是杀鸡儆猴。 第59章 园丁的花圃（6） 将其掩盖后, 秦扶安偏头看向花圃中那些争奇斗妍的“花儿们”。 它们脸上仍旧维持着死前的痛苦，但秦扶安不会小瞧它们的攻击力。 正如之前那朵已经被摘下的喇叭花，在失去活力和生机后, 竟然还拥有一定的攻击能力。 他其实有点好奇，这些植物, 是从种子被埋进土壤后就具有攻击性，还是必须得是成熟体才能自主攻击。 秦扶安打算等通过主线任务第一步后试试。 离开花衣的花圃, 在岔路口分辨了一下方向，秦扶安朝着和之前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快, 他就遇到了第二个百花镇园丁的花圃。 和花衣明显的风格不一样, 这个花圃里植物杂乱稀疏, 并不多起眼，大部分看着还都是生长期。 而园丁也在花圃中劳作, 单手握着锄头, 另一只衣袖空荡荡地甩动着。 等他发现秦扶安的注视后, 麻木地扭头看了一眼，而后又垂头继续挖坑。 和之前花衣的态度截然相反。 秦扶安却从他身上看出了些不同之处。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胸前挂着的那块佛牌, 是道具吧？”秦扶安低声询问弹幕，实则早已笃定。 系统出品的道具和寻常灵物不同, 至少在秦扶安眼中有明显区别。 更何况游戏副本里很少有这种灵气四溢的东西, 完全可以初步判定为道具。 秦扶安盯着那块佛牌看了两眼, 而后看向园丁身后的小木屋。 上面挂着木牌：百花镇-李益。 在秦扶安脑海中笃定他是玩家的那一瞬间，弹幕里同一时间出现许多惊讶的声音。 [李益？！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李益吗？我认得那块佛牌, 那是他在新手第一场获得的，帮了他好多，那时候我还觉得他要是能通过新手关卡, 肯定能在新秀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呢！！] [卧槽，我之前关注这个主播了，可是他没多久就从我的关注列表里消失了，竟然是被困在了这个副本里吗？！] 第79章 [不对不对，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对啊，玩家李益的主播头衔已经消失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彻底死了啊，为什么还能活着出现在百花镇？] [啊啊啊啊感觉这个副本好危险的样子，主播一定要小心啊，不光李益，其实我关注的好几个很有潜力的新人主播，最后都是倒在这个副本里的，几乎无人生还，比当初那个猛诡高校还要可怕！！] 显然，他猜对了，所以直播间取消了相关的弹幕屏蔽。 秦扶安重新将视线转向花圃里正垂着头认真锄地的李益，沉吟片刻，迈步上前。 “你好，我是百花镇新来的园丁，能请教你一些栽种植物的问题吗？”他站在花圃边，将花圃内的模样看得更加清楚。 那里面种着稀疏的植物，但大多都是杂草，唯三的植株，有一棵长着一张男性的脸，一棵长着跳动鲜红的心脏，还有一棵…… 秦扶安敛了敛眸，掩下一瞬间的诧异。 因为最后一株植物上，赫然生长着李益丢失的左臂。 被他的声音惊动，李益眼神麻木地看向他，片刻后，嗓音嘶哑粗粝地回答：“你去问别的园丁吧，我是百花镇种植能力最差的人。” “你还记得来百花镇之前的事情吗？”秦扶安也不再和他绕弯子。 闻言，李益握着锄头的手动了动，眼神闪烁，开口却格外冷漠：“不记得了，我很忙，别来打扰我。” 这是下逐客令了。 秦扶安也没有赖在对方的花圃前，可他转身离开后，却又在一处转角停下了脚步。 隔着遮掩的粗壮树木，秦扶安和直播间观众们一齐看向花圃中的李益。 说是很忙的他，在秦扶安离开后，却在原地怔愣了很久，最后崩溃地抓着头发跪在那片土壤上，无声嘶吼落泪。 大概是痛极恨极了，可更悲哀的是，他连绝望的痛哭都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他在骗我。” 秦扶安和直播间观众一齐得出相同的回答。 以前是玩家，现在是百花镇园丁的李益，并没有丢失身为玩家的记忆，但或许也正因为记得清楚，所以才会如此绝望麻木。 失去玩家主播身份后的李益，现在只能以百花镇园丁的身份在这个修罗等级的副本里清醒痛苦的活着。 “很可怜吗？”秦扶安看着光屏上不断唏嘘感慨的弹幕，漠然挑眉：“他还能活着，还能感知到痛苦，已经比进入这个副本的其他玩家幸运百倍了。” 甚至远比现实生活中的一部分普通人还要幸运。 话音落下，光屏里开始出现谴责他冷血的少量弹幕。 秦扶安眼眸微眯，发现这届观众还是太天真了。 “你们在谴责我冷血之前，或许可以动动脑子思考一下，他的花圃里，另外两株植物是怎么出现的？” 观众们：“……” 一语惊醒梦中人。 很好，已经开始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了。 [丫的，我早就说过了，在游戏副本里寻求善良的都是大傻子！] [笑死，有些观众应该是新来的吧？不然一定是反串的，老观众都知道诡异游戏的本质就是诡吃人，人吃人，什么时候存在心软这种东西了？] [虽然我没觉得主播冷血无情，但我也没想到那两株植物的来历这么经不起细想啊！] [我忘记了这是单人副本……之前还以为那两株植物是李益的同伴啥的，怪我太天真。] [说主播冷血的，真想让直播间选中你们来当玩家，肯定开局就死，一死一个准，绝对是诡物们最喜欢的那种玩家。] [主播真是人间清醒，爱了！] [爱了+1。] 大概是被群嘲得太厉害，很快那些针对秦扶安的弹幕就消失不见。 不过秦扶安也没多在意，他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很快遇到了下一个花圃和它的园丁。 “年轻人，你就是镇长说的新人吧？我叫百医，是我们百花镇的医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一副医生打扮的男人站在花圃边，神色温和地自我介绍，又邀请道：“要进来看看我养的植物们吗？我可以给你讲述很多相关种植的方法，可以让你的植物变得更优良健康喔！” 他看着大概三十来岁的年纪，气质儒雅温和，从他身上很难捕捉到属于诡物的特点。 至少不像花衣那样将诱骗展现的淋漓尽致。 秦扶安站在他的不远处，闻言打量了一眼他身后的花圃。 呵，几乎所有植物都是成熟状态，他如果一脚踏进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活着完整地走出来。 “这些植物被您养得真好。”秦扶安看似真心的赞叹。 百医温和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正当他想要再进一步邀请眼前的年轻人到自己的花圃里看看时，秦扶安的肚子倏而响了起来。 下一秒，面前的年轻人便带着几分窘迫地捂着腹部，略显拘谨地解释：“那个……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我刚来百花镇，请问哪里才能获得些饱腹的食物？” 有观众看不下去，吐槽秦扶安的演技拙劣。 偏偏百医信以为真。 虽然有些遗憾，但时间还长，他也并不着急，所以依然维持着和煦的表象，笑着给秦扶安指了条路。 “去藤岩家里，他那里能买到新鲜的食物。” 按照百医所说，藤岩家里是百花镇唯一的商店。 就在这条路尽头左转的岔路口往右。 秦扶安道谢后成功避开百医的邀请，离开一段距离后也没有松开捂着腹部的手。 于是接下来的一路上，他都以相同的借口成功避免了至少五次邀请。 这五次里，他看到了两位以植物为姓的园丁，也看到了多半是玩家的园丁。 只是这些园丁除了姓名，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不同之处了，他们似乎真正遗忘了身为玩家的记忆，彻底融入了百花镇之中。 兜兜转转，秦扶安总算是抵达了藤岩的商店。 率先入眼的是商店旁边一个比玩家花圃大了至少十倍的花坛。 花坛里有着弯弯绕绕的小路，只有从这条路走过去，才能进入商店的大门。 可花坛里的植物们大半都处于盛开成熟的状态，这也意味着，今天秦扶安注定逃不过进入别人花圃这一劫。 见到这一幕，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不由噤声，下意识替主播担忧起来。 毕竟眼前所见的花坛里，不仅种着花草，还有无数贴地生长，攀附篱笆围栏的藤本植物。 最可怕的是，它们全都在花坛中如蛇一般游动着，在秦扶安靠近后，又全都跃跃欲试的将尖端对准了他。 恶意毫不掩饰。 而秦扶安，没有选择的余地。 第60章 园丁的花圃（7） 在花坛后面, 商店门口，藤岩坐在藤编的摇椅上，正眯着眼晃晃悠悠地晒太阳。 隔着一片花坛, 秦扶安和他的视线相撞。 藤岩站起身，随手将放在一旁的草帽扣在自己头上, 隔着花坛格外友善的朝秦扶安招手。 “客人是刚来我们百花镇的吧？小店什么都卖什么都有，保质保量, 客人要进来挑选购买吗？”他热情招揽着自己的目标客户。 如果忽略花坛里同样跃跃欲试的植物们的话。 秦扶安站在花坛外，闻言挑眉回答：“我能从您这儿买些食物和种子回去吗？” “当然当然！”藤岩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 欢喜道：“天气这么热, 客人一路过来应该很辛苦吧？快进小店里来喝口水休息会, 凉快凉快。” 秦扶安低笑，在藤岩迫切灼热的目光中, 竟然当真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抬脚走进花坛之中。 一步落地, 四周无事发生。 两步、三步…… 观众们提心吊胆看着他平静地走进花坛之中, 并且在植物环伺的情况下，淡定自若地走了将近一小半路程。 可依然无事发生。 就在他们猜测自己预想中的危险不会到来时，异变陡生！ 一株长着一连串白骨的藤蔓猛地从地面蹿出, 尖锐森白的骨刺直直朝着秦扶安的后背心脏处捅去。 这道攻击太猝不及防，也太快太近了！！ 看到这一幕的人和诡全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似乎已经提前看到了秦扶安被骨刺穿透, 血溅当场的画面！ “叮——” 清脆的碰撞声让紧绷心神闭着眼不忍看的观众们茫然睁眼。 什么情况？ 为什么不是预想中穿透血肉的声音。 反而像是骨刺扎在了铁板金属上的动静？？ 与此同时, 被从后背偷袭的秦扶安转身，平静地握住了这一截仍然不死心想要重新再刺一次的藤蔓尖端。 骨刺藤蔓的失败让花坛里那些冲了一半的植物们都停了下来, 在秦扶安伸手握住它时，整个花坛内外都彻底安静。 第80章 “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秦扶安掐着这截僵硬的藤蔓, 缓步踩过地上同样僵硬的无数根茎枝叶，走到满脸惊骇之色的男人身前，笑着松开五指。 那截被他硬生生从花坛中拖拽而出的白骨藤，就这样叮叮当当地摔落在藤岩脚边，像一条被人打断了七寸的蛇，虽死，犹在抽搐挣扎。 藤岩惊惶地倒退了两步，重新跌坐在摇晃的藤椅之中。 “您可得赔我一身衣服。”秦扶安似乎并不准备和他过多计较，朝他颔首，好脾气地笑笑，而后踩着地上的白骨，绕过他走向店内。 [卧槽？！主播开挂？？！] [不是、不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藤蔓的攻击跟闹着玩一样？？] [合理怀疑主播开了，不然就是游戏官方的亲戚！凭什么啊，凭什么这样的攻击都穿不透啊，你又不是高阶玩家！！] [@官方@主播，快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啊！不然我真的要闹了啊啊啊啊啊！！！] [如果是高阶玩家来低端局炸鱼我能理解，但是主播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bushi），还是个小萌新的时候我就关注了，凭什么啊？凭什么那藤蔓扎不穿啊！] [对啊对啊，明明第一个副本的时候，随便一只怪物都能把主播咬出血的！] 大概是秦扶安刚才的应对太超标太离谱了，以往还会和他插科打诨开玩笑的观众们，这次竟然全都齐刷刷统一了战线质疑他是不是开挂，甚至还有人不停@官方，一定要给个说法。 秦扶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原本伸出去拿罐头的手顿了顿，而后望着乱成一锅粥的弹幕无奈喟叹：“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观众们：“？？？” 什么误解？ 你说，说出来我们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要是说不出来，今天无论怎样都要把你这个开挂狗给举报封号！！！ 维护游戏直播公平和谐，人人诡诡全都有责。 “好歹我也不是个人。”秦扶安开口就是王炸。 热闹的弹幕都被这句话给炸懵了，空屏了好几秒。 秦扶安也知道这话听着不怎么对劲，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幽暗深绿的竖瞳，轻笑着解释：“龙有逆鳞，蛇有七寸，人有命门……” 他摇摇头，当着无数观众的面，将自己外套的拉链拉下，又将内衬衣摆撩起—— 在观众们睁大眼睛兴奋控诉他耍流氓之前，露出贴着肌肉纹理的银白鳞甲。 “喏，这就是我的挂。”他吝啬的只给看了不到一秒就放下了衣摆，转而又将衣服拉链重新高高拉起，解释道：“此乃龙鳞护心甲，如果换算成游戏里的道具的话，怎么也得紫色等级往上吧？” “身为非人族，我有点家底撑腰应该很合理吧？” 这种物理外挂，谁用了都说好。 可惜他的解释已经没人听。 观众们：嘁，真小气！ 多看一眼怎么啦，又不会掉块肉！ 长这么好看的脸和这么犯规的身材，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更何况他们又不白看，还给打赏呢！小气吧啦的~ 秦扶安都被他们的无耻惹笑了，“别太过分啊，多看一眼你们就能赚到吗？” 他十分冷漠无情的婉拒了观众们无理取闹的再看一次的要求。 转而环视整个商店。 和外面的花坛一样，商店里的墙壁和货架上也都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藤蔓植物，不过大概是因为秦扶安在外面那一幕震慑到了这些植物，或者是让身为主人的藤岩不敢太过轻举妄动，至少在他挑选商品的过程中，一直都很顺利。 如藤岩所说，他的商店内，什么都卖。 货品齐全程度，堪比副本商店。 但货架上最明显也最多的，是各种各样的种子。 颜色不同，大小不同，生长情况不同，价格不同，每一颗种子都有自己的标价，但唯一相同的，是价签上都写着这颗种子的预估成熟等级。 有杂草，有普通，有名贵，有珍稀，还有很多上面打着问号。 价格按照等级依次上涨，秦扶安开局只有两百块，也就只够他买两颗普通种子。 更何况他现在还打算购买食物，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购买种子。 被秦扶安吓得跌坐在藤椅中的藤岩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店内，褪去了一开始的热情，他本质上是个冷漠的家伙，就站在收银台后，冷眼看着秦扶安在店内闲逛。 那自在悠闲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巡视自己的后花园呢！ 等到秦扶安挑好自己需要的商品，来到柜台结账时，藤岩正打算给他结账，伸出去拿起的商品却突然被人伸手按下。 “老板，赔偿。”秦扶安扬眉提醒他。 藤岩：“……” 他的脸色从冷漠变成了阴沉，从旁边捞起两件衣服拍到秦扶安手背上，沉声道：“我的花圃和小店都不欢迎你，下次别来了。” 秦扶安估计自己走后，这人恐怕会在花坛外面挂个牌子。 就是那种写着“xx和狗不得进”的那种。 他轻轻啧了一声，觉得这老板很是无理取闹，于是他又按住了藤岩试图结账的商品。 迎着藤岩阴沉的仿佛要杀人的目光，秦扶安扬起一抹礼貌的笑：“别急啊，最后问你件事。” “问！”藤岩咬牙。 “谢云淮住哪？” “……” 被按住的商品被人用力拽了出去。 不到五秒钟，藤岩把柜台上的货物全部粗暴扫进袋子塞进秦扶安手里，迫不及待宣布：“赶紧走，我要关门了！” 秦扶安被店里的藤蔓们硬生生推了出来。 又被花坛里的植物们接力推出了花坛。 秦扶安：“……？” 不就问了一个问题吗？？ 他拎着手里完全没有收钱的食物，并没有体会到任何白嫖的快乐。 可被他注视的花坛一片死寂，花坛后面的商店也砰地一声关门，只有那把藤椅在正午晃眼的太阳下面慢悠悠地摇晃着。 弹幕已经笑倒一片，密密麻麻笑得秦扶安都快要不认识“哈哈哈哈”这个字长什么样了。 他耸耸肩，决定再去找人问问。 可他一转身，就发现站在树荫下安静望着自己的青年。 秦扶安微愣，回神后拎着东西走过去，半点不生疏，开口就是不要脸的告状：“我被人赶出来了。” 谢云淮清冷的目光落在他那张丝毫看不出委屈的脸上，垂眸应道：“嗯。” 嗯？？？ 秦扶安觉得眼前的老婆不太对劲。 他逼近了一步，脸上的笑意敛去，凝眸望进谢云淮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下一秒，他抬起手，抚过青年白皙的眼尾，揉出一抹浅红。 “谢云淮？” 他低声喊出面前人的名字，问道：“你怎么了？” “……”谢云淮那双似乎装不进任何东西的眼瞳里，此刻却装进了秦扶安微拧着眉的模样。 和之前恍神间捕捉到的记忆碎片里的少年，一模一样。 他的眼尾刚被温热的指腹擦过，另外几根手指不容拒绝地覆盖在微凉的皮肤上，带着几分力道，让他的身体本能的绷紧僵硬。 “谢云淮，你在想什么？” 眼前绿色的眼瞳逐渐幽深，谢云淮觉得自己似乎要溺毙进去了，在对方好听的声音里，恍惚着开口回答。 “我、好像……认识你。” 话语出口的下一刻，他陡然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明，冷然望向秦扶安，“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被他这样毫不客气地质问，秦扶安却心情极好，还反手习惯性地揉揉他头发。 “你当然认识我，上辈子，上上辈子，你都是我老婆。” 秦扶安张口就骗：“第一世我们是同学，我们刚确定关系你就带着定情信物消失了。” 在谢云淮不自觉瞪圆眼睛的愕然怔愣中，秦扶安七分真三分假的继续编造事实：“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后来我去一个山村里旅游的时候终于遇到了你的转世，可惜那时候你不认识我了，所以我教你写了我们两个的名字。” 话到这里，谢云淮的眼瞳微缩。 一直在注意他神色变化的秦扶安立马了然，原来记起来的是第二个副本的这段记忆啊…… 他更加游刃有余了，说谎从来不脸红，“为了防止你再忘记我，第二世的时候我还和你缔结了契约。第二世结束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你的第三世转世，没想到这次这么晚才找到你，都错过你小时候和少年时期的模样了，所以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才会那么……嗯，没克制住。” 他说得理直气壮，亲自己老婆怎么啦，又不犯法！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现实里七天过去，那就是整整七年啊！ 这么久不见了，激动点怎么啦！ 第81章 说完，某人还维持人设，用看负心汉的目光看着谢云淮，控诉道：“结果你又把我忘了，还凶我。” 谢云淮：“……” 他已经彻底听懵了。 自己是这个人的老婆？ 第一世？第二世？第三世？？ 注意到谢云淮怔愣后逐渐动摇的神色变化，秦扶安抬手掩唇轻咳，顺势遮住眼底笑意和偷偷上扬的唇角。 三个副本了，还是这么好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谢云淮迟疑着问他。 秦扶安忍住笑意，抬眼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我第二世就回答过你了，我说过，无论你身在哪里，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样，我都会找到你的，绝不会错认，也不会丢你一个人苦等。” 这句话里，没有半个字的谎言。 连秦扶安的谎言都会轻信的谢云淮，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承诺有多深多重。 他不自然地抿抿唇，偏头避开少年灼热晶亮的目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当下的情况。 第61章 园丁的花圃（8） 直到站在秦扶安的小屋内, 谢云淮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听话就被少年三言两语哄骗着到了他家。 可现在来都来了…… “家里没什么吃的，先凑合一下。”秦扶安自然而然拉着被骗来的老婆坐到沙发上, 又往他手里塞了个刚买的水果罐头。 至于做饭…… 抱歉，七天速成厨艺班在第一天就把他给开除了, 原因是他儿子一把火烧了厨房。 想到家里还有个上蹿下跳的崽子，再看坐在沙发上又懵又乖的谢云淮, 秦扶安唇角的笑就更加愉悦了。 他也顺势坐在了谢云淮旁边。 旁边这么大一只人坐下来，谢云淮不自在的僵着身体, 试图偷偷往旁边挪动着远离。 可秦扶安张口就喊他老婆。 谢云淮：“……” 身体彻底僵硬, 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无措, 瞪圆了眼瞳呆呆地望着秦扶安，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见自己一个称呼就把人惊成这样, 秦扶安藏好自己满肚子的坏心眼, 笑着伸手戳了下他紧绷的手臂。 “怕什么？”秦扶安偏头, 若有所思地问他：“难不成你已经心有所属……” “没有！”谢云淮嘴比脑子快的否认。 等反应过来，迎着秦扶安戏谑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抿抿唇，别过头僵硬地说：“我只是……太突然了。” 就好像平静的湖水里骤然被砸进了一块陨石, 不只是被激起涟漪那么简单, 而是整片湖泊都在动荡不停。 秦扶安出现的突然, 秦扶安亲了他更突然，甚至又说他们已经有两世缘分什么的……谢云淮现在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根本理不清思绪。 他很想反驳秦扶安的话, 可脑海中出现的记忆碎片却骗不了人，否则之前也不会循着秦扶安的踪迹去到那家超市外面等他出来。 对于秦扶安的出现，谢云淮一开始是恼怒的, 毕竟他跟个登徒子似的，一见面就……步步紧逼的架势也着实不像是好人。 后来谢云淮又总是忍不住抿唇，又或是抬手去触碰唇瓣，感知着上面隐约残留的灼热刺痛。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那么轻易的就被一个陌生人占有，偏偏他当时还手脚无力完全忘记了挣扎。 可就在他后知后觉生气想要给秦扶安一个教训时，脑海里又猝不及防闪过了那些零星的记忆碎片。 画面里的人不仅仅是秦扶安。 秦扶安面对的两张脸都不一样。 可谢云淮就是莫名知道，这两张脸……似乎都是自己。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也想知道这些零散的记忆碎片到底是从何而来，所以他凭着直觉下意识就再次找到了秦扶安。 最后……被秦扶安带回了家。 捧着手里微凉的罐头，谢云淮克制着心中奇怪的情绪，抬眸看向秦扶安，正在思索该怎么和对方沟通，表明自己需要一段冷静时间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先一步开口。 “你是百花镇的园丁？” 闻言，谢云淮下意识摇头：“不是。” 不是？ 秦扶安打量着面前眉目清冷的谢云淮，想到刚才藤岩听到谢云淮这个名字时的反应，不由追问：“那你是什么？” 不是他问的奇怪，而是经历过两个副本，秦扶安大概只有了谢云淮恐怕在不同的副本会有不同的身份。 不一定是人，甚至都不一定是认知之中的存在。 毕竟对方身上密密麻麻漆黑的触须们还明晃晃地撒娇耍赖缠着他不放呢。 谢云淮轻缓地眨眼，在秦扶安好奇的追问下，他也没有任何要隐瞒的心思，认真回答：“我是一株草。” 一株草。 秦扶安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甚至觉得眼前一板一眼不会撒谎的谢云淮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可爱。 “是这样的草吗？”秦扶安手心里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朵柔软青绿的嫩芽。 看清他手心里的东西，谢云淮惊讶地坐直了身体，惊疑不定地望向秦扶安，“你、怎么会……” 这问题有点太难以启齿，却又是他最想问的。 秦扶安怎么会有他身体的一部分？ 还是……最难得的新芽部分，这样嫩绿的新芽，即便是谢云淮自己，现在也是没有的。 他根本养不出这样的自己。 可秦扶安手中却赫然是一朵充满生机的嫩芽，并且谢云淮只凭一眼就能笃定，这就是自己身体上被取下的一部分！ 绝不可能属于第二株草。 在他试图伸手触碰的时候，秦扶安也依旧摊开手心，任由他触碰。 白皙的指尖触碰到更为柔软的嫩芽，那种和自己原本属于一体的感觉便更为清晰。 “这是你和我互换的定情信物之一。”秦扶安眨眨眼，忍笑对呆住的青年说：“第一世就赠予给我了，我一直都有好好保存着。” 弹幕已经为秦扶安的无耻刷屏了无数个谴责的感叹号。 这株嫩芽他们也认识啊，第一个副本里小谢最后留下的话明明是斥责你是个骗子，怎么这会儿就成定情信物了？！ 主播哄骗起老婆来，可真不要脸啊！ 谢云淮看不到这些替他谴责大骗子的话，他只是像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缩回手指，红着耳尖呐呐道：“我、我不记得了……” 说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这种只有一个人记得，只有一个人苦苦寻找的感受……大概不会太好吧。 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对秦扶安而言是追寻三世的爱人，可秦扶安对于现在的谢云淮而言却只是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 谢云淮心思敏感，其实早在秦扶安说什么一世二世三世的时候，他就觉得这样的追逐寻找对于秦扶安而言，太不公平了。 只是那时候他不确定秦扶安说的是真是假，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 所以之前他只是不自然想要逃避冷处理。 现在见到秦扶安手中属于自己的嫩芽，谢云淮忽而就有点替秦扶安觉得不公平不值得了。 “对不起……”他稍微捧紧了手里的罐头瓶子，忍不住对秦扶安解释：“我、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他脸颊上原本因为被步步紧逼而泛出的薄红逐渐褪去，变为了愧疚和不安，他也不再如一开始那么生疏慌乱，自觉担起了渣男的名头，垂着眼小声朝秦扶安道歉。 ……好像把人哄骗过头了。 秦扶安看着谢云淮不自觉攥紧泛白的手指，难得感到了几分慌乱。 他伸手捧起青年柔软白皙的脸颊，含着笑眼认命地喟叹：“好了好了，别难过，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就不怕我是在骗财骗色？” 说着，还略用力地揉揉手掌心下的脸颊，将谢云淮心底出现的那些敏感心思全都揉得糟乱。 “我是骗你的。”秦扶安第一次承认自己骗人，看着谢云淮愕然瞪圆的双眼，半是诱哄半是无奈地说：“你还不是我的老婆，因为我还在苦兮兮的努力追求你呢，都追了三世了。” 谢云淮：“……” 脑袋有点乱，需要缓缓。 看他懵懵的模样，秦扶安也就任由他发呆，至于当他将脑袋里的思绪理清楚后会不会生气？ 嗯，没关系，小猫生气炸毛的话，顺着毛毛摸摸哄哄，很快就能哄好了。 秦扶安很会顺毛哄的。 趁着这个间隙，秦扶安当着谢云淮和观众们的面，重新将那株嫩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随身揣着的一个小方盒里。 谢云淮看得脸颊微红，莫名觉得哪哪都不自在。 他有点想逃了。 可秦扶安放好嫩芽就又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明明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可谢云淮脑海里就是会适时的闪过秦扶安刚才的话。 “……我还在苦兮兮的努力追求你呢，都追了三世了。” 第82章 三世……那么久，应该也很辛苦吧？ 第62章 园丁的花圃（9） 看他一直没说话, 秦扶安便凑近了些，问他：“生气了吗？”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气息，谢云淮摇摇头。 “这都不气？”秦扶安反而好笑又无奈地摸摸他头发, “脾气这么软，很容易被欺负啊。” 谢云淮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自己脾气好。 他唇瓣动了动, 最终还是没有解释。 秦扶安也已经退开了些，然后伸手拿过被他一直捧在手里的水果罐头。 “之前不知道你是植物, 所以你能吃人类的食物吗？”他边问，边将罐头密封的盖子轻松拧开。 闻言, 谢云淮先是点头, 而后又摇头。 “有很多都不能吃。” “那这个呢？”秦扶安抬了抬手里的罐头。 谢云淮便点头：“这个可以。” “除了人类的食物以外, 你主要吃什么？”秦扶安问着，顺手就用买罐头送的勺子舀了一瓣橘子, 自然而然地喂到谢云淮嘴边。 在谢云淮刚开口打算回答问题的时候, 混着清甜汁水的橘子就这么被顺势喂到了他口中。 猝不及防之下, 他只能暂时闭嘴咀嚼嘴里的食物。 然而在他咽下第一口后，不等他回答，又是满满一勺子喂到了嘴边。 谢云淮：“……” 他默默张嘴吃了。 然后就是第三口、第四口、第…… 直播间的观众们就这么傻傻地看着两个人从正经聊天变成了现在这样, 坐在一起，一个喂一个吃, 直到秦扶安硬是把罐头里的水果全都都喂进了谢云淮的肚子里。 [……我不该在这里, 我该在你们的沙发底？？？] [不是？刚才不是还在聊天吗, 怎么突然就……啊？？] [整体看下来，一个喂的顺手, 一个吃的顺口，唯独被伤害的我们不太顺心呢~] [笑死，为什么每次看主播的直播, 只要有小谢出现，就永远都正经不起来？明明没有小谢在的时候，整个直播间画风都还算正常的。]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有老婆和没老婆的区别吧？] [不，应该是恋爱脑有没有发作的区别，不当恋爱脑的时候，主播的脑子还挺好使的。] [噗……这么说来，恋爱脑使人降智啊！] [坏消息：主播是个恋爱脑。] [好消息：主播的对象也是恋爱脑。] [好耶！完美的双向奔赴！！] …… 都说吃人嘴软，以前谢云淮没吃过谁的东西，并不能理解这句话。 但现在他已经非常理解了。 具体表现为吃饱喝足后，他已经说不出口要离开的话了。 每次话到嘴边，就会变得犹豫不决，就会想很多很多，然后被一次次地咽下去。 不仅如此，渡过了一开始相处的生疏慌乱后，随着他慢慢放松下来，困意似乎也在无声席卷。 他坐在沙发上，强忍着似乎从灵魂深处涌现的困倦，安静地偏头注视着窗外正弯腰搭理花圃的少年。 关于吃罐头之前的那个问题，他刚才回答了，然后谢云淮就二话不说出去准备了。 想到这里，谢云淮轻轻吸了口气，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轻易就被这个少年给拿捏住。 他耍流氓，他步步紧逼，他满口谎言。 但谢云淮面对亲吻选择了闭眼，面对强势选择了顺从，面对那些可恶的谎言……不仅没有生气，还一反常态的暗自为对方找寻了借口。 甚至现在只是吃了一个罐头而已，就被哄的轻易答应了被这个少年饲养。 没错，是饲养。 就和花圃里的那些种子植物一样，谢云淮都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就同意了的，不仅如此，在对方追问的时候，还没有过任何反悔的想法。 “除了人类的食物以外，你主要吃什么？” “我和那些植物一样，需要扎根土壤，按需生长。” 谢云淮记得自己这样回答的时候，心里完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但少年下一刻就凑近他，自荐道：“那你需要一位专业的园丁吗？” 那时候谢云淮望着那双浅绿眼瞳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呆怔着点了点头。 于是下一秒他就被再次托住了后脑勺，刚吃过罐头的唇瓣又尝到了另一份强势的柔软。 那时候，他大概变成了少年口中的那瓣橘子，就这样毫无抵抗能力的被细细咀嚼品尝了一番。 “谢云淮，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园丁。”少年含着灼热的呼吸落在他脖颈耳廓间，谢云淮空茫的眼底泛着水汽，将这句话一字一句记得清清楚楚。 然后，某人就饭都没来得及吃的，拿着锄头去外面挖坑了。 想到这里，谢云淮闭了闭眼，不理解自己今日的言行，却又没有准备纠正和调整，只是装着窗外少年身影的眼瞳缓缓合上，就这样安心的，抱着之前被秦扶安塞到怀里的抱枕，偏在沙发上安稳的熟睡着。 这里不会有天敌，不用怕风吹雨淋。 这里没有会踩踏折断他枝丫的路人，也不用恐惧会被人连根拔起。 窗外，属于他的园丁在为他规整家园。 等他睡醒，他会被少年栽种在那片细心打理过的土壤里。 日头正晒，秦扶安挖了一个不算深但也绝对不浅的坑。 在花圃的中间偏右一点，左边角落里则是被他临时移栽过去的，已经处于生长期的小麦。 秦扶安往空荡的土坑里浇了一遍水。 想了想，又干脆在烈日下将整个花圃的土壤都再翻松了一遍，用暴晒的方法将虫卵都清理一部分后，又用水浸透，这样才能最大化保证土壤松软，不让谢云淮的根系在土壤中生长扩张时收到伤害。 在这个过程中，观众们充分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双标。 要知道那颗商城出品的黄色小麦种子，当初秦扶安可从没有这么用心过。 整个栽种过程，无非就是刨个坑，然后丢种子，埋上，浇水。 然后就任其自生自灭了，可谓敷衍到了极点。 现在还为了给谢云淮这株植物腾地儿，把原本位置的小麦苗都给移栽到阳光最不好的角落里去了。 偏心到了这个地步，观众都不由得一遍唾弃恋爱脑可怕，一边担心小麦苗会不会因为这个对比差距而气得生长迟缓。 就像一个家里被偏心眼家长区别对待的两个崽…… 可恶，小谢都还没有栽下去，他们就已经忍不住怜爱起那株小麦苗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比起早就知道结果的小麦苗，大家当然还是更期待小谢的本体被栽种到土壤中，然后看秦扶安每天勤勤恳恳养植物老婆的画面啦~ 等秦扶安将花圃栽种植物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后，回到小屋里，一眼就看到团成一团乖乖缩在沙发上睡觉的……植物。 漆黑的一大团，每一根枝叶都蜷缩交缠在一起，似乎这样就能尽可能减少占地面积，然后自己抱着自己睡觉了。 看起来既有点委委屈屈，又称得上乖乖巧巧。 只是有点太黑了。 远看像是一个团成球的不规则墨团子。 秦扶安笑着走近，动作尽可能轻的将这团黑漆漆的草团子抱起来，找到下面的根系后，抱着它走到花圃里，在太阳即将落山之前，小心翼翼将其栽种到那个小坑当中。 在他栽好松手后，醒过来的草团子还有好几根枝丫触须努力缠绕着他的手臂膝盖甚至是揪着他衣摆处晃悠的金属拉链不放。 “怎么养？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扶安轻轻拍了拍看不出形状的乱糟糟小草。 下一秒，耳边就响起熟悉清冷的声音。 “没有。” 顿了顿，语气里又藏了几分小小的别扭：“我很难养的……” 我很难养的，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秦扶安失笑，屈指揪住绕在自己手腕上的草叶儿尖尖，打趣地捏了捏。 下一秒，这一节触须上黑色柔嫩的草叶就害羞般地轻轻蜷缩了起来。 秦扶安似乎从中得到了几分乐趣。 在松开后又尝试着去触碰别的草叶儿尖尖。 然后就看着他手指碰一碰，一根细嫩漆黑的草叶尖端就会轻轻颤抖着蜷缩合拢。 最后，他欺负了所有原本乖乖生长的草叶儿们。 忍笑看着黑乎乎的谢云淮牌植物，再一次当着他的面缩成了一个不规则又好欺负的草团子。 “原来你是含羞草啊~”欺负小草的某人声音里的调侃笑意藏都藏不住。 而被他触碰后缩成一团的草团子抖了抖，好一会才响起青年闷闷的反驳声：“我不是含羞草。” “嗯……那为什么碰一碰就这样了？”秦扶安故意逗弄他，还再一次伸手去触碰。 这回草团子很努力才探出一根触须出来绕住他的手指阻止了他过分的行为。 第83章 “你、你能不能，别再摸我了。”被欺负得退无可退的谢云淮努力想用一根触须就把秦扶安的手指往外推。 然后就一整根触须都被那只温热的手给握住了。 谢云淮：“！！” 他咻地一下缩回去，这次不管秦扶安说什么，怎么碰，都不肯再回应他半句话了。 每次要把他逗过头了，秦扶安就会踩着线后退了，绝不会真正惹他生气。 当然也有可能谢云淮天生就不会对秦扶安生气吧。 秦扶安不再故意招惹他，谢云淮也就慢慢试探着将每一根枝丫藤蔓上的草叶都一点点舒展开来。 如果蜷缩时是一颗不规则的草团子。 那被栽种后舒展生长的他，就是一丛茂密的未知植物。 通体漆黑，叶片柔软细长，既能和小树一样伸展枝丫往上生长，又能柔软如柳条一般垂落，似乎没有固定种族和模样，想要长成什么模样，全看他自己心情。 秦扶安把他栽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找了工具和木板，以及彩色颜料，在谢云淮努力伸长触须的好奇观望中，给他做了一块插在身边的彩色小木牌。 第63章 园丁的花圃（10） “家养小云朵, 谢绝参观。” 秦扶安满意地念出上面的字，将牌子正对着花圃外。 牌子做的挺高，而且还恰好能挡住正面投注过来的视线, 将“谢绝参观”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同样看到这块牌子的谢云淮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用自己的触须枝叶去把牌子遮挡一半的冲动。 家养小云朵什么的……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秦扶安拿出一直装在兜里的黑石头，对准半舒展开的草团子进行检测。 植物等级-？？？, 生长状态-成年期，污染程度-高危（污染指数：99.87％）, 生长需求-请尽快清除污染！！！ 就在这行字刚显示出来时, 半天都没有出现过的镇长, 便被惊动出来了。 他突兀的出现在秦扶安的花圃外，慌神地追问：“年轻人, 为什么我会接到警报声？你在你的花圃中种植了污染物吗？！” 污染物？ 秦扶安若有所思地侧身, 将身后的小木牌和小木牌后安静的植物显露出来。 村长在花圃中寻梭的目光果然一下子就聚焦到了谢云淮身上。 下一秒, 他大惊失色：“是它？！你怎么会将它种到花圃中？赶快把它拔除扔掉！！” 秦扶安从他的语气和神色中都窥见了惊恐的排斥。 这让他想到了中午在小超市里藤岩听到谢云淮姓名时的反应。 “镇长，我没听明白。”秦扶安不急不缓地走到花圃边缘，状似好奇地询问：“这株植物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根本不是植物！！”镇长一向笑呵呵的声音此刻极为尖锐, 他板着脸，严肃迫切地说：“它只是一种会危害我们整个百花镇的污染物！年轻人, 听我一句劝, 赶紧将它拔出来扔掉, 否则你的花圃里将会再也种不出任何植物！甚至会因为它而付出生命的惨痛代价！！” “污染物？”秦扶安好奇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镇长见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眼底的急切都化为了戾气：“年轻人, 你是想害死整个百花镇吗！？” “您这么说可就有点无理取闹了。”秦扶安挑眉，也懒得再演戏，干脆双手交叠扶在栅栏上, 慢悠悠辩驳道：“早上您还说百花镇的园丁会珍惜善待每一颗种子，晚上您就开始变卦，这好话坏话都被您说了，那我怎么知道您说的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呢？” 他狭长的眼眸微敛，笑意也不达眼底，这幅不好惹的模样反而让镇长面上的愤怒压下去很多。 “既然你这么不听劝，那就好自为之吧，如果三天内没有种出合适的植物，那你就永远都不能成为百花镇的一员！” 他将自己的排斥表达的很明显了。 秦扶安却不怎么在意，望着镇长气愤离开的背影，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他说得没错。”身后响起谢云淮冷淡的声音。 秦扶安转过身，漆黑的触须重新收拢成一团，青年的语气淡漠又认真：“我是会传播污染的，你养了我，花圃里其它的植物都会受到影响。” 只差没把“你养了我，就养不活别的植物”这句话明晃晃说出来了。 秦扶安听完，偏头去看被自己移栽到角落里的那株小麦苗。 而后迈步过去，用黑石头探查了一下。 植物等级-普通，生长状态-生长期（倒计时19：32：45），污染程度-轻微（污染指数8%），生长需求-尽快清除污染，长达8小时的日照，一日三次各500ml清水浇灌。 和中午相比，检测结果里多了一项污染程度，除此之外，原本的倒计时也延长了四个小时。 而这四个小时，仅仅是因为谢云淮的本体刚被栽种到土壤中不到一个小时。 这也意味着，如果谢云淮一直被种在这片土壤中，不到一天时间，镇长刚才的警告或许就会变为现实。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谢云淮沉默等待着秦扶安的回应。 而被他悄然注视着的秦扶安，在检测过那株小麦苗后，很快起身，迈步走出了花圃回到园丁小屋。 不到一分钟，他就又出来了。 谢云淮安静注视着他的动作，疑惑他为什么还没有将自己拔出花圃丢掉。 难道是在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才会更委婉吗？ 谢云淮探查不到秦扶安心底的想法，但他已经默认了自己的结局。 于是在秦扶安将一堆工具和木板放在花圃旁边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没关系，我不待在花圃里也能活。” 他自己给了秦扶安一个台阶下，试图让自己的退让能稍微体面那么一点点，不至于被撵走的时候太狼狈。 但他话音落下后，迎来的却是少年诧异的回答：“你想抛夫弃子？？” 谢云淮：“？” 什么……？ 哪怕是一株植物，谢云淮的疑惑大概也太明显了。 秦扶安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在花圃边，抬手轻拍偷偷蹭到自己身边的触须，“你已经是我的植物了，别想偷跑。” “……我没有。”谢云淮忍不住辩解，“他说的是真的，你也看到了不是吗？” 他疑惑于少年的态度。 秦扶安似乎完全没被说服，轻嗤道：“别听老头话，他说你就信？我还说你是我老婆呢，我养我自己老婆，关他屁事！” 难得说了脏字，所以能轻易听出秦扶安语气里的不高兴。 可谢云淮更疑惑了。 为什么会因为镇长的话而不高兴？ 明明都亲眼看到答案了，却还这么固执吗？ 他觉得，坐在花圃前的少年似乎有点傻，好像不撞南墙不回头。 虽然自己就是那堵南墙，谢云淮还是觉得秦扶安的态度有点不理智。 “你应该将我拔掉，扔出去。”他低声说道。 像是蛊惑，又像是试探，就如同正小心搭在秦扶安手腕上的那一节触须一样，既不过分攥紧他，也没有主动垂落放弃。 然而秦扶安给他的回答比他刚才的建议更加出人意料。 秦扶安放下手里的钉锤，将已经迅速成型的木槽翻转过来，然后拎起锄头挖了点花圃里的土壤填装进去。 “你说的没错。”秦扶安轻哼着回答：“我应该将影响你生长的植物拔掉，扔出花圃。” 所以他当着谢云淮的面，将刚移栽不久的小麦苗再次挖出来，种进了填满土的细长木槽里。 谢云淮：“……” 观众：“……” 但凡亲眼见到这一幕的，都不由得想替小麦苗打出一堆问号。 [小麦苗：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小麦苗：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啊！] [小麦苗：可恶！原来植物界也有恩爱狗！] [小麦苗：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别qaq。] [小麦苗：早上还喊人家小甜甜，晚上就翻脸无情不认苗了，呸，渣男！！] 弹幕里全是替小麦苗发声的，秦扶安被他们逗笑，伸手将栽种着小麦苗的木槽拎起来挂在花圃的栅栏上，然后转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为人形的青年。 和白天时的完整实体不一样，此时的谢云淮身影更虚幻一些，植物本体也还好好地栽种在花圃里，更像是一抹魂体。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秦扶安，好半晌都没说话。 大概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他沉默，秦扶安却有话要说。 将手上的木屑泥土都拍打干净后，秦扶安挑眉问他：“现在没有植物会打扰你生长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谢云淮：“……” 他抿着唇无声地摇头。 “那你会趁我睡觉的时候偷跑，抛夫弃子吗？”秦扶安没轻易放过他。 第84章 谢云淮憋气，但在秦扶安幽深的目光中，还是乖乖地摇头。 “是吗？” 秦扶安若有所思。 “我不信。” 他哼笑着走过来，伸手稳稳攥住谢云淮苍白虚幻的手腕，沉声道：“除非你就睡在我旁边。” 要是一觉睡醒没了老婆，他找谁说理去？ 要不说秦扶安这个人焉坏呢，连一抹魂体都不肯放过，把人本体栽到自己花圃里了还不满足，还要拽着人家的灵魂去陪他睡觉。 得寸进尺都不足以形容他对谢云淮的占有欲。 直到真的被少年塞进厚软的被窝里，谢云淮浑噩的脑袋里也没怎么想明白他为什么不将自己丢掉，而是把那株小麦苗给移栽了出去。 大概是从未被这么坚定又从容的选择过，谢云淮一整晚都盯着秦扶安的眉眼发愣。 在他刚有记忆的时候，还只是一颗种子。 他也被百花镇的园丁栽种到了花圃里，被他们用黑漆漆的石头检测，被他们细心照顾过一段时间。 但当他开始冒芽生长的时候，就被那名园丁咒骂着毫不留情地挖出来丢掉了。 可即使被丢在路边，风吹日晒里，谢云淮自己也凭借着阳光雨露挣扎着活了下来。 后来他顺着风将自己滚落到路边的草丛中，他开始扎根。 但第二天，身边的植物就开始大范围枯萎，它们失去了生机，成片干枯倒伏。 很快就有百花镇的园丁发现了异样，他们又开始用漆黑的石头对他进行检测，然后全都嫌恶的将他连根拔起，丢到了更远的地方。 这次他没能重新扎根生长。 毕竟他们将他的根系斩断了才丢弃。 可谢云淮还是活了下来，因为他的枝丫触须，都能为他汲取养分供应生长。 于是在百花镇园丁们看不到的地方，谢云淮再次活了下来。 不知道活了多久，他慢慢可以短暂的变出人形。 等人形能够维持到一个小时左右时，他将自己的本体藏起来，自己迈步走进了百花镇。 并且给自己取了谢云淮这个名字。 第64章 园丁的花圃（11） 可当初是植物的他会被百花镇的园丁们咒骂丢弃, 短暂化为人形的他，在这个小镇里也并不受欢迎。 因为他被他们定义为污染物，只要接近植物, 就会导致它们枯萎死亡的污染物。 谢云淮曾经也想过离开这里，可不行, 他似乎并不能远离这座小镇，无论怎么努力, 都只是在小镇附近的范围内打转。 那些园丁也曾想过找到他的本体将他焚烧毁灭，不过谢云淮不想死, 所以被园丁伤害一分, 他就会平静地损害百花镇十分。 两方之间仇视了数年, 直到百花镇附近所有的植物都被污染，这群园丁终于愿意和他进行和平协商。 他们要他控制自己的污染, 他们要他承诺永远不会不经允许就在百花镇范围内的任意一片土壤中扎根。 作为交换, 他们可以接受谢云淮的人形出现在百花镇, 而不是无处可去。 谢云淮答应了，因为他的本体是污染物，化形的人类却和其他园丁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想试着用化形融入百花镇。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 他就像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蟑螂，他们打不中他也赶不走他, 所以才会暂时眼不见为净, 但其实私底下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和手段试图彻底杀死他。 这些, 谢云淮都很清楚。 但谁让他无处可去呢。 没有园丁愿意将他栽种进土壤中，也没有人类愿意接受他的靠近。 秦扶安是第一个。 秦扶安主动靠近他, 主动亲吻他，主动将他带回园丁小屋，又为他准备了环境最好的花圃, 还为他制作了小木牌，无视了镇长的警告威胁。 即使秦扶安只是他初见的陌生人，但谢云淮还是趁他熟睡，偷偷蜷缩着往他身边靠近了几分。 秦扶安不是陌生人。 是找寻他三世的，属于自己的园丁。 植物依赖和亲近自己的园丁，是生物本能，谢云淮不觉得自己的信任和顺从是不应该的。 - 第二天一早，秦扶安的园丁小屋外就没有安静下来过。 先是黑沉着脸的镇长，再是没了妩媚笑容的花衣，还有…… 短短一个上午，这些本该是游戏里按照程序运行的npc们纷纷脱离自己的活动范围，跑来围观秦扶安这个新人的花圃。 准确来说，是劝说甚至威逼他将花圃中的谢云淮拔除扔掉。 可惜他们陆陆续续得来，说得话不一而同，得到的答案却高度相似。 不拔，不丢，不可能，绝对不行。 秦扶安铁了心要养这株污染物。 这样的行为，落在百花镇园丁们的眼中，无异于自己找死，还要拉上整个百花镇跟他一起作死。 他们的杀机再也藏不住。 可秦扶安没有违背小镇的任何一条隐藏规则，接下来两天都窝在自己的园丁小屋里安安分分的种地养草。 这让想了无数方法致他于死地的园丁们都无可奈何，只能期盼他倒在自己的花圃中。 毕竟新来的镇民，光是想要养活一株普通植物，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和心血。 心里各自期盼着，等到第三天结束，镇长便准时出现在了秦扶安的花圃外。 依旧是一副淳朴的农民打扮，鞋底和裤脚的泥都还是湿润的，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和善，乐呵呵地询问：“年轻人，三天时间已经到了，当初给你的种子种出成熟完好的植物了吗？” 秦扶安站在花圃前，谢云淮的虚影就站在他身后，镇长却像是看不见一般，依旧笑呵呵的等待秦扶安的回答。 “当然。”秦扶安伸手将自己随意挂在栅栏上的木槽拎起来，反方向挂到外面，让在木槽里直挺挺金灿灿的成熟小麦正对着镇长，轻笑道：“您看看，符合我成为百花镇园丁的要求吗？” 对于这株看起来和镇上其它植物全都格格不入的小麦苗，镇长并不感到意外，听完秦扶安的询问后，他手里就多了一块同样漆黑的检测石，当着秦扶安的面对准了那株小麦苗。 植物等级-普通，生长状态-已成熟，污染程度-无（污染指数0%），生长需求-无。 简短直白的一行字出现在秦扶安和镇长眼前。 然而刚刚还面不改色的镇长，此时却指着污染程度那一行，惊诧质问：“污染指数怎么可能是0？！” 说着，他还将目光看向秦扶安身后花圃里那团唯一的植物。 秦扶安左移挡住他的视线，不答反问：“请问，我现在算是顺利通过了吗？” 大概是受副本规则影响，即使镇长看着很不甘心的样子，此刻也不得不冷硬地开口：“当然，年轻人，我代表百花镇欢迎你，以后你就是我们百花镇的园丁了。” 就像系统早已设定好的流程，镇长紧跟着又念出新的台词：“但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我们百花镇内有很多出色的园丁，自然也会有更为严苛的园丁考核，你现在仅仅只是一名初级园丁，想要在百花镇内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就请尽快完成中级园丁考核标准吧。” 镇长的话音刚落，不出所料的，秦扶安脑海里再一次同步响起副本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顺利完成主线任务第一步，系统奖励正在结算中，请稍后。】 过了大概三秒，提示音再次响起： 【奖励结算完成，奖励清单及物品已存放至园丁小屋，请玩家及时领取。】 【恭喜玩家成功触发副本主线第二步：在一周内通过中级园丁考核。】 【考核标准如下： 一：至少拥有1株珍贵植物，3株普通植物。 二：植物生长程度为完全成熟。 三：植物污染程度为轻微，污染指数需低于3%。】 【请玩家注意：任务成功将获得本阶段性奖励，任务失败将会永远留在百花镇。】 系统发布的任务已经将任务内容和失败惩罚说得很清楚了。 在秦扶安接收任务的时候，镇长就和当初一样耐心等待着，没有丝毫意外或是不耐烦。 直到秦扶安点头，对他说：“好的，多谢您这几天的照顾，我会为成为中级园丁而努力的。” 话音落下，镇长便像是被解除了什么桎梏一般，收敛起脸上僵硬的笑容，冷声道：“小伙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既然你执意要种植这株污染物，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至于刚刚检测过的那株小麦苗到底为什么污染指数为0，镇长也没有再追问，或许只是一时的运气，又或许是植物特性不同，毕竟这株植物本身就和百花镇里其它植物长得不一样了。 他怀揣恶意来，又满含恶意离开。 秦扶安却不禁感慨：“这副本还挺适合社恐的。” 既是单人副本，副本里的人物也是单人按需完成，如果可以，甚至不用和除了镇长以外的npc有过多交流接触，简直就像是为社恐人士专门打造的单机种田小游戏。 第85章 当然，如果能无视它的难度等级是恶诡的话，就更皆大欢喜了。 - “百花镇外面有什么？”谢云淮的触须弯弯绕绕沿着栅栏攀爬缠绕，一边围观秦扶安敲敲打打做更多的木槽，一边好奇询问他外面的世界。 他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但他早已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因此不等秦扶安回答，他就先描绘了自己想象中的外界。 “是不是有更大的花圃？有很多的奇花异草？还有更多的园丁和更温暖的阳光？” 他无法想象从未见过的世界，所以他口中的外界，其实只是一个放大版的百花镇而已。 就像被困在井底的小青蛙，或许也只想过外面会有一个更大更深的井，而不是高远辽阔的天空或者一望无际的草原。 因为那是完全不属于小青蛙认知之中的东西。 闻言，秦扶安伸手将刚完工的木槽顺手放在一边，停下忙碌，对已经攀爬到自己肩膀上的柔软触须认真描绘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 “百花镇在整个世界当中，就像你脚下花圃中的一小粒泥土一样毫不起眼。” “外面有仰头都看不到顶端的高楼，有在海水中航行的巨轮，有比蛛网更繁杂密集的交通枢纽……” 他从大形容到小，从天高海阔描述到衣食住行。 少年的声音清朗明快，在他的叙述中，那些听起来好像一团漆黑辨不明形状和容貌的事物，都一点点在听众的脑海中勾勒出应有的线条。 或许依旧模模糊糊不太清晰，但谢云淮听得认真专注，每一个字都能轻易勾起他心中潜藏的向往和欢喜。 等秦扶安停下讲述时，原本就话不多的谢云淮似乎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中去，安安静静地生长在花圃中，被风吹动的枝条叶片轻轻颤动着，有隐约的绿意在枝丫间流淌，又很快消失不见。 秦扶安没有打扰他。 他放下完工的十个木槽，起身去旁边洗手后，这才走进园丁小屋，开始接受副本发放的第一阶段的任务奖励。 很快，奖励清单就出现在他手中。 【主线第一步奖励清单： 中级肥料x1袋 植物生长液x10支 植物镇定剂x5支 普通植物种子x10颗 珍贵植物种子x3颗 污染抑制剂x2支 杀虫剂x3支 花圃扩展材料x1份 栅栏升级材料x1份 小屋防护材料x1份】 光从清单来看，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份堪称豪华的奖励了。 秦扶安按照清单上的内容，将植物种子找出来放到一边，然后又把肥料和生长液也翻了出来。 “看看这些对你有用吗？”他将肥料和生长液都取出一部分，装进容器放到谢云淮的本体旁边。 但谢云淮回神后，却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你在外面也有自己的小屋和花圃吗？” 第65章 园丁的花圃（12） 突然被问及外面, 秦扶安其实愣了一下。 因为他那一瞬间，脑海里想的不是百花镇的外面，而是整个诡异游戏外面的现实世界。 眼前只见过百花镇的谢云淮问他百花镇的外面, 那么几个副本里的谢云淮，会不会更想问他游戏外的现实呢？ 在谢云淮的等待中, 秦扶安怔愣了片刻，便笑着逗他：“不如你猜猜看？猜对有奖。” “……”谢云淮安静了几秒, 轻声道：“是有的，对吗？” 不等秦扶安回答, 他又继续说：“在百花镇外面, 你有自己的小屋, 有种满植物的花圃，也有比我更好的植物, 对吗？” 准确来说, 在谢云淮的认知中, 其实哪怕是被秦扶安随手移栽的那株小麦苗，都远比他的价值更高。 他只是一团苟活的污染物而已，人人喊打。 “不。”秦扶安打断了他莫名起伏的思绪。 少年伸手, 屈指轻弹了下手腕上攀附的柔软叶片，好笑道：“我是有自己的小屋, 也有种满植物的花圃, 甚至还有个脾气暴躁的小崽子, 但绝对没有比你更好的植物。” 在谢云淮因他这番话而怔然时，秦扶安又沉吟着改口：“也不对, 硬要说的话，其实我还是养了一株极为珍贵的植物的，说是我的心上草都不为过。” 随着他的话, 能够察觉到缠绕在他手腕上的触须无声绷紧了力气，甚至将他的手腕勒出一条鲜明的红痕。 偏偏谢云淮自己没有察觉到，即使心里情绪已经翻涌得难以下咽，却还能保持冷淡的音调，故作平淡地接话：“原来是这样。” 再没有多余的话了。 就连刚才还一圈圈缠绕在秦扶安身上的黑色触须们，也在一开始的紧绷后，毫不留情地松开并拉远了和他的距离。 秦扶安回过身，垂眸注视着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将枝叶全都缩回甚至延展到和自己相反方向的黑色草团子。 他眼底藏着浅淡的笑意，也有此时的谢云淮察觉不到的暖意。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有心上草？”他一贯懒散的声调故意拖长了些，噙着的笑意也吊在话语的尾巴尖上，像一把轻轻挠动谢云淮心思的小钩子。 谢云淮当然想问。 他想问的也远不止这一个问题。 但那些繁复混杂的疑问，全都在即将被脱口而出之前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如同自己今天刚刚交付给秦扶安的信任和依赖，也正在被他安静无声的一点点收回。 可他终归避免不了也藏不住自己情绪的变化。 所以回答时的语气冷淡中还夹杂着讥嘲：“不必了，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无关。” 他早该知道，眼前的人是个混不吝的骗子，自己活该被他骗的像个傻子，带着本体就傻乎乎栽进了对方挖好的坑里，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至于那些不曾嫌弃的行为，或许也只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不在意而已，或许对方心里还在暗自得意，觉得将自己哄骗到这个地步，会格外有成就感也说不定。 土壤中原本深深扎根的根须们无声动了起来，他一边自嘲自己的愚蠢好骗，一边打算带着本体离开这里。 可某人又过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一根触须。 那一瞬间，谢云淮所有的动作全都戛然而止。 “小云朵，偷跑后打算去哪儿？”秦扶安指腹轻缓地摩挲过手心中颤动的叶片。 谢云淮僵在原地，原本满心的冷嘲和愤怒，却又如此轻易的在他一句轻飘飘的询问中尽数化作了道不明的委屈。 “不用你管。”他声音绷紧，冷漠道：“我本就不需要被园丁照顾种植，以前没有你，我也一直活着，现在不过是一切回到原状而已。” 与其说是在拒绝秦扶安，不如说是在找借口安慰自己。 可听在秦扶安耳朵里，他原本僵硬冷漠的声音，就全都染上了几分委屈的可怜。 像一只凶巴巴炸毛哈气拒绝人靠近的猫，把人赶走后又会躲在角落里，偷偷羡慕别的小猫能被领养带走。 所以一边说着拒绝的话，实际上却乖乖被他握在手里一动也没动。 秦扶安忽而就生出许多的心疼。 他屈膝在黑乎乎的草团子面前单膝跪下，像哄小朋友一样伸手轻拍面前蓬松的枝叶，而后手心里又拿出了那片嫩绿的草芽儿。 “你看。”他低声认真和面前沉默的草团子解释：“这是你第一个世界送我的礼物，一直被我维持着生机好好保存着。” 不等谢云淮有所反应，他又说：“我在外界种着的那株心上草，就和它长得很像很像。” 手里原本被他握住的那节触须猛然用力，好像某人也正诧异地抬头看他。 秦扶安笑着点头，“你猜得没错，第二个世界，你把这么小一截本体送给我，我带回家后，就将它种在了花盆里，我们约定过，等我把它种活之后，你就跟我一起回家。” 他又拍拍每一根枝条都僵硬了的草团子，温声哄着刚刚还在难过生气的心上草：“但我等不及那么久，所以时间一到，我就立刻跑来找你了，只留了个小崽子在家里替我守着你的那部分身体。” 所以，他所说的，外面的小屋，外面的花圃，外面的心上草…… 其实都和自己有关。 谢云淮好像有点忘记了一株草该怎么呼吸，也忘记了一株草不会有心跳，否则他怎么会在听完秦扶安这些话后，竟然会觉得自己心慌得喘不过气。 明明刚才认清自己是被骗，决定离开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和冷静。 那为什么现在不用离开了，反而会后知后觉的开始难过和委屈？ 他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或许草木本来就没有心，所以他才会像现在这样进退不能，才会变得这么乱七八糟难以理清。 慌乱间，那些无声挪远了的枝叶触须又偷偷跑回来，委屈依赖地全部缠了秦扶安满身。 第86章 “骗子。” “混蛋。” “秦扶安，骗子！” 肉眼看不见的黑色触须们也软巴巴地控诉着他过分的行为，细听或许还能听到几缕委屈的哭腔。 它们总是比谢云淮本人更敏感也更情绪化。 所以谢云淮在秦扶安面前，拼命想要掩藏的那些小情绪，也都会被它们清晰地表达出来。 你骗我，我不开心。 你的话让我变得好难过，我想离开你了。 你下次不要再说这种话，我听到会有点害怕。 你要喜欢我，比喜欢所有植物加起来都要喜欢。 你…… 谢云淮和他的灵魂体之间，就像戴着面具偷偷掉眼泪的小朋友，面具上无论喜怒哀乐，面具下的眼泪都会顺着脸颊滑落，然后沿着下巴啪嗒啪嗒掉下来，一点都藏不住。 谢云淮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秦扶安身后。 他安静注视着秦扶安屈膝蹲在自己本体前哄着自己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缩着。 似乎是感知到他的目光，秦扶安回头看过来。 视线自下而上，温柔地相撞。 - “你不应该来这里。”谢云淮站在花圃里，垂眼看着正被秦扶安随手丢进木巢中的几颗种子。 秦扶安没有用系统购买的种子，而是用的奖励里发放的珍贵种子和普通种子，还有两颗镇长当初那个种子袋里的未知种子。 加起来种了10颗。 珍贵种子3颗都种了，普通种子种了5颗，还有未知种子2颗。 谢云淮说他不该来百花镇的时候，秦扶安正在给这些种子上面盖土。 等全部盖好后，他才一边拿出检测石对准种子，一边问谢云淮为什么这么说。 “百花镇从来没有能活着走出去的人。”谢云淮平静陈述着这个悚然的事实。 秦扶安手里的检测石也刚好出现了种子的检测结果。 植物等级-珍贵，生长状态-萌芽中（倒计时：4:59:48），生长需求-请每隔2小时浇灌100ml鲜血。 “和你比起来，这些玩意儿才更像是所谓的污染物。”秦扶安冷笑着一瓢清水浇在这颗种子上。 谢云淮静了静，看他又面不改色去检测别的种子，并且重复灌水的行为，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想笑。 “你这样，它们不会生长的。”他说完，秦扶安又是一瓢水淋在木槽里。 把所有种子都用水灌过一遍后，秦扶安挑眉看向花圃里被自己养起来的眉目如画的青年，轻哼道：“养花养草其实和养崽没什么区别，都不能惯着，凭什么它们说要什么我就得给什么？” “物竞天择，它们要是不想活，那就去死。”秦扶安漠然道：“少壮不努力，长大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想让他用自己的生命去哺育这些种子？ 做梦或许会更快一点。 迎着谢云淮诧异担忧的目光，秦扶安将手里的水瓢放下，扬眉询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养蛊？” “什么？”谢云淮没听过。 秦扶安便当场为他示范了一次。 当着谢云淮和直播间里众多观众的面，秦扶安用镊子将两颗普通种子从土壤中取出来放到了一起。 “……”几乎是一瞬间，谢云淮便懂了养蛊的意思。 因为他是草木之身，所以更能清楚意识到这两个字里藏着的残忍冷酷。 争抢掠夺是植物生长的本能。 就像他只要扎根，就会让附近植物成片死亡一样。 当两颗种子挨在一起的时候，本能就会促使它们在生长的过程中想尽办法掠夺占有对方的生存空间，直到另一颗种子越来越弱。 “如果是在百花镇外，它们还有可能共存，不过是一弱一强而已。” 秦扶安摘下沾染着湿润泥土的手套，冷漠嗤道：“可惜这是处处要命的百花镇。” 第66章 园丁的花圃（13） 秦扶安没有用黑石头去检测两颗种子的状态, 因为他很笃定，依照百花镇中这些植物们的特性，这两颗种子, 到最后绝对只会有一颗发芽破土成功。 “但这样并不是长久之计。”谢云淮也走过来，垂眸注视着被重新掩埋的两颗种子。 他皱了皱眉, 认真道:“一颗种子里蕴涵的生机只能让另一颗种子发芽，并不能支撑它漫长生长期中的营养所需, 更不能让它变为成熟期。” 所以秦扶安将两颗种子放到一块的行为，虽然一开始管用, 但无异于饮鸩止渴。 “不急。”秦扶安泰然自若, 手里抓着肥料一一撒落, 散漫道:“它们既然想要掠夺足够的生机，那除了我的性命以外, 肯定还会有别的办法。” 整整七天时间, 他还算是有足够多的时间, 去慢慢实验这些种子除了要命以外，还会有什么奇异之处。 谢云淮有点听不懂。 但他看秦扶安这副不急不缓的模样，便也跟着平静下来。 如果秦扶安没有找到其它让这些植物生长的办法的话, 那也没关系。 自己会有别的办法帮到他的。 谢云淮暗自思索着，而后却被秦扶安握住手腕从花圃中牵了出去。 “之前都没有好好逛过百花镇, 不如你陪我再到处走走？”秦扶安将人拉到自己面前, 略一垂眼, 就能望进青年干净清澈，略显错愕的浅棕色眼瞳。 每次距离拉近, 谢云淮都会不自觉感知到自己似乎加快的心跳。 他有点慌乱地避开视线，无措点头:“……好。” 虽然他也并不知道百花镇还有什么好逛的，但他似乎从来都学不会拒绝秦扶安。 不想拒绝, 不会拒绝。 被百花镇人人厌恶的污染物，在秦扶安面前，微低着头，连柔软的发丝都透着几分乖顺。 秦扶安抬手摸摸他头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握紧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牵着他慢悠悠往前走。 . 隔着一段距离，花衣看清了双手牵在一起的两人，虽然有点怪异，但她并没有多想。 毕竟百花镇都知道，谢云淮是一丛污染物，园丁怎么可能和污染物有什么奇怪的感情？ 所以她的目光只嫌恶的在谢云淮身上停留了一瞬，就重新颦着眉幽幽望向秦扶安。 “扶安弟弟~”她开口就让秦扶安眉心微动。 谢云淮更是无声拧眉，反手握紧秦扶安的手指，不悦地看向花衣。 花衣却对这一切仿若未觉，微微俯身，将细如烟柳的腰肢勾勒得淋漓尽致，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仿若钩子般写尽了无声的引诱邀请。 她轻笑着，用白皙如雪的左手轻抵着下颚，在栅栏上满墙攀爬的诡异牵牛花的衬托下，更像是一株开在地狱中的妖娆的花。 “当日不是说好了，等你通过考核后，就来找我的吗？” 她用妩媚的声音幽怨地说着引人误会的话，眉眼轻蹙，像质问负心人一般询问秦扶安:“当日你还收了我赠予的花，承诺养出第一朵花时必定反赠与我，可扶安弟弟，你怎么转头就将我忘记了呢？” 她似乎伤心了，便连一句话都说得如泣如诉，但如果细看，就能分清她眼底到底是幽怨，还是势在必得的昭然杀机。 这一番唱念做打之下，秦扶安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反而是被他牵着的谢云淮。 秦扶安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愈来愈加重的力道，不由失笑。 当着花衣的面，他不先回答花衣的话，反倒偏过头，在谢云淮耳边低声哄着:“别听她瞎说，我可没和她约好过什么，我不养花，只养草。” 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赠予花衣的第一朵花了。 迎着他的目光，谢云淮怔了怔，似乎没想过会马上听到他的解释。 就好像，生怕他误会生气一样。 “……嗯。”谢云淮轻轻点了下头，手指微动，有点想要抬起来揉揉自己发痒的耳朵。 两人将花衣无视了个彻底。 花衣面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浅，最后笼罩起一层寒霜。 谁都不会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 花衣更不能。 她唇角微勾，声音里藏着隐隐危机:“扶安弟弟，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的花儿们开得正盛，不如来我的花圃里，由我陪你好好观赏一番，怎么样？” 她伸手试图去勾住秦扶安的衣襟，却在即将触碰到时，秦扶安主动后退一步，她伸出去的纤瘦手腕也被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紧握。 谢云淮眼底满是冷意，看着花衣吃痛想缩回手的模样，反而加重了手上禁锢的力道，似乎要将她这只手从手腕处生生折断。 “管好自己的手。”他依旧清冷如月高不可攀，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威胁，只冷淡道:“如果不想再用它种花，我可以帮忙埋进你脚下的土壤里去。” 到时，她的花圃里或许会多一株并不出众的花。 花衣脸色骤变。 谢云淮适时松手。 第87章 可以看出他的确毫无怜惜之心，更没有丝毫留手，否则花衣那截洁白如玉的手腕上，不可能遗留下一圈刺眼的红痕。 秦扶安站在谢云淮身后一步，绿色的眼眸里盛满笑意，在谢云淮看不到的地方，朝着花衣似笑非笑地歪头。 想要我的命？ 可惜，我老婆这碗软饭让我觉得特别合胃口。 花衣咬牙冷漠地注视着这两人，恨恨道：“镇长说得没错，能收留污染物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长着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她骂得有多难听。 秦扶安却不以为意，反手将谢云淮拉到自己身后藏着，这才凑近了栅栏，眉眼含笑地回答：“我可没有收留什么污染物。” 他轻笑道：“那不叫收留，而是迫不及待邀请他来我的花圃里安家。” “你不觉得，比起你们花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养的这株，才是真正的仙葩吗？” 仙葩，是百花镇所有植物等级里的最高级植物。 是百花镇百年里都没有出现过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植物。 这个名头，就这么轻易的被秦扶安冠在谢云淮脑袋上了，脸不红心不跳的，不像是反问，更像是在……炫耀。 花衣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否则怎么还会从这一番不要脸至极的话里，听出那么明显的炫耀？？ 很快，她看秦扶安的眼神就宛如看着一个死人了。 “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在七天后，不如就来给我的花儿们当肥料吧。”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依旧带着魅惑风情，却又不再有之前那样的矫揉，冷笑着打量了秦扶安两眼，下巴微抬：“看在你长得这么符合我眼缘的份上，我也一定会竭力将你侍弄成我花圃里最漂亮的那朵花，你这张脸，也一定会被我好好保留下来，让每一个路过我花圃外的人，都能欣赏到你无暇的容貌。”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想要轻触秦扶安这张脸，却在抬手的一瞬间，被两双不同的眼睛用相同的目光无声警告，手腕上隐约的刺痛更是提醒她上一次伸手的后果是什么。 于是花衣冷笑着，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摇晃着曼妙的身姿回到了她自己的园丁小屋。 “你收过她的花？”秦扶安一转身就撞上谢云淮微拧的眉。 他一愣，而后失笑，凑近了些，点头道：“对啊，我收了，听她说是她栅栏上这丛牵牛花里最新鲜最漂亮的一朵呢。” 谢云淮：“……” 他想起来了。 那朵花，他也见过。 这也是他们相识的契机，毕竟当时他还以为秦扶安偷了花衣的花，然后秦扶安就走上前，将那朵花递到了他面前。 当时秦扶安步步紧逼，在亲吻他之前，将那朵花别在了谢云淮的胸前。 如今想起来……谢云淮不自然极了，就好像在当天，也有一双眼睛，透过那朵花无声窥视着他们之间唇.舌相交的行为。 谢云淮：“……原来是那朵。” 他别扭的想要转移话题，可满脑子都是那朵花和当日被困在角落里任意掠夺的画面，这让他呼吸微紧，下意识避开秦扶安含笑了然的目光，后退着想要逃跑。 可他忘了两人的手还在相扣。 他一动，便拽的秦扶安也跟着往前，而后正正好地撞过来，伸手将他抱了个满怀。 “投怀送抱？”秦扶安挑眉，轻飘飘四个字，就成功看到了一株害羞到恨不得用所有触须一起将自己包裹成黑漆漆草茧的小云朵。 谢云淮浑身都在发烫，被人抱在怀里，他不自在极了，却又不敢再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只能僵着身体屏住呼吸慌乱地闭眼。 大概小草的记忆力也不是特别好。 比如谢云淮就忘记了，他上一次这样闭眼后，等到的可不是被松开放过。 这一次，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并且这一次，看着他们的“眼睛”更多更密，一整个花圃里，所有的花都在见证着这一幕，包括躲在小屋里恨恨咬牙的花衣。 “狗男男！！”花衣低声咒骂，手腕上的红痕已经染上了乌黑，可见谢云淮当时用力有多狠。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秦扶安。 直到怀里的人呼吸不稳地伸手推他，他才餮足地松手放过对方。 像一条刚品尝过猎物美味的蛇，绿色幽暗的冷戾竖瞳里，倒映着谢云淮此刻足够美味的模样，藏在嘴里的毒牙正在跃跃欲试，想要将眼前的猎物一击致命，让他彻底属于自己。 在谢云淮呼吸平缓下来之前，他凑近了些，轻软的吻落在青年不停颤动的眼睫上。 “小云朵，好乖。” 第67章 园丁的花圃（14） 秦扶安当真牵着谢云淮将整个百花镇都逛了一遍。 谢云淮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一样, 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毕竟秦扶安看起来真不像是那种会浪费大量时间做无用功的人，所以就忍不住更想探究他这种行为背后的目的。 秦扶安也没有故意吊着，很快, 大家就都知道了他的目的。 “……偷？”谢云淮语气古怪，一时间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他面前的少年眉目张扬笑容灿烂, 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豪, 义正言辞道：“爱护花花草草的事情，怎么能叫做偷呢？” 谢云淮：“……” 观众们：“……” 所以这就是你光明正大当着藤岩的面, 偷他花圃里植物的原因吗？ 藤岩似乎也被秦扶安的行为给气疯了, 远远站在花圃后面, 眼眸赤红地盯着秦扶安还在不停扯藤蔓根系的行为，身体都气得不断发抖。 如果眼神能够杀死一个人的话, 那秦扶安此刻早已被藤岩用眼神杀死了千百次！ “你不要欺人太甚！！”藤岩气得手背青筋腾起, 咬牙道：“这是我花圃里的植物, 你如果想要，我可以送你种子，但你这样的行为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那太慢了。” 秦扶安将一株挣扎不休的骨藤从土壤中硬生生拽出来, 扬手丢到花圃外的道路上后，这才拍打着手上的泥土藤蔓挣扎间拧断的汁液, 望着咬牙切齿的藤岩, 勾唇道：“我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园丁, 但我也想让我的花圃里枝繁叶茂。” 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借, 去抢，去偷。 至于这些行为是不是不够道德？ 谁会蠢笨到在致命的诡异游戏里谈论道德呢？ 更何况，道德是约束人类的, 他又不是人，所以他丢掉道德，心安理得。 听完他这番嚣张至极的话，藤岩已经恨不得将他塞进拌料机里绞碎成泥，可作为被抢劫的苦主，藤岩却始终隔着好长一段距离，丝毫没有要正面和秦扶安对峙的想法。 一株藤蔓而已，他不断告诫自己，仅仅一株藤蔓，再生气，也不值得将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 藤岩是整个百花镇，唯一对秦扶安的武力值有数的园丁，他不会忘记秦扶安是如何从容地走进他的花圃，又在超市里安稳购物离开。 他的武器就是自己培育的这些植物，它们都对秦扶安无可奈何，藤岩怎么可能会傻到把自己送到秦扶安跟前去找死？ 所以他哪怕都快被秦扶安的强盗行为给气疯了，也始终死死克制着情绪，让自己咬牙咽下了这个闷亏。 于是秦扶安当着失主兼苦主的面，一手拽着离开花圃后犹如一条死蛇的骨藤，一手牵着谢云淮骨节分明的手掌，收获颇丰的离开。 [我想过很多种破局方式，唯独没想过他会直接当面去抢……] [家人们谁懂啊？我有点爽了，原来在诡异副本里，不靠脑子光靠武力值是一件这么爽的事情！] [一力破万法！！想念上个副本把属性点全点力量的小姐姐了。] [谁说这不靠脑子的？这个副本里折了那么多玩家，怎么就主播一个人成功从别人花圃里拽出一根骨藤呢？] [其实我也很好奇，别的玩家就没有想过吗？都说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玩家就没想过另辟蹊径吗？] [这个我有发言权，我是专门找恶诡等级副本观看的，曾经看到过三次百花镇的副本，那三名玩家里，的确有一名玩家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尝试过类似的办法，但很可惜，在前期他为了养育出更多的植物，已经快流干了血耗干了力气，而且这个副本里除了藤岩的超市，基本没有食物来源，他真的撑了很久很顽强，但最后还是变成了百花镇某个园丁花圃里的一株植物。] [所以这个恶诡级副本真的没有主播呈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步步都是陷阱，想要和平度过前期，要么有足够的诡币和魄力在游戏开始前购买足够多的正常种子，要么就得有食物或者足够高的能力通过藤岩的花圃，否则只能一步步等死，还要将自己浑身的血肉都投喂给那些种子……] 第88章 [细思极恐，难怪这个副本至今为止通关率都是0，希望主播能活着走出去吧。] [笑死，你家主播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呢，担心他不如担心这个副本里的npc，前面两个新手副本里的npc们估计有很多叮嘱想对他们说。] 最后弹幕总结：虽然主播有点恋爱脑，但恋爱脑的程度和实力还是成正比的，完全可以恋爱事业两手抓，不用观众操心太多。 “你这样，会惹怒整个百花镇。”谢云淮走在秦扶安身边，余光不时撇过他手中拽着的那条骨藤。 “是吗？”秦扶安似乎不以为意，轻笑着反问：“你觉得，被惹怒的他们，会对我做什么呢？” “更何况，真要说惹怒的话，我带你回家，不比带这条藤回家更让他们愤怒？” 谢云淮一噎。 好像也是。 只是抢了一条骨藤而已，相比起来，全百花镇的园丁心里，估计还是谢云淮的份量更重一些。 当时他们都只是威胁，后续没有任何报复打击的行为，现在秦扶安只是抢了一条藤，藤岩本人都默认吃亏的情况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 想清楚这一点，谢云淮不由错愕。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认知到，百花镇的整体武力值偏低这一点。 “那当然，毕竟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召唤师。”秦扶安似乎彻底将这个副本和单机小游戏挂钩了，思索道：“不过召唤师也有厉害的，说不定就有哪个园丁，突然召唤出一株能毁天灭地的植物呢？” 说完，他偏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谢云淮。 迎着他打量的目光，谢云淮迷惘地眨了眨眼：“怎么？” 刚询问，眼前的人就颇为得意地挑眉，再次扣紧了相交的十指，格外有底气的炫耀：“突然发现他们没机会了，因为最厉害的那株植物，就种在我的花圃里。” 众所周知，秦扶安的花圃里就只种了一株植物。 谢云淮：“……”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随时随地开口，都能让人如此无奈的？ 有点狗，不太确定，再看看。 “你不怕这株植物种不活吗？”谢云淮红着耳尖转移话题，生硬但有用。 秦扶安跟着低头看向自己手里半死不活的骨藤。 “试试而已。”秦扶安解释：“能成功最好，要是不成功，那还有些别的不太好的办法。” “……别的办法？”谢云淮被他话里隐藏的残忍勾起了兴趣。 或许谢云淮本身也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性格，所以他能笑着看秦扶安抢走别人的植物，也能在此刻好奇的追问到底。 他在乎的从来不是一件事的错与对，就像天边高悬的月亮，绝不会按照人类的期望去变幻自己的圆缺。 青年一向冷淡的眼眸微亮，秦扶安很好地捕捉到其中藏着的好奇和兴致。 他低笑出声，尖锐的毒牙轻轻咬合了下嘴巴里的软肉，一点点的刺痛让他更为清醒，眼底也就愈发冷戾残忍。 他在青年因为惊愕而不自觉放大的眼瞳中，不疾不徐地说道：“比如，在他们的园丁小屋前，挂上刻着自己姓名的木牌？” 谢云淮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简单粗暴的一句话，可这句话背后藏着的，是足以让整个百花镇园丁都惶然不安的杀机。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将一名园丁的小屋挂上属于自己的木牌？ 只有一种答案：死亡。 原有的主人死了，才会腾出名额给新的居住者。 “就像我住着的那间屋子一样，不是吗？”秦扶安走到一座灰扑扑满墙血液斑驳的园丁小屋前，意味不明的轻声道：“小云朵，在我住进那栋小屋前，你能记得它已经更换过多少主人了吗？” 谢云淮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那栋小屋是百花镇特意给新人居住的，就像一开始长满杂草的花圃一样，每当上一任主人死去后，小屋会短暂的空置几天，花圃里也会迅速长满杂草。 但要不了三天，就又会有新的面孔入住，那花圃里的杂草也会被再次清理干净。 因此，他没有回答秦扶安的话，而是抬眼，顺着秦扶安的目光看去。 眼前这稀疏荒芜的花圃后面，满墙血迹斑驳的园丁小屋门前，正悬挂着一块棕色的木牌。 百花镇-李益。 谢云淮微微出神。 这个名字，和坐在门口的那个人，他都有印象。 大概是秦扶安来百花镇的一个月之前，百花镇来了一个名为李益的新人。 谢云淮居无定所，经常在百花镇里漫无目的的游荡，那天也刚好看到了李益和镇长交谈的画面。 二十几岁的李益，性格并不特别沉稳，和镇长沟通时，有防备警惕，也有初到百花镇的好奇，眼睛都带着光亮，生机勃勃，坚定的令人侧目。 他似乎将百花镇当成了一个新的挑战，没有恐惧，全是自信和憧憬。 谢云淮甚至听到李益自言自语说什么“能进入这里，是不是代表……认可了我的实力？” 自信，得意，就和刚才炫耀自己花圃里种着谢云淮时的秦扶安一样底气十足。 只是没有秦扶安那么嚣张厚脸皮。 或许当初的李益也没有秦扶安那么不择手段。 否则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宛如一具干枯发皱的尸体，眼神空洞麻木地坐在小屋门前，望着花圃怔怔出神。 短短一个月，什么都变了，只有他胸前的佛牌，依旧莹莹如玉。 第68章 园丁的花圃（15） 大概是两人在花圃前站的时间足够久, 又或者是因为他们看过去的视线足够有存在感，原本如同干尸傀儡一般坐在屋前的李益忽而抬眼望了过来。 在看到秦扶安的时候，他神色微动。 在看到秦扶安身边, 和他牵着手的谢云淮时，他霍然起身。 “好像吓到他了。”谢云淮见怪不怪地说。 秦扶安勾住某人试图偷偷逃走的手指, 牵着他往前，愈发靠近李益的花圃。 也更能看清花圃里的植物。 “站住！！”李益匆忙出声, 疾步跑了过来。 如此，他麻木空洞的神色也终于染上了几分鲜活的人气儿。 秦扶安依言站定, 唇角微扬：“你好, 我来拜访拜访邻居。” 话语客气有礼, 但李益丝毫不敢小瞧看低了他。 “……没什么好拜访的。”他警惕拒绝道：“上次我就说了，我很忙, 别来打扰我, 你听不懂吗？” 完全没给任何好脸色呢。 谢云淮打量着李益身后他丢失的那条手臂, 表面上仍旧安静听着秦扶安和李益之间的交谈。 秦扶安没有拆穿他“忙碌”到坐在屋前发呆的拙劣借口，站在花圃外，同样扫了一眼花圃里仅有的三株植物, 散漫道：“我只问你几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可如果你不配合的话……或许你也很想将我留在你的花圃之中？” 他略微抬手, 李益终于注意到始终被他拎在另一只手中的森白骨藤。 李益眼瞳微缩, 认出这条骨藤的他再也不能维持表面镇定的情绪，哑声追问：“这条藤, 是藤岩养的吗？” “你认识？”这下轮到秦扶安好奇了。 李益却死死盯着秦扶安手里的藤蔓，像是听不懂问话一样，粗哑着嗓子迫不及待追问：“这条骨藤, 你是怎么得来的？快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秦扶安眼底的笑意敛去。 一秒前还客气有礼言笑晏晏的少年，仅仅一眨眼就摘下了伪装的面具，当着李益的面，将这条骨藤弃如敝履地丢弃到身后。 骨藤落地的一瞬间，李益身形微动，像是要立马从花圃里冲出来去捡起骨藤。 而骨藤，在装死了一路后，终于获得自由，也在落地的一瞬间支棱起来，无数森白的骨节叮叮当当脆响着，宛如游鱼往藤岩家的方向迅速蹿逃。 下一秒，它猛地绷直身体，不敢置信地回头。 “……嘶！”李益看着一瞬间浑身绷直的藤蔓，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目光缓慢的从骨藤那条被踩住的“尾巴尖儿”，一点点僵硬地挪动到冷漠垂眸的秦扶安身上。 “生机充沛，看来不用担心回去会养不活了。”秦扶安偏头调侃。 谢云淮听出来了，这是回答他之前问的，这条藤回去了能不能活的疑问。 只是他也没想到，会是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回答了谢云淮之后，秦扶安这才施施然望向绷得笔直的骨藤。 “想要活着回去也行。”他似乎格外好心，一边踩着骨藤的根须，一边很热心的建议：“你可以壮士断腕，壁虎断尾，骨藤断根……剩余的生机都足以支撑你回去，我绝不会阻拦。” 他说完，踢了踢地上一动不敢动的骨藤，轻笑着问：“怎么样？要试试吗？” 闻言，无论是骨藤本藤，还是旁边的两个旁观人员，又或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脑袋里都不由得冒出一句高度相似的话。 第89章 试试就逝世？ 你敢说，它也不敢试啊…… 这和拿着电锯的杀人狂要求被绑住手脚的受害者赶紧逃跑有什么区别？？！ 骨藤只是没长脑子，不是真不要命了，所以无论秦扶安怎么怂恿蛊惑，它都老实巴交地趴在地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除了安静装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见它真的这么老实，秦扶安不由遗憾地轻叹了口气。 而后才扭头看向大半截身体都探出花圃的李益。 李益：“……！” 砰的一声，木质的栅栏被重重合上，李益连退好几步，像被鬼撵。 “你、你想问什么？”他颤着声音问，手指已经不知不觉握上了胸前悬挂的佛牌。 将他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秦扶安在心里加上一点：玩家在失去玩家身份，留存在副本中苟活时，身前所获得的道具也依然能被使用。 他将目光收回，对配合程度骤然拔高的李益安抚道：“放心，只是问你几句话而已。” 李益紧张地摩挲着佛牌，闻言苦笑，认命地低头：“你问吧。” “你的花圃里为什么只有三株植物？”秦扶安先问最明显的问题。 李益怔愣了一瞬，扭头看了眼自己花圃里的三株植物，而后果然没有隐瞒： “因为我被剥夺身份后，原本的花圃和植物就不属于我了，这些……都是我成为百花镇居民后才重新种植的。” 说得直白诚恳，并没有遮掩自己在被剥夺玩家身份后杀害其他玩家的事实。 “通关这个副本的要求是什么？”秦扶安再问。 这个问题……李益有点出神，好一会才语气复杂地回答：“就是种这些植物，先是普通植物，然后是珍贵植物，之后层层递进，等你获得高级园丁头衔后，镇长就会恭喜你彻底成为了百花镇的一员。” 秦扶安无声皱眉，他要的是离开百花镇，而不是成为百花镇的一员。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李益苦笑着解释道：“我也问过要怎么才能离开百花镇，镇长给了我回答，但……要玩家种出整个百花镇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的仙葩级植物，它不是想要我的命，它就是一个有来无回的绝境！” 说到后面，即使是早已认命的李益，言辞语气也不由激动了几分，狰狞的愤怒让他显得比百花镇其他人更为真实，也让他当初想尽办法的挣扎求生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仙葩级植物。 秦扶安想到进入副本时的那句简短的话。 【“只有最出色的园丁，才能培育栽种出最瑰丽的仙葩。”】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副本就将通关的条件告知了玩家。 恶诡级副本，分步骤完成的主线任务，还有这句从一开始就挑明最终主线的提醒。 是怕玩家在一开始就因为任务难度而崩溃绝望，所以才会一步步引导玩家完成任务吗？ 还是说，副本意识的恶趣味，故意透题，故意引诱，就像悬挂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每一步都仿佛更接近，明明近在眼前，却永远都触碰不到。 不过也因为李益的回答，让秦扶安对这个副本的任务线有了完整的概念。 他按下心中的诸多猜想，绿色的眼眸微眯，在李益情绪过激的当下，顺势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百花镇的种子是怎么来的？” 这么多长出来后千奇百怪的植物，既不是精怪化形，又不是诡物作祟，秦扶安真的很好奇，百花镇的人是从哪里获得这么多的种子？ 不出意外的，听清楚这个问题内容后，李益倏而瞪大了眼睛，恐惧地望向秦扶安，面色惨白，似乎被他的问题吓得不清。 他演得很好。 秦扶安很认可李益的演技。 但很可惜，这么漂亮的演技背后，还是被他捕捉到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嫉恨杀意。 于是秦扶安也不再追问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漫不经心地低笑了一声，牵着茫然的谢云淮转身离开。 “等等——！”李益愕然开口，不明白他怎么二话不说就要离开了。 在秦扶安停下脚步回头看时，他上半身急切地倾出栅栏外，殷切道：“看在我们曾经一样的份上……你如果能够出去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将这个帮我带出去交给我的女朋友？作为交换，接下来你在百花镇无论做什么，我都一定会尽力帮你一把！” 他紧握着佛牌，似乎这是他在百花镇唯一的寄托。 “他没有说谎。” 走出一截路后，谢云淮轻声道：“我记得他曾经也说过，那个佛牌其实是他女朋友送给他的。” 刚才李益说完那番话后，秦扶安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他以为秦扶安是觉得李益在撒谎，谢云淮想着，自己在百花镇人人厌恶，除了给秦扶安带来麻烦以外，没有任何有利的用处。 如果百花镇里有园丁能够尽量帮到秦扶安的话，这应该并不是一件坏事。 所以他替李益解释了一句。 闻言，秦扶安晃了晃十指相扣的手，无奈道：“小云朵，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骗？” 谢云淮茫然回望。 秦扶安笑着偏头，亲昵地贴贴他侧脸，而后才解释道：“他是没有撒谎，但他的话半真半假。” “我如果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还能种出仙葩级植物，并且全程不被他找到任何漏洞弱点的话，那他就是真的有一个女朋友，想让我把佛牌带出去也是真的，更会真正不遗余力的帮助我。” “但比起我能活着出去的可能性，他更希望我死，所以他用真话吊住我哄骗我，让我信任他，依赖他，习惯他的帮助，然后他就能有更多的机会置我于死地，让我这个原本有机会离开副本的玩家，彻底变成一具死尸，和其他玩家一样，成为他花圃里的一株植物。” 最差最差，李益都会不择手段寻找秦扶安的弱点，像阴河中日夜盼着行人路过的水鬼，要让活人变成死人，让死人代替水鬼成为替身。 “每一个活着进入副本的玩家，都是李益恨之欲死的仇人。” 第69章 园丁的花圃（16） 随着秦扶安将李益这个人的行为性格都掰碎揉烂了, 细细解释给谢云淮听，谢云淮的呼吸都逐渐变得更轻。 “……你怎么知道？”他看向神色平淡的少年。 谢云淮莫名有种奇怪的错觉：或许就连李益自己，都没有比秦扶安更清楚他隐藏的那些阴暗目的。 可从秦扶安来到百花镇到现在, 他也只和李益见了两面。 说得话加起来甚至不超过十句。 那么，秦扶安为什么会将李益看得那么清楚？ 秦扶安拽着骨藤, 在身后一地的叮叮当当中，慢悠悠回答：“大概是活得久了, 见得多了吧。” 谢云淮：“……” 活得久了？ 他身边的少年看着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做到张口就胡说八道的？ 不过如果算上他口中那些一世又一世的记忆的话……或许真的已经活了很久？ 两人相携走过花衣的花圃, 阳光渐好, 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交叠在一起, 似乎这样就能让灵魂无限贴近重合，再也不分彼此。 “觉得晒吗？”秦扶安换好衣服出来, 手指轻轻碰了碰谢云淮的本体枝叶, 调侃道：“黑色吸热, 太阳一大，光合作用会不会太强了？”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黑色草团子不能用普通植物来比较，但谁让他蔫坏呢, 一只手牵着谢云淮本人，一只手去碰谢云淮的本体, 还要说些让谢云淮觉得别扭不对劲的话。 明明他只是说了句话, 还什么都没有做, 但谢云淮站在秦扶安身边，就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被秦扶安给欺负了。 他比较迟钝, 一开始没想太多，秦扶安问，他就摇头：“这个温度对我没有影响。” 回答完了, 注意到秦扶安弯弯的眼眸，这才后知后觉他刚才是在故意调侃。 谢云淮：“……” 这个人真的有点坏。 可自己好像一点都不生气。 真奇怪。 虽然谢云淮说接近正午的阳光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长，但秦扶安还是给他的叶片浇水降温，然后从仓库里抱出工具，又在花圃上面快速搭了个能够伸缩的遮阳棚。 他动手能力很强，动作也够快，一开始谢云淮看不懂他在干什么，所以没有阻拦。 但等秦扶安做好后，谢云淮再傻也看明白了。 一身冷清的青年站在花圃里，在遮阳棚成功往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时，怔愣着仰头，而后又看向站在园丁小屋前正望着他笑的少年。 “不必这么麻烦的……”谢云淮低声说着。 他声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和脚边生长的本体听。 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被别人斩断根系都能活，一点阳光而已…… 第90章 “一点都不麻烦。” 站在小屋前的少年走到他近前，自然而然牵住他的手，拉着他绕到前面一点，指着彩色的小木牌，笑着哄他：“以前是以前，以前你自己要努力的活，但现在你是我家养的小云朵了。” 所以不用那么努力，不用自己承受风吹日晒雨淋。 “身为一名合格的园丁，照顾自己家的小草，陪着你好好生长，这只是最基本的举手之劳而已。”秦扶安摸摸舒展开的草叶，又抬手揉揉他细软的发丝，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感动的事。 在他眼里，这真的只是很微小的，顺手为之的一件事而已。 可谢云淮不这么认为。 这是他第一次得到一样东西，不用他费力去争取，也不是别人随手丢弃或者用腻了的。 百花镇这么大，有几十位园丁，百花镇的植物多达数千种，但整个百花镇，只有谢云淮有这样一个遮阳的小棚。 也只有谢云淮有彩色的小木牌，只有谢云淮拥有一整片完整空荡的花圃。 命运好像在秦扶安出现的那一刻，就被少年霸道不讲理的强行扭转了方向，所有糟糕的过往似乎都成为了遇见他的前奏，在遇到他之后，那些空荡苦涩的空白，就都被秦扶安用彩色的糖果一点点细心地装填起来。 这也是谢云淮第一次体验到，别人没有，只有我有的感觉。 很奇妙，像是轻飘飘地漂浮在云端之上，被风轻轻一吹，就软绵绵地膨胀起来，又在某一刻无声的陷入厚软的云团，浑身都被包裹起来，甚至有点喘不过气的满足感。 以往只会偷偷注视别的植物被精心照顾的野草团子，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园丁和花圃。 园丁是所有园丁中最好的那一个。 花圃是所有花圃中最干净舒适的那一个。 “我要什么，你都会愿意答应吗？”谢云淮看向自己的园丁。 秦扶安收回手，垂下后再次握住他微凉的手指，没有毫不犹豫地点头，反而问他：“那小云朵现在想要什么？” 谢云淮摇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但……” “不知道的话，那不如接吻吧。” 秦扶安打断面前人心思敏感的纠结，在他愕然抬眼的一瞬间，笑着伸手揽住他的后脑勺，再次品尝到一片柔软的小云朵。 不知道的话，就接吻吧。 这是我当下最想给予你的，最能表达爱意的行动了。 少年的掠夺总是最炙热最不讲理的，可无论是握住的手，还是摩挲着后脖颈的动作，又或是紧紧相触的唇舌……都温柔得不可思议。 天上的太阳没有晒伤谢云淮，秦扶安满含温柔的笑眼却能轻易将他灼伤。 “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秦扶安贴在他侧脸耳畔，呼吸温热轻浅，慢声哄着他：“但凡我有，都是你的，我没有的，就去抢过来给你，只要你要。”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坠入云团的漂浮物又被人用手拽了出来，然后浑浑噩噩间，就这样被人抱了个满怀。 谢云淮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秦扶安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这件事。 他只想紧紧抓住现有的，近在眼前的这个人。 “我要……秦扶安。” 他要的不多，他只要眼前的少年。 他可以没有彩色的小木牌，可以没有干净舒适的花圃，也没有头顶的遮阳棚。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秦扶安能一直在他身边。 弹幕已经被他们给甜疯了。 [给给给！小云朵要什么给什么！别说一个主播了，就是十个主播，也全都随在份子钱里给你！！] [呜呜呜呜呜小云朵真的好乖好软，这个世界独自长这么大，没能在18岁的时候遇到秦扶安，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一点都不贪心的小云朵，和要什么都不择手段的主播，绝配顶配天仙配！！] [可恶的直播规则！有本事让主播和小云朵亲亲，那就有本事别给观众老爷打码啊！] [理智发问：从小谢同学到小云朵，主播的司马昭之心，应该已经路人皆知了吧？] [哈哈哈哈哈民政局怎么还没长好腿自己跑过来？这可是小谢三个副本以来，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表达感情，我恨不得化身喇叭昭告全天下！！！] [麻麻问我为什么要在直播间里学情话qaq，我说我也想有小云朵当老婆~] [楼上的麻麻：想屁吃。] 无数的打赏叮叮咚咚在秦扶安耳边响个不停，他却抱着怀里用手指紧攥住他衣角的青年，爱不释手地凑近了，在他唇瓣眼睫等处，细细密密地亲了一次又一次。 “那跟我回家好不好？”秦扶安的指腹摩挲着谢云淮微烫的侧脸和红得滴血的耳尖，低声诱哄道：“我带你离开百花镇，去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谢云淮雾蒙蒙的眼眸轻轻眨动，听清楚秦扶安的话后，他懵了懵，而后下意识摇头。 “你约定过，要等养活心上草，我才跟你回去。” 听起来好像还没养活，哪怕没有从前的记忆，谢云淮也不想背叛曾经做出这个约定时的自己。 秦扶安：“……” 这一刻，弹幕笑得好大声。 第70章 园丁的花圃（17） “你等着。”秦扶安磨牙, 狠狠道：“等我养活它，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带回家关起来！” 狠话放得很到位, 可就连揽着对方腰腹的手都没舍得太过用力。 谢云淮眼眸轻弯，“嗯, 我不躲，一直等着你。” 眼前的少年太灼热耀眼了, 谢云淮却没有因为他的出众而患得患失。 或许是占了一点年龄的便宜，秦扶安无论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谢云淮都总是忍不住替他开脱, 然后一次次纵容。 但秦扶安也给了他恰到好处的情绪安抚。 无论是独一份的特殊, 还是话语间的试探拉扯和总是浅尝辄止的分寸感，谢云淮都能从秦扶安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里, 清楚地感知到那份占有欲和在意。 如果初见时的谎言是为了欺骗他, 让他能够得到一份纯粹的感情, 那谢云淮希望自己能从秦扶安这里听到更多的谎言。 秦扶安亲了亲他的额头，牵着他到小屋前坐下后，这才将被彻底无视的骨藤从栅栏上拎了下来。 骨藤：“……” 它还以为自己被忘记了, 正在狗狗祟祟准备偷溜来着。 结果这人类把它一圈圈缠在栅栏上，就差没打个死结了！！ 现在被拽起来, 骨藤也彻底失去了逃跑的动力, 蔫了吧唧的瘫软在秦扶安手里, 悬在半空任由他将自己种在木槽里。 等等—— 木槽？？！ 骨藤咻地一下支棱起来，浑身白骨不敢置信地颤抖着, 弯弯绕绕环着木槽转了整整三圈，又看向空荡的只有一团草的花圃，整棵藤都不太好了。 它开始用身上的白骨挖坑, 把自己的根系刨出来后，蛄蛹着就想往花圃里跑。 被抓就算了，打不过它认怂，但作为成熟期的稀有级骨藤，它必须要在这片花圃里占有一席之地！！！ 谢云淮握住秦扶安准备阻止的手。 秦扶安撩起眼皮看了眼无知无觉的骨藤，没再拦它的作死行为。 在两人无声的注视下，骨藤唰唰几下挖出了一个合适的坑。 距离就在谢云淮旁边不到一米的地方。 它用身体丈量了一下坑的宽度和深度，然后满意的将自己挪了进去。 谁看了不夸一句它是自力更生的藤？ 秦扶安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看戏似的站在一边，看着这棵骨藤将自己挪进坑里，又看着它在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像屁股着了火一样猛地蹿了出来。 骨藤带着一截黑漆漆的根系，瑟瑟发抖地盘旋在栅栏上，身体一点点往原本的木槽里挪动。 秦扶安轻嗤：“认清那是谁的领域了吗？” 骨藤：“……” 它努力缩着根须，试图用土壤把自己被污染的根须都藏起来。 秦扶安拿出熟悉的黑石头，对准它，下一秒，一行字便清晰地冒了出来。 植物等级-稀有，生长状态-已成熟，污染程度-轻（污染指数23%），生长需求-请尽快清除污染，请为植物更换更为良好的生长环境。 看着后面那两行字，秦扶安分不出喜怒地啧了一声。 “这些植物果然有自己的意识。”秦扶安放下石头，将原本的猜测证实。 弹幕里一片问号，不是观众不知道，而是他们很好奇，这难道不是一件早已经默认既定的事实吗？ 之前谢云淮的出现不就能证实这件事了吗，为什么秦扶安还要特意用这株骨藤来再证实一遍呢？ 不觉得太多此一举了吗？ 习惯了秦扶安走一步看九十九步的观众们都很不解，觉得他是不是小心太过了？纵使这是恶诡级副本，但也难免有点让人失望。 第91章 见到这一幕，秦扶安比观众更惊讶。 光幕前的少年精致漂亮的眉眼疑惑地蹙起，用一种小小的，不可思议的语气，反问他们：“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观众老爷们：（抬下巴）昂，不然嘞？ 秦扶安闷笑，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然后才在弹幕的一片问号里，轻咳一声，笑着解释道：“我说的，是分级意识，是一株植物随着等级进化而衍生出来的，和人类越来越相似的意识本能，我猜测这些植物之所以会被检测石判定出不同的等级，就是因为它们身体中所蕴藏的人类意识程度的多少，越聪明的或是身体上有越多人类器官的，或许就会越高级，而越木讷或是人类身体越稀少的，等级就越低级。”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在观众们全都被说得晕晕绕绕时，秦扶安屈指，弹了弹眼前的光幕，在浮动的水波纹里，笑着调侃直播间里这群天真的小朋友：“下次可别再说什么我行我上的话了，要是真被直播间抓到了，让你们也来玩游戏，那我估计一抓一个准，一条藤上挂满了傻乎乎的你们。” 观众们：qaq。 观众们：>_！ [啊啊啊啊啊你快闭嘴！不许说了！再说我们可就要闹了啊！！] [呜呜呜呜呜麻麻问我为什么哭哭，我说我关注的主播骂我是笨蛋！] [可恶！倒反天罡，你怎么能这么说亲爱的敬爱的可爱的观众老爷呢？] [笑死，花钱来这里挨骂，我还爽了，主播有毒！] [不是啊家人们，你们没发现他后面那句话的既视感有多强吗？？？他在形容我们全都被挂在那根骨藤上的画面啊啊啊啊啊我的脑子我的骨头！！！] [完了，我大概是被主播传染恋爱脑了，我竟然觉得他笑眼弯弯骂我们傻乎乎的时候，有点宠呜呜呜呜……] [把楼上恋爱脑叉出去！！] [……] 除此之外，也有弹幕在认真讨论秦扶安刚才那番解释力所藏着的信息量。 按照他所说，他用检测石检测到的结果，能够帮助他证实植物分级和植物智商以及身体异化相关，如果是这样来看的话，那这个百花镇里的植物分级就很简单直白了。 吃的人类血肉并融合的越多，那就越高级。 越能听懂人话有自己意识的，也越高级。 那么按照这么推断的话……这部分理智的观众们不由将目光齐唰唰挪向了秦扶安身侧的谢云淮。 谢云淮的植物本体上为什么什么人类的特征都没有？ 可谢云淮他一株植物，竟然能大变活人诶！ 那谢云淮到底是什么等级的植物呢？？？ 观众们：若有所思…… 观众们：思不出来qaq。 主播说的没错，以后不能再说什么我行我上的话了，这种需要动脑的事情，还是交给主播这个专业人士来吧！ 自己何必为难自己，花钱打赏难道不快乐吗？！ 于是弹幕的纠结也就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很快又变成了以往那种欢欢喜喜呲着大白牙满屏发哈哈哈的欢乐氛围。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整活娱乐直播间呢。 秦扶安哄好了这群小朋友，然后回到小屋，和谢云淮并排坐着，在本子上笔走龙蛇字迹洒脱地写下刚才的发现。 上次记录的，也是植物等级相关。 整理一下，百花镇的植物按照等级分辨，等级分为：普通、珍贵、稀有、奇异、仙葩。 这些分级植物，会随着智商增多，或者食用融合的人类身体部位越多，而等级增高。 越高级的植物，越有自己的意识，智商也越高，虽然不能说话，但它们也拥有了普通人类所没有的攻击性。 “所以，这百花镇不就是一个大型养蛊的蛊盅吗？”细长的笔在修长的手指间流畅地翻转，秦扶安望着笔记本上的信息，又握笔在仙葩这个等级上着重画了个圈。 如果离开百花镇的最终条件是培养出一株仙葩级的植物，那其实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 “百花镇有仙葩级的植物吗？”认真写写画画的少年停下动作，转手用笔头轻轻戳了戳谢云淮的手臂。 谢云淮：“……没有，我有记忆以来，从未出现过。” 不知为何，刚才秦扶安戳他手臂的一瞬间，他的意识竟然有片刻的恍惚。 就好像这一幕曾经在哪里出现过。 得到肯定的答案，秦扶安啧了一声，这就强人所难了啊…… 自己都没有的东西，让刚来百花镇不久的玩家徒手种出来？ 我看你这镇名起得可可爱爱，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把园丁当成许愿池里的王八！ “等哪天有机会了，我必定要把这破镇子给举报了！”秦扶安愤愤唾弃：“上到镇长，下到路边的一棵草，全都别想逃！” 身边的一棵草：“……” 下一秒，谢云淮又被秦扶安熟练地顺毛哄：“当然了，小云朵不算，小云朵可不是百花镇的植物，是我的，谁都管不着。” 谢云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地抬手扶额。 有时候觉得秦扶安很可靠很强势，可有的时候，他又总会表露出许多少年气，喜怒哀乐变化无常，但谢云淮却觉得他这样很可爱。 鲜活的，明媚的，像一团暖融融的光，一言不合就往他身边贴贴挨挨。 谢云淮从没觉得百花镇的什么人或是植物可爱过。 秦扶安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他忍不住也抬起手，学着秦扶安经常哄自己的动作，也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 下一秒，在认真思考的少年就自然而然地偏头把脑袋往他手心里蹭，嘴巴也不停着：“不会吧，我该不会长白头发了吧？我家也没遗传少年白啊……” 谢云淮：“……” 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顺势把蹭过来的脑袋推回去。 秦扶安故意的，谢云淮敢保证，这人实在是太坏心眼了。 一点都不可爱！ 果然，下一秒某人就笑倒在他身上，还趁机揽着他低头亲了一口。 谢云淮：……还、还是有点可爱的。 第71章 园丁的花圃（18） 秦扶安重新坐正, 笔头轻点着纸页上的“仙葩”两个字，沉吟着思考该如何破局。 其实很简单，大概也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是按照副本系统发布的任务步骤, 一步步来，养更多的植物, 进行所谓的园丁等级考核，然后考核通过, 就会有任务完成的奖励，奖励里面, 多半会有仙葩级植物的种子。 但这样一来, 时限会被拉长不说, 还很有可能迟则生变，即使是秦扶安, 也不想在这个副本里损耗下去,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 那些园丁和花圃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止是园丁和植物的单方面饲养关系。 他们之间，一定还有更紧密的, 也更能轻易杀死玩家的某种关系。 只是秦扶安无意深究，也有心避免, 那就需要走第二条路了。 养蛊。 就像他将两颗普通种子放到一起那样, 他大可以用更多的生机去养出一颗仙葩级的种子, 或是直接在成熟期植物身上实验，这样生效更快。 而屋外花圃木巢里的那株骨藤, 就是他有意带回来的第一个实验品。 “植物的等级固定之后，还会有机会继续升级吗？” 秦扶安目前在游戏里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谢云淮。 谢云淮身为植物, 能够直接为秦扶安解答许多植物才知道的秘密，这极大的减少了秦扶安去尝试实验的时间和精力。 “会。”谢云淮果然给了他笃定的回答，“不过升级所需要的生机营养极为庞大，除此之外，它们本身的意愿也很重要，需要满足它们的生长需求。” 秦扶安了然，并不意外这样的答案。 他起身往外走，握着镊子将掩埋的土壤拨开，露出其中被挨着放在一起的两颗种子。 肉眼可见的，其中有一颗种子的模样有点瘪壳，而另一颗则更加圆润，顶端甚至冒出了一点点的绿色芽点。 看样子，不需要等一整天，现在这两颗种子的争斗结果就已经出来了。 秦扶安没有再拿黑石头进行检测，而是用镊子将那颗瘪掉的种子轻轻戳破，让它的生机流逝更快后，重新将土壤拨拢掩埋。 骨藤就被种在这两颗种子旁边的木槽中，它“亲眼”见到秦扶安面无表情做完这一切的画面后，瑟瑟发抖地缩成团，突然没有了想要逃跑的任何世俗的欲望。 活着挺好的，它只是根系被污染了而已，哪怕可恶的园丁根本不会按需给它清理污染，它也会学着自己坚强地活下去！！ 秦扶安将黑石头随手丢到了屋檐下面的水池里。 迎着窗柩里谢云淮疑惑的目光，和弹幕里一溜烟的问号，秦扶安混不吝地轻哼：“只要我看不到它们的生长需求，那它们就没有需求。” 身为植物，不自己努力生长努力汲取营养，全靠园丁算什么事儿？ 第92章 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巨婴型植物，活不了就自己去死，不想死就自己想办法活。 当然，谢云淮不一样。 谢云淮已经努力活了好多好多年，秦扶安恨不得让他一秒变成巨婴小云朵，给自己提出好多的要求，拥有许不完的心愿和生长需求。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在副本世界里投喂了两个世界的谢云淮，即使他除了污染本身，什么需求都没有，秦扶安也一直在心里思考要怎么给小云朵换更大的房子和花圃这件事了。 听完他这一顿剖析，谢云淮沉默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更是觉得主播双标到不可思议。 对别的植物：能活活，不能活就死。 对谢云淮：大花圃，遮阳棚，小木牌，营养剂，还有随时随地的亲亲贴贴…… 这心眼子都偏到没边了吧？？ [爱和不爱总是如此明显(疲惫微笑)] 无视这些吐槽，秦扶安觉得自己做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不过现在摆在面前的，还是那个问题：仙葩级植物。 他现在栽种的所有植物里，大部分都是种子，等级最高的也只是刚被“偷”回来的骨藤，是稀有级植物。 但稀有级往上，还有奇异，之后才是仙葩。 按理来说，谢云淮的本体等级应该就是仙葩级，毕竟谢云淮比百花镇所有植物都要更为特殊。 但之前交付第一步主线任务，和之后的进一步考核任务里，都有要求植物的污染度低于某个阈值。 依照谢云淮本体的污染程度，秦扶安手里又没有更多的清除污染的药剂，所以几乎是一条走不通的绝路。 因此谢云淮的本体等级再高，也不会被列入考核标准，秦扶安要想通过考核，离开百花镇，只有想办法获得另一株仙葩级植物。 “这很难的。”谢云淮听完秦扶安的推断结果，低声道：“除非……你能拥有足够多的植物。” 他抬眼，眼底盈满凉薄，缓缓说道：“你现在手里没有足够量的种子，没有足够量的植物，甚至没有更多的供应植物生长所需的土壤和生机，想要达成目的，只有今天你说过的那个办法。” 那个残忍直接的，直接让园丁小屋前的木牌改换姓名的办法。 “我会帮你。”他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却都清晰地钻进秦扶安耳朵里：“你只需要解决花圃的主人，拦住他们不要进入小屋，我能帮你挡住所有植物的攻击。” 谢云淮很清楚自己的价值和能力，他是被近乎百分百污染的植物，是移动的污染源，只要秦扶安带上他，就能抵挡住所有来自植物的攻击。 谢云淮第一次对秦扶安说这样杀气腾腾的话。 他想帮到秦扶安，更想让秦扶安能够得偿所愿。 下一秒，后脖颈就被一只手强势地覆盖揽住，温热的掌心指腹不由分说地占据他后颈处的每一寸皮肤，略微用力地按着他往下。 谢云淮撞进少年张开的怀抱中。 鼻尖撞得有一点酸，又很快被额头落下的吻夺去了所有的感知。 “小云朵想帮我杀掉他们吗？”秦扶安低头贴着他耳廓轻声问。 谢云淮熟稔地将手攀上秦扶安的腰腹，闻言认真地点头，抬眼正要承诺什么时，不期然撞进一双含笑的浅绿眼瞳。 “可是杀掉了那些植物，不就和我们原本的目的截然相反了吗？” 谢云淮怔住。 他眼瞳无意识放大，好像被提醒了才猛然惊觉这其中矛盾的点。 看他犯懵，秦扶安眼底笑意愈深，揽着他后颈的手抬起揉揉头顶，“小云朵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占地盘抢资源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做吧。” 他最擅长这个了。 千年前，父母族人尽皆身死道消后，秦扶安还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就不得不学着在自家山头东躲西藏不择手段的活下去了。 家被别的妖怪占领后，秦扶安也受伤逃亡，但很快他就将那名占据自家的大妖杀死了，拖着大妖死后的尸体，悬挂在山巅最高的那棵树上，既是显露战力，也是为了警告更多别有用心的妖。 逃亡的那段日子，秦扶安曾经得到过孔雀族的庇护，也是因此，他才会在这千年中，不断因为孔昱的来访而选择从沉眠中短暂清醒，帮他养女儿，养其它各个妖族那些养不活的幼崽们。 所以占地盘，抢资源这种事，从刚出生没多久，秦扶安就已经被迫将天赋点拉满了。 谢云淮有点懊恼地闭嘴。 他很少和人类打交道，高等级的植物们更是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他虽然活了很久没错，但思维并不特别成熟，否则也不会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一骗一个准。 不光谢云淮闭嘴了，刚才弹幕里被谢云淮的逻辑带着走的观众们也闭嘴了。 对嗷，要是让小云朵把植物都杀光了，或者全部污染了，那秦扶安就算占据了别人的花圃和木屋，又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不是白忙活一场？还会引来整个百花镇的敌意，得不偿失。 “还有时间，不着急。”秦扶安捏捏怀里人柔软的耳垂，安抚道：“比起想要种植出一株仙葩级植物，其实我更想拿到更多的考核奖励，然后帮你清除身体的污染。” 哪有植物天生就是移动的污染源？ 所有植物都惧怕污染，谢云淮难道就不吗？ 秦扶安从不觉得谢云淮是污染的源头，更不觉得谢云淮身上所携带的浓厚污染值是对他有利的攻击能力。 “……”谢云淮怔了怔，眼眸微微睁圆，看着秦扶安再次认真承诺：“我会努力的。” 秦扶安失笑。 谁能想到初见时清冷如月，淡漠凉薄的青年，实际上是一副这么乖顺又可爱的性格呢？ 一株污染度超高的黑色草团子，没有对园丁提出更多的需求，反而在园丁提出需求后，乖乖地承诺说自己会努力的。 可爱到有点犯规。 秦扶安忍不住凑近亲了亲他的眉心，低声说：“好，那辛苦小云朵了。” 谢云淮呼吸微轻，抬眼望进秦扶安那双浅绿的眼瞳。 如果自己本体携带的污染能够被清除，哪怕只是清除很少的一部分，或许自己的枝叶也能长出和众多植物一样，更和秦扶安这双眼瞳一样的绿色。 他喜欢绿色。 他也喜欢秦扶安。 所以，要更努力一点，想让秦扶安看到更好一点的自己。 - 在小云朵暗自努力的时候，秦扶安也没有闲着。 他去拜访了园丁小屋附近的所有住户，拿着系统奖励的各种升级材料，分开赠送，然后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各种不同生长期的珍贵及稀有等级的植物。 其实他们并不想换，但都对秦扶安光天化日之下抢藤岩植物的事迹有所耳闻，所以憋着口气，全都默认了吃这个亏。 众所周知，当强盗开始讲道理的时候，往往会比不讲道理时更危险。 第72章 园丁的花圃（19） 秦扶安将除了镇长以外的园丁全部拜访了一遍, 唯独没有去拜访花衣。 路过花衣的花圃时，花衣似乎也收到了消息，正警惕地站在花圃前。 然而等秦扶安面不改色绕着花圃离开后, 她的面色又古怪起来，似乎在疑惑愤怒于秦扶安为何唯独不要她的植物。 那种所有人都遇到了, 唯独我被无视的愤怒让她漂亮的五官都变得扭曲了些，却同样被秦扶安无视了个彻底。 在秦扶安带着许多植物归来时, 谢云淮站在院子里，好奇地张望了两眼。 观众们也纷纷好奇发问：怎么没花呢？ 秦扶安手里拿着的, 全是草木藤蔓之类的植物, 而且是绝不会开花的那种, 连会开花的仙人球都没一颗。 绿油油一堆，全被他随意地堆积在花圃旁边, 一动不敢动, 等着他移栽。 这个问题, 在他拜访那些园丁的时候，其实也有人问过，问他为什么一定要选这种草木, 要知道一般花朵的品质等级，总会比草木要稍一点。 当时他的回答是对着一朵长了人脸的花说自己花粉过敏, 硬是噎得那个园丁和那朵花都傻了眼, 好半晌没能接话。 但现在, 迎着青年疑惑的目光，秦扶安走到蓄水池旁, 一边洗手，一边自然地解释：“当初不是说不喜欢花吗？那我们就不种花。” 谢云淮怔住。 他想起来，是初见时, 秦扶安将那朵喇叭花别在他身前，他说自己讨厌花，也讨厌送花的人。 似乎猜到他已经回忆起当日的画面，秦扶安抬手，手上清凌凌的水珠被弹落到谢云淮的脸颊上，他下意识闭上眼，却没有后退躲避。 再睁眼，少年帅气张扬的眉眼已经凑得很近，噙着笑意促狭地逗他：“小云朵，讨厌花我们就不养花，可这送花的人该怎么办呢？” 那天秦扶安是厚脸皮胡搅蛮缠把送花人的名头堆到了花衣身上，但现在，他却又如此直白地询问，显然是笃定谢云淮不会再说出那天那么冷漠疏离的话。 第93章 秦扶安真的将人心拿捏的很有分寸。 或许不止人心，谢云淮的草木之心，同样被他算计拿捏得死死的。 谢云淮屏住呼吸，看向秦扶安那双弯弯的眼眸，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却还是在他的注视下，目光不闪不避的，轻声回答：“不讨厌。” “不讨厌什么？”秦扶安微湿的手指轻抚他同样挂着水珠的眉眼，看着他的眼睫在自己指腹下无措地轻颤，手指一动，便将水珠擦成一抹湿润的水痕。 “不讨厌秦扶安。”谢云淮像回答问题的小朋友一样乖巧坦诚，在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就望着秦扶安的眼眸，认认真真地说：“也不会讨厌秦扶安送的花。” 秦扶安得到了比预想之中更令他心动的回答。 他那只落在谢云淮眉眼处的手微动，转而托捧住他的半张侧脸，绿色的眼眸弯弯：“那我们也种花，种只能送给小云朵的花。” 谢云淮抿唇，看着秦扶安哄着自己时开合的唇瓣，有点想要凑近贴上去，却又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冲动，跟着点点头：“好。” - 秦扶安又来拜访诸位邻居园丁了。 但这次他不是要花花草草的，他来借土。 借的还不少，刚好是他送出去的那些升级材料使用后会多出来的那一部分。 百花镇园丁们：“……” 不要脸到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足够精准的形容词！ 可他毕竟只是想要土壤而已，也没有特别过分的请求，至少没有当着他们的面折断或是抢走他们的植物。 甚至比起第一次拜访，这次他们只是损失了一点土而已。 这么一想，大家又都觉得这件事好像也没有特别严重，同样属于那种捏着鼻子憋屈一下就能忍的程度。 于是秦扶安找了个推车，运回和家里小花圃比都少不到哪儿去的土壤。 系统奖励的升级材料是没有了，但一款合格的自由度够高的游戏，难道还不允许玩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 恰好，百花镇这个副本，就是这样一款自由度够高的游戏。 于是观众们就眼睁睁看着秦扶安在花圃的旁边，又生生地堆砌出一座新的花圃。 还敷衍地插了几根不用的木材当作栅栏，拦得住君子拦不住小人的那种。 接下来一整天，秦扶安都在移栽自己带回来的那些植物们。 谢云淮也想要帮忙，可他只要靠近，这些植物就会吱哇乱窜，跟见了鬼似的。 无奈，他也只能止步于这个花圃外，隔着栅栏陪秦扶安聊天打发时间。 等到日落，夕阳将云层晕染成大片炫目的金色，新的花圃里也密密麻麻种满了植物。 “喝水。”谢云淮伸手递过来一只水杯。 秦扶安接过，仰头喝过后，踩着满鞋底的泥走出花圃，谢云淮又适时地递来擦汗的纸巾。 [好有老夫老妻的感觉嗷！] [呜呜呜呜要是主播能和小云朵一直这样岁月静好的话该多好呀！] [不是，只有我注意到这花圃里的植物密集的都没处落脚了吗？它们肯定会为了争抢营养打生打死的吧？肯定会的吧！！] [但这样一来，不就正符合了主播之前的设想吗？] [也对，主播总是走一步看九十九步，我操心他不如操心一下小云朵下个副本还会不会被骗。] [哈哈哈哈哈所以这就已经默认主播能顺利通关恶诡级新手副本，还能在下个副本继续偶遇小云朵吗？] [当然啦，毕竟主播不是普通的主播，小云朵看着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npc啊。] [这一波叫什么，叫诡异游戏里的双向奔赴！民政局收拾收拾吧，我估计随份子钱的那天不远了。] 在观众们热烈的讨论声里，秦扶安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屋沐浴换衣服，而是牵着谢云淮的手，悠然地站在两个花圃中间，似乎在等着什么。 过了大概六七分钟的样子，道路尽头果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矮矮胖胖的，笑容和善敦厚的，一脚一个泥印的百花镇镇长。 走近了，还能看到他额头细密的汗水，似乎赶过来的这一路格外匆忙。 站定后，还没等他用npc的语气说话，秦扶安就先笑得礼礼貌貌的朝他打招呼。 “镇长，您今天来得有点慢啊，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吗？” 镇长眼皮子一跳，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这个混账玩意儿满百花镇的到处找人借草借土，让一部分园丁全都跑到他那里去喊冤，要让他做主，他怎么可能会这么慢。 更何况，按照百花镇历史上最快的珍贵级植物生长速度来看，原本至少需要五天生长时间的，可秦扶安呢，蛮横！霸道！不讲理！厚脸皮！ 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动手栽种，他全靠抢！ 镇长一眼就看到秦扶安身后那满花圃密密麻麻数量多到快数不过来的植物们，维持微笑的面皮都狠狠抽了抽，才咬牙说道：“我检测一下植物状态。” 他掏出一颗黑石头，走到花圃边，凑到最近的几株植物上随意靠了靠。 然后不情不愿地开口：“年轻人，恭喜你成功通过考核，已经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中级园丁，以后你将拥有育种和贩卖植物的权利。” 说着，他又话音一转，“不过年轻人这么有冲劲是好事，你的种植天赋这么好，想来高级园丁考核应该也能很快通过吧？” 说到这里，秦扶安似乎听到了镇长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下一秒，镇长就彻底麻木了，像一个被系统操控的傀儡一样，木着那张黑沉的脸，走到花圃边继续掏出石头检测花圃里的植物。 检查完后，他的声音已经平淡如死水：“年轻人，恭喜你成功通过考核，已经成为了一名极其出色的高级园丁，百花镇将为你解锁对外邀请和交易的权利。” 秦扶安跟看戏耍猴一样看着镇长，在他试图杀死自己的阴狠目光中，勾唇笑道：“那镇长，按您看来，以我这么强的种植天赋，应该很快就能突破自我，取到高级园丁往上的称呼头衔了吧？” 镇长：“……” 他已经彻底不掩饰了，脸色阴沉的能往下滴水，一字一句咬牙道：“特级园丁的考核期为一个月，一个月内，你如果栽种不出成熟体的奇异级植物，就永远留在百花镇的土壤之中吧！” 说完他就要走。 秦扶安却伸手拦住了他。 谢云淮拦在了另一个方向。 镇长前进后退都不能做到，只能怒瞪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少年，沉声道：“年轻人，你还有什么事吗？” 秦扶安挑眉，理直气壮地点头：“我想问问您，整个百花镇的园丁都是这么个晋升等级吗？还是……就特意针对我呢？” 第73章 园丁的花圃（完） 他将镇长眼瞳微缩的小动作收于眼底, 若有所思地继续说：“毕竟我拜访了除镇长以外的所有园丁，但我也没有在他们的花圃里看到什么奇异级的植物，大多数都只是稀有级, 这么说来，他们到底是不想种高等植物呢, 还是根本就种不出来？” “如果种不出来……镇长大人，我想您或许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同样身为百花镇的园丁, 别人可以不用考核，我却要一直面临紧迫的考核, 一旦考核不过关, 就要将我变成花肥, 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您这是故意在针对我呢？” 不疾不徐的话问出来, 镇长却像是承受不住一般踉跄倒退了足足三步, 看向秦扶安的目光中更是掺杂着深深的防备和恐惧。 似乎被他的反应愉悦到, 秦扶安敛眸轻笑，牵着同样愕然恍惚的谢云淮，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着镇长, 等待着他的回答。 直播间里，观众们已经彻底傻了。 在秦扶安问出这个问题之前, 整个直播间, 没有任何一名观众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就像过往进入百花镇的玩家一样, 谁会质疑副本给予的任务呢？谁会在百花镇里找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呢？ 全都默认玩家本来就是不同的不是吗？ 全都默认每一步的任务，就是需要玩家必须拼命去完成的啊！ 怎么能质疑呢？ 怎么能如此平静好奇地问出来, 问镇长是不是在对玩家特殊对待呢？ 玩家不就应该被特殊对待吗？不然进什么副本过什么任务呢？这一切不都是水到渠成所有人都默认的必须遵循的规则吗？ 为什么秦扶安能够这样直白地问出来？ 他怎么能跳出规则的怪圈呢？ 他这样……难道不会显得观众们很笨，显得过往死在百花镇的那些玩家门很呆，死的很不值得吗？ [我之前还很不屑, 哪怕看着主播在副本里依靠武力碾压，用骚操作过任务时，我都不觉得他厉害，毕竟这样的通关方式并不适用于其他玩家，这是取巧，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作弊，所以我一直没觉得主播有多厉害。 第94章 但现在，他只用几句话就把我对他所有的认知都推翻了，他不是不厉害，他是太超标了！为什么能够看透规则的漏洞？玩家从来不会质疑副本通关任务的，至少刚进游戏的新手玩家绝对不会！] [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我终于明白“醍醐灌顶”是什么感觉了，是主播把我的脑袋拎起来当球晃，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后，嫌弃到往里面狂灌知识点！] [我也赞同主播太超标的说法，之前我同样觉得主播的各种操作都算是个人秀或是依靠武力作弊，这样的通关方式不适用于其他玩家，但主播刚才的话，完全就是把标准答案糊到npc脸上了啊！！！] [明白了，身为恶诡级副本，百花镇对玩家的安排可谓是步步为营，四面八方每一步都在将玩家往死胡同里逼，但其实它的破局点并不困难！甚至就明晃晃地摆在玩家眼前，只是利用了玩家对副本任务的服从度和信任，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只要不开窍，那就等于把命彻底留在副本里了。] [啊啊啊啊啊可恶，这就是恶诡级副本的阴险程度吗？幸好我看的主播是秦扶安，如果换了别的主播进副本，现在我估计已经要为他们默哀祈福了！] [可是……主播是怎么发现的呢？明明我们看的都是同一视角的副本啊，为什么他就能看穿这些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楼上，可能是我们的脑袋配置……出了点问题吧qaq。] [qaq~] 整整三分钟，在秦扶安的注视下，整整三分钟时间，镇长真正做到了一言不发。 但他草帽下的额头早已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汗水，肉眼可见地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滑落。 他在害怕。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过会面临如今的困境。 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等于默认整个百花镇有问题，默认百花镇的规则出了纰漏。 这样的后果就是……降级！ 整个百花镇都会在各大副本之中被削弱降级！！ 它会被游戏从恶诡级副本中剔除，会因为秦扶安的破局方式太简单而被迫更改规则和削减范围以及杀伤力，百花镇的居民们也会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 一旦如此，一旦如此！！ 那百花镇这百年间的经营，就将彻底化作齑粉，将尽数被眼前这个少年以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轻易摧毁！ 镇长决不允许这样恐怖的事情发生，这比污染物谢云淮进入百花镇并将百花镇完全污染还要可怕！ 所以，他在这整整三分钟里，从未有多如此高强度的用脑，可最后每一种办法对应的结果都只有一个——降级！ 他来不及擦拭自己凭空生出的淋漓冷汗，胸膛急促起伏着，慌乱下故作镇定地颤声道：“年、年轻人，你……” 秦扶安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此时的状态，在他干巴巴找不到任何借口时，又状若恍然地说道：“让我来猜猜……这是不是百花镇给新人的考验？表面上很严苛没错，但实际上只是为了促进和引导新的园丁尽快熟悉学习到百花镇的植物生长知识，其实就算完成不了，也不会有任何太过分的，需要付出生命的沉重代价，对吗？” 他浅绿的眼眸弯弯，看起来无害极了。 事实上，这一刻为镇长找到最合适借口的秦扶安，在镇长眼中，也的确无异于救命恩人神仙下凡等等…… 即使他就是造成镇长恐惧的源头。 “对对对！！！”镇长慌忙点头，扬起的笑容僵硬的像是在哭，颤着手杵着锄头掩饰自己一瞬间的脱力腿软，眼里噙着劫后余生的眼泪，呜咽道：“你说得没错，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们百花镇只是想给新园丁上一课而已，那些完不成就要变成花肥的话也都只是危言耸听，实际上、实际上每一位园丁都可以按部就班慢慢来……” 在他开始说话认同秦扶安的那一刻，秦扶安和观众们都能听到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在脑海中（直播间）响起。 【恭喜玩家，成功捕捉恶诡级副本《百花镇》的规则漏洞，十分钟后，该副本即将进入漫长的修整期，为“感激”您的付出，百花镇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另外全体居民一致认可您的种植能力，并同意您的通关结果为：完美。】 【恭喜玩家顺利通关恶诡级新手副本：《百花镇》。】 【即将脱离副本，倒计时0:09:58，请玩家做好脱离准备。】 这一刻，弹幕彻底疯狂，打赏密集到弹幕都开始卡顿，五颜六色的光芒比过年时的烟火还要璀璨夺目。 这一刻，哪怕是秦扶安也不由愕然。 他下意识抬眼，望向猛然松了口气的镇长，得到对方一个惨兮兮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有送走瘟神一样的安心。 秦扶安：“……” 这么玩不起？ 一言不合就通关？ 可我老婆还在花圃里种着呢！ 眼前镇长转身就准备跑，秦扶安顾不得许多，猛然上前伸手拽住他，将人生生拽了个踉跄后，沉声道：“如果你们再敢欺负他，无论百花镇藏到哪里，我都会再来的！” 镇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人形的懵然没回神的谢云淮，也看到了谢云淮身后花圃里漆黑的草团子。 他张了张口，呐呐点头：“你放心……没人敢欺负他，绝对没有了。” 以前有没有他不好说，但以后，绝对绝对不可能会有了。 无论是他，还是百花镇本身，都绝对不会再允许任何人为的意外将秦扶安这个祸星给引来第二次。 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将谢云淮连人带草打包送给秦扶安，让两人一起圆润的离得远远的，永远都别再来百花镇沾边。 惹不起，他们难道还躲不起吗？！ 得到这样的承诺，秦扶安又给他下了语言暗示之后，这才松开对方，看着胖乎乎的身影跟被鬼撵似的匆忙逃亡。 到此刻，秦扶安才转身，对上谢云淮仍旧茫然的目光。 或许不是茫然，只是没有从意外的变故中回神。 在秦扶安看过来后，谢云淮张了张嘴，轻声问：“你能离开这里了，对吗？” 秦扶安沉默片刻，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谢云淮好像又陷入了恍惚之中，连看向秦扶安的目光都没有什么焦点。 秦扶安走上前，伸手握住他细瘦的手腕，将人往自己面前拉近后，贴近抵住他微凉的额头。 “要跟我一起走吗？”他将当初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谢云淮安静了片刻，手腕翻转，反握住他的手，而后摇头，轻声拒绝道：“不了。” 他眼中有点点笑意，温声对秦扶安说：“说好的，不能反悔。” 秦扶安便也跟着笑，无奈道：“好，我不反悔，等回去后继续养着我的心上草。” “……那你还会来找我第四次吗？”谢云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穿了秦扶安在这个副本里的最后一个谎言，也就是追寻三世的那个谎言。 但他明明早就看穿了，却直到此刻才问出来，只为了追问还有没有第四次再见。 属于冷血神兽的心脏似乎在此刻被泡进了一汪温热的泉水中，既温暖又闷闷地发胀，秦扶安眉眼柔软了许多，低笑着承诺：“会，一次又一次，直到你答应和我回家。” “嗯。” 谢云淮慢慢松开他的手，抬眼望进他那双幽绿的眼瞳后，又凑近亲了亲。 “我等你。” 第74章 副本结算 短短十分钟而已, 秦扶安其实并不能借用这点时间再去做什么。 但他也不愿意早早结束通关浪费了这十分钟。 因此他在最后几分钟里，将仓库中所有系统下发的奖励都搬了出来，将谢云淮所在的花圃扩大了两倍有余后, 又将所有的营养剂和污染清除剂等物全部摆放在花圃之中。 黑漆漆的草团子延伸的触须枝叶一根接一根将他的手脚缠绕住，秦扶安走近, 伸手拍拍它，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和面前的草温声叮嘱：“这里就是我们在百花镇的家, 再不会有人驱赶你，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如果不想离开的话, 就在这里好好生长。” 谢云淮随着他一同蹲下, 闻言垂下眼帘，轻声应道：“嗯。” 秦扶安凑近他, 哄小朋友似的抬手揉揉他头发, “小云朵乖, 等百花镇对外开放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很清楚这个副本和上两个副本中谢云淮的区别。 那就是上两个副本的谢云淮都能在他离开后脱离副本, 但这个副本的谢云淮不行。 因为这个副本里，谢云淮还是“污染源”, 本体上的污染不降到一定数值的话, 他是没有机会离开的。 这也是秦扶安懊恼的原因之一, 他猜到自己的话可能会对副本产生影响，却没想到百花镇这么玩不起, 直接掀摊子撵人，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第95章 暗暗在记仇本上将百花镇三个字深深写上后，秦扶安的十分钟也已经走到了最后。 “我等你。”谢云淮望着眼前神色懊恼的少年, 眼眸轻轻弯起。 他也不舍，但他相信秦扶安。 所以只是短暂的离别而已，他能活很多很多年，他还有漫长的时光可以用来等待秦扶安。 他不会死亡，只会孤独。 孤独而已，谢云淮并不恐惧。 - [恭喜玩家通过新手副本：百花镇。] [副本奖励结算中……] [副本等级：单人种植-新手-恶诡（+20点属性值）] [任务完成度：？？？（请善用语言的力量，百花镇在您的言语影响下，任务进度作废，任务主线开始修整，全副本暂时关闭，百花镇的园丁们视你为洪水猛兽，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宁愿从未见过你。）] [本场游戏成功夺取榜单头衔“璀璨新秀”，有“未来新星”和“璀璨新秀”双头衔加成，直播积分倍率x5.5。] [直播间热度积分：1034000x5.5=5687000分。] [热度积分与诡币兑换率为：100:1。] [获得副本奖励：紫色道具球x1，蓝色道具球x2，黄色道具球x3，紫色技能球x1，蓝色技能球x2，属性值+20。] [获得永久称号：“璀璨新秀（热度积分永久x3倍）”、“高级园丁（所有植物系诡异将对你自动产生10%亲和度，+5魅力。）”、“三好邻居（身为你那倒霉的邻居，将自动在原有幸运度上削减10%幸运值，范围覆盖20米，+5神识，+3敏捷。）”] 等一连串叮叮当当的系统音在耳边彻底安静后，秦扶安这才伸手点开漂浮在眼前的这些光球。 于是又迎来了新一轮的叮叮当当。 [恭喜玩家从紫色技能球里获得紫色技能：高级谎言-可成长（您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自动增加30%可信度。世上没有永远不会被拆穿的谎言，但有人愿意相信你的每一句话，因此你所说的谎言都变为了真实。系统023很羡慕您能拥有一个完美的哄骗对象，请您且骗且珍惜。）] [恭喜玩家从蓝色技能球中获得蓝色技能：治疗-低阶（已自动和上一个治疗技能相融），该技能现为：治疗-中阶（可以治疗大部分内外伤，只要不是一击致命，给点时间，一定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成功，不可成长，使用次数：3次/天）] [恭喜玩家从蓝色技能球中获得蓝色技能：偷盗（身为采花贼，百花镇园丁们一致认为应该将毒瘤送给更多的同伴，因此，你能够顺利偷取想要的目标物品，成功率在80%左右，不可成长，使用次数：3天/次）] [恭喜玩家从紫色道具球里获得紫色道具：检测石。（经过百花镇镇长的修改，检测石不光能够检测所有生命体当前状态，还能短暂监测被检测生命8小时内所有动态。）] [恭喜玩家从蓝色道具球里获得蓝色道具：高级营养剂x10（可迅速填补体力，可清除部分污染，可修复身体损伤）] [恭喜玩家从蓝色道具球里获得蓝色道具：不知名种子x1。] [恭喜玩家从黄色道具球里获得黄色道具：画板-低阶（需神识属性＞20）、驱虫剂-低阶、万能胶水-低阶。] 本以为这些就是这次恶诡级副本的所有收获，但秦扶安在将道具都收进道具栏后，才发现脚边竟然还静静停着另一颗奇怪的光球。 它没有道具或技能标识，光芒下球体上的标识更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百花镇。 秦扶安愣了一秒，弯腰将它捡起来。 下一秒，系统提示音也卡顿般的出现。 [恭喜玩家……从百花镇光球中，获得……百花镇……] 秦扶安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这些字他都认识也会写，怎么连在一起后就莫名的听不太懂了呢？？？ 而且这颗球也没有散发什么白色黄色蓝色紫色的光。 它就像小学课文里学过的七色花一样，浑身五颜六色的，根本分不清它到底是什么等级。 系统也没说它是什么等级。 系统受到的冲击似乎比他还大，报道到一半就死机了。 耳边彻底安静。 秦扶安掂了掂手里的光球，没有再过多犹豫，当即将它打开了。 没有系统播报，只有光幕浮现在他眼前。 [名称：百花镇 等级：未知 能力：请玩家自行探索 使用方式：各项属性全部达到40。] 简洁明了，简短直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等等——！！] 刺耳的机械音响起，秦扶安停下动作，那道声音却又戛然而止。 [……你已经打开了？？]机械音带了点颤。 问的也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不用秦扶安回答，机械音就麻木地自问自答： [对，你已经打开了。] 所以原本申请的用其它资源来和秦扶安交换这个光球的方案就没用了。 在系统的沉默中，原本五颜六色的光球也变为了一座小小的只有秦扶安巴掌大的小镇模型。 模型上笼罩着层层漆黑的雾，哪怕是秦扶安的双眼都不能穿透浓雾看清里面的建筑。 “你是023？”秦扶安将这座小镇模型也收入自己的道具栏里。 没错，缩小版的百花镇是一件不清楚等级和属性的道具，只是现在的秦扶安还打不开它。 空间内沉默了许久，系统023冰冷的机械音才再一次响起： [玩家你好，我是023号诡异系统，很高兴为你服务。] [恭喜您成功通过所有新手副本，顺利跨入正式玩家行列，023将为你解锁以下玩家权限： 一：直播回放收费权。 二：论坛浏览权。 三：副本选择权。 四：游戏小屋搭建许可。 五：开启好友位。 六：高级道具交易资格。] [除此之外，023还将为玩家开启游戏建议及投诉渠道，请玩家慎重使用该功能，其余更多功能，请玩家自行探索。] [以上，本游戏拥有绝对解释权。] 听起来，023并不想和秦扶安这个玩家有过多的沟通。 虽然很难不让人怀疑，它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故意拒绝沟通，但秦扶安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他开始翻看新解锁的那些功能。 第75章 游戏大厅 直播回放收费权很好理解, 在一个副本结束之后，回放的录播会需要收费，应该会归入热度积分或者诡币。 论坛浏览权也很明了, 因为就在光幕上已经多出了【论坛】入口。 副本选择权，在下一次进入副本的时候就能知道了。 至于游戏小屋……秦扶安目光微动, 看向原本空荡荒芜的空间内，悄然出现的一片明显被规划出的空地, 那里应该就是游戏小屋的搭建范围了，或许还能和百花镇的小屋花圃一样进行扩展装修也说不定。 略过没必要的好友位, 秦扶安的重点还是在高级道具交易资格上。 这么看来, 其实游戏商城里不是没有高级道具售卖, 只是之前他的等级还是新手，所以没有浏览和购买权限。 除了这些之外, 游戏还悄然开启了游戏大厅。 那扇敷衍的门就那样敷衍的凭空出现在游戏小屋建址旁边, 和另一边的涅槃池一样敷衍。 秦扶安走过去, 伸手推开进入。 下一秒，刺耳的嘈杂扑面而来—— [组队组队！二阶困难多人副本组队，现在只差3个人就能进本了啊！] [拍卖会快要开始了, 观众席位票有没有需要的？买多了便宜出了啊……] [长盛公会招人，要求玩家等级不低于二阶, 全属性都满四十, 单场直播热度收入超百万积分的玩家优先入会, 有入会需求的赶紧来这边报名，报名成功后工会还能让大佬带你们无伤过本, 一本万利赶紧赶紧！！] [青云公会招人……] [白色食物类道具大甩卖！] [黄色收容类道具大甩卖——！！] [固定小队组队进本有没有人想来的？] […………] 有那么一瞬间，秦扶安有种曾经刚下山坐汽车到站下车后被疯狂招揽的错觉。 极致的热闹给人一种身处现实的错觉。 但也只是恍惚了一瞬，秦扶安很快冷静下来, 用目光驱散试图上前搭讪的玩家后，他独身走在热闹的“游戏大厅”当中。 这里除了没有玩家小屋以外，应有尽有。 圆形的科技感满满的大厅内，最显眼的是悬空的无数正在副本内的玩家直播光屏，最前面的就是当前热度最高的“顶流主播”。 然后是光幕下的服务台，有一个同样机械感满满的女性站在那里，有人上前询问什么，她都会微笑着给出相应的回答，作用大概和前台服务差不多。 除此之外，四周也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建筑。 神秘的拍卖场，立在服务台旁边的各大直播榜单，富丽堂皇的游戏商城，道具寄存点，道具转换点，还有同样明显的游戏入口，以及技能合成台。 第96章 以上，应该是游戏大厅自带的建筑物。 特殊的是另外四栋风格截然不同的建筑物，上面明晃晃打着四大公会的标识。 高耸入云的大厦楼体上，青云公会四个字端端正正却又让人不得不抬头仰望。 漆黑的被植物藤蔓缠绕，一看就阴森诡谲的古朴小楼外，悬挂着无风自动的长幡，上面用猩红的血液歪歪扭扭写着“百诡”二字。 青砖红墙琉璃瓦，檐下挂风灯，屋顶立脊兽，一眼就能认出华夏风格的宫殿外，高悬的牌匾上写着“长盛”二字。 最后一栋也并不普通，科技感拉满，完美融入玩家大厅的建筑风格，充满了未来机械感的建筑上，亮着“长夜”两个大字，旁边又有“群星”闪烁。 不用任何玩家来给秦扶安解释，他也能从这架势里猜到这是当前诡异游戏里最强势的四个顶级公会。 光凭他们能够从系统那里弄到在玩家大厅拥有属于自己的建筑这一点，这四大公会的会长和高层都绝不平凡。 不过秦扶安暂时没想过加入哪个公会，所以也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看了几眼后，就准备离开这里了。 他整准备脱离游戏大厅，耳边忽而听到一道格外耳熟的声音响起： “这道具是我在困难副本里得到的，想买就必须给1500诡币，否则我绝对不可能卖给你们！” 秦扶安脚步微顿，虽然觉得可能不会这么巧，但一扭头，看到路旁小摊边那个皱着眉不肯让步的男人时，还是忍不住感叹游戏世界真小。 白松，第一个新手副本里遇到的玩家。 按照时间来推测，对方也的确应该比他更早结束新手副本成为正式玩家。 只是看起来，似乎过得并不太好。 秦扶安没有贸然上前，只站在不远处安静望着白松那边的争执。 两名玩家堵在白松的小摊上，神色倨傲的要求白松将道具卖给他们，否则就会在以后的副本里给他找点小麻烦。 威胁的正大光明，比秦扶安往日的作风还要嚣张几分。 白松气红了脸，死死攥着拳头，咬牙道：“不行！1500诡币，少一分我都不卖！！” “哼！”有人嗤笑他：“新来的，懂点规矩行吗？但凡在这条街上摆摊的散人，遇到四大公会的成员，都得降价50%你不懂吗？” 说是嗤笑，其实也算是侧面的好心提醒，大概是看白松一副愣头青的模样，那摊主又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别自讨苦吃，这两位是青云公会的玩家，你跟他们争，到最后落不到好的。” 青云公会的两人明显更得意了，甚至开始动手想要掀白松的摊子。 秦扶安眉目微动，在白松的摊子将要被掀翻之前，闪过去伸手稳当地压住。 “……你是谁？你想多管闲事？”两名玩家大概没想到会有人半路冒出来替白松出头，上下扫了秦扶安两眼后，竟然有几分忌惮，没有第一时间做出更多的反应。 白松也在此时看清了帮自己的是谁，眼睛微亮，大佬二字脱口而出，激动的连摊子都顾不上了。 “大佬？”两名玩家神色变幻，对视一眼后，默契松开手。 “既然是您想保的人，那我们就不说什么了。”其中一人收敛了语气里的倨傲，转而询问秦扶安的姓名和玩家等级。 旁边以为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摊主：？？？ 不是，你们公会的人不一向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吗？什么时候这么双标了？！ 秦扶安也有几分诧异，反应过来后，轻笑着说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玩家等级倒是没说，另外两人也没追问。 只是格外客气的对秦扶安点点头，邀请道：“我们是青云公会的，刚才对您朋友的事实在是很抱歉，不过我们青云公会对自己人一向很大方，您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抽时间多了解一下，青云公会欢迎每一位有实力的玩家的加入。” 说完，他们递给秦扶安一张薄薄的名片后才离开这里。 那张镶金的名片在秦扶安指尖转了转，他抬眼看向呆愣的白松。 对上他的目光，白松猛然回神，而后苦笑着收拾自己的摊子，无奈道：“原来不是他们仗势欺人，只是我看着就很好欺负。” 秦扶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他也没有什么旧需要叙，只是拿起白松摊子上那枚黄色的道具球。 “这是一枚治疗类道具球。”白松深吸一口气，给秦扶安解释道：“是我在一阶副本后得到的，能够使断肢迅速生长，但我已经有治疗类技能了，而且我想买一个逃生道具，所以才会把它转换成道具球卖掉。” 治疗类道具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极为抢手的，白松的定价并不高，但还是遇到那两个青云工会的玩家试图用500诡币就买走，这也是他死也不愿意松口的原因。 “大佬，您、您需要吗？”白松询问完，又立刻说道：“您如果要的话，只用给我1000诡币就行！” 至于差的那500积分，白松很清楚，其实并不能还上刚才那个人情，毕竟一旦惹了那些工会的人，他这种散人玩家能不能从下个副本里活着出来都是个谜。 但他没想到秦扶安会拒绝。 “不用。” 迎着白松诧异的神色，秦扶安将道具球重新放回他的摊子上，平静道：“我不缺治疗道具，你该卖多少就卖多少。” 白松沉默了。 他呐呐点头，看了秦扶安几眼，发现他一直站在身边没有离开后，莫名就有了更多的底气，叫卖道具球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秦扶安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一旁，一直等到白松将那颗治疗类道具球以1500诡币的价格卖出去后，才抬步打算离开。 “大佬等等！！”白松急声喊住他。 秦扶安疑惑回头。 “大佬，我们加个好友吧？”白松说完又赶紧解释：“我、我没想占便宜，但您应该是刚来吧？我和亚克还有陈琪都交换了好友位，以后您要是有需要我们的地方，直接联系会方便很多。” 说完，他忐忑又期待地望着秦扶安。 秦扶安没有过多思考就点头同意了。 白松松了口气，边加好友，边絮絮说着：“亚克他已经加入长夜群星公会了，我和陈琪都还没想好，所以现在还是散人，大佬您如果想要有固定的靠谱队友的话，其实可以考虑加入一个公会的，或者组一支个人固定小队也不错，那样过副本的存活率会高很多。” 听完他的提醒，秦扶安若有所思，问他：“玩家之间可以随便组队进副本吗？” “当然不行了。”白松摇头解释：“如果是临时凑成的队伍，需要有一张组队卡才能一起进副本，如果是固定小队，可以去前台那边登记，这样只需要在同一时间进入副本，就会有80%的几率被安排进同一个副本，虽然有风险，但比单人刷本要靠谱很多。” “不过提醒您一句，如果被其他公会招揽的话，千万不要得罪他们。” 白松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叮嘱道：“四大公会的成员没一个是好惹的，惹了他们一个人，整个公会都会变成你的仇人，还要随时防备在副本里被他们使绊子，就像附骨之疽一样甩也甩不掉，恶心又危险。” 这话他是偷偷说的，声音压得很低。 大概是怕秦扶安性格张扬不放在心上，白松想了想，还是忧心忡忡的将自己前些日子得知的信息分享给他。 “之前有一名新手玩家，和您一样在新手期就上过新秀榜，但是他拒绝了百诡公会的招揽，后来他进副本的时候就被百诡公会的人尾随了，在副本里又向他提出邀请，结果他还是拒绝……后来是用保命道具才险险离开副本的，我当时看了那场直播，他实力很强，但好几次都差点被整死在里面，出来后到现在大概有10天时间了，他宁愿用诡币延长进入副本的时间，都没有贸然进副本，就怕再被狙.击。” 第76章 顶级虚诈者 白松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自己知道的消息, 秦扶安安静听完，在他停下话头时，颔首笑道：“你这些信息帮了我很多, 多谢。” 白松连忙摆手，他其实也有自己的心思, 也知道秦扶安肯定看穿了自己的想法，毕竟是一个等同于救命的人情, 只是一些迟早会知道的信息而已，算起来是自己赚了。 “对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伸手指着不远处的游戏商城, 提醒道：“大佬, 新手期过后，副本结束就没有直播商城了, 您可以随时去那里选购自己需要的东西。” 也就是说, 正式玩家在一个副本结束后, 不会再有限时的直播商城。 这也算是解了秦扶安最后一个疑惑，他朝白松点点头，和他分开后径直朝着游戏商城走去。 就像现实世界中的商城一样, 入口处有商场平面分布图，也有楼层指引, 给人一种完全不逊色于现实的真实体验感。 在游戏大厅停留时间可以用诡币进行兑换, 并不贵, 当然也不是特别便宜，10诡币一个小时, 哪怕是刚转正的玩家也能负担得起。 第97章 但兑换的时间是和外界的时间流速挂钩的，也就是说在游戏大厅呆得越久，外界的时间也会按照10:1的比例流逝, 并不会像新手期那样进游戏和出游戏都只有短短几秒钟。 秦扶安兑换了1个小时的停留时间，开始在游戏商城里闲逛起来。 进来后就会发现，可以自由选择逛街模式，可以单人毫无阻碍安安静静地逛，也可以像正常游客一样和别人一起逛，简直是社恐福音。 秦扶安虽然不社恐，但也开了单人模式，慢悠悠在商城里闲逛。 这里的一切都极为智能，他看中哪款商品，只需要触碰它所在的透明材质的柜子，就能看到弹出来的商品详情光屏。 上面有商品介绍，使用方法，等级库存和价格，全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秦扶安搭乘电梯来到四楼，这里有一个区域卖的都是空间储存类道具。 秦扶安还在每一层入口看到了几台盲盒机，只要支付500诡币，就能随即获得一个等级未知的道具球或技能球，完全是考验人品和运气的东西，但秦扶安估计很多人都会来试试运气。 在盲盒机前站了大概十秒钟后，眉眼桀骜的少年果断转身离开。 他绝不在这种东西上浪费自己的气运！ 能够从千年前的动乱中活下来，大概已经耗尽了他的气运。 所以秦扶安对自己的倒霉程度还算是有足够清醒的认知。 他走到自己想要购买的商品区域，开始浏览透明柜子里陈列的那些商品。 游戏背包-低阶：2000诡币，能装大概一立方米的物品，无法容纳生命体。 玄玉盒-黄色：1500诡币，可以封印大概20cm长短的植物系诡异，并保存它们的所有生机。 玄机匣-紫色：80000诡币…… 秦扶安一一看过去，最后在一个紫色的道具前停下。 空间钮-紫色-不可成长：30000诡币，内有15立方米空间，可以短时间存放生命体。 虽然比不上自己的随身空间，但作为掩饰自己空间存在的障眼法，完全足够了。 秦扶安点击购买键。 3万诡币的支出一下子被扣除，他现在全副身家也就只有28325诡币了，有零有整的，秦扶安看了一眼，便果断离开了这个销金窟。 他对道具和技能没什么依赖性，顶多是常备着一部分食物和水，又花了大概300诡币后，就将买来的东西全部放进空间钮里。 空间钮可以自由变换佩戴形状，可以是项链，可以是挂饰，也可以是戒指等等。 秦扶安思索了一瞬，将它化作漆黑的挂饰扣在自己左耳耳垂上。 他不习惯脖子和手腕手指上缠绕着什么，或许所有的妖兽神兽都不习惯，因为谁都不想变成别人的坐骑。 指腹拂过左耳的挂饰，秦扶安走向合成台。 自己的技能早就可以合成了，023提醒了几次，秦扶安却是现在才看到合成台。 他站在合成台前，无视旁边时不时投注过来的各种羡慕嫉妒交织的视线，垂眼翻看自己的技能栏。 觉醒天赋：虚诈者-紫色-可成长、？？？（非人族，难以检测） 技能：高级谎言-紫色-可成长、诡辩者-蓝色、伪神-蓝色、偷盗-蓝色、治疗-中阶、卜卦-白色、言灵-白色。 按照023提醒的，技能可以合成，也能融入恰当的天赋之中，但有一定的失败可能性。 站在合成台前，秦扶安想了想，先将技能“诡辩者”试着融入天赋“虚诈者”之中。 下一秒，弹出缴费窗口。 秦扶安：“……” 转为正式玩家不到一个小时，他已经深刻体会到这个诡异游戏死要钱的风格了。 缴费100诡币，秦扶安在10秒钟倒计时里垂眼等待。 与此同时，他的外貌已经在悄无声息又格外迅速的流通到四大公会高层的光屏当中了。 “秦扶安，刚过完新手副本，三个新手副本分别是困难、普通、恶诡。” 有人低声念出光幕上的信息，而后轻嘶了一声：“看起来是个硬茬子啊，猛诡高校和百花镇两个副本都能被他走出来，难怪能第一个副本就上榜获得头衔，这小子一看就不简单！” 给出相同评价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在迅速收集和秦扶安相关的一切信息，进行分析后开始讨论他的招揽价值有多高，并在极短时间里下达相应的命令。 而这一切，都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完成，秦扶安本人却还一无所知。 [融合成功，获得天赋：虚诈者-紫色-高阶-可成长。] 似乎和融合之前没有太大的差别。 秦扶安点开天赋介绍。 [恭喜您成功脱离新手期，系统023坚持认为您有成为顶级传.销员的潜质。] [该天赋不受次数和时间限制，完全依靠玩家本人使用施展，在天赋施展后，您的实话会在原有基础上增加50%说服力，您的谎言则会成为无人质疑的真话，煽动力增加70%，或许您拥有靠语言改变扭转局面的能力也未可知呢？] 数值增加了，但不多。 大概是因为“诡辩者”是个蓝色技能，所以提升的不太明显。 秦扶安没什么波动，手指一动就将刚获得的紫色技能“高级谎言”也扔了进去。 想了想，在付款之前，他又将白色技能“言灵”也融合进去。 缴费窗口不出意外的再次弹了出来。 这次收费：550诡币。 即使是秦扶安，看到这个收费标准，眼皮都忍不住跳了跳。 交费后，他再次等待。 依然是10秒钟倒计时，游戏在隐私方面做的还不错，如果紫色技能融合时间更长的话，那旁边这些围观者就都知道了，到时候他势必会面临更多的麻烦。 倒计时结束。 他也看到了新鲜出炉的天赋。 [融合成功，获得天赋：顶级虚诈者-红色-可成长。] [系统023为您颁发顶级传.销冠军头衔，希望您再接再厉，再创佳绩！] [该天赋不受次数和时间限制，完全依靠玩家本人使用施展，在天赋施展后，您的每一句话都将被愚昧的民众们奉为圭臬，他们将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茫茫诡海，您的言语就是指引他们方向的灯塔，虚无璀璨的织机也将在您的言语种悄然改变世界的命轨。] [献祭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我愿奉您为唯一的神明。 神明在上，我将为您撕碎所有的质疑，我附耳在地，时刻聆听您的神音，遵循您的指引，绝不怯弱，永不退缩。 魅力永久+20。] 没有具体数值了。 秦扶安盯着这行诡异的介绍看了几秒，幽绿的眼瞳深处藏着未知的情绪，很快，他关闭介绍，神色平淡地离开了合成台。 而他在合成台前的一分钟时间，很快变成各个角度的录屏，一帧不少的出现在四大公会的高层光屏之中。 他们还在分析他的价值。 而被分析的本人，已经离开了热闹的游戏大厅，进入了涅槃池。 几分钟后，秦扶安走出来，他的玩家面板属性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姓名：秦扶安 等级：lv2（已通关副本-百花镇。） 觉醒天赋：顶级虚诈者-红色-可成长、？？？（非人族，难以检测） 技能：伪神-蓝色、偷盗-蓝色、治疗-中阶、卜卦-白色。 道具：百花镇（？？？）、检测石-紫色（100%）、不知名种子x1颗（未发芽）、山神泥塑-蓝色（100%）、泡泡机-改良版（100%）、打火机-黄色（100%）、画板-低阶（100%）、驱虫剂-低阶（100%）、万能胶水-低阶（100%）、高级营养剂x10支、干净饮用水1升、白色道具维修券x1张、白色低阶创可贴x1张。 诡币：27375 玩家属性值：强化属性请进入涅槃池。 智力：21 力量：21 敏捷：23 神识：34 魅力：34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秦扶安盯着魅力那一栏的数值看了足足10秒钟。 从进入游戏到现在，他从来没有主动添加过属性点到魅力上。 但是这个游戏好像非要把他魅力值拉满一样…… 秦扶安觉得9个魅力点完全够用了，但游戏系统似乎不这么认为。 可他幻化出水镜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变化。 五官没变，气质没变，果然是几个属性里最没用的一栏。 挥散水镜，秦扶安感受了一下自己体内力量和神识的增长，觉得自己现在出去，应该能轻而易举就把孔昱摁在地上打。 所以对于这次的副本收获，除了没把老婆骗出来以外，其它的他都还算满意。 因此他也没有在空荡的小屋建址外多待，拿着自己给鸟崽子的见面礼就脱离了游戏。 第77章 追杀令 空荡的客厅里, 少年颀长的身形突兀出现。 由于这次没有刚脱离游戏就出来，桌上的茶已经变得温凉。 第98章 秦扶安将它倒掉，看了眼时间, 大概也只过去了不到10分钟。 现在时间还早，他便先给孔昱弹了个视频过去。 然而视频接通, 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孔昱，而是蹲在孔昱那五颜六色脑袋顶上的一抹赤红。 “爹！”幼崽的声音脆嫩洪亮。 秦扶安默然一瞬, 对上孔昱咬牙切齿仿佛要吃蛇的狰狞目光。 “秦扶安！快来把你家的臭凤凰领回去！！！” 孔昱的咆哮声从听筒里传出来，响彻整个大厅。 看他这么狼狈的模样, 秦扶安反而挑眉笑了, 身体后仰悠然靠在椅背上, 慢条斯理地回答：“臭孔雀，你急什么？现在不是你把那群混账崽子丢给我的时候了？” 才带了小半天鸟崽子而已, 这就崩溃了？ 秦扶安慢悠悠一句话把孔昱问得一噎,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只能愤愤的徒劳挣扎：“我不管！你赶紧的，不然我把你儿子的鸟毛拔了炖汤！！” 这句话说得很有威胁力，后果就是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 孔昱最为宝贝的头发又被小凤凰给薅没了许多。 “哥哥~”一道甜甜软软的声音在混乱中也依然清晰。 孔梨小朋友接手了爸爸的手机，将摄像头怼在自己那张漂亮可爱的白净小脸上, 眼眸弯弯地问：“扶安哥哥,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和玄羽去玩呀？我已经让妈妈把我的玩具和零食都收拾好啦！” 言下之意：一切就绪, 就等秦扶安来接了。 看到小姑娘，秦扶安也变得好说话起来, 温声道：“我现在就来，小梨帮我看着点你爹，跟他说：我儿子少了一根凤凰毛, 都要他用满身的孔雀翎来赔偿。” “嗷~我知道啦！”孔梨乖乖点头，电话都还没有挂断，就扭头当起了传话筒。 视频挂断，秦扶安也已经起身往外走。 这次他开了车，低调的纯黑色，停在妖管局门口时，和孔昱那头乱糟糟的彩色头发交相辉映。 “你先别急着走。”孔昱眼神麻木，形容憔悴，像是被哪里来的妖精给吸干了阳气儿似的。 “爹！” “扶安哥哥！！” “爹！！” “扶安哥哥！！！” 两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声接一声地喊，成功打断了孔昱想说的话。 他磨了磨后牙槽，要不是真有事，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把两只鸟崽子一起打包送给秦扶安，然后让人赶紧滚蛋！！ 秦扶安伸手接住两小只，一绿一红都托着长长的翎尾落在他肩头，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他去动物园偷鸟刚出来。 当着孔昱的面，少年眼眸微眯，屈起手指一只崽赏了一敲，淡声道：“先自己玩着，等会带你们出去玩。” “好耶！”孔梨欢呼。 “我要跟着你！”小凤凰死死扒拉住他的肩膀不松爪子。 孔昱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女儿，结果转眼发现自己女儿不仅没哭，还笑得比花儿都灿烂，一哽，终于理解了什么叫生的好不如养的好。 可恶！ 踩着愤怒的步伐，他将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鬼都来人了。”他低声道：“还是专门来找你的，听说是有事相求，我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鬼都不止有鬼，也有很多当年避难的妖族精怪，千年时间里，他们早已成为了鬼都的一员，但能够被孔昱这么严阵以待的，只有鬼都那群特殊的鬼。 秦扶安短暂思索片刻便得出了结论，他也好奇那群鬼找自己干什么，便干脆点头同意了孔昱让他和对方见面的想法。 孔昱点香，敬告天地，指尖一抹黄符迅速燃尽，只剩一缕莹白的烟雾缭绕上升。 办公室里陡然阴冷起来，一抹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在两人眼前。 “谢三？”秦扶安挑眉，开口喊出熟悉的称呼。 被他称之为谢三的少年朝着他缓缓一鞠躬，开口慢声道：“秦先生，我在直播里看到过你。” 只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孔昱还摸不着头脑，秦扶安的眼神却陡然凌厉了起来。 谢则圆长身而立，看着秦扶安将孔昱撵出办公室，虚幻的身影浮动间很好的藏起眼中笑意。 “诡异游戏？玩家？”秦扶安扬眉看向谢则圆。 “是。”谢则圆微一躬身，仍旧不急不缓：“有幸被选中，但遇到了些许麻烦，否则我也不会来打扰您的清修。” 秦扶安望着这位在阳间行走的鬼差，听完他这话，不由感到了些许牙疼。 他和谢则圆打过几次交道，这小子看起来慢吞吞没什么锋芒，实际上蔫坏，有仇必报，心眼子穿起来能绕地府一圈，认识他的鬼和妖都知道，宁招谢必安，不惹谢则圆。 作为谢必安手底下的“销冠”，谢则圆病恹恹的模样早就深深铭刻在每一只鬼的心里，由于他威势渐起，所以很多妖鬼都称他为谢三。 没称爷，是因为七爷八爷两尊爷还在上头立着呢。 秦扶安倒是没料到谢三会成为玩家。 这么看起来，这诡异游戏……实在是有点不挑食。 要人就算了，妖和鬼都不放过。 也不知道这游戏背后的存在，经不经得起谢三往后的报复。 毕竟谢三可不像秦扶安，在游戏里捡了个老婆还天天薅羊毛，进游戏副本就像回家。 不过谢则圆口中的麻烦会是什么？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谢则圆闷咳了两声，缓声道：“我被下了追杀令。” 秦扶安：“……？” 其实并不意外，但又实在好奇。 “你做了什么？”秦扶安坐在孔昱的位置上，给自己和对方倒了杯茶。 谢则圆也顺势坐在他对面，一边虚弱地咳嗽，一边断断续续闷声解释：“在一阶副本里杀了几个人，很不巧，他们分别是长盛公会，青云公会，以及长夜群星公会的人。” 说完，他袖中陡然甩出漆黑的铁链，链条上赫然拴着几抹几近透明的灵魂。 “……”秦扶安沉默，欲言又止，吸气问他：“你把他们的魂魄，从副本里给拘出来了？？” 谢则圆眨眼，惨白的面容上扬起一抹阴森森的笑：“职业习惯，顺手就拘了。” “那你打算上交吗？”秦扶安看向这几个摇摇欲坠快要消散的灵魂。 “本来就是被拘走的灵魂，谈何上交？”谢则圆手腕一抖，又将这几抹灵魂重新收于衣袖。 这个回答，依然不让秦扶安感到意外。 “如果不是不经意看到你的直播，我现在恐怕已经接受百诡公会的邀请了。”谢则圆继续说：“不过我一向都很幸运，死路对我而言就是最佳的生路。” 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只剩死路一条的时候，谢则圆看到了屏幕里专心养老婆的秦扶安。 “秦先生，我想和你组队。”他开门见山。 秦扶安指尖端着滚烫的茶杯，清澈的茶水轻轻晃荡着，缭缭雾气将两人的眉眼都遮掩起来，让彼此都不能透过对方的眼眸看清他们心中的情绪。 “组队可以。” 秦扶安轻笑着说：“可是谢三，你能给我什么？” 要和他组队，就意味着要对上三大公会的追杀令，秦扶安原本可以独善其身，谢则圆凭什么觉得他会答应呢？ 谢则圆不是自视甚高的蠢货，所以秦扶安很好奇他能给出的报酬。 果然，他的问题并不能为难谢则圆，身影虚幻的少年低咳着闷笑出声，在他的注视下，一字一句地抛出诱饵：“在下身无长物，唯一有用的就是在鬼都的身份了，如果您不嫌弃，将来您的恋人从那个世界里出来，除了阳间的身份以外，或许您也会愿意让他在鬼都拥有一份天道轮回都认可的身份？” 秦扶安手指微紧，感受着杯璧上滚烫的温度，也跟着轻笑起来。 “谢三，合作愉快。” 他承认，谢则圆给了自己一份无法拒绝的报酬。 第78章 诡梦童话（1） 答应谢三组队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要应对三天后的副本。 “我用诡币兑换了一周时间，三天后进本，我有组队卡, 就在游戏大厅里进副本。” 谢则圆病恹恹的面容上缓缓扬起笑，惨白诡谲, 低声幽幽道：“先尝试一个副本，如果我们彼此都感觉还不错的话, 或许可以考虑长期固定组队。” 对这两个安排，秦扶安都没什么意见。 唯一在意的是：“你在哪里？我去你那边进游戏。” 总不能次次都把家里的小凤凰送到孔昱这来, 只这一天孔昱都被折腾得减寿十年, 再多来几次, 孔昱估计要和自己绝交。 谢则圆愣了一瞬，而后边咳边笑：“秦先生, 不用担心, 在成为正式玩家之后, 进入游戏的瞬间就不会再影响到身边的生命体了，否则这个世界早就沦陷了。” 要是每次进入游戏都会顺带将一大批无辜的人带进游戏当中，那那些危险份子只需要找人流量最大的地方进入游戏就好了, 一传十十传百的，社会怎么可能还像如今这么稳定, 阴间阳间两个官方也早该意识到游戏的存在了。 第99章 秦扶安恍然, 斟满茶水的杯子在指尖晃悠一圈, 又被他稳稳放在桌面。 “既然如此，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 “爹, 你下次能不能别把我送走了？”小凤凰蹲在后座，即使是只鸟崽子，也得听爹的遵守交通规则。 孔梨扒着车窗往外看, 一双漂亮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不断倒退的风景建筑。 秦扶安抬眸瞟了眼后视镜，完全看不到小家伙的豆豆眼，干脆反问：“不喜欢出门？” “不是。” 毛团子回答得飞快，气鼓鼓的：“我就是怕你偷偷把我给丢了！” 秦扶安：“……” 就你那巴掌大一团，拿出去送人都没人要，恐怕还得倒贴钱，个子小小，心眼不少。 不等秦扶安回答，小凤凰又翘着爪爪瘫坐在座位上，小奶音软了吧唧地问：“爹，孔叔叔说人类幼崽要被父母养到18岁才能成年，成年后还会一直养着的，不会把他们撵出家门，那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养到一千八百岁呀？” “嚯！”秦扶安都被逗笑了，这小子可真敢想，“你问问孔梨，我是什么时候把她和其它崽子撵出我家的？” 突然被点名，孔梨懵懵地扭头，认真想了想，回答：“是我1岁的时候~” 迎着小凤凰僵硬的不可思议的豆豆眼，孔梨点点头，乖乖解释：“真的，1岁的时候，扶安哥哥说我们死不了了，所以就让我们连带着行李一起打包送回家了。” 小凤凰：“……” 小凤凰：“…………” 你先别说了，让我静静。 秦扶安笑得不行，等到了家门口，开了车门伸手一捞，将自闭的毛绒团子给捞进手里。 “发什么呆？”他笑着屈指轻轻弹了下小凤凰赤红的眉心。 “……爹，我一岁的时候你也要把我撵走吗？”小凤凰蔫了吧唧的提不起精神。 秦扶安故作沉吟：“唔……这得看你表现了。” 毛团子懵懵地瞪圆了豆豆眼：“表现？要是我表现的半死不活，爹你就不会撵我啦？” 旁边的孔梨震惊地后仰：“！！！” 秦扶安：“噗！” 他发现这小家伙的思路还挺清奇。 带着两个小崽子进了家门，孔梨熟门熟路的去找玩具，小凤凰焉了吧唧地蹲在书房的花盆跟前告状。 直到秦扶安用凤凰翎和孔雀羽把两只崽引诱出来。 凤凰翎是薅的游戏的羊毛，孔雀羽倒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孔梨很喜欢，因为小时候想家，秦扶安就会薅她爹的羽毛来哄她。 “见面礼。”秦扶安薅了把毛团子，把它揉得乱糟糟东歪西倒。 小凤凰已经抱着赤红滚烫的凤凰翎晕陶陶的痴迷了。 只这一根凤凰翎，就能保证他平平安安活到两三岁！ “爹，你是不是去挖我祖先们的坟了？”小凤凰挨挨蹭蹭到他身边，一边抱着凤凰翎猛吸，一边小眼神不停地飘，小声提醒：“别的凤凰的坟可以刨，我爹娘的可不行喔！” “……”秦扶安没好气地又揉了它一把。 凤凰一族死亡即涅槃，涅槃失败就是灰飞烟灭，有个屁的坟墓！ 好不容易给两只崽都找了点正经事干，秦扶安来到书房，把桌上的植物端到外面晒晒太阳。 一天前的他不懂养花养草。 一天后的他学成归来，依旧不懂。 但没关系，他偷渡了上个副本里的营养剂。 秦扶安将营养剂倒在植物的根部土壤中，手指触碰它的枝叶感知其中流淌的生命力。 应该是根系受损的缘故，即使有营养剂，吸收程度也很低，但的确能感知到生命力的增强。 秦扶安无声松了口气。 还活着就好，这可是他最重要的老婆本。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收到谢则圆的消息后，秦扶安看了眼在后花园里折腾花花草草的两小只，垂眸回复消息。 很快，坐在躺椅上用书盖着脸晒太阳的少年突兀消失在了空气中。 注意到这一幕的小凤凰又一次瞪圆了眼。 夭寿啦！！我爹他又双叒不见啦！！！ 孔梨也惊呆了：“哇！！扶安哥哥的隐身术好厉害！我也想学！！” 小凤凰：“……” 我看透了一切，但我不说。 孔雀族的都是笨脑袋，哼哼~ - 游戏大厅。 秦扶安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漫不经心地抛了枚硬币又接住。 “秦先生。”一位容貌精致苍白，身形颀长瘦弱，仿佛久在病中的少年走到他身边，黑袍宽袖，缓缓俯身行礼，“让您久等了。” 秦扶安打量了他一眼，指腹摩挲着两面花纹不同的硬币，意味不明地轻哼：“走吧。” 从谢则圆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间，秦扶安明显能够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瞬间多了许多，并且全都带着昭然恶意。 要么说谢则圆满身心眼子呢，特意让自己来游戏大厅进副本，除了要钓鱼那些别有用心的公会成员以外，又何尝不是在用同样的方式将自己绑到和他一条船上？ 不过这样的算计并不会让秦扶安厌恶，毕竟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顶着无数各异的视线，秦扶安和谢则圆来到副本入口处。 [玩家谢则圆向您使用组队卡，是否接受？] 点击接受。 [组队成功。] [请挑选副本——] 秦扶安早已不在游戏大厅之内，熟悉的虚空之中，身旁并没有谢则圆的身影，只有光幕在漆黑的虚空之中散发光亮。 秦扶安看向光幕之上可供选择的副本类型。 【普通本，困难本，恶诡本，竞争本，合作本，积分翻倍本……】 关于这一点，秦扶安和谢则圆并没有提前商量。 事实上，对于二人而言，进入什么本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足够多的“尾巴”能够跟进去。 因此在短暂思索后，秦扶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竞争类副本。 【竞争类副本正在随机挑选中——】 【副本已锁定，副本商城已开放，限时5分钟。】 熟悉的光屏上，堆满了陌生的商品。 玩具，玩偶，画笔，纸板，药剂，能源…… 这是第一次出现这么多种和副本相关的商品，该说不愧是正式玩家的待遇吗？ 幸好他没有选择困难症，秦扶安在这些商品上简单浏览了一遍后，果断选择了一套工具箱和五个能源块。 加起来花了4100诡币。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物品都不再是仅限于当前副本使用。 同样的，从商品库存里也看不出这个副本的人数。 【检测到玩家正在进入副本，即将同步开启直播间，请玩家做好直播准备。】 [当前副本名称：《诡梦童话》。] [当前副本类型：竞争-多人-困难。] [被小朋友们残忍抛弃的童年，躲进了一座名为童话的城市里，它们平等憎恶着每一个踏入童话城的人类。] [副本传送中——] …… 秦扶安似乎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梦境。 他试图睁开沉重的双眼，耳边却适时响起了抑扬顿挫的旁白音：“童话城最近新来了一批玩具，它们受到了整个童话城居民们的热烈欢迎。” “但童话城的居民们不知道，这些看起来破旧的玩具们，其实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类伪装而成的，这群邪恶的人类都接到了一份雇佣：有人雇佣他们进入童话城，获取足够多的玩具之心，身体越完整的居民，玩具之心的能量就越纯粹，谁也不知道这群邪恶的人类将在童话城中掀起怎样的风波。” “就让我们提前为这场盛大的死亡讴歌一曲吧——！！” 话音落下，秦扶安总算能尝试着睁开双眼。 下一秒，他看着被雨水冲刷后的斑驳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古怪的沉默了。 一只乐高积木搭建的黑色玩具熊。 难怪他会觉得眼皮沉重，幸好他的身体在童话城里是能够自己活动的，否则他开局就该等死了。 秦扶安迈动步伐凑近玻璃，仔细打量着倒映出的自己。 与此同时，收到开播提醒的观众们也跟着新奇又热络地观察议论，顺便疯狂截图。 因为这只积木小熊真的很酷很可爱！！！ 它有一双深绿色的眼睛！还有圆圆的耳朵，手脚都是圆乎乎的，身上还用红色的小积木拼凑出了一个圆圆的笑脸。 既可爱，又惊悚，还超酷的！ 但在观众们疯狂截图的时候，被夸夸的小熊本人正举着圆圆的手认真提问： “请问，不穿衣服的玩具熊，直播间会判违规吗？” 偷看直播的023：“……” 第79章 诡梦童话（2） 直播间除了观众们疯狂扣出的“哈哈哈哈”和“？？？？”外, 再没有别的动静。 第100章 于是黑色的积木小熊了然点头：“原来是一款擦边流.氓直播软件。” 刚决定装死的023：“！！！” 【请玩家不要故意挑衅，不要无故攻击，不要无理取闹！】 三个不要, 看得出来023被秦扶安一句话惹得有多炸毛了。 它一炸毛，秦扶安就舒服了, 谁让这个023多次在游戏结算里故意阴阳怪气自己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秦扶安报仇, 只要瞅准机会就上，并且不限次数。 得到警告, 黑色的积木小熊歪歪脑袋, 放下圆圆的手, 转身打量起这座所谓的童话城。 从一只不到一米高的积木小熊的视角来看，这里的一切都很大。 但如果转换成人类的视角, 这里的一切就很有说法了。 远处缓慢转动的巨型摩天轮, 旁边褪了色的风车木屋, 还有瘪了一边脑袋摇摇晃晃走过去的吉祥物玩偶…… 很明显，所谓的童话城，其实是一座大型的游乐场。 或许用欢乐谷形容更准确一点？秦扶安看着远处起伏的过山车轨道, 觉得这一切都挺合理。 被人类抛弃的童年，在同样被抛弃的废弃欢乐谷里聚集, 它们在这里拥有新的生命, 自然就成了所谓的童话城。 相比起来, 秦扶安更好奇的是谢三去哪儿了。 难道两人没有进入同一个游戏副本？ 思衬间，他缓慢迈动步子往前走。 一路上, 他看到了被扯断耳朵露出许多脏兮兮棉花团的兔子，尾巴断掉前面也被砸烂却仍旧摇摇晃晃在半空飞行的玩具飞机，呜呜响着满街跑动的小车, 还有和自己一样的积木玩偶…… 然后在一面褪色的早已看不出原样的童绘墙上看到了关于自己的寻人启事。 “秦扶安，我在，过山车下，等你。” 一行字被写得歪歪扭扭，是小学生都写不出来的诡异字迹。 秦扶安和弹幕观众一起辨认了好久才解密成功。 他还瞄到了旁边丢弃的半截粉笔，不知道谢三是从哪儿找来的，秦扶安试着捡起来，然后立马就明白了这些字为什么这么丑的原因。 很简单，谢三还能写字，而他，一只碎了小半身体的积木小熊，连粉笔都捡不起来。 秦扶安维持了足足三秒捡东西的姿势。 然后在满屏笑疯的哈哈哈中镇定起身。 “噗。”旁边突然有人将这些笑声轻轻具象化了。 秦扶安扭头看去，深绿的积木眼瞳看起来依旧很不好惹的样子。 “你是新来的居民吧？” 这是一只特别漂亮的……向日葵？ 秦扶安总觉得眼前这朵花有点眼熟，又说不出到底哪里眼熟，在对方询问的间隙里，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弹幕，终于恍然大悟：植物大战僵尸里会生产阳光的向日葵。 不过是周边产品，一朵向日葵玩偶，不会生产阳光，但会笑眼弯弯地说话，漂亮漆黑的眼珠清澈又愚蠢。 “你怎么不说话？”向日葵好奇走近了两步，两片厚厚的绿叶子好奇地戳了戳他圆鼓鼓的肚子。 按照逻辑来讲，积木是不会有感官的。 但诡异游戏副本里显然不会依照逻辑来运行，所以他第一次感到“裸.奔”的坏处：被人戳肚子了。 好怪，还有点痒。 秦扶安忍了忍，还是后退一步。 “你是谁？”他古怪地看着这朵自来熟的向日葵。 “原来你会说话呀！”向日葵笑得更开心了，用叶子弯曲着捧住圆圆的脸，扬起大大的笑容自我介绍道：“我是向日葵，我是童话城里的心理医生，负责向每位居民传递快乐！” 秦扶安打量了它一眼，看起来是挺快乐的，除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以外，笑容就没落下去过。 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向日葵医生已经在努力为自己的小诊所揽客了，“我的诊所就在前面左拐再右拐再往下再往右……” 它说了一条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路线。 然后扬起可爱的笑容邀请：“你要是有病的话，记得来找我喔！” 秦扶安：“……” 他觉得自己估计不会有病，但看着向日葵医生可可爱爱的笑容，很有礼貌的没有说话。 等人家挥着叶片告别后，秦扶安从光屏上看到几条缓慢划过的弹幕。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疑惑、愤怒、失望。 [主播刚才为什么要把这朵向日葵放走？它这么完整，肯定能获得特别纯粹的玩具之心，这可是竞争副本！我看排行榜上已经有玩家拥有足足3颗中等玩具之心了！] [看不懂，主播是什么不能见血的大善人吗？这里这么好动手，那朵向日葵那么傻白甜，为什么要放过他？这难道不是变着法的给竞争对手送经验吗？] [**看的我急死了！高血压都要犯了，主播是智障吗这都不动手？！*****老子去别的主播那里看了，再待下去我估计要被憋屈死了！] [楼上虽然骂得脏，但有一说一，骂出了我的心声，主播是第一次进正式副本吧？新手时期的善良软弱在这里可不适用了，心狠手辣才能活得长。] 看到这些弹幕，秦扶安还没有说话，之前一直陪着他度过新手副本的观众们就忍不下去了。 [讲个笑话，主播善良软弱，是个心软的智障（微笑）] [笑死，楼上是会讲笑话的，就是有点深入骨髓的冷。] [看得憋屈别看啊，真搞不懂，每次养成的小主播刚一过新手期，就会遇到一大群游荡在正式玩家里的毒瘤观众，好多我养成的水灵小白菜都被你们给带坏了，我才是真的要被憋屈死了好吧？凭什么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主播自己长了脑子，不需要你们用那颗猪脑子替他思考！！] [骂得好，我也忍这群毒瘤很久了，天天教主播做事，跟有毒的蝗虫过境似的，恶心死了！] [新来的，听说主播单人过了恶诡级副本？听起来好凶，你们先别吵，让我看看入股亏不亏。] [包赚的！我从主播第一个副本一直看到现在，我敢保证入股绝对不亏，赚翻！] [新来的+1，听说主播搞崩了百花镇，特地来打卡观看，希望主播不要让我失望。] [卧槽，猛人啊，我在几个大佬玩家那里都听说了主播的名字，特意顺着溜过来看看情况的，不过看样子主播和谢则圆认识啊？谢则圆也是个猛人，弹幕那些说主播憋屈的先悠着点吧，我怕你们被打脸。] [最新消息，之前百花镇被他搞崩之后没十分钟，这个副本就突然从榜上消失了，几个公会的成员连夜排查了上千个新手副本，依然没有找到，就像凭空失踪了一样，所以我也是来前排膜拜观赏这位猛人玩家的。] [嘶——这波关注我先点为敬！] …… 不需要秦扶安解释什么，曾经一直陪伴他新手期的观众，和听到消息摸来这边观看直播的观众就已经迅速帮忙回怼了那些不好的弹幕。 秦扶安安静看着这次小小的弹幕交锋，等到风波将要平息时，才一边往过山车的方向走，一边平静的给剩下没走的观众们解释。 “刚才那朵向日葵不对劲，它怀有强烈的杀意，如果我真的动手的话，就算赢了可能也讨不到好。” 黑色的积木小熊晃了晃自己圆圆的手掌，轻笑道：“更何况人家还有叶子可以用来攻击，我能用什么？用我这拳头锤死一只柔软的向日葵布偶吗？” 一拳打进棉花团子里的无力感可不是闹着玩的，早在那株向日葵悄无声息出现的时候，秦扶安就在脑海里对比过两者的武力值了。 弹幕逐渐安静下来，认真听着这只黑色的积木小熊慢吞吞说话。 “而且你们只注意到附近没有别的玩具……有没有注意过天上？”他说着便仰头去看。 观众们跟随他的视角一起仰头，很快就从晴空的蓝天白云里隐约窥见了在高空中穿梭的小小黑影。 与此同时，弹幕似乎解除了一部分禁制，有观众慌乱的发言： [主播快看玩具之心排行榜！！！] [刚从隔壁过来，那位主播被捕了，那些玩具卫兵把那名主播丢出了童话城。] [主播刚才没动手是对的，隔壁主播就是因为动手太快，被躲在建筑里的一只玩具鸟给逮了个正着，直接喊了城卫兵处理。] 秦扶安点开一直在右上角闪烁的实时排行榜。 随意拉了一下，这场游戏的参与玩家数量高达24名。 加上刚刚因为动手而被赶出童话城的那位，这个竞争副本一共进入了25位玩家。 同样是在他得出结论的这一瞬间，他和其他玩家耳边终于响起了副本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触发主线任务】 【任务一：获取100颗玩具之心，不限等级。】 【任务二：隐藏自己的人类身份，一旦被发现并逐出童话城，将会立即失去玩家身份。】 第101章 【任务三：童话城开放1个月时间，期限截止后，未完成任务的玩家和排行榜第10名之后的玩家将会被永远困在玩具身体之中。】 【童话城里装着被人类丢弃的童年，它们厌恶人类，却又做着会被人类重新喜爱的美梦，它们是如此矛盾，又如此丑陋可怜，进入城中的人类啊，赶紧让这群玩具们看清人类和它们的心脏到底有什么区别吧。】 除了以上的任务通知以外，作为第一次踏足正式游戏副本的新人秦扶安，还得到了系统的额外关注。 【玩家秦扶安，欢迎来到诡异荒诞的无限游戏，你将在这里获得无限的时间，拥有无限的金钱，填满无限的欲望深渊！ 与此同时，你将失去有限的生命，失去狭隘的眼界，失去短暂的痛苦。 欢迎参与这一场盛大的狂欢，作为主办方，系统竭诚提醒：纵使爱能抵千难万险，但生命无价，人诡有别，生殖隔离，请谨慎挑选恋爱对象。】 黑色的积木小熊手动掰下了自己那两只圆圆的耳朵。 “对不起，我聋了。” 第80章 诡梦童话（3） 系统彻底安静下来。 好像死了一样。 弹幕已经完全被他这番骚操作给惊呆了, 空空的光屏上好几秒都没有字幕划过。 下一秒，他们就眼睁睁看着秦扶安又咔嚓一下把两只圆圆的耳朵重新装了回去。 观众：“……” 妙啊，妙蛙呱呱叫啊！ 不愧是你, 我们的妙蛙种子选手！ 黑色的积木小熊继续朝前走，好像根本没有感受到摘掉耳朵的痛觉, 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超酷的。 小熊的腿迈不开多大，但他还是走得很快, 大概十分钟左右，远远地看到过山车检票站那里坐着一个……破烂的布娃娃。 听到秦扶安的形容, 观众们无语地纠正他： [那不是布娃娃！那是崽！！] [好了我知道主播不混圈, 这种材质的娃娃虽然不贵, 但肯定是个什么周边，做的这么精致, 虽然已经脏兮兮了, 但还能看得出布料和五官都很精致。] [哇！竟然是认识的主播, 是变小后的圆圆！] [主播和圆圆认识吗？圆圆上个副本被几大公会的人搞得很狼狈，好不容易才出副本，我还以为近期都收不到他的开播提醒了呢！] [打住打住, 主播的直播间，能不能不要聊其他主播啊？] [这好像是主播在游戏里这么久, 第一个能够组队的朋友吧？真稀奇啊, 我打算好好观察一下了！] 在弹幕的议论声里, 秦扶安盯着远处那个脑袋圆圆，浑身脏兮兮的三头身布娃娃, 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挺好，就是有点遗憾没能把手机相机什么的偷渡进来，这样就能留下谢三的黑历史了, 拿去地府估计有不少妖鬼会抢着收藏。 与此同时，谢则圆明显也看到他了，从台阶上站起来，挪动着瘸了一边的腿慢腾腾走到秦扶安面前。 这是两个非人类第一次在游戏里见面。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你怎么有衣服？” “你怎么不穿衣服？” 下一秒，两人又同时沉默。 双方的弹幕都已经笑翻了，两边像是过年一样热络的互相串门，彼此分享各自主播的“神奇一刻”。 秦扶安看向谢则圆那只明显是被什么尖锐的物品挂断的腿，淡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谢则圆则盯着秦扶安破损的腹部，也轻咳着问：“你这个要怎么补？” 秦扶安安静一瞬，好奇地再问：“换了身体你还咳？？” 是不是装得有点过了？ 谢则圆咳嗽的声音僵硬了一下，而后故作淡定地放下手：“抱歉，习惯了。” 秦扶安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下。 上次随手勾走玩家的魂魄是职业习惯，这次换了身体还咳嗽又是个什么习惯？ “你们当鬼差的臭习惯可真不少。”嗤笑着讽刺了一句，秦扶安绕过谢则圆，走上台阶，伸手推了推他身后检票亭的门。 没推动。 他伸手摊向谢则圆：“借你的锁链用用。” 很不客气，丝毫没把谢则圆当外人。 谢则圆却诡异的沉默了。 秦扶安没等到锁链，疑惑扭头。 然后就看到布娃娃脸上奇怪微妙的神情，好像窘迫，又好像愤怒，最后都变成了哑然。 “喏。”谢则圆挣扎半分钟的结果就是掏出了一团乱糟糟的纸递给他。 秦扶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团纸，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后，也跟着沉默了。 “迟早把这个游戏给绑到地府里下油锅炸上个九九八十一天！”谢则圆收回手和纸，阴恻恻地放狠话。 秦扶安瞥他一眼，莫名有种看到了地府反骨仔的错觉。 既然谢则圆的锁链用不了，秦扶安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倒不是说非要开这个门，而是现在两人暂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落脚点，又要守株待兔等着其他玩家送命上门，干脆就先在这里落脚。 谢则圆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不会将汇合的地点定在这里。 只是他的布团手能握住粉笔，却拧不开门把手。 甚至连身高都不太够。 秦扶安踮脚勾住门把手，试着拧了一下，有松动，但没开。 “里面应该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谢则圆站在一边旁观，却猝不及防被秦扶安用两只圆爪爪给举了起来。 谢则圆：“！” 他惊得险些又要掏锁链了，却在碰到一团纸的时候阴沉着脏兮兮的小脸，低声问秦扶安要干什么。 秦扶安没回话。 下一秒脏乎乎的布娃娃就被黑色的积木小熊举过头顶，并毫不犹豫一点都不手软地扔进了检票亭破烂的窗口里去。 谢则圆：“秦扶安！！”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秦扶安。 被喊的积木小熊站在门外，举起圆胖的爪爪敲了敲门板，漫不经心的声音里藏着几分笑意：“谢三，别吼，记得维持你体弱多病弱柳扶风的人设。” 隔着一层门板，谢则圆在乱糟糟的小屋里缓了好一会才努力捣腾着小短手短腿艰难地翻身坐起来。 他试图磨牙，布娃娃没有牙。 他深吸气，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找秦扶安合作的这个决定了。 明明之前看秦扶安直播的副本里，他对那个谢云淮那么好！别说把人扔进来了，估计他恨不得自己给谢云淮当踮脚的还生怕对方硌脚！ 同样是姓谢，秦扶安可真是双标的明明白白！ 刚在一团乱的屋子里站稳脚，外面的某人就像是开了天眼一样，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地隔门催促：“谢三，别发呆啊，赶紧把堵门的东西搬开。” 谢则圆攥紧了自己的棉花拳头。 在心里暴揍秦扶安三千遍后，他才阴沉着脏兮兮的小脸，努力去搬动卡在门和柜子间的杂物。 谢则圆的观众老爷们跑来秦扶安这边看热闹，指责他对队友太残忍无情无理取闹，看把他们的圆圆崽都逼成啥样了。 要知道，在上个副本，哪怕是生死一线，谢则圆都还能扯着唇角冷森森地笑出来。 这个副本才刚开始，就被秦扶安气得险些失去理智。 这么看下去可不太妙啊~ 秦扶安的观众也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帮腔，说他太过分了，没有队友爱。 秦扶安瞥见这些划过的弹幕，不仅不心虚道歉，还双手环胸，积木小熊冷笑的模样格外的拽，“没听系统说吗？生命无价，人鬼有别，队友爱能干什么？等我死的时候做我的御用勾魂使吗？” [哼哼，刚才是谁眼睛不眨就把耳朵掰下来当聋子的？] [笑死，主播就是典型的两面派啊，两个姓谢的，在主播这里的待遇天差地别，我都想替这个小谢暴揍主播一顿出出气了！] [小云朵的粉表示很欣慰，主播在恋爱脑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个副本小云朵都还没有出现，他就已经自我攻略，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真是可喜可贺。] [小谢原来是鬼差啊……总觉得最近游戏里的非人类生物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一下子就看到了两个，游戏官方真的没事吗？] [也许是被卡bug了呢？反正我要是游戏官方，绝对不会放这两个游戏毒瘤进来霍霍自己。] 眼看着观众的话题一如既往的越聊越偏，秦扶安抬眼看向不远处的草丛。 一阵风拂过，被他盯着的草木随着风轻轻摆动，刚才在他视线里一闪而过的圆型物体也悄然消失。 身后的门板突然响起重重地敲击声。 秦扶安收到提示，踮起脚重新去压门把手。 “吱呀~” 有点牙酸的摩擦声中，这扇门终于被打开了。 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抬眼看向神色阴森如鬼魅般站在屋内，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布娃娃。 第102章 “好像更脏了些。”秦扶安仔细端详对方的模样，最终得出以上结论。 弹幕已经开始担心他会不会哪天被谢则圆暗杀并魂飞魄散了。 短暂的寂静后，谢则圆气极反笑：“秦先生，您的血是冷的也就罢了，连心都是黑的吗？” 迎着他几欲杀人的目光，黑色的积木小熊歪歪圆乎乎的脑袋，格外无辜：“你瞎吗？我不光心是黑的，我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哪里不黑？” 谢则圆：“……” 他准备和秦扶安一拍两散结为仇人了。 秦扶安却在此时走进来，两只爪爪格外嫌弃地拎起他，还抖了抖：“小小年纪气性挺大，收收你的鬼气，在这做好，我给你动个小手术。” 谢则圆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秦扶安拎到凳子上坐好。 秦扶安蹲在他面前，脚边摆着刚买的道具箱，从里面拿出细长穿好的针线，开始给他破烂的漏出棉花的脚“做手术”。 敞开的屋外，一个圆圆的又瘪瘪的西瓜球好奇地露出小半边身体，认真望着里面的画面。 在它不远处，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奇奇怪怪又破破烂烂的童话镇居民。 它们原本是被安排来监督这两个新来的居民的，但这两个玩具的对话好好笑，互动也好好玩，现在做的事情更是好新奇，它们都从来没有见过！ 所以在秦扶安给谢则圆缝娃娃腿的时候，屋外已经不知不觉聚集了好几只好奇心超重的玩具了。 它们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谢则圆正对着门，早就将它们狗狗祟祟的小小身影看了个清楚。 “你准备怎么行动？”见面十多分钟，谢则圆终于开口询问秦扶安正事。 秦扶安没有打草惊蛇地往后看，仍旧低着头把棉花往他腿里塞，闻言淡淡道：“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些玩具之间的沟通很密切，如果贸然动手，很容易被整个童话城当作敌人。” 第81章 诡梦童话（4） 谢则圆安静下来。 他垂眸看着秦扶安熟稔的穿针引线, 总有种什么印象破灭的感觉。 “你怎么这么熟练？”他忍不住询问。 话音落下，秦扶安刚好落下最后一针，刻意卡在积木圆爪爪里的针被他捻着一节线头绕过去, 而后抽出，顺利在里面留下一个隐秘结实的线头。 他用灵力剪断剩余的线, 闻言一边收拾工具，一边面不改色地回答：“换做你养了一堆刚吃奶的小崽子, 也会这么熟练的。” 谢则圆这才想起来，似乎曾经的确见到过秦扶安养孩子的画面。 “你们妖族还挺和谐。”他不知是真心还是阴阳的感慨了一句。 秦扶安用圆圆的手把已经恢复完整的谢则圆从凳子上拎下来。 “看门, 别吵我。” 简单落下一句, 秦扶安就接着坐上凳子, 把工具箱随意放在脚边，自己开始拆自己的耳朵和圆爪爪。 谢则圆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 于是在看到弹幕里一片问号的时候, 充当起了解说员： “积木是很有可塑性的, 所以秦先生是在修整自己的手，让自己行动起来能够更加方便。” 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说，两个直播间的观众都看着秦扶安三下五除二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拆了耳朵，拆了手, 还从本就残缺的肚子上拆下好几块小积木, 最后全用来改造他那两只圆滚滚的小熊爪子了。 [有一说一, 感觉有点酷！] [神话里女娲捏小人儿，现实里人类靠基因改造后代颜值, 游戏里积木小熊也能自己动手，难道只有我丑得无能为力？] [哈哈哈哈哈楼上别怕，我不光丑得无能为力, 我还穷得毫无办法。] [所以没人注意主播的回答吗？什么叫养了一堆刚吃奶的小崽子？难道主播背着我们小云朵在外面乱搞！！？] [想起来了，上个副本的时候，主播好像还跟小云朵说过，说在现实里有个小崽子来着，难不成主播真的在外面有另外的家庭？？] [应该不至于吧……主播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反正我先替小云朵记一笔，要是真的背着小云朵在外面有其它关系……] 秦扶安无意间抬眼瞅见越来越热闹的弹幕，深觉自己的这些观众想象力实在丰富。 他没想解释，特别是谢三还在一旁看热闹的情况下，秦扶安垂眸将自己手指上最后一颗积木镶嵌进去，终于拥有了一双正常的不影响行动的双手。 “有玩具过来了。”谢则圆在此时低声提醒。 秦扶安顺势抬眼看过去，深绿冷漠的眼瞳注视下，刚抬手准备敲门的玩具被吓得往后一缩，下意识地拔腿就跑。 它一跑，其它玩具不明所以，也跟着惊惶逃窜。 短短几秒钟，检票亭外空无一诡。 秦扶安：“……” “秦先生，您这笑脸看起来也不太管用啊？”谢则圆轻嘲着指了指秦扶安胸前那个红红圆圆的笑脸。 秦扶安嗤笑：“你难道不知道，微笑的表情包背后藏着的是想刀人的杀意吗？” “想来地府的网络肯定很差。” 谢则圆一噎，又一次感受到秦扶安是一个多么不肯吃亏的性格。 连一句话的便宜都不肯让自己占！ 一句话而已，他能反增加十倍的威力嘲讽回来，甚至还要地图炮！ 两人沉声斗嘴的这短短时间，空荡的检票亭外终于又有了新的玩具路过。 对方看到了这里面的布娃娃和积木小熊，眼神闪了闪，走过来友好地敲门询问：“请问，你们知道城里最近有什么工作可以做吗？” 秦扶安和谢则圆对视一眼，看起来更无害些的布娃娃浅浅微笑起来，藏起笑容里想刀人的杀意，礼貌回答：“或许你可以去问问别的居民，我们两个一直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很少会有居民路过，所以对城里的一些信息都不太了解。” [划重点：一直住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再划重点：很少有居民路过。] [谢老师合上书本，微微一笑：同学们，不用划了，我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重点。] “原来是这样……”门口老旧的变形金刚缓缓扬起一个微笑，抬步走进小屋，反手将门合上，笑着低声道：“既然遇到就是缘分，我能不能找你们借个东西？” 脏兮兮的布娃娃似乎被吓到了，怔愣地仰头望着他，听到他声音后才一边惊恐后退，一边小心翼翼地颤声问：“你、你想借什么？” “当然是借你们的玩具之心用一用——” 变形金刚迅疾伸向布娃娃的手突然被一个结实的道具箱挡住了。 清脆的撞击声中，变形金刚微愣，看清道具箱模样后惊诧揭穿他们的伪装：“你们是玩家？！” 虽然惊讶，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反而在莫名的危机中变得更为迅速果断。 一直没吭声的黑色积木小熊丢掉道具箱，反手拎起呆愣在原地的布娃娃砸到变形金刚的身上。 布娃娃顺势用手脚牢牢攀附在变形金刚的脑袋上，成功遮挡住他的所有视线。 在对方慌张伸手试图扯下他的时候，黑色的积木小熊也已经冲了上来。 秦扶安没有攻击来者，而是拿着道具箱里的工具，先趁机卸了对方身上的一个轮子。 谢则圆则在尽力躲避变形金刚试图撕扯自己的双手。 他有着和布制三头身截然不同的灵活行动力，在躲开一次攻击后，顺手捞住秦扶安丢过来的零件，同样顺手地卡进了这名玩家的金属肩膀接口当中。 变形金刚的右手就这样轻易被卡住了。 秦扶安也抓紧时间卸掉了对方的又一个轮子，然后将零件再次抛向谢则圆。 故技重施，套路虽老，但很好用。 变形金刚的玩家也不是傻子，眼见自己一打二落了下风，当即就要夺门而逃。 可惜门被他自己反手关上了，想开门就得用手，他的两只手都被卡出了故障，在打斗中一时间还真没办法迅速开门逃离。 在他被迫的一点都不丝滑的操作中，黑色的积木小熊手里拿着厚重的小铁锤，跳上桌子，邦邦两锤砸在他的脑壳上。 玩家：“……” 极致的喧嚣和痛苦后，全世界都安静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金属大个子，谢则圆轻出了口气，赶紧拿出检票亭里的那些“垃圾”，一块块全部卡到变形金刚的链接骨骼里，这样就能保证他从昏厥中清醒后，绝不可能第一时间轻松逃离。 “要问问他是你的哪个仇人吗？”秦扶安拎着小铁锤站在一旁，黑色积木小熊胸前的红色笑脸似乎笑得更可爱夸张了几分。 谢则圆蹲在变形金刚旁边，闻言摇摇头：“何必多此一举呢，拘了他的魂魄后，我有的是时间拷问。” 说话间，他已经再次掏出了那一团乱糟糟的纸团。 大概是被引起了不好的回忆，布娃娃的脸色阴沉了一瞬，而后输入灵力，纸做的缚魂链转瞬化为实质，漆黑阴森的冷气顺着链条将地上的玩具金刚裹挟，很快，拉出一道神色空茫的灵魂体。 第103章 谢则圆看都没多看对方一眼，将魂魄拴在链子上重新收起来后，就不关他事的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讲个笑话：心慈手软秦扶安。] [再讲个笑话：礼貌无害谢则圆。] [刚才嚷嚷着主播手软不杀玩具的人呢？快来，看主播表演礼仪之邦，邦邦邦！] [那两锤敲得我眼皮子直跳，本来以为这个副本里作为玩具，杀伤力应该都会被削弱很多，谁知道主播能给自己“动手术”呢，这简直就是作弊！！] [帮忙举报人形bug了，楼上不用谢。] 在不速之客被解决之后，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只余下检票亭里时不时传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秦扶安办蹲在变形金刚旁边，已经动手将别人大半个尸体都拆解成了各种零件。 他还特别有规划，一边拆解，一边给茫然的弹幕配上专业解说： “轮子的金属结构可以用来当骨骼支架，轮胎也能被切割成上好的修补材料，至于这些金属和各种配件，用处就更大了。” [说个实话：勤俭持家秦扶安。] [赞同。] [赞同+1。] [所以这就是有家室的人吗？看起来好持家有道嗷！] [弹幕老师们可真有节目，有你们真是主播的福气，爱了爱了。] 秦扶安剖解尸体的时候，谢则圆就在一旁捏着那团纸链玩，链子尾端悬挂着一张更为空白的小纸人，谢则圆就坐在凳子上，把那个纸人各种揉捏，画面看上去格外岁月静好。 “谢三，接着。”秦扶安突然抛了个东西给他。 谢则圆下意识抬手，两只软乎乎的布团爪爪顺利接住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耳边适时响起系统提示：“恭喜玩家，成功获得一颗中级玩具之心，请再接再厉。” “这就是玩具之心？”谢则圆打量起手里亮晶晶的圆球。 圆球并非整颗都在发亮，也并不是完全圆润的，这应该就是它中级的原因。 看了两眼，谢则圆就随手将圆球放在了桌子上，转而伸手摸摸自己软乎乎的身体。 秦扶安是从变形金刚胸腔里取出这颗玩具之心的，谢则圆很好奇自己的胸腔里是不是也会有这么一颗东西。 “秦先生，作为优秀的外科主刀医生，请问您能解剖我取出玩具之心后，再放进去让我活过来吗？”谢则圆进行危险发言。 薄如蝉翼的刀片在秦扶安指间灵活转了一圈，他似笑非笑地回答：“我也很好奇，要不现在就试试？” 话音刚落，紧闭的门再次被敲响。 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温和响起： “请问，你们有看到一名变形汽车玩具吗？” [是向日葵！是那朵向日葵的声音！！！] 第82章 诡梦童话（5） “请问, 你们有看到一名变形汽车玩具吗？” 少年的声线温和有礼，细听还能从中听出几分很有生机的朝气。 屋内，秦扶安和谢则圆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地上那一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材料碎片。 “他的队友？”谢则圆用口型悄声询问。 秦扶安摇摇头, 将挡在脚边的金属片踢开了些，然后伸手拉开房门。 来者似乎没想到会看到他, 格外漂亮的向日葵怔怔地仰着脸，过了一秒才惊喜地弯起眼睛：“原来是你啊, 我们又见面了。” 它紧跟着问：“这里是你的家吗？” 在它眼前, 黑色的失去了耳朵又拥有新的双手的积木小熊, 安静了片刻，也跟着轻轻笑起来：“是啊, 我们可真有缘分。” 后面安静观察的谢则圆：……？ 有生之年竟然能从这条螣蛇口中听到“缘分”两个字, 真是青天白日的见了鬼了。 向日葵似乎也被“缘分”这两个字惊到, 它的笑脸都浅了一分，而后又转移回一开始的话题：“请问您见到过一名会变形的汽车玩具吗？” 秦扶安站在门口，并不能完全挡住身后地上的一大堆金属材料, 不过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疑惑反问：“会变形的汽车玩具？你找它有什么事吗？我之前好像隐约见到过, 不过印象不太深, 有点记不起来了。” 闻言, 向日葵同样不着痕迹地收回看向秦扶安身后地面的目光，笑眼弯弯地晃了晃脑袋：“没什么事, 只是刚才收到城卫兵的通告，说城内有玩具在残杀居民，让大家都要小心些, 放出来的凶手里就有一名会变形的汽车玩具，我担心他继续杀害居民，所以才想跟上去试图阻拦。” 说着，向日葵礼貌地往后退了两步，抬起一片宽大柔软的叶子，朝着秦扶安轻轻挥了挥：“既然他不在这里，那我就不打扰啦，你们最近也要注意安全喔，如果遇到危险可以找城卫兵求救。” 等它的身影消失在附近，布娃娃谢则圆轻轻眯了眯眼，低声笑道：“秦先生，您应该感知到了吧？” “嗯。”秦扶安跟着勾唇，慢悠悠回答：“我们好像一不小心抢了别人的猎物，所以现在也被当作猎物了。” 观众们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加密对话。 不过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何必为难自己呢？反正最后直播录屏出来后，总会有大佬在论坛里逐帧逐句帮忙分析的。 于是决定暂时不带脑子的观众们开始讨论起这个副本里的小云朵会藏在哪里。 谢则圆上下抛接着那颗亮闪闪的玩具之心，斟酌着要怎么才能让那些“尾巴”陆陆续续找到自己二人，而不是一窝蜂地涌上来。 如果换了其它副本，光凭自己和秦扶安两人的能力，就算再多的“小老鼠”一拥而上，也能做到游刃有余，可偏偏这个副本开局就给了所有玩家极大的限制。 连身体都是破破烂烂的玩具身体。 这种状态下，要是真的被那些玩家一拥而上，谢则圆估计自己只能任人捏圆搓扁了。 到时候自己是一团硬不起来的棉花，秦扶安则是散落一地的碎渣，堂堂妖鬼两届的扛把子（？？），岂不是就要这么毫无尊严的被教做人？ 听完他的畅想，秦扶安淡淡抬眸，“既然如此，你有什么鬼主意吗？” 谢则圆的好主意=鬼主意。 没问题。 脏兮兮的棉花娃娃坐在桌子边缘，一脸深沉地回答：“秦先生，要不我们也去加入城卫兵怎么样？合理合情合法，多么完美~” 加入城卫兵，为保卫童话城而战斗，这样就不用自己等着别人来找了，而是藏在明处的阴影里，顺藤摸瓜，一个一个正大光明地解决。 “想法不错。”秦扶安点点头，赞同道：“那你也别耽误了，现在就去吧。” 谢则圆：“我？” 他歪头看向坐在凳子上摆动工具箱的积木小熊，问：“秦先生是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吗？” 秦扶安不假思索地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我很好奇，作为一团棉花产物，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加入城卫兵对付那些玩家？” 谢则圆：“……” 人身攻击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谢则圆利落地打消了念头，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道：“那就算了，想来有秦先生在，我这团棉花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所以我先睡一觉好了。” 说完它就后仰躺在了桌面上，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正正好被它避开，藏在阴影里，闭上眼惬意悠闲。 秦扶安坐在凳子上，同样慵懒地倚靠着座椅靠背，手里薄薄的刀片变成了几颗颜色不同的积木块，被他像盘核桃珠子似的摩挲着。 其实在秦扶安看来，他作为正式玩家经历的这第一个正式副本，其实并不难。 至少比起新手期的《猛诡高校》和《园丁的花圃》这两个副本来说，《诡梦童话》这个副本的强度远不足以让秦扶安打起精神应对。 比起完成主线任务，或是和谢则圆一起解决那些跟进来的尾巴们，秦扶安其实更想知道，小云朵会不会出现在这个副本当中。 他没有在这个副本看到任何铺天盖地的黑色触须，也没有从灵魂契约中感知到谢云淮的存在。 这让他有点隐约的猜疑，思考会不会谢云淮只存在于新手副本之中，并不会出现在正式副本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秦扶安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去找到自己命定的老婆了。 不过无论是谢则圆此刻的悠闲，还是秦扶安此时的不专心，都很快被这个副本的进程给打破。 这个副本里有整整24名玩家。 并不是所有玩家都像秦扶安和谢则圆这样懒散不作为的，几乎在收到主线任务的那一刻起，玩家们就不约而同开始寻找机会做任务了。 所以从副本开始到现在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童话城里已经发生了十多起恶性杀戮事件。 这还只是被发现的，而那些被处理得更为隐秘，没有来得及发现的杀戮，或许也已经在暗中不断增加。 第104章 毕竟看排行榜上，已经有玩家单人就获得了整整7颗玩具之心，虽然都是低级的，但数量堆砌起来就是七个玩具的性命。 而这，才只过了不到五个小时。 谢则圆用软乎乎的手划拉着排行榜，若有所思地问道：“秦先生，您觉得按照这样的形势进行下去，童话城里真的有那么多的玩具供他们杀戮吗？” 主线任务里说童话城会开放一个月时间，可现在还不到半天，排行榜上累积的就有29颗玩具之心了。 一个月时间，玩具们越来越少，对玩家的抵抗能力也会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最后真的不会被屠城吗？ “别忘了，这是困难竞争本。”秦扶安取出一片金属，放到他刚刚动手凿出来的木碗里。 下一秒，手中灵气蒸腾，金属片肉眼可见地化作一滩流动的赤红液体。 秦扶安用灵气梳理其中杂质，又凭空塑造出尖锐的匕首形状。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谢则圆就在一旁安静看着，等到匕首逐渐凝固成型，谢则圆看着那锋利的刀尖，思考了一下自己被秦扶安一刀开膛破肚的可能性。 “您的意思是，童话城里还有别的危险？”谢则圆移开目光。 秦扶安将成型的匕首放在一旁，闻言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诡梦童话，我们已经身处童话城了，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诡梦的信息不是吗？” 谢则圆思索了片刻，缓缓为他鼓掌：“秦先生，我们地府很缺您这样的人才，不知您有没有找一份工作就职的想法？” “没有。”秦扶安毫不犹豫。 谢则圆：“……好吧。” 他无奈摊手：“看来鬼都近年来的工作岗位的各项待遇还是太差了，等离开游戏了，我一定要去向上面多多反应一下。” 两人插科打诨，既像是同伴一样聊天，话语间却又总是免不了争锋相对，这让两个直播间的观众都很想知道，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而门外又来了一队新的巡逻的城卫兵。 秦扶安将门打开，看向面前这只破损空荡的招财猫存钱罐，礼貌微笑：“是来盘查的吗？我们一直在这里，并没有见到任何逃窜的可疑玩具。” 这样的敲门，询问，盘查，叮嘱……一整套流程，在三个小时里秦扶安和谢则圆已经经历过了不下十次。 但这一次却有点出乎意料。 一只圆瘪的皮球慢慢从招财猫存钱罐身后滚出来，声音细细地请求：“您、您好，请问您能帮受伤的城卫兵做一下手术吗？” 像是怕秦扶安拒绝，又或者找别的借口，它又慌忙往前滚了一点，细声细气地说：“就像您之前给您同伴做的手术一样……” 秦扶安知道，它是之前在门卫远远偷看的玩具之一。 或许一开始是监视，后来就成了好奇地偷看了。 在它紧张的等待中，黑色的积木小熊抬眸看向它身后的招财猫存钱罐，平静询问：“是谁要动手术？我需要看过之后才能决定。” 话音落下，皮球以比刚才快了至少一倍的速度飞快滚了出去。 不到十秒钟，它又浑身灰扑扑地滚了回来。 身后跟着一个比它大了十倍有余的……兔子。 “队长。”兔子先对招财猫存钱罐打了招呼，然后好奇地低头看向秦扶安，“你就是球球说的很厉害的能做手术的小熊医生吗？” 小熊医生…… 秦扶安哑然，在三个玩具的注视中，承认地点头：“对，或者你们喊我玩具维修师更恰当。” 第83章 诡梦童话（6） 兔子红红的眼珠子亮了亮, 转身将自己背在背上的好几个玩具轻轻放下来，全部推到秦扶安面前。 “请您救救这些城卫兵，它们在和歹徒的搏斗中受了重伤……” 招财猫存钱罐大概解释了一下, 而后承诺道：“只要您能让它们活着，无论您要多少报酬都可以！” 秦扶安没有回答他这话, 侧身将门推开了些，镇定道：“先进来吧, 我会尽力一试的。” 他并没有站在门口将这些重伤的玩具当作人质和这些玩具谈条件，更没有透露丝毫自己需要玩具之心的念头。 谢则圆一开始在屋内安静观察, 后来秦扶安将“病患”带进来后, 谢则圆就自然而然成为了秦扶安的助手。 这些玩具身上的损伤都很严重, 否则也不会到危及生命的地步。 不过这对于秦扶安而言并非难事，他有工具箱, 还有刚获得不久的金属材料和各种小零件, 修复几个玩具而已, 轻而易举。 在看到他成功修好第一个城卫兵的时候，原本站在门口等待的几名玩具都激动了起来，如果非要形容的话, 大概在他们眼里，秦扶安已经从“嫌疑犯”变成了神医维修师。 将五名城卫兵都简单修复好后, 秦扶安抬眼看向堵在门口的三只, 挑了挑眉, 询问：“要进来试试吗？” “可我们刚才没受伤……”超大只的兔子玩偶呆呆地眨眼。 皮球却已经先一步推着招财猫存钱罐走了进来。 “维修师先生。”小皮球礼礼貌貌地请求：“请您先给我们队长看看可以吗？它曾经在人类儿童手中受到过很严重的伤。” 秦扶安和谢则圆同时看向被推进来默不作声的“队长”。 刚才在门外，逆着光又隔着一段距离, 并没有看清它身上的细节。 但现在秦扶安和谢则圆都看得清楚，这只被做成招财猫模样的存钱罐上，蔓延着许多蜿蜒的裂痕, 身体上也有很多瓷片缺失造成的细小孔洞。 应该是曾经被人狠狠摔碎过，又用胶水黏起来了一部分，不过最终它还是被抛弃了，否则不会出现在童话城。 这只招财猫存钱罐其实很可爱，两只猫爪爪不动作的时候都乖巧地揣在胸前，耳朵也会轻轻地颤动，但它的眼神很空很冷，一眼望进去，一片空茫。 “可能会有点疼，也可能会改变你的外观，能接受吗？”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对它进行修复。 刚刚被治好的城卫兵们站在一旁，和小皮球还有门卫的兔子玩偶一起眼巴巴地盯着队长。 于是原本脱口而出的“不用”两个字，又被它无声地咽了回去。 成年人脑袋大的招财猫猫在原地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轻轻点头：“那就麻烦维修师先生了。” 它自觉地躺上“手术台”，其实只是谢则圆临时搭了张白纸的凳子上。 在好多双眼睛紧张期待的注视下，秦扶安和谢则圆低声沟通着“治疗方式”。 “秦先生，如果没记错的话，人类的存钱罐应该是中空的吧？那么它的身体里会有玩具之心的存在吗？”谢则圆提出合理猜疑。 秦扶安轻笑：“有没有，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手里又握住了那柄小铁锤，在玩具们惊恐呆滞的目光中，毫不手软地扬起又落下。 清脆的碎裂声伴随着不规则的瓷片一起落在猫猫的肚子里和板凳以及地面。 从玩具的视角来看，这简直就是一场最残忍最心狠手辣的凶杀现场！ 门外的兔子当即就赤红着眼睛要冲进来，却被小皮球和刚被秦扶安治好的那些玩具们拼命拦下了。 它们劝说着情绪过激的兔子，让它冷静，毕竟队长还活着，只是应该承受着剧烈的疼痛，所以在手术台上痛苦地颤抖着。 小小的混乱中，秦扶安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和谢则圆一起仔细观察过这只招财猫空空如也的腹部后，便取来一旁的金属材料，在招财猫的内壁仔细浇筑了薄薄的一层。 这次是谢则圆动用的灵力，让流淌的金属液体均匀地平摊在招财猫腹部中空的每一寸内壁上，然后和秦扶安一起将散落的瓷片捡起来，拼合好后同样浇筑了一层金属液体。 有灵力的控制，这些金属液体很快就凝固，不仅将脆弱易碎的瓷片重新粘合在一起，还将原有的那些蜿蜒裂缝和孔洞都仔细填补了起来。 于是当最后一块瓷片被秦扶安用镊子夹着放上去并粘合后，他和谢则圆耳边同时响起一道系统提醒： 【恭喜玩家，救治城卫兵x5，并帮助城卫兵小队队长升级一次，成功获得城卫兵的尊重和庇护。】 【被动技能：城卫兵的庇护（您将会被童话城的居民们视为同类，城卫兵们愿意在您遇到危机的时刻，为您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秦扶安清理工具的动作顿了顿，垂眸刚好对上招财猫缓缓睁开的绿色眼瞳。 两双幽绿的眼瞳互相对视了片刻，招财猫在属下们担忧的询问声里从手术台上缓缓坐起来。 “队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门口的兔子玩偶紧张地追问。 招财猫对它摇摇头，而后再次看向秦扶安。 “尊敬的维修师先生，请问维修费该怎么算？”它站直身体，原本空茫的眼瞳里闪烁着新奇欣喜的光亮，在等待秦扶安回答的短暂空隙里，甚至忍不住低头偷偷敲了敲自己新的圆圆的身体。 第105章 闷闷的声响，一点都不如从前的空灵清脆。 却又带给它截然不同的安全感，因为它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自己不仅变得完好，还变得更加强大。 从前面对敌人，它会顾忌自己的身体是陶瓷易碎所以不敢大开大合的动作，但现在就完全没有那种担忧了，它拥有金属液体浇筑的内壁，即使外层的瓷片再次被人类重重地摔碎，它内里也还有一层完整的金属身体。 强大的，不用再小心翼翼畏惧的感觉，真的很棒。 就连曾经被摔碎后蒙在自己心上的厚厚阴影，似乎也因此悄然消失了大半，只留下纯粹的仇恨。 招财猫看向秦扶安，等着他说出高昂的天价维修费。 但出乎它意料的是，这位刚来童话城的维修师先生，似乎并不需要特别多的童话币。 “我能问你两个问题吗？”秦扶安反问，并解释道：“你们可以用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来抵消刚才的维修费用，如何？” 很划算的一笔交易。 划算到，屋子里的几名玩具城卫兵都觉得这个维修师先生实在是太心软善良了，竟然变着法子为它们减免维修费。 “您尽管问，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小皮球滚到前面来，一直在充当几个玩具里对外沟通的角色。 秦扶安盯着它看了两眼，然后在它小小的惊呼声里将它捞起来，也跟着放到了手术台上。 “维修师先生？”小皮球茫然地蹦跶了一下，又赶紧端端正正坐好，还小心藏起了自己瘪掉的那一块。 “你们都有伤，既然来了我的维修小店，不如都完完整整的离开。” 秦扶安说着，拔除小皮球身上的气孔塞，一边给它充气修补破损的小孔，一边对旁边愣住的招财猫和其它城卫兵们询问： “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玩具之心对你们而言有多重要。” “第二个问题，关于我们为什么会来到童话镇，是每个玩具在被人类丢弃伤害后，都能来到这里吗？” 秦扶安也不在意这两个问题会不会暴露什么，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拥有的头衔加成和天赋加成，所以他直白到让观众都倒吸一口凉气。 事实上，细心一点的人就会发现，秦扶安这两个问题其实还是藏了些小技巧的。 第一个问题里就融合了很多东西。 这一点，从招财猫的回答里就能看出来了。 “玩具之心很重要。”它认真回答：“维修师先生，每个玩具都只能拥有一颗玩具之心，就像人类也只能拥有一颗心脏一样。” “不过我们和人类又不太相同，人类没了心脏会立即死亡，我们玩具失去了玩具之心，只会遗忘。” “遗忘？”谢则圆轻声念着这个词，若有所思。 “是的。” 在各种头衔加成下，招财猫面对秦扶安几乎没有任何隐瞒，甚至在刚才从手术台上下来后，它看向秦扶安的目光就已经充满了崇敬和亲昵，所以它回答得格外详细： “玩具之心承载着我们在人类世界里的记忆，一旦遗失，我们就会忘记仇恨，所以玩具之心对我们而言格外重要，我们会将它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至于维修师先生您的第二个问题，其实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绿眼瞳的招财猫弯起眼睛，温和礼貌地说：“因为只有拥有了玩具之心的玩具，才能找到来童话城的那条路，玩具之心是我们的仇恨和记忆，也是前往童话城的灯塔。” “只是两个问题而已，完全比不上您对我们的帮助，所以请您不要拒绝这些报酬，相比之下，我们已经占了您很大便宜了。” 招财猫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枚金色的钱币，上面绘着一团看不清模样的涂鸦，像是一朵花，又像是一个奇怪扭曲的笑脸。 已经完成维修的小皮球也开心地蹦跶下手术台，和其它城卫兵们一起可怜巴巴地祈求着维修师先生一定要收下这份微薄的不值一提的酬劳。 等它们一起离开，继续追寻残害童话城居民的凶手后，谢则圆捡起凳子上那枚金色的钱币，在手指间翻转了两下，又高高抛起，在下落时稳稳接住。 “秦先生，您手中的刀竟然真的成了救死扶伤的手术刀，这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他幽幽地低声笑着，似有所指地问：“难道您真的打算在这个副本里立地成佛，当这所谓的维修师了吗？” 立地成佛的前提是什么？ 是放下屠刀。 秦扶安如今在手里握着的，究竟是手术刀还是杀人刀呢？ 不光谢则圆好奇，观众们也好奇极了。 这么多个副本，这还是秦扶安第一次在一个副本里没有动手杀过任何一名npc，反而一出手就救了一大串小玩具。 难道主播在这个副本里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弹幕猜测不断，秦扶安盯着谢则圆那双即使圆溜溜也依旧掩盖不住凉薄厌世的眼睛，戏谑地点头：“当然，毕竟佛道最是克鬼，我虽然当不成和尚，却也能偶尔试着念念他们的经。”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讨厌人类，所以改救玩具的话，佛祖大概也不会拆了我的浮屠塔吧？” 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谢则圆恹恹的闭嘴，决定短时间内都不要再和秦扶安这条蛇有过多的沟通了。 因为从对方嘴里，自己永远别想听到一句真话。 嗤，这就是腾蛇一族，幸好如今只剩这一条蛇了，要是多来几条，妖鬼两届还不得被这群狡猾的家伙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秦扶安听不到谢三的腹诽，但他即使听到了也不在意，妖族被天道制裁了没错，但鬼界也没好到哪儿去。 大哥别笑二哥，如今妖鬼两族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谢三会这么认真对待这个诡异游戏，谁能说他没有抱着从中寻求生机的念头呢？ 毕竟就连秦扶安都一次次试图从游戏里薅羊毛讨老婆，而长了八百颗心眼子的谢则圆，从这游戏里薅走的绝不止那几个灵魂体。 只不过大家都是互相看破不说破而已，羊毛嘛，总是薅了又会长新的，所以他们两只非人类才会那么愉快的决定合作啊。 第84章 诡梦童话（7） 有两则消息在童梦城的大街小巷迅速传播, 又很快被更多的居民扩散开来。 一是今早刚进童话城的新居民里，潜藏着许多不安好心手段残忍的暴.虐份子，它们嗜杀成性, 它们善于伪装，它们将童话城的居民当作猎物进行捕杀。 所以城卫兵也在大街小巷里贴满了公告, 告诉居民们一定不要落单，也不要过多和新居民沟通接触, 遇到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进行呼救和逃跑。 就在童话城居民们抗拒防备这些新居民的时候，很快, 第二则消息也如同风一般传到了它们的耳朵里。 听说童话城来了一位超级厉害的顶级维修师, 他能够用他携带的工具箱里的东西, 轻而易举救治好每一位上门的病患，并且为人温柔和善, 只要是和他相处过的居民, 都会发自内心地认可和感激他。 经过大家的多方打听, 后来才知道，那位维修师先生因为去找他的玩具太多了，他很不忍心, 所以和同伴一起在过山车街道开了一个小小的维修店铺。 最最让大家感到惊喜的是，维修师先生的小店, 竟然和向日葵医生的小店坐落在同一条街道上。 这样一来, 他们可以在同一条街上迅速治好自己身体和心理上的所有伤害。 于是过山车街道就成了童话城里玩具们最络绎不绝的一条街道。 与此同时, 同样听到这些消息的某些玩具，则在分析进来的玩家里到底是哪个大傻春搞出来的这一招。 “维修师？维修玩具？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到底是谁？脑子坏掉了吗？还是说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无论如何, 得去查看试探一下，脑子有问题就算了，最好别成为我通关的阻碍, 否则我不介意杀掉一个傻子或是疯子。” “会不会是我们的目标？找机会去试探一下。” “……” 挂上玩具维修木牌的检票亭里，谢则圆手里仍旧把玩着那枚奇怪的金币，偶尔看向正在给玩具进行修复的秦扶安，意味不明地问道：“秦先生，这就是你所说的办法？” 之前他问秦扶安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那群“尾巴”不要一拥而上，而是陆陆续续来送死。 当时秦扶安并没有回答，之后却让那颗欢欢喜喜的小皮球和城卫兵们帮忙在童话城里传递这里有一间维修小店的消息。 而现在，他们已经解决了两名不怀好意的玩家。 从排行榜上被淘汰的玩家来看，正是青云工会和长盛工会的人。 秦扶安将新的螺丝给这只发条小狗玩具拧上后，拿出清水冲洗自己的积木手指。 听到谢则圆的询问，他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新来的居民就这么多，我的眼睛特点又足够让他们进行辨认，所以只需要放出消息，会循着消息赶过来并对我们进行截杀的，百分之九十都会是那群玩家。” 第106章 至于剩下的百分之十？ 那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两只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生物，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秦先生，我发现您似乎有些矛盾。” 谢则圆收了这只小狗玩具满怀感激递过来的童话币，一边给它找零，一边好奇地打量着秦扶安，斟酌着评价：“看您之前的副本，您对副本里的其余npc并没有什么善意，对其它副本里的玩家也更有耐心。” 可是这个副本里，一切似乎都颠倒过来了。 他对玩家怀有杀意，对npc反而变成了能维修它们身体，延续它们生命的维修师。 “我很好奇，是什么造成了您这样的改变？”谢则圆笑着送发条小狗离开维修小店，回头逆着光若有所思地望向秦扶安。 这条如今天地间仅剩的腾蛇后代，难道还会有所谓的童趣童心吗？ 又或者是，不愿意对这些弱者出手？ 迎着他探究的视线，秦扶安却轻轻偏头，看向他身后无声出现的玩具。 注意到他的目光，谢则圆下意识转身，恰好目睹了一朵向日葵扬起微笑的一幕。 “……”谢则圆不着痕迹地紧绷了身体，控制住了自己下意识想要攻击的本能。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什么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你们好~”向日葵的目光越过谢则圆，投注在秦扶安身上，声音欢快：“原来大家口中的维修师先生是你呀，来我店里的病患们都一个劲地夸你呢！” 它用两片大大的叶子拖着同样大大的脑袋，眼眸弯弯的模样看起来更显可爱和天真。 但被它无视的谢则圆笑不出来，甚至还如临大敌般警惕起来。 他绝不会忘记，之前将那名变形金刚玩具杀死后，这朵向日葵找上门来，也是这样笑得可可爱爱，实际上周身的杀意都快要将自己和秦扶安两人给活剐了。 被抢了猎物都那么恐怖了，现在又被抢了病患…… 看着这朵笑眼弯弯的向日葵，谢则圆莫名有种死到临头的错觉。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笑得越乖，杀人越狠？ 和谢则圆不同。 秦扶安又一次在这朵向日葵身上获取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他眨了眨眼，在向日葵的笑容里，也跟着轻笑道：“这也是从你身上获得的灵感。” “我？”向日葵有点茫然，两片叶子都僵硬了一瞬，然后弯出疑惑的弧度。 秦扶安颔首，在谢则圆回过头后古怪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今天早上是我刚来童话城，第一个遇到的就是负责向每一位居民传递快乐的向日葵医生，所以我在短暂犹豫之后，就决定向你学习，也做一个能为童话城居民们带来健康和快乐的维修师。” 随着秦扶安的回答，谢则圆原本恹恹的眼睛都瞪圆了一圈，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会被骗到的糊弄文学，真的会有人相信吗？？ “你说的是真的吗？”一道天真愚蠢的声音将谢则圆笃定的想法轻易打碎。 他不可思议地回头。 之前还满身杀意的向日葵，已经用两片叶子捧住圆圆的脸，正新奇又懵懂地望着秦扶安。 谢则圆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与之相反的，是秦扶安骤然幽暗的眼瞳。 太好骗了，会这么毫不犹豫被自己骗到的…… 黑色的积木小熊霍然抬眸望向门口的向日葵，片刻后，走过来将堵在门口的障碍物挪开，看着向日葵，语气沉沉地回答：“当然是真的，我很少会说谎言。” 某只被挪开的障碍物更加不可思议地歪头看向恬不知耻面不改色的秦扶安。 哈？ 腾蛇？？ 很少说谎？？？ 秦扶安，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可惜他的震惊换个疑惑都被无视了个彻底。 秦扶安深绿的眼瞳紧盯着面前脏兮兮的小向日葵，过了片刻，才轻声开口：“算起来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还不知道向日葵医生你的名字？”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像是飘着找不到着力点，又好像是生怕惊动了什么一样，奇怪得很。 而被他询问的向日葵，圆圆的可爱小脸仰起来，疑惑道：“名字？只有人类才会有姓名，我就叫向日葵啊，就像你叫积木小熊一样。” 秦扶安痛失姓名。 他愣了愣，不知是遗憾还是失落，只在短暂安静后，喟叹着摇头：“抱歉，大概是我在人类世界待得太久了。” 向日葵安静地望着他，片刻后，小心地伸出叶片，踮起身体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像有点难过。” 秦扶安后退避开它的拍打安慰，弯了弯唇角：“不，能和向日葵医生当邻居，是我的幸运才对。” 说完，他又礼貌道：“有新的居民走过来了，我得继续忙碌起来了，抱歉，有机会的话，下次再聊吧。” 他转身，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这朵向日葵上。 甚至在进门后，他还顺手把某只障碍物给重新挪回了原位。 谢则圆：？？？ 第85章 诡梦童话（8） 等那朵脏兮兮的小向日葵走了, 谢则圆觉得自己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秦先生，您以为它是他？” 这句话里的“ta”，两人都知道在说谁。 秦扶安偏过脸, 从窗户口看着那朵小向日葵慢吞吞离开，闻言摇摇头：“我不确定, 但我的确从它身上感受到了熟悉。” 说着，他看向若有所思的谢则圆, 平淡道：“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选择当一个维修师吗？” “因为玩具城里只有破损和被丢弃的玩具。” “只要我的名声传得够远，他或许就能出现在我面前。” 谢则圆却从这两句话里听出了些其它更深一层的意思。 因为谢云淮在每个副本都似乎过得不太好, 所以秦扶安觉得谢云淮在这个世界或许会更糟糕, 于是才会选择成为一名维修师。 能够为玩具维修身体, 能够顺理成章庇护想要庇护的人。 而所谓的吸引那些“尾巴”，只不过是秦扶安顺手为之而已, 根本不是主要目的。 一石二鸟, 他从不做自己获取不到利益的事情。 说不定, 在没找到谢云淮之前，秦扶安甚至会为了保证谢云淮不被这群玩家伤害，而想办法将除了二人以外的所有玩家全部淘汰出局。 秦扶安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谢则圆很笃定。 “天要黑了。”谢则圆收敛思绪, 看向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自己的情绪却慢慢变得好了很多。 他是在鬼都行走的阴差, 虽然并不会畏惧阳光暴晒, 相比起来, 却还是更喜欢夜晚一些。 秦扶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 整个欢乐谷都在夜幕的笼罩之下，这里本来就很偏僻, 现在夜晚降临，四周愈发安静得有些诡异。 两人都对夜晚有所防备，但在这个副本里, 玩具也是需要睡眠的。 就像玩具也会感知到伤口疼痛一样。 “我守上半夜。”秦扶安坐在桌子上，手里握着那颗不够圆润晶亮的玩具之心。 谢则圆没有异议，小小的棉花娃娃歪倒在椅子上，倒头就睡。 夜色逐渐深沉。 天幕之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短短半个小时，整个童话城便好像被黑暗彻底吞噬。 坐在窗边桌面上的积木小熊也无声融入了夜色之中，只剩一双幽绿的眼瞳安静注视着窗外那片悄然寂静的黑。 但这样浓郁的黑，却又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发生了更为诡异的变化。 四周迅速亮了起来。 明媚灿烂的阳光代替了夜色，童话城也在秦扶安的眼中扭曲变形，如同一面平滑的镜子一样开裂破碎，露出深藏其后的另一座庞大的城市。 一座真正的城市。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有早餐店缭绕蒸腾的烟火气，有堵车后吵闹刺耳的喇叭声，还有人来人往的匆忙和自然。 就连秦扶安所在的这间小小的检票亭，也悄然变成了一间被放大很多倍的房屋。 而原本睡在凳子上的谢则圆，也已经不翼而飞。 “小猫，别睡了，快起来洗漱吃早餐，吃完赶紧去上补习班。” 房门被猝不及防地推开。 秦扶安转过身，看到围着围裙的女人，正神色温和的对睡在床上的一团催促着。 秦扶安看了看宛如巨人一般的女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很好，圆圆胖胖，是一只金色的有着胖乎乎肚子的招财猫。 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肚子里说不定还中空，并且装着一些零碎的钱币。 就是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不是在童话城里被金属液体重新升级后的2.0版本招财猫存钱罐了。 与此同时，床上蜷缩着熟睡的“孩子”，也已经翻过身睁开眼睛幽幽地注视着自己。 第107章 秦扶安的目光和它撞上。 之所以用“它”，是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的孩子，而是一只放大版的招财猫，有人类幼崽的四肢和身体，却长着一张诡谲的笑眯眯的猫脸。 二者目光相接，秦扶安认出了对方，也感知到它对自己强烈的恨意和杀意。 “小猫，别赖床了，快起来洗漱。”走进屋的“妈妈”再一次催促，并且走到秦扶安身边的窗前，伸手哗啦一下，将半掩的窗帘全部拉开，让窗外明媚温暖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进来。 “妈妈。”长着猫脸的小孩乖乖地坐起来，而后偏头看向秦扶安，幽绿的猫瞳转动着，轻声撒娇：“我今天可以用存钱罐里的零花钱去买零食吗？” 人类母亲背对着它，所以并没有看到那张猫脸上古怪扭曲的笑容。 “不可以！”妈妈毫不犹豫地回答，一边往外走，一边警告：“小猫，你才往里面存了几块钱就又想花掉了？你难道忘记了这只存钱罐还是你哭着闹着要我买回来的，你要是想从里面拿零花钱，可就只有把它打碎了才行。” 妈妈把赖床的小猫拎起来，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没好气地训道：“前天你还说它是你最好的朋友，今天你就要摔碎它吗？” 小猫穿好衣服，遗憾地瘪嘴：“好吧，那妈妈，我想把它带在书包里可以吗？我怕我走了，它会背着我偷偷逃跑。” 小猫的话听在妈妈耳朵里，就只是孩子傻乎乎的童言童语，可秦扶安看得分明，小猫那双幽绿的猫瞳始终紧盯着自己，森冷诡谲的笑意也从未散去。 它想将自己打碎。 它怕自己逃跑。 它此刻半掩着人类幼崽的身份，所以它眼中的秦扶安，是那个伤害过它的人类幼崽。 身份颠倒，它要用这种方式，杀了那个孩子。 秦扶安终于知道，《诡梦童话》这个副本里，诡梦代表着什么了。 但还有很多疑惑。 秦扶安在小猫森冷的笑容里安静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一只真正的存钱罐。 因为他用灵力在体内扫了一圈，确定此时的自己用的是被修复后的招财猫存钱罐的身体，所以他没有特别着急。 小猫穿上鞋，跟在妈妈身后往客厅里去吃早餐。 卧室门没有关，秦扶安能够听到小猫还在不断试探，企图让妈妈同意它带着存钱罐去补习班。 这应该是游戏里给玩具留下的最佳逃生时机。 但秦扶安没动。 因为他很确定，小猫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挪开过。 哪怕小猫已经离开了卧室，它也一定在死死盯着自己，就像蹲在墙上饶有兴致地盯着被困老鼠的真猫一样。 在这样的目光中，秦扶安只是慢吞吞转了个身，背对着小猫的视线，透过窗户去看外面的世界。 然后，它看到了刺眼日光后面，隐隐约约攒动着遮蔽天空的黑色触须。 原本还算淡定的招财猫存钱罐，在这一刻突然往窗口多走了一步。 下一秒，孩童稚嫩轻软的声音便在它耳边响起：“小猫，你要带着我的钱逃走了吗？” 秦扶安回头，本该在客厅吃饭的小孩，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他身后，猫脸上讨喜的笑容愈发夸张，似乎正在期待着他的逃亡。 又或者，是在逼着秦扶安从窗口上跳下去。 因为这间卧室里的窗户，被人很刻意地敞开着，秦扶安只需要往前再多走两步，就能掉下去了。 下面是楼下那户人家在窗户上安的雨棚，这个距离落下去，反应快的话，绝对不会摔死。 如果抱有这样的侥幸，在小猫的逼迫下，真的跳下去，秦扶安不认为自己会死，却也不觉得自己真的能逃脱。 他太清楚这些戏弄人的把戏了，这种看似给出一条生路，实际上却是故意引人从悬崖边一跃而下的小把戏，秦扶安都玩腻了。 当着小猫的面，秦扶安不仅没有往前走，反而还后退了一步，又回到了原本该待的位置，再次一动不动地蹲在那。 “你为什么不跳？！”小孩稚嫩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秦扶安抬眼，和它对视一秒，然后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他理解玩具们的报复，但并不意味着他会站在它们的视角去心软。 毕竟自己现在都还是这群玩具们砧板上的鱼，在它们眼中，此时的自己并不是什么童话城里受玩具尊敬的维修师，而是害得它们死亡破损的罪魁祸首。 他也没有试图和这只招财猫进行沟通，一是它不会听仇人的辩解，二是如果在这里泄露自己是童话城里的一员，那谁能确定“天亮”之后，那群玩具会遗忘这些梦境记忆呢？ 如果没有遗忘，那在这座城市里，在这群玩具们的梦境中，暴露身份的玩家，就该从排行榜上除名了。 他毫不犹豫地闭眼，似乎真正激怒了面前的小孩，它粗喘着伸手用力抓起招财猫存钱罐，双手高高扬起就要将其砸烂—— “小猫。”一道严肃的声音成功暂停了小猫泄愤般的动作。 妈妈再次走进来，皱眉道：“你不好好吃饭，又想动这个存钱罐里的钱是不是？你再这样，妈妈只能暂时把存钱罐没收了！” 小猫身体一僵，在妈妈的注视下，不甘心地放下存钱罐。 而秦扶安，从始至终都没有睁眼更没有挣扎过分毫。 这无疑让小猫的杀心更重，却又好像钻进了死胡同，一时间对他无可奈何。 等小猫被妈妈抓出去吃饭，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也终于短暂消失后，秦扶安转过身，再次看向窗外。 隐藏在刺眼阳光后的触须，铺天盖地遮蔽了每一寸天幕。 可没有人能看到它，人们眼中的白天还是白天，只有阳光蓝天白云，没有什么黑色的触须。 只有秦扶安能看到。 因为那是他的小云朵。 第86章 诡梦童话（9） 等小猫匆匆吃完早饭, 再次跑进卧室的时候，本以为自己的猎物会逃跑失踪，却没想到那只熟悉的存钱罐竟然还老老实实留在原地。 它愣了一瞬, 然后在妈妈的催促声里，慌张地抓住存钱罐塞到自己书包里藏起来。 秦扶安从始至终都注视着小猫的一举一动, 发现在变成人类小孩的时候，这只存钱罐并不像在童话城里时那么稳重沉默。 恶意无处不在, 但似乎也在老老实实认认真真扮演一名人类。 或许，这样的梦境在童话城里存在了好久好久, 每一天都会出现。 被粗鲁慌张地塞进书包里, 随着拉链声响起, 秦扶安眼前的光线迅速黑暗下来。 紧跟着，他就感觉书包像是被人凭空提溜了起来, 划了个弧度后重重磕在小孩子的脊背上, 还上下蹦跶了两下, 然后是急急忙忙跑动的脚步声。 随着小猫的跑动，书包和书包里的秦扶安以及其它书本文具也在上下左右地摇晃。 “小猫，到了教室要记得和老师同学们问好, 上课要认真听讲，下课记得喝水, 知道了吗？” 女人的声音温和又不失严厉, 秦扶安听到小猫乖巧的回答, 却又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感到难得的茫然。 虽然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应该也不会逃过小猫的各种报复, 但秦扶安还是很好奇，童话城的夜晚，是梦境里人类世界的白天, 这样一来，是不是要一直持续到人类世界的晚上，才会从梦中醒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天想必会格外的丰富多彩。 小小的招财猫存钱罐蹲在漆黑的书包里，原本属于招财猫的微笑表情，被秦扶安扯平了唇角，幽绿的眼瞳也冷冷淡淡的没有丝毫笑意。 还是得想个办法离开小猫的掌控，秦扶安不想错过去找谢云淮的机会。 在童话城里没有找到谢云淮，说不定只能在这个梦境里遇到了。 正这样想着，书包突然被人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猝不及防的秦扶安在里面被晃荡着砸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摇晃着重新站稳身体，头顶漆黑的空间被拉链拉开一道明亮的口子。 一张恐怖微笑的猫脸出现在上方。 跟随而至的是一只人类幼崽的手，伸进书包将秦扶安抓住捞了出来。 秦扶安被小猫端端正正放在了课桌的右上角。 这是一个人来人往，随便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撞上后，都能轻易将秦扶安撞落摔到地上去的风水宝地。 弹幕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秦扶安就是这只招财猫，后来是秦扶安自己动了两下，又被猫脸男孩抓着威胁，还有观众视角一直固定在这只存钱罐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他们的主播突然就变成了一只招财猫存钱罐。 之后秦扶安没有和他们聊天沟通，始终安静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他们也很熟稔的在光屏上自力更生，完全不需要秦扶安这个主播引导话题什么的。 第108章 但现在看到秦扶安被小猫放到这个地方，逐渐佛系的观众们还是忍不住炸了。 [虽然但是，我理解小猫想要对人类小孩复仇的心态，可我不认同它的行为！这和曾经的小男孩有什么区别吗？！] [或许这就是小男孩曾经对它做过的事情呢？] [可现在变成存钱罐的不是小男孩，是主播啊，这不是哭错坟杀错人了吗？！] [呃……谁让主播是玩家呢，我去晃了一圈，大部分主播都在这里了，这就是副本特性，没办法。] [这个副本有毒，主播辛辛苦苦救了这些玩具，结果还要被他们变着法地报复，主播不气我都忍不住替他生气了，这不就是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吗？！] 在大片争论的弹幕中，秦扶安盯着神色笑容都满藏恶意的小猫，在心里轻嗤了声这群玩具的幼稚单纯，也没有试图往安全的地方挪动，就这么安安静静待在这个角落里，借着这点空隙打量起这间补习班的教室，以及教室里的玩具生物们。 因为整间教室，一眼望去，全是拥有玩具特性的人类小孩。 除了长着微笑猫脸的小猫，还有身体被拉长，整体看起来像是芭比娃娃一样的小孩、有双手变成枪管的小孩、有头上顶着飞机螺旋桨的小孩…… 随着陆陆续续进来上课的小孩到齐，秦扶安还从里面看到了两个眼熟的存在。 一个是红着眼睛顶着兔耳朵三瓣嘴的小孩，还有一个趴在课桌上犯懒，打着哈欠犯困，双手却变成了熟悉叶片，用来托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强撑着不要睡着的小孩。 一只被自己治疗过的兔子玩偶，还有隔壁的向日葵医生。 秦扶安盯着那朵变成人类的小向日葵看了两眼，微微拧眉。 很奇怪，自己始终能从对方身上获取到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可他除了见幼崽们玩过植物大战僵尸以外，还能有什么熟悉的呢？ 正想着，一名老师踩着轻快的步子从教室外走进来。 秦扶安抬眼看去，眼瞳微缩。 这位老师……长着一张同样让他眼熟的脑袋。 童话城里流通的童话币。 被放大的童话币，随着它站到讲台上，秦扶安能够清楚地看到童话币上绘制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朵花。 被儿童用格外稚嫩的笔触歪歪扭扭画出来的，像是涂鸦，又像是一张简笔画的笑脸，就被绘制在这朵花的中间。 在看清的那一瞬间，秦扶安赫然抬眸看向另一边趴在桌子上犯困的小孩。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朵向日葵的脸，和童话币上的绘画，长得极为相似？ “啪啪！”教鞭敲打在桌面上的清脆响声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 在对方察觉并看过来之前，秦扶安顺势收回探究的目光，也跟着看向讲台。 小猫坐得很端正，双手交叠着乖乖放在课桌上，仰着白净的小脸瞪圆了幽绿的眼瞳，一脸认真憧憬地望着老师。 和秦扶安想象中的为难不太一样。 它和其它玩具们，似乎是真的来上补习课的，一个比一个乖巧认真，满眼都亮晶晶的放着光。 于是秦扶安也沉下心来，准备听听这位童话币老师会给这群玩具幼崽们讲些什么价值连城的知识。 在满教室的寂静中，讲台上的童话币老师声音温和轻缓，宛如朗读一本故事书一般，不疾不徐地讲述起这堂课的内容。 “……要如何才能获得人类永久的喜爱呢？” “聪明的小狐狸挂件和笨笨的小猪抱枕，还有很多的玩具们都愁眉苦脸地思索起来。” “只要我一直都这么柔软温暖，人类是不是就能一直抱着我不舍得离开了？”教室里，真正的小猪抱枕抱着原本的自己站起身，一边回答，一边用软乎乎的猪蹄小手用力抱紧怀里神色痛苦的抱枕。 童话币老师摇摇头，轻叹着回答：“不会的，哪怕你一直温暖柔软，人类也会有更多更喜欢更柔软更温暖的抱枕，不止小猪抱枕，还有小狗抱枕，小猫抱枕，鲸鱼抱枕等等……” 起身回答的小猪神情沮丧地垂头坐下，它失落地盯着怀里的抱枕，神色逐渐扭曲怨恨起来。 “你为什么不能一直抱着我爱我呢？” “你为什么要有那么多别的抱枕呢？！” “你……为什么要在拥有新的抱枕之后，就将我随手丢在角落里遗忘，等搬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又嫌弃我占地方，将我扔进脏臭的垃圾桶里呢？” “明明最初是你花钱将我买来的，明明当初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那么晶亮好看，你的爱和怀抱，为什么不能再多一点点，再久一点点呢？” 眼泪滴落在粉色的抱枕上，可除了小猪的抱枕，还有教室里其它“玩具”们，小猪的同学们已经没有人在关注它的动静了。 被老师称赞聪明的小狐狸挂件高高举起手，被点名后站起来，手里紧攥着一只小小的狐狸挂件，身后的毛绒尾巴无意识地甩啊甩。 “老师，我知道，只要将人类也变成我这样，就能得到人类永远的爱了！”小狐狸这句话说得格外笃定。 可讲台上老师看向它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赞同，也没有鼓励。 只是温声询问它：“那么，你现在获得自己想要的永久的爱了吗？” 小狐狸僵在原地，目光一寸寸下移，落在挣扎不停的狐狸挂件上。 它的目光陡然阴鸷下来，声音也冰冷入骨：“你不爱我？为什么不爱我？我们已经是同类了，你为什么不能像当初的我一样爱我？！” 随着每一句质问脱口而出，被它紧攥在手里的狐狸挂件眼中的痛苦就更多一分，最后眼底布满绝望，却又被小狐狸缓慢地松开。 教室里的问答教学还在继续。 关于“如何获得人类永久的喜爱”这一课题，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都在积极参与回答问题。 秦扶安看到了玩家们的痛苦和挣扎，看到了他们对这群玩具的讨好和憎恨，还有想方设法的逃离，以及……无处不在的竞争陷害。 哪怕身陷囹圄，人类也从不停止内斗，这一点，在这个课堂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秦扶安也没有逃过。 被小向日葵纵容的向日葵玩偶，在教室里寻梭一圈后，恶意地朝最近的他丢了好几颗葵花籽，让他和小猫成功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小猫，你觉得，怎么才能获得人类永久的爱呢？”老师温声询问。 如果细听，或许还能听出老师语气里丝丝缕缕的笑意。 小猫站起身，同样抱住身为存钱罐的秦扶安，闻言乖巧地回答：“老师，我觉得……给人类攒多多的钱，这样他们就会一直喜欢我，每天都会来看我几次了。” 这个回答引起了教室里其它玩具们的笑声。 就连老师，都无奈地摇摇头，眸光怜悯地拆穿道：“不是喔小猫，你知道人类养的肉猪吗？” “存钱罐对人类而言，就像是一只肉猪，从小开始养，给肉猪投喂足够多的食物，只等将它养得肥肥胖胖，然后就能推出去贩卖宰杀。” “小猫，你肚子里藏着的钱币越多，离你被摔碎死亡的那一天就越近，人类喜欢的不是你，而是你肚子里的钱，你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而已。” 那些在意，那些陪伴，那些爱不释手，其实连一点点爱都算不上。 玩具世界里也有阶级，像小猫这样的，其实就是最下层，所以每堂课上，小猫的回答都会那么苍白，引起同学们或许善意或许恶意的笑声。 秦扶安看到小猫黯淡的眼眸，也看到小向日葵男孩陡然扯平抿直的唇角。 第87章 诡梦童话（10） 小猫低着头, 在同学们的笑声中，双拳紧握，眼神愈发晦暗阴鸷。 下一秒, 它猛然举起手中的存钱罐，用力砸在了地上。 一声炸响,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它们看向情绪偏激眼眶泛红的小猫，又看向被摔在地上的存钱罐。 出乎意料的是, 这只看起来格外脆弱易碎的存钱罐并没有碎成一滩拼合不起来的瓷片。 反而在它们的注视中，咕噜噜地滚了好几圈, 最后轻轻晃动着停在了小猫的课桌桌脚处。 “叮——” 存钱罐撞击在桌脚上, 发出清脆的响。 “它怎么没碎？”有小孩诧异地开口。 “对啊, 明明之前小猫一下子就能把它摔得粉碎的！” “小猫，是不是早上来上课的时候没有吃饭呀？” “小猫, 难道是舍不得这个可恶的人类吗？” “他都不爱你喔, 你快把他捡起来再摔一次！” “快捡起来, 再摔一次！” “再摔一次！！” “……” 教室里的起哄声越来越大，秦扶安靠自己稳住身形，重新站稳后, 不由在心底嗤笑。 这些汹涌而至的恶意，和现实里那些讨人厌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吗？ 第109章 在这个梦境世界里, 这群玩具已经深陷仇恨之中, 它们已经变成了当初最讨厌的人。 执拗的仇恨让它们变得丑陋扭曲, 也越来越像是一个真正的心怀恶意的孩子。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斑驳细密的裂纹，如果不是白天在童话城给对方细细修补过内里的身体, 或许自己现在已经糊里糊涂地死了。 真是荒谬又无厘头的逻辑，就像每一个不会按照逻辑和道理行事的孩子一样。 在一众刺耳的起哄声里，秦扶安抬眼淡淡地瞥了眼陷害自己的向日葵玩偶, 而后起身自己迈步往外走。 大概没人也没有玩具想过他会就这么直白地离开，所以包括小猫在内，声音戛然而止的教室里，所有玩具和玩偶都愣愣地看着它走向门口的小小背影。 “小猫，它走了？” “小猫，他是不是生气了？” “小猫……” 在七嘴八舌的询问声里，小猫忽而回神，慌忙推开椅子追了上去。 然后成功在门口处拦下秦扶安。 “你站住！！”小孩稚嫩的童音有点尖锐。 秦扶安抬眼和它对视，而后转身，走向讲台。 小猫又一次愣住，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秦扶安捡起了地上的一截粉笔，老师见状，饶有兴致地伸手将它拎了起来，好奇询问：“你要在黑板上写字吗？” 秦扶安点头后，老师便主动用手掌托着他的身体凑近干净的黑板。 在落笔之前，秦扶安看向小猫，又回身看向满教室仰着脸呆呆注视自己的玩具小孩们。 很快，粉笔在黑板上摩擦的声音一笔一划地响起，白色恣意的粉笔字也在黑板上逐渐呈现。 “或许你们需要一面镜子，看清此刻丑陋狰狞的自己。” 直白到毫不掩饰厌恶的一句话，一笔一划出现在黑板上。 台下，已经有玩具小孩愤怒地站起身。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有小孩死死攥着自己手里的玩具，阴狠地盯着秦扶安，咬牙质问：“你是不是想死得更痛苦？所以才会故意激怒我们？” 【小猫，想知道关于爱的答案吗？】秦扶安再次在黑板上写下一行字，丝毫不受那些暴怒中的玩具小孩们的威胁。 站在教室门口的小猫惊愕又茫然地望着他，好像还没回过神，不知道自己的存钱罐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这幅陌生的样子。 但在秦扶安往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小猫幽绿的猫瞳还是忍不住瞪圆了许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扶安捏在手中板写的粉笔。 或许不止是小猫，整个教室里的玩具们都在看，因为它们也很想知道，老师提出的课题，到底怎么才能算是标准答案。 【答：在最爱的时候，杀了他们。】 要如何才能获得人类永久的喜爱呢？ 答案很简单，在最爱的时候，杀了他们。 短短一句话，被秦扶安写得杀意横生，每一个字的笔画里似乎都藏着散不去的血腥气。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所有玩具小孩们都呆愣愣地望着那行字，有的缓慢地眨眼，有的懵懂地复念，还有的玩具小孩，在短暂的愕然之后，眼眸骤然变得晶亮。 可秦扶安一眼看过去，收入眼底的，却大多还是一张张下意识皱眉不赞同的稚嫩小脸。 他毫不意外。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玩具如此矛盾，爱而不得，恨又不彻底的话，怎么会有《诡梦童话》这个副本的出现呢？ 但凡它们恨得更深，杀意更重的话，童话城早就该变成杀人城了。 不自知的脆弱，被夸大的仇恨，爱而不得的执拗，比仇恨更深刻的怨念，这才是童话城里玩具们的真实面目。 它们渴求被爱，却又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它们妄图复仇，却只能在虚幻的梦境里一次次沦陷。 说实话，秦扶安已经明白这为什么会是个竞争本了。 因为玩具们的杀伤力不强，副本强度不够，所以引入竞争机制，让玩家自相残杀，强行达到困难级副本。 虽然还有很多因素都不太确定，但秦扶安很确信自己的确看到了这个副本的本质。 一群缺爱的被伤害过的玩具们，聚在一起一边苟活一边做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既可怜又可悲。 像一群被丢弃的无家可归的小流浪，蜷缩着聚在一起，一边用梦境延续感情和记忆，一边浑浑噩噩茫茫然然地活着。 “……”整个教室很久都没有再响起别的声音。 直到童话币老师温和的眉眼被欣慰的笑意融化，它将秦扶安放到讲台上，而后轻轻拍手鼓掌。 “你回答得完全正确。” 这位老师喟叹着称赞道：“恭喜你，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人类。” 随着它的声音落下，教室里再次响起絮絮私语，台下的玩具小孩们不可思议地交头接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思考了这么久的问题，这个玩具却能这么简单轻松就回答出来。 还有还有，为什么这个问题的回答，这么……让它们难以想象难以接受？ “老师，为什么？”思维慢吞吞的小猪抱枕茫然地提问。 “因为他是人类。”一道同样稚嫩，却极其冷淡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大家顺着看过去，是向日葵男孩。 它无视了其它玩具小孩们惊诧疑惑的目光，抬眼直勾勾地望向讲台上的秦扶安，唇角被抿得平直，半晌都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秦扶安看着他冷漠倔强的模样，心中不由微动。 他从这个玩具小孩身上感知到太多的熟悉了，一次两次是巧合，可这么多次，再用巧合来解释，未免过分牵强了些。 既然心中有所怀疑，秦扶安自然是要试探一二的，他想了想，对男孩点头。 没错，因为我是人类。 “……什么意思啊？”这下，就连聪明的小狐狸挂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他们在说什么其它物种的语言吗？否则为什么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 秦扶安望向向日葵男孩，幽绿的眼瞳里倒映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丢掉粉笔，代替了童话币老师的角色，自然而然地伸手示意对方回答得更详细些。 在童话城里当医生的小向日葵，在课堂上却莫名遵循了秦扶安这个简单的引导动作，稚嫩的童音微沉，冷声道：“这么久了，你们还不明白吗？只有同类才会被接纳和认可！” 他赫然抬眼望向讲台上的两人。 一位童话币老师，一位招财猫模样的存钱罐。 明明两者都不是人类的模样，也截然不同，但此刻在它眼中，却相似得可怕。 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始终恶意引导玩具小孩们陷入更深的仇恨之中，将所有玩具的情绪和喜怒都玩弄于鼓掌之间。 一个看似处于食物链最底层，随时会有丧命的危险，但实际上却始终游刃有余，不仅能一句话掀起风波拆穿矛盾，此时才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优哉游哉地看热闹。 小向日葵骤然捏紧了指尖，藏起心中隐约的那点不安，冷声对教室里还呆愣愣的其它玩具小孩们说：“人类才会理解人类的感情，人类永远不会对宠物和玩具还有其它生物感同身受，就像我们永远都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一样！” “可是……老师知道正确答案啊。”有玩具小孩弱弱地辩驳。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老师就用这样的方法成功过啊。”童话币老师温和的嗓音轻缓地截断了小向日葵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嗓音含笑，迎着一众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的小眼神，低低地轻笑起来，单手手肘支在讲台上，俯身好整以暇地望着台下的一群小家伙们，慢悠悠地讲述： “老师曾经也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类，可我知道，人类的爱是最难长久的东西，所以在对方最爱我的时候，我杀了他，这样一来，这份爱就永生永世都不会变质了，永远都保持在最鲜活最炙热的那一刻。” 台下的玩具小孩们已经彻底听懵了。 老师……看起来不像是那样可怕的性格啊…… 童话币老师却紧盯着站起身的小向日葵，笑吟吟地问它：“那你呢？你说人类才能知道这个答案，那老师能不能听听你给出的答案呢？” 不知为何，小向日葵在那一瞬间，竟然下意识看向了老师手肘旁，同样唇角微扬的秦扶安。 “……我、不知道。”小向日葵轻声回答：“我不爱人类，也不需要人类爱我。” 它不是被人类抛弃的玩具，它也没有玩具之心，所以它有喜怒哀乐，却根本不懂所谓的爱恨。 第88章 诡梦童话（11） “好了, 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吧。”童话币老师笑吟吟地宣布了下课。 而后顺手抄起讲台上的存钱罐，绕过教室门口欲言又止的小猫，就这么施施然地离开了。 第110章 望着老师离开的背影, 小猫绿色的眼瞳里装满了错愕与无措。 “小猫，你的玩具不要你了。”小向日葵走过来。 他说着和课堂上其它同学一样的话, 却没有小猫想象中的嘲讽。 在小猫茫然的目光中，小向日葵瞥了眼自己手里老老实实的玩具, 而后毫不犹豫地抛到小猫怀里。 小猫手忙脚乱地接住，还没说话, 就听对方冷冰冰地说道：“正好, 我也不要我的玩具了, 给你吧。” 此言一出，不光小猫愣住, 就连猝不及防被丢出去的向日葵玩具也困惑极了。 大概是猜到它们在想什么, 小向日葵低头, 眼神冷淡地盯着向日葵玩具看了几秒，而后说：“你不是我想要的玩具，我看到你的小动作了, 作为人类，你应该特别失败特别坏。” 小向日葵讨厌人类, 但更讨厌人类里的坏蛋。 作为在童话城里负责给玩具们传递快乐的向日葵医生, 它其实一点都不喜欢笑, 但它只有在梦境里，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小向日葵说完, 就绕开呆愣的小猫，毫不犹豫地离开这里。 另一边。 秦扶安被这位童话币老师一路拎着来到了休息室。 又被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谢三？”秦扶安盯着童话币老师此时的模样，虽是疑惑的句子, 却被他念得笃定。 “啧！”谢则圆不太满意地耸肩：“我还以为我伪装得挺好。” 至少那群玩具小孩们没有把自己和人类挂钩不是吗？ 当然，除了那朵冷冰冰的小向日葵。 闻言，秦扶安轻哼：“你就差没直接把自己的名字顶在脑袋上了，我又不是傻子。” 在谢则圆一开始进教室的时候，秦扶安的确不知道他就是谢则圆。 但后来谢则圆开始上课时讲话的语调和话语中充斥的无处不在的引导，却让秦扶安立即笃定了他的身份。 毕竟全鬼都里，都很难再找出第二个谢则圆。 不像他的小云朵，每个副本里都会因为不同的经历产生不同的性格和行事作风，简直就跟百变小云朵一样，秦扶安纵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却又不能百分百确信自己没有认错。 “你怎么变成了玩具？”谢则圆干脆伸手将秦扶安拎了起来，放在手心里饶有兴致地打量。 缩小版，玩具版的秦扶安，还是个招财猫存钱罐。 这些词怎么看都和秦扶安不搭边，今天却让他全都见识到了，这副本可真不错啊！ “在黑夜到来后自然而然就变了。”秦扶安并不在意自己此时的弱势模样，反而同样近距离观察起面前的谢三，比起自己，他更好奇谢三为什么会别具一格变成了一位老师。 这样子的谢三，明显和那群玩具才是一伙的，恐怕就连那些被玩具小孩们随身携带的玩家们，都不知道童话币老师就是他们大部分人正在追杀的谢则圆。 听到他的疑惑，谢则圆指尖一转，从兜里摸出一枚眼熟的童话币来。 “我估计是因为它。” 谢则圆说着，忍不住低声笑起来，边笑边从喉咙里闷出更轻的咳嗽，缓了缓才说：“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还是沾了你的光。” 他猜测自己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这枚童话币的原因。 而童话币，又是童话城里的玩具们交给秦扶安的第一个东西。 大概是心怀感激，想要让秦扶安在这个夜晚里活下去，所以将童话币当成某种信物，在夜晚让拥有这枚童话币的玩家成为了“同类”。 只是它们没想到，明明是递给秦扶安的童话币，最后却会被谢则圆捏在手里抛接把玩，最后更是在夜晚让谢则圆成功代替秦扶安得了这份好处。 “说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则圆笑着将这枚童话币轻轻扣放在秦扶安面前，缓声道：“给你这枚童话币的玩具，就是那位小猫吧？” 结果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秦扶安不仅没变成老师，还变成了小猫手里被它憎恨的玩具。 这副本，可真是有趣极了。 秦扶安的视线落在这枚童话币上，对谢则圆的戏谑不置可否。 “你怎么知道这是阴差阳错呢？” 在谢则圆戛然而止的笑声里，他幽幽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以为我是你，所以才选择了我？” 这话有点绕口，但聪明如谢则圆，几乎是一瞬间就明了了秦扶安话里的意思。 小猫感激的只是秦扶安，所以想杀谢则圆。 准确来说，这群玩具想要杀死折磨的，是这一批进入童话城的“新居民”们。 只是小猫挑中了谢则圆，而谢则圆又过分幸运，秦扶安过分倒霉，于是两者身份颠倒了而已。 “我决定收回课堂上写下的那些话。”秦扶安幽绿的眼瞳里闪烁着微光。 他轻声道：“我猜错了，这群玩具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爱而不得恨又不彻底的家伙，它们清醒得很！” 那些厌恶，那些憎恨，那些爱而不得和恨难彻底，是真的，却也是假的。 因为谢则圆的出现，因为谢则圆放下的这枚童话币，秦扶安果断推翻了自己之前的看法。 “难怪我当初觉得这个副本太普通了，那些童话城的玩具们面对玩家也没有太强的抵抗能力，更别说对玩家造成什么伤害，原来它们的能力全都在这个梦境里才能展现。” 而对于这个“能够转变身份的梦境”，这群玩具们并非一无所知。 那么，它们在梦境里表现出来的性格，就更值得探究了。 谢则圆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正打算说话，休息室的门却被人从外面礼貌地敲响。 秦扶安和谢则圆一齐转身看向门口。 小脸有点脏兮兮的小向日葵站在那里，视线先掠过桌面上的招财猫存钱罐，然后才抬眼看向老师。 “有什么事吗？”谢则圆也顺着男孩的目光看了眼秦扶安。 门口的小家伙似乎纠结了一瞬，然后才板着小脸认真开口：“老师，你能把它还给我吗？” “？”谢则圆的金币脑袋上缓缓蹦出个问号。 “同学。”他端起老师的架子，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得话，这存钱罐，应该是小猫同学的所有物吧？而且小猫同学已经将存钱罐丢弃了，我只是捡回来而已。” 怎么一转脸就成它的了？还用了“还”这个字，好像谢则圆硬抢来的一样。 被他质问，门口的小向日葵抿了抿唇，明明有点心虚，却还是强撑起气势，理直气壮地回答：“刚才我和小猫交换了玩具，老师，现在它是我的所有物了！” 它喜欢“所有物”这个词，所以也跟着重复了一遍。 “可他是人类。”谢则圆沉下声来，“天亮之后，他就会变成童话城里的玩具，他不会永远属于你。” 谢则圆是多聪明的人，几乎是在小向日葵开口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这小孩对秦扶安产生了占有欲。 为此，甚至将自己手里的玩具拿去进行了交换，又特意跑来找他索要。 “……”小向日葵沉默下来。 谢则圆本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个小孩打发走了。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己方队友会突然叛变。 就在他和小向日葵僵持不下的对峙中，原本安安静静待在桌面上的存钱罐突然动了起来。 顶着两个非人类生物的注视，秦扶安慢悠悠走到桌面边缘，然后拙劣地脚滑了一下，就这么突兀地摔下地，紧接着骨碌碌地滚动着，精准滚动到小向日葵的脚边后，不动了。 谢则圆：“……” 秦扶安，你可真狗啊！！！ 我上一秒还在保你，下一秒你就转投敌人的怀抱？ 那我算什么？算我倒霉当了你们两恋爱的大灯泡吗？！ 谢则圆气极反笑，虽然从秦扶安的行为里已经猜到小向日葵的身份了，却还是霍然起身，走到小向日葵面前。 然后当着这个懵懵懂懂的小孩的面，脚尖一动，就这么把它脚边的存钱罐又给踢出更远的距离。 “同学，下课时间，不要随意来打扰老师休息。” 言外之意，带着你的破存钱罐赶紧滚。 紧跟着一声巨响，原本半敞开的门就这么被发泄般地用力关上了。 小向日葵：“……” 它有点懵。 下意识想要抬手摸摸差点被门板撞到的鼻尖，又想起来被老师踢走的存钱罐，赶紧放下手转身去找。 于是就看到了一只晃悠悠慢吞吞站稳身体，正站在不远处，睁着漂亮眼睛安静注视它的招财猫。 “……”它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因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刚发生的一切让它还有点没能回过神。 但它没有沉默多久，很快就走到秦扶安面前，蹲下来伸手将他重新捧起来。 “你、你是自愿选择我，想要跟我走的吗？”小向日葵问出了一句傻乎乎的话。 第111章 原本酷酷的小孩，此时紧张地屏住呼吸，一双清澈的眼瞳紧紧盯着手里的招财猫。 秦扶安觉得它可爱。 或许原本只有三五分的可爱，但当这个小孩变成了他的小云朵后，就变成了十分一百分，浑身上下一举一动都格外招他喜欢的可爱。 所以，在小向日葵眼巴巴的目光中，滚了一身灰的招财猫存钱罐，微翘着唇角，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回家！！”小向日葵小小欢呼一声，反应过来后，又很快板起小脸，眼睛亮亮的，故作严肃地说：“你要听话，当一个听话的玩具，我就会一直喜欢你的！” “只要我还喜欢你，我就会一直保护你，不会让别的玩具们再欺负你了。” 秦扶安：嘶，更可爱了。 第89章 诡梦童话（12） 离开通道, 再一次回到补习班的教室。 秦扶安被小向日葵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小家伙还格外警惕地用一只小手横过来试图把他遮住，不让别的玩具小孩们看到。 “你拿回来了呀！” “小猫好像要后悔了。” “小猫说它不想要那个玩具, 想要你手里这个。” “你会再跟小猫交换吗？” 玩具小孩们一起涌上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问开了。 小向日葵顺着它们让开的空隙看去, 正好对上小猫那双和秦扶安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 小向日葵皱了皱眉，一边抱紧怀里的存钱罐, 一边冷漠拒绝：“不可以！这已经是我的玩具了，是你自己丢掉它的, 它也不会再选择你的。” 说完, 小向日葵就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然后把招财猫存钱罐端端正正放到课桌的桌肚里。 还特意往外挪了挪，这样它一低头就能看到了。 秦扶安心里觉得好笑, 之前18岁的谢云淮让他觉得是个营养不良没有好好养大的孩子, 没想到这个副本的梦境里, 还真成了个需要背着小书包上补习班的孩子。 虽然本质上它只是一个玩具。 小向日葵在上课前一分钟偷偷伸手摸摸招财猫的头顶，低头小声叮嘱秦扶安：“你就乖乖待在这里，不要跑, 不然我会生气的知道吗？” 在它的注视中，这只招财猫存钱罐似乎又在笑, 边笑边对它点头。 心里莫名的喜悦似乎多了一点点, 小向日葵在招财猫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也偷偷抿唇笑了笑，清澈的眼眸浅浅弯着, 比在童话城里向日葵医生刻意扬起的那些大大的笑容看起来更加真实可爱。 其实最好的位置，还是待在桌面上。 因为教室里很多玩具小孩都将自己的玩具放在桌角处，就像小猫之前那样。 而秦扶安待在桌子上, 就能看到这些玩具的变化和动作，看它们会不会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但既然小向日葵给他找了一个更安全的位置，秦扶安自然是顺势享受这份细心妥帖了。 至于收集信息的事？ 想来作为老师的谢则圆，站在讲台前，应该能够将下方的每一个细微动静都好好收入眼底的。 秦扶安很没有道德地抛下良心，在新一堂补习课上，干脆闭眼休息了会。 玩具也是需要睡觉的，更何况玩具的身体里装着的是人类的灵魂？ 秦扶安虽然不是人类，但他融入人类世界的时候，就有意识地模仿人类的作息和生活习惯，所以四舍五入，他也是需要睡觉的。 毕竟要在童话城里待一个月，如果这个副本里的每一天都是童话城和诡梦世界相结合，那没有休息时间，时刻处于任务和危机中的玩家，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还是得抓紧每一个能够休息的时间。 正如之前谢则圆打发小向日葵时说得那样，不要轻易去打扰别人的休息时间。 两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保持灵魂和思维的冷静理智。 然而这短暂的休息时间并不能如秦扶安所想，一直顺利平和下去。 又一个装着玩家灵魂的玩具死掉了。 就在这间教室里。 并且陆陆续续在死更多的玩具。 而罪魁祸首…… “这位同学做得非常好，还有没有同学愿意到讲台上来演示一下，你们被人类伤害时的画面？说不定看过之后，老师和同学们都能给你想办法，让你下次不再受到相同的伤害喔~” 谢则圆轻缓如鬼魅的声音在教室里幽幽响起，话语间的引诱之意几乎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将这群玩具小孩们心中的恶意激发扩散至最大化。 一个又一个小孩高举起小手，全都争先恐后要上台展示。 大概是这一幕太畅快，又或是在心里偷偷藏了点别的警告心思，总之在第二个玩具小孩带着自己的玩具上台上，小向日葵便将桌肚里的秦扶安也抱了出来，端端正正放到桌子上，让它也能看看这场别开生面的热闹景象。 秦扶安和抬眸看过来的谢则圆对上视线，清楚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愉悦恶意。 他在享受这场由自己引导的杀戮。 这些追过来的尾巴们，在浑浑噩噩间，甚至不知道杀掉他们的，就是他们的目标玩家。 恐怕还以为是副本里的npc。 秦扶安也轻笑着勾唇，安然若素地望着这一幕，看着那些玩具们挣扎着反抗逃跑，最后却只能被玩具小孩死死扼住身体，然后认真地一次次在他们身上复刻出曾经所遭受的伤害。 大多数玩具都说不了话。 所以这是一场沉默的，没有鲜血的屠杀。 始作俑者站在一旁当观众，刽子手们是一群天真残忍的孩子，整个教室里，只有玩具在遭受一切伤害，无法反抗，无力逃脱，满身伤痕。 可在观众们的眼中，还是充满了违和的不适。 因为从他们的视角来看，这些正在被虐杀的玩具们，是活生生的玩家，是他们关注后会追更会聊天的主播。 如今就这样一个个，当着他们的面，要么伤痕累累命不久矣，要么直接命丧当场，直播间变成一片漆黑。 这明明只是一个低级的困难副本。 这明明只是一个拉长时间，降低危险的普通竞争本。 可仅仅第一天，就死了这么多玩家，剩下的也大多浑身是伤。 当然有玩家使用道具，还有玩家用了一个珍贵的替死道具。 但这才第一天夜晚！ 接下来还有整整一个月，他们又该怎么办？ 只是代入玩家视角想一想，观众们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窒息和绝望。 他们想要谴责罪魁祸首，但来到谢则圆的直播间，入目全是欢呼和庆祝，因为谢则圆不仅是罪魁祸首，还是最开始的受害人。 他只是一报还一报，他只是想保命活着，能有什么错呢？ [要不是你们先给主播下追杀令，还像鬣狗一样死咬着不放，一定要追到这个副本里来，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呢？] [赞同，是其他玩家先来招惹主播的，先撩者贱，总不能厚颜无耻地要求主播站在那里不要挣扎不要反抗，任由别人杀害吧？] [笑死，我算是从这群观众里看出什么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了，要是没记错得话，上个副本那些公会玩家追杀主播的时候，你们这些观众可是全都涌来主播直播间里给他点蜡烛预告死亡什么的，还开盘他什么时候会被杀死，现在风水轮流转，你们就受不了了？] [只能说活该，我早就看不惯四大公会的玩家抱团行为了，好好的游戏副本被他们搅得一团糟不说，好多原本活得就很艰难的散人玩家，在副本里遇到他们也总是忍气吞声地吃亏，被他们当做炮灰拿去探路，我真对公会玩家没有任何好感了！] [一群强盗，现在被人反杀了，难道不该乖乖认命吗？是公会记仇下得追杀令，是公会成员先在副本里招惹主播，公会玩家接追杀令进来的时候，难道没想过自己会死吗？活该！] 而除了这些愤怒的谴责抨击，和一部分还在挣扎为其他玩家说话的观众以外，众人发现直播间里还有另外一部分更为特殊的观众。 吃瓜群众。 这群观众不参与争论讨伐，反而全都欢呼雀跃地邀请更多人来直播间里看热闹。 不仅如此，他们还偶尔会下场，刻意鼓动原本都吵不起来的观众，让他们接着吵接着闹。 [你们看，我就说这个直播间肯定很热闹吧，一直蹲在某恋爱脑主播直播间里能看个啥？] [哈哈哈哈哈哈恋爱脑知道你们这么说吗？不过有一说一，这里可真热闹啊，好遗憾直播间不能真人互砍，不然我们就能看点更刺激的画面了！] [找到了当初还没有关注恋爱脑主播之前的感觉，这才是正经游戏主播直播间里该有的节奏嘛！不像隔壁，天天岁月静好，除了找老婆对老婆好就没点别的事了！谴责每一个带歪游戏画风的恋爱脑！] [别这么说啊，我们还要回去的，小心这里藏着叛徒，万一回去告状咋办？恋爱脑惹急了比这里更可怕啊！] 第112章 [咳……我们就是来看看热闹，没有要爬墙关注其他玩家的想法，真的！] [对对对，我们就是来看看热闹，当个吃瓜群众而已，大家别管我们，该打的继续打，该骂的赶紧继续骂，别愣着啊！] [笑死，你们也就欺负在梦境里身为玩具的主播不能说话，不然你们看他怼不怼你们就完了。] [不会的，直播间观众都是轮流来吃瓜的，那边始终在维持一定阶段的流量，小弧度地流失不会被他发现……大概？]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隔壁和这里，这两个主播，都是那种满肚子坏水，不是啥好人的类型。] [要不他俩能组队呢？再看看其他玩家的下场，这还是隔壁主播没出手的结果，要是他也掺和进来，估计这个副本会无人生还。] [圆圆真坏，我好爱！] [直播间：主播好坏我好爱；现实：啊啊啊啊你个变.态离我远点别过来！！！] 谢则圆的直播间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秦扶安这里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因为有一群小蜜蜂正在忙忙碌碌给他搬运隔壁直播间里的“叛徒语录”。 紧跟着，就是溜回来看情况的观众发现了这群小蜜蜂，强烈谴责的同时，花样百出地辩解，试图掩盖爬墙看热闹的事实。 其实他们对别的主播都是高高在上指指点点的，但……秦扶安不一样嘛。 第90章 诡梦童话（13） 教室里, 有汽车玩具小孩，将手里的小汽车卸掉轮子，又狠狠砸落在地上。 有捏捏玩具小孩, 用刀片将手里软趴趴的捏捏划破，让里面的液体洒落一滩。 有布偶玩具小孩, 将布偶身上涂满颜料，又扯断身体扔进垃圾桶。 还有…… 讲台上, 谢则圆近乎享受地注视着这一切。 课桌上，秦扶安将灵力凝成线, 对谢则圆传音：“谢三, 做好被几个公会追死的准备了吗？” 谢则圆手里的粉笔转了一圈, 低笑着回答：“当然。” “那我们来谈一下赔偿问题吧。”秦扶安哼笑道：“只是一开始的条件，已经不够让我跟你锁在一起了。” 谢则圆：“……” 行吧, 秦扶安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自己这一次的行为, 绝对已经彻底踩在了几大公会的死线上，而秦扶安也被迫绑在了自己这条船上，这和当初说的只是暂时组队完全相悖。 但谢则圆觉得, 按照秦扶安走一步看九十九步的算计，他肯定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只是一直在等待而已。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满教室的死亡序曲中, 在谢则圆微微颔首同意后, 秦扶安清朗嚣张的声线便格外理直气壮地钻进谢则圆耳朵里。 “我也没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很简单, 只需要你将来无条件答应我三件事就行。” 谢则圆：“……”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蛇！ “一个条件。”谢则圆语气微沉，打算再讨价还价挣扎一下。 “你说，我要是帮这些玩家杀了你, 出去后四大公会的邀请函会不会比雪花还多？”秦扶安作出假设。 谢则圆感觉自己被威胁到了。 他忍不住咬牙，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三件事可以，但条件可以由我自己决定。” “唔……”秦扶安思索，就在谢则圆觉得他会答应的时候，听到某人含笑的回答：“不行，我不喜欢吃亏。” 谢则圆深吸气，教室里那些原本让他觉得愉悦的画面都变得无趣且烦躁起来。 他沉声：“秦扶安！你不要太过分！” 但这话听在秦扶安耳朵里，就自动翻译成了谢则圆不甘不愿地答应了这件事。 小向日葵发现自己面前的玩具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招财猫的唇角都弯了起来，漂亮幽绿的眼瞳也愉悦地轻弯。 “是发生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小向日葵有点好奇。 不过它也知道玩具回答不了问题。 正在它准备自言自语继续猜测秦扶安是不是喜欢看那些玩具被残杀的画面时，耳边忽而响起一道格外清越好听的声音。 “你不准备像它们那样对待我吗？” 少年含笑的声音似乎凝成线，清晰地钻进小向日葵的脑袋里，细听还有几分奇怪的熟悉感。 “……你是维修师先生？！”小向日葵压低的声音都忍不住扬高了几分，它惊愕地瞪圆了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笑眼弯弯的招财猫。 怎么会？！ 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的小向日葵，先看看秦扶安，又赫然抬头看向讲台上的童话币老师，脑袋上缓缓蹦出个小问号。 秦扶安也发现不对劲，他微微眯眼，语气有点危险：“你把他认成我了？” 小向日葵：“……” 有点心虚，但很快又板起小脸，皱眉道：“你为什么要把童话币给他？” “他抢的。”秦扶安的污蔑张口就来。 小向日葵愣住，然后更不高兴了：“他为什么要抢你的东西？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了，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秦扶安赞同地应了一声，转口又问：“所以你把他认成我，是因为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 小向日葵：“……” 这下不仅仅是心虚了。 它避开秦扶安的目光，慌忙伸手将存钱罐从桌上拿起来，一股脑塞进黑漆漆的桌肚里。 只要看不到，就不用回答这么让玩具无言以对的质问了。 但小向日葵抬头看向讲台上的目光却藏着几分杀意。 这种坏人，童话城是不欢迎的。 谢则圆多敏锐的人，几乎是同时捕捉到这道毫不掩饰的目光，他顺着看过来，撞上小孩不闪不避的冷冰冰目光，都不用动脑子思考，就能猜到估计又是秦扶安做了什么卖队友的事。 反正他已经认清了，自己只是这对小情侣play的一环而已。 这么想着，谢则圆无趣地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干脆敲敲教鞭，宣布下课。 再待下去，还不知道那条冷血无情的蛇会往柔弱无助的自己身上泼多少脏水。 随着他的离开，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秦扶安被小向日葵从桌肚里掏出来。 放到桌面上后，他环视一圈，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片狼藉。 二十名学生，一名老师。 除开谢则圆，这也意味着在这个教室里有整整齐齐20名玩家。 但这次夜晚结束后，秦扶安敢笃定，剩余的玩家顶天了只有15人不到。 这还是算上有治疗续命和有特殊保命道具玩家的结果。 就是不知道这死亡的几位玩家，分别是属于哪个公会的。 “我要回家了。”小向日葵下意识避开秦扶安的目光，一边解释，一边低头收拾书包。 不只是它，其它玩具小孩们也开始收拾书包。 具体表现为，将玩具的残肢尸体收集起来，随手塞进自己的书包里。 秦扶安注意到，那几个玩具已经死掉的玩具小孩，情绪其实并不高，相比起其它玩具小孩来说，它们应该是情绪最差的。 这就有点意思了。 按理来说，在玩具身上发泄过自己的仇恨和愤怒后，应该会感觉到快意和愉悦才对。 再差，也该是空虚和茫然。 但这几名小孩，看着却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整体看起来有点浑浑噩噩的模样。 “它们怎么了？”秦扶安询问已经收拾好将自己抱在怀里往外走的小向日葵。 小向日葵头也没抬，一个眼神都没往那几个玩具小孩身上落，只是抱着秦扶安继续往外走。 边走边冷漠地解释：“因为它们杀死了曾经的自己。” 这个答案…… 秦扶安怔了怔，而后恍然。 原来如此。 “那你呢？”他想到被小向日葵交换给小猫的那个玩具。 如果小猫将那个玩具杀死，那对于小向日葵而言，岂不是它自己也被杀死了？ 想到这里，秦扶安不由蹙眉。 “没关系。” 小向日葵摇摇头，抱紧他的同时，平静说道：“那不是我，是我随手抢来的。” 只是看起来和自己很像而已。 闻言，秦扶安失笑。 还是个小机灵，冷酷着小脸一本正经抢劫欺骗什么的，果然可爱到有点犯规啊。 对话间，小向日葵已经跟随着其它玩具小孩们，一起离开了教室，来到天光渐暗的外面。 这个天色让还活着的玩具们恍惚了片刻，而后纷纷明白了，梦境里的时间流速和他们认知的不一样。 如果每天梦境里的玩具小孩们都要上补习班的话，那么梦境时间应该就是从他们醒过来到课程结束后不久的这段时间，并不是漫长的8——12个小时。 这对于大部分玩家来说，大概是今天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第113章 而秦扶安抬眼看去，看到的却是已经密密麻麻将整片天空都遮掩住的黑色触须。 它们庞大，密集，宛如深海中一团浓墨般的章鱼触须，更像是一团团虬结着占据所有水域的深黑水草。 只是看一眼，都仿佛要瞬间患上巨物密集恐惧症的程度。 可它们的根，不在小向日葵身上。 像是被隔绝在梦境之外的另一重梦境之中。 第91章 诡梦童话（14） “谢三, 你抬头，有看到什么吗？”秦扶安询问后面走出来的谢则圆。 闻言，谢则圆脚步微顿, 微微仰头朝逐渐暗下来的天空看去。 而后疑惑地歪头。 “什么？”他语气困惑。 “没什么。”秦扶安没有要替他解答的意思，跟他挥挥猫爪后, 就被小向日葵抱着坐上了门口不远处的破旧公交车。 等车走远了，被独留在原地的谢则圆, 再一次仰头往暗色的天幕看去。 他当然能看到那些翻涌的灵魂体。 但那又如何呢？ 谢则圆无意介入秦扶安和谢云淮之间的故事，也不想在游戏里深究谢云淮到底是个什么生物, 相比起这些, 他更期待现在直播间外, 同样在看着直播的那些公会的大人物们，对于成员的死亡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又会不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真是令人期待呢…… 而另一边, 车上。 秦扶安抬起圆圆的猫爪, 轻轻拍了拍坐在凳子上望着车窗外发呆的小向日葵。 “怎么了？”小向日葵低头看他。 在它认真专注的目光中，招财猫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看来我对你而言并不是特殊的，难怪你会认错。” “什么？”小向日葵茫然地眨眼, 这些字分开都认识，合在一起却一点都听不懂。 “天要亮了。”秦扶安转了话题, 问小孩：“天亮之后, 童话城里的向日葵医生, 还会记得梦里发生的一切吗？” 小向日葵又一次怔愣，似乎没想到秦扶安会一针见血地问出这些话。 它唇角不自觉地抿直, 沉默了好几秒，才轻声回答：“不会，如果玩具们都能记得梦里发生的事情, 它们就只能永远沉溺在仇恨当中了。” 所以梦里能知道童话城里发生的事情，也知道手里的玩具是新混进童话城的人类，可醒来后的玩具们却没有这个意识，因为它们根本不会记得梦中发生过的一切。 “那你也会忘记我？”秦扶安若有所思。 这次小向日葵给他的回答是长久的沉默。 和越发用力抱住他身体的两只小手。 “黑夜很快就会到来。”小向日葵闷了好久，才给出这样一句回答。 秦扶安能听懂，它的意思是，天黑之后，二者又会在梦境里见面。 最关键的是，梦境不是重复的，反而具有延续性。 这个副本的白天黑夜，就像处于不相干的两个时空。 而玩具们，白天用现实的身体在童话城里生活，夜晚则用灵魂体在虚幻的梦境中度过。 很有一种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感觉了。 很快，这辆空荡破旧的公交车，就摇摇晃晃在一个让秦扶安觉得眼熟的地方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更为熟悉的玩具小孩和玩具们。 就连谢则圆，也在其中。 “到了。”小向日葵抱着他从座位上起身往下走。 “你别死了。”小向日葵低头，认真对怀里的招财猫叮嘱着。 然后抱着它率先走进童话城的城门，也就是欢乐谷的入口。 下一秒，秦扶安眼前的景色瞬息万变，最后一切恢复如常，目光所及，却只是天色产生了变化而已。 还有带着玩具们回到这里的那些玩具小孩们，全都凭空消失了。 只留下恢复玩具身形的玩家们。 秦扶安注意到，谢则圆也消失了。 “跑得倒挺快。”他挑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些互相打量试探的玩家们，脚下也在悄无声息地后退。 除了自己，这里还有十三名玩家。 而且这十三人，看起来全都认识，所以只是短短一个照面，所有人都率先将矛头对准了秦扶安。 “绿眼睛的熊，应该就是目标之一没错。” “那还愣着干什么？我们一起上！” “先抓住他当饵，说不定能钓到谢则圆！” 三方势力，在短短两个呼吸间便迅速达成一致，于是全都目的明确地朝秦扶安靠近攻击。 同一时刻，黑色的积木小熊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还朝着最近的一只八音盒冲过去。 在迅速接近的瞬间，黑色积木小熊的手里多了一把铁质的小锤。 “叮——！” 锤子和八音盒相触，清脆的声响间，秦扶安已经毫不手软地施加力气，用小锤将八音盒本就破烂的半边身体彻底敲烂。 一招震慑这些人后，秦扶安甩了甩手里的小锤，嚣张地挑眉，笑问它们：“你们确定要跟我打吗？就用你们现在这些破破烂烂的身体？” 没错，之前这些玩具们在梦境里遭受的伤害，在他们从童话城里醒过来后，就尽数转移到了它们现在的玩具身体上。 相应的，那些在梦境世界里死亡的玩家，童话城里自然也就只剩下了一堆残破的尸体。 秦扶安还忙着去收尸呢，暂时并不想和这么多人打起来。 当然，如果非要打的话，他倒是也不太介意将落在谢则圆身上的仇恨值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这么一想，还有些期待。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在其它副本里收获的头衔和称号的原因，明明他没有动用自己的天赋能力，这群原本围上来的玩家却都下意识停下了攻击。 犹豫就会败北，在他们停下攻击的这短短几秒钟里，他们原本的气势也一节节回落。 再看看秦扶安面前已经破烂不堪的八音盒，围上来的玩家里有人开始往后退。 有了第一个后退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包围圈直接散开。 秦扶安有点遗憾，却又并不意外，不再搭理他们，自顾自拎着小锤蹲在地上，对面前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八音盒敲敲打打。 叮叮咣咣的声音在空荡的欢乐谷入口处不断响起，有人试图趁其不备偷袭，然后秦扶安又收获了两具不能行动的尸体。 这下，剩下的十个玩家彻底分散离开。 看着它们一瘸一拐歪歪扭扭离开的背影，秦扶安转眼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旋转木马后面。 “看够热闹了吗？”他语气沉沉。 很快，一只精致的棉花娃娃慢吞吞翻过躲藏的小马，朝着他走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谢则圆问完，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团，一点点铺平捋开。 秦扶安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团棉花走路能快到哪儿去？但凡长了脑子都知道你藏起来了。” 谢则圆：“……你有没有考虑过，正在看直播的，那些公会的感受？” “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感受？”秦扶安边说，边将地上卸下来的零件放到一旁，冷声道：“要真长了脑子，现在就该绕回来，把你给杀了，轻而易举。” 谢则圆轻咳，试图替自己挽尊：“其实我也没那么好杀，真的。” 秦扶安这回连个“嗯”字都不给他了。 谢则圆：“……” 捏拳，冷静！ 它也蹲到秦扶安跟前来，用自己摊平的纸质锁魂链栓到三个玩具的身上。 秦扶安打眼一看，发现这条皱巴巴的纸链上，赫然已经悬挂了8个浑浑噩噩的灵魂体。 “你搞这么多脏东西干什么？”秦扶安嫌弃地往后退了退。 棉花娃娃把纸团重新解开收起来，宝贝一样重新团起来放到自己的衣兜里。 而后才语气凉凉地回答：“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也能替你收尸敛魂呢？最好先别贷款说自己是脏东西。” 两人似乎总是不能好好对话。 观众们看得摇头，偷看的小向日葵看得松了口气。 果然是个坏人，不仅抢维修师先生的童话币，还说这么难听的诅咒。 小向日葵用两片叶子托着自己圆圆的脸，躲在草丛后面认真思考自己要怎么才能将维修师先生骗到自己的小诊所里。 要不想个办法，把维修师先生的脑袋摘下来，把里面掏空再安上？ 这样一来，脑袋空空的维修师先生，应该就需要一些心理辅导之类的治疗了吧？ 小向日葵不太确定，但很心动，并且跃跃欲试想要尽快实践。 “先回去吧。”秦扶安将这些玩具的尸体都收进空间钮里。 在离开前，他略微偏头，看向不远处低矮的杂草丛。 一抹嫩黄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秦扶安眼底藏着笑意，收回视线后才跟谢则圆一起离开。 第114章 “他是不是发现我了？”小向日葵低头，语气紧张地问。 一颗圆溜溜的小皮球轻轻蹦跶了一下，软声回答：“我不知道呀~我太矮了，什么都没看到。” 小向日葵：“……他肯定发现我了。” 小皮球：“那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 小皮球惊讶地滚来滚去：“向日葵医生，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吗？可是我觉得，维修师先生是个好玩具，他就算发现了，也不会伤害你的。” 小向日葵盯着它看了半晌，而后惆怅叹气：“算了，你还小，你不懂。” 小皮球：“？？？” “走吧，我们也回去了，你跟小猫说，下次往童话币上涂胶水，这样就不会被别的坏蛋抢走了！”小向日葵明显还是对谢则圆抢童话币让它认错人这件事耿耿于怀。 小皮球呆呆地应了一声，跟在它身后慢悠悠往向日葵诊所滚去。 而它之所以要跟在向日葵医生身后，当然是因为它是小诊所的童工啦，当初能够那么快找来招财猫队长给秦扶安当病人，就是因为招财猫队长是小皮球从向日葵诊所里临时找来的病号。 - “整合一下现存信息吧。”检票亭里，谢则圆恹恹地坐在凳子上，从人形童话币变成一团棉花娃娃，他实在是有点提不起精神。 “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只有4颗玩具之心。” “通关条件是100颗。”谢则圆用软乎乎的小手托着大大的脑袋，苦恼道：“两个人就是200颗玩具之心，但是我观察了一下，整个童话城的玩具，加起来都才一百多只。” 这也是刚才从欢乐谷入口处走回来的路上，两人大致数过后得出的结论。 “所以这个副本还有隐藏信息，要么就在童话城里，要么还是在梦境里面，如果这个隐藏信息我们找不出来的话，说不定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面了。” 谢则圆懒懒散散地说着两人最坏的结局。 秦扶安站在凳子上，将几具玩具尸体拉出来扔到地上，一边处理，一边回答：“不急，这才第二天，等我们把所有玩家都清理出去后，有大把时间慢慢探查这个副本的隐藏信息。” “全部？”谢则圆轻轻歪头。 秦扶安勾唇：“几大公会应该提前发布了信息，拦住了其他想要在这个时间段进副本的玩家，所以很幸运的，这个副本里除了我们两个，剩下的全是敌人。” 谢则圆明了地点头：“我懂了，恩怨局。” 第92章 诡梦童话（15） 既然确定了跟进来的全都是敌人, 那么原本就打算宁可错杀的两人，就更能放开手去干了。 “这会那些人估计已经联合起来想办法对付我们了，在他们找来之前, 我们也得有能联手对付十几人的能力。” 说起这个，谢则圆就忍不住捏捏自己软趴趴的拳头和肚子, 无奈喟叹：“怎么我偏偏进了棉花娃娃的身体？” 但凡让自己拥有点武力值呢？ 很难不怀疑这个副本在暗戳戳针对自己。 “你的幸运值高吗？”秦扶安似是想起什么，不经意问了一句。 谢则圆微愣, 摇头：“要是高得话，我也不至于在成为正式玩家之后就立马招惹了那群人, 更不至于年纪轻轻就没了性命。” 不过福祸相依, 虽然年少夭折, 但他这不是当上鬼差了吗？ 就连在游戏里受挫遇阻，也很快在困境中寻到了秦扶安作为生机。 不过他的命运基调应该还是挺倒霉的。 “巧了, 我也不高。” 话落, 两个倒霉蛋非人类互相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几分讥嘲。 天道偏向人族数千年，妖鬼两族早就势弱到了一定的地步。 没想到就连进入游戏，都还需要着所谓的天道眷顾来傍身。 “我果然是讨厌人族的。”谢则圆阴恻恻地冷笑。 准确来说, 他讨厌的，是那种幸运值爆棚, 好像小说气运主角一样的存在, 什么都不用做, 气运自然会为对方开道，百事百顺的人类。 简而言之：非酋的嫉妒。 话说回来, 两人想要在敌人组织攻击之前，想办法应对，目前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 “和童话城的城卫兵们合作, 寻求他们的帮助？” 谢则圆抛接着手上那枚圆圆的斑驳童话币，思索道：“或者，我们先动手，逐个击破？” “不，还是等夜晚降临。”秦扶安摇头。 这话惹来谢则圆诧异的目光：“之前我就想说了，这么求稳，应该不是秦先生您的行事风格啊？” 从梦境里脱离之后，秦扶安拥有完好的身体，在面对那些人的围攻时，绝对有一战之力。 可那时候秦扶安只是杀鸡儆猴吓退了敌人。 现在又这么求稳，谢则圆实在看不透秦扶安到底在想什么了。 然后得到少年抛过来的眼神，听他说：“那是以前，现在就算是不为自己，能不受伤，也还是不要受伤得好。” 谢则圆：“……” 被塞了一嘴狗粮，他终于悟了。 什么不是从前的风格，那是因为从前的秦扶安还没有觉醒恋爱脑！ “秦先生。”谢则圆坐直身体，语重心长地提醒：“恕我多嘴，爱情总是使人盲目。” 秦扶安轻描淡写地回答：“我又不是人。” 谢则圆：“……” 很好，堕落得很彻底，没救了。 “那要是他们白天就组织起来围攻我们呢？”谢则圆不得不拉回话题，“毕竟他们肯定会尽可能避免夜晚的到来。” 那群人也不都是没脑子的蠢货，晚上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会挑选白天的时间先解决自己两人。 “所以在他们找来之前。”秦扶安手里又出现了那个工具箱，他好整以暇地望着谢则圆，在他茫然的目光中，微微一笑：“谢三，无麻全痛美容手术，要试试吗？” …… 直到被秦扶安按在小小的桌台上，痛得神智不清的谢则圆全靠幻想撑过这漫长的度秒如年的时光。 幻想将秦扶安的魂魄绑在锁魂链上，浸进黄泉里涮上一遍，拎起来后再放进孟婆的汤锅里咕嘟一整天，然后捞出来下油锅里猛炸一通，再往十八层地狱里轮流走上个二十圈，方才能消他此刻切肤之痛和心头之恨！！ 然而在棉花娃娃痛得生死不知的时候，埋头“做手术”的维修师，还能抽空朝窗外远远望着这边的一朵小向日葵歪歪头打个招呼。 “维修师先生。” 笑得灿烂乖巧的向日葵医生好奇地走近，努力踮起脚，用两片叶子攀着窗户，惊讶地望着桌面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棉花娃娃。 它有点被吓到，瞪圆了眼睛盯着棉花娃娃此刻的惨状，不仅没有转身去找城卫兵告发，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像做贼一样小声问：“维修师先生，你在干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和梦境里那个板着小脸酷酷的小向日葵截然相反。 但那颗想要帮忙隐瞒的心，却真诚到让好不容易缓了半口气的谢则圆再次眼前一黑。 难怪人类职场都抵制夫妻档，他现在也恨不得提刀砍了这对狗男男！ 秦扶安眼底藏着笑，朝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向日葵摇头，手上刻意放慢的动作加快了许多，顺便解释道：“不用，我只是在给他做手术，帮他换一具更合适的身体。” 而谢则圆，能够在这个失去玩具之心就没了性命的副本里，果断将性命交托到秦扶安手上，既大胆莽撞，又的确成功抚平了秦扶安心中对他被算计的些许不悦。 “还能做这样的手术？”小向日葵歪头打量桌上已经看不出原型的一堆物体，发表了疑惑之后，就没有再打扰秦扶安的动作，而是乖乖趴在窗户上安静观看起来。 过了没一会，积木小熊从紧张的手术间隙里，伸手将第三次快要滑落下去的小向日葵拎了起来，并且顺势捞进了小屋内，让它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窗台上看。 “谢谢维修师先生。”小向日葵不好意思地弯起眼睛，而后就着这个姿势，坐在谢则圆的“尸体”旁边，用叶子托着圆圆的脑袋，歪头认认真真地旁观。 它看得认真，既没有问东问西，也没有再打扰秦扶安，于是这场对谢则圆而言格外漫长的无麻全痛手术，终于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前，宣告结束。 “好了，起来试试新身体吧。”秦扶安开始清理工具和桌面。 而他面前的桌台上，一只长着金属翅膀，通体纯黑的小鸟正歪歪扭扭地站起来。 “还满意吗？”秦扶安从空间钮里拿出一面镜子放在小鸟跟前。 镜子清晰地照出小黑鸟眼眶里漆黑的金属眼珠，也照出小黑鸟身后，一朵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小向日葵。 “真的可以做这种手术！”小向日葵惊讶极了，好奇地盯着谢则圆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将崇拜的目光投注在秦扶安身上。 第115章 “维修师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 “您是我见过最最厉害的玩具，最最厉害的积木小熊！！” “童话城里从来没有玩具能做到这一点！” “维修师先生……” 激动过头的小向日葵蹦到桌台上，已经成功挤占开谢则圆的位置，捧着圆圆的可爱小脸叭叭对秦扶安说着各种不重样的夸奖。 秦扶安眼中笑意愈深，即使被黑色小鸟用阴恻恻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盯着，也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愉悦心情。 很快，秦扶安伸手按住小向日葵的圆脑袋。 下一秒，向日葵医生就像是被人定格了一样，呆呆站在桌台上望着他。 “你的小诊所里有玩具进去了。”秦扶安揉揉它的头，伸手往窗外指。 “嗯……喔！”小向日葵恍恍惚惚地回神，匆匆忙忙地点头后，下意识就要翻过窗户往外蹦。 然后又被秦扶安拎住。 跳下板凳，把过分活泼的小向日葵医生端端正正放到地上后，这才目送着对方慌里慌张像被鬼撵般匆忙跑开。 “看够了吗？”身后响起谢则圆幽幽的声音。 秦扶安回头，对满身鬼气的小黑鸟挑眉道：“手术结束，感觉怎么样？要不扑棱两下让我看看成没成功？” 扑棱两下…… 你当我是什么扑棱蛾子吗？！ 谢则圆好不容易缓过深入灵魂的痛楚，此刻听到秦扶安这话，险些一个冲动扑过去和自己的主治医师同归于尽！ 不过在他这样做之前，秦扶安率先打断他：“在这之前，要不先看看你用来吃饭的家伙？” 闻言，谢则圆一怔，下意识召出锁魂链。 纯黑的，阴气森然的，再也不是一团皱巴巴纸条模样的锁魂链。 谢则圆握进手中，忽略锁魂链上被困住的一大串灵魂体，乌漆嘛黑的鸟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的亮光。 “你帮我升级了？！” 不光是指在这个副本里的变化，而是整体的感觉。 现在这锁魂链给他的感觉，是即使回到鬼都，相比从前也绝对有着威势不小的能力。 “加了点我攒了千年的家底。”秦扶安淡淡地回答，顺带瞥他一眼：“否则你怎么能痛到要抓我去十八层地狱里轮回呢？” 谢则圆：“……” 我现在改口反悔还来得及吗？ 黑色的小鸟努力绷紧神情，尽可能不让自己高兴得太明显。 “秦先生是想让我扑棱两下是吗？” “我现在就扑棱！” 哪怕是当个半死不活的鬼差，谢则圆也从未如此谄媚过。 但那是以前的他，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从今往后，秦扶安三个字，在他这里的地位，是可以和酆都鬼帝并列的程度！ 通体纯黑的小鸟开心地抓着链子绕着庞大的过山车建筑飞了好几圈，最后停留在过山车轨道的最高处，晃悠着链子上的灵魂体们慢悠悠地逗弄。 而下方，黑色的积木小熊礼貌地屈指敲响了向日葵心理诊所的小门。 “礼尚往来，小葵花医生，我能有幸旁观你对病人的治疗过程吗？” [好了，不用往下看了，主播又要开始欺骗天真的小葵花了。] [追了四个副本，每个副本里最好骗的永远是你，可怜的小云朵。] [真过分啊，连自己老婆都骗，小心小云朵将来被骗多了变聪明。] [楼上的什么意思，说我们小云朵傻吗？！] [它不傻，它只是总会遇到同一个坏蛋（叹气）。] [……] 在弹幕的调侃中，秦扶安不动如山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小向日葵和患者沟通交流。 “医生，我真的很痛苦。” 熟悉的病患式开端。 但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匪夷所思。 病患玩具每说一句痛苦，小向日葵医生就会从自己身上薅出一朵暖洋洋的小太阳塞进病患玩具的身体里。 不止是秦扶安，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直播间观众们都惊呆了。 [植物大战僵尸……玩真的啊？？？] [啊？啊？！啊？？？！] [这太阳……是我想的那样吗？不会吧？没必要这么真实吧？我现在是真的开始怀疑这个游戏是不是在抄袭了！] [主播没说话，好像也傻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主播露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活久见！] 事实上，秦扶安不是傻了，而是在动用神识能力。 每个玩家的属性面板里，都有“神识”这一项，但至今为止，秦扶安从没遇到过能够学会运用神识的玩家。 可他不一样，无论是人修鬼修还是妖修，只要踏入修炼行列，都会知晓神识的重要性。 更何况他身为腾蛇，神识与生俱来，运用起来也比人修更为顺畅自如。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游戏里动用神识。 他在检测小向日葵从身体里扯出来的那些小太阳。 里面蕴含着格外精纯的生命力。 给他的感觉也很熟悉，和曾经谢云淮亲手交给他的那半截植物里仅剩的生机完全出自同源。 所以，这些小太阳，是这朵小向日葵自身的生机。 在得出这个答案的一瞬间，秦扶安伸手扼住小向日葵努力往外掏小太阳的叶子，不由分说地制止了它自杀式的行为。 治疗被打断，小向日葵和被治疗的玩具一起疑惑地扭头看向他。 “维修师先生？”小向日葵困惑地挣扎了一下，没扯动自己的叶子，只好问他：“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知道为什么，小向日葵觉得自己从维修师先生的小熊脸上，看出了很多不高兴甚至严肃的情绪。 这让它下意识地缩了缩叶子，却依然没能从他手中缩回来。 “这就是你的治疗方式？”秦扶安沉声询问。 小向日葵懵懵地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呀，我一直都是这样给大家治疗的，只要有足够多的小太阳，大家就能变得开心起来了。” “那你呢？”秦扶安竭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什么？” 小向日葵没听懂，它发现自己好像总是会听不懂这位维修师先生的话。 这让它有点小小的挫败，但还是乖乖被对方捏着叶子，没有再挣扎，只仰着圆圆的小脏脸，依旧笑眼弯弯地望向秦扶安。 第93章 诡梦童话（16） 秦扶安有很多话想问。 问眼前的小家伙, 为什么会这样牺牲自己，是什么促使它成为所谓的向日葵心理医生，更想问它做这种事疼不疼？到底已经这样做了多久了？ 可这些话, 都被小向日葵懵懂的笑脸堵在了喉咙上，半晌也没能开口问出哪怕一个字。 黑色的积木小熊有一双绿色的漂亮眼睛。 可不知为何, 小向日葵觉得他的眼睛此时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漂亮了，黯淡的有点失去了光彩, 这让小向日葵有点无措，用叶子捧着一颗暖呼呼的小太阳, 下意识地送到秦扶安眼前。 “你、给你。”它有点慌张地扬起笑：“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这个给你, 很快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从很久很久以前，它就一直是这样治疗童话城里的居民们的。 大家都说这样的方式很好, 想必维修师先生应该也能很快恢复情绪拥有快乐吧？ 在它睁得圆圆的眼睛注视下, 秦扶安沉默片刻, 而后伸手接过。 说是小太阳，其实并不烫，相反, 入手温暖，像一个在源源不断散发光和热的小暖炉, 仅仅是用手托着, 秦扶安就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在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捋顺抚平。 可他心底真正糟糕的情绪却并没有被缓解, 反而因为这样的变化，愈发沉重难言。 不过在小向日葵眼巴巴的注视下, 他勉强露出一抹笑，慢慢松开自己钳制住它叶片的手，安静坐在一旁, 没有再打断这场献祭吸血般的“心理治疗”。 …… “向日葵医生，我感觉好多了！”被治疗的玩具从病床上起身，扬起大大的笑容，真诚夸赞道：“您的治疗很有效，我们童话城里的每一位居民都在感激着有你的存在，正因为有你，我们才能一直快乐！” “不客气喔~”脏兮兮的小向日葵眼睛弯弯，挥挥叶子，温柔回答：“希望你们真的能够永远快乐。” 这只玩具很快就离开了。 没有留下任何报酬。 秦扶安的脸色愈发阴沉。 “小葵花，你的小诊所，治疗都不收费吗？”他的语气沉冷。 闻言，正在弯腰整理病床的小向日葵下意识回答：“不收费啊，是免费为大家治疗的。” 它弄好手里的事，这才回过身，对秦扶安笑眼弯弯地解释：“因为每一个来童话城的玩具，都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们童话城里以前没有像您这么厉害的维修师为他们修复身体的伤痕，所以大家进了童话城后，其实都在很艰难地活着。” 第116章 “一开始，还有很多居民，在来到童话城一段时间后，就自己悄悄出城，在城外永远消失了。” 说起这个，小向日葵抿了抿唇，有点低落地说：“我希望它们能够好好活着，在童话城里快乐地活着，所以才开了这个向日葵心理诊所。” “大家都很努力，我们玩具也会生不如死的疼痛，也会难受不快乐，我没办法改变修复它们的身体，只能尽可能让它们变得快乐一些，能够坚持更久地活下去。” 一只手轻轻落在它耷拉的脑袋上。 小向日葵抬头，头顶被揉了揉，而后对上维修师先生幽绿无奈的眼瞳。 “是不是只要修好了它们的身体，它们就不会再来找你治疗心理问题了？” 小向日葵微怔，慢半拍地回忆：之前被维修师先生治疗过的那些玩具们，好像真的没有再来找过自己。 虽然这才过了一天，但就像招财猫存钱罐队长一样，城卫兵们巡逻路过的时候，它挺着胸脯可自信可快乐了，一点都不像从前那样痛苦绝望。 想清楚这一点，它清澈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满是憧憬欢喜地望向秦扶安。 “真的诶！”之前还很认真稳重的向日葵医生，欢呼着用叶子搭上黑色积木小熊的手臂，惊奇地用力点头：“维修师先生，好像真的像您说得这样，只要大家不那么痛苦了，身上的伤痕消失后，它们就没有再来找我治疗过了！” 这样的结果，让小向日葵心中一点点填满了欢喜的憧憬：要是整个童话城的居民们都在维修师先生这里获得了有效的治疗，那是不是……不用自己往它们身体里塞小太阳，它们也能很快地拥有真正的快乐？ 真正的快乐，而不是……虚假的，把所有情绪都压缩积存到梦境里发泄的虚假快乐。 “试试就知道了。” 秦扶安拍拍小向日葵的头顶，笑看着它亮晶晶的双眼，温声道：“我刚来童话城，对大家还不是特别熟悉，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小葵花医生帮忙给居民们传个话，告诉它们可以来我那里治疗修复身体这件事呢？” 对于他的请求，小葵花……小向日葵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头答应了。 但转而它又聪明地提议：“不过维修师先生，我们童话城里的玩具们有很多很多，要是络绎不绝都来找你的话，一定会很辛苦，所以您要不立个木牌吧？上面就写一天接受多少个治疗名额之类的……” 除此之外，小向日葵还提了很多建议，都是从秦扶安的角度出发，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向日葵心理诊所都让出来，让秦扶安能有更好的环境对玩具们进行修复治疗。 而秦扶安，自然是没有任何拒绝意思地接受了。 …… “秦先生，您是说，只是出去了这一趟，就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落脚地，不仅如此，还接了整个童话城的修理订单，是吗？” 漆黑的金属小鸟站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的黑色小熊。 在它的目光中，秦扶安挑眉点头：“没错。” 谢则圆：“那么，请问尊敬的维修师先生，您还记得我们正处于被追杀的险境吗？还有我们的通关任务，虽然玩具们失去玩具之心不会死，但您总不能是趁着它们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偷偷拿走每个玩具的玩具之心吧？” “恕我直言，我并不认可您的行为，别忘了，我们是混在玩具里别有用心的人类，而不是大慈大悲的救世主。” 谢则圆其实很疑惑，如果是换成之前他所知晓的秦扶安，对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对别人好，自己却没有半分利益的事情。 可现在，谢则圆发现自己已经看不透秦扶安的行事作风了。 为什么？ 就因为去了一趟小向日葵的诊所，回来后就突然有了这样损己利人的想法，是被那朵向日葵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吗？ 不只是谢则圆，就连两边的直播间观众们，也觉得秦扶安的行为太过匪夷所思。 [虽然我懂主播是为了小云朵，但是……会不会太坑队友了啊？你们现在可是还背负着追杀令的，这样一来，队友岂不是被坑惨了？] [队友实惨，主播真的不是恋爱脑昏头了吗？你们的通关目标可是一百颗玩具之心，可你却要治好那些玩具，这样一来，岂不是自己手动提高通关难度？我要是队友，我现在真的想骂人了。] [一直追下来，我也想说，要不主播你让头脑冷静一下再做决定呢？现在副本里还有十几个玩家没解决，通关任务也遥遥无期，除了能帮到小云朵以外，好像没有任何好处。] [你们还说他不是心慈手软，这算什么？算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吗？笑死，我还是去别的主播那里看看吧，至少不会让自己看得这么憋屈。] [主播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吧？之前几个副本，不也总是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吗？我觉得还是应该多点信任，反正我认识的主播，绝不是这种恋爱脑烂好心还没有收获的性格。] [+1，连自己老婆都能一而再再而三骗得团团转的主播，我反正是不信他真的没有其它意图的。] [那你们看吧，我先溜了……] [……] 弹幕的不信任，谢则圆的质疑，秦扶安做出的这个决定好像一下子颠覆了自己过往的人设性格。 但让观众们惊愕的是，当秦扶安真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向日葵心理诊所的时候，原本站在窗台上冷眼旁观的黑色小鸟，在暗骂了一声后，还是扑棱着翅膀远远地坠在黑色小熊身后跟了上去。 无意间注意到弹幕里的一片问号，谢则圆阴森森地磨牙道：“你们懂什么？这条蛇上千年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家伙，我怀疑他想故意把我气走，然后独吞好处！” 虽然他还是没想清楚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重要的信息，但这并不能妨碍他相信秦扶安是条狡诈贪婪的蛇。 弹幕：……？ 不是，圆圆，劝你也别对秦扶安爱得太深好吗？ 听听你说得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是诋毁，可字字句句也都是信任啊！ 还“你们懂什么？” 是是是，就你懂行了吧？ 难怪你们两个能成队友呢，大哥别说二哥，双向奔赴的病情，我们不懂，我们也不下场了，稳坐高台看热闹难道不香吗？ 对于身后远远跟着的某只鸟，秦扶安瞥见弹幕上的通风报信，无动于衷地抬手，敲门。 “维修师先生！”小向日葵从门口露出半张圆圆的小脏脸。 秦扶安颔首，在跟着它往里走的同时，温声道：“小葵花，后面跟着的那只鸟，是我同伴，虽然鬼鬼祟祟的不像是什么好鸟，但他不会伤害你，如果遇到危险，我不在你旁边，就找他帮忙，他不会拒绝的。” “好。” 小向日葵回头看了眼别别扭扭绕在门口盘旋了好几圈也没进来的黑色小鸟，虽然还是觉得对方不像什么好东西，但它在思索了秦扶安的话后，郑重地点头：“我记住了，维修师先生，请问您的朋友喜欢吃葵花籽吗？我家里存了很多。” 秦扶安脚步微顿，扭头看它。 葵花……籽？ “你的？？”被定义狡诈阴险的蛇脑袋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第94章 诡梦童话（17） 迎着秦扶安惊愕甚至震动的眼神, 小向日葵呆了呆，茫然点头后又很快摇头。 “是童话城外的向日葵生长的葵花籽。” 它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拆开后将里面的葵花籽都倒出来, 说道：“我们玩具虽然不用吃人类的食物，但是大家都很好奇, 所以很多时候也会找一点人类能吃的东西来尝试，这些葵花籽就是我在城外找的野生向日葵上剥落下来的。” 而它刚才问那只鸟需不需要吃葵花籽, 也是想着给对方过过嘴瘾，就像大人哄小孩玩玩具过家家一样…… 随着它的解释, 秦扶安的神色逐渐好转, 但看了看桌子上的葵花籽, 还是莫名有些膈应。 于是在谢则圆进来发现之前，他先将小向日葵的这些葵花籽存货给收拢到了自己的空间钮里。 假鸟吃什么真瓜子, 没收。 “我还有……”小向日葵很大方。 但秦扶安阻止了它继续往外掏的动作, “他用不上, 你留着自己吃。” “喔~”小向日葵乖乖点头，把伸出去的两片叶子又缩了回来。 这时候，外面盘旋了好几圈的谢则圆也终于慢条斯理地厚着脸皮踱步走进来。 “你好, 我叫谢则圆。”他无视了秦扶安，飞到小向日葵跟前的桌面上, 敛起翅膀一派矜贵的和它打招呼。 “我是向日葵医生。”小向日葵对他弯眼笑笑, 相比起对待秦扶安, 明显生疏很多。 谢则圆甚至隐约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些许的敌意。 敌意？？？ 纯黑的金属小鸟歪头打量了一番小向日葵，而后扇扇翅膀, 决定没事少招惹它。 第117章 和秦扶安一样，看起来也不是个真正好欺负性格温和的。 说不定是裹着黑芝麻馅的软糯团子呢。 也不对，有秦扶安护着的话, 哪怕是颗真好欺负揉搓的团子，也能被秦扶安保护成扎手的小刺猬。 光看秦扶安要为对方救治整个童话城的居民这一点，就已经很清楚了。 三只非人类都打过照面后，还算是维系了表面的和平，在小向日葵和城卫兵们兢兢业业为秦扶安宣传的时候，另一边，今早在城门口碰过面的十几名玩家也终于聚在了一起。 由于有着共同的需要消灭的敌人，所以虽然大家来自不同的公会，但还是很快团结起来，先共享了临时团队里的治疗资源，等在梦境里受过的伤都恢复得七七八八后，他们开始讨论怎么才能将谢则圆和秦扶安成功淘汰。 十几人就有十几个不同的脑子，想出好几种不同的办法。 有人说直接打上门群攻，哪怕那两人有所防备也肯定敌不过这么多人一起出手。 有人说要想办法逐个击破，将秦扶安和谢则圆调虎离山，再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他们。 还有人支持从长计议，也有人在打退堂鼓，只想在这个副本里暂时活下去。 同一个副本里，有一部分乐子人观众是会自行流动的，在对比了两个阵营的讨论结果后，他们发现，这两边其实都更倾向于先解决敌人，再完成任务。 毕竟是整整一个月的通关时间，玩家们现在也不是什么新手了，多多少少是有点游刃有余的底气的，所以两方的目标其实都很一致：尽快杀死敌人，再慢慢摸索通关方式。 可这个“尽快”到底是多快，又到底是哪一方更快，却很快就能被大家知道了。 就在这十几名玩家还在言辞激烈地争执要用什么办法对付秦扶安和谢则圆的时候，其中一名玩家悬挂在屋内的铃铛道具便突兀地响动示警起来。 尖锐的铃音让还在疗伤讨论的十几名玩家仿佛见鬼一般猛然绷直身体防备起来。 就在他们四处寻找侵入者的时候，鬼屋的暗处，一只漆黑的鸟用讥嘲阴冷的目光紧盯着他们。 如果非要找一个词来形容谢则圆此时的目光，那或许用“看死人”最为恰当。 在他眼中，这些蹦跶个不停的，不过是秋后蚂蚱，是将要被捆在他锁魂链上的一道道浑噩魂魄而已。 至于是否会忌惮他们身后的势力？ 说实话，鬼都每年被接引的魂魄没有千万也有百万，其中哪一年没有些知名的响当当大人物？ 和一整个国家甚至种族比起来，只是几个游戏里的公会而已，谢则圆连忌惮都觉得失了身份。 秦扶安则比他更过分。 在秦扶安眼里，这些人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唯一的用处大概是他们死后，自己能多得几颗玩具之心吧。 仅此而已。 “要留活口吗？”在动手之前，隐在暗处的谢则圆用灵力凝成线询问他的意见。 他的意思是，想要让秦扶安现在这些玩家身上实验探寻一下，关于玩具之心的隐藏信息。 但他刚问出口，就看到同样站在暗处的积木小熊无声地摇头。 不留活口。 于是在玩家们乱成一团寻找敌人踪迹胡乱攻击的时候，一道乌黑的锁链突兀地破开黑暗，朝着他们其中之一直直甩了过去。 另一侧，黑色的积木小熊手里捏着几颗葵花籽，用灵力包裹后弹出，在短短一息间便深深嵌入这群玩家们的玩具身体骨骼和弱点之中，对他们的行动和身体完整度造成了极大的阻碍和损害。 秦扶安将剩下的葵花籽收入空间钮，而后抬手按亮墙壁上的开关。 童话城是没有电的，但它有完整的电力系统，所以秦扶安将自己在副本商店里购买的能源块嵌了进去，这座鬼屋便重新拥有了电源。 秦扶安站在幽绿猩红惨白交织的鬼屋灯光下，欣赏着眼前谢则圆的猎杀场面。 这群玩具估计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或者是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两人没那个胆子主动找上门，所以事先设下的防备并不多，这也让谢则圆和秦扶安在进入这里的一路上都极其顺利。 成功打了这群玩家一个措手不及。 秦扶安说不留活口。 谢则圆就一个都没留。 原本还轻飘飘的锁魂链，在接连捆住十几个灵魂体后，锁链的一端长长地拖在地上，在拖动间发出沉重的闷响。 而全程，秦扶安都好像一个看热闹的旁观者，除了最开始扔出那些葵花籽以外，就再没有亲自动过手。 直到阴冷的鬼屋里摆满了玩具们残破不堪的尸体。 这时候，他才开始收敛这些尸体。 谢则圆杀完锁魂后就不管了，此刻看到秦扶安的行为，敛起翅膀站在一旁，低笑着调侃道：“以后我们的小队名字，不如就叫丧葬一条龙怎么样？” 管杀管埋还管入地狱黄泉。 闻言，秦扶安踢了踢脚边破烂的尸体，回答：“随你。” 这个所谓的小队，至少得四五人才能去注册成队伍，而他们连未来队友的影子都没见着，现在想队名实在是过分有远见了。 将最后一具尸体也收起来后，秦扶安走到一开始站着的墙边，将自己嵌进去的能源给抠了出来。 没买几块，得省着点用。 “走吧，回去了。”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鬼屋之中。 他们身后一片空荡寂静，正如他们此时的直播间光屏一样安静。 [……] […………]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对这场突兀开始又迅速结束的战斗发表任何感言。 等他们走到外面，天光冲破他们身上的冷戾杀意后，光屏里才试探性地划过几条弹幕： [话说……圆圆的动手能力，这么强吗？] [从始至终，秦哥都没有怎么动过手吧？] [我、我有点方，能收回之前说他们心慈手软当断不断迟早遭殃的话吗？我的认知正在遭受巨大冲击……] [默默摘掉标签：恋爱脑；偷偷替换标签：丧葬大佬。] [噗，前面的，丧葬大佬是个什么鬼啊，听起来是不接地气了，可它好像特别接地府啊！] 之后就是井喷式爆炸的弹幕和无数打赏。 秦扶安和谢则圆都不是那种喜欢感谢打赏的玩家，甚至经常无视弹幕里的各种大量节奏，所以这一路回去就和来时一样顺利。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游戏副本外的四大公会和无数散人玩家，都因为他们刚才的“虐.杀”而彻底炸开了。 “会长，我觉得我们需要重新评估这两个新人玩家的威胁程度。” “老大，我们的人全被杀了，里面还有4队队长的弟弟，这事儿我们得给下面人一个明确的态度。” “副会长，您也看到了，一个谢则圆本来就够难对付的，现在又多了个活阎王，看起来还是两人里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趁着事态还没有彻底无法挽回，尽快思考清楚和他们的立场到底是敌是友。” “阿姐，我已经让我们的人在现实世界里撒网寻找这两个人的身份信息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到时候我们要拉拢还是解决，都要尽快拿出章程。” “这两人真莽啊，连四大公会的都没有一点手软，他们就不怕被四大公会彻底列入黑名单吗？这游戏可不是单打独斗就能好好活下去的。” “怕他个毛，都进诡异游戏了，还瞻前顾后怕这怕那的，在现实世界里弯腰低头还没够，来了诡异游戏也要对别人拱手哈腰的，人活这一辈子未免太窝囊了些，老子看这两人才是真的合胃口！有这个实力，怕什么一二三四，大不了杀他个六亲不认！”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 “话又说回来了，游戏里的知名小队已经有好几个了，如果这两人真能在四大公会的围剿中活下来并顺利组队，那将来肯定能榜上有名，我们这些散人玩家说不定也能在四大公会的压迫下稍微喘口气了。” “那就祝他们好运吧。” “也祝我们好运。” 第95章 诡梦童话（18） 很快, 童话城里的维修小店就正式开张了。 第一个来的是小皮球。 它圆溜溜地滚进来，已经完好的身体沾了泥，和童话城里的很多玩具一样, 都显得脏兮兮旧乎乎的。 它熟门熟路地滚到秦扶安的脚边，蹦跶着满怀期待地问:“维修师先生, 您真的什么手术都能做吗？” 不等秦扶安回答，它又欢快忐忑地提出自己的诉求:“请问您有没有办法, 让我永远都不要再漏气瘪掉呢？” 迎着它既憧憬又忐忑的目光，秦扶安伸手将它捡起来, 放到干净整洁的手术台上, 温声道:“当然可以, 但和之前一样，或许会有点疼, 你能忍受吗？” “嗯嗯！！”小皮球激动地滚了两圈, 完美控制自己的身体不从手术台上掉下去, 迫不及待地说:“我可以的！我是最勇敢的小皮球，维修师先生，请您为我做手术吧, 我愿意给出除了生命以外的所有报酬！” 第118章 虽然它这么说，但秦扶安在盯着它看了两秒后, 还是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询问:“如果我要的报酬是你的玩具之心呢？你也愿意吗？” 闻言, 小皮球的快乐短暂愣住了。 它下意识转了一圈看向一旁的向日葵医生。 小向日葵朝它眼睛弯弯地笑, 同样温声提醒:“小皮球，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用询问任何人，你有权拒绝或者同意，我们谁都不会强迫你做出选择的。” 此时的小向日葵, 好像一位真正的心理医生，温和，耐心，从容，鼓励。 在它语气轻缓的安抚声中，小皮球蹲在手术台上，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在它思考的漫长时间里，秦扶安谢则圆和小向日葵，谁都没有站在旁边盯着它给它压力。 他们有的在收拾工具箱，有的在扒拉材料，还有的在用两片叶子认认真真给黑色积木小熊剥瓜子仁。 没有被重重关注等待，小皮球仅剩的紧张不安也消失了。 它开始冷静思考利弊。 是要更厉害的永远不会烂掉漏气的身体，还是要那颗没了也不会死亡的玩具之心。 毫无疑问，玩具之心对玩具们而言，虽然不像人类的心脏那么缺一不可，但玩具之心承载着它们所有的记忆和喜怒哀乐，失去了玩具之心，它们也就遗失了曾经的自己。 就连人类都接受不了失忆，更何况是向往变成人类的玩具们？ 所以到底要怎么选择呢？ 小皮球陷入了深思。 它的身体里，一颗亮晶晶的玩具之心也在幽幽地发出微光，引导着它的记忆不断往前回溯。 …… 小皮球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彩色小皮球，它被摆摊的商家连同其它的小皮球一起挂在网兜里销售。 从有意识和记忆的那一天起，小皮球就一直待在那个挨挨挤挤的网兜里。 它见识了很多，闻到过旁边摊子上传来的香味，见过摊主和别的摊主争吵打架，也被匆忙收起来挂在车上跟着摊主躲避城管…… 小皮球不识数，它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少天，只知道网兜里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其它小皮球一个接一个被买走，最后空荡荡的只剩下它和零星几颗。 然后摊主在网兜上挂了个纸盒拆开写的牌子。 小皮球听到摊主吆喝得很大声，说是清仓大甩卖，低价出售玩具。 然后它终于被一双小手抱在了怀里。 那么紧，就好像它是那个小孩最独一无二的宝贝一样，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无人问津。 它看到小孩的妈妈给摊主付了钱，摊主笑容满面地送走母子两人和小皮球。 那一刻，小皮球就懵懵懂懂的知道，自己以后彻底属于这个小男孩了。 它有家了。 宽敞干净的客厅，有电视，有茶几，有柜子，还有会欢喜地扔掉它又跌跌撞撞跑过来捡起它的小主人。 小皮球再也不用被悬挂在网兜里，和其它小皮球一起挨挨挤挤的活着和等待了。 玩具不像人类。 玩具也不懂人类的喜新厌旧，不懂幼崽的成长成熟。 它只知道，在某一天，最喜欢和它一起玩的小主人，不再那么喜欢它了。 一开始是慢慢冷淡，后来视而不见，甚至拥有了更新更喜欢也更好玩的玩具。 小皮球不懂，为什么小主人有了自己还要喜欢别的玩具。 难道是自己滚动得不够快也不够远了吗？ 还是自己的身体变得陈旧不鲜艳了？ 又或者，小主人只是短暂的遗忘了它，很快就会再次想起来，又会和从前一样和它一起玩。 但小皮球不是人类。 它不知道，人类长大的过程，就是不停丢弃和遗忘的过程。 而它，一颗小小的陈旧的皮球，只是被丢掉和遗忘过程中，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 小皮球看着小主人一天天长大，看他的小手越来越骨节分明，看他走路越来越稳当大步，看他拥有更多玩具，又很快丢弃它们…… 最后，小玩具和其它玩具一起，被女主人捡起来，装在一个黑漆漆的箱子里，只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再也看不到小主人的成长变化。 在看不见的那段日子里，小皮球最常做的，就是幻想小主人又拥有了多少新玩具，还有回忆当初被那双小手选中紧紧抱住的每一个细节。 后来终于有一天，小皮球再次看到了外面的光。 装着它们的纸盒被人拆开，小皮球看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类少年，伸手随意的将它从箱子里捡起来。 小皮球认出了他，小皮球欢喜极了。 它以为自己终于被小主人想起来了，它以为小主人会像小时候那样继续和自己玩丢球再捡回来的游戏。 结果它只猜对了一半。 “豆包，接住！！” 少年掂了掂手里陈旧的皮球，然后笑着将它猛然用力扔了出去。 小皮球没有所谓的心跳，但被抛向高空又迅速落下的那一瞬间，它还是害怕极了。 它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有从摔下来的疼痛中回神，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喘·息声。 越来越近，小皮球看到了一只欢快吐着舌头的狗。 下一秒，小皮球被这只狗叼在嘴里往回跑，最后湿漉漉的被吐出来，就丢在少年的脚边。 原来不是小主人和自己玩，而是小主人需要陪小狗玩，所以才想起自己，废物利用的啊。 小皮球没有挣扎的能力，它从小主人曾经最喜欢的玩具，变成了这只小狗最喜欢的玩具。 甚至，小狗的喜欢远比人类更为长情。 那只叫豆包的小狗，就连睡觉都会把小皮球叼回窝里，用爪爪团住后才安心睡觉。 可小狗的喜欢，也比人类更不懂分寸。 它被激动的小狗咬漏气了。 原本圆润的身体，一点点瘪下去，小皮球看到小狗焦急不安的围着自己打转，用爪爪扒拉自己发出呜咽的哭声。 它想安慰小狗，可小皮球和小狗都不会说话。 生命的最后一刻，它又被已经长成少年的小主人捡了起来。 小皮球听到他在安慰小狗:“好了豆包，不就是个皮球吗？玩坏了也没关系，我现在就下单给你买个新的，很快就到了，好不好？” 又是一道抛物线，小皮球被曾经的小主人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 在知道自己还能来到童话城继续活下去的时候，小皮球心里充斥的其实不是恨。 它只是在童话城门口，偷偷松了口气。 能有新的小皮球继续陪伴豆包，让豆包不要那么难过，真是太好啦！ 希望豆包不要再把新的小皮球咬破了，不然新的小皮球也会很疼的。 但现在，小皮球已经在童话城里居住了很久很久了。 小皮球本来以为人类说的，时光会淡化遗忘过去的记忆，但现在想到曾经的记忆，竟然还是那么清晰详细。 它甚至记得豆包每晚把它枕在脑袋边，边淌口水边睡觉的画面。 想到这里，小皮球轻轻滚动了一下，吸引了店内其它玩具的注意力。 它看向秦扶安，幼嫩的童音可怜巴巴地响起:“维修师先生，对不起……” 秦扶安并没有它想象中的失望或是不满，反而轻轻眨了下眼，放下手里的工具，好奇问它:“没关系，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已经拒绝过维修师先生一次了。 小皮球不愿意再让对方失望第二次，而且自己的原因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所以在店内三名玩具的注视下，小皮球不太好意思地小声解释:“嗯……因为、我有舍不得遗忘的记忆。” 它蹦跶了一下，心情莫名变得更开心了些，语气活泼:“维修师先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时间思考的话，我都想不到自己会有那么多珍贵的回忆，我好像不需要向日葵医生的小太阳治疗，也能变得心理健康了！” “我的玩具之心里，有特别特别珍贵的记忆。” “我舍不得忘掉它们。” “虽然在那些记忆里，还有好多不太快乐的回忆，但……它们好像变得不太重要了，真神奇。” “所以、所以真的很对不起，我虽然还是很想变得更坚固，但比起永远都不会烂掉，我更希望自己能永远记得那些快乐美好的记忆。” 所以，维修小店开门后接的第一单，就这么被临时取消了。 而原本该躺在手术台上接受维修改造的小皮球，也一跃蹦下了手术台。 秦扶安没有阻拦它的离开。 谢则圆也没有。 但在小皮球即将圆溜溜地滚出小店门口时，一旁始终安静倾听的小向日葵突然出声拦下了它。 “小皮球。” 小向日葵对上小皮球新奇疑惑的目光，沉默片刻，软声问它:“如果我能为你保存下所有快乐的记忆，你愿意将玩具之心交易给维修师先生吗？” 第119章 第96章 诡梦童话（19） 对于向日葵医生的话, 小皮球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认真回答:“可以的，如果能够剔除所有的痛苦, 只保留快乐的话，我愿意将玩具之心交给维修师先生。” 它语气认真笃定, 好像哪怕不做那个手术，只要能够拥有所有快乐的记忆, 它也愿意送出玩具之心。 小向日葵眼眸弯弯，点头道:“好, 我知道了, 我会想到办法的！” 它送走了小皮球, 回身面对秦扶安和谢则圆时，再次重申了这句话。 它一定会想到合适的办法, 让维修师先生获得玩具们的玩具之心的。 说着, 它的两片叶子动了动, 在两人的注视下，轻声道:“抱歉，我生来就没有玩具之心……” 否则, 不需要想什么办法，它完全可以将自己的玩具之心送给维修师先生。 即使那对它而言, 或许也会特别重要。 空气安静了一瞬。 秦扶安抬手, 轻拍了拍小向日葵蔫哒哒的头, 噙着笑意温声道:“小葵花，不需要道歉,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很多了。” 所以，它不需要说出“抱歉”两个字。 更不需要为此而感到愧疚。 谢则圆旁观这一幕，轻轻啧了声, 觉得有点牙疼。 - 小皮球没有在秦扶安新开的维修小店做手术。 送走了第一位不成功的顾客，小店很快就迎来了第二位、第三位、第四…… 但让所有观众们感到意外又好像不那么意外的是，在秦扶安事先询问后，那些玩具们，竟然一个愿意进行交易的都没有。 更离谱的是，它们非常一致的，都是因为舍不得那些混杂在大量剧烈痛苦之中的些许快乐回忆，而不是担心手术失败或是认为秦扶安的开价太高。 所有的玩具，也都在小向日葵问出那句“如果能够剔除所有痛苦……”的假设提议后，格外笃定地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会愿意在失去痛苦只余快乐的情况下，毫不犹豫送出玩具之心。 但所有人也都清楚，这样的前提，就是小向日葵，真的能够想到达成条件的办法。 否则，玩具们绝不会轻易给出玩具之心。 到时候，秦扶安和谢则圆也只能和之前那些玩家一样，用杀戮夺取玩具之心。 这原本应该是最后一条退路的。 但在秦扶安询问过小向日葵，得知整座童话城的居民加起来也只有一百三十几只后，彻底被截断。 甚至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成为秦扶安和谢则圆两人之间爆发争斗杀死对方的一条导火索。 “为今之计，秦先生，难不成我们就只能将希望放在它身上了吗？”谢则圆在天黑之前，站在积木小熊肩膀上低声商讨。 窗外原本明亮的天幕已经染上了大片浓淡不一的墨色，再有十几分钟，天就要彻底黑了。 谢则圆和秦扶安倒是还算淡定，毕竟这才第二天结束，可观看整个副本的观众，都在其他玩家死后，一股脑涌入他们两人的直播间，于是牛鬼蛇神更多了，不同的声音也在弹幕里随时随地爆发争执骂战。 谢则圆看得眼睛疼，干脆眼不见为净，飞到秦扶安肩膀上和他说悄悄话。 嗯，背着那朵小向日葵。 可他忘了，秦扶安不光是他的队友，还是个正在追求未来对象的究极恋爱脑。 所以他低声问完，很快就听到了秦扶安的高声回答。 其实声音不高，但秦扶安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这间小屋又不大，于是屋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谢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秦扶安慢悠悠说道:“小葵花一片心意想帮我们，无论是否成功，都耐心等等吧。” 迎着小向日葵望过来的，一开始惊讶疑惑，而过了然恍悟的目光，黑色的金属小鸟气急地低头在积木小熊肩膀上狠狠叨了两口。 结果也不知道这积木为什么嵌那么紧，不仅没把肩膀上的积木小块叨出来扔掉，还让它自己的金属鸟噱被力道反震，疼得整只鸟都支棱起来了。 这还是谢则圆第一次在背后蛐蛐别人反被当场捉个现行。 如果还是原来那具身体的话，谢则圆此时估计已经羞窘到小白脸变小红脸了。 可恶的秦扶安！！ 该死的螣蛇！！ 金属小鸟磨着牙攥紧鸟爪子，狠狠抓住积木小熊的肩膀，试图用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让秦扶安感知到自己此刻的杀意。 可惜，秦扶安没搭理他。 在越发黯淡的天光中，逐渐融入黑暗的积木小熊，抬步走到小向日葵面前，而后牵住它偷偷蜷缩的叶片。 “马上要到夜晚了，小葵花，我们梦里见。” 他边说，边捏了捏手里软乎乎的叶片。 小向日葵浑身都不太自在，它脑海里一边思考怎么才能帮到秦扶安，一边又忍不住想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随口说了一句，还是对方知道自己脱离梦境后也有梦境里的全部记忆？ 它很想尽快想出所有问题的答案，但它的脑袋虽然又大又圆，却好像真的长满了葵花籽，一颗颗零零碎碎地散落着，被秦扶安轻轻一碰就稀里哗啦全部散落一地了。 它忍不住又分出一小团思绪:维修师先生……可真擅于寻找玩具弱点呀！ - 黑夜如期而至。 这次，副本里仅剩的两名玩家都是在清醒状态下被拉入梦境世界的。 但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这一次，梦境似乎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循环轮回。 秦扶安化作的招财猫存钱罐仍旧被小向日葵抱在怀里，二者现在就站在童话城的入口处。 而谢则圆，也在旁边，依然是童话币老师的模样。 小向日葵虽然遗憾原本给予秦扶安的特权，阴差阳错便宜了谢则圆，但看在今天一天相处过的份上，它也没有故意收回那枚童话币。 当然，如果秦扶安还能依靠灵魂体触须倾听它心声的话，就会发现此时板着小脸冷酷严肃的小朋友，心里全都是窃喜的小心思。 它就是故意不收回那枚童话币转而交给维修师先生的。 因为这样一来，维修师先生就还是这只招财猫存钱罐，也就能够被自己光明正大地抱在怀里了。 想到这里，小向日葵忍不住学着之前秦扶安安慰它的模样，也抬起手轻拍了拍招财猫的头顶，稚嫩的童音冷冰冰的，细听却有些小紧张:“小猫，前面就是我家了，我带你进去看看吧。” 前面就是童话城。 是小向日葵从产生意识后，就一直待着生活的地方。 也是它的家。 说完，小向日葵瞥一眼旁边正在四处张望的谢则圆，语气更加冷冰冰:“老师，你也一起吧。” 谢则圆摸了摸手腕上缠着的锁魂链，低低笑道:“好啊，不过你还这么小，力气有限，不如让老师来帮忙抱着这只存钱罐吧？” 话音还没落呢，就连小家伙迅速地抱紧存钱罐，瞪圆眼睛满是警惕地望着他。 原本干净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敌意。 好像要被谢则圆抢走什么不得了的大宝贝一样。 谢则圆被它的这一番下意识反应都得一边笑一边不停呛咳着，好半晌，才无辜地摊手:“同学，老师真的只是想帮帮你，可你的反应实在是太让老师难过了。” 不光无辜，还反向谴责，欺负一个小孩。 而秦扶安作为被争抢的那个，则是突然想起:谢则圆似乎并不知道，小向日葵的记忆不会清空。 那么，莫非谢则圆是以为，醒来后童话城里的小向日葵不会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故意逗它。 ……秦扶安瞥了眼正装模作样哭诉委屈的某只鬼，轻嗤。 踢到铁板了。 可惜某只鬼现在并不知道这铁板有多厚，还在不知死活地往上凑。 至于要不要提醒他？ 秦扶安用灵力传话，声音落进小向日葵的耳朵里:“小葵花，他有精神病病史，偶尔会抽个小疯，你别搭理他。” 话落，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不过要是他疯得厉害，也别太手软。” 小向日葵低头，对上那双幽绿眼瞳中张扬锐利的笑意。 和在童话城里，笑得温温和和的积木小熊截然不同。 但它自己不也是两种模样吗？ 小向日葵乖乖点头，然后果真听秦扶安的，没搭理装委屈的谢则圆，绕开他，抱着秦扶安重新往里走。 身后，谢则圆的笑声落下，他看了看小孩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不信任我。”小向日葵对谢则圆的离去，下了精准定义。 秦扶安点头应道:“当然，他谁也不会信的。” “包括你吗？”小向日葵很是好奇。 秦扶安嗯了一声，“当然也包括我。” “可你们不是同伴吗？”小向日葵的眉头缓缓皱紧。 第120章 它其实没有见过多少真正的人类，一直生活在童话城里，它被环境塑造得很单纯，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身为同伴，却互不信任。 这样的同伴关系，真能长久吗？ “成为同伴才两天时间而已。”秦扶安笑着解释:“而对于人类来说，两天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了，所以我们绝不会互相交付信任。” 两天时间，很短吗？ 小向日葵顺着秦扶安的思绪延伸下去，然后想到了自己。 “我和维修师先生也才认识两天。” 它低下头，盯着秦扶安的眼瞳，一眨不眨地说道:“所以，我也不该轻易相信你，对吗？” 秦扶安:“……” 好像一脚踩进了自己刚挖的坑里。 但没关系，他脸皮厚，还会哄老婆。 “按理来说是这样没错。”秦扶安点头，没有注意到小向日葵一瞬间变得幽深危险的眸光，还在继续说:“但谢三会防备我，小葵花会和他一样吗？” 第97章 诡梦童话（20） “我不会。”小向日葵毫不犹豫地回答。 再一垂眼, 便对上招财猫那双弯弯的眼眸，似笑非笑，带着些令人心慌无措的温柔。 小向日葵感觉自己呼吸都乱了一拍, 定定神，抿着唇继续往前走。 在梦境里原本不喜欢多说话的它, 大概是为了转移话题，竟然在这之后慢慢变得健谈起来。 “我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 童话城还不叫童话城，它没有名字, 城里也只有我一个能走会说话的玩具。” “我试着往外走, 想找到更多和我一样的玩具们, 但走不了多久就会陷入黑暗，等再醒来, 我又回到了童话城, 我出不去这里。” 小向日葵边走边说, 用稚嫩的童音娓娓道来，仿佛在慢悠悠的给秦扶安讲着睡梦里催人入眠的童话故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多久，直到有一天, 我坐在那里发呆的时候，我突然进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小向日葵说着, 伸手指向旁边已经陈旧斑驳的旋转木马, 轻声道：“我见到了高高的建筑, 见到了和我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类，还有各种各样的动植物, 以及……一个和我长得并不一样，但也能说话的玩具。” 在它说完这句话时，已经抱着秦扶安来到了旋转木马处, 它将秦扶安放到一只小马凳子上，自己也跟着爬上去，和秦扶安坐在一起。 “那是一个玻璃制作的水晶球。” “我在那个奇怪的地方，看着它被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看着它被运输到商店里拆开包装摆放售卖，看到它每天盼望自己能够被人买走……” “后来它真的被买走了，是一个人类小女孩，她买走这个水晶球，送给另一个小女孩，作为生日礼物。” “她们关系很好很好。”小向日葵低头看一眼秦扶安，认真强调：“比你和你同伴的关系好很多，她们可以一起睡觉，一起牵手，一起拥抱，还会一起上学放学，她们说彼此都是最好的朋友。” 被小葵花调侃了，虽然它是用认认真真的语气，但别以为自己没听出来话里的刻意调侃。 招财猫抬起爪爪，不轻不重地拍上小向日葵的手背，惩罚似的，轻笑道：“那我猜，这两个人类幼崽好朋友，最后应该分开了吧？” 小向日葵：“……” 小朋友的脑袋一点点垂下来。 浑身都散发着不太好的气息，像是难过，又像是茫然。 “嗯。”它轻声应着：“在水晶球被买回去赠送的两年后，她们明明还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却越走越远了，后来好朋友就成了陌生人，她又有了新的好朋友，得到了新的生日礼物。” 说到这里，小向日葵伸手将招财猫举起来，齐平后直视他的双眼，神情困惑地问：“两天对人类来说很短很短，那两年也很短暂吗？” 不等秦扶安回答，它又低声问：“之前说，玩具和人类不一样，人类理解不了玩具的爱，只能理解同类的爱，可为什么她们的爱，也并不长久呢？” 小向日葵缓缓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面前被自己托举的招财猫：“维修师先生，你们人类，难道一直都这样喜新厌旧吗？” 喜新厌旧，这是小向日葵这么多年来，对人类最最深刻的印象了。 这个问题似乎怎么都不太好回答。 在悄然对峙的安静氛围中，绿眼瞳的招财猫举起自己的两只猫爪爪 ，颇为无辜地说：“他们人类在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我跟你一样，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人类那么喜新厌旧，这么听起来，他们人类可真不是什么好玩具啊！” 张口闭口都是“他们人类”，短短两句话，已经彻底把小向日葵给听懵了。 “……你不是人类？可你好像也不是玩具？”小向日葵呆呆地举着他，大大圆圆的脑袋一时间怎么都转不过来。 秦扶安觉得懵懵的小葵花看着既呆又乖，两只举起的猫爪爪上下轻摇了两下，笑道：“小葵花，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生物，除了人类和玩具，还有动物，植物，妖鬼，神佛……” “偷偷告诉你，人和鬼是最狡诈难缠也最善变诡谲的，遇到这两种生物，都最好远远避开。” 招财猫停下挥动的爪爪，歪头说：“而我是妖，妖族一向专情唯一，从不像人鬼那样戏耍真挚的感情。” 恍恍惚惚间，直播间观众们甚至觉得主播短短几句话，不光用黑锅哐哐砸死了两个种族，还手动往他自己身上套了百八十个美颜滤镜。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什么？他不是人？！ 喔……那没事儿了。 [要是圆圆知道自己队友在背后这么蛐蛐自己，恐怕就算浑身都是金属羽毛，它也得炸成毛团子吧？] [咳，前面的预言家，已经有热心观众去那边传话了，点击就看圆圆在线破防。] [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主播这脸皮撕下来能直接当城墙用了吧？身为人族，我真的要怒啦！！！] [家人们谁懂啊？我不就是闲来无事看个直播吗？谁知道会从天而降这么大一口黑锅啊？我直接就被砸死了！主播赶紧赔钱！！] [主播，黄牌警告！本直播间禁止主播对观众进行种族攻.击！] [你们都在谴责，我就不一样了，我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主播的哄老婆语录。] [+1，学渣都在嚷嚷题目太难，学神已经开始举一反三，下播就去抹黑我情敌。] [……大师，我悟了！有了对象还要什么脸皮和队友？哄好老婆你就是人生赢家！] [操，一语惊醒梦中人，这笔学费我先交为敬！] 小向日葵的脑袋里已经被秦扶安的话塞满了问号。 妖？ 那是什么？ 人和鬼，都很狡诈善变吗？ 虽然听得大懂不懂，但迎着招财猫弯弯的温和眼眸，小向日葵还是乖乖点头。 “嗯，我记住了。” 它记下了维修师先生的叮嘱，也记住了维修师先生说的，他不是善变狡诈的人和鬼，而是特别专情唯一的妖。 虽然小向日葵依然不知道妖是什么。 它的脑袋里根本没有“妖”这个概念。 心底的疑惑似乎被秦扶安解决了，又好像偷偷冒出了更多的疑惑。 但小向日葵没有忘记自己带维修师先生进入梦境的原本目的。 它将招财猫重新抱进怀里，滑下小马凳子，继续往童话城里面走。 “在那两年时间里，水晶球从一开始每天都要被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抚摸拥抱，到后来和女孩子的接触越来越少，最后它原本住了两年的那个展示柜，被女孩用另一个可爱漂亮的兔子玩偶给占据了。” “水晶球被女孩随手放在了柜子上，之后又被她挪到了另一个地方，挪来挪去的，有一天它被女孩塞进了漆黑的柜子里。” 小向日葵慢吞吞走，也慢吞吞地说：“我看到它很难过，想要安慰它，但那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在它某天被人不小心从箱子里滚出来砸碎的时候，水晶球的梦就醒了。” 它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前方。 秦扶安随着它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就在两米远的一条褪了色的斑驳长椅上，一个满身裂痕的水晶球安静蹲在凳子上。 小向日葵抱着秦扶安走过去。 “维修师先生，你看。”它将秦扶安放到水晶球的旁边，用手指着水晶球上密密麻麻的裂痕，低声道：“我把它从梦境里捡出来，又一点点把它拼合起来，但是它被摔得太碎了，有好些身体都拼合不起来，所以我只能一次次进入它的梦境，一次次捞取不同的碎片残渣。” 说到这里，小向日葵好像很累地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闷闷的：“可是捞出来的碎片总有重复的，我也没有维修师先生您那么厉害的能力，把它变得比以前更完整更漂亮更厉害。” 第121章 所以那段时间，小向日葵就天天跑进水晶球的梦境里打捞它溅落满地的碎片残渣。 就在它终于将这只水晶球尽全力拼到力所能及的最好程度时，还不等它松口气，它又进入了一个新的玩具的梦境里。 “每一次梦境，都要重复经历一遍它们曾经所拥有的所有记忆，一次又一次，然后在它们生命终结的短暂时间里，抓住机会让它们变得更完整。” “一个接一个，我经历过一百七十四个不同的梦境，但这些梦境我到底重来了多少次……我也记不清了。” 小向日葵伸出手，轻轻碰了下满身裂痕的脆弱水晶球，微垂着头，冷冰冰的童音里是再难掩饰的疲惫和茫然： “因为人类幼崽最喜欢的是玩具、故事、童话，所以我将我的家命名为童话城，我的家里接纳了一百七十四个曾经被人类幼崽喜爱过的玩具，我在它们的视角里，看过了一百七十四个被爱和被丢弃的故事。” “可是，我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话落，它轻轻戳了下水晶球，下一秒，水晶球内部缓缓冒出许多小小的密密麻麻的温暖小太阳。 它们像是一幅幅被展开后自动播放的画，在不停播放着水晶球在童话城里的记忆和经历。 有的小太阳已经彻底黯淡了，原本金色暖黄的小太阳，变成了黑漆漆的模样，画面里播放的却是水晶球初到童话城时，满心新奇感动的片段。 而后面那些金灿灿的温暖的小太阳里，播放的却是水晶球日益焦躁，开始愤怒憎恨，甚至不停自毁和攻击其它玩具的画面。 第98章 诡梦童话（21） 秦扶安和小向日葵一同注视着这些正在不断播放画面的小太阳。 二者谁也没有开口, 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它们慢慢播放完毕，又在某一刻同时循环播放。 直到这时，小向日葵才伸手将这些悬空的小太阳全部用变成叶子的手揽了下来, 将这些原本属于它自己的生命力实体，揽了个满怀。 在秦扶安的视角, 它捧着这些小太阳，就像是快要被淹没了一般, 偏偏那双清澈干净的眼底，还满是忧虑。 很莫名的, 秦扶安突兀想到了山神《诡村敬神》那个副本里的谢云淮。 就如同此刻的小向日葵, 它的身上总是会浮现出奇特的人性和神性.交织之后形成的矛盾气质。 可眼前的小向日葵, 和另一个副本的小山神，本质上, 都不是人, 而是诡异副本里的诡。 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npc。 秦扶安不知道观众眼中的谢云淮是怎样的一个生命体。 但在他眼中, 谢云淮其实从未变过。 就和初见时的小谢同学一样，会有人类的喜怒哀乐，会害羞会生气, 即使是诡，也是他眼中最可爱最特殊的诡。 当不同副本里, 谢云淮的身份和性格随之发生不同的变化时, 秦扶安为之心动欣喜, 却从没想过会讨厌或抗拒接触任何一个谢云淮。 他不会觉得第一个副本的谢云淮愚笨，只觉得他瘦弱倔强, 所以下意识处处照顾维护。 他不会厌恶第二个副本里被诅咒的小山神，也不嫌弃对方天生口哑无法说话，只觉得心疼愤怒, 所以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帮他报复作恶的村民，在沉默的陪伴中捧出了自己的一颗心。 秦扶安也不会担心第三个副本里的谢云淮会让自己完不成任务，因为他心悦对方，所以会想方设法捕捉规则漏洞，将整个百花镇都变成谢云淮生长的沃土。 在这个副本里，秦扶安有点遗憾自己没能在第一眼相见的时候就认出自己的小云朵。 否则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这朵小向日葵离开，会哄着小葵花跟自己走，会牢牢占据它的每一寸视线和每一分心思，就像在其它副本里做的那样，从见面开始，就一点点往小葵花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可惜世界上总是没有“如果早知道”这种好事。 秦扶安看向捧着满怀小太阳的对方，幽绿的眼瞳一点点变得柔和，沾染着温柔的欢喜，在小向日葵无意间望过来时，不闪不避地看着它。 “……我想先试试，能不能从这些记忆里将快乐和痛苦分离出来。”小向日葵被他看得有点慌乱，飞快移开对视的目光后，便低头边解释边开始动手。 不知道为什么，偶尔对上维修师先生的目光，总会有种奇怪的心脏活蹦乱跳的错觉。 可是自己是玩具，还是没有玩具之心的玩具，怎么会有心脏跳动的感觉呢？ 大概是因为要做一件从没做过的事情，怕自己不小心搞砸了，所以有点紧张担忧吧。 这么想着，小向日葵深吸一口气，偷偷瞥了眼秦扶安，又迅速低头，将怀里的小太阳们从暗到亮按顺序排放好后，开始熟稔地挑拣起来。 它在忙碌的时候，秦扶安也在打量自己面前的水晶球。 看得出来，它的确曾经被摔得很碎，能够被拼合到现在这种接近完整的程度，也不知道小葵花循环经历了多少次水晶球的梦境，才能将它变得这么完整。 不过秦扶安也从小向日葵的解释中，大概明白了这个副本里，它和这些玩具，童话城和梦境之间的联系。 小向日葵从有意识开始就生活在童话城这座废弃的游乐园里，而且和其它副本里的谢云淮一样，它走不出游乐园的固定范围。 但它能进入别的玩具的梦境，这大概是小向日葵的天赋能力，所以它将那些在外界“死亡”的玩具接到了童话城。 不仅如此，还在梦境里一次次帮那些玩具们捡回属于它们的身体，试图拼合好它们。 这么说来，童话城原本是小向日葵的家，后来来了越来越多的玩具，就从小向日葵一个玩具的家，变成了所有玩具赖以生存的家园。 而这个小向日葵的天赋梦境，也从一开始的只有一个水晶球所经历的那么大，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融合成了之前他看到的，一个近乎完整的现实一角。 而承载着这些玩具生命和记忆的，是游乐园，是小向日葵的天赋，也是向日葵医生日复一日傻乎乎的“心理治疗”。 唯独不太清楚的，还是最重要的玩具之心。 按照小向日葵刚才所说，这些玩具应该是被它从天赋梦境中感知到，然后心软捞出来带回童话城的。 但在其它玩具的视角里，却是它们在死亡后，突然拥有了一颗玩具之心，然后在玩具之心的指引下，来到了童话城继续生活。 那么，玩具之心，和小向日葵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为什么别的玩具都有玩具之心，唯独小向日葵没有？ 思绪迅速转动，秦扶安尽力整合自己捕捉到的所有线索，却受限于刚来两天，对这个副本的了解还不够透彻，所以目前为止，还有几条逻辑没能顺利串联起来。 于是他干脆沉下心，在一旁看着小向日葵认认真真专心挑拣那些小太阳里容纳的记忆。 大概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又或者是担心自己太专注会忽视了他，小向日葵干脆把被自己挑拣出来的小太阳们分开堆到招财猫的两边，让他碰着玩。 顺带的，还给他解释起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我已经在它的梦境里看到过好多好多次了，所以我很轻松就可以挑出它那些痛苦的不快乐的记忆，不会等太久的。” 归根结底，小葵花太乖了些，明明是在努力帮秦扶安获取玩具之心，却还担心自己的专注会让对方感到无聊。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秦扶安有点无奈，感觉这口软饭吃得实在是太香太丰盛了。 小向日葵飞快摇头，原本冷冰冰的小脸还在看向他时，和童话城里一样，不设防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我很快的。”它向秦扶安保证。 下一秒，就被绿眼睛的招财猫，抬起猫爪爪轻轻碰了碰光洁的额头。 像是不需要言说的奖励。 - 事实证明，秦扶安这口软饭是吃定了。 小向日葵说是很快，就真的很快，在秦扶安仔细分辨两种不同记忆的小太阳有什么区别的时候，小向日葵面前的小太阳变得越来越少。 而秦扶安也在观察中发现了两种记忆对小太阳造成的不同影响。 在小向日葵将最后两个小太阳分开时，秦扶安朝它招招手，让它看向自己。 “维修师先生，有哪里不对吗？”小向日葵屈膝蹲在长椅跟前，用两只小手托着脸颊歪头看着他。 和在童话城里时，向日葵医生的习惯性小动作一模一样。 秦扶安失笑，引导着它观察自己刻意推出来的两颗小太阳。 一颗有点灰扑扑，上面播放的却是比较近的属于童话城里的记忆。 另一颗则亮晶晶地泛着暖光，上面则正在播放水晶球被两个小姑娘开开心心捧住的画面。 第122章 “小葵花，能感受到它们之间的不同吗？”秦扶安将这两颗小太阳推到它面前。 闻言，小向日葵伸手分别握住它们，仔细感知了一下后，惊疑地“欸”了一声。 它眼眸瞪得溜圆，诧异地望着自己手里的小太阳，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懵懵地看向秦扶安。 “维修师先生。”小向日葵惊讶地分享：“为什么这颗的时间明明很久了，却还在发光？而这颗……这颗是我前两天给水晶球治疗的时候才放进来的！” 它先握住发光温暖的那颗递给秦扶安看，又疑惑地晃晃另外一颗灰扑扑的。 “因为它们承载着内核不同的记忆。” 秦扶安没有卖关子，一句话将蒙在小向日葵眼前的迷雾拨开。 或许是因为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所以小向日葵从没发现过记忆和记忆之间的区别。 当然，也可能是向日葵医生治疗了太多太多玩具，所以早已经疲惫麻木，就像在梦境里再也笑不出来一样，它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寻更深的原因了。 而此刻，小向日葵在被秦扶安点明其中差异后，它惊讶地险些蹦起来。 “原来是这样！”它声音都扬高了好几度，激动道：“维修师先生，您真是太聪明了！我想我早就该做这件事了，如果能够更早一点发现的话，说不定童话城里的大家会生活得更轻松更快乐！” 小向日葵自己也没想到，原本只是想要帮助维修师先生获取玩具之心，却阴差阳错歪打正着找到了治疗玩具们的最佳办法。 “维修师先生，谢谢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秦扶安，之前的忧虑，此刻全部被笑意和欢喜所替代。 看它这么高兴，秦扶安眼中闪过笑意，又像之前那样举起了一只猫爪爪。 下一秒，小向日葵便格外自觉地半蹲着凑近他，闭上眼任由那只凉凉的猫爪轻轻落在自己额头眉心处。 乖得不像话。 “我们互相帮助。”少年清朗好听的声音夹杂着笑意在它耳边响起：“到时候，你来治疗它们受伤的玩具之心，而我负责修复它们破碎的躯体，要不了多久，整个童话城里到处都会是健康快乐的玩具了。” 或许，在经过治疗之后，它们不仅仅是健康快乐，还有可能是升级后的plus版本。 第99章 诡梦童话（22） 小向日葵将水晶球体内的快乐和痛苦的记忆都挑选分开, 然后将暖色的小太阳包裹着的快乐记忆重新塞回水晶球体内。 很快，它望着灰扑扑黑漆漆的小太阳们发呆。 “这些要怎么办呢？”它有点茫然。 向日葵医生的心理治疗，一直都是它单方面往玩具们体内塞小太阳, 它还从来没有将小太阳取出来过。 想了想，小向日葵抓起两颗小太阳, 就试图往自己身体里塞。 险之又险地被秦扶安伸手拦了下来。 “维修师先生？”小向日葵疑惑地看向他。 秦扶安盯着它手里的黑色小太阳，无奈道：“这些小太阳中的生机已经被消耗空了, 取而代之的是污染。” 是浓重的负面情绪，是接触到一点后就会疯狂扩散并影响心智的污染物, 却也是妖魔鬼怪最为喜爱的食物。 “交给我吧。”秦扶安朝它伸手, 轻叹道：“或许我有办法能把这些污染物回收利用。” “……喔。” 小向日葵呆呆地点头, 将手里的小太阳放到秦扶安的爪爪上后，好奇地看着那些小太阳都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消失不见。 “真的不会有事吗？”它忍不住问。 之前是不知道, 不知者无畏, 但现在知道这些是污染物了, 它就有点担心维修师先生会不会受到伤害。 也很感激对方的阻止，否则自己说不定就把污染物拿回来塞进自己身体里了，而且这还只是一个玩具体内的污染, 要是整个童话城的玩具们体内都有这么多污染呢？ 小向日葵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它感到后怕, 可如果这些污染物不被回收的话, 一直飘荡在梦境里, 反而会影响更多的玩具，说不定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 秦扶安的接手, 让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安。 “没事。” 招财猫挥挥圆润的爪爪，不甚在意地说：“别担心, 我会处理好这些东西的。” 看他这么轻描淡写的模样，小向日葵稍微松了口气，也不那么慌张了，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跟着重新转动起来。 它将水晶球放在长椅上，伸手抱起招财猫，起身继续往里走。 这一路上，它给秦扶安介绍了很多很多的玩具。 和在童话城里鲜活的模样不同，在此刻的梦境中，这些玩具们都和那颗水晶球一样，像是世界上最普通最平凡的玩具，没有生机，不会说话，更不会到处活动。 它们就那么安静无声地待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长椅上，草丛里，木屋屋顶，小河里…… 四处都有它们的身影。 “因为这是梦境，所以在我不想让大家做梦的时候，它们的梦境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小向日葵轻声解释，而后低头看向秦扶安，犹豫着问：“维修师先生，是不是每个玩具身体里都有痛苦的记忆？它们最近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也是因为这些记忆的存在吗？” 其实小向日葵自己心里多少猜到了，可它还是很困惑。 因为在它看来，那些记忆不正是组成这些玩具们的一部分吗？ 毕竟都是它在各种梦境里一片片捞出来的，为什么玩具们只想要快乐的记忆，却不愿意接受那些已经过去的痛苦呢？ 就像，明明一开始刚到童话城时，大家虽然都很悲伤，但也都在积极活下去，之后却越来越偏激，甚至有好几个玩具都趁着它不注意，自己选择了死亡。 小向日葵有点懂，又好像不太懂，它没有经历过被人类选中又抛弃，纵然在玩具们各自的梦境里一次次体验，可那些玩具终究不是它自己。 秦扶安抬眼，看清小孩清澈眼底藏着的茫然。 它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地方，怎么都出不去。 因为它做不到和其它玩具感同身受，所以它也不明白那些历久弥新的痛苦对玩具们来说，伤害有多大。 所以它才这么久都没有发现，治疗玩具们最关键的不是给它们更多的生机续命，而是剔除它们记忆中那些痛苦的“腐肉”。 良久的沉默中，小向日葵抱着招财猫慢慢往前走，在遇到一只残缺的已经飞不起来的玩具小飞机时，它半蹲在地上，抱着实验的心态，同样召唤出了小飞机体内包裹记忆的小太阳们。 密密麻麻的黑。 刺得它眼睛好疼。 与此同时，它怀里的招财猫终于开口打破了令它窒息的安静。 “这不是你的错。” 小向日葵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小葵花，不要苛责自己，你想得没错，痛苦和快乐组成了它们，可它们太脆弱了，脆弱得承受不住那些痛苦，所以才会那么快被污染，这绝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 在秦扶安眼中，小向日葵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也决不允许小家伙钻进死胡同里困住它自己。 “其实在玩具们产生意识的那一刻起，它们和人类，和很多生物都没有太大区别了。” 少年清朗温和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缓缓说道：“就像它们觉得人类喜新厌旧抛弃它们，所以憎恨人类一样，在不接受并且抗拒曾经痛苦的记忆时，那些痛苦的回忆也在不停伤害它们。”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反而是这些玩具，它们在死掉一次后，又一次沉溺进痛苦之中，试图再一次杀死自己。” “小葵花，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你已经救了它们很多次了。” 秦扶安没有说的是，趋利避害是生物本能，但他见到的每一个谢云淮，似乎都没有这个本能。 就如同面前的小向日葵，从始至终，都在用自己的生机去换取玩具们的存活。 秦扶安永远都不可能做这种事。 谢则圆会想方设法杀了夺取他生机的存在。 就连这个副本里的这些玩具们，又何尝不是在用各自的方式求活？ 只有谢云淮，不是在被别人伤害，就是在主动伤害自己。 规则循环，山神诅咒，满身污染，生机续命…… 秦扶安有时候都怀疑，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谢云淮，才能让它次次损害自身，次次满身污浊。 那些原本应该翠绿鲜嫩的触须们，秦扶安永远只能看到满目浓郁的黑。 这也是秦扶安为什么次次都想将副本里的小云朵拐带出去的原因。 总觉得继续留在这个奇怪的游戏里，迟早有一天，它会彻底被污染，又或是悄然死亡。 可他又不能真的打草惊蛇，秦扶安只能耐下性子，一个副本一个副本地寻找和定位。 第123章 而当下，他的安慰似乎给了小葵花极大的震撼。 小向日葵整个呆愣在原地，目光空茫地望着他，又好像是在透过他望向这个偌大的破败荒芜的游乐园。 小向日葵听懂了秦扶安的话。 正因为听懂了，它才觉得恍惚。 不是自己的错吗？ 可这些玩具是它带来童话城的，这些玩具们每次痛苦也都是它进行治疗的。 它一直在为这些玩具的生命负责，却没有发现它们真正的病因。 小向日葵很难不自责。 在它无人引导的自我认知中，拥有这样的能力，本身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不要那么痛苦吗？ 否则小向日葵大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玩具，而不是童话城里仅此一位的心理医生。 它带大家来到家里，它一次次从梦境中翻找打捞记忆碎片，就是希望它们能够好好活着。 “我知道了……”小向日葵低垂着头，轻声道：“维修师先生，谢谢您的安慰，我不会再责怪自己。” 比起愧疚自责，它还有很多很多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要给一百多只玩具们挑选和剔除记忆，要维系梦境，要帮助维修师先生完成修复手术，还要交易得到足够多的玩具之心…… 从梦境中离开后，小向日葵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它先去邀请了昨晚唯一被它挑选剔除记忆的那颗水晶球。 秦扶安和谢则圆跟在它身后。 他们很快见到了那颗水晶球。 它已经很碎了。 比起梦境里看到的，眼前的这只水晶球，七零八落的模样，身上的晶体几乎没剩多少。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只水晶球并不觉得痛苦。 它很快乐。 它欢喜地对小向日葵说：“向日葵医生，您来得正好，我今天感觉自己的心理状态似乎变得特别好，我甚至觉得曾经那么痛苦的自己好像已经不存在了，我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痛苦！” “事实上，我好像本该这么快乐，天空那么漂亮，童话城这么漂亮，就连我现在见到您都是一件那么值得快乐的事情不是吗？我感觉自己现在真的好极了，身体上的痛苦的确存在，可还能继续活着，我就已经很幸运了不是吗？” 它的快乐实在是太明显了。 甚至它还能说出曾经获得的爱，那么充裕，那么真实，让它即使面对身体的痛苦，也依然能够扬起温柔的笑容。 “这就是你们的办法？”谢则圆的声音传入秦扶安耳朵，带着些微不可查的嗤笑：“剔除痛苦记忆，只留下快乐和爱，让这群本来就脑子不好使的玩具变得更蠢更天真？”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很有效不是吗？” 秦扶安挑了挑眉，并不生气，反而轻笑着回答：“再说了，它们这样不好吗？反正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离开童话城，与其天天被困在过去的回忆中，不如当个快乐单纯的傻瓜，至少这样不会再让小葵花替它们操心。” “……所以最后那句话，才是唯一的原因吧？” “秦先生，您的心可真脏。” 黑色的金属小鸟愣是努力翻了个白眼。 黑色的积木小熊无辜地弯唇，低声笑了笑，回答早已无声胜有声。 第100章 诡梦童话（23） 秦扶安能是什么良善之辈呢？ 他所有的善意, 都是藏着算计且有明确目的的。 而在这个诡异游戏里，他的算计和目的，全都是谢云淮。 在进入副本之前选择工具箱进行购买的时候, 他就想好了要在这个副本里干什么，所以他当了能够帮助玩具们修复身体的维修师。 从还没进副本, 到当下的这一刻，一环扣一环, 他所求的，他步步算计的, 无非都只是为了让谢云淮能够过得更好。 对于谢则圆的控诉, 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什么心脏不脏的，他生来就没干净过。 “维修师先生, 看来我们的方法是有效的！”小向日葵眼睛弯弯地转过头看他。 秦扶安笑着颔首。 他没有纠正小向日葵在这个副本里对自己的称呼。 也没有和从前一样, 给小向日葵赋予一个新的名字。 说不出来为什么, 只是直觉告诉他，这样做没错。 “维修师先生，那我们晚上是不是就能继续这样做了？” 小向日葵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每个玩具都能获得快乐的话, 大家应该能够坚持更久时间了吧？” “与其让它们在心灵的快乐和身体的痛苦之间挣扎，不如让它们痊愈。” 秦扶安抬手, 凭空取出合适的材料, 在征求水晶球同意后, 当场为它进行修复。 十分钟后，他收手, 让开位置，让小向日葵和谢则圆都能凑过去进行近距离围观。 头顶温暖的阳光洒落，浑身剔透的水晶球在日光照射下格外晶莹明净。 凑近看, 再也见不到水晶球身上那些斑驳的裂痕和有缺陷的身体，取而代之的是完整的圆形晶体，是圆球中流光溢彩的内里，是包裹在身体外部，同样剔透明净的胶质物。 小向日葵紧张地询问水晶球，有没有感知到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水晶球从剧烈的疼痛中回神后，先是愣愣地望着小向日葵眼中的自己，过了好一会，才惊喜地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做梦。 不是梦，是真的在难以承受的剧痛中，重获了新生。 水晶球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残缺，也不记得自己曾经遭遇过哪些痛苦了，刚才的痛足以让它铭记一生。 但它体内的小太阳们一点都没有变暗，反而愈发灼亮滚烫，以至于小向日葵不得不伸手从它体内取出一枚，将记忆挪动后，小心翼翼塞回自己身体里。 下一秒，秦扶安眼睁睁看到小向日葵身后慢吞吞一点点试探着冒出来的细小触须。 并不是通体的黑，反而接近于墨色，偷偷探出来缠住他手腕的顶端，还染着零星漂亮的绿。 他眸光闪动，左手顺势抬起，在无人注意的后方，笑着观察这根明显比从前漂亮了几分的灵魂体触须。 [又见面啦~] [谢谢你救我！] [大家还被关在梦境和玩具之心里，你能也救救它们吗？] [安安~安安……] [安安……贴贴~喜欢……] 听着它惊喜雀跃的声音，秦扶安面上有些许明悟。 和第一次见面相比，谢云淮灵魂体的表达能力似乎强了许多，而这其中的变化，多半是因为“污染”，也就是覆盖所有灵魂体的漆黑色泽。 轻轻捏了下活泼过分的触须，让它回到谢云淮体内后，秦扶安看向正在和谢则圆以及小向日葵进行沟通的水晶球。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好！” 水晶球激动地描述自己此时的感觉：“我好像比从前更漂亮也更牢固了，甚至有一种即使我从高处摔落也不会死亡的直觉，维修师先生真的很厉害，我想整个童话城里，没有玩具不想拥有这样完美的变化！” 就连那些原本以为无法承受的剧痛，也在新生蜕变的喜悦中，变成了必要且合理的存在。 不仅不会对那种剧痛避之不及，还会忍不住追逐上瘾。 那将是“新生”过程中最真实最幸福的记忆点。 听到水晶球这么说，谢则圆扇动了两下翅膀，没说什么，只觉得童话城里的所有玩具加起来，估计都抵不上秦扶安的一个心眼子。 不仅如此，水晶球还竭力想要报答秦扶安，在他们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拼命将自己在童话城里收捡的家当翻找出来，想要全部送给秦扶安当作报酬。 “一开始就说好了，我们只要玩具之心。”黑色的金属小鸟站立在一旁的路灯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忙忙碌碌的水晶球。 闻言，水晶球恍然道：“对！我差点忘记了，多谢您的提醒！” 谢则圆：“……” 看，他就说吧，本来就傻，没了那些记忆，现在看着就更蠢了。 水晶球不知道它心里在吐槽什么，将藏起来的玩具之心拿出来交给秦扶安。 “维修师先生，如果以后还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都请不要客气，哪怕只是能够为您指路，也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水晶球开开心心交出自己的玩具之心，并许下了极其真诚的承诺。 于是在谢则圆眼中，它身上的傻气就更明显了。 为腾蛇献上忠诚……这实在是好笑又荒谬。 可水晶球说得认真。 并且在接下来，谢则圆还会听到很多很多类似的承诺。 天赋：顶级虚诈者。 天赋能力：不受次数和时间限制，完全依靠玩家本人使用施展，在天赋施展后，您的每一句话都将被愚昧的民众们奉为圭臬，他们将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茫茫诡海，您的言语就是指引他们方向的灯塔，虚无璀璨的织机也将再您的言语中悄然改变世界的命诡。 第124章 但事实上，在这个副本里，秦扶安根本就不需要动用自己的任何天赋和技能。 他只凭自己，就能获得天赋都不能及的一切。 黑色的积木小熊安静倾听着水晶球忠诚的诺言，他并未低头俯身，接受对方的忠诚。 他只是握住那颗漂亮的，完整的玩具之心，观察片刻后，从容地收进空间钮里。 直到他离开，水晶球望着他晕染了一圈圈微光的背影，身体中又悄然冒出一颗崭新的小太阳，追逐着小向日葵的身影直直撞进去。 童话城里的情绪是会被放大并不断扩散感染的。 从前被放大的是濒死的恐惧，是被无视丢弃的悲伤憎恨，是数也数不清消也消不尽的负面情绪，是梦境里日复一日的偏激和污染。 水晶球是所有还活着的玩具里，病得最严重的那一只。 现在它的病好了。 它不再单方面朝向日葵医生汲取快乐和生机，相反，它觉得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已经满到快要溢出来了，它想要让向日葵医生和童话城里的大家都感受到这份快乐和幸福。 它希望下一次做梦，梦里的同学们能够真正笑得开心。 思绪到这里，悄无声息地停滞了片刻。 下一秒，水晶球惊喜地欢呼了一声。 看呐，以前的水晶球可从来不会有什么愿望，它唯一的执念只有让那个女孩也和自己一样破碎。 可现在的自己，拥有了截然不同的愿望，那么美好，那么让人想要发自内心地微笑。 - “就算所有玩具都愿意将玩具之心交给我们。”谢则圆站立在一块儿童立牌上，和黑色积木小熊的视线齐平，一针见血道：“我们也凑不够离开副本的200颗玩具之心。” 童话城里除去已经死亡的玩具，再除去没有玩具之心的小向日葵，所有玩具之心加起来也只有167颗。 再加上22名死亡玩家的玩具之心，总共也只有189颗。 “无论怎么算，也还差11颗。” 谢则圆慢悠悠说着这个既定的事实，说得事情挺严重，涉及生死，偏偏语气懒散，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格外的轻描淡写。 说完，他还难得提起了点精神，扇了扇翅膀，引诱般小声商量：“如果到时候实在凑不齐，不如就让我通关算了？” 迎着秦扶安似笑非笑的目光，谢则圆敛起翅膀站得笔直，义正言辞：“我这也是为了秦先生您的爱情着想，每次副本进进出出才短短几天时间……过来人劝您一句：异地恋要不得，很容易被第三者插足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为秦扶安好。 如果忽略这个副本出不去就会永久留下，外界直接死亡这一前提的话。 “谢三，这是不是就叫鬼话连篇？”黑色的积木小熊语气凉凉地问。 真鬼话，一句人话都没有的那种。 谢则圆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漆黑的眼珠转了转，装模作样地叹气：“好吧好吧，看来您对自己很有信心，就算有第三者……” “闭嘴。” 冰冷的警告自带危险。 谢则圆忍笑，终于见到这位破防了一瞬，他算是心满意足了。 谁让对方之前不管怎么对话，都玩他跟玩狗一样轻松写意呢？谢则圆这口气在心里憋了很久了，现在哪怕只是小小的胜利，也已经浑身舒畅。 看来龙有逆鳞，蛇有七寸，秦扶安有谢云淮，这句话将成为自己今后的至理名言。 谢云淮抬起一边翅膀，示弱般地捂嘴：“好吧，既然秦先生让我闭嘴，那在下就是最不会说话的哑巴。” 但事实证明，有些逆鳞碰不得，有些七寸掐不到，秦扶安的谢云淮则是连说都说不得。 哪怕谢则圆示弱再快，也还是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 小向日葵已经偷偷观察那只黑色的金属小鸟很久了。 在对方终于忍受不住它的目光，豁然悲愤望过来的下一秒，小向日葵慌忙礼貌地收回视线。 可等金属小鸟恨恨地背过身找了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后，小向日葵还是没忍住自己爆棚的好奇心，一步步靠近秦扶安后，压低了声音偷偷询问： “维修师先生，您的同伴……怎么秃了？” 第101章 诡梦童话（24） 秦扶安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 看到某只秃毛小鸟的背影，轻轻哼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我之前跟你说过, 我这位同伴精神方面有些问题，所以总会做些奇怪的事情, 不用太过在意。” 小向日葵若有所思地点头：这么看来，这位大概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复发后, 自己啄掉了那些羽毛？ 它不免觉得有几分可惜。 毕竟在放下对维修师先生的同伴的敌意后，小向日葵还蛮喜欢对方身上那些用金属打磨制成的羽毛的, 看起来很酷很威风, 光看着就能想象到维修师先生在那些羽毛上下了多少功夫, 才能让它们看起来那么栩栩如生。 可惜这位先生似乎并没有珍惜这份用心呢。 虽然也知道这并不能怪罪在一个病人身上，但小向日葵还是摇摇头, 收回了原本好奇怜悯的目光。 而在它看不到的空气中, 光屏里不断划过的弹幕密密麻麻五颜六色, 像是要铺天盖地涌出来将秦扶安的真面目撕扯开来给它看。 [小云朵！小葵花！！你不要总是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啊啊啊！！！] [我已经躺平了，以前还能期望小云朵在面对主播的时候稍微聪明点，现在看来……哈, 恋爱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 [小云朵，睁大你漂亮的眼睛看看, 他是在骗你啊我的宝！怎么随便说什么你都信呢, 再这样, 我都想试试能不能把你骗走了！] [楼上的放弃吧，我特意观察过, 小云朵也只是在秦扶安面前天真好骗而已，但凡说这些话的不是秦扶安，小云朵根本连听都不会多听一个字, 更别说被骗了。] [不止如此，要是更细心点，就能发现，小云朵其实对所有人都具有极其强烈的防备心，甚至具有极高的攻击性，唯一特殊的只有主播而已。] [对，前面几个副本看下来，要不是有主播在，我总觉得小云朵会变成玩家们最难以对付的那种终极boss，可惜主播的存在愣是把小云朵变成了需要照顾还好骗的小可怜。] [所以这也算是一种完美互补吧？嘿嘿~磕到了！] [前面的，什么都磕只会让你营养均衡！！] [……] 秦扶安并不意外弹幕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再次偏离原本的主题，甚至还乐见其成。 他抬手，平白无故地摸摸小向日葵的头顶，在它讶异的回望中，旁若无人地说道：“小葵花，如果我能带你离开童话城，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一瞬间，不只是愣住的小向日葵，就连原本躲在角落里自闭的谢则圆也霍然回身，用一种“你疯了”的目光瞪向他。 而直播间的观众们则开始兜售瓜子饮料矿泉水，嘻嘻哈哈地看戏调侃。 [又来了又来了，每个副本必不可少的环节，骗子主播又开始哄骗老婆跟自己私奔了。] [这次我赌一包辣条，他带不走我们的小葵花！] [我赌一千诡币！他带不走小葵花！] [风浪越大鱼越贵，搏一搏单车变星舰，我偏要赌他能骗走！毕竟这个副本的主播看着比之前魅力大好多啊，哪怕他只是只积木小熊，我都总是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被小鹿撞死的心。] [我也赌能带走！这个副本里的主播就像是被游戏单独开了800层美颜滤镜一样，我之前也没觉得他这么诱诡啊！]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不赌，我只想看热闹，最好是能看到主播被小云朵拒绝的一百零八种方式。] [……] 但他们的言论都无法影响此时身在副本之中的小云朵。 在秦扶安格外认真的注视下，小向日葵清楚地从那双幽绿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只脏兮兮的，一点都不酷，既没有维修师先生那么厉害，也不像那只小鸟一样能飞向高空，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格外狼狈的向日葵玩具。 这样的自己，在维修师先生问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竟然是想要迫切地答应。 可它答应的话在脱口而出之前，先被它自己拼命咽了下去。 “维修师先生，为什么会想要带我离开童话城呢？”小向日葵看起来格外理智，甚至冷静询问其中的原因。 秦扶安也没有用玩笑来敷衍它，反而在仔细思索片刻后，条理有序地回答：“童话城外的世界很大，你一直被困在这里，看到的外界也只是玩具们单一狭小的视角，我想带你出去看看，去看天空高悬的，真正的太阳。” 副本世界里的太阳月亮和星光，不能说是假的，但看着总归少了几分真实。 秦扶安想带小云朵去看现实世界里的日升月落。 第125章 当然，隐藏在这种浪漫言辞背后的，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带小云朵回家，回自己家，圈在自己怀里，而不是一个个副本寻找和相遇。 说他是占有欲作祟也行，反正秦扶安每个副本都想把小云朵带回家，最好是能把每一个副本的小云朵都偷偷带回去藏起来。 可惜，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在这个副本里，似乎又要以失败而告终了。 果然，在他这样的念头刚出现，面前的小向日葵就迟疑着轻轻摇了摇头。 在它略带愧疚和忐忑的偷瞄中，秦扶安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无奈地笑着叹息：“没关系，看来我更需要珍惜能和你一直见面的这二十几天了。” 他们在这个副本里的相遇相识，也只剩下短短二十几天了。 作为副本里最为特殊的存在，小葵花似乎并不意外这一点，就像它对秦扶安和谢云淮，乃至于那些进入童话城的其他玩家们的人类身份，也心知肚明一样。 只是此刻听秦扶安这么说，小向日葵突然有点小小的无措和难过。 被人拒绝应该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维修师先生没有生气，还能笑着真诚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小向日葵觉得自己有点坏，它想要对面前的积木小熊解释自己的原因，但看着对方那双装满自己身影的眼瞳，它无措地卷了卷叶片，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而旁观一切的谢则圆，简直想要冷笑着拆穿秦扶安所有的险恶用心。 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不是莽撞的傻子，就是别有用心的聪明人。 秦扶安不可能是傻子，那他就明显是别有用心了。 而且用心之险恶，谢则圆都忍不住想要替这位“小葵花”感到绝望。 虽然对方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不妨碍谢则圆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秦扶安的算计看得清楚明白。 或许不止是这个副本，在往前倒退到第一个副本的时候，说不定秦扶安就在刻意引导诱哄着为谢云淮铺下天罗地网了。 虽然秦扶安给谢云淮铺的是一副密密麻麻无处可逃的情网，但被情之一字束缚的人，远比陷入其它困境的人更难挣扎逃脱。 就比如这一次次的“邀请”，一次谢云淮不动心，两次不动心，三次四次……乃至于无数次呢？ 每个副本里的谢云淮都因环境而拥有不同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恐怕就连谢云淮本人都不能肯定自己绝对不会被秦扶安在某一个副本诱哄到点头同意。 除此之外，最最令谢则圆细思极恐的是：明眼人都能猜到谢云淮在这个诡异游戏里的身份绝不简单了，无论他真的是在每个副本里兼职的路人，还是什么别的特殊的存在……终有一日，秦扶安会见到一个完整的他。 完整的灵魂体，完整的记忆。 那么，在那样的境况下，每个记忆里都是在不停拒绝秦扶安的谢云淮，真的还能再在这样的真情中无动于衷保持理智吗？ 不可能的。 光看每个副本里谢云淮对秦扶安的信任和依赖，看那些灵魂体见到秦扶安就忍不住要凑上去亲昵贴贴的行为，谢则圆不用看以后，都能笃定地预言谢云淮将来绝对逃不过“秦扶安”三个字。 所以，秦扶安这条蛇，当真是可怕极了。 谢云淮作为被他一眼看中的猎物，秦扶安为他付出了绝无仅有的耐心，只为了最后的一击必中。 这么想来，自己只是少了几根羽毛……也不算是特别难以接受了。 谢则圆略有些心梗地安慰自己。 或许这份心梗里，还藏着些路过被踢了一脚并塞了满嘴狗粮的郁卒。 有对象了不起吗？有对象就能当着同事的面卿卿我我了吗？ 谢则圆愤愤诅咒秦扶安绝不可能在短时间里就抱得老婆归。 最好是一直得不到！ 对于某只黑漆漆小鸟的黑漆漆小心思，秦扶安不知道，也不在意，他正忙着哄情绪低落的小向日葵呢。 “小葵花，别的玩具都想要做修复手术，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或是更完美，那你想不想也试试？” 秦扶安牵着小葵花软乎乎的叶片，为了哄人，眼也不眨地转移话题，并说了一句让谢则圆和小葵花全都惊愕瞪圆眼睛的话： “要是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屏蔽痛觉，过程大概就像是睡了一觉。” 他的话音刚落，角落里便传来某只鸟冷幽幽的质问：“它是睡了一觉，那我呢？我遭受的分尸移魂的折磨又算什么？” [算你倒霉呀可怜的圆圆~] [我真的，要忍不住怜爱我们圆圆了，好可怜的一只鸟，哭哭~] [笑死，主播真的不是在杀人诛心吗？看把我们圆圆给委屈的，都开始黑化了。] [双标到极点，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双向奔赴呢？] [主播好爱，圆圆好惨，我好想笑哈哈哈哈哈……] 第102章 诡梦童话（25） 对于谢则圆饱含幽怨的质问, 秦扶安面不改色地回答：“这只是我临时想出来的办法。” 所以，要怪也只能怪谢则圆和那些玩具们命不好，没等到他的“灵光一现”。 他这个好不要脸的回答几乎让谢则圆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可惜眼神的威慑明显没那么有用, 秦扶安不仅没有心虚愧疚，还很快就忽略了他。 因为在两人的对峙中, 小向日葵也很快从惊愕中回神，然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不想做出改变。” 小向日葵的声音很轻, 带着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犹豫。 但它又是如此迅速且不加思索地回答了。 迎着秦扶安询问的目光，它语塞了片刻, 然后才摇摇头, 重新坚定地拒绝：“谢谢维修师先生的好意, 但是我不想改变，也不能改变。” 它从生出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在童话城里, 也生来就是这样的模样, 所以才拥有了能将小太阳取出分给其它玩具的能力。 不止如此, 它还能进入别的玩具的梦境，将它们带来童话城，为它们打捞记忆。 因为和别的玩具不一样, 所以小向日葵并不能确定自己改变身体后还能不能做到和之前一样，还能不能拥有那些能力。 维修师先生还需要更多的玩具之心, 如果贸然改变, 或许玩具们和维修师先生都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更何况, 就算它之前有点羡慕秦扶安和谢则圆的强大能力，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想要自己也做出这样的改变。 它不想为了维修师先生的目光有所着落, 就轻易改变自己的模样和本性。 维修师先生只是和它认识了短短几天而已，可自己的身体却陪伴了自己数年。 小向日葵早就习惯了自己圆圆的脑袋和大大的叶子，它喜欢用叶子托着脑袋, 也喜欢用叶子挡在脸上睡觉，它和自己这副身体相处了好多好多年，纵然羡慕别的玩具有不同的能力，它也不愿意轻易丢弃自己原有的模样。 就算，只是在它原本的模样上有所改变，也不太行。 小向日葵看着秦扶安那双漂亮的绿瞳，朝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认真说：“维修师先生，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我也没有大家正在遭受的伤痛，所以不用在意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它回答得很认真，也很体面。 殊不知它的灵魂体却是个小叛徒，在它还在思考的时候，那缕细弱的触须就亲昵地搭在秦扶安的手腕上，磕磕绊绊帮自己的主体传达心声。 秦扶安指尖勾住它细长柔软的触须，看向小葵花的目光却更深邃，温和之下，更是藏着令人心惊的占有欲。 之前在梦境里的时候，他就对小向日葵说过，这世间并非人和玩具两种存在，更有妖鬼精怪等生命体的存在。 而除此之外，他又说，那些从玩具们体内剥离出来的饱含痛苦绝望等负面消极的情绪，自己能为其找到更好的归处。 但他从始至终没有告诉谢云淮的是，身为神兽，或许现在用“大妖”来形容更为贴切的腾蛇一族，同样拥有着绝大多数妖怪们才有的能力。 比如：将浓烈的欲.望当作食物。 正如大多数妖都喜欢将人类折磨得惊惧而亡的那一刻吞食，又或是总是引诱人类的诸多贪痴嗔念，其实除了贪吃那一口人类血食以外，真正能让它们获得裨益的，是人类灵魂在各种环境下被诱导情绪从而引发的巨大欲.望。 在极端情绪下滋养而出的欲.望，远比什么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更受妖怪们的喜爱。 毕竟当今世界，连备受天道宠爱的人修都没修出个什么成绩，更别说它们妖了，所以遵循本能，既能饱腹又能变强，何乐而不为？ 当然了，秦扶安身为上古腾蛇一族遗留的大妖，他对人类的血肉没什么兴趣，也对人类那些饱含贪婪欲.望的灵魂体没什么胃口。 但他还有妖的本能，那就是会天然被欲.望深重之人所吸引。 第126章 贪婪，色.念，怨恨，恐惧，饥饿…… 无论是何种欲.念，只要灵魂体因此而膨胀，秦扶安总是会难免被引去几分注意力。 一如他当初在第一个副本学校里，看到谢云淮的时候。 真正吸引他的，从来不是谢云淮的皮相或灵魂体，而是不断在他耳边拼命叫嚣的欲.念。 那个副本的谢云淮很饿，饿到即将失去理智，饿到那些膨胀的不断缠绕蠕动的触须，能够在某一刻无声吞食掉整个副本包括谢云淮自己。 秦扶安活了上千年，从未见过欲.念如此极端且深重之人，所以他第一次被勾起了探究的兴趣。 而这个副本里，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谢云淮，除了没有那些触须的存在，也是因为这个副本里的小向日葵，所有的欲念和灵魂体，竟然都被用来支撑那个庞大累赘的梦境去了。 这个副本里，它唯一所求，竟然只是希望那些玩具们能够重新快乐起来。 而现在，秦扶安从这原本仅有一个目标的深重欲念中，又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秦扶安三个字，小葵花在心中念的，可比嘴上那句礼貌的“维修师先生”，更要贪婪渴求百倍。 但秦扶安丝毫不觉得冒犯。 相反，黑色的积木小熊，在小向日葵看不到地方，望向它的目光，可比当初它看向秦扶安和谢则圆的目光还要危险致命。 “能不能收收？”谢则圆不得不出声提醒：“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你要把它生吞活剥了。” 也不是看不下去，就是觉得这条蛇好像有点不太想装下去的样子，可之前分明还耐心得很，是什么让他在短短一夕间产生这样的变化？ 闻言，秦扶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看似温和的表象。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秦扶安和谢则圆这两个唯二还遗留在副本里的玩家而言，其实并不紧迫。 相反，有了小向日葵在梦境里的帮助，他们还轻松了许多。 秦扶安只需要给那些玩具们修复或者更改身体，谢则圆更是没什么急要的事儿，成天不是被喂狗粮，就是和小向日葵凑堆观看那些从玩具们记忆里清理出来的驳杂回忆用以打发时间。 这样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悠闲惬意，以至于明明距离一月之期只剩最后三天，他们手里只握了189颗玩具之心，谢则圆也实在是很难出现什么警惕慌张的情绪。 因为秦扶安很淡定，不光淡定，他甚至滥用灵力，将脏兮兮的小向日葵洗干净，变成了一只干干净净可可爱爱惹人喜爱的向日葵玩偶，有时候看着小向日葵软乎乎的脑袋和更加软乎乎的叶片，谢则圆都想要趁秦扶安不注意，偷偷捏上两下试试手感。 可惜这个危险的想法终究没被他执行，倒不是害怕秦扶安护短报复，而是在他刚准备尝试的时候，就听到小向日葵认真地告诉他们，今天童话城会再迎接一批新的玩具。 乍然听到这个根本不可能的消息，哪怕谢则圆一向老谋深算，也被惊得愣在原地。 和他的怔愣相比，秦扶安却好像早有预料。 在小向日葵眼巴巴满藏欢喜的目光中，黑色的积木小熊抬起手，格外熟稔地捏捏它软乎乎的脸颊。 “所以这些天，每天晚上都不许让我们进入梦境，就是要背着我偷偷去接新的玩具？” 他这话虽然是质问，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话，小向日葵被他一句话拆穿，感受着落在脸颊上的力度，呐呐地点头。 但很快，它又在秦扶安担忧的目光中，小声解释起来：“……不用担心我，童话城原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新的居民了，但是、但是自从大家都变得快乐积极之后，我就又能梦到新的玩具了。” 所以，在从谢则圆口中得知，他们需要的玩具之心还差一些的时候，小向日葵就已经在梦境里偷偷去接那些玩具们了。 以前它接来一个玩具之后，要用很久很久的时间对它们进行记忆打捞和修补，但这次有了新的方式，它只需要打捞那些快乐的记忆，这个时间就缩短了很多很多。 所以在短短二十天里，小向日葵在梦境中努力地加班加点，终于凑够了12个玩具。 “等等……”谢则圆忍不住打断它的话，疑惑询问：“为什么是12个玩具？” 明明他们只差11颗玩具之心？ 下一秒，谢则圆就感受到何为自取其辱，什么叫做把脸凑过去给人打。 彼时，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就软乎乎格外无害的小向日葵，有点拘谨地弯曲着叶片，站在秦扶安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来，小声又不太好意思地回答： “因为、因为我想让维修师先生当最厉害的第一名。” 所以才费尽心思的，特意多接了一只玩具到童话城里来。 虽然这好像有点对不起日渐暴躁的乌鸦先生，但……小向日葵也没觉得自己需要对得起他。 听清它这番解释，又该死的聪明，以至于一下子猜到它这些潜台词的谢则圆，险些被气得神志不清。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它这是不好意思吗？这是看起来无害单纯吗？ 呸！这明明是个黑芝麻馅的白团子！！ 谢则圆狠狠磨牙，可他好像也只能磨牙了。 小向日葵已经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早早缩回了秦扶安身后躲起来，而秦扶安……正浑身洋溢着某种刺眼的情绪，甚至连疯狂上扬的嘴角看起来都如此得意且欠揍！ 第103章 诡梦童话（完） 童话城来了一批新居民。 包括两名玩家在内的, 所有童话城居民，都热情地聚集在童话城门口去迎接它们。 然后，大家看到的, 就是十二只充满好奇，脸上洋溢着快乐, 却又浑身破破烂烂的玩具。 不过初见似乎并不会因为彼此的快乐就格外融洽，新旧两方都停在了一个分界线, 好奇又小心地打量着彼此。 在一段不算长的时间里，两方站在童话城的门口, 泾渭分明。 直到一朵干干净净软蓬蓬的向日葵从玩具堆里努力挤出来。 “你们好呀~” 一如既往的开场白, 搭上小向日葵眉眼弯弯的灿烂笑脸, 还有抬起来乖巧挥动的叶片…… “欢迎来到童话城，我们这里有最好的心理医生和最最好的维修师先生。” “在童话城里, 你会一直快乐。” …… “201颗玩具之心, 够了。”谢则圆挥动翅膀, 将自己所有的玩具之心拿出来放在地上，而后抬眼看向秦扶安，“秦先生, 一月期满，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3天前, 童话城新来的12名玩具在短短三天里被秦扶安进行过修复后, 他们如愿拿到了12颗玩具之心。 而今天, 恰好是游戏结束的日子。 在谢则圆开口说该离开的时候，黑色的积木小熊坐在一张圆圆的小矮凳上, 闻言抬眼看向同样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小向日葵。 “……” 视线交错，又被很快避开。 小向日葵低垂着脑袋，什么也没说。 它只是有点难过地想, 自己和别的玩具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大家都能在童话城里获得快乐，唯独它，现在好像一点都快乐不起来。 黑色的金属小鸟，偏过头各自打量了它们一眼，而后扑棱着已经被装回来的翅膀，很有眼力劲儿地飞出了这间小屋。 很快，黑色的积木小熊起身，站在了小向日葵面前。 一只手轻轻压在它头上。 “别难过啊小葵花，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少年温和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小向日葵闷闷地点头，已经尽数从梦境中脱离的灵魂体触须们，更是依依不舍地全部缠绕过来，死死拽着他不肯松开。 [一定要分开吗？] [安安~安安不走……] [……会想你呀~] [一直在一起，吃掉——好吧，不能吃掉……] [……小葵花，难过，哭哭~] [我们、也难过，哭哭~~] 小向日葵没有说话，但它想说的话早就被小叛徒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了。 秦扶安被裹缠着满身柔软的触须，无奈地软下眉眼，低头和同样垂着脑袋的小葵花轻轻贴近。 “小葵花。” “……” 小向日葵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幽绿眼瞳，眼瞳中倒映的自己都被放大看不清晰了。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少年轻笑着向它承诺：“下一次，我一定一眼就会认出你。” 绝不会再出现这一次相见不相识的情况。 绝不会让你再多等我一秒。 “所以，童话城里最厉害的，负责传递快乐的向日葵医生，请你一直保持快乐，等我来找你，好不好？” 那双绿色的眼瞳轻轻弯着，其中似乎藏着令人着迷的温柔笑意。 小向日葵的倒影好像也被这双眼睛偷偷藏了进去。 第127章 连带着它的不舍和挽留一起。 - 脱离副本倒计时：0:09:57。 黑色的积木小熊肩膀上站着同样黑色的金属小鸟，两只玩具在向日葵医生的陪伴下，在夕阳即将落下之时，慢慢往童话城的入口处走去。 “维修师先生？”有玩具好奇地问他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秦扶安看向对方，回答：“我要暂时离开童话城一段时间。” 沿途，所有听到这个答案的玩具们都率先愣在了原地。 等它们回过神后，慌慌忙忙地行动了起来。 有的连忙跟在了他身后，有的则忙着飞奔去通知更多的玩具。 ——维修师先生要离开童话城了！ 等秦扶安走到童话城入口处时，整个童话城的玩具们，也都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向日葵医生……您也要离开吗？”小皮球骨碌碌滚过来，轻轻撞在小向日葵柔软的叶片上。 “不，我也只是来送别的。” 闻言，小皮球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秦扶安，难过道：“那维修师先生，您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秦扶安看看它，又看看小向日葵和它们身后的诸多目光殷切挽留的玩具们，而后轻轻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 话虽如此，但在玩具们突然黯淡的眸光中，他还是无奈地笑着叹气，看向同样难过的小向日葵，温声哄道：“不过也许等你们变得更加厉害，更加快乐，谁都伤害不了你们的时候，我就还会再回来的。” - 他终于转身，踏出了童话城崭新漂亮的大门。 在他们身后，当初破旧斑驳，早已荒芜破败的游乐园，在夜幕降临时，缓缓亮起了闪烁的灯光，旋转木马响起轻盈欢快的儿歌，远处的过山车呼啸而过，童话城终于变成了真正装载快乐和童话的城镇。 [恭喜玩家通过当前副本：诡梦童话。] [副本奖励结算中……] [副本等级：多人竞争-一阶-困难（+20点属性值）] [任务完成度：s+（您的每一句话都将被愚昧的民众们奉为圭臬……您的言语就是指引它们方向的灯塔，虚无璀璨的织机正在因您的言语悄然更改世界的命轨，我很荣幸同您一起见证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本场游戏成功夺取副本中半数玩家的积分奖池，在头衔加成后，您的最终积分结算倍率x8.5。] [直播间热度积分：3274000x8.5=27829000分。] [热度积分与诡币兑换率为：100：1。] [获得副本奖励：紫色技能球x2，蓝色技能球x3，紫色道具球x2，蓝色道具球x5，属性值+20。] [获得永久称号：“顶级维修师（您是玩具们公认的顶级维修师，它们都认为您拥有着无人能及的神之一手，因此在所有被判定为可维修生命体面前，您将拥有30％震慑，并在您进行判定维修的过程中，该生命体将会陷入长达10秒的剧痛手术期。）”] …… 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秦扶安在吵闹的结算声里睁开眼，而后没有迟疑地打开面前漂浮的所有光球。 [恭喜玩家从紫色技能球里获得紫色技能：故事家-不可成长（童话城里的向日葵医生看人很准，它总觉得您很适合这个称呼，因此在某种范围内，您编纂的故事情节，有30％几率化为现实，虚幻和真实，全在您的掌控之中，请任意编纂和切换它们吧。）] [恭喜玩家从紫色技能球里获得紫色技能：丧葬者-可成长（事实证明，您已经是一位专业的丧葬行业从业者了，在副本内，动用技能可将您传送到任意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的生命体（优先选择生命值最低的生命体）附近，请您尽快并专业地为ta服务吧，023会替对方为您打全五星评分哟~技能冷却时间36小时。）] [恭喜玩家从紫色道具球里获得紫色道具：全能维修舱-不可成长（维修舱专用于承接各种维修订单，包括但不限于：破烂的向日葵、瘪掉的皮球、秃毛的小鸟、要死不活的草、半死不活的人、只剩一口气的人、断了手脚的人、内外伤严重的人……附带产品说明：该维修舱非一次性用品，但每隔48小时才能使用一次，每次维修时间长达2小时，维修至少40％生机，2小时内救不活的不管埋，请玩家谨慎使用。）] [恭喜玩家从紫色道具球里获得紫色道具：招财猫存钱罐（在副本中，将会持续为您产出源源不断的流通货币，您似乎招惹了一只具有财神属性的神奇小猫呢，它竟然尾随着您偷偷溜了出来，真令023感到头大。）] 除了两个紫色技能和两个紫色道具以外，剩下的蓝色技能和蓝色道具分别开出了： 蓝色技能：治疗-低阶（已自动和技能治疗-中阶相融合，使用次数：4次/天）、维修-中阶-可成长（可对任意道具进行维修，按照道具等级和完整度计算，3天/次）、卜卦-蓝色（已自动融入卜卦-白色技能，使用次数1次/天）。 蓝色道具：玩具之心-残缺（没什么用的心脏，但在关键时刻，可以帮你抵挡一次致命伤害）、葵花籽（今天种下一颗葵花籽，明天收获一朵向日葵）、背包-低阶（已自动融入空间钮之中，空间钮内空间范围+2m。）、高级营养剂x10（可迅速填补体力，清除部分污染，修复身体损伤）、万能能源块x5（用于供能）。 耳边彻底清净下来。 秦扶安伸手，将悬浮在空中的那粒眼熟的葵花籽握在手中。 下一秒，包括葵花籽在内的所有道具，全部被他收进了空间钮，而后其中的一小部分，被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他的天赋空间之中。 之后，秦扶安走向一扇门，将其推开。 热闹的游戏大厅再次出现在眼前。 但和上一次的无人知晓不同，这一次的他，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在他刚一出现，余光不经意捕捉到他身影的玩家，和本就特意守在入口处的玩家，全都悄然无声地注视着他。 身形颀长的少年在这份诡异的安静中轻轻偏头。 下一秒，他在众人的警惕防备下，无声挑眉，轻笑着格外友好地朝他们挥挥手： “可以让让吗？你们有点挡路。” 第104章 游戏大厅 “……”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 原本挡在他前面的玩家，在片刻的面面相觑后，竟都一步步错位给他让出了通道。 秦扶安将打招呼的手放下, 不出意外地看到另一头有人朝着自己围拢过来。 “秦先生。” “我的上级想请您去喝杯茶。” “希望您能配合，不要让我们难做。” 为首的玩家走到秦扶安面前, 语气恭敬有礼，却藏不住眼神里的一丝忌惮。 在秦扶安的打量中, 他介绍自己来自长盛公会，是公会里负责对外的一名高层。 “您大概不清楚, 我们长盛公会接纳低级玩家近千名, 高级玩家上百名, 包括五六阶的大佬级玩家，我们也是不缺的。” “而我们会长和副会长, 全都是七阶玩家, 长盛公会在游戏里经营数十年, 早已是普通玩家挤破头都想进的顶级公会。” 说话之人，脸上的自傲和骄矜如此明显，但按照他所说的这些, 背靠如此强大的公会，还能做到小高层的位置, 他也的确有这个自傲的资本。 可惜, 他以为的展现实力让秦扶安知情识趣, 在秦扶安眼中，也不过是有些聒噪的跳梁小丑而已。 原本敛眸倾听的少年轻轻眨眼, 在诸多意味不明的视线中，勾唇笑问：“那又如何？” “你——！！”这名玩家神色陡然阴沉，却又很快平复了情绪, 从容道：“秦先生，您是个聪明人，您也必须承认，在这个诡异游戏里，单打独斗是走不远的，我们和谢先生之间是有点小误会，但应该也很快就能说开。” “而您只是误卷进这场误会之中的人，我们不想和您为敌，所以不光是请了您，还请了谢先生，希望能够将误会解开，这样一来，对我们彼此都好。” 他说着，微微侧身，让出前面的路，“秦先生，请吧。” “你说，你们去请谢三了？”秦扶安站在原地没动。 他一而再的不配合，让围着他的玩家神色都不太好，眼看着另外几家公会的人也来了，为首之人的语气不免着急了些。 “秦先生，有什么疑问，可以在路上详谈，相信您很快就可以看到我们长盛公会的诚意……” 他还没说完的话，逐渐在秦扶安那双愈发冷淡的绿瞳注视下，慢慢偃旗息鼓。 “我的时间很宝贵。”秦扶安走向他，在他不自觉倒退的那几步里，慢声道：“想来我现在还没到能入你们眼的时候，我也不觉得你们能开出让我心动的价格，我更无所谓什么追杀令。” 身高腿长的少年站在对方面前，低着头，在对方寒毛直竖的警惕中，温和道：“你们公会尽管派人来杀我，死了我认栽，可若是没能杀死我……” 第128章 他低笑，一字一句：“长盛久衰，我亲自动手。” 与此同时，同样听到这句话的其他公会成员，也都在他抬眼看来的同时，全都下意识顿住了脚步，最后竟眼睁睁看着试图招揽或威胁的人，就这么从容安稳地走过密集的人群，只留下一道令所有人都印象深刻的颀长背影。 ……长盛久衰，大概长盛公会的会长和所有成员，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到一个低阶玩家将他们的公会威胁得如此轻描淡写，细想却又不寒而栗。 另一边，神情阴郁恹恹的少年没骨头似地倚在沙发上，苍白的面色反而让五官更显稠艳，他打了个哈欠，像一只犯困的黑猫，全然没有听对面之人那些聒噪的劝告。 “谢先生！！”就算好脾气的人都被他这不配合的态度惹得火大，忍不住提高声音：“您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突然的高音并没有让谢则圆被惊到，他懒散地抬了抬眼皮，慢吞吞回答：“你太吵了。” 对方一窒，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但还是很快深吸一口气，忍着情绪游说：“谢先生，我们青云公会之前是和您有点小小的误会，但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了，只要您同意进入青云公会，我们一定会为您倾泻大量资源，甚至会有高阶玩家带着您过本，一对一的培养……” 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那些好处和条件的时候，谢则圆抬手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 “承蒙厚爱。” 少年闷声咳了咳，精气神显然更差了些，声音也有点漂浮不定：“同样的话，我已经听其它三个公会说过了，要不你们四个公会先内部商讨一下，谁出价高再来找我谈？” 青云公会玩家：“……” “看来您是要和我们对抗到底了是吗？”他的语气终于沉了下来。 谢则圆站起身，格外单薄的身影宛如不着地的阴魂鬼魅，漆黑的眼瞳幽幽注视着对方，片刻后才勾起一抹森然的笑，轻轻颔首：“对，希望你们不要吝啬，最好能前赴后继地来杀我。” “放心，我和秦先生都很专业，管杀也管埋。” …… 秦扶安从涅槃池出来后，照例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玩家面板。 姓名：秦扶安 等级：lv2（已通关副本-诡梦童话。） 玩家称号：“伪神（出于限制，已转化为蓝色技能）”、“监考官”、“优秀教师”、“顶级维修师”、“高级园丁”、“三好邻居”、“璀璨新秀”、“未来新星”。 觉醒天赋：顶级虚诈者-红色-可成长、？？？（非人族，难以检测） 技能：故事家-紫色（不可成长）、丧葬者-紫色（可成长）、伪神-蓝色、偷盗-蓝色、治疗-中阶、维修-中阶（可成长）、卜卦-蓝色。 道具：百花镇（？？？）、全能维修舱-紫色（不可成长）、招财猫存钱罐-紫色、检测石-紫色（100%）、不知名种子x1颗（未发芽）、玩具之心-蓝色（残缺）、山神泥塑-蓝色（100%）、葵花籽-蓝色（未发芽）、泡泡机-改良版（100%）、打火机-黄色（100%）、画板-低阶（100%）、驱虫剂-低阶（100%）、万能胶水-低阶（31%）、工具箱-蓝色（24%）、高级营养液x10支、万能能源块x5、干净饮用水0.5升，白色道具维修券x1张、白色低阶创可贴x1张。 诡币：301565 玩家属性值：强化属性请进入涅槃池。 智力：25 力量：26 敏捷：26 神识：42 魅力：34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看着光屏上密密麻麻的介绍，秦扶安微微皱眉。 道具太多了。 他在副本里很少使用道具，比起什么紫色蓝色道具，他其实更想要的，是那个营养液。 上次离开副本的时候，就把10支营养液偷渡出去给小云朵的那株草用了，但10支营养液里能被那株草萃取的生机并不多。 而在童话城里，秦扶安也将进副本前购买的能源块用掉了，本以为下次要重新买，结果副本奖励的道具球里又开出了新的能源块。 他仔细看了一下面板上的诸多道具，思索片刻后，打开了本以为不会用得到的好友栏。 也是此刻，他才看到白松发来的消息。 白松：大佬，我把您的账号告诉亚克和陈琪了，他们应该已经添加好友了吧？ 白松：大佬，我要进新的副本了，找了几个玩家一起组队，希望我能活着出来（握拳）。 白松：呼……九死一生，可惜我刚买的逃生道具就这么没了，不过活着比什么都强！ 白松：大佬，我和陈琪还是决定找个公会加入，散人玩家的游戏体验太差了，如果能背靠公会，说不定我们还能再挣扎着多活几个副本。 白松：陈琪想去长夜群星，我们商量过，亚克也在长夜群星，而且这个公会的环境相对来说比较佛系和谐，所以我们现在在去报名的路上了。 白松：我靠！大佬我看到您的直播了，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强（点赞），可惜我们太弱了，不能给您当队友。 白松：大佬我先回家了，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当然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们的，也尽管开口！ 长长的消息面板终于滑到了底。 秦扶安看着消息回复栏，想了想，回了对方一条信息： “缺道具吗？” 回完，退出，通过另外两人的好友邀请。 然后给某个在线的鬼弹去一条消息： “聊完了吗？” 对方回得很快。 谢三爷：搞定（ok）。 谢三爷：一番和平洽谈之后，又成功为我们拉到一大批敌人（比心）。 谢三爷：秦先生，我在上个副本得到了个丧葬者的头衔，您有何感想吗？ 谢三爷：对了，您能借我点钱吗？看中个东西，有点贵，想买回去孝敬我师父。 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秦扶安还从没发现线下那么懒散，连一句话说多了都好像要命一样的谢则圆，线上竟然这么聒噪。 于是他干脆给对方禁言后单方面发了个定位。 说是定位，其实就是游戏商城…… 下一秒，他抬头，和在上方往下看的谢则圆撞上视线。 - “你确定，这是买回去孝敬你师父的？”秦扶安看着被谢则圆选中购买的商品，神色略显微妙。 在两人面前，展台上赫然陈列着一套……黑色的丧服。 谢则圆点头：“当然，你看看它的价格，谁能说我不孝顺？” 高达四十万诡币，是挺孝的。 就是不知道他师父收到后会有怎样一番感想。 秦扶安不再发表意见，给他转了诡币，看他毫不犹豫地点击购买。 至于要怎么把游戏里的商品带出到现实？ 大家都是心眼明亮的，自然不会去做这种拆穿彼此的事。 秦扶安看着自己的余额，决定也买点什么，虽然不需要孝敬谁，但家里还养了只嗷嗷待哺的鸟崽子呢，游戏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第105章 道具交易 借给谢三二十万诡币之后, 秦扶安能买的东西依然很多。 不得不说，系统商城里的物品实在是很齐全，并且似乎还有不弱的更新换代的速度。 不过想想它存在和运行的方式, 秦扶安又不觉得诧异了。 花了三万积分买了点灵气四溢的零食后，跟在债主旁边的谢则圆恍然道：“说起来我都忘记问, 秦先生和那只小凤凰相处的如何了？” 那只小凤凰毕竟是从鬼都出去的。 曾经谢则圆还给那颗凤凰蛋换过周围的灵植呢，不过估计小凤凰破壳后也不记得他了。 这个问题……秦扶安付款的手停了停, 而后问：“所以是哪个大聪明想到的，把那只小家伙送到孔昱那里, 又让孔昱送给我的？” 听出他话语里暗藏的某种危险, 谢则圆略显心虚地摸摸鼻尖, 低咳一声，没有说话。 耳边响起某人的冷笑, 他匆匆道：“咳……那个, 我身上还有公务, 就不耽搁了，秦先生，下次副本之前我会和您联系的。” 之后, 连去游戏大厅里绑定队友信息都顾不上，一恍神就没了鬼影。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被留下的秦扶安神色不明地轻嗤一声, 数着自己的余额又买了许多的高级营养剂。 家里不光有两只崽子嗷嗷待哺, 还有他的老婆本要照顾，至于他自己……每次副本结束, 进涅槃池一趟，都能得到更为实质的提升。 如果说之前的他能单手暴揍孔昱，那现在的他就大致恢复了千年前父母尚在时, 幼年期的实力。 也由此可见，这千年以来，天地灵气削弱到何等地步。 在秦扶安打算带着东西离开副本的时候，光屏颤动一瞬，提醒他有消息了。 是白松。 白松：大佬您从游戏里出来了？！ 第129章 白松：您是要卖道具吗？我能先来和您见面详聊吗？ 秦扶安想了想，站在路边等着他来找自己。 来来往往的玩家或多或少会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打量、敌视、好奇……不一而同。 但这都影响不到秦扶安，他滑动着光屏，正在查看自己上个副本的录播播放情况。 成为正式玩家后，每个玩家在副本里的表现，结束后都会生成完整的录播出现在主播的作品栏里，观众观看录播需要付钱，在观看录播时也可以进行打赏和催更，这些积分礼物都会被系统自动转换成诡币，和直播系统五五分成后自动流入玩家的账号余额。 大概是四大公会闹出来的动静稍微有点大，秦扶安一个刚晋升成为正式玩家的无名小卒，这才脱离游戏没多久，作品栏里的录播竟然已经有了不少的购买播放量。 在白松匆忙找过来的时候，秦扶安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大佬！”白松带着另外两张熟悉的面孔朝他跑过来。 秦扶安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瞬，而后和他身后两人撞上视线。 “大佬！”“秦哥！” 两人眼神明亮雀跃地打招呼。 就连更为冷淡的陈琪，此刻也难免情绪外露。 白松解释道：“大佬，我们在外面交换了现实里的联系方式，我想着我一个人应该吃不下您那么多道具，所以临时下线把他们一起叫过来了。” 对于他的自作主张，秦扶安并没有什么不悦，对他们点点头，干脆让系统023帮忙将自己不要的道具都罗列出来，然后同时发给三人。 “你们看看有没有需要的。”秦扶安对他们说。 而他发给三人的道具清单，却骤然让他们呼吸都沉重急促了几分。 看清清单上的道具等级和能力后，亚克用力吞咽了次口水，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深吸一口气，颤声道：“秦、秦哥……这些道具，你确定都不需要了吗？” 另外两人也瞪圆了眼睛看向眉眼疏冷的少年。 秦扶安略一颔首，反问：“你们要吗？” 三人：“……要！！” 三个脑袋齐刷刷点下去，一个“要”字里，饱含莫大的惊喜和压力。 惊喜在于这些道具，对于目前的他们而言，绝对是在市面上都很难寻得到的高级道具，其中蓝色道具更是让他们险些看花了眼。 可压力也成倍地涌来。 毕竟秦扶安虽然是看在曾经同一个副本的面子上对他们进行“扶贫”，但他们自己却不能真的将秦哥的好意当作理所应当，这些道具有多珍贵，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那么他们就不可能真的让秦哥吃亏。 可他们三人想要拿下这么多道具……多少还是有点痴人说梦了。 陈琪思维更明晰，很快做出决定：“这样吧，我们三个将诡币凑一凑，尽可能一人拿下一个最合适的道具，剩下的……” 她看向秦扶安，眼神清亮坚定：“如果秦哥您愿意的话，可以将道具暂时放在寄存处，然后由我们去给您找合适的买家。” “我们三个都背靠长夜群星公会，公会里和我们一样的低阶玩家很多，大家都对道具很急需，这些道具很快就能销售一空。” 哪怕他们用高价卖出，在工会里都能得到很多人的感激，现实就是这样，谁也不会嫌保命的东西太少。 当然，眼前这位大佬是个例外。 闻言，秦扶安注视了她两秒，和她不闪不避的目光相撞，片刻后点头：“好，就按你说得来，这些道具，不管你们卖出去多少钱，我只收和商城一样的价格，其余的，你们自己处置吧。” 秦扶安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不求回报的好人。 但如果他愿意帮助的人，都是陈琪这样理智坚定，心有成算又有一定手段的话，他并不会吝啬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善意。 因为这样的人，只要不遇到必死的劫数，注定能走很远。 哪怕眼前的女性，目前还没有强大的实力，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显眼特别。 秦扶安并不怀疑她会在这个诡异游戏里，声名鹊起。 而他此刻的回答，也显然让陈琪略显忐忑的情绪得到了放松，她点点头，“那你将道具放在寄存处，给我们取用许可就行，卖掉道具的诡币，到时候我会直接转账，秦哥你记得查收。” 她提出了一个虽然方便，但极其需要信任的办法。 幸好，秦扶安虽然并不信任他们，但也不在意这种可能存在的欺骗。 将没用的道具都转化成道具球放进寄存柜后，秦扶安没有等他们商量出结果，率先选择了下线。 - 原本一瞬间消失在躺椅上的人，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又突兀出现。 孔梨惊得张大了嘴巴，拽着猝不及防的小凤凰就往秦扶安跟前飞奔。 “扶安哥哥！！” “我们想学你刚才的隐身术！！！” 啪叽一下栽进它爹怀里的小凤凰扑腾着小翅膀摇摇晃晃站起来，气得炸毛反驳：“我没有我不想！只有你这只笨孔雀才想！！” 什么隐身术，空气里根本没有任何波动，笨蛋才会认为这是隐身术！ “不，你有！”孔梨伸手捏住小凤凰啾啾直叫唤的小尖嘴，抬起白净的小脸，眼巴巴地看着秦扶安。 秦扶安：“……” 这两只……好像各自都有点难打发。 他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包零碎的东西，像逗小鸟一样将其中一把灵气充足的麦粒倒在手心里。 下一秒，一只圆滚滚的小孔雀和一只同样圆滚滚的小凤凰，都争抢着踩在他身上伸着脑袋去啄他手里的麦粒。 而投喂者，则打了个哈欠，左手悠闲地捞起一本书，重新盖在自己脸上，倒头继续享受难得的阳光。 天清气爽，正适合浪费光阴。 - 等把那撮麦粒争抢着吃完了，两只被养的胖嘟嘟圆滚滚的小鸟崽子对视一眼，各自放轻了脚步，从少年结实的腹部狗狗祟祟一点点伸长了爪子慢慢往上凑。 等到胸膛的时候，它们默契地停下爪爪，一个趴下来感知着它爹的呼吸起伏是否有序稳定，另一个伸长了脖子透过书和鼻梁的缝隙去观察睡觉之人的眼睛是否真的合上了。 片刻后，两小只默契地点头，眼里是跃跃欲试根本藏不住的坏心思。 很快，小孔雀飞落在地上，化作白白净净的小女孩，小凤凰则胆大包天地踩着它爹的下巴，用眼神催促孔梨赶紧行动。 孔梨伸手拿下少年脸上盖着的书本。 阳光肆意温暖，却也有些晃眼，眼看着少年眉心微动，似乎将要被光线晃得清醒睁眼，小凤凰慌里慌张地伸出半边翅膀替它爹挡光。 紧张到不敢呼吸的两小只在确定秦扶安重新安睡后，这才各自悄然松了一口气。 孔梨掏出了作恶工具。 她阿娘淘汰下来的昂贵化妆品。 两小只开始在这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要通力合作给睡着的少年化一个帅到人神共愤的妆。 殊不知在他们埋头挑选满意的工具时，他们所以为的正在熟睡的某人，正偏过头安静注视着他们小小的背影，浅绿清透的眼眸里藏着戏谑温和的笑意。 当两小只挑好东西起身走过来时，看到的却又是睡得安稳的，对外界毫不知情的少年。 谢则圆被师父暴揍着撵出鬼都来投奔他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在两个小孩手底下快速诞生的一张鬼脸。 察觉到阴冷的气息，两小只动作僵硬地扭头。 “你们有没有听家长说过：调皮捣蛋的小孩，不是被抓进警局关起来了，就是被带到鬼都逛地狱了？” 谢则圆阴森森地笑着恐吓小孩，惨白的脸即使好看也挡不住那森然的鬼气，一张口就吓得孔梨变成原型，和小凤凰紧紧挨在一起，瑟瑟发抖地缩在秦扶安的肩窝里，用两双圆溜溜的眼睛恐惧地注视着这只青天白日突然冒出来的鬼。 第106章 鬼都特产 忽而一只手伸出来, 直直覆盖到那张惨白好看的脸上。 眼前的视线变得明暗不定，顺着手心的力道后仰，谢则圆听到秦扶安冷淡的声音：“不好意思, 我们家小孩从来不听鬼故事。” 谢则圆撇脸将那只手甩掉，见秦扶安已经用灵力将脸上的鬼画符擦掉, 无趣地啧了一声：“谁能想到呢，秦先生私底下竟然还是个宠孩子的家长。” 连一句对崽子们的重话都说不得。 还故意装睡任由两只崽子在他脸上进行创作。 啧, 原来这人不只是对那朵云双标啊，他只是护短。 “爹！” “扶安哥哥！！” 有了后台撑腰, 刚刚被吓到的两小只又重新支棱起来, 某只炸毛的小团子还格外嚣张的用翅膀怼着胖腰, 朝谢则圆挑衅道：“坏鬼，你不许说我爹坏话！” 谢则圆气笑了, 这一大一小合该当父子啊, 嚣张起来都是这么一副欠揍的样子！ 第130章 “你来这干什么？”秦扶安将嚣张的毛团子按回去, 挑眉看向阴沉着神色的某只鬼。 谢则圆丝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恹恹道：“我师父收了我的礼物，转头把我撵出来了。” 秦扶安唇角上扬, 落在谢则圆眼里，这笑怎么看怎么恶毒！ “原来是无家可归啊……” 秦扶安故意将那四个字拖得长长的, 顶着谢则圆杀人的目光, 状似无奈地耸肩：“怎么, 我们谢三爷在鬼都名头那么威风，如今竟然没有一个好友能收留你吗？这可真是世风日下呢……” 一字一句间的嘲讽都比得上直接打脸了。 可有句古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这句话，在某些时候，对鬼来说也是极其适用的。 “秦先生说笑了。” 谢则圆余光掠过两只瞪圆了眼睛看热闹的毛团子, 低头闷咳了几声，惨白的脸上更没了什么血色，缓了缓，才慢声道：“毕竟是一起合作的队友，您虽无情，但我不能无意不是吗？” 所以这次上门，他还真给秦扶安一家带了点鬼都特产。 注意：是秦扶安一家。 “给秦先生，小凤凰，还有一株草，都带了些特产，全在这里了。” 谢则圆坐在一旁，将礼物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给秦扶安的是一小瓶孟婆汤。 “这还是我求了孟婆很久她才愿意舍给我的一些，老火靓汤，说不定就会有用到的一天。” 给小凤凰的是一张绘着朱砂的黄纸。 “你也算是我们鬼都出去的小凤凰，虽然现在有了新家，但鬼都早早就给你安置了房屋，这是契纸，以后若是被你爹撵出家门了，或是你自己想要离家出走了，就来鬼都住上一段时间。” 给那株草带的，则是一份生机。 “这是我从那些玩家魂魄上剥离出来的无暇魂力，没有任何记忆能力，也不携带任何功德罪孽，只能用来滋补灵魂，你家的草应该能用得上。” 将这三份“特产”一一摆出来后，谢则圆看了眼不属于这个家的小孔雀，又掏出来一个东西放到桌上。 是一颗已经失去生机的蛋。 “这颗蛋，是千年前孔雀一族族长放在我们鬼都的，可惜它没有小凤凰那么好的运气，在来到鬼都后不久就失去了所有生机，但我师父始终没丢掉它，一直用鬼都阴气滋养，千年过去，这颗蛋还能保持原样不腐不烂……你拿回去，让你爹娘看看，或许还能有个什么意外之喜也不一定。” 当他拿出第一瓶孟婆汤的时候，小家伙们就已经惊呆了。 之后拿出来的东西，更是一个比一个重量级！ 等到小孔梨竟然也收到了意外之喜时，两小只已经彻底忘记了刚才被鬼吓的恐惧，全都踩在秦扶安的膝盖上，蹦跶着去看桌子上那四份新奇又格外贵重的“特产”。 大手笔啊，太大手笔了！！ 小凤凰还记得上回它爹回来的时候，也是带了一整根凤凰翎来着，这次消失又出现，也随手拿出了好些灵气四溢的灵植灵食，结果现在这只鬼也拿出这么多好东西…… 你们大人送礼都这么大手笔的吗？ 小凤凰突然有了一种不愿意长大的危机感。 要是很快就要长大，也要开始送礼的话，那自己是不是要从小就开始给以后攒礼物了啊？ 毛绒团子想了想，眼珠子转了几圈，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而有了这些特产，特别是被刻意摆到秦扶安面前的那一小瓶被封存的魂力生机，谢则圆成功从无家可归，变成了人在屋檐下。 当孔昱来接女儿回家的时候，猝不及防看到他，那头花枝招展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张口就是：“秦扶安这混蛋死期到了？？？！” 要不怎么鬼差锁魂都追到家里来了？ 秦扶安失去笑容，冷冷地注视着他。 谢则圆边笑边咳，将病秧子形象深入人心，阳光下，属于人类的瘦长阴影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他好像很久没有如此开心过了。 顶着秦扶安要杀人的目光，反应过来的孔昱摸摸鼻尖，讪讪道：“我这不是……下意识的反应吗，别当真别当真……” 扭头就给女儿抛去眼神示意她赶紧救命。 结果却不经意看到她女儿握在小手里的那颗蛋，在不经意地掠过一眼后，忽而愣住，下意识冲过去，颤着手将它拿了起来。 “这、这是哪里来的？”他问的是女儿，震惊、不敢置信的目光却投向了还在咳嗽的谢则圆。 谢则圆捂着闷痛的胸口，缓了口气，皱眉颔首：“没错，师父让我带来的，让我有机会就交还给你们孔雀一族。” 当初孔雀族的族长，和许多鸟族的族长，都跟随在凤凰一族身后，将自己族中还未孵化的蛋送到了鬼都，希望能为那些还没出壳的小家伙们保下一线生机。 可鬼都也归属这片天地管辖，即使有鬼帝阎罗驻守，有后土娘娘的庇护，掌轮回转世，也很难违逆天命。 “我还以为……它已经被丢弃了。”孔昱捧着这颗感知不到任何生机的蛋，声音轻得像是生怕惊动了它。 见状，谢则圆回忆起师父的话，慢声道：“当初它失去生机的时候，恰好是你们孔雀一族大乱之时，我师父就没有将它送回去，毕竟那时候孔雀族仅剩的也只有你们几只了。” “后来你当上了族长，人间却又正是混乱的时候，我们鬼都完全分不出人手去折腾妖族的事，所以一直等到了现在。” “这千年间，所有妖族送往鬼都的蛋都没有被丢掉，有时间，你通知一下其它妖族，让它们约个时间，到时候一同前往鬼都将自家那些还未出世的先祖都接回去吧，厚葬也好，留念也罢，说不定用族内秘术，还能从中得到什么意外之喜呢。” 不过既然连他师父都说这些蛋里早已没了生机，那就是没有生机了，无论这些妖族怎么折腾，也不可能让一颗蛋死而复活。 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孔昱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只是像谢则圆表达了感谢，又应下了会通知其它妖族后，就小心翼翼揣着那颗蛋，牵着女儿离开了。 匆匆忙忙，魂不守舍，甚至忘记了一旁的秦扶安。 看着他浑噩的背影，秦扶安皱了皱眉，灵力凝成线，将叮嘱送到孔昱耳边：“你女儿坐在你车上，魂不守舍的是想让她小小年纪跟你一起出车祸吗？” 孔昱的身影一震，再抬步时，已然多了几分镇定和沉稳。 “那颗蛋什么来头？”等人走远了，秦扶安才问谢则圆。 这只半人半鬼的阴差摇摇头，自嘲道：“我师父知道我要来人间，把蛋丢给我就撵我走了，我哪儿知道那么多。” 说完，他却又话音一转：“不过这么多年，我也隐约猜到了些，估计是他父母的孩子或是那一辈里最小的长辈吧，毕竟能被孔雀一族特意送来鬼都的，一般都是像小凤凰这样，凝聚了全族希望或是爱意的存在。” 当年的境况，能被刻意保护起来的，只会是那一代里天赋最好地位最高也令全族都心甘情愿赴死的一只。 可惜……终究没能为它寻得一线生机。 “当年或许不行，但现在可说不定。”秦扶安意味不明地笑着，低头屈指弹了弹膝盖上装睡偷听的毛绒小团子。 谢则圆微愣，试探着问：“秦先生，您的意思是……那里？” 秦扶安神情凉薄地抬眼，“天道都没发现，或是天道发现了却没有禁锢排斥的地方，你觉得呢？” 谢则圆恍然点头。 “您说得对，或许……在如今境况艰难的时局里，我们或许当真可以一试也说不定。” “但应该很难。”谢则圆轻吸了口气，无奈道：“已经牺牲过一次了，剩下的……再想行这种逆天欺瞒之举，恐怕已经没有千年前的胆量了。” 这话，秦扶安不置可否。 他只是轻声留下一句：“被逼入绝境之时，蚂蚁都会抱团滚入火海。” 更何况是兽性深于人性的妖？ “如果是这样的话……” 谢则圆敛眸，看向地上自己虚浮不定的影子，睫毛在眼睑下铺了一层浅淡的阴影，连带着他说的话，明明轻缓无力，又好似藏着昭然杀机： “那我们必须尽快在那里拥有自己的地位和话语权了。” 而不是如同当初被追杀令逼迫到不得不寻找同行者的狼狈姿态。 想要为非人类的族群寻找一方落脚之地，这话何其嚣张，可实行起来，脚下却必须步步都踩着血肉尸骨往上走。 “得让那些妖诡精怪，给真正的妖鬼精怪，腾出足够的位置才行。” “它们能做的，我们更擅长。” 第107章 百诡盛宴（1） 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 两人都不是那种会朝令夕改的性格，相反，他们只会朝着既定的目标靠近, 并顺手斩杀掉路上所有试图拦路的敌人。 第131章 因此，两人也都无所谓四大公会对他们发布的追杀令是否被撤回, 到了时间后，一如既往地进入游戏。 先在游戏大厅里绑定队友关系, 然后顶着各种奇怪忌惮的视线，一前一后结伴来到游戏副本入口处。 “祝我们幸运。”谢则圆留下这句话, 率先进入游戏。 秦扶安轻笑, 也跟着抬手—— [请挑选副本——] [当前可供挑选的二阶副本类型：普通本, 困难本，恶诡本, 竞争本, 合作本, 积分翻倍本，活动本，收容本……] 一如上一个副本那样, 在进入之前，两人并没有刻意商量要挑选同一种类型的副本。 正相反, 这一次, 两人虽然绑定了队友关系, 但并不多么希望会被分配到同一个副本之中。 所以默契地一前一后进入游戏。 只要错开时间，多半都不会匹配到同一个副本。 而现在, 秦扶安的目光落在最后的活动本和收容本两个选项。 收容？ 光从字面意思来理解的话，大概就像华国对妖族的做派？ 将妖族登记管控，谨防妖族脱离自己原定地域去四处作乱, 所以还专门找孔昱这种大妖建立了妖管局。 在脑海里简单代入了一下，秦扶安觉得这个收容本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的手指诚实地选中了另一个活动本。 听起来比收容本更有趣。 希望能是一场令人心情愉悦的活动。 【活动类副本正在进行匹配中——】 【副本已锁定，副本商城已开放，限时5分钟。】 这一次的商城，秦扶安大致浏览了一下，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面具？”他挑眉朝最前面的商品看去，上面赫然是一张花里胡哨的面具。 并且是紫色等级，售价3万诡币，且库存为1。 在看清库存的一瞬间，秦扶安已经手快地点击了购买。 也幸好他之前没把全部身家都借给谢三，否则也只能看着别人买下这张面具。 最大头的钱就这么花出去了，剩下的反而不那么着急。 秦扶安先看了这张面具的说明。 幻变-紫色-不可成长（这是诡域著名的首富蓝柏亲自设计并请工匠精心制作的舞会面具，它可以让你任意变成任何模样，包括身形和声音都绝无二致，快戴上它去参加今晚那一场隆重盛大的舞会吧。戴上后魅力+20，神识+5。） 秦扶安：“……” 他后悔了。 他试图和系统商量：“你们就没有什么退货退款的渠道吗？” 系统023冷笑：“不好意思呢亲亲，我们不提供退货退款服务的，倒是可以只退货不退款，您看您要退吗？” 秦扶安：“……” 算了，到时候拿回家给小凤凰戴着玩吧。 倒不是他觉得这个面具的能力鸡肋，相反，这个面具拿到游戏里肯定很多人争抢着想要拥有，可他是大妖腾蛇啊……生来就会变幻之术，这个面具除了戴上后能加5点神识以外，对他而言真是毫无用处。 这也是秦扶安第一次在交易上吃亏。 吃得还是自己眼疾手快的亏。 原本就没剩多少的余额，在他冲动购物后，更没剩下什么了。 秦扶安翻看了一圈商品栏，没有再选购多余的东西，将其关闭。 五分钟一晃而过。 【检测到玩家正在进入副本，即将同步开启直播间，请玩家做好直播准备。】 [当前副本名称《百诡盛宴》。] [当前副本类型：活动-多人-恶诡。] [白鸽在清晨为熟睡的客人衔来带着露珠的玫瑰，乌鸦在爬满城堡的蔷薇枝头为暗夜的盛宴呕哑高歌，请收下这封请柬，尊贵的客人，很荣幸邀请您参加这一次的百诡之夜。] [副本传送中——] 熟悉的黑暗被幽幽烛光驱散。 入目所见的，是一座极为古老的中世纪城堡。 正如系统提示里所说，这座城堡上缠绕攀爬着密密麻麻的蔷薇花藤，就连眼前紧闭的大门上都爬满了蔷薇藤。 它们还没有开花，但抬眼看去，藤叶间到处都是小小的有待绽放的花苞，白的粉的，在跳跃的烛火掩映下，在漆黑深沉的夜色中，莫名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血色。 秦扶安抬眼环视四周。 有好些人。 但看起来，似乎并不全是玩家。 所有人都站在这座城堡外面，有的坐着奢华的马车，有的捧着自己畸形掉落的头颅，还有的根本就看不清身形面目…… 这也让为数不多的几名玩家，在人群里看起来格外显眼。 秦扶安迅速将这几名玩家打量了一眼，其中没有谢则圆，果然是分开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打量那些非玩家的群体，就好像突然察觉到什么，在众多观众们好奇的观看中，突兀地变了变脸色。 下一秒，观众们就当场见到自己喜欢的这位主播，竟然给他们来了个空手变活鸟。 秦扶安眸光沉沉，幽绿深邃的眼瞳让他看起来比附近那些奇形怪状的诡物们还要危险非人，声音也冷得彻骨：“秦玄羽，你翅膀硬了是吧？” 都才出生刚过半个月的小鸟崽子，此时知道自己闯了祸，缩成毛茸茸的一小团蹲在秦扶安手心里，蔫头耷脑地没吭声。 看它认怂，秦扶安却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都不需要问这小家伙是怎么跟进来的，无非是因为他想促进那株草的生长，所以卡bug要补个时间差，于是将草连带着花盆一起装进了随身空间里带进游戏。 这只胆大包天的小凤凰，就是这么缩成团把自己埋在花盆土里被捎带进来的。 见它不说话，秦扶安气极反笑，冷冽的眉眼间第一次有了对幼崽的沉冷愤怒。 “说话！” 他难得像那些普通的家长一样，不顾场合的想要教训熊孩子。 被他这么一凶，本来就缩成一小团的毛团子更明显地抖了抖，好半晌才抬起小小的脑袋，委屈巴巴地说：“我、我只是不想被你丢下，还……还想见我另一个爹！” 在进来之前，小凤凰也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爹带着直接来到另一个奇怪的世界啊！！ 它也很委屈，它还以为最多就是去了鬼都或者什么别的禁锢天地灵气的地方呢。 但委屈归委屈，生而知之的小凤凰还是很清楚自己的行为有多大胆，又有多令它爹生气的，所以刚犟了一句嘴，眼看着它爹的脸色变得更难看，立马就无师自通了认怂和撒娇。 扑棱着小短翅膀飞过去一头扎进它爹颈窝里，呜呜咽咽可怜巴巴地说着自己错了，整个流程完全不需要谁来教，无师自通格外熟稔。 听着小家伙细细嫩嫩的哭声，感受着它热烘烘一小团缩在自己颈窝里，秦扶安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某种虎毒食子的冲动。 他也终于在心里用华国人的老话来安慰自己：来都来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真把它掐死给小云朵当花肥。 但该罚还得罚。 少年彻底冷下眉眼，眼底仿佛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霜，他伸手攥住小凤凰，在它眼泪汪汪望向自己时，沉声道：“既然知道自己犯错，那接下来就好好承担该有的后果和惩罚。” 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盯着，小凤凰莫名打了个寒颤，突然真切地后悔自己的举动了。 它从没有在秦扶安身上看到这种危险凛冽的神情。 从来没有。 如果秦扶安立即说出对它的惩罚，小凤凰或许还不会这么恐惧不安，但他在说完那句话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顶着诸多疑惑甚至不怀好意的视线，将小凤凰重新放到了肩头。 小凤凰不敢吭声询问，乖乖用小爪子抓紧了爹的肩膀，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一会都没结果，这才不安又好奇地打量起这个新的奇怪的地方。 和鬼都的环境一样，到处都是阴森森的，时不时还会从远处的黑暗里传来呕哑阴冷的乌鸦或是什么别的鸟叫声，让披在众人身上的寒凉不知不觉就深入了骨髓，让人骨头缝里都透着诡异的冷。 恰在这时，它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小凤凰被突然凑近的充满食欲和贪婪的双眼吓得一激灵，下意识就是一口火吐了过去。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它还能这么攻击，眼珠猝不及防被凤凰火焰灼烧到，即使它惊叫着退得极快，沾染在它身上的凤凰火也依旧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不断燃烧，将它的眼睛和身体都烧的发出了诡异恐怖的滋滋声。 这只看不清五官的诡异拼命扑打自己身上的火焰，尖叫哀嚎着想要摆脱这种恐怖的濒临死亡的痛苦，可惜凤凰火焰太过霸道，始作俑者小凤凰又完全没有要收回火焰的想法，秦扶安更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这只诡异彻底成为了凤凰火的燃料。 等到它的哀嚎声逐渐变小消失，地上连被灼烧后的灰烬都没有留下来分毫。 第132章 它彻底消失了，身体，灵魂，全都被灼烧得一干二净，从这片天地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爬满蔷薇的古堡门口也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就连黑夜里呕哑着叫个不休的不知名鸟类，似乎也被吓得学会了噤声。 光屏弹幕一片空荡，或许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从一开始就满头雾水，直到此刻，终于明白这只看起来极小且可爱无害的鸟团子，到底是怎样一只恐怖的凶兽。 但最令人胆寒的，是此刻眉眼冷厉桀骜，浑身气场看着比凶兽还要不好惹的秦扶安。 第108章 百诡盛宴（2） 从始至终, 他都没有制止过那只幼崽“杀人”的行为。 就那么冷眼看着，如果细看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他眼中读出几分凉薄的讥嘲。 弹幕也从空白的安静, 逐渐有了文字。 [……突然又想起上个副本说主播心软善良走不远的那些形容了。] [呜呜呜呜呜这只小鸟它会说话啊兄弟们！它会说话，还喊主播叫爹！？] [已知：主播不是人；再知：主播的幼崽是只鸟；那么可以得出以下结论：主播的本体一定也是只鸟！] [长着绿色竖瞳的鸟？？？] [好怪, 公式拿来我再算算……] [……所以，真的没人关注新副本的情况吗？] “这可是恶诡级副本, 离那尊杀神远点，一看就不好招惹, 他的那些同伴都被他的幼崽给烧死了！”一名玩家用力扯过好奇心重的同伴, 提醒的声音难免稍微大了些。 秦扶安听在耳里, 又看其他玩家竟然也都默契离自己远了许多，便心知这些玩家都一样将自己认作了这个副本里的诡异npc。 他有些想笑, 可余光瞥到肩膀上乖乖巧巧的毛绒团子, 他的笑意又落了回去。 既然小家伙暂时乖巧下来, 秦扶安也就趁此机会打量起附近的人人诡诡。 大概有八个玩家，能够被匹配进恶诡级副本的玩家，实力都绝对不会差, 多半都是曾经在副本里有过特殊际遇或是实力强大的玩家。 剩余的，就全是诡物了。 并且随着阴影攒动, 这些诡物们正在越聚越多, 四周的每一寸空气都扭曲着布满了阴冷的寒气。 它们不光在觊觎玩家, 还在觊觎身边的同类。 但大概是副本规则限制，所有诡都在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除了刚才因为克制不住食欲，被小凤凰活活烧死的那只倒霉诡。 观察间，漆黑的夜色里突然响起明显的振翅声。 所有人下意识仰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很快, 一只漆黑的，眼珠猩红小半身体早已腐烂成白骨的乌鸦便穿破黑暗，越过众人头顶，精准地落在了古堡大门上的蔷薇花枝上，而后垂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珠无声环视着下方的人和诡。 四周安静下来，静到玩家们都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太大，担心会不会惊动到这些诡物们，从而刺激得他们大开杀戒。 看着这些仰头望向自己的人和诡，腐烂的乌鸦眼珠动了动，似乎在笑。 下一秒，粗哑凄厉的叫声险些刺破所有人的耳膜，就连聚集在四周的众多诡物们也难耐地痛呼。 在那只乌鸦有所动作的第一时间，秦扶安就已经用灵力将自己和肩膀上的小家伙包裹了起来，成功隔绝了刺耳的音波攻击后，他发现小凤凰还在直勾勾盯着那只乌鸦。 “怎么，想上去跟它交个朋友？”少年对捡来的崽格外毒舌。 小凤凰支棱起翅膀毛，偏头在它爹耳边软软嫩嫩地啾啾了两声，叉起胖腰骄傲道：“爹，我叫的比它好听多了！” 小家伙浑然不知这里是怎样一个生死试炼场，茫然又天真，却又在天真之下藏着大妖特有的纯粹残忍。 秦扶安哼笑，没好气地屈指弹了它一下，在乌鸦再次扇动翅膀飞落到另一枝蔷薇花藤上去时，迈步向前，在所有生物的注视下，伸手，轻推—— 原本就没有上锁的古堡大门，就这么被他无声推开了。 与此同时，玩家们耳边也终于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触发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参加晚宴，并活着离开蔷薇城堡。】 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玩家们屏息等待了许久，直到那些诡物们都拥挤着进入了古堡之中，宛如呆头鹅一样站在门外的玩家们，这才不得不错愕地接受现实。 众所周知：任务越简单，任务就越难。 这次既是恶诡级副本，任务又如此简单直白…… 几乎不用再思考，都能想象到这个副本的吃人程度有多高了。 可他们就这么几个人，真的值得开启这个恶诡级活动本吗？ 怀揣着巨大的隐忧不安和一点点想不清的疑惑，站在外面的8位玩家面面相觑了片刻，互相打了个照面，便沉默着结伴往里走。 大家都是经历过好几个副本的老玩家了，这点心照不宣的默契还是有的。 可当他们真的走进古堡后，却发现刚才对视之间的默契……完全是无用功。 - 秦扶安推开们，率先踏入古堡。 但在真正进入的那一瞬间，眼前空间便开始逆转扭曲，等到四周重新稳定下来，他再抬眼去看，便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狭长昏暗的通道口。 身边好似在守门的侍者微笑着躬身对他说：“尊贵的客人，请出示晚宴的邀请面具。” 面具？ 秦扶安心思一动，手中凭空多了一张面具。 侍者接过检查后递还给他，脸上公式化的笑容也突然真切了许多，恭敬道：“先生，这次百诡之夜乃是由古堡的主人蓝柏先生专门为诸位贵客举办的盛大晚宴，宴会上会有华丽的舞会，有取之不尽的食物，还有最贴心的侍者等等……” 并不是在介绍晚宴流程，侍者没有说太多，在勾起来客兴趣后，他便神秘地笑笑，耐心道：“蓝柏先生今晚也会在宴会出现，他特意为这场宴会设置了许多互动游戏，最后将用自己富可敌国的财富，满足今晚最出色的客人一个心愿。” “除游戏规则以外，今晚的宴会上，对贵客们只有一个要求：不可摘掉面具。” 说着，他又将目光落向秦扶安的肩膀，在短暂怔愣后，继续扬起笑容，礼貌询问：“客人，为了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请您尽可能不要让您的宠物出现在大家眼前，它会暴露您的身份，为您带来许多不便。” “当然，我们这里也可以为您提供寄存服务，希望您能理解。” 顶着小凤凰炸毛不善的视线，侍者还是维持着微笑将自己的话说完。 秦扶安若有所思了片刻，轻笑着对他点头：“当然，我不会为你们的工作添麻烦，更不愿意破坏掉蓝柏先生精心举办的晚宴，我会妥善安置它的。” 此言一出，侍者甚至开始用感激的神情对他鞠躬道：“感谢您的理解，我就不耽误您宝贵的时间了。” 他做出请进的手势，语气真诚：“客人，祝您今夜愉快。” 秦扶安往脸上扣上面具，在他的目送中朝着通道尽头走去。 在转过一个转角后，他的容貌和装扮，包括肩膀上的小凤凰都在不断发生变化。 等绕过转角，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视野豁然开朗时，直播间的观众们也终于得以清楚地看到他此时的模样。 一张有点眼熟的脸，大概是某只曾经在他直播间里看到过的副本诡物。 身上原本的服饰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更为古老神秘，细看甚至能发现他玄色衣袍上用暗金色绣线纹出的不只是蛟龙蟒蛇还是古国神龙的纹样，就连他原本扣在耳垂处的黑色坠饰，也变成了一抹在耳后攀爬的长蛇图腾。 而原本蹲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特别凶会吐火的不知名小鸟，也变成了……一只严肃的乌鸦。 没错，观众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甚至翻之前的截图来对比着看，都觉得阴气森森蹲在秦扶安肩膀上的那只乌鸦，和刚才飞出来蹲在古堡大门的蔷薇花枝上的那只乌鸦一模一样。 就连腐烂的白骨骨骼都没有丝毫区别。 [……谁说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来看！！] [总觉得这只小鸟好像很想杀人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 [废话，你要是从圆滚滚可爱毛茸茸变成了腐烂乌鸦，你也会想杀人的。] [主播这一身……我直接斯哈斯哈！戴着面具一点都不影响主播的颜值，反而更让人又遐想空间了呜呜呜呜……] [可恶！以前我是主播和小云朵的cp狗，可现在，我一下子愣是不知道该羡慕主播有小云朵，还是嫉妒小云朵有主播！] [这一身真的超绝超赞！希望主播以后能把这个打扮焊死在身上，这样哪怕你只是给我一个冷笑，我都恨不能给你哐哐砸钱！！！] [唉，明明放眼望去大家都在戴面具，可为什么我就觉得主播格外出众呢？用鹤立鸡群来形容不过分吧？] 第133章 [笑死，你们没发现大厅里这些诡物npc们已经开始试图用眼神杀死主播了吗？还有好几只诡已经在对着主播流口水了，也不知道是馋主播肉.体呢还是肉.体呢？] [论国语的博大精深。] “爹！我不要当丑乌鸦！！”百鸟之王的小凤凰气得想哭。 偏偏一开口抗议，发出来的声音就是和之前那只乌鸦一模一样难听的声音，于是它更想哭了。 秦扶安无视儿子的反抗，站在入口处环视着宴会厅里已经存在的人和诡。 没错，已经存在的，人，和诡。 秦扶安能够清楚分辨这里面的玩家和刚才古堡外的，绝对不是同一批。 这也意味着，这个副本的玩家绝对不止外面那8名。 虽然这里的人和诡都戴着遮掩五官甚至改变身形的面具，但秦扶安一眼望去，率先看到的是他们的灵魂体。 所以面具的功能在他眼中完全失效。 细算一下，这里的玩家和外面的玩家加起来，有足足43人。 再加上一个自己，这一场活动本里，竟然被匹配到了44名玩家。 44，在这个游戏里，这可真是个格外吉利的数字呢。 这时候，秦扶安忽而又有点遗憾，谢则圆没在这个副本里了。 否则就能知道这里的百诡盛宴和鬼节百鬼夜行之间有没有什么相同有趣的地方了。 第109章 百诡盛宴（3） 秦扶安身后, 陆陆续续又有许多戴着面具的诡物走了进来。 它们比秦扶安更自在些，并没有去管场内早到的到底是人是诡，在融入进去后, 就如同一滴水汇入了河流大海，没有丝毫突兀。 秦扶安没有在这群诡异里发现那8名玩家。 他站在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 排除玩家迟到和被关在门外的可能性，秦扶安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自己脸上的面具, 猜测多半是它的原因。 那名诡异侍者说，这是邀请函。 但商品栏里, 只有一张面具, 被自己手快抢到了。 这样一来, 剩余的玩家就没有这个所谓的邀请函，也并不是古堡主人特意邀请的客人。 秦扶安环视一圈, 在无数暗中觊觎打量的视线中, 随意走到一张长桌后坐下。 古堡内烛火通明, 但看起来更像是国外的什么吸血鬼聚会场景。 秦扶安坐下后没多久，他肩膀上的乌鸦就没什么耐心地扑腾着翅膀想往外飞。 试探了一下，没有被阻止, 小凤凰于是更加理直气壮地朝着窗口的方向飞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和外面的那只乌鸦长得太像，之前还各种觊觎它血肉的诡物们, 这次没有丝毫动静, 连看都懒得多看它一眼。 小凤凰：“……” 果然还是之前的我看起来太好吃了！ 小凤凰停在窗台上, 没有要离开秦扶安视线真往外飞的作死举动。 但是它很快发现了一个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 窗台上有蔷薇花藤在攀爬，柔软的根茎触须在不断往上探索攀附。 小凤凰歪头盯着从窗台上偷偷爬上来的藤蔓, 在它险些将自己的爪子当作攀附物生长的时候往后蹦了一点，然后低头好奇地啄了一下。 真的只是用鸟噱啄了一下，没喷火, 甚至没有用力。 可这株几乎包围整个古堡的蔷薇藤蔓分支，却像是被惊到了一样突兀缩了回去，好半天都没有再出现。 小凤凰：“？” 有点好玩，比大厅里那些驳杂邪恶的灵魂好玩多了。 它回头看了看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爹，然后挪动着爪子一点点往窗台边蹭，最后伸着脑袋去张望刚刚缩回去的蔷薇花藤藏在了哪儿。 结果它脑袋刚伸出去，下一秒就被一根更为粗壮的花藤如闪电般击中并缠绕起来。 猝不及防间，小凤凰完全失去了主动反击的能力，连翅膀都没能扑腾两下，整只鸟就被迅速卷走了。 从头到尾，遇袭之迅猛，小凤凰连声难听的“嘎”都没嘎出来。 而在它没看到的身后，它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丝毫没有要出手救崽的想法。 一只诡异走到秦扶安面前，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地说：“你的小宠物要死了。” 听起来不是什么人话，实际上落在观众和玩家耳朵里的，也是诡异刺耳的呓语。 “那又如何？”秦扶安抬眼淡淡瞥了眼对方。 “我没在诡域见过你。”这只诡异幽幽地盯着秦扶安，凑近了一字一句地问他：“你是人是诡？” “你又是什么东西？”秦扶安嗤笑，抬手在对方已经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仍旧轻易摘掉了对方脸上的面具。 下意识，古堡内部安静得落针可闻。 秦扶安把玩着手里的面具，掀起眼皮轻轻瞥了眼面前惊惶挡住容貌的男性，唇角微勾，“原来你不是个东西啊。” 是个人。 一个戴着面具伪装诡异的，玩家。 已经离开主人的面具被秦扶安稳稳捏住，轻而易举防备对方所有试图抢夺的动作。 “你为什么要来选中我呢？就因为我是新来的，好欺负吗？” 秦扶安微笑，在对方急不可耐甚至是哀求的目光中，当着所有人和诡的面，用灵力将手中的面具一寸寸挤压成齑粉。 在对方陡然赤红疯狂的扑杀下，秦扶安衣袍下突兀冒出一截蛇尾，转瞬间将这名玩家的身体缠绕，尾巴尖更是不耐烦地绕颈而过，将对方的痛呼求饶都停在了一次沉闷的骨骼断裂声中，此后再无任何动静。 做完这一切，将这个玩家的尸体随意丢弃在光洁的地板上，蛇尾也缓缓缩了回去，秦扶安重新抬眼看向安静注视这边的所有人和诡，唇角轻扬，礼貌询问：“还有谁需要我自证的吗？” 安静到落针可闻。 秦扶安等了几秒，确定剩下的这些玩家和诡异都没有要上前来继续和自己核对身份的存在后，这才低头踢了踢脚边逐渐冰冷的尸体，招来一名侍者，让其将尸体处理了。 “你、您不自己享用吗？”侍者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地上的尸体，秦扶安甚至听到了可疑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或许不止是侍者在吞咽口水，这个大厅里诸多诡异也在做着同样的事，但他们不敢轻易和秦扶安对上，所以所有诡异都在压抑克制自己的欲.望。 腥臭的灵魂和膨胀的欲.望并不能让秦扶安的心情变得多么美妙，他无所谓地收回视线，平淡道：“这种劣等食物，你自己带下去处理吧。” 肉眼可见的，侍者的欲.望因为这句话膨胀了足足一大圈，张牙舞爪地侵入它本就恶臭漆黑的灵魂。 秦扶安冷眼旁观着这句尸体在等不及被拖出大厅就被侍者掏了心肺品尝，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副本的前奏未免太长了些。 一直和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秦扶安的确快要被那些交错的欲望勾引出大妖的本性了。 他抬眸看向古堡墙上的钟。 就在他目光触及的那一刻，一只腐烂的乌鸦从座钟里被弹了出来，扬着翅膀在所有人头顶盘旋着飞了一大圈，嘴里不断用粗哑的声音叫嚷着晚会时间到。 大家的目光追随着它，直到它最后选择停留栖息在某一处肩膀上。 蓝柏。 秦扶安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 对方也戴着面具，但身形和容貌的改变掩盖不住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就连这位首富身上的欲望，也在一出现的时候，就远超古堡内的其它诡异。 对方站在古堡的上层，张开双手俯视着下方的众多来客，磁性好听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响起回荡：“感谢诸位原来赏光来参加我举办的百诡之夜，今夜的主题只有一个——”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语调骤然拔高：“蔷薇古堡的蔷薇泛滥，作为它的主人，我也深受困扰，尊贵的客人们，谁能帮我清理最多的蔷薇，我就愿意倾尽财富替其完成一个心愿。” 秦扶安明显感觉这个空间内的呼吸声都因此粗重了许多，无论是人是诡，全都仰头用贪婪渴望的目光注视着蓝柏。 欲.望有形，扭曲嘶吼的黑影张牙舞爪地向上想要将蓝柏撕成碎片，最后却都被融入蓝柏的身体之中，成为了膨大他的一部分。 而蓝柏的发言还在继续：“无论是想要我的财富，还是想要我的城堡，又或是别的我能做到的所有要求，包括我的性命——我都愿意慷慨给予，只要诸位能够帮我清理掉这该死的蔷薇！” “说话算话！！” “蓝柏，我要你跪在我脚下！！” “蓝柏，我要永远享用不尽的血食！！” “……” 有人应了第一声，而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更多叫嚣。 它们兴奋，它们战栗，它们和人类一样欲壑难填，它们在蓝柏的承诺中轻易迷失了自己。 之前通道内那位侍者说错了。 这不是客人们的盛宴，这是一场蓝柏早有预谋的屠杀。 第134章 他所要屠杀的，是古堡外的蔷薇，是古堡内的人和诡。 蔷薇、玩家、诡异，他一个都不想放过。 甚至没有虚伪的组队许可，不允许团队合作团队获利，他的目标就是让所有玩家和诡异在杀死蔷薇的过程中自相残杀，直到最后一个存在杀死蔷薇，他的所有目的就都达到了。 而众人脸上的面具…… 面具遮住的容貌身份，解放的却是更为扭曲的天性贪欲。 就如同被裹挟在其中，很难克制自己本性的秦扶安。 所有诡异都会在面具的遮挡下，比以往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玩家，他们的下场会比诡异更凄惨。 上方，蓝柏手里端了一杯猩红如同鲜血的酒，举杯微笑道：“夜还很长，诸位，天亮之后，白鸽将会代替乌鸦，你们之中，也将有人继承拥有我的一切。” 腥甜的血液从上方流淌而下，滴滴答答溅落在许多诡异的头顶，无形扭曲的气氛在一瞬间被掀上更为极端的高.潮，有诡舔走鲜血，已经迫不及待将掠食者残忍冰冷的目光投向了大厅内的其它存在。 漆黑腐烂的乌鸦站在蓝柏肩头俯视下方，在蓝柏声音停下后，它粗哑嘲讽地叫了一声，而后随蓝柏一起消失在原地。 在蓝柏消失后，热闹极端扭曲的氛围并没有冷下去，反而因为失去了上方的注视着，古堡里游动的杀意更为尖锐驳杂。 侍者们微笑着打开了宴会厅的大门，一盏盏烛火随之熄灭，黑夜，是所有欲.望疯狂滋生的土壤，唯有窗外攀爬的蔷薇花藤始终悄然静谧。 看向门口，秦扶安不出意外地看到已经握着剪刀和花锄等工具，在尽可能清理蔷薇的8名玩家。 不止是他，在大厅里的其他玩家也注意到了8人的存在。 这是游戏给他们合作的生机，也更让秦扶安确定了另一件事： 这个活动本，是特殊的遗留本。 先一步进大厅的玩家并不是这次匹配进入的，而是上一次，甚至更多次。 如果按照一次有9名玩家进入，那么现在这个活动本，至少被遗留了5次，这还是基于之前的玩家都没有死亡的可能性进行猜测。 然而事实绝非只有5次遗留。 否则古堡内的玩家不会变得不人不诡。 第110章 百诡盛宴（4） 古堡花园里。 一只浑身冒着火焰的小凤凰委委屈屈地缩成一小团, 小小年纪就已经用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劝告绑架自己的坏蛋：“你、你不要太过分嗷，我的火焰很厉害的！你要是碰上了，你整个身体都会呼啦一下起火燃烧的！” “而且、而且之前你应该看到了, 有个坏蛋想吃我，很快就被我给烧掉了对不对？” 小凤凰一边絮絮叨叨, 一边不停偷瞄闪烁着烛火的窗户，心急地等待着爹能发现它不见了然后赶紧来找它。 结果它都跟这个很可怕的蔷薇花藤絮叨了小半天, 愣是连它爹的影子都没瞅见一点。 事已至此，小凤凰不得不在心里委屈安慰自己：没关系的, 爹肯定是被别的坏蛋们缠住了脱不开身, 不然早就来救我了！只要再努力多撑一会, 就能等到爹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身体还是自觉缩成一小团, 警惕地防备着把自己逼在角落里的花藤们, 顺带强撑着气势狐假虎威地威胁对方： “你、你不要扎我喔, 我跟你说，我爹可厉害了！他特别凶，特别喜欢杀怪物, 杀起你这种怪物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超级可怕！！” “而且我不止一个爹, 我有三个爹一个娘呢！我亲爹是超级厉害的凤族族长, 我娘是凰族最尊贵的小公主！我这个爹是特别恐怖的神兽大妖！还有一个爹……嗯、嗯……还有一个爹我没见过，但我爹说他叫谢云淮, 你认识谢云淮吗？按照人类的说法，他是我素未谋面的爸爸！” “我一点都不好吃的，我才刚出生不到一个月, 身上的毛毛都没长齐，一只我完全不够你塞牙缝的对不对？你要不就放了我吧，我、我保证不跟我爹告你的状还不行吗？蔷薇先生，蔷薇叔叔，蔷薇阿姨，蔷薇……求求你了，我还只是个没满月的崽呢……” 沉迷碎碎念的毛绒小团子没注意到，在它说它有个爹叫谢云淮的时候，原本将它团团包围的蔷薇花枝的动作都全部停了下来，不像是主动停下的，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傻在了原地。 可惜小凤凰没发现哪里不对劲，还在用翅膀叉着小胖腰一边威胁一边认怂，让人很是怀疑它这种嚣张又怂唧唧的矛盾性格到底遗传自谁。 谢云淮此刻就很疑惑。 他茫然地注视着被自己困住的这只神异的鸟类幼崽，想了好一会都没明白，到底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还是这个诡域里有另一个叫谢云淮的存在。 否则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了这么一只幼崽当儿子？ 还有这只幼崽口中的那个很凶残的大妖爹…… 丛生的蔷薇偷偷蜷缩了下花枝，疑惑的问号都快要从花骨朵里冒出来了。 一根花藤试探着凑近，用触须尖尖轻轻戳了下小胖鸟的翅膀。 下一秒，虚张声势的毛绒团子就一边扑棱翅膀一边超大声地喊爹。 幼崽的哭声之大，咬字之清晰，整个城堡但凡长了耳朵的生物都能听到。 就连原本站在古堡顶端眺望俯视黑夜的一只腐烂乌鸦，都被这骤然的一声“爹”给惊地一个趔趄，险些没从顶端栽下来摔死自己。 宴会大厅内。 秦扶安无奈地揉了揉耳朵，灵力凝聚成线，远远链接到还不会使用天赋的幼崽耳朵里： “别嚷，跟你爸爸好好待着，你不是一直想见他吗？珍惜时间，天亮后就要等下次再见了。” 少年无奈中掺杂着些许纵容的声音，听在便宜儿子的耳朵里，就成了阵阵惊雷。 小凤凰如遭雷劈，呆立当场。 好半晌，它像个小机器鸟一样卡卡地仰头，看着遮天蔽日几乎要把自己吞没的蔷薇花丛，僵硬地咽了咽口水。 这？我爸？？啊！？？ 担惊受怕一晚上，小凤凰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原本还能靠自己哄自己再坚持坚持的，可现在骤然听说吓它还要吃它的就是它那素未谋面的爸爸…… 眼泪夺眶而出，哪怕是天生火属性的凤凰崽崽，真的哭起来后，眼泪也是会汹涌决堤的！ “呜呜呜呜呜呜爸爸……” 小凤凰边哭，边用毛茸茸的翅膀擦眼泪，边还跌跌撞撞朝着面前的蔷薇花枝扑过去，一点都不在意蔷薇花枝上尖锐密集的细刺会不会将它扎成毛球刺猬。 反而是谢云淮，在一开始的惊愕后，下意识收起了这几根花枝上的刺，茫然无措地被这只哭得格外伤心的幼崽给扑了个满怀。 “……” [我不是你爸。] [你不要乱认爸爸。] [你家长是谁？你爹呢？让他来把你带走。] [……我真不是你爸，你别哭了。] [……]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好大一丛蔷薇花正僵硬着自己的所有枝叶，满身嗜血的凶性都被幼崽的眼泪淹没，最后变成了毫无办法的妥协。 一直到小朋友在柔软幽香的蔷薇花丛里哭累了，圆胖的小身体蜷缩着一抽一抽地颤动，谢云淮都没想好到底该拿它怎么办。 甚至……他看着这只幼崽，逐渐的，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更为荒唐的想法： 难不成……真是自己的幼崽？ 是自己和一只鸟类诡异生出来的幼崽？？ 这个念头如电弧般出现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却惊得谢云淮浑身发冷。 因为他唯一能接触的鸟类…… 谢云淮缓缓收紧花枝，大有要将那只愚蠢聒噪又贪婪狡诈的乌鸦活活绞杀而死的冲动。 绝不可能！ 他短暂恢复冷静，第一时间就否认了那个最不能接受的可能性。 所以……多半还是认错诡了吧？毕竟这里所有的诡都戴着面具，认错应该也无可厚非…… 谢云淮偷偷松了口气，看这只幼崽哭着哭着就摊开圆滚滚毛茸茸的肚皮四仰八叉在他本体怀里安稳睡着了的模样，想了想，放轻动作，将这火红的一小团用最柔软的叶子和花瓣垫着藏在自己的本体根系之间，像是用粉白翠绿的花叶，给小凤凰搭了个舒适温暖的窝。 - “谁在喊爹？”大厅里，不论是玩家还是诡异都在悄声嘀咕。 刚进来的诡异倒是猜到了，估计是那只会吐火的小鸟，但……那么厉害的鸟都被吓得喊爹了，看来今晚这个任务不太好做啊。 更别说现在大家都戴着面具，既能改变自身容貌身形，又能遮掩所有生物的气息，一眼望去，所有人和诡谁也分不出谁是谁。 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环境，让玩家和诡异暂时处于一个比较公平的位置。 除开一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杀戮享受血腥的存在，剩下的，大多在观望和试探。 第135章 诡也是生物，诡也有欲望和思维。 所以，都是能够合作的。 至少来找秦扶安合作的诡异，前前后后就超过十几名。 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你要单独行动？”面前衣饰华丽的女性在被拒绝后挑眉追问。 秦扶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或许我根本不想行动，也对那个所谓的愿望并不感兴趣呢？” “那你来参加宴会干什么？”旁边有人讥讽地嘲笑出声。 对话被打断，秦扶安扭头看过去，对方挑衅地抬了抬下巴，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秦扶安，还故意撇了撇嘴角，生怕自己的挑衅嘲讽传达不到位。 秦扶安还是第一次被如此贬低质问，他也不发怒，反而偏了偏头，平静地回答：“我来杀人。” 那你来参加宴会干什么？ 我来杀人。 “——什么？！”对方愕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 但他再也没有听清这句话的机会了。 鲜血迸溅，到了这个阶段的玩家和诡异，基本都不需要光亮的映照，在黑夜里也能拥有极好的动态视力。 所以那腥臭的血液从截断成两半的身体中四溅开来，不仅没有人惊呼着躲闪，反而有更多诡影在黑夜中贪婪地扑向那两半尸体。 很快，黑夜里响起令人牙酸的咀嚼吞咽声，还有的黑夜趴在地上，将地板上的血液都舔舐得干干净净。 从宴会开始，到现在，秦扶安已经制造了两具尸体。 他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强势不讲理让诡异都宁愿暂时对他敬而远之。 在宴会开始后十五分钟左右，大厅内的诡异和玩家们也终于借着面具的掩饰，用自己人模人样的外表组到了各自暂时的合作小队。 无论内里是否包藏祸心，至少表面上，小队之间暂时是能够和平合作的。 终于有第一个小队准备往外走。 可有人比他们更快地起身，走到门口，顺手拖了张椅子过去懒散地坐下，恰好坐在了正中间，面对着大厅内密密麻麻的“客人”们。 有诡试图绕过他往外走，却被坐在门口的秦扶安甩动蛇尾狠狠砸回了大厅地板上。 “……你什么意思？” “凭什么挡在那不让我们走？！” “难道你想独吞奖励？？” “你疯了吗？我们这么多诡，你真要和我们为敌？！” “让开！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骚乱四起，更为尖锐的恶意和戾气在所有人和诡之间迅速蔓延攀升，最后凝聚在一起，尽数朝着秦扶安扑过来，欲要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残忍地撕成无数碎片。 偏偏作为引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仅没有被他们吓到，还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有玩家忍不住焦躁开口，他们很想立即出去和新来的玩家交流信息，希望能寻求一丝生机。 “很简单。”秦扶安环视这里的所有人和诡，略一颔首，礼貌道：“请各位就在这里陪我等到天亮吧。” 第111章 百诡盛宴（5） 他疯了吗？ 一时间, 所有人脑海中都不由闪过这个念头。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着安稳坐在门口的秦扶安，脑袋想破了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嚣张，这么……疯, 挡住所有人的去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没人能想到他是为了古堡中的蔷薇, 大家只觉得他疯了，欲与所有存在为敌。 这是一场并不漫长的对峙。 一开始, 还有人忌惮他之前的雷霆手段，害怕当了第一个出头人被轻易杀死。 但当骚动在几百人的诡物之间不断升腾扩散后, 这场对峙就变成了一点就能炸的紧绷氛围, 只差最后一条弦绷断, 就能彻底混乱起来。 而这点燃导火索的火星，谁也没想到竟然是那只乌鸦。 大概是一直没能欣赏到下方的诡异蜂拥而出去清理铲除蔷薇, 原本高高在上站在古堡顶端看戏的乌鸦终于没了耐心, 在飞下来后顺着门口往里飞。 然后就这么活生生撞到了秦扶安的手里。 “嘎！！”乌鸦扑棱着翅膀疯狂挣扎。 秦扶安钳制着它的爪子, 无所谓自己手上被抓出来的道道血痕，在它察觉到危险，拼命挣扎往外逃的时候, 垂着头，一根根掰断了乌鸦那面用白骨组成的翅膀。 然后将失去翅膀也失去平衡后惨叫不断的乌鸦顺手丢进了大厅里。 就如同将一滴水滴入了沸腾的油锅之中。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点杀了他！否则我的主人一定会发怒的！！” 乌鸦歪倒在地上尖声叫嚣, 让本就紧绷的对峙轰然炸开。 有好多诡异同时对着秦扶安出手。 毒雾, 长舌, 尖啸，无声息攀爬的阴影, 近在咫尺的杀招—— 杀意和杀招蜂拥而至，大有要在一瞬间将秦扶安彻底摁死的排场。 可比他们动作更快的，依然是秦扶安。 当他们从杀招后面看过去时, 原本懒散倚在凳子上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可如果以为他是因为恐惧而逃离，那就大错特错了。 粗长的蛇尾在转瞬间变得更为巨大，将门口彻底堵住后，上半身的羽翅同时张开，被火焰附着的羽毛在漆黑的夜色里纷扬飘落，掩映着那双巨大的幽绿眼瞳，如择人而食的野兽，竖瞳里满是冷戾凶狠之气。 蛇修千年为螣，螣过天劫成龙，直飞八荒。 螣蛇一族，掌火属，司怪异、惊恐、妖邪、梦魇、蛊惑之事。 这惊悚怪异的诡域，这莫名其妙的游戏直播，秦扶安其实真的已经忍它很久了。 古堡内外，有云雾在黑夜中迅速逸散，很快便代替黑暗将整个副本范围都裹挟其中。 更为虚幻庞大的蛇影如龙如蛟，在云雾之中徘徊窥视，在身躯划过那些轻轻颤动的蔷薇花叶时，总是带着一种虚无的怜惜，不曾伤害分毫。 可原本拿着工具清理蔷薇花枝的那些玩家，却被巨大的羽翅轻易挥落，飞到半空再狠狠砸落在地上…… 火焰落在他们身上，将玩家灼烧得痛苦蜷缩哀嚎，可无意间碰到蔷薇花的茎叶，便会迅速熄灭，又或是将其覆盖包裹，形成一层崭新的火焰防御。 古堡内。 被堵住大门的诡异和玩家们已经彻底疯了。 有更为恐怖的呓语在他们耳边唱响，有层层重叠的幻像在他们眼前展开，真实与虚幻？现实与诡谲？没有谁能分得清，甚至浑噩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是死，是人是诡。 他们只会按照脑海中无处不在的呓语去执行命令，那是他们在重重迷雾幻境中，唯一能捕捉到的“清明真实”。 所以，当那道声音让他们笑便笑，让他们哭便哭，让他们将手里的武器插.入自己的心脏，也自然执行得毫不犹豫。 这才是百诡之夜，这才是混乱妖邪，丛生的贪念，噩梦跌宕，嬉笑哭嚎…… 这些肆意喷.薄的欲.望，入眼满是荒唐。 就连那只乌鸦，那只断了翅膀，倒在地上被人被诡踩了一次又一次仍旧没有死去的乌鸦，猩红的眼珠里也盛满了浑噩的混乱，它跌跌撞撞在百诡之间游荡，满身腥臭的鲜血，仿佛永远都流之不尽。 直到一只手将它捞起。 猩红的鲜血顺着白皙清瘦的手臂肆意流淌，手的主人却不甚在意。 “它们并不能将我杀死。” 少年抬起清澈的眼眸，和半空中垂眸的那双绿瞳安然对望。 片刻后，他轻轻弯了下唇角，轻声喟叹：“这么大的阵仗……诡域都要因你而变天了。” 半空中游弋的螣蛇定定地看着下方的少年，在这满大厅混乱的腥臭中，依然能清楚嗅闻到少年身上幽远清雅的蔷薇花香。 摘掉面具的黑袍少年倏而出现在他面前。 相顾无言。 大概秦扶安也没有想到，自己这兽性妖邪的一面会被谢云淮看个正着。 或许是察觉到他的不自在，满身花香的少年倾身凑近了些，手里突兀地捧出个毛茸茸的小团子，笑着递给他。 “呐，你儿子。” 秦扶安：“……” “是我们的儿子。”他冷声纠正。 声音冷冰冰的，看向谢云淮的眼神却柔软的不像是同一个人。 谢云淮失笑，将这个打破沉默氛围的儿子重新送回小窝里后，慢慢地伸出手，主动地环抱住了眼前满身冷意的少年。 他将自己纳入秦扶安怀里，送了个满怀。 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一次蓄谋已久的初见。 “别生气。”谢云淮闭上眼，感受着秦扶安身上真实的体温和心跳起伏。 和自己不同，拥抱住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是完完整整的。 在谢云淮身后，无数游动的蜿蜒触须好奇地戳动云雾中仍在游动的本体，叽叽喳喳软乎乎地问东问西，却能够看得出来，它们都是有智慧，也完全被谢云淮掌控管束的灵魂体。 第136章 是完整的，完全契合这个谢云淮的灵魂体。 他们在以混乱和死亡为背景的古堡中相拥。 秦扶安嗅着小云朵身上幽暗的花香，一直鼓噪烦闷的情绪终于逐渐收敛，满身的杀意也在被抱住的一瞬间乖巧地藏起所有锋芒。 “我不想看你被他们伤害。”秦扶安伸手揽住小云朵柔软劲瘦的腰腹，语气终于变得温和：“每个副本都是受害者，我已经忍他们很久了。” 言外之意，也忍怀里的小云朵很久了。 总是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一次又一次…… 闻言，谢云淮眉眼藏笑，歪头将头轻轻枕在少年的颈窝里，笑着说：“可是那么多个世界，那么多个被伤害的谢云淮，只有你会一个个拥抱他们，也只有你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他们面前，以保护者的姿态。” 秦扶安：“……” 虽然没有偏离话题，但总觉得小云朵好像在故意撒娇。 秦扶安揽住他的动作稍微用力了些，指腹使坏般在谢云淮的耳垂上揉捏了一瞬，在怀里人轻轻颤了颤后，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总算散了些。 只是谢云淮把自己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被捏过的耳垂脸颊都烫红了一片，热得惊人。 “你……放了他们吧。”谢云淮差点语不成句，声音也软乎乎的像是要化了，却还在努力坚持着解释：“这里聚集了诡域的很多诡物，如果它们全都死在这了，用来支撑诡域的副本就会大片塌陷，到时候……我的本体也会受到影响。” 说完，他往秦扶安手里塞了个东西，然后才抬头眼眸亮晶晶地望着秦扶安，软声道：“别担心，他们不会真正伤害到我的，我会安全地在诡域等你来接我回家。” 秦扶安垂眸看了眼，是一颗种子。 小云朵还有点小得意地挑眉：“你送我一只幼崽，我送你一颗种子，幼崽我会好好养，你也要让种子快点发芽才行。” 说完就准备离开。 可秦扶安是会任由到嘴的小云朵撩了就跑的人吗？ 秦扶安伸手钳制住少年还沾染着鲜血的手腕，将他重新拽入自己怀中后，低头在他慌乱的等待中，轻轻咬住那片温软。 ……………… 秦扶安是属狗的。 诡域里，浑身笼罩在漆黑雾气中的人形诡异愤愤地抬手擦过柔软的唇瓣。 虽然刚才接吻用的不是这具身体，但所有分枝连接的都是主干，从那具身体回来后，祂感受到的就是某人双倍的占有欲和啃咬舔舐…… 祂都不敢想，那根分枝的灵魂体从被占据身体的沉睡中醒来后，发现自己嘴唇又红又肿还……的时候到底会瞎想些什么。 可偏偏始作俑者还得意极了，在放祂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不仅让祂顺手把那只幼崽带走，还硬是要拽着他签订灵魂契约，说是什么怕分魂的契约不够稳定有效…… 祂也真是被那条狡猾的螣蛇迷了心智，浑浑噩噩就那么轻易乖巧的跟对方重新签订了一份约束力更强的灵魂契约。 “……” 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让秦扶安这么轻易就得逞了！ - “刚才发生了什么？”灯火通明的古堡内，断了翅膀的乌鸦气急败坏地质问。 底下的诡物们也在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满身狼藉，有的像是饱餐了一顿，有的却缺胳膊少腿，还有的连命都没了半条。 一切都比诡物们想象的更为诡谲怪异，就好像有人轻易抹去了他们的一段记忆，谁也不知道一段未知的时间内，他们都做了些什么。 秦扶安坐在长桌之后，将满厅的嘈杂都屏蔽干净，也将弹幕观众们和百诡相同的疑惑忽略无视，低头把玩观察着手里的那粒种子。 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112章 百诡盛宴（6） 窗外, 一簇蔷薇花藤偷偷探上窗柩，在烛火映照不到的黑夜里，朝着里面小心张望。 很快, 它对上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真的很漂亮，绿色的, 通透的，像最剔透纯净的宝石, 比它自身生长出的最幼嫩的新芽还要漂亮百倍。 谢云淮不可避免地陷入了那双眼瞳所藏着的柔软笑意之中。 他为什么在笑？ 这双眼睛的主人，看到自己后……为什么会笑得这么好看？ 像是霸道不讲理的狼犬, 将狩来的猎物藏在自己柔软的腹部。 又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喜爱之物, 绿色的眼瞳浅浅淡淡的, 眼眸轻轻弯着，就连跟着轻颤的睫毛都似乎写满了愉悦。 谢云淮突然有点慌乱。 它试着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挪动了一下柔软的枝丫触须。 下一秒, 那道笑意轻缓的目光就跟着一起挪动。 谢云淮：“……” 所以, 大概, 可能……这双眼睛的主人，的确是因为自己而笑？ 谢云淮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迷茫。 他本意是想从这群狂欢的迷失的参与者中寻找食物，可现在好像变得有点不太对劲起来。 大厅内的气氛依然在被乌鸦和蓝柏用几句话轻易挑动, 那些诡异无视了之前的空茫混乱，他们被填不满的欲.望勾.引着兴奋尖锐地嬉笑, 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跃跃欲试地疯狂叫嚣着要冲出古堡来斩断每一根攀附的蔷薇花枝, 要用工具砍断他的身体, 用利爪撕碎他所有的花和叶，要用一场最灼热滚烫的火焰来燃烧掉他的每一寸茎叶和根系。 这样的画面, 这样的气氛，这些被挑动后叫嚣的话语……谢云淮听过很多很多次了。 但这是第一次，他顾不上嘲笑或是愤怒, 只小心翼翼地挪动那一小节触须，想要偷偷地从那双眼睛的倒影里消失。 因为他从那些温柔的笑意里察觉到了隐秘未知的危险。 直觉告诉他，这个有着漂亮绿瞳的男性，会让自己变得很危险。 又或者……只是这短短的对视间，自己就已经为此变得奇怪和不受控起来。 这让谢云淮想要警惕，也不断在告诫自己要更加警惕。 可自己的脑袋和身体好像突然变得不够融洽…… 因为他不仅没有真正地偷溜离开，还试图顺着窗沿去攀附那双绿瞳的主人的衣袖。 谢云淮：“……” 这不是我，这些不听话的触须枝丫，也不是我的身体。 他不愿意承认，窗台下藏在黑暗里的身体懊恼地蜷缩起花枝，和违背自己想法的身体生起了不必要的闷气。 明明那些诡就要一窝蜂地冲向他并肆意伤害他，可谢云淮此刻没能分出多少心思在这群小丑身上，他所有的念想都被近在咫尺的这双绿瞳所占据了。 想揪住他的衣袖…… 想缠绕他的指骨和手腕…… 想用所有的藤蔓枝叶去拥抱他，想用身上的刺去深深嵌入他，想…… 好多好多的欲望，突然就在某个瞬间膨胀扩散，速度之快之迅捷，甚至让谢云淮本人都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想法。 因为在脑海中各种想法席卷他的理智时，现实并没有让他冷静，反而因为伸出去的触须被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主动接住并温柔地摩挲而疯狂地叫嚣起来。 谢云淮的大脑被鼓胀的情绪冲击得无法自主思考。 恍惚间他只想到：自己似乎也和大厅里那些丑态百出的诡一样，有永远填不满的欲.望，它们正在尖锐地叫嚣着，鼓胀着，拼命攒簇推动着他做出一只诡该做的行为。 拥有这双眼睛。 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 将这个人？诡？用密密麻麻的带刺的花枝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让自己的枝叶上淌满对方温热的鲜血，让他那双眼瞳里流露出更多令人心颤的情绪，让对方尚有余温的尸体埋葬在自己的根系，腐烂生蛆，化作自己生长的花肥，让他的皮毛骨血全都融入自己的体内，最后在繁茂的枝头开成更柔软更漂亮更香甜的花。 脑袋里翻腾的占有欲和罪恶欲.望叫嚣得谢云淮连灵魂都似乎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极端疼痛，他的每一寸细胞都在不知足地舔舐着对方的目光和呼吸，他甚至想要干涩地吞咽唾沫，好像这样就能将这个危险的人一起吞咽进自己的身体里。 可现实是，他那节细弱的触须枝叶，就那么柔软无害地缠绕在对方温热的手掌指缝间，甚至小心翼翼地生怕多用了半分的力气，以致于让那只骨相皮相全都完美的手掌生出任何丑陋的伤疤。 狰狞的恶兽躲藏在黑暗里，一面是极端癫狂的觊觎，一面又是袒露柔软腹部的无害，到后来，就连谢云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想要什么。 可他的灵魂知道。 那些不受他完全控制的灵魂体触须们，在感知到他的想法，遭受他的影响后，张牙舞爪地冲到秦扶安面前，用软巴巴的声音气势汹汹地叫嚣着要将他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有点威慑力，但不多。 第137章 秦扶安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在飞不起来的腐烂乌鸦粗哑的叫声背景下，他倚靠着冰冷的墙面，大半身体躲藏在黑暗之中，笑着逗弄手里主动缠绕上来的小云朵。 也许，这个副本里，该叫他小蔷薇才对？ 秦扶安为自己的想法而失笑，他轻轻捏了捏手里柔嫩的触须，在它突兀地僵硬后，闷笑着低声说：“我是被骗来参加这次宴会的，骗我的诡说我来参加就给我发个特别好看特别可爱特别完美的老婆……” 在每一片蔷薇花叶都认认真真地凝神倾听中，少年清朗藏笑的声线表面是一点点无辜的委屈：“我好像被他们骗了，这么多诡，可在我眼里，它们加起来也没你好看。” 在无声绷直的触须僵硬沉默间，那点伪装的无辜被主人轻易抛弃，变成了更为好听也更为荒谬的邀请：“我很讨厌空手而归，我也很喜欢你，所以……要不你来当我的老婆怎么样？” 少年终于藏不住自己本性里的张扬霸道，根本不给这根可怜的蔷薇藤丝毫缓冲的时间，用手指轻易捻住它，笑眼弯弯地自我介绍：“我也很厉害，虽然我不是诡，但我能在百诡之中保护好你，最重要的是，我曾经荣获高级园丁称呼，我还拥有一片最适合植物生长的花园，我能将你养得很好。” 早已习惯被主播无视的弹幕老师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高级园丁”称号，是直接封闭了一整个恶诡级副本才得来的吧？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脸不红气不喘张口就真真假假混淆着用来哄骗小云朵的啊？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事实证明，主播的良心不仅不会痛，还因为正在和小云朵热情说爱而活蹦乱跳。 观众：“……” 恋爱脑这个形容词，我们已经说累了。 秦扶安一如既往地不在乎观众看法。 他很清楚自己的每一分优势在哪里。 就如同刚才说出的这个“高级园丁”称号。 “高级园丁（所有植物系诡异将对你自动产生10%亲和度）。” 还有天赋“顶级虚诈者”，有技能“故事家”…… 正如当初的系统023所说，此时的秦扶安，说出口的每一句言语，哪怕是谎言，都会变成指引对方的灯塔，就连命运，都要为他的言语而更改命定的轨迹。 螣蛇一族本就是天生的欺诈之神，他生来就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聪慧，更是从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天然明白该怎样将言语化为世间最无解的武器。 哪怕秦扶安现在对着谢云淮闭眼胡说一通，身为植物系诡异，在各种加成之下，谢云淮的第一反应也不是觉得荒谬混乱，更不会质疑这是不是谎言，他只会下意识顺着秦扶安的话语去思考，被引导，被蛊惑…… 偏偏刚才那些话，真真假假之下，真算起来，秦扶安甚至没有真的对小云朵撒谎。 那么他的话，对植物系的谢云淮而言，就成了更为恐怖的真理。 谢云淮下意识相信从秦扶安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所以…… 所以被吓到的胆小蔷薇，在终于从怔愣中回神后，竟然学会了所谓的断尾求生。 它逃了，慌不择路，恨不得把自己严严实实藏进黑暗里，永远都不要再被秦扶安逮到。 至于之前那些阴暗的疯狂的心思……并没有因为他此时的胆怯而消融，反而像是被添了干柴的烈火，愈燃愈烈，简直要从灵魂深处燃烧，将他整株主体和灵魂，连带着秦扶安都一起灼烧殆尽。 他不想只是将秦扶安的皮毛骨血当作生长的养料了。 他想让秦扶安和自己永远不分开，肉.体和花枝相嵌，用彼此的血液供养另一方，互相依存着活下去，扭曲着像蛇一样死死缠绕在一起，一起生也一起死，谁也别想丢下谁。 现实的胆怯和愈发膨胀的占有欲让谢云淮变得不正常起来。 他急需一个发.泄的渠道。 他暂时不敢面对秦扶安，所以……怀揣着恶意来铲除清理他的诡物和玩家们，就成了这个最适合的渠道。 而已经空荡的古堡大厅内，秦扶安低头看着手里这一小节被主动截断抛弃的花枝，怔愣了一瞬后，笑得让观众都忍不住牙酸。 他们看着他将这一小节花枝小心翼翼地收进空间钮，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喟叹着舒展筋骨，唇角噙着森然的笑，站在窗边注视着那些使用各种照明工具，只为清理蔷薇花的诡物和玩家们。 他比之前站在高处俯视的蓝柏，更像高高在上的狩猎者。 第113章 百诡盛宴（7） “蔷薇……蔷薇杀人了！！” 有一名玩家狼狈地躲开刚刚瞬息间袭击过来的花枝, 眼神惊恐地后退，即使手里还握着工具，也因恐惧地颤抖而险些砸落在地。 “叫什么, 你又不是第一天进游戏。”不远处同样狼狈闪躲的玩家不耐烦地吼。 古堡很大，有庭院, 有花园，有喷泉, 也有高达四层楼的房间。 除了原本的大厅，处处都有蔷薇花藤。 几百只诡和玩家在这处古堡内散开, 并不显得拥挤密集。 至少这里, 就只有他们3人。 两人已经用游戏接头对话, 还有一人却始终埋头清理蔷薇。 刚刚对话确认过身份的两名玩家对视一眼，在摇晃的风灯道具光照下, 他们当先朝着对方发起攻击。 这里除了玩家就是诡, 数百名诡物, 玩家想要活到天亮，除了合作杀诡，基本没有别的出路。 可他们的攻击落了空。 埋头清理花藤的人抬起头, 勾着唇角朝他们幽幽地笑起来。 那张覆盖在真实面孔上的假面，此时也在两人的注视下缓缓扭曲变幻—— 最后, 他变成了其中一名玩家刚进副本时的样子, 并主动上前承接这名玩家的所有攻击。 “卧槽！这特么什么情况？！”这名玩家悚然地浑身冒鸡皮疙瘩, 那种眼睁睁看着别人长了一张自己的脸的体验，比当场见鬼还要恐怖！ “小心！”另一名玩家拉了他一把, 沉声道：“这只诡估计是想代替你，不能再留手了，必须全力击杀它, 否则等他跑了……” 话说到这里，被变脸的玩家狠狠打了个寒颤，当即和旁边的玩家合作，发了狠地缠住进攻，大有要将对方快速置于死地的狠绝。 决不能让这只诡顶着自己的样子逃走！ 他咬牙将自己压箱底的攻击手段都用了出来，并且在对敌间不断按照身旁玩家的提醒灵活应变。 可他还是倒在了温热的属于自己的血泊之中。 他没有死在那只诡手里。 他死在了另一只诡手里。 他刚认可的玩家同伴，手里捏着他跳动的血淋淋心脏，毫不犹豫地抬手丢给了停下来的那只诡。 最后，在他不敢置信却又气息奄奄的挣扎中，低头用脚尖随意踢了踢他的身体，将脚底的血泥在他的衣服上擦拭干净。 “想问我为什么？”玩家注意到他不甘的目光，挑眉笑道：“当然是因为你蠢，当了这么久的玩家，竟然还没有学会不要轻易相信身边的同伴，更何况，还是陌生同伴。” “这么蠢，你不死谁死呢？” “只有你们这种蠢人都死了，死得越多，我活下去的机会才越大啊。” “……” 他还在说，但倒在血泊中的玩家已经听不到了。 那双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漆黑的天空，在风灯道具的晃动中，再也映照不出丝毫明亮的微光。 蔷薇杀人了。 诡物吃人了。 就连身边的同伴，也要踩着同类的尸体去争取生机。 或许正如那名玩家所说，如他这样蠢笨的人，本就是该死的。 即使不是死在现在，也会死在后面的某一刻，死在其它的副本里，死在未知的某一天。 只要一天没有脱离这个诡异游戏，他这种蠢笨的人，就永远都会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地死去。 没有人会怜悯，甚至不会有人叹息同情，只会随着他的生命消亡，听到相同的属于“聪明人”的讥笑。 “走吧，该去狩猎下一个了。”手上染着同伴鲜血的玩家面不改色地取下风灯，带着桀桀阴笑的诡物奔赴下一个猎物身边。 至于蔷薇？ 蓝柏不是说了吗，夜还很长，长到他们这些玩家从未见过古堡的天亮。 等他们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这才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 她走到死去的玩家身边，低头观察对方已经空荡的胸腔，然后半蹲在尸体身旁，用手去触碰丈量这具尸体的皮肉骨骼。 秦扶安安坐在窗户旁，将这一幕前前后后尽收眼底。 看到这名女性玩家的出现，秦扶安轻轻挑眉。 在他那绿色的瞳仁里，倒映出来的，是一抹泛着浅淡金光的灵魂。 凡人，却在这一世积累了足够多的功德。 第138章 除了功德，这名女子身上也有散不去的阴气。 和谢云淮周身的鬼气不同，阴气更像是长久处于极阴之地，日复一日才沾染上的。 可女子本就属阴，又长期在阴气汇聚之地生活…… 秦扶安猜测，如果不是误入游戏，恐怕这名女子身上的阴气已经在朝着死气过渡了。 可正因为进了游戏，一次又一次的副本结算后，她有了足够的属性点来给自己羸弱的身体加码，于是她能继续活着，并且只要不死，就能越活越健康。 大概是秦扶安的目光太过长久地落在对方身上，那名正在摸索尸体的女子终于拧眉看了过来。 “赶尸人？”秦扶安起身，隔着窗户询问。 “……你知道？”女子惊讶地瞪圆眼，她的假面五官捏得并不惊艳，但眉眼间纯粹空灵，硬要形容气质的话，大概像个……临近毕业的大学生。 秦扶安朝她颔首：“看你殓尸的手法猜到了一些。” “手法？”溪芽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翻来翻去，没觉得自己的手法哪里特别了。 不过她并不纠结这个，只是仰着头问屋里的秦扶安：“你也是玩家？是新进来的玩家吗？上一批玩家里我好像没有见过你这种的。” 一句话把自己的底细漏了个干干净净。 秦扶安有点好奇她是怎么在这个游戏里好好活这么久的。 “嗯，新人。” 他颔首，隔着窗户和对方聊天，似乎这里并不是什么诡谲丛生危机密布的游戏副本，而是毫无危机的大学教室。 “喔喔。”溪芽点点头，朝他笑笑，好心叮嘱道：“那你可要注意点了，不要和老玩家靠得太近，他们很多都是狩猎者，和诡物有合作的，专骗你这种没有防备心的新人玩家。” 很奇怪，这个叮嘱从她口中说出来，莫名有几分令人想笑。 大概就像无害的兔子提醒蛇要小心更凶猛的狐狸。 “那你呢？”秦扶安问她：“你也是老玩家，是怎么从他们的狩猎中活下来的？” 溪芽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你别想再继续套我话了，我又不笨，要不是看你是新人有点危险，我才不会好心跟你说这么多呢。” 她嘀咕完，就转身继续去弄那具尸体。 秦扶安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有个大致的猜测逐渐成型。 于是在溪芽用不知名手段控制着那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并准备离开时，秦扶安再次叫住了她。 “我有一个小队。” 他眼眸微弯，缓声道：“队名叫做丧葬一条龙，目前算上我也只有两个人，我们一个负责杀人，一个负责锁魂，正缺一个能将尸体合理运用的队友，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溪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瞪圆了眼，诧异追问：“你刚才说你们的队名叫什么？？” 秦扶安：“嗯，你没听错，叫丧葬一条龙，管杀管埋，还管入地狱黄泉。” 溪芽：“……” 糟糕，有点心动。 听起来不光分工明确，还很、很高大上的样子。 脸圆圆的女生迟疑了几秒，小心翼翼问：“那入队之后，我需要贡献什么呢？” 四大工会都有入会要求和成员贡献排行之类的，溪芽没有和人组过队，她有点心动，也有点迟疑。 但秦扶安的话打消了她的迟疑。 这个悠闲地倚靠在窗台边和她闲聊招牌的人，笑着轻描淡写又格外张扬地说：“具体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唯一需要注意的，可能就是树敌比较多，要处理的尸体也会很多……” “好！”一声掷地有声地回答打断秦扶安的介绍，溪芽眸光熠熠地望着他，兴奋道：“我答应！我跟你们组队！！” 秦扶安：“……” 两边的观众：“……” 很好，这下是个长脑子的都知道你到底对什么心动了。 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难怪我们鸭鸭总喜欢往死人最多的战斗中心跑。] [鸭鸭，新时代捡尸小能手！] [笑死，鸭鸭这不就专业对口了嘛？丧葬一条龙，到底是哪个大聪明想的队名？] [鸭鸭冲鸭！我们要做就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以后有你在，游戏官方都可以少设几个焚尸炉！] [楼上，诡域没有焚尸炉，尸体是食物，不会有诡会忍心将食物放到变质焚烧的。] [鸭鸭，小心一点这个人，感觉他好危险的样子，我还去搜了一下他的另一位队友，也是尊疯子杀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鸭鸭和他们相处组队的话，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他们带偏啦。] 溪芽余光瞥到这条弹幕，好奇地打量秦扶安。 “我们小队谁是队长啊？”她凑近了小声问。 神神秘秘的，一看就没打什么好主意，偏偏浑身上下都写着好骗速来…… 秦扶安和她对视一秒，果断道：“你。” “谁？？？”溪芽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不仅如此，她还怀疑这个临时加入的小队是不是没有说出来的那么高大上。 总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 但面前的人朝她笃定地点头，沉声坚定道：“没错，就是你，你就是我给小队找的队长。” 溪芽偷偷往后退了两步：“……我、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回答她的，是秦扶安笑眯眯地摇头：“来不及了，队长。” 溪芽：“……” 没搞错的话……我好像亲手把自己卖了？ 第114章 百诡盛宴（8） 一分钟后。 从窗户翻进来的新任队长拍拍自己刚摸过尸体的小黑手, 努力一本正经地伸手：“你好，我叫溪芽，你也可以叫我鸭鸭。” 秦扶安看着她的手, 轻轻挑眉，只笑着同她碰了碰手背：“队长好, 我叫秦扶安，另一个叫谢则圆, 你可以喊他圆圆，他很喜欢这个称呼。” 被喊队长了, 溪芽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眼神乱飘, 干巴巴说：“那个……那我们现在就算是队友了？” “当然。”秦扶安颔首，“所以队长, 接下来有没有什么计划？” 溪芽：“嗯……我想想啊, 你、你先别急……” 她思考的过程里, 身体已经不知不觉倚靠到了身后直挺挺站着的尸体上，偏偏溪芽毫无所觉，又或者说早已习惯。 毕竟对赶尸人来说, 尸体才是人生行路中的伙伴，远比活人更为可靠可信。 “你在这个副本里还有其他认识的玩家吗？”溪芽回过神询问。 秦扶安摇头, “只有我一个。” “那这样吧。”溪芽很快给出行动方案：“我们先不急着清理蔷薇花, 因为根据我的经验来看, 这些蔷薇用普通办法是根本杀不死的，我们需要想别的办法, 所以我想让你跟我在这个古堡里再多找找线索。” 她解释道：“之前只有我一个人，我的这些尸体也没有神智，很难找到更多副本相关的线索, 再加上有诡物和其他狩猎者玩家的存在，我上一次基本没找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但现在她有队友了，看起来也很值得信任的样子。 溪芽眼睛亮亮地望着秦扶安，问他：“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可行的话，你是要跟我一起行动，还是我们继续分开行动？” 秦扶安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回答：“我跟你一起吧。” 他手里还握着一颗种子，在这个副本里得到一颗种子，秦扶安其实已经对种子的类型有所猜测。 现在小云朵也和那些诡物玩家互相杀戮，自己过去除了暴露他的特殊以外没有任何作用，秦扶安便打算用这段时间来和新认识的队长互相磨合，让彼此对对方的性格和实力都大概有些底，之后配合起来会更方便。 “那你跟我来，我对古堡已经很熟悉了。”溪芽点点头，也不拖沓，收起尸体后很快在前面带路。 两人都没有使用任何照明工具，但溪芽的目的地很明确，她也的确对古堡比较熟悉，还能敏锐避开人诡比较多的地方，一路都算得上顺利。 秦扶安注意到，她一路上都会有意识地避开墙壁或地板上攀爬生长的蔷薇花藤。 “这些蔷薇，除了会主动攻击玩家，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吗？”秦扶安在和她一起躲避蔷薇藤的时候询问。 溪芽小心避过一节从天花板上垂落的花枝，轻声道：“小心蔷薇，小心它的花、叶、枝丫……包括它的花香。” “但这些都是没有规律的。”溪芽在一扇门前站定，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推门，反而回头认真对秦扶安说：“这个副本里，蔷薇是比狩猎者和诡物更危险的存在，但蔷薇很少主动攻击，很多时候，就算玩家用各种办法清理它蔓延疯长的花枝，它也不会有任何动静。” “直到现在，死了那么多诡和玩家，我们依然没有摸出蔷薇不同杀人方式的规律，只能尽可能不惊动它，又或者……不要靠近它。” 第139章 在秦扶安表示了解地点头后，溪芽这才伸手小心地推开房门。 同样一片漆黑。 秦扶安伸手拦下要当先走进去的溪芽，笑道：“这种冲锋陷阵的事情，哪里轮得到队长来干？” 溪芽怔愣了一瞬，原本站在她身侧的人已经走了进去。 秦扶安找到蜡烛，将房间点亮。 幽幽的烛火跳跃着，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映照得昏黄明晰。 溪芽跟在他身后走进来，好奇地张望了几眼。 “不是对这里很熟悉吗？”秦扶安捻了捻指尖散逸的些许灵力。 “我只熟悉路径，之前无意间往这边来过一次，也进来过，但是我独自一个人嘛，有光亮的话，太危险了，所以都是摸黑来的。” 夜里突兀的灯光，对于那些能在暗夜中行动自如甚至如鱼得水的诡物而言，就像是一个最清楚闪亮的标靶，告诉所有诡物，猎物就在那里。 但现在有了队友，溪芽看着幽幽跳动的烛火，突然就有了些小小的安全感。 火焰，大自然和人类最好的发明！ 短暂沟通后，两人很快在这间并不小的屋子里搜寻起来。 “按位置来说，这间屋子并不是城堡主人居住的，更像是偏僻的客房或者佣人的房间。” 溪芽边说，边打量这间屋子里的布置，皱了皱眉，疑惑道：“可现在看起来，这间屋子有点对不上，它里面的布置太精致奢华了。” 如果忽略那些无处不在的蔷薇藤的话，这间屋子里能够看到很多细节。 很有生活气息，无论是布置还是那些精巧昂贵的细节，给人的第一感受都是扑面而来的温馨。 当然，在黑夜和烛火，以及蔷薇花藤的映衬下，这间屋子同样多了几分令人心颤的悚然。 像那种鬼片里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主人房间。 说不定往床下一扫，还能看到一具淌血的尸体。 秦扶安伸手拿起悬挂在墙上的油画。 很有风格的中世纪油画，大量鲜艳的色块涂抹，将画中同样用油彩描绘的少年衬得有几分斑驳。 这是一幅单人的油画，画里的元素细看却很多。 穿着考究但神情平静的少年，亲昵站立在他肩上用头轻蹭的白鸽，小半古堡的形状，和身后大片绽放的蔷薇花丛。 “看起来他好像才是这个古堡的主人。”溪芽凑过来点评。 秦扶安盯着画上少年那双被烛火点亮的眼睛，闻言轻笑着将画放下，“说不定真的是呢。” “看看我找到的这个。”溪芽举起自己手里的东西。 是一封信。 很干净的信封，并没有鬼片里那些惊悚恐怖的鲜血渲染，拿在手里，甚至能闻到幽远的蔷薇花香。 溪芽将信拆开，在烛火下和秦扶安一起看里面的内容。 很快，她的动作僵住了。 “……” 溪芽屏住呼吸，捏着这封信，惊愕地望向秦扶安。 神情肉眼可见的悚然。 像是活见鬼。 秦扶安伸手抽.出她手里的信，折叠后将其放回信封。 “别怕，这或许只是别墅主人跟我们开的一个小玩笑。” 毕竟没有什么陈旧的信纸里，会将阅信人称呼为“闯入者”。 溪芽干巴巴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到处瞟了两圈，然后小声说：“古堡主人不是蓝柏吗？他都选在这里开宴会了不是吗？” 可现在看起来，住在这个偏僻房间里的“人”，好像身份更特殊一点？？ 而且！他说不定还活着！正在注视着我们！ 溪芽不怕鬼，也不怕诡，但……耐不住她上个副本的时候根本没发现这一点啊。 一想到当初自己摸黑在这个房间里到处乱窜，黑暗里始终有一双眼睛安静地望着她…… 鸭鸭炸毛，鸭鸭惊恐。 秦扶安轻轻揭过一根略显僵硬的蔷薇花藤，眼底藏着笑，戏谑道：“蓝柏说是主人就是了吗？说不定你这话让真正的主人听了，还会偷偷生闷气呢。” 溪芽：“……” 双手合十，礼貌鞠躬，碎碎念道歉，一整个流程丝滑极了。 这一套看着像是做过千百遍，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曾经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出现过多少次这样的情况。 “信里说，希望我们这些闯入者不要伤害他养的花……”溪芽苦着脸叹气：“可蓝柏又要我们清理古堡的所有蔷薇花，这不是为难我们嘛。” “可我们为什么要听蓝柏的？”秦扶安好奇反问。 “呃……”溪芽呆住，一道灵光像雷一样劈过她浑噩的脑海。 对啊，为什么要听蓝柏的呢？ 因为蓝柏是古堡的主人？因为蓝柏要求所有客人帮他铲除别墅的蔷薇？还因为……蓝柏说，完成的人会得到一个许愿的机会，于是所有人就被诡物裹挟着，自然而然做起了相同的事？ 因为在一次次的对话和氛围烘托下，他们的脑海中已经被刻下了几道清楚的等式。 蓝柏=古堡主人。 蓝柏发布的任务=清理蔷薇 任务完成=拥有许愿机会=能够成功离开古堡 也就是说，玩家的主线任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蓝柏发布的任务所替代。 可事实上，主线任务并没有哪一个字眼提及要完成蓝柏的任务，更没有说蓝柏的那个许愿机会，就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古堡。 或许可以，但万一不行呢？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迅速闪过，想清楚其中被模糊的大量信息后，溪芽浑身发冷地站在原地。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难怪……难怪上个副本，明明有玩家清理了最多的蔷薇花藤，可副本却还没有结束……” 当时他们剩余的玩家都以为那名玩家已经被蓝柏送出去了，所以副本重启后，大多数玩家都会尽最大可能想方设法去清理蔷薇，甚至会和诡物合作，就为了将占据名额的玩家清理干净，可…… 万一那些许愿后的玩家并没有离开这个副本呢？ 那他们去了哪里？ 结局似乎不需要猜测，溪芽用深呼吸来缓和心底的后怕，她看向秦扶安，呼吸平缓后对他说：“谢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可能永远都走不出这片黑夜了。” 因为一次又一次的重启之后，她对主线任务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模糊，最后脑袋里只剩下蓝柏和诡物们一次次重复强调的清理蔷薇的任务，只会为了那个所谓的许愿机会拼尽全力。 就像一脚踩进沼泽淤泥，如果不是秦扶安及时拉她一把，她只会越陷越深，最终彻底沦陷死亡。 第115章 百诡盛宴（9） 秦扶安偏头, 笑着承了她的感激，将信折叠后重新放回去。 “看来，这个副本里, 我们最需要解决的不是蔷薇，而是眼睛能够看到的所有人和诡。” 溪芽思索着说道：“大家都陷在蓝柏的陷阱之中, 会为了蓝柏的承诺疯了一样的冲锋陷阵，我们两个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所有人和诡都只会当先冲着我们来。” 如果只有溪芽一个人发现了这个隐患陷阱，一旦她暴露, 恐怕很快就会被那些诡物们撕成碎片。 虽然现在两个人, 当前的境况看起来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队长, 没想过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玩家吗？”秦扶安好奇地挑眉。 溪芽眨眨眼，眼底还是清澈通透地映着跳动的烛火, 疑惑反问：“我们要告诉他们吗？” 不等秦扶安回答, 她又说：“可我觉得最好不要说诶。” “这个副本里的人人诡诡全都戴着面具, 即使能用游戏相关的词汇来分辨，但我也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好是坏，是单纯的玩家还是狩猎者。” “就算我能分得清他们, 我又怎么保证这些玩家不会被哄骗着透露给其他人？一步踏错，我们在副本里要面对的危险就会翻很多倍……” 溪芽看向秦扶安, 解释了这么多, 她还是很认真地询问：“你觉得呢？或许你有别的看法, 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不，不用了。” 秦扶安笑着说：“不愧是队长, 思路清晰，冷静理智，我都听你的。” 被赞同了。 这种感觉有点新奇, 溪芽眼睛亮亮地望向秦扶安，“我知道你很厉害，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我会努力做得更好的！” 突然加入队伍，突然变成队长，突然得知已经淌过一回致命的陷阱…… 这些猝不及防的事情并没有打乱溪芽的理智和思考，相反，身边有人一起行动，又担任了队长的职责，她变得更加清醒，思虑虽多，但考虑问题的方向也更全面。 对她而言，队长并不是一个张嘴喊了就算的称呼，她是刚加入也刚成为队长的，即使秦扶安现在的身份是队友队员，溪芽也会认真证明，证明他随口的一声队长并不是玩笑，自己能够担得起这个身份附带的职责。 认真理智的姑娘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在明灭不定的烛火映照下，即使戴了面具，她也坚定耀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第140章 她的直播间里，一直亲昵称呼她“鸭鸭”的观众们，在这一刻全都感觉到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动，礼物也随着满屏的夸赞疯狂刷屏，几乎要将女孩那双灵气晶亮的眼睛都完全遮挡住。 秦扶安看着她眼里的光，愣了愣，而后弯眼夸赞：“队长也很厉害。” 一次短暂的商业互夸后，丧葬者小队的两名专业人士又开始讨论该怎么过这个副本。 “我们该不会是要把所有人和诡都杀干净了，才能通关吧？”溪芽苦着脸发愁。 秦扶安：“……倒也不必？” 溪芽朝他看过来，用疑惑的目光进行询问。 秦扶安想了想之前的副本重启，解释道：“按照一波又一波的玩家和诡物一起参与宴会的情况来看，这个副本里的诡物并不是由副本出产的，它们应该都来自诡域，如果我们真的在这个副本里将这些诡物们杀光的话……引发的后果影响道的恐怕不单单是一个副本。” 眼见着溪芽眼睛越来越亮，大有跃跃欲试想要尝试一番的冲动，秦扶安不紧不慢地说：“到那时，我们两个估计就真的再也出不去游戏了。” 溪芽：“……” 刚刚冒出来的冲动小火苗，噗一声又悄悄熄灭了。 也对嗷，要是他们两个都能把这里的诡物们杀光了，游戏还不想方设法弄死他们两个？ 果然古人说得没错：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饭吃急了会噎死，步子快了会扯裆。 溪芽吐出心里憋着的一口气，重新整理情绪：“好吧，那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副本不可能全是死路，总会藏着一分生机的，也是这样的原因，才让玩家们在各种副本里能够咬牙坚持到最后一秒，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拼命挣扎着求活。 “或许可以直接跳过这些诡物，找到副本的关键诡：蓝柏。”秦扶安说着，抬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和在夜色中轻轻摇晃的蔷薇花藤，平静补充：“即使蓝柏藏起来了，还有它的代言者乌鸦，此时多半正在暗中观察监视着古堡里的一举一动。” 溪芽点点头，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仔细想了想，还是大胆论证：“我觉得蓝柏或许也在副本里。” 她压低了声音，悄声但笃定地说：“如果这场永不天亮的晚宴是蓝柏精心准备的杀局，那蓝柏就一定会在一个我们看不到，但他能看到我们的地方欣赏这混乱疯狂的演出。” 说完，溪芽还点点头，认真申明：“我遇到过很多高智商或是愉悦型的杀人凶手和犯罪分子，他们通常都会好好布置作案现场，像在精心完成自己的作品一样，然后展出作品，回到现场，在暗处看着警方和群众对他这幅作品的反应。” 秦扶安：“……” 说得很好，但是队长，你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又把自己现实的身份扒拉出来了？ 能够遇到很多杀人凶手和犯罪分子，又是赶尸人，还身负功德…… 秦扶安很难不猜测甚至确定她在现实里绝对和官方有密切的合作。 “那么，按照队长的推测，我们就更容易过这个副本了。”秦扶安敛眸笑道：“接下来，队长就负责动脑，我来负责解决暗处窸窣的虫子吧。” 说完，秦扶安指尖不知何时夹着一片轻飘飘的蔷薇叶，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屋中烛火闪烁，那抹绿色也从他指尖陡然飞射出去。 一声令人牙酸的哀嚎紧跟着响起。 溪芽一惊，下意识看向被秦扶安攻击的窗户处。 那里黑漆漆一片，是烛火都照不亮穿不透的黑。 在她召唤出尸体进行警戒的时候，秦扶安已经走过去，在她震惊地瞪大眼的注视下，将手伸出窗外，在无声翻涌的浓郁黑暗里搅动摸索着什么。 片刻后，一条黏腻湿滑的触手被他拽在手里，一点点拉回到屋内。 那条宛如章鱼须一样的触手还在拼命挣扎扭动，咕叽咕叽的粘液声让溪芽有些作呕的反胃，她皱眉忍着心底的恶心，拿起桌上的蜡烛朝秦扶安走过去。 秦扶安垂眸掐了净水诀将手上黏腻的液体冲刷干净。 然后在这团看不清的漆黑物体的挣扎中，伸手，取下一张令人眼熟的面具。 下一秒，在溪芽手里凑近的烛光照耀下，两人终于清楚看到了这只诡物的模样。 “……这是什么怪东西？”溪芽忍不住发出灵魂询问。 像鱼不是鱼，像蛇不是蛇，在地上扭成水淋淋湿漉漉的一团，却长着一张惨白诡谲的人脸。 “……”溪芽看清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san值都要掉一大半。 多看一眼都是视觉强.奸。 正打算看看秦扶安洗洗眼睛，就发现这人竟然正打算把面具收起来。 溪芽：“……？” 注意到队长疑惑的目光，秦扶安先是嫌弃地又洗了一遍手，然后才解释道：“我们小队最近的财务状况很欠佳，这个面具的道具等级不低。” 言下之意，开源节流，把副本里的羊毛薅光后带出去卖，能卖不少诡币呢。 溪芽：“……” 短短一分钟时间，她好像遭受了无数次沉默式袭击。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忍着恶心又匆匆瞥了眼地上仍在挣扎嘶吼的诡物，继续用秦扶安来洗眼睛，并追问：“既然不能杀掉全部诡物，少杀几只……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当然。”秦扶安眉目舒展，在溪芽还没来得及动手之前，指尖就溢出一抹跳动的火焰，当着溪芽和直播间无数观众的面，那抹火焰宛如有灵一般跳动到这只奇形怪状的诡物身上，并且迅速扩散，很快将它包裹燃烧起来。 溪芽看着在脚边翻滚挣扎的这团火，先是探究地看了眼秦扶安，然后好奇地低头盯着火焰看。 看起来就是火焰没错，可她明明距离这么近，却没有任何被火舌灼烧烘烤的感觉，在那只诡物扭曲挣扎间，哪怕距离她已经很近很近，火焰也没有顺势蔓延到她身上，地板和屋子里那些精致易燃的家具布置也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如此精妙的火焰控制，秦扶安这名队友，比自己想象的更神秘危险。 由此便能猜测到，小队里还没见过面的另外一名队友，也绝对不是什么善良好相处的人。 当然，此时的溪芽并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名队友，连人都不是。 短短十息间，这团被火焰燃烧的诡物的尖锐哀嚎越来越弱，最后和它的身体一样彻底消失不见。 屋内的地板上只留下一团类似于灰烬的不知名物体。 下一秒，这团物体就被秦扶安收拢起来，走到屋子角落的蔷薇花藤枝干处，在溪芽懵然的表情中，把这团物体倾倒下去。 溪芽：“……这有什么用吗？” 秦扶安的回答肯定了她心底隐隐的猜测：“没什么用，但是上好的花肥。” 溪芽沉默，看着偷偷探出触须去触碰那团不知名物体的蔷薇花藤，莫名有些恍惚。 自己的队友，此刻看起来真的好像一个认真负责的园丁。 可问题是，这园丁不是正经园丁，花它也不是正经花啊！ 还有，丧葬者小队……真的已经节俭到连骨灰都不放过了吗？ 第116章 百诡盛宴（10） 不太正经的园丁温柔注视着同样不太正经的花将那一小团流动骨灰物质当做花肥吸收得干干净净。 真的一点点残余都没有留下来, 就好像刚才那只丑陋的诡物从未出现过一样。 溪芽偷偷吞了吞口水。 总觉得，刚才目睹了什么特别有恃无恐的杀诡分.尸处理现场…… “走吧，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 两人重新推门出去。 继续路过满墙攀爬的蔷薇花藤时, 溪芽莫名的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毕竟是亲眼见到过秦扶安“投喂”花藤的人了。 然而一到走廊, 他们又一次遭受了诡物的攻击。 秦扶安完美执行了之前的话，全程没有让小队长溪芽动过手, 当然，被他摘下来清洗后收纳的面具也越来越多。 估计游戏大厅里正在观看秦扶安直播的几大工会的玩家和散人玩家都在心动, 打算等秦扶安出了副本就去他那里进行购买了。 这种能够进行完美伪装的面具, 虽然在秦扶安面前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但对于其他玩家而言，简直就是可遇不可求, 拿着诡币去商城里都买不到。 接连不断的战斗之后, 收获最大的却是蔷薇花藤。 正如秦扶安所说, 每一只死去的诡物“骨灰”，都是最好的花肥。 至少溪芽就眼睁睁看到，前面有玩家和诡物在拼命清理花藤以及和花藤进行战斗, 等到花藤好不容易萎靡失去生机，秦扶安这边将“骨灰”埋下去, 不出三秒, 那边的战斗就开始一边倒。 变成了花藤的单方面殴打…… emmmmm……这怎么不算是一边倒的战斗呢。 第141章 而那边的诡物们, 还在为突然变强的花藤战斗力而惊愕，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起这是不是蓝柏为它们专门制作的陷阱。 溪芽：……无心插柳柳成荫？ 然而从始至终, 秦扶安都并没有表露什么算计，他似乎就是热衷于敛财，哪怕偶尔手下留情不将玩家或者诡物打死, 也一定会先掀了他们脸上的面具，洗洗干净收到自己的空间钮里。 一个又一个人或诡，就这么因为他的举动被迫暴露了真面目。 这时候的溪芽还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乱子，她正在和直播间观众们一起站在安全的地方看乐子。 一名……似人似诡的生物拦下了秦扶安。 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不一样，对方并没有一上来就不讲理地攻击，反而扬起笑容要找秦扶安合作。 “以我们的实力，清除古堡根深蒂固的蔷薇并不难，但这么多虫子来来回回在你眼前蹦跶，看着应该很心烦吧？不如我们先联手将它们清剿干净……” 对方的话还没说完，秦扶安就抬手打断。 “抱歉。”少年礼貌地问：“你觉得我很像那把能被你握住的刀吗？” 言外之意：你觉得我傻，轻易就给你当刀吗？ 对方：“……” 他没想到秦扶安这么不按套路来，连拒绝都写满了挑衅。 “我们都是玩家……”他试图重新拿回自己的节奏。 结果再次被打断：“不，你已经不是玩家了。” 秦扶安平静地看着他骇然变色的模样，语气温和地进一步拆穿他：“你快要变成诡了，对吗？” 此话一出，原本旁观看戏的溪芽不自觉站直了身体，暗中偷.窥的玩家无意识暴露了呼吸，而正面被秦扶安拆穿的玩家，身体更是本能地迫切后退，惊骇地望着秦扶安，眼底有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杀意和绝望。 “你想最后再拼一次，还是说，你想拉我当你的替死鬼呢？”秦扶安步步逼近。 可相比起他身体的迫近，给对方极致压迫感的，却是他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 一字一句，字字句句，轻而易举便将他所有的惶恐绝望和紧绷的神经全都勾了出来，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所有的目光之下。 他的恐慌，他的决绝，他走投无路后豁出一切的阴毒算计…… 明明只是一个照面，这个人凭什么这么了解自己？他凭什么能看穿自己内心的所有肮脏情绪？ “你、你的技能……是读心？！”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就在他这句猜测出来后，黑暗里许多暗藏的阴影全都窸窸窣窣远离了秦扶安，藏在更远的黑暗中窥视这里发生的一切。 读心，这么逆天的技能，肯定是有限制和范围的，所有知道的玩家都在悄然后退，诡物们更是避之不及。 它们怕被读取到自己的致命弱点，而后被一击必杀。 秦扶安：“……” 少年诧异地眨眼，似乎没料到事情的发展。 不过他很快又扬起一抹恶劣的笑，挑眉道：“你将我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看来想要放你一命是不可能了。” 玩家：“……” 骂人的话憋在了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哽得他攥紧拳头，怨毒地瞪着秦扶安。 明明是这个人先揭穿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秦扶安唇角勾着戏谑的笑，一步步一句句将对方逼入更难逃脱挣扎的绝境。 像一只戏耍老鼠的猫，安静踱步间，就已将可怜的老鼠恐吓到快要惊厥而死。 “该死的！”玩家崩溃咒骂了一声，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也不可能打得过，却被秦扶安逼得不得不豁出性命朝他攻击。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挣扎了。 他早已后悔，如果早知道秦扶安有读心的技能，他绝对绝对不会贸然挑选他当作目标，那样就不可能落到如今这样再无生路的下场！ 一把短匕随着主人扑杀的动作迅疾逼近秦扶安的心脏，这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通体血红，挥动间就已在半空留下暗红的血痕，一看就是极为难缠的不祥之物。 暗中窥视的生物们悄然屏住呼吸，兴奋地注视着这一幕，无论是谁将要死亡，它们都会拥有一份极为新鲜可口的血食。 溪芽往前走了一小步，意思意思地担忧了一秒。 而被攻击的主体，秦扶安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耳尖微动后，竟然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进行任何躲避和回击的行为。 这一幕，让攻击的玩家眼底闪过不敢置信的兴奋之色，他呼吸粗重地加大了力气，也在瞬息间变得更快，刀刃轻易刺破秦扶安心脏外的衣裳布料—— “呲！” 是利刃迅速穿破血肉的声音。 可秦扶安还好好地站在原地。 攻击他的玩家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呼吸颤抖着缓缓低头，看到了自己被轻易刺出鲜红血洞的胸腔。 手里用来收割敌人性命的匕首叮哐落地，喷涌的鲜血腥臭温热，很快顺着他僵直的身体咕咚咕咚往外流淌。 而他，而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何而死。 “小队长，收尸了。”秦扶安眸色幽暗，抬手将仍有余温的尸体朝旁边惊呆的溪芽推倒过去。 溪芽豁然回神，身体比脑子更快地伸手接住了倒过来的血淋淋尸体。 “这……给我了？”溪芽撑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尸体看向秦扶安，语气惊喜。 秦扶安笑着颔首：“应该是具很不错的尸体，你检查一下合不合格？” 溪芽用力点头：“嗯嗯，等我一下！” 她顺势将尸体放倒，动作轻柔，像是生怕碰掉了尸体上的一根毫毛。 但等放平尸体，自己也跟着蹲下用手去抚摸检查的时候，溪芽就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秦扶安就那么安然地守在她身边，听着黑暗中被血腥气刺激得窸窸窣窣不断靠近的细微动静，微垂着眼，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他身边，溪芽半跪在血泊中，白皙的手指在逐渐僵冷的尸体上一寸寸丈量轻抚，偶尔手中会结一个奇怪的印打入尸体内，抿着唇神色专注冷淡，和平时活泼空灵的形象截然相反。 秦扶安打断了好几条伸过来想要抢夺尸体的诡物“手臂”。 残肢失去了面具的遮掩，落在地上，变成奇形怪状的肉团模样，令人作呕却又好像在原本的血食中添加了几抹更为香浓的诱食剂。 数百只诡，估计现在藏在黑暗里，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 周遭的空气在黑暗的对峙中越来越紧绷，一触即发的危机感笼罩着秦扶安，那些藏在黑暗里，悄然靠近的呼吸也离他越来越近…… 秦扶安垂眸，看着还在皱眉处理尸体的溪芽，轻轻抬眼，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人”看去。 不期然间撞上视线，对方悚然一惊，正准备后退，就被一条冰冷的蛇尾缠绕卷束了起来，而他自身却连反抗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只能徒劳地从喉咙里闷出求饶后悔的零碎声响。 四周窸窣的动静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被蛇尾缠绕的“人”，从腰间开始，皮肉、骨骼、内脏……一寸寸被无情地挤压，骨骼断裂的声音令人牙酸，皮肉破裂被绞成一团，上下身晃荡着衔接在一起，最后中间变成了一滩黏腻模糊的肉泥。 最后，早已维持不了的面具被轻易取下，这滩肉泥落在地上，却变成了更烂的肉泥。 早已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这也是一份新鲜的血食。 可这一次，黑暗中谁都没有动，只有缓缓后退的忌惮和胆怯。 即使是诡，也会感到恐惧。 它们清楚自己是被杀鸡儆猴了，可没有诡敢愤怒，没有诡敢靠近。 不敢，这两个词轻易击碎了它们之前被蓝柏挑动起来的贪.欲和疯狂。 变得理智小心，变得……更加像个人。 “我好了。”溪芽起身，跟她一起站起来的，是那具胸腔破了个血洞的尸体。 第117章 百诡盛宴（11） 她没有将这具尸体收起来, 在察觉到四周隐秘的危险时，她甚至放出了更多的尸体。 黑暗中的存在：“……” 哪怕是诡，看到这一幕, 也很难不觉得诡异。 溪芽手上身上都沾了不少的血，不过她浑不在意, 确定没谁能无声突破尸体包围圈伤害自己后，就兴奋地跟秦扶安分享： “这具尸体和我以前殓的都不一样, 他真的像你说得那样，已经是半人半诡了, 虽然尸体表面没有变化, 但是内脏器官和肌肉骨骼的生长形态全都发生了变化, 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操控这具尸体，但再给我一点时间, 或许我又能拥有一具杀器了！” 秦扶安冲洗手指和面具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 将新的战利品收入空间钮后, 他偏头对激动的小队长说：“那队长有没有想过，将你的所有尸体，都换成这种杀器？” 第142章 溪芽：“！！！” 你真敢想！ 不愧是你！ 我好心动！！ 可是不行…… 鸭鸭沮丧地叹气：“虽然我也很想这么做, 但是我现在控制这一具都比较困难，如果再多来几具, 我控制不了会出大乱子的。” 秦扶安闻言也状似遗憾地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看来之后再有这样的尸体, 最后也只能全部被烧成骨灰拿去当花肥的结果了。” 黑暗中的存在：“……” 它们已经退得够远了，这尊杀神能不能不要再用言语恐吓无辜弱小的它们了？？！ 现在谁还会活得不耐烦往他跟前去找死啊？！ 一言不合对他动手的, 成骨灰变花肥了。 好言好语上前商量合作的，连尸体都被收殓利用起来了。 现在藏在黑暗里的这一圈人人诡诡，谁还敢去碰他霉头啊？ 只能用羡慕嫉妒又满含不甘怨恨的目光, 偷偷瞥一眼站在秦扶安身前的女生。 可恶，凭什么她就能那么幸运？ 就凭她能帮忙收尸吗？！ 要是这样的话，我们……我们……可恶！！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这里的背影，黑暗中的大家嫉妒得眼珠子都是红的，眼中的杀意更是令人心惊。 但它们已经不是之前的它们了。 现在的它们，是被杀鸡儆猴后，拥有理智和脑子的诡物。 已经不会在明知道有那么一尊杀神在，还拼了命想要去争取蓝柏愿望的无脑蠢货，所以……大家戴着面具，全都在黑暗中默默给自己换了个新的秦扶安没见过的模样，然后溜溜达达往和两人完全相反的方向散去。 至于蔷薇？ 什么蔷薇？ 谁说的要清理蔷薇？ 没看到那条凶残的蛇把所有尸体都变成骨灰拿去给蔷薇当花肥了吗？ 没看到刚才那个倒霉蛋试图攻击那条蛇，结果被无处不在的蔷薇藤给穿透了心脏吗？ 这特么明显就是饲养员和家养小蔷薇的关系啊！他们连饲养员都招惹不起，还敢去碰蔷薇花？！ 没有蔷薇，今晚不是百诡盛宴吗？盛宴不就是吃吃喝喝溜溜达达玩玩乐乐吗？哪来的蔷薇？ 再说了，蔷薇那么努力生长得那么好，到底是哪个混账东西要把蔷薇给清理了的？连一株漂亮小蔷薇都容不下，这混账玩意估计也活不了太久了。 离去的诡们努力收敛自己幸灾乐祸的恶意，目标开始在同类中游移。 既不能惹那条蛇，也不能动那个女性，还不能清理蔷薇，那它们捕个猎总不至于再被制裁吧？ 暴君也没这么独.裁的嘛！ - 诡域。 圣城。 王座之上，男子斜倚在不知名的柔软皮毛绒毯之中，单手支着下颚，绸缎般的长发随意铺散在王座上，如主人一般慵懒散漫。 男子眉似远黛，眼如星辰，唇染瑰色，眉眼间的疏冷和凌厉却很好地中和了这份姝色，让他丝毫不显女相，只会在第一眼的时候就下意识垂眸避让，不敢有半分染指的妄想。 但更惹人注目的，是男子怀中小小的火红的一团，那似乎是只鸟，但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格外扰人，却没有惹出男子的丝毫不耐，反而会让他偶尔笑着用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像是在哄着这小团子一样。 “爸爸，爹是不是不要我啦？！”一觉睡醒突然没了爹的小凤凰整只鸟都傻了。 谢云淮被小家伙毫不犹豫的一声“爸爸”给惊住，不由眼皮轻跳，呼吸微停后缓声回答：“你暂时跟着我，等什么时候他来诡域了，你再跟他一起离开。” 诡域？ 小凤凰疑惑地歪歪脑袋，豆豆眼咕噜噜转着，恍然道：“我知道了！笨梨子之前说过，她爸爸妈妈好几次都分开在两个地方睡觉，是因为吵架了，爸爸，你是不是也跟我爹吵架了呀？” 毛绒团子蹦跶到谢云淮的胸膛上，小爪子努力揪住他的衣襟，仰着小脑袋满是探究地问：“为什么吵架呀？是不是我爹太凶惹你生气啦？我爹其实只是看着凶凶，他人……他蛇很好的，爸爸你生一小点气就好了，不要生气太久喔，不然我爹肯定会心疼的！！” 后面那句话说得那叫一个掷地有声。 谢云淮：“……” 这就是秦扶安的儿子？ 怎么和他完全不一样？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谢云淮还是伸手托了小家伙一下，怕它那小爪子扒拉不住摔到绒毯上去。 虽然……好像也摔不疼？ “我们没有吵架。”谢云淮垂眸解释了一句，免得小家伙看似劝说，实则一个劲往它身上泼污水。 “嗷~”小凤凰稳稳踩在爸爸柔软的手掌心里，收敛以往炸毛的小翅膀，乖乖巧巧看起来是颗听话的好团子，仰着小脑袋软呼呼地卖萌：“那爸爸你什么时候跟我和爹回家呀？我们可想你啦，每天都好想好想的~” 谢云淮眼睁睁看着炸毛团子变成乖巧团子的全过程，不由失笑，温声道：“是吗？你们是怎么想我的？” 这可问不倒小凤凰！ 小家伙一个不小心又开始用小翅膀叉起胖腰，骄傲地翘着尾巴回答：“我每天被爹欺负了都跟爸爸你的那株草告状的！我爹也每天带你晒太阳，给你灌营养液，这次还把你藏在空间里偷偷带走了，我藏在花盆里，也跟着被爹一起带来了，不然我都见不到爸爸呢！” 说完，又小大人似地叹气：“都怪我爹，他实在是太粘人啦，走哪都要把爸爸你带上，把我丢在家里，一点都不宠孩子！这样我长大了会变得好叛逆的！” 听它嘀嘀咕咕地说着又开始告状，谢云淮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在小家伙眼巴巴望着自己寻求赞同的时候，纵容地点点头：“嗯，你说得没错，你爹就是……太粘人了。” 后面那四个字都还没说完，谢云淮就觉得自己耳根有点发烫，莫名有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心虚。 “笨梨子说，我爹这叫恋爱脑！”小凤凰一字一句说得那叫一个清脆好听，凤凰一族的好嗓音全被它用来说它爹坏话了。 “恋爱脑？”谢云淮捕捉到关键词，耳根处的热意已经有要蔓延的趋势了。 小凤凰浑然不觉，用力点头，叉着小胖腰发愁：“笨梨子的爸爸也是恋爱脑，听说恋爱脑狗都不吃……爸爸，恋爱脑到底是什么啊？我会不会遗传我爹，以后也长这种可怕的恋爱脑啊？” 谢云淮：“噗……” “爸爸，你笑什么？” “哇……爸爸，你怎么脸红了？是生病了吗？还是我太烫啦？” “爸爸……” - “再往前，就是花园了。”溪芽对古堡很熟悉，犹豫道：“我们肯定会撞上别的玩家或者诡物，要阻止他们清理花藤吗？” 之前溪芽也看到了那根洞穿玩家心脏的蔷薇花藤，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蔷薇花藤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帮助秦扶安，但两者之间似乎也已经有了投喂和被投喂的关系，以秦扶安的性格，溪芽猜测他肯定不会冷眼旁观。 “不。”秦扶安摇头，“不用管他们，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到蓝柏或者那只乌鸦。” “……”那去花园干什么？ 大概是猜到溪芽心中的疑惑，秦扶安温声回答：“在那张照片里，小蔷薇一开始的根系就被栽种在那里，我去看看。” 看看？ 溪芽怀揣着奇怪的疑惑，跟秦扶安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花园。 这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一眼看去，诡物尸体，玩家尸体，鲜血白骨，还有被砍断散落满地的蔷薇枝叶，以及更多的茂密生长的蔷薇花藤和默契保持短暂和平，埋头清理蔷薇的诡物玩家。 溪芽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的尸体，肉眼看去，大致能看出死了至少二十多具，是从宴会开始到现在，死得最多的地方。 乱得好像砍伐现场和分尸现场混合在一起，空气里的气味更是混杂到令人屏息。 腥臭的血气，幽远的花香，黄白之物的恶臭，花叶枝干被砍伐后的草木清香…… 好多种味道混合着交织在一起，扑面而来的那一瞬间，溪芽喉咙动了动，强制压下了心里的反胃。 发现秦扶安始终面不改色，她捂着口鼻皱着眉好奇追问：“你没闻到吗？” 秦扶安的目光掠过遍地残肢血肉，轻咳了咳，低声对她说：“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我就屏蔽了自己的呼吸。” 溪芽：“……？？” 是什么让你如此有先见之明？ “嗯……你不是说过，这里的蔷薇花香会对玩家有影响吗？”秦扶安无辜反问。 溪芽：“……” 可你不是和蔷薇花达成投喂关系了吗…… 溪芽认命地鼓脸，鸭鸭失算了。 第118章 百诡盛宴（12） 事实上, 秦扶安半真半假地骗了她。 第143章 并不是她说蔷薇花香有毒，他才屏住呼吸的。 而是在第一轮游戏被谢云淮制止并重启后，秦扶安才选择屏蔽了呼吸。 不仅如此, 他还分出了自己的大半灵力去做了许多的无用功，包括但不限于用灵力去观察副本里的每一个玩家和诡物面具下面的特征。 之所以会这么做, 就是为了挡住无数诡物混杂在一起后的邪祟气息引起的血脉暴动。 如果不将体内的灵力散去大半，如果不克制自己躁动的血脉天赋, 秦扶安很难保证自己不会第二次显露本体将这个副本再次搞得一团糟。 即便如此，他的蛇尾也会在受到攻击时本能地反击虐.杀, 以倾泄他心中难以压制的螣蛇本性。 这也是他选择跟随溪芽的原因, 溪芽是身负功德之人, 又在阴气汇聚之地长大，秦扶安跟在她身侧, 躁动的血脉之力会溪芽灵魂之中蕴藏的功德之力所安抚压制。 不仅是他需要, 谢则圆同样需要这份安抚, 否则两个非人类在诡异游戏里待久了，随着能力越来越强，灵魂状态也会越来越趋于非人诡物的状态。 等到最后, 谁能分得清自己是人是妖是鬼？ 溪芽的存在就像一个明显的提醒标识，像一把锁, 让他们在迈出某一步之前就心生警惕。 溪芽不知道秦扶安在看到她的第一眼, 心里就转了多少道弯, 她用力捂住口鼻，皱眉看着花园里一地的狼藉, 不明白这里怎么能找到那只乌鸦或是蓝柏。 秦扶安站在她身后，目光越过她头顶，也跟着在堪称热火朝天的花园里看了一圈。 而后拍拍溪芽的肩膀, 领着她往一个方向走。 花园里古怪混杂的气味将每个人和诡都包裹起来，神奇的是，秦扶安和溪芽绕过他们往旁边走的时候，竟然没有哪怕一个人将目光投向他们。 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有人一样。 “他们中毒了。”秦扶安淡淡一句，解了溪芽心里刚升起来的疑惑，却也让溪芽凛然一惊。 “蔷薇花香果然有问题！”她更用力地捂住口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方小小的帕子，沾了水捂上脸。 两人无视了和蔷薇花藤互相残杀的人诡，在花园里绕了一圈，秦扶安终于在某一处停下脚步。 他找出购买的普通灯具，灯光一瞬间将这一处角落的环境照亮。 此时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全是被密集的蔷薇花刺给刮伤蹭烂的，衣服上全是破洞，但裸.露的皮肤愣是没找到哪怕一条红痕。 以上，特指秦扶安。 溪芽没他那么好运，被蔷薇偷偷偏心照顾，头发都被扯得乱糟糟，但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凑在秦扶安耳边悄声感慨：“原来这丛蔷薇真的是活物！” 并不是她之前以为的，没有脑子只会按照固定程序行事的工具花。 秦扶安眼尖，发现溪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脑后有几根垂落的蔷薇花枝轻轻绷直了尖尖，连花瓣都不敢置信地抖了抖。 他忍笑附和：“说不定不光是活物，还和我们一样能变成人的样子呢？” “……蔷薇花变成的人形？” 溪芽忍不住遐想：“那应该特别漂亮吧？不知道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如果真的能化形，那不就是传说中的花仙子吗？这个破副本里面全是丑陋的诡怪，我真的急需一个能让我洗洗眼睛的小漂亮。” 她有点飘飘然地幻想起来，语气单纯里藏着点小小的猥琐，像极了走在路上看到身高腿长细腰大美女的女大学生。 秦扶安：“……” 有种老婆被觊觎的冒犯感。 他无奈地凝聚灵力，手掌抬起来轻拍在溪芽的额头上。 一股清凉之意顺着眉心传递扩散，溪芽陡然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捂着流血的鼻子狼狈地红着脸支吾道歉：“抱、抱歉……我好像不知不觉也中招了。” 呜呜呜呜呜呜鸭鸭不是故意的，鸭鸭没有幻想蔷薇美人想到流鼻血！！！ 鸭鸭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赶尸人，怎么可能当那种见到美色就失智的臭流氓呢？！ 溪芽的弹幕里已经笑翻了。 可秦扶安这边的弹幕观众们则古怪得多。 [主播……我总觉得这只鸭哪里不太对。] [我也！她会不会荤素不忌啊？主播你确定她不会跟你抢小云朵吗？] [可怕，这只鸭鸭一点都不像表面这么单纯好骗！她明明脑子里全是黄色！！] [我以为的鸭鸭：好骗，单纯，通透，认真可靠；实际上的鸭鸭：搞.黄，好.色，颜狗，小脸通黄。] [别的诡和玩家陷入幻觉都是打生打死，唯独我们鸭鸭陷入幻觉，满眼满脑子都是漂亮小蔷薇。] [哈哈哈哈哈我喜欢这只鸭鸭，至于主播……忍忍吧，你自己选的小队长呢！] 秦扶安：“……” 看着脸颊通红，还逃避式低着脑袋胡乱擦鼻血的小队长，他气笑了：“队长，我好像知道你收尸的标准是什么了？” 难怪刚才站成一圈的那些尸体，个个都不丑，就算是脸不好看的，身材也绝对能打。 “不，你、你可能知道得还不够清楚。”溪芽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坦白：“我、我生来就比较颜控……” 小时候一被她爹和其他叔叔伯伯们抱住就要撕心裂肺地哭，边哭边吐，学会说话后的第一个字，就是抵着她爹的脸说丑，惹得她爹现在天天跟她妈妈一块敷面膜美容养颜。 颜狗的天赋是什么？ 是万人之中精准捕捉到最好看的那个。 所以……她也是故意出现在秦扶安旁边的。 说到这里，她慌忙举起手解释：“不过我没有别的不好的念头！真的！！” 话音落下，她脑后宛如针尖的细小触须悄然变得柔软，又无声垂落下去。 秦扶安好笑地叹气：“难怪一路上都说要洗眼睛。” 合着是被那些诡物丑了一轮副本，所以盯着他给自己压惊呢。 算起来，倒是两个人互相算计了一番。 “你别生气，就算你摘下面具不好看……我也不会脱离小队的！”这句话被溪芽说得格外恳切。 当然，如果能忽略她语气里的那分沉痛的话，听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眼看她说着说着，眼神又开始涣散，秦扶安摇摇头，第一次使用治疗技能，纯白色的光芒将溪芽的身体笼罩起来，彻底清除了她身体中潜藏的蔷薇毒素。 溪芽的神志彻底清明。 溪芽：“……” 鸭鸭我的一世英名，终究是毁于一旦了！ 明亮的灯光下，秦扶安半蹲在密集的蔷薇花枝之中，那些花藤上的刺在他靠近后肉眼可见地软化下来，哪怕秦扶安故意用指腹去碰，都不会被刺破皮肉流血受伤。 “这是它的根系？”溪芽自闭了三秒，也跟着蹲过来观察。 “嗯，这里就是那副油画里，蔷薇花最开始被栽种的地方。” 秦扶安让光落在虬结的粗壮根系上，它们宛如群蛇一般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这团蔷薇根系目测至少有数百根，粗细不一，却能看到其上流动的血液。 是散发出去的花藤和花刺在那些诡和玩家身上汲取而来的生机鲜血，现在全部反过来供养了这丛蔷薇的根系。 “……要是这样的话，就算把整个古堡的蔷薇都清理干净了，它的根系也不会有任何损伤。”溪芽轻轻皱眉。 她没有问为什么那些诡物和玩家不来直接清理根系的蠢话，却直觉这株蔷薇现在展现出来的危险程度，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 这团虬结密集的蔷薇根系，简直就像是埋在这个古堡里的炸.弹，一旦它被惊动，恐怕后果无人能够承受。 包括提出清理蔷薇的蓝柏。 溪芽盯着蔷薇花丛的根系，片刻后，轻声道：“上一次副本里，那个得到蓝柏许愿机会的玩家，并没有发现这些根系。” 溪芽记得很清楚，那个玩家铲除的蔷薇根系，是在古堡的另一侧，在他将那团看起来同样恐怖的根系连根拔除后，蓝柏很快就出现了，笑着宣布他成为最后的赢家。 “上一次副本，蔷薇被清理干净了吗？”秦扶安扭头问她。 溪芽眼中倒映着他举灯蹲在蔷薇丛中的画面，想了想，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惊觉不对，茫然道：“我明明记得很清楚，他的确拔除了蔷薇根系，但是……我想不起来这座古堡没有蔷薇花的样子，我也记不起蔷薇到底有没有被清除干净，我就记得……蓝柏出现，宣布他可以许愿，然后他就消失了。” 那名玩家消失之后呢？ 蓝柏重新出现，说那名玩家许了一个特别容易实现的小愿望，他已经为对方达成，但天还没亮，他也还有足够的资本支撑下一个愿望，所以…… “所以又一轮百诡盛宴开始了。”秦扶安淡声接过她的话。 溪芽的瞳孔缓缓聚焦，神色却还残留着几分恍惚。 第144章 她依旧想不起来，上一次副本里，这座古堡内外的蔷薇，到底有没有被清除干净。 她甚至不能从自己有限的回忆里寻找到任何一副能够被论证的具体画面。 就好像被凭空抹除了许多的记忆。 和古堡相关的，和蔷薇相关的，就连潜意识都变成了拼合不起来的零星碎片。 亲眼见到她异样的改变，秦扶安却没有什么意外之色。 他将灯具拎过来，举在溪芽面前，让她下意识闭眼又睁开。 “还没反应过来吗？你收的那具半人半诡的尸体，早已经将答案摆在你面前了。” 第119章 百诡盛宴（13） 摆在面前的答案？ 什么答案？ 溪芽心念一动, 那具被穿透心脏的尸体又一次出现在她身边。 她盯着这具尸体打量。 这具尸体和她现有的所有尸体都不一样，它属于半人半诡，内脏器官早已非人化—— 等等！ 溪芽骇然一惊, 下意识道:“它是诡？！” 秦扶安见她终于捕捉到那一点灵光，平静地颔首:“他是玩家, 也是诡。” 微顿后，偏过头, 幽绿的双瞳无声盯住脸色惨白的溪芽，勾唇笑着问她:“队长, 你也是玩家, 那么你会不会——” 也是诡呢？ “为什么？！”溪芽豁然伸手, 将呆立无神的尸体拽到近前，染血的手指毫不犹豫再次穿透对方的心脏。 秦扶安站在一侧旁观, 有粉白的蔷薇花瓣悄然落了他满身, 垂落的枝条也轻轻缠在他肌理分明的腕骨上。 溪芽将尸体本就被洞穿的心脏搅得稀烂, 然后掏出这一团血糊糊的东西，用灯具照亮仔细查看。 片刻后，她轻轻呼了一口气, 将那颗烂掉的心脏随手丢弃后，拍拍自己活蹦乱跳的胸口。 “还好还好, 我应该只是失去了一段记忆。” 她转身看向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倚进蔷薇花丛并自然而然融为一体的秦扶安, 眼睛弯弯地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你别担心, 虽然我的内脏或许也有少许诡异化，但是这个人他比我更早进入副本, 到现在心脏也还是属于人类的心脏，所以我肯定能撑过这一轮副本的！” 至于……要是这轮不通关，黑夜又延伸到下一轮百鬼盛宴, 那、那就算鸭鸭出门没看黄历，倒了血霉吧。 “……洗手，别碰蔷薇。”秦扶安掏出库存的清水扔给她。 “嗷。”溪芽乖乖点头，蹲在离蔷薇根部最远的地方冲洗手指上残留的脏污血迹。 在她背对着这边洗手的时候，秦扶安并指轻轻揪了下不知不觉就缠到自己手腕上的柔软枝叶，在它敏感地要缩回去时，轻易钳制住它的退路，挑眉问:“怎么，又要截断自己的这部分身体？” 蔷薇丛:“……” 沉默，是今晚的古堡。 眉眼轻弯，秦扶安指尖多了个熟悉的面具，他勾着那截细软的蔷薇花枝，垂眸将面具轻轻挂了上去。 “我们丧葬者小队，还差一个编外队友，招聘要求很简单:是个会开漂亮小花的植物诡就行。” 他松开手指，看着蔷薇花枝勾着那张晃晃悠悠的面具，犹犹豫豫好几秒才卷着它缩回蔷薇丛里。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可恶，小云朵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么听主播的话啊？！] [每个副本里的小云朵都乖得不像个诡！] [我代表诡域将它单方面开除诡籍！恋爱脑诡都不吃，呸！] [不是，就我觉得主播手指好修长，勾着小蔷薇花枝的时候好、色、情吗？？] [楼上+1，我直接一个尖锐爆鸣，恨不得扛起民政局连夜砸在这小两口头上！] [身为小云朵的娘家诡，我必须要站出来说两句了:崽，你争点气啊！别让臭妖怪轻易就把你骗到手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头是岸啊小云朵！！] [系统提示:观众“天黑请回头”因发言过激，被主播禁言9999天，请遵守弹幕礼仪，文明发言。] [……？发言过激？弹幕礼仪？主播禁言？9999天？？？] [笑死，禁言9999天不是主播的极限，而是直播系统的极限。] [娘家诡走好不送，换号重开的时候记得别再“发言过激”了哈哈哈哈哈！] [讲真，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护短小心眼的主播，他看起来明明超级厉害超级有逼格，结果皮下全是和小云朵亲亲爱爱。] [有人急了，是谁我不说。] [嘻嘻，你不说那我也不说~] [你们都不说啊？那我也不说哈哈哈哈哈……] 面不改色看着满屏的哈哈哈哈，秦扶安丝毫没有被吐槽的窘迫。 什么娘家诡？哪里来的娘家诡？这名字和发言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诡，少来和我的小云朵沾边！ “扶……秦哥。”到嘴的名字愣是念不出来，溪芽努力憋出个熟悉的称呼，挠挠头，“蓝柏的许愿是一个陷阱，副本主线要求我们活到天亮，那岂不是意味着我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副本的重启，而是这场盛宴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结束过？” 大概是秦扶安的治疗技能起了作用，又或者是步步紧逼的死亡阴影终于让她沉下心来认真思索，于是思维转动得特别快。 “嗯。”秦扶安点头认可她的推理，收起手里的灯具，平静道:“之前玩家以为的副本重启，其实都是副本在不断拉新的玩家进入游戏，这是一个恶诡级的遗留活动本。” 溪芽:“……” 麻了。 难怪这个副本这么乱，三个关键词，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十死无生的局，现在还全都叠加在了同一个副本里面…… 这是生怕进来的玩家不够多，死得不够惨。 “等等……让我捋一捋，我脑子有点乱。”溪芽小学生式举手，然后当着秦扶安的面，掏出同款小学生笔记本，蹲在那埋着鸭脑壳一边念念叨叨，一边飞快地写写画画。 “副本类型是恶诡级活动遗留本，目前玩家大概还剩三十几人，其中有人和诡物合作，有人已经半人半诡，那么不排除还有人早就已经完全异化成了诡物。” “百诡盛宴，是蓝柏戏耍诡物和玩家的一个陷阱，许愿并不能脱离副本，重启也不是重启，天始终没有亮过。” “蔷薇花的花香有毒，不确定是蔷薇花香导致失忆，还是宴会又一次延续开启时，大范围清除了部分记忆。” “宴会的侍者神出鬼没，宴会开启后就几乎见不到身影，它们的存在有点特殊，说是完全听从贵客的要求，实际上根本不会出现。” “按当下的情况来看，一般经历三次宴会，玩家就极有可能彻底转变成诡物，我已经是第二次了，秦哥是第一次。” “那么……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硬找找出蓝柏，二是用上一次宴会那名玩家的办法，清除蔷薇根系然后引出蓝柏。” “唔……” 埋头苦思的鸭鸭突然仰头，问站在旁边玩着蔷薇花枝的队友:“我们找到蓝柏之后呢？直接拆穿他的戏弄，还是跟他打起来，先把他给解决了？” 秦扶安垂眸和她对视，片刻后，扬唇轻笑道:“不，我们要对他许愿。” 溪芽懵住:“啊？！” 第120章 百诡盛宴（14） 托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福, 溪芽将自己和秦扶安的推论都一一写在笔记本上后，很快整理出一条最适合当下行动的方式。 目标很明确：摧毁假的蔷薇花根系，引出蓝柏和乌鸦, 然后得到向蓝柏许愿的机会。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我们怎么确定假的蔷薇花根系在哪里？” “要等。”秦扶安领着她往外走，距离真正的蔷薇根系越来越远。 溪芽有点不太明白。 她跟在秦扶安身后, 看着他在黑暗中隐隐绰绰的身影，忽而觉得眼前的人格外神秘。 他似乎对一切都了然于心, 行动间虽然大多是溪芽在讲话，但其实细思一下过程, 就能发现, 秦扶安其实一直在引导她的思绪, 就像一点光在黑暗里慢悠悠地走，溪芽跟在后面安心地追。 溪芽突然觉得秦扶安很帅。 不是那种外表的帅气, 也和什么气质无关。 她是个究极颜狗, 但此时就觉得, 或许就算秦扶安摘掉面具后的那张脸很难看，也绝不会让溪芽觉得难以接受。 因为他的存在真的很让人心安。 哪怕现在身处多种危机叠加的恶诡级副本当中，哪怕这个副本过不去自己可能距离变成诡物只差一步了, 溪芽也并没有预想中的慌张。 前面这个人，会有办法的。 她莫名笃信这一点。 而这种感觉, 原本应该是队长给予队友的底气, 现在却好像反了过来。 想到这里, 溪芽忍不住捏住拳头，朝着前面秦扶安的背影用力挥了挥。 没关系！鸭鸭会努力成长的！ 既然这么厉害的人都认为鸭鸭能当他的队长, 那鸭鸭一定是有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巨大潜力，相信自己，鸭鸭总有一天也会变得这么厉害可靠！！ 第145章 溪芽从不轻易否认自己, 否则她也不会以女子之身在阴气汇聚的死地生活长大，并且为自己挣来那么多的功德。 她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不认输的倔强，是认定一件事就会尽可能做到最好的韧劲。 两人绕过花园，溪芽正在思考要去哪里等待的时候，就发现前面走着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溪芽条件反射地召出尸体将两人围成一圈。 而后顺着秦扶安的视线方向，也跟着抬眼看过去。 又一个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按理来说，这样自己找上来的，一般要么是寻求合作，要么也不可能明晃晃地发难攻击。 但随着对方越走越近，溪芽脑袋里应对危机的那根神经也跟着越绷越紧，她甚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后直接让尸体们摆出攻击的架势。 余光却又忍不住去观察秦扶安的反应。 溪芽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对方的原因，就是因为秦扶安始终站在原地没动。 于是她站在秦扶安身侧，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却硬生生克制着，眼睁睁看着那个面容普通清秀的少年越走越近。 “你好，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行动吗？”少年看着秦扶安，礼貌地抿出一个笑。 很怪的，溪芽觉得自己的颜狗雷达好像有点失灵了，竟然会觉得眼前这个男孩子笑起来很好看的样子。 可定睛一看……这张脸真的一点都不出众。 “我叫谢云淮。”少年告知自己的姓名，听起来好像并没有撒谎。 溪芽看看他，又偏头看看眸色深深的秦扶安，挠挠头，总有种自己好像局外人的错觉。 鸭鸭疑惑。 下一秒就被点名了。 “队长？”秦扶安偏头看她，用目光询问。 溪芽一下子从奇怪的错觉中回神，虽然看着这个少年还是有种危险的眼皮直跳的感觉，但她想了想，还是朝对方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临时组队。”溪芽认真告知：“我叫溪芽，他叫秦扶安，你……你如果想跟我们组队的话，不如就负责警戒吧？” 其实溪芽没想好为什么要突然接纳一个新人，但就凭那份危险的直觉，溪芽都觉得不能真的放任这个少年在自己看不到的黑暗里擅自行动。 万一他组队不成功，被别人策反，成了他们的敌人呢？ 得不偿失。 “好。”谢云淮点点头，对她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见状，溪芽无声松了口气，虽然临时队友的气息很危险，但性格看起来还挺好沟通的？ 于是，临时的丧葬三人组就这么普普通通毫无水花的成立了。 “溪队长，我能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吗？”谢云淮站在秦扶安的另一侧，隔着秦扶安和溪芽沟通。 在回答之前，溪芽看了眼直播间的弹幕，发现满屏都是奇怪的标点符号或是乱码，她皱了皱眉，以为是别的玩家那里出了什么事，观众们想要通风报信却被系统禁言制裁。 没有想太多，她侧头对谢云淮说：“我们现在要去找蔷薇的根系，铲除蔷薇根系后，就能找蓝柏要一个许愿的机会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溪芽发现她直播间的观众弹幕好像乱得更离谱了？ “蔷薇根系？”谢云淮歪了歪头，轻声说：“我好像知道在哪里。” 溪芽当即不再关心乱七八糟的弹幕，眼睛猛然亮起，眸光灼灼地望着谢云淮，追问道：“真的吗？！你真的知道在哪儿？可你为什么不清理掉，还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是那边有什么危险吗？”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秦扶安忍不住压了压上扬的唇角。 很好，看来小队长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还保持有基本的判断和防备心的。 秦扶安和溪芽一起扭头看向谢云淮。 那双浅绿的眼瞳里染着浅浅的笑意，在黑暗中温和地望着五官格外眼熟的少年。 [啊啊啊啊啊小谢同学！好久不见！！！] [呜呜呜呜小谢同学终于又见面了，虽然后面的小云朵都很乖很好骗也很好看，但是我心目中小云朵最好的模样永远都是小谢同学！！] [难怪刚才要把面具偷偷塞给小蔷薇，原来主播早就勾.引小蔷薇变成人形陪他玩了！] [别人的诡异游戏：惊险刺激随时可能没命；主播的诡异游戏：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空隙和小云朵谈情说爱角色扮演。] [主播心里估计暗爽死了吧？嘴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看得我眼睛疼，举报了！] 谢云淮看不见那些弹幕，他只看到了秦扶安轻轻弯着的漂亮眼睛。 很漂亮，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他总会忍不住心脏的悸动，那些伸展的枝丫都在黑暗里偷偷蜷缩起来。 真过分啊…… 这样一双眼睛，这样一个人，真想和他死死拥抱缠绕，永远都不分开。 第121章 百诡盛宴（15） “嗯, 已经有人找到了。” 谢云淮从容应对溪芽的质问，唇角抿出一个浅浅的酒窝，说道：“我没挤进去, 只听到他们说找到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古堡很大, 绕古堡一圈都要花费大概半个多小时，所以谢云淮这话还真挺有可信度。 “你觉得呢？”溪芽看向秦扶安。 秦扶安收回始终落在谢云淮身上的目光, 点点头：“那就去看看吧。” 于是谢云淮走在前面，秦扶安落后他小半步, 溪芽则让尸体走在最后进行防御警戒。 不知道是谁先改变的步伐, 总之到了后来, 三人行就变成了2+1。 溪芽走在一侧，偶尔总会不自觉地偏头去观察旁边不知不觉就紧挨在一起的两人。 ……空气里有看不见的胶水吗？ 把他们黏住了？分不开？ 在溪芽看不到的地方, 一株细嫩的蔷薇花枝早已紧紧缠绕在了秦扶安的手腕上, 一圈又一圈, 紧贴着他有力跳动的血管筋脉，无声汲取他皮肤上的那份温热。 秦扶安放任这一切的发生。 不仅如此，偶尔被缠得紧了, 他还会不经意地动动手腕，然后在谢云淮避之不及的时候, 恰到好处地捉住他蜷缩着的手指。 冰冷的, 不属于人类的温度。 黑暗中, 爱意和杀意被同时滋养，并疯狂蔓延生长。 温热的指腹略微用力地摩挲着冰冷细腻的指骨, 秦扶安握住这只手，就再也没有松开过。 “我想要你的眼睛。”谢云淮偏头认真地注视着他幽绿深邃的眼瞳，在黑夜里, 这双眼睛如猫如狼，每一次注视都充满了顶级掠食者的睥睨算计。 但此刻，谢云淮想要这双眼睛。 想要拥有，想要吞食，想要……永远属于自己，永远被埋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每一个字里，都充斥着极端的贪.欲和渴求，表面乖顺无辜，实则看着秦扶安的视线早已忍耐不住地蠢蠢欲动。 闻言，秦扶安用这双漂亮的绿瞳和他对视。 在这一瞬，溪芽和秦扶安清楚听到了谢云淮逐渐绷紧粗重的呼吸。 他真的，真的，很想要这双眼睛。 以至于连短暂的伪装都难以维持。 他暴露了自己是诡的事实。 溪芽握紧手里的匕首，绷紧神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可出人意料的是，秦扶安盯着谢云淮看了几秒后，倏然笑了起来。 就用那双漂亮的清幽的绿瞳，盯着谢云淮，眼眸弯弯地笑。 不知道是不是那双眼睛太具有蛊惑性，谢云淮竟然看呆了，怔怔地望着，以至于在秦扶安靠近的时候，他甚至没能做出多余的反应。 直到那双绿瞳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五官，直到耳廓感知到微痒的温热呼吸…… 以及那句藏着戏谑笑意的询问。 “只是想要眼睛吗？” “小云朵，你完全可以更贪心。” 更贪心？ 除了眼睛……还能要更多吗？ 谢云淮神色空茫，和秦扶安的双眼呆呆对视着，大脑似乎变得空白且不会思考。 然后肉眼可见的，他原本苍白的脸颊，一点点染上粉色。 和蔷薇花一样粉，让人很想凑近了碰一碰。 溪芽：“……” 我不该在这里，我该被埋在尸体堆里。 “咳！”她不得不做一个打破气氛的坏蛋。 秦扶安拍了下呆愣小云朵的脑袋，看他懵懵地红着脸，笑着再次牵紧了他的手。 “走吧。” 谢云淮：“……” 被拽了一个小小的踉跄，谢云淮跟在秦扶安身后，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垂着眸一点点试探着回握住相牵的手。 可以更贪心点吗？ 那我不光想要你那双漂亮的眼睛。 我还想要更漂亮鲜活的你。 “你们以前认识？”溪芽实在忍不住自己噗噗往外冒的八卦之心。 第146章 谢云淮没反应，秦扶安却再次停下脚步。 他将脸红红的少年牵到自己身边，举着相互交握的手，轻笑着说：“队长，重新向您介绍一下，谢云淮，我未来的另一半。” 溪芽：“……” 谢云淮：“……” 沉默，是今晚的古堡。 溪芽被秦扶安的回答直接硬控30秒，等从这个震惊全家的回答中醒过神后，溪芽的第一反应是：“人和诡也能脱离物种在一起？那人和尸体岂不是也——” 秦扶安眼皮子一跳，动手用灵力制止了自家队长即将脱口而出的惊世骇俗的话。 “队长，冷静！” 他一脸严肃，丝毫没有罪魁祸首带坏小孩的心虚，沉声劝道：“人和诡可以，妖和诡也可以，鬼和诡依然可以，但人和尸体……不行！” 溪芽：“……噗，我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哈哈！” 她笑得停不下来，好一会才一边忍笑，一边解释：“我当然知道人和尸体不行，但是你不懂，一具极品的尸体，对我而言，比对象重要多了！就像剑修和剑，像你和他。” 剑是剑修的老婆。 谢云淮是秦扶安的……未来老婆。 尸体是赶尸人的……？？？ 秦扶安无奈扶额，牵着自己真正的老婆往前走。 “等等我呀！”溪芽欢快地跟上，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当他们的跟屁虫。 “你在跟她胡说八道吗？”谢云淮小声问。 秦扶安捏捏他乖顺被牵着的手指，笑着哄他：“怎么是胡说八道呢？我说得明明都是真话，我从不骗人的。” 谢云淮抿抿嘴，捕捉到秦扶安话里的漏洞，忍不住反驳：“我又不是人……” 身边的人似乎很容易被他的一言一行逗笑，眉眼中，话语中，总是藏着许许多多令人心颤的笑意。 现在他话音落下，这人果然又忍不住笑了。 “真聪明。” 这夸奖听起来更像是在骂他笨。 谢云淮心里有点闷，他抬眼盯着秦扶安肆意张扬笑意蔓延的侧脸看了两秒，又默默移开视线。 骗子。 第122章 百诡盛宴（16） 说什么未来的另一半, 可抛开那些凌乱的记忆碎片，他和秦扶安认识也才不到一个小时。 事实上，从很久以前开始, 谢云淮就总是在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境千变万化，内容光怪陆离, 可梦里唯一不变的，就是这双绿色的眼瞳。 每个梦里, 它都会出现。 有时候藏着深深浅浅的笑意，有时候冷淡如寒冰, 更多的时候, 是谢云淮感觉梦中的自己正在被这双眼睛所注视着。 从陌生, 到熟悉。 从戏谑逗弄，到满含情谊。 谢云淮想要探知梦的来历, 更想探知梦里这双神秘的眼睛。 所以当他真正看到这双眼睛的那一刻, 过完梦境中一次又一次往复循环不断叠加的感情便在一瞬间蜂拥而至。 难以克制, 深陷沉沦。 所以他没有拒绝过秦扶安的任何一句话。 无论是让他戴上面具，还是牵着他的手宣告身份。 或许夜晚总是适合做梦的，所以他才会在梦到这双眼睛之后, 又清楚地触及了对方的身体。 如果这双眼睛和这个人，都只会在夜里的梦境中出现, 那么…… 谢云淮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 悄然攥紧了秦扶安的手指。 那么, 夜还很长，天不会亮。 - 谢云淮不是秦扶安。 所以, 谢云淮没有撒谎。 溪芽看着前面已经打得鸡飞狗跳满地残肢血肉的场景，即使之前已经见过很多次，依然会觉得恶心想吐。 “这里的味道比花园里还要难闻。”她捂着口鼻, 用上了一个过滤空气的一次性道具，这才能够保持清醒和两人对话沟通。 “死了几名玩家。”秦扶安笃定道。 谢云淮听不到“玩家”二字，但能给出准确的死亡数字：“四名客人已经死亡。” 溪芽认可地点头：“没错，地上的残肢里面，只有四名玩家的被啃食到只剩零星碎肉，诡物的实力强，恢复能力也远比玩家更厉害，这种致命的打斗……哪怕四名玩家联手，也只有先被诡物分食的下场。” 他们来得并不晚，花园里的诡物和玩家还在争抢厮杀，各个都杀红了眼，不分敌我，甚至有戴着面具的客人在被蔷薇花枝缠绕拖走的时候，还在不要命地攻击旁边的人。 这一幕和花园里的画面何其相似。 溪芽沉声询问：“我们要动手吗？” “嗯。”秦扶安和谢云淮同时点头。 下一秒，三人便都莽撞地冲进了伤痕累累的诡物群里。 虽说看起来像是没头没脑冲过去打成一团，但在来的路上，三人就已经明确了接下来的目标。 摧毁那团虚假的蔷薇根系。 或许不仅仅是他们，其它诡物这么拼命厮杀的目的，也是要寻机摧毁蔷薇花的根系。 秦扶安当先冲入厮杀之中，粗长的蛇尾顺势卷起几只诡物，而后毫不犹豫地裹挟绞杀。 溪芽则是让不会痛也不会躲闪的尸体开路，自己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一次性火焰道具冲向那团虬结的蔷薇根系。 谢云淮是最慢的一个。 他也并没有真正参与进去。 但这片区域内本就浓重的蔷薇花香，无声无息间变得更为粘稠，几乎要堵住所有人的呼吸，让人只觉香得喘不过气来。 花香滋生更恐怖的混乱，有人被武器剃为白骨，也仍旧拼了命地爬向那团根系。 他们眼中已经看不见彼此了，又或者他们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身影，都变成了需要被清理的蔷薇。 浓雾四起，花香四溢，谢云淮旁观着秦扶安对这些诡物们一边倒的屠.杀，白皙的指尖悄然冒出一朵小小粉粉的蔷薇花。 贪欲在疯涨，他不光想要捕捉到梦里的那双绿瞳，更想狩猎到这双绿瞳的主人。 “看他们失去理智，癫狂疯魔，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对吗？”一道充满蛊惑的声音在谢云淮耳边悠悠响起。 原本目光专注落在秦扶安身上的少年，下意识地皱眉后退，本能躲闪着避开了身边人的靠近，以及那只试图站立在他肩上的腐烂乌鸦。 蓝柏对他的反应见怪不怪，低低地笑了笑，注视着满地的混乱，轻声道：“谢云淮，你对那位贵客动心了，是吗？” 谢云淮冷漠地抬眼。 蓝柏耸肩，嗤笑道：“放心，我不会和你抢的，我不缺一条粗鲁的蛇宠。” “你抢走的属于我的东西还少吗？”谢云淮平静反问，却又不等对方回答，又扭头重新看向秦扶安。 好像和蓝柏多说一句话，都会让自己生理不适。 被他质问，蓝柏得意地勾唇，就连停在蓝柏肩膀上的那只乌鸦，也跟着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嘎笑声。 然而下一秒，乌鸦粗粝难听的笑声就被一只手轻易地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反着白眼拼命地伸长脖子，腐烂的翅膀不停扑腾着求救。 “笑得这么难听，还没有自知之明吗？”秦扶安掐住乌鸦的脖子，说话时眼睛却紧盯着没了笑意神色沉冷的蓝柏。 明晃晃地指桑骂槐。 蓝柏冷声嗤笑：“贸然偷听就算了，还打断别人的聊天，这位贵客，看起来您似乎不太懂得礼貌二字。” 乌鸦还在竭力扑腾。 秦扶安垂眸，用指腹轻易将它的喉骨折断后，丢尸体一般随手抛到一边，而后才看向蓝柏，慢条斯理地挑衅：“总比鸠占鹊巢的贼要稍好一些。” 闻言，蓝柏眼中的怒气迅速转变成杀意，谢云淮却诧异地眨了眨眼。 他怎么知道？ 与此同时，一捧火焰彻底点亮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即使所有人都有清晰的夜视能力，在这篷火焰灼灼燃烧跳跃的刺目光亮中，也依旧令众人不适应地皱眉闭眼。 溪芽站在火焰前朝着秦扶安比了个耶，秦扶安眼底倒映着她身后的火光和被火舌舔舐的蔷薇根系，朝神色难看的蓝柏挑眉道：“尊敬的小偷先生，我们已经完成了你的委托，请问您能实现我们的愿望吗？” 蓝柏阴狠的目光骤然转向谢云淮：“你在帮他们作弊？！” “这怎么能叫作弊呢？”秦扶安侧身挡住小云朵，友好微笑着纠正：“我们可是极为正当的合作关系，小偷先生一开始也没有规定过不能合作吧？” 草木噼啪燃烧的声响是这片被映照得通红的天幕之下唯一的声音，原本失去理智拼命厮杀的诡物们在蔷薇根系被燃烧的那一刻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此刻听到秦扶安在向蓝柏索要许愿机会，它们全都齐刷刷阴森森地转身看过来。 “……”蓝柏竭力克制自己心中翻腾的杀意，咬牙问已经跑过来的溪芽：“女士，请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必将为您实现。” 第147章 第123章 百诡盛宴（17） 溪芽第一时间看向秦扶安。 在他无声点头后, 吸了一口气，清亮的眼瞳灼灼地望着蓝柏，扬起一个笑, 清脆道：“蓝柏先生，我的愿望是——请您将蔷薇古堡还给原本的主人。” 肉眼可见的, 蓝柏的五官都抽搐着扭曲了起来。 他阴狠的视线在秦扶安和谢云淮以及溪芽之间不断游移，似乎要将他们的模样和记忆深深刻在灵魂里。 众目睽睽之下, 规则限制之中，他不得不强忍着扭曲狰狞的笑意, 半蛊惑半威胁地问溪芽：“这位贵客, 您确定要许下这个对你毫无好处的愿望吗？难道您不想继承我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是说, 您希望黑夜永存，此生都被禁锢在古堡之中？” 他几乎是在对溪芽打明牌了, 就差没直接说可以送溪芽泼天的财富, 以及送她脱离这个副本。 溪芽当然心动, 聚集在这里的所有玩家也都在疯狂心动，甚至有人蠢蠢欲动难以克制想要杀掉溪芽取而代之的念头。 但比起相信一只诡，溪芽觉得自己可能更愿意相信一只妖。 更何况, 那是她的队员，是丧葬者小队中的一员, 是带她破除副本迷雾看清真相的同伴。 在不被背叛的情况下, 溪芽从不背叛自己的队友。 哪怕摆在面前的真的是生死抉择。 “蓝柏先生, 请您将蔷薇古堡还给原本的主人。”溪芽一字一句地重申自己的愿望。 蓝柏再无转圜推诿的余地。 面具已经遮挡不住他被满是怨毒的视线，但在规则限制下, 他只能恨恨地盯着谢云淮，沉声对溪芽留下一句“如你所愿”后，不断鼓动撕扯的身体逐渐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唯独留下了那只破损腐烂的乌鸦。 浓雾散去, 天幕之上悬挂着闪烁明亮的繁星，有一轮皎洁的圆月清冷地照亮这座荒芜的爬满蔷薇花藤的古堡。 天还没亮。 “天还没亮？”溪芽伸出手，用手心接住一捧浅淡的月光。 “你为什么要许这种没用的愿望？” “你如果不想要，为什么不把愿望让给我们这些更想活着的玩家？” “你疯了吗？！这么自私，凭什么你能拥有愿望，还要当着我们的面把它糟蹋掉？！” “草，老子今天弄死你个神经病！！！” “既然你不想好，那就都别想好了！！” 天还没亮，愿望已经被实现，却无人出局。 原本羡慕嫉妒的玩家彻底疯魔，他们比蓝柏更恨溪芽和秦扶安，他们恨得当即就要冲上来将她生吞活剥。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被迫中止了攻击的行为。 站在溪芽和秦扶安身后的少年，在月光下，无声地开花。 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粉色娇嫩的，纯白晶莹的，像一场盛大无声的艺术展览，花苞们代替了他的血肉，从他空洞的白骨间一朵朵轻颤着绽放开来。 无人敢惊动，无人敢上前。 可秦扶安还牵着他的手。 温热的手心握住的，是柔软幽香的花瓣，是缠绕攀爬的花枝，唯独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触感。 “……小漂亮？”溪芽愣愣地望着这一幕，她在被花香侵蚀神志的时候，曾在幻象中见到过。 但当这一幕真实发生的时候，一切远比她在幻象中见到的更为诡谲惊艳。 不是唯美的花仙，而是吞食血肉在白骨上生长绽放的妖。 她下意识去看秦扶安的反应。 可秦扶安好像并不意外，在寂静的月光下，温柔地注视着一点点蔷薇化的少年，清幽的绿瞳中满是笑意，看起来反而比谢云淮更具有蛊惑性，也更勾人心神。 少年化作蔷薇的过程并不漫长，当他的发丝都化作结满蔷薇花的花枝时，溪芽看到，附近神色呆滞的诡物们，竟然都如同蓝柏一样，从原地一点点消失了身形。 这一幕看起来，就好像古堡的主人在无声清理家中的闯入者一般。 最后，这座偌大的古堡中，除了这株蔷薇化形的诡物以外，就只剩下了被困副本的玩家。 “我可以让他们离开这里。”已经满身蔷薇花的少年仍旧保留着谢云淮的五官，那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秦扶安，轻声说：“我可以将你的同伴，还有那些气息相差不大的人类送回他们原本该去的地方。” “作为交易，你得留下来。” 匆匆赶过来的玩家们恰好听到了这句承诺。 一直贪望月亮，于是一次次伸手去水中捞取月亮的玩家们，突然看到月亮从天边坠落，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能将水中的碎月变为现实。 挣扎坚持想要活着离开副本的执念，以及被遗留在副本之中一次又一次，即将完全蜕变成诡物的恐惧绝望…… 像一个个被温水泡发的海绵，不断膨胀积攒他们仅有的理智，在欲.望抵达巅峰的这一刻，突然被谢云淮用一句话给轻描淡写地抚平了。 然后，紧随而至的，是愿望即将成真，是月亮触手可及，是所有执念欲壑即将被一朝填满的更为极端的疯狂。 秦扶安嗅到了花香，也听到了一道道更为急促癫狂的呼吸。 他看清了少年眼底化不开的占有欲，也听到了灵魂触须们一声声忐忑不安地挽留。 [留下来吧~] [陪陪我吧~] [永远在一起，用你的血肉来填补我的骨骼，永不分开……] [不要拒绝，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拒绝我，我就杀死你，把你的血肉剔下来当养料，让你的白骨也长出我这样的花，把你的绿眼睛装进我的眼眶里，我们永远在一起。] [秦扶安，漂亮绿眼睛……] [天还没亮，你走不掉的。] [天不会亮，我会一直把你囚禁在梦境里，不要走，不要醒。] 混乱的呓语重叠不清，一根根漆黑的灵魂触须挥舞着将天幕遮挡，它们的眼睛变成了闪烁的星星，唯一的那团绿变成了皎洁的月，可月光尽数落在秦扶安的身上，只想照亮他，也只想落进他的怀里。 威胁，哀求，倾诉爱意……每一个字眼，听在秦扶安的耳朵里，都变成了小云朵可怜巴巴的不舍挽留。 小漂亮变成了小可怜。 不会讲好听的话，被骗了也不长记性，就连挽留都被他说成了交易和威胁。 可偏偏秦扶安听得到他的每一句心声，他的不舍，挽留，难过和爱，就像写在白纸上的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没有任何掩藏的余地。 于是在无数双赤红的眼睛注视下，被绑定威胁的秦扶安，倏而倾身，将满身长满蔷薇花的森冷白骨轻轻拥进怀里。 “不用交易。” “我不在乎他们能不能出去。” “我说过，小云朵永远可以比想象的更贪心。” 第124章 百诡盛宴（18） 月光明亮耀眼, 蔷薇洁白盛开。 血肉腐烂后在白骨上开满了鲜花，谢云淮从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好哄的诡。 一个倾身，一个拥抱, 一句残忍却温柔的话。 于是所有混乱疯狂的呓语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秦扶安抱着怀里的小云朵, 听不见骨腔里空洞的心跳，也听不见那些繁杂的心声。 只有月光倾洒, 风声徐徐。 旁观这一切的溪芽忽而觉得，这一幕看上去如此美好。 美好到这真的是一场盛宴。 她和其他玩家是受邀而来的观礼客人, 他们不需要有鲜活的情感, 也不需要有清晰真实的五官。 唯独秦扶安, 是来迎娶心上人的新郎，藏在一众宾客里, 又怕谢云淮找不到看不见, 特意没有遮住那双绿色的眼瞳, 就差没有在作弊的时候将答案直接递到谢云淮手中。 而现在，宾客观礼，新人相拥, 满目的蔷薇花虽然没有玫瑰那么热烈灼眼，却在生死之间开得灿烂, 在月光下极尽浪漫。 她信了秦扶安之前的话。 秦扶安说, 谢云淮是他未来的另一半。 谢云淮反驳秦扶安是胡说八道的骗子, 但秦扶安说他不骗人。 直至被系统带离，或者说被古堡主人驱逐出副本后, 溪芽才恍然:原来秦扶安说的那个“人”，是自己。 [恭喜玩家通过当前副本……] - “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偷？是因为我房间里的那幅画吗？” 大厅内，有训练有素的侍者恭敬地摆放上一道道精致可口的晚餐, 谢云淮用手支着下颚，另一只手则拨弄着面前桌面上那只半死不活的乌鸦。 听到他的疑惑，秦扶安收回落在乌鸦身上的视线，摇头道:“不，是因为你。” 我？ 谢云淮疑惑地抬眼。 “蔷薇古堡，到处都是蔷薇，到处都攀爬着属于你的印记，小云朵，这难道不是已经写在题目里的答案了吗？” 谢云淮:“……可我见过那么多的人和诡，只有你回答正确。” 第148章 “嗯，所以我们天生一对，生来绝配。”秦扶安理所当然地点头。 谢云淮:“……” 沉默片刻，他终于没忍住，呛声道:“我把他们都送走了，你被困在这里，真的甘心吗？” 话音落下的后一秒，他又冷声补上一句:“就算你会因此恨我，也没关系，你不用强忍着情绪和我演戏。” 不算梦里的记忆，他和秦扶安认识才不足三个小时。 自己会做梦，可秦扶安又不会，没有那些记忆的人类，一定是在和自己虚与委蛇，然后试图趁自己不备或者心软，再想办法逃离副本。 然而坐在他身旁，早就摘下面具的少年，闻言却格外惊异地挑眉。 “我恨你？跟你演戏？” 重复了一下小云朵的形容，秦扶安眼底藏满了笑意，在他紧张地抿唇不语的小动作里，故意作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后缓声道:“原来你真的聪明，竟然一眼就看透了我的伪装？” 一句话，谢云淮原本拨弄乌鸦的白皙指尖狠狠一攥，刚才还能喘气儿挣扎的乌鸦，嘎都没来得及嘎一声，就这么被活生生痛晕了过去。 秦扶安忍笑，继续惹小云朵生气:“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我离开这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 谢云淮白皙的指尖已经染上了乌鸦深红的血渍，他的脸色就如同唇色一样苍白，不自觉绷紧身体的每一根神经，紧盯着秦扶安的双眼，沉声追问:“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让你不惜揭开伪装惹怒我也要逃出去的事情，是什么？ 他开口问，秦扶安就老实回答。 “我要回去养我们的定情信物，你以前说过，不把那株草养活，你就绝对不会离开诡域跟我回家。” 谢云淮:“……定、情、信、物？” 每个字都被他说得特别轻，偏偏他被这个回答砸懵的表情又格外招人爱，秦扶安寡了千年才找到自己的心上诡，这样还能忍住简直不是螣蛇！ 巨大的蛇尾一瞬间填满整座大厅，尾巴尖嫌弃地将乌鸦的身体戳了个对穿，随意甩出窗外，也堵住了所有侍者和直播间观众的视线。 烛火被扫灭，月光穿不透窗户，浓雾四起的黑暗里，他将表情懵然的小云朵抵在宽厚的椅背上，低着头，虔诚用心地品尝。 偶尔有难以克制的呜咽声泄露几分，却又很快被吞没，只有急促不稳的呼吸声难舍难分地交缠在一起…… 月光下，爬满整个古堡的蔷薇花不断轻颤着绽放，空气里填满了粘稠的花香。 那些颤动蜷缩的花枝嫩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揉皱后又细致地抚平，在它们以为那只手终于要离开时，又再次被攥紧，揉皱，让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就这么轻易又不由分说地沾染了满手清甜的花汁。 “你说的，夜还很长，天不会亮。” 昏昏沉沉地沉浮呜咽间，那双漂亮剔透的绿瞳早已不知不觉变作竖瞳，死死盯着身下已经被捕获，再也无力挣扎的鲜美猎物，眼底深藏的欲.望是忍耐数个副本的炙热爱意，是未曾蜕化的妖族天性，更是龙蛇生物的本性。 他已经很克制很小心了。 从在第一个副本里见到这张脸和这具身体所承载的灵魂体的第一眼，秦扶安就已经在竭力克制并无声谋算了。 想让猎物心甘情愿将纤细的脖颈凑近，温顺地任由毒牙咬破皮肤注入致命的毒素。 想让那个饿到灵魂体互相吞吃的笨蛋，被引诱着一步步靠近大妖的怀抱，然后被蛇尾死死缠裹着，浑身每一寸皮肤都沾满自己的气息，一次又一次…… - 诡域。 突然被撵出圣城大殿的小凤凰懵逼地扑棱了一下翅膀。 没飞起来。 “我成孤儿了？”小凤凰傻眼地望着紧闭的殿门，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更多的智慧。 殿内，匆忙将小凤凰丢出门的少年紧闭着双眼，死咬着牙关才让竭力让自己不发出更多难堪羞耻的声音。 可他布满绯色的脸，含着泪难耐泛红的眼，不断痉挛颤动的身体，就连王座扶手都抓不稳的手指…… “可恶……” 明明说好了条件，结果秦扶安这个混账骗子，根本不遵守规则。 - “我可没有犯规。” 秦扶安咬住小云朵粉白细瘦的手腕内侧，没舍得咬破，但来回磨吮已经让这处皮肤变得敏感，一大片刺眼的红痕重重叠叠，全部成了他唇下昳丽的印记。 偏偏作为始作俑者，他还格外无辜地辩解:“你当初只说不能跟我走，所以我这次留下来了。” 第125章 百诡盛宴（完） 巨大的蛇尾缠绕在一簇簇娇艳欲滴的蔷薇花枝上, 像圈地盘一样，将古堡四周攀爬着蔷薇花的每一寸地方都缠卷在自己的领地之中。 偶尔这硕大虚幻的蛇尾也会惬意地晃晃尾巴尖，将蛇类进食后餮足悠闲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古堡之中, 同样被秦扶安牢牢圈在怀里的谢云淮不适地动了动眉，满身疲惫地从沉沉睡意中挣扎许久才慢慢清醒过来。 “……你怎么还没走？”他忍不住推了推将自己死死禁锢的某妖。 秦扶安揽着他腰间的手指因为这沙哑的声音无声收紧, 又不着痕迹地放松，挑眉辩驳：“我可不是那种吃干抹净后就拍拍屁股走掉的渣滓。” 更何况, 蛇也会犯懒，此时怀抱着心爱之人, 秦扶安只想将他困在自己怀里长长久久地困觉, 让他甚至不能脱离自己去独立呼吸。 他伸手, 将怀里浑身无力的少年手臂捉住搭在自己肩上，抱着他面对面坐到自己腿上, 而后双手圈禁着怀里人劲瘦有力的腰, 让他不自觉地朝着自己倾倒靠近。 “不是你说的, 天不会亮，更不会让我离开吗？” 亲昵地贴贴少年微微冒汗的额头，秦扶安笑着逗弄他：“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谢云淮：“……” 僵硬的身体在坚持了一小会后, 终于还是彻底放松下来，低着头依赖地靠在秦扶安的肩膀上。 “你走吧。”他的声音依旧喑哑, 却没了之前的偏执欲.念。 轻轻浅浅的, 像呓语, 又像是委屈的妥协。 秦扶安垂眸盯着他，片刻后, 指腹摩挲着他的腰腹，在引起他不自觉地轻颤后，凑近, 在柔软的唇瓣上略微用力地咬了一下。 “这就放我走了？”唇瓣相贴，他的声音也被少年被迫吞咽了大半。 谢云淮苍白的指尖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呜咽着承受他的亲昵，等好不容易能够大口喘气了，才呼吸不稳地抵着他肩膀哑声回答：“你走吧，天亮了。” 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 可这个人凶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也只有亲身体会过这种灭顶的愉悦中深藏的极致恐惧后，谢云淮才后知后觉发现之前被欲.念充斥的自己有多疯。 可也比不过秦扶安疯。 他完全是想把他做死…… 谢云淮怀疑自己再不把他送走，真的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等我来接你回家。”秦扶安这次没有再拒绝，又亲亲少年比花瓣还柔软的唇瓣后，这才抱着他静静看向窗外。 漆黑的夜色正在缓缓褪去。 朝阳将逐渐褪去的夜幕渲染成绚烂的粉紫色，朦胧的光照在同样散去的薄雾上，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顺着蔷薇花叶摇摇欲坠，最终啪嗒一声落在被血侵染的泥土之中。 干净的朝露代替腥臭的血液，温柔地浇灌了仍旧盛放的蔷薇。 秦扶安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他却专注看着即将落幕的黑夜，和那些缓缓被收敛进蔷薇花中的浅灰色灵魂触须们。 满身鲜血落在窗外蔷薇花丛里的腐烂乌鸦迷茫地睁眼，看着从未见过的灿烂朝阳，金色的阳光将它完好的那边翅膀照亮，染上如绸缎般漂亮的光。 而后腐烂的血肉被消融，森然的白骨逐渐长出新的血肉羽翅。 “天亮了。” 耳边响起少年温柔的呢喃：“白鸽在清晨为熟睡的客人衔来带着露珠的蔷薇，乌鸦被永远遗留在看不见的暗夜里，偷窃命运的盗贼踩中自己的陷阱，被盗窃幸运的怪物摘下面具，虔诚亲吻了最尊贵的客人。” “秦扶安，这株蔷薇说：很荣幸成为你最愚昧的信徒。” [3——2——1——] [——当前副本脱离中。] 怀里的温度和重量一瞬间消失不见，秦扶安在空荡的空间内站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并非空空荡荡，而是握着一颗充满生机的花种。 秦扶安托着它，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玩家小屋。 屋前有一片小小的花圃，秦扶安无视耳边熟悉的叮叮当当结算音，大步走过去。 [是否花费1000诡币修复玩家小屋·低阶？] 贫穷的蛇面无表情地点击确认。 [是否花费500诡币修复杂乱的花圃·低阶？] 第149章 更加贫穷的蛇更加面无表情地点击确认。 下一秒，一条亮闪闪的系统提示出现在他眼前的光幕上：[抱歉呢亲亲，您的花圃等级太低，只能种植普通植物，想要种植这枚花种的话，请尽快升级玩家小屋和您的花圃喔~] 秦扶安：“……” 现在把这个游戏弄死然后直接抢老婆回去的可行性有多高？ 大概是检测到他有这种危险的念头，系统023在停顿片刻后，突然超大声地提醒：[请玩家尽快接收副本结算清单，请玩家尽快——] 接连循环播放了好多次，险些没把秦扶安的耳朵给震聋。 秦扶安深吸气，扬起笑意，温和地咬牙切齿地开口：“闭嘴。” 023：[……好的亲亲~] 秦扶安将花种重新收起来，先翻看前面的系统结算。 这次副本是复合型副本，多人-恶诡-遗落-活动，这么多类型叠加后，如果没有勘破蓝柏的算计，如果没有在第一次轮回里就找到线索明确思路，那么玩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被转化成诡物。 除了得到那个愿望，并许一个最正确的愿望以外，无论玩家用什么方式，都难逃一死。 那些面具，之所以会在第二轮宴会循环时出现在玩家们的脸上，并不是为了让他们混杂人和诡的区别，而是要让玩家在时间流逝中，难以察觉自身和其他玩家身上逐渐趋于诡物的转变，然后在无知无觉中彻底诡化。 即使是秦扶安，也不能辨清当初那几百名诡物里，到底有多少只是由玩家彻底转变而成。 因为那个时候，他们的身体、灵魂，甚至是思维都已经完全扭转成了一只诡物该有的样子，和真正的诡物没有丝毫区别。 面具，只是蓝柏的陷阱之一而已。 第126章 橙色技能 [恭喜玩家通过当前副本：百诡盛宴。] [副本奖励结算中……] [副本等级：多人-遗留-活动-三阶-恶诡（40点属性值）] [任务完成度：s+（面具之下, 您可以是任意存在，这场盛宴因有您的加入而变得绝世，贵客们全都宾至如归。天亮之前, 请摘下一朵蔷薇，它将成为您最得意的勋章, 从此见证与陪伴您登顶而上的每一步。）] [本场游戏顺利参与百诡盛宴活动全程，并成功识破“首富的陷阱”, 捞取被困玩家25+，直播积分倍率x11.5。] [直播间热度积分：4879000x11.5=56108500分。] [热度积分与诡币兑换率为：100：1。] [获得副本奖励：橙色技能球x1, 紫色技能球x1, 紫色道具球x3, 蓝色道具球x7，属性值+40。] [获得永久称号：“蔷薇的新郎（您的婚礼被所有人和诡亲眼见证, 无数生命假情假意为二位新人送上致命的祝福, 植物亲和力+10%, 其余诡物对您的仇恨值增加50%，谁知道它们为什么会这么疯狂呢？大概是您的伴侣太过耀眼了吧^-^。）”] [副本-诡梦童话录播收入积分转为诡币，已实时结算至玩家账号余额, 请及时查收。] 秦扶安的幽暗危险的目光在称号后面的要命备注上停留了足足十秒有余，而后轻嗤着将其无视。 嫉妒？疯狂？ 仇恨值增加50%, 秦扶安已经能够预想到自己下次进副本后遇到怎样疯狂的仇杀了, 估计整个副本所有玩家对怪物的吸引力加起来都比不过自己这个人形引怪器。 伸手, 拿取那只漂浮的橙色光球。 [恭喜玩家从橙色技能球里获得橙色技能：蔷薇锁血-不可成长（还记得蔷薇古堡中的那只乌鸦吗？它曾是一只漂亮的白鸽，被猎人用枪击中翅膀, 落在了蔷薇丛中，它吞吃了那朵染血的蔷薇花，获得了不死的能力。当然, 后来在某一次盛宴之中，它发现自己不是不会死，而是没有遇到某条比猎人天敌更可怕的蛇。 在使用此技能期间，哪怕被施术者只剩最后半口气，这朵染血的蔷薇也能留ta到天明，但技能虽好，不要滥用，它可是有很极端的副作用的喔，详情请参考那只腐烂丑陋的乌鸦。）] 锁血挂？ 秦扶安看着自己面板上突然多出来的橙色技能，再看看自己那个“蔷薇的新郎”称号，眼底不由闪过丝丝缕缕戏谑的笑意。 这是知道称号会出问题，所以……幕后操控，作弊给自己塞了个橙色技能球？ 真该让那位说小云朵作弊的首富来亲眼看看，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作弊。 对于这个小云朵偷偷作弊塞进来的技能，秦扶安欣然接受，顶着系统023满屏欲言又止的省略号和感叹号，他又随手开了其它几个光球。 光芒绽放后，开出了一个紫色的高阶治疗，自动融合了中阶治疗技能。 治疗-高阶（已自动和技能治疗-中阶相融合，不限次数，技能冷却时间：1小时。） 三颗紫色道具球分别开出了： 油画棒-高级（搭配同阶画板使用，可短暂获得神笔马良的下笔如有神技能） 画板-高级（搭配同阶画笔使用，可短暂获得神笔马良的下笔如有神技能） 幻变-融合版（诡域著名首富蓝柏亲自设计并请工匠精心制作的舞会面具。检测到玩家背包里有相同面具30+，智能系统已自动为您进行融合重铸，面具之下，您可以比肩神明，毫无破绽，无人置喙。 佩戴后魅力+30，神识+8。 特殊提示：该面具可随心意变动为您遮掩一部分特殊的数值，比如……高达50%的仇恨值？） 秦扶安：“……” 原来妖在格外无语的时候，也会突兀地笑一下。 “智能系统？”他冷笑，并进行危险发言：“你们直播游戏系统难道不是早就该被淘汰的智障系统吗？” 023：[请玩家不要言语攻击无辜系统，否则将被扣除500诡币以示警告。] 显然，它已经拿捏住了秦扶安的命脉，那就是这条看起来挣了很多钱的蛇，实际上是个荷包空空的剁手党。 他穷，所以他妥协。 秦扶安：“……” 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的杀意，他点开自己的好友栏，开始查看和回复消息。 在副本里就和溪芽交换过玩家id，秦扶安率先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对方显示不在线，按照溪芽的性格，不可能是那种队友还在副本里，她就毫不在意离开，估计是遇到了什么事，不得不下线应对。 秦扶安又点开谢则圆的玩家头像，直播间还在亮，他还没出游戏。 秦扶安想想谢则圆和自己同款的贫穷，沉默片刻后，点进他的直播间，给他送了点礼物，也顺势借此告诉他自己已经脱离副本了。 退出直播间后，秦扶安这才点开最后一个已经显示99+消息的聊天框。 白松：大佬，大佬我上线了！ 白松：秦哥，我们已经帮你找到买家了，陈琪和亚克正在和对方疯狂厮.杀砍价。 白松：秦哥您放心，我们就算不赚钱，也绝对不会把你的道具球给贱卖了的！ 白松：…… 白松：………… ………… 白松：呼，终于谈成了，陈琪说成交价比市面上的市场价要高三成，因为秦哥你的好多道具球都是稀有品，买家也还算厚道。 白松：成交了，秦哥，那笔钱我已经转给你了，你记得接受一下，系统那边会扣取5%的手续费。 白松：太黑了太黑了，游戏官方就是最大的奸商！！！ 白松：嘶，秦哥你在线了？？ 白松：等等！！你怎么又显示在游戏直播中了？大佬你看一眼消息啊啊啊啊！！！ 白松：好的没事了，我在看你直播了，我等你出来。 白松：我靠我靠！秦哥你没事儿吧？这破游戏怎么突然黑屏了？官方还说游戏副本正在整改中？玩家都还在里面呢，突然就黑屏整改？它真的不是出了bug想要整死玩家吗？？！ 白松：……等等等等！这不是我们那个副本的小谢同学吗？！他怎么会是这个副本里的诡物蔷薇啊啊啊啊！！！！ 白松：……恋爱脑可怕如斯？ 白松：我要缓缓，我先下线了，大佬您有事就留言，或者也可以直接找陈琪和亚克，我们三个现在都在长夜群星工会混，要真有事，在现实里也能随时互通有无。 明明只是文字，但一连串的文字和符号，愣是被他营造出一种吵耳朵的无声噪音来。 秦扶安在一大堆文字里找到了唯一一条转账信息。 点击接收，然后退出，再点开自己的玩家面板。 玩家姓名：秦扶安。 …… 诡币：632650 一夜暴富，不过如此。 但看着这热腾腾刚到手的余额，秦扶安又抬眼看看面前继续升级改造的玩家小屋和花圃，忍不住翻出白松99+消息里的那句话，给他点了个赞。 白松：太黑了太黑了，游戏官方就是最大的奸商！！！ 秦扶安：[引用]会骂以后就多骂点。 旁观一切的023：[……] 第150章 这只妖未免也太嚣张了！ 在023沉默地旁观下，秦扶安开始兢兢业业花钱。 游戏小屋升级一次，花费诡币1000。 花圃清理修复一次，花费诡币500。 之后每升级一次，初次费用叠加x10。 于是秦扶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诡币随着游戏小屋和花圃的一次次升级越来越少。 等到他终于能将这颗蔷薇种子小心栽种到花圃里时，他的余额又只剩了可怜巴巴的3万诡币。 连零头都被游戏用各种营养剂和花肥给薅空了。 秦扶安再一次深刻认知到：养老婆，是一件多么费钱的事。 第127章 7200诡币 一朝暴富又瞬间贫穷的他闭了闭眼, 花了半秒钟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将这次自己开出来的低级道具球都拿去游戏大厅里的寄存柜，将密码发给白松后, 揉揉眉心，转身踏进涅槃池。 等少年从涅槃池出来, 神色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这次的属性点给的很多，有足足40点可以随意分配。 秦扶安将20都点在了神识上。 翻开玩家面板, 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人眼晕。 姓名：秦扶安 等级：lv4（已通关副本-诡梦童话、百诡盛宴。） 玩家称号：“蔷薇的新郎”、“监考官”、“优秀教师”、“顶级维修师”、“高级园丁”、“三好邻居”、“璀璨新秀”、“未来新星”。 觉醒天赋：蔷薇锁血-橙色-不可成长，顶级虚诈者-红色-可成长, ？？？（非人族, 难以检测） 技能：治疗-高阶、故事家-紫色（不可成长）、丧葬者-紫色（可成长）、伪神-蓝色、偷盗-蓝色、维修-中阶（可成长）。 道具：百花镇（？？？）、油画棒-高级、画板-高级、幻变-融合版、全能维修舱-紫色（不可成长）、招财猫存钱罐-紫色、检测石-紫色（99%）、不知名种子x1颗（未发芽）、玩具之心-蓝色（残缺）、葵花籽-蓝色（未发芽）、驱虫剂-低阶（100%）、工具箱-蓝色（24%）、万能能源块x5、干净饮用水x3.8升…… 诡币：31000 玩家属性值：强化属性请进入涅槃池。 智力：32 力量：32 敏捷：33 神识：62 魅力：34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大概扫了一眼自己的道具栏, 秦扶安将道具里一直被无视的两颗种子取出来，当即种在了花圃当中。 就这, 破游戏还要收1000诡币一个扩展位, 多一个加双倍的诡币, 简直把奸商两个字明晃晃砸在了秦扶安脸上。 但几十万都花了，秦扶安也不在乎这三千诡币的种子扩展位，沉着脸将不知名种子和向日葵种子都种进去后, 又一股脑将所有紫色等级以下的道具全部转化成道具球，准备拿去游戏大厅寄存处放着。 在离开玩家小屋之前, 他想了想, 点开好友聊天框, 给溪芽发了自己在现实中的住址和联系方式，让她如果在现实中遇到事情, 可以直接联系到他。 除此之外，秦扶安也给谢则圆留了溪芽的玩家id，将自己在副本里给小队找了个队长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两句, 就面无表情地下线了。 三秒钟后，刚下线的某人又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游戏小屋花圃跟前。 系统023察觉到气氛不对，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然后就发现这只绿眼睛的大妖带着一身欠他八百万似的戾气，冷着脸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地拿出了一根……蔫了吧唧要死不活的草？ 秦扶安花了4000诡币，把这株在现实世界里始终难以焕发生机的草种在了昂贵的花圃之中。 见状，023的程序里某一条“叮~”的一声亮了。 它迅速飞扑着冲了出来，又在距离秦扶安很远的安全范围线上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问：[亲亲~请问您需要园丁护养服务吗？不保证养活，但保证不会养死喔~] 迎着那双绿瞳阴恻恻的高危注视，023还是坚强地说完了接下来的话：[亲亲如果条件富裕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呢，毕竟在您离开游戏的这段时间里，谁知道您的植物会不会凭空消失？又或者被诡光顾偷盗？甚至它自然死亡都极有可能呢，但如果有了园丁照顾，保证将来您死了您的花都不会死。] “你倒是很有做销售的潜质。”秦扶安眸色深深地盯着它。 023得意地凭空转了两圈，欢快回答：“那是当然！谢谢亲亲的夸奖，那么您考虑得怎么样呢？需要这项园丁护养服务吗？” 秦扶安垂眸盯着花圃里蔫了吧唧的小草看了几秒，无奈地缓缓吐出一口气，询问：“怎么收费？” 023雀跃地回答：[价格公道又便宜，我们按小时收费，100诡币/小时，一天只需要您花费2400诡币就能让您心爱的植物们享受无与伦比的至尊护养，是不是超级划算呢？] 秦扶安：“……” 看他不说话，023想了想，又继续说：[当然啦，我们官方现在还推出了更为划算的促销套餐包月服务，68888诡币/月，2222000/季，8888000/年，听起来是不是很划算，亲亲现在是不是对这个促销套餐价格特别心动？] 023：[心动不如行动，亲，为了您心爱的植物们，赶紧8888000把至尊级别的园丁护养套餐打包带回家吧！！！] 秦扶安：“……” 高达800万的园丁养护？ 呵，看来自己那个“高级园丁”称号的含金量还在上升。 就是用不到自己的植物身上。 秦扶安磨了磨牙，在上一个副本里被数百只诡物包围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升起过现在这么强烈的杀意。 而现在，一颗聒噪的死要钱的官方系统，却轻而易举仅凭两句话就做到了。 [亲亲，买吗？]023凑近了一丢丢，小小声询问。 秦扶安：“……买。” [好的呢，请问您是要买一天的，还是一个月的？还是一个季度或者一年的呢？] “7天。” [好的，已经扣款成功，谢谢亲亲为我的业绩做出贡献，系统023很高兴能永久为您服务~] 023消失了。 顺便带走了秦扶安16800的诡币。 赫赫有名的大妖腾蛇，在叱咤诡异游戏这么久后，终于在今天一朝回到解放前，为了养老婆变成了兜比脸还干净的穷光蛋。 当前余额：7200诡币。 秦扶安再次面无表情地选择下线。 然后，他看着空荡荡的别墅，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幸好，把另一只吞金兽塞给了小云朵，不然他这7200诡币的余额，甚至买不起小凤凰喜欢吃的小零食。 秦扶安：“……” 这么想想，突然成为了孤家寡人的自己，似乎变得更心酸了起来。 这样的感叹刚浮现没两秒，一张惨白的鬼脸就突兀出现在他面前。 秦扶安看着对方嘴角的血迹，眉心微皱：“怎么回事？” 谢则圆捂着胸口默默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没骨头似地倒在身后的躺椅上，双眼无神，身为半个活死人，他甚至连胸腔的呼吸起伏都没有。 看起来像是真的死了。 第128章 秦哥救命！ 阳光洒落在少年苍白如纸的脸庞上, 眼睫投下淡淡的阴影，安详得仿佛已经死去多时。 他没有回答，秦扶安也不再追问, 给他泡了壶茶，自己先坐在旁边斟饮起来。 而谢则圆, 用了足足十几分钟，才从那种死掉的状态里慢慢醒过来。 从椅子上坐起来, 他捂着胸口轻轻一咳就又是一口血。 秦扶安见他这惨兮兮的模样，眉心微微皱紧, 语气却还轻笑着调侃：“得亏你不是人, 否则就这样, 我现在就能给你准备棺材了。” 闻言，谢则圆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伸手端起茶杯给自己顺了口气, 他这才努力不牵扯伤口地轻声说：“我这是被游戏攻击的。” “游戏？”秦扶安端茶的手一顿。 谢则圆冷笑：“对, 除了游戏本身, 还有谁能对我造成这么重的伤？” “你干什么了？”秦扶安倒是被他勾起的好奇心。 谢则圆：“……咳，也没什么，就是试着勾了七八.九十个诡物的魂魄, 想要带回现实里研究研究，看能不能送他们去喝孟婆汤下地狱和去畜生道轮回一圈。” “结果被游戏发现了, 它警告我, 我没听。” 秦扶安：“……” “那你现在还能喘气说话, 这游戏可真是够心慈手软的。”他啧啧嘲讽。 谢则圆却在又咳了一声后反问他：“难道你不想知道这些诡物是怎么来的吗？不想知道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会产生什么变化？不想提前找到制服限制它们的办法？” 秦扶安垂眼轻轻吹动清澈茶水上漂浮的灵茶，闻言轻飘飘瞥了眼作死的某只鬼, 淡声道：“不，我看你不是为了找到限制它们的办法，而是为了找到限制小云朵的办法, 我说得对吗？” 谢则圆惨白着脸，死死盯着秦扶安几秒后，才轻轻勾起唇角，温声道：“怎么会呢，秦先生的猜想和凭空栽赃有什么区别？我们好歹也是队友，竟然这么曲解我，真是令人心伤呢。” 第151章 “但你是鬼。”秦扶安抬眼，淡漠地看着他。 谢则圆感知到了危机。 和之前在游戏里一样，欲要致他于死地的危机。 但面前的大妖只是散发了杀意，却并没有朝他动手。 谢则圆紧绷着身体等了片刻后，才听到秦扶安轻描淡写地警告：“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一旦某日你将算计真正落到了小云朵的身上，那就是你的死期。” 说完，神情冷淡桀骜的少年静静地望着他，平静道：“后土不出，地府也保不住你。” 谢则圆安静了半晌，才缓缓扯出一抹笑，轻声道：“秦先生多虑了，在下绝无此意。” 就算从前有，在游戏和秦扶安的双重警告下，也会暂时打消。 “最好如此。”秦扶安不置可否。 喝着他的灵茶，谢则圆垂眸不再说话。 但二者都非常人，在安静晒了会儿太阳后，谢则圆重新提起游戏里秦扶安的留言。 “是赶尸人？” 秦扶安颔首：“嗯，正统赶尸人，在游戏里觉醒的天赋应该是炼尸或者驱使尸体为她所用。” “那我大概知道你说得是谁了。”谢则圆重新躺回去，敛着眼睑，慢慢说：“现存于世的赶尸人传承也仅有那几支了，有女性从小培养继承的，只有溪家，他们家这一辈的女孩儿，我在锁魂时曾见到过，那时她才十三岁左右。” “算算时间，现在她应该也才十九岁将近二十。” 秦扶安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才二十岁的小队长…… “大学还没毕业？” “嗯，偶然听他们那一支的赶尸人讨论过，说自家大小姐今年才上大二。” 秦扶安：“……难怪。” 难怪浑身上下包括灵魂体都透着一股子清澈活泼的人气儿。 要是进入社会了，怕不会那么活蹦乱跳的。 正说着，秦扶安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眼，下一秒，眼神骤凝。 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申请备注是：秦哥救命！！！ 秦扶安坐直身体，迅速通过好友申请。 下一秒，那边就打来一条视频通话，跟催命一样急迫。 谢则圆察觉到不对，也跟着坐起来，站到秦扶安身后同他一起看着这条视频通话。 秦扶安没有犹豫地接通。 下一秒，手机屏幕里就出现了一张格外稚嫩青春的脸，可惜这张脸的主人正满脸惊惶地一边奔跑回头看，一边朝着这边的秦扶安大声求救：“哥！秦哥！快救救我！我们从副本里带出来的尸体它疯了！！！” 逃跑的过程里，溪芽还不忘把手机镜头调整一下对准后面的尸体，让秦扶安和谢云淮在晃动间模糊观察到那具尸体的不对劲。 秦扶安只觉得这一幕格外眼熟。 他轻轻吸了口气，问手机里正在被追杀的女孩：“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把它偷渡出来的吗？” 诡异游戏这是漏成筛子了吗？怎么谁都能偷渡点有的没的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啊！！！”溪芽欲哭无泪，慌忙辩解道：“我明明记得没带它的，我带的是我常用的那几具尸体！可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混进来的，我想再把它带到游戏，它突然就疯了一样地追杀我！！” “定位发来。”秦扶安不再废话。 “喔喔好！” 溪芽亡命逃跑，顺便低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短短三秒钟，一条定位信息就出现在秦扶安的手机里。 这时，那头的溪芽恰好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尸体的一击，一边惊恐尖叫着什么天要亡我溪鸭鸭，一边对这头的秦扶安急声叮嘱：“我们离得太远了，你先现在肯定也赶不过来，如果等会你看到我死了，看在我短暂地当了一天队长的份上，秦哥！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赶过来把我手机里的所有浏览器搜索记录和历史浏览全部删除！拜托拜托！！” 秦扶安没有理她，将定位分享给谢则圆后，看着这只鬼在青天白日下缓缓失去了身形。 等谢则圆消失不见，秦扶安才好笑地问溪芽：“你自己怎么不现在就删？” 溪芽超大声反驳：“不可以！！我还能再挣扎一下，万一我就能活呢？那到时候我损失的可就是我无数个日夜精心挑选的宝贝链接们了！我追的番，我担的饭，我每天的精神食粮，只要我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都绝对不能删！！！” 秦扶安：“……” 他敛眸轻笑，示意还在拼命奔跑的溪芽往后看。 溪芽紧急刹车，豁然回头。 一个超绝美少年正拎着不断挣扎的行尸，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溪芽：“！！！” “谢、谢谢谢……” “不客气。”谢则圆并指将行尸体内残余的魂魄抽出，手一松，这具追杀溪芽的尸体就噗通一下彻底躺尸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溪芽也终于不再结巴，字正腔圆开口：“谢叔祖好！！” 谢则圆：“……” 秦扶安：“……噗，谢叔祖？” 谢则圆暗自磨了磨牙，阴恻恻地盯着溪芽道：“队长，一辈论一辈，你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谢则圆就好。” 谢则圆？ 溪芽聪明的脑袋瓜立马转动起来，她恍然大悟，立马改口：“圆圆！！” 谢则圆：“！” 秦扶安竭力忍笑，但眼角眉梢还是迅速染满了笑意，一双绿瞳浅浅淡淡地望着手里屏幕里乱晃的风景，心情愉悦地听着这样一出只有谢则圆社死的好戏。 这一回，被拎着的就不是行尸，而是鸭鸭了。 “为什么喊他哥，喊我……圆、圆？！”谢则圆咬牙狞笑。 溪芽弱弱缩着脖子，好像一直被人拎着要下沸水拔毛的小鸭子，怂唧唧地回答：“那个……是秦哥让我这么喊的……” 秦！扶！安！！ 这只妖怕不是从千年前出生时，就注定了要来克他的！ 谢则圆松开手里新上任的小队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收拾收拾，跟我走。” “……啊？”溪芽懵懵地望着他，没太懂。 “跟我去找那位蛇祖宗汇合！”谢则圆气不顺。 “……喔喔，那你等等，我、我收拾一下，看看怎么躺着才不会吓到我的族人。”溪芽慌忙点头，然后在比乱葬岗还偏僻的山林里到处找合适的躺尸点安置自己。 谢则圆看着她没头苍蝇一样乱转，额角终于蹦出青筋，拽住这只不长脑子的蠢鸭子，咬牙切齿道：“你当我是来锁你魂的吗？换衣服，收拾行李，拿好你的身份证，我现在给你买机票！” 溪芽：“……不能咻地一下瞬移过去吗？” 她丧着脸，还很失望的样子。 谢则圆：“……” 他悟了。 秦扶安这哪里是给他找了个队长，这特么是又给他多找了个祖宗！ “你自己咻吧，我走了。”谢则圆冷着脸转身。 “圆圆等等！等等我！我马上就好！马上！！”溪芽跟他说完，又赶紧和挂着视频听热闹的秦扶安交代：“秦哥，那我挂啦，我先把这具尸体处理一下就和圆圆一起来找你！” “嗯，队长注意安全，遇事就找圆圆。”秦扶安笑着应了，主动挂了这通乐趣无穷的视频。 在等待两个队友的间隙里，秦扶安又去了妖管局一趟。 他坐在孔昱的办公室里，喝着孔昱舍不得喝的灵茶，抬眼把妖看得浑身上下都不太自在后，才提醒了他一句：“最近注意一下全国各地的妖，如果有谁突然离奇死亡，或者突然实力增强，都将名单和地址给我一份。” “顺带建个群，妖数超过十以后把我拉进去，在这之前，告诉他们，先别单独往危险的地方去，如果三天内必须要去，就立马联系我。” 他的一番话听得孔昱没头没脑，疑惑探究地打量了秦扶安好一会后，才凑近他低声问：“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加入了什么神秘组织？” 秦扶安并不意外他的敏锐，同样挑了挑眉，大方承认：“是啊，一个动辄就要命的组织，要么死，要么就像现在的我，实力增强，一根手指就能摁死你。” 孔昱撇撇嘴：“得了吧，就算你实力不增强，想摁死我也不难，说正经的，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了？” 他的爪子搭在秦扶安肩膀上，沉声说：“如果真遇到了事儿，你这只刚成年的崽子可别自己往上冲，我们妖族虽然势弱，但凑合凑合还是能给你撑腰的，再不济，我也能找人族上层嘛，他们肯定会重视的。” “扫黄打非，除暴安民，从你我做起。” 秦扶安：“……不用了。” 合着这只孔雀是以为自己被拽入了什么邪.教传.销吗？ 第129章 进入副本 “我很认同你的观点, 但事实是……”秦扶安顿了顿，用了个勉强恰当的词汇形容：“这个鬼地方，它挟持了我老婆！” 第152章 孔昱：“？” 有那么一瞬间, 孔昱怀疑过自己耳朵出问题，都没怀疑过秦扶安有个伴侣。 迎着他怀疑且不敢置信的目光, 秦扶安表情沉痛地点头：“我说得都是真的，我老婆被它们挟持了, 我至今都在想办法救他，不然也不会在那个鬼地方里越陷越深。” 说着, 他还幽幽补充了一句：“我所有的家当都被骗进去了, 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孔昱：“……” 孔昱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 他近乎狰狞地揪住秦扶安的衣领, 瞪着眼睛质问这只刚成年的腾蛇崽：“你所有家当都赔进去了？？！” 秦扶安沉默一秒，轻声道：“我儿子也赔进去了。” 孔昱：“！！！” 此时此刻, 他看秦扶安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是看究极恋爱脑的眼神。 是对失足儿童误入歧途的恨铁不成钢。 是恨不得揪着秦扶安的衣领子把他脑浆子都给晃匀后, 再邦邦给他两拳的凶狠残忍。 但一切的波涛汹涌, 最后都变成了无力的自我安慰：“冷静，我要冷静，好歹……好歹你还没把自己赔进去。” 话音刚落, 秦扶安就弯了弯浅绿的眼眸，朝他无辜道：“对, 他们给我发老婆呢, 我赚大了。” 孔昱：“……” 报警！我要报警！！！ 有邪恶势力用可恶的卑劣的发老婆的方式来拐骗我家单纯无害的恋爱脑孩子！！！ “你给我赶紧滚蛋！”孔昱头一次气急了, 一脚踹在秦扶安的小腿上，脾气暴躁地撵人。 大有再多看他一眼都会拿起扫帚为腾蛇一族清理门户的架势。 秦扶安举着双手圆润地滚了。 一点都没有把孔昱头顶毛都气炸的愧疚, 狭长的眼尾轻轻勾着，显然对自己的恶趣味成功感到了愉快。 重新恢复安静的办公室内，孔昱撑着额角在座位上安静坐了一会, 很快，他叫来妖管局目前当值和不当值的所有小妖怪。 “你们去明察暗访所有登记在册和不在册但知道地址的妖，注意一定要先旁敲侧击，然后观察这些妖在短期内有没有过实力增长，另外调查有没有妖毫无预兆就死亡。” “将所有的怀疑妖口列一个大名单出来，然后严密监视，一旦发现有任何不对劲，立马汇报给我。” 回忆着秦扶安话里的信息，孔昱沉思了几秒，继续补充：“如果能够确定的确有异常的妖，不要直接追问，先问问他们，那是不是一个进去了就再难自由的地方，如果是，让他们加个联系方式后，尽量不要靠近人类，在各自的地盘上好好蹲着，等我们这边联系他们。” 等将能想到的都安排下去后，孔昱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想到秦扶安那七分真三分假的话，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更心累了。 - 等秦扶安从妖管局回去，另一边的谢则圆已经带着溪芽下了飞机。 等两人来到空荡的别墅后，溪芽张望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那具尸体。 见到秦扶安，她将那具尸体拿出来，端端正正摆在三人组成的三角形正中间。 “之前在飞机上，圆圆跟我说，它之所以会跟着我出来，是因为他身体里还藏着一抹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 溪芽皱眉解释道：“可是秦哥，当初是你亲自杀死的他，也是你亲眼看着我收殓的他，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秦扶安摇头，沉声道：“不，当初不是我杀死的他。” 是谢云淮。 “那株蔷薇花枝洞穿心脏，这具尸体的灵魂不可能还活着。”对于这一点，能够看到生命灵魂体的秦扶安最具有发言权。 “那就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灵魂吧。”谢则圆说着，朝两人摊开手，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心里显露出一团漆黑的虚无灵魂体。 “这是什么？”溪芽惊奇地凑近。 秦扶安抬手挡了下她快要凑上去的额头，而后盯着谢则圆掌心里的这一团，思索道：“好像有点眼熟？” 谢则圆没有经历过那个副本，于是干脆将灵魂体丢给他研究，自己去找灵茶来泡。 “我也觉得好眼熟。”溪芽皱眉，努力思索无果，沮丧道：“对不起，它太丑了，我的大脑可能有点拒绝回忆……” 秦扶安：“不用回忆了，我知道是谁。” 秦扶安将这团灵魂体团吧团吧丢回给谢则圆，平静道：“是蓝柏的那只乌鸦。” “乌鸦？？？”溪芽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愣愣道：“可是……我脱离副本之后，那只乌鸦不是还在副本里面吗？” 闻言，秦扶安轻声嗤笑。 何止啊，那只乌鸦最后还变成了白鸽呢。 当时他只以为这是副本设定，毕竟副本开始就说了，乌鸦代表天黑，白鸽代表天亮。 结果不是设定，而是乌鸦的灵魂已经跟着溪芽一块偷渡到了现实世界。 将自己的猜测跟谢则圆简单说了一下，秦扶安颇有兴致地调侃他：“这下不用你特意从游戏副本里偷渡灵魂出来了，说不定在我们没看到的时候，已经有不知道多少诡物的灵魂体，藏在玩家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跟着来到了这个世界。” 说完，他甚至极为愉悦地勾唇，缓声道：“看来鬼都最近的工作量该直线上升了，不知道你师父他们的勾魂索是不是都要甩出火星子来。” 谢则圆：“……” 如果有朝一日，他师父知道这些事，其中有一小小小部分是自己惹出来的，勾魂索应该不会勒在自己这个乖徒弟的脖子上……吧？ 不过现在他们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既不是游戏公会负责人，又不是游戏里知名的大佬级高阶玩家，想要改变或者控制诡物从副本里出来这种事，根本轮不到他们来操心。 因此，谢则圆很快抛下了那么一丢丢残余的担忧，每天按时去地府上班顺便被师父骂，其它时候就回来秦扶安的别墅里躺尸。 真·躺尸。 有时候溪芽也会把自己收藏的尸体们搬出来晒晒太阳吸吸月光，谢则圆融入进去没有丝毫违和感。 对此，秦扶安已经不知道让孔昱帮忙在特殊办事处打过多少次招呼了，幸好附近有阵法掩盖，还禁无人机等电子飞行物，否则恐怕他早就被举报去蹲大牢了。 - 时间转眼到了休息的最后一天。 这一周里，孔昱在妖族那边还真找到了7个无意间被拽入游戏的小倒霉蛋。 孔昱拉了个群，把群主位移交给秦扶安的下一秒，他就被踢出了群聊。 秦扶安看着群里个妖特征极为明显的几个小倒霉蛋，无奈地摇摇头。 一头黑熊妖，一朵蘑菇崽，一只三尾的白狐，还有一对双胞胎狗妖，以及一只雀妖和一株山茶妖。 正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土里长的全都齐全了。 不过他暂时没有和他们具体细聊，因为在把孔昱踢出群聊后，秦扶安就和谢则圆还有溪芽一起进游戏了。 这次依然没有组队卡。 或者说，全队三个人拼拼凑凑给小队长溪芽买了一张组队卡后，就再次宣告破产。 事实上，这也正合秦扶安和谢则圆的意。 “能不匹配到一起就尽量将时间间隔拉长一点。”秦扶安说着，比了个三，示意自己最后一个进本。 溪芽了解地点头，转头对谢则圆说：“圆圆，那我们两个同一时间进，如果能被匹配到同一个副本，那我殓尸的时候你帮忙搜魂，如果不在同一个副本，我们也尽量保证自己能在差不多时间段脱离副本，这样彼此稍微能照顾一下。” 谢则圆歪头笑笑：“好啊，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需要队长多多照顾才行。” 站在副本入口前，丧葬者小队有序进入。 [请挑选副本——] [当前可供挑选的四阶及以下副本类型：普通本、困难本、恶诡本、竞争本、合作本、单人本、积分翻倍本、收容本、维护本、阵营本……] 秦扶安发现，玩家等级上升之后，可挑选的副本类型也有所增加，估计相对应的，副本收益也能增加不少。 他盯着“积分翻倍本”看了足足十秒，才移开视线，不再犹豫地触碰到“单人本”。 事实上，他这一次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要和队友一起过本。 因为外面妖族还有七只小倒霉蛋等着他，秦扶安便首选单人本，准备速通之后留出更多时间给他们。 虽然外界时间一样，但游戏内时间流速不同，时间越长，对妖的状态考验越大，秦扶安还是想要尽可能保证最好的状态去带带这几只妖。 毕竟妖族妖口不多，他们不是人类，产生灵智都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能在这个末法时代化形成功的就更少了，可以说每一只能说人话的妖都是妖族的宝贝苗苗，但凡少一只都能让整个妖族心疼死。 第153章 秦扶安这些年照顾了不少妖族幼崽，但他身为幼崽，也被许许多多的妖族所照拂，所以他没法用看待人族的旁观者心态去对待妖族。 就像他能看着谢则圆被游戏打个半死，却不允许副本里自己的小云朵被玩家们伤害一根花枝。 终上所述：他，秦扶安，就是这样一只偏心护短到极点的妖。 思绪转动间，副本已经被选定。 【单人类副本正在匹配中——】 【副本已锁定，副本商城已开放，限时5分钟。】 以前秦扶安都会眼睛眨也不眨地买下商城里最前面最贵的商品，但是这一次……这一次他眼睛眨也没眨地关掉了商城，选择直接进入副本。 谢谢，买不起，勿扰。 【检测到玩家正在进入副本，即将同步开启直播间，请玩家做好直播准备。】 第130章 亡命驿站（1） [当前副本名称《亡命驿站》。] [当前副本类型：规则-单人-四阶-恶诡。] [你是一名兢兢业业的快递员, 早起晚归，只为了能将快递第一时间送达到客户手中，请克制你的好奇心, 不要轻易打开任何一个快件，请在入职之前熟读并背诵“驿站规定”, 诚挚祝福您即将成为一位优秀光荣的快递员。] [副本传送中——] 这是秦扶安经历的第一个四阶副本，并且是规则类单人副本。 睁开眼睛的时候, 秦扶安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格外眼熟的地方。 每个居民小区和街道处都有的快递驿站，而他正站在驿站的门口。 驿站还没有开门, 一抬头, 上面挂着上个世纪才会有的古老红绿跑马灯, 整个阴间的氛围油然而生。 红绿的灯光晃悠着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将本就幽绿的眼瞳照得更加非人类。 灯光映照下, 驿站的名字幽幽发亮。 《亡命驿站》 把要人命三个字明明白白怼到了人脸上。 秦扶安盯着它, 半晌, 走上前，敲门。 “欢迎光临亡命驿站，寄件请通知快递员, 取件请通知快递员。”一道嘶哑尖锐的声音欢快地响起，细听还能感知到其中隐约的兴奋笑意。 门开了。 里面黑黝黝一片, 什么都看不见, 但鼻尖迅速萦绕起一股难闻刺鼻的腥臭。 “您好, 面试入职。”秦扶安站在门口，很有礼貌地开口。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就像是古早电视突然断了连接时尖锐的嗡鸣。 秦扶安稳稳站在原地，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很快，亡命驿站里响起新的声音。 “欢迎光临亡命驿站, 寄件请通知快递员，取件请通知快递员，入职……入职请自行办理！！” 这一次的语气比之前更兴奋了。 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着美味的小点心自己无知无觉走进美食家的嘴里。 “……” 再次沉寂。 秦扶安没有第一时间踏足这间驿站，也就是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岗位范围。 他先回头，看向和现实世界的人类一样普普通通走在街上的诡物们。 如果说，上个副本《百诡盛宴》是诡物扎堆的话，那这个副本里面，诡物就跟末日电影里攻城的丧尸一样密集了。 且它们全都直勾勾扭着脖子望着他这个新来的小美味。 对上一双直勾勾的视线后，秦扶安歪了歪头，在对方挑衅自己之前，先挑衅地看回去。 对方一愣，紧跟着就凶狠地呲牙，越过诡群就朝他冲了过来。 在它长长的指甲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秦扶安悠然往后一退。 脚底踩上一片黏腻的液体，在作响的嘎吱声里，这只直直冲过来的诡物猛然停下动作，不可思议地瞪凸了眼睛望着他。 少年狭长的眼尾轻挑，故意往前了一点，凑近对这只诡低声笑道：“欢迎光临，亡命驿站。” 这只诡：“……” 其它诡：“……” 死了这么多年，它们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类。 在秦扶安戏谑挑衅的目光中，这只诡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爪子。 然后它也对着秦扶安咧嘴一笑：“你就是亡命驿站新来的快递员吧？我正好有个快递要取，麻烦你明天送到我的家里来。” “不亲自送到我手里，我可是会给一星差评的。” 秦扶安盯着它满是恶意的狞笑，轻笑：“好。” - 这只诡怀揣着无处发泄的急切期盼，笑容满面地走了。 四周一切恢复如初。 如果无视街上密密麻麻形容怪异的诡物们，其实这一幕看起来还挺熟悉且和谐的。 秦扶安转过身，绿色的眼瞳环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 很简陋的环境，和普通快递驿站没什么区别，杂乱摆放的快递架，和一张贴着二维码的办公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至于他脚下的粘液…… 秦扶安低头看了一眼，下一秒便嫌恶地皱眉。 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留下的粘液，像痰液一样脏臭恶心。 比起这个，秦扶安反倒宁愿它是未干的血液。 拧着眉走进驿站，秦扶安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心里的那道坎简直比没钱还难过。 手撑着桌面直直跨过去，绿眼睛的少年嫌恶地皱着五官，伸手打开墙上的开关。 “……” 屋里的灯和标牌上的灯简直一模一样的阴间风。 秦扶安重新环视了一圈，叹气。 这么简陋的环境，还想要员工拼命，未来真的能够走上升职加薪的道路吗？ 如果不能升职加薪，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如果当了一条咸鱼，那他拿什么养老婆和儿子？ “没工资吗？”在办公桌前坐下的前一秒，秦扶安硬生生止住了动作，问了一个所有职场员工都最关心的问题。 亡命驿站内部：“……” 无人应答。 无诡应答。 秦扶安气笑了，直接低头翻看桌子上凌乱摆放的文件。 《亡命快递员工规则20条》 《亡命快递服务准则20条》 《亡命驿站快递登记表》 《亡命……》 《亡命……》 ………… 《亡命驿站员工入职表》 秦扶安至少翻了十几张文件，愣是没找到任何写着亡命驿站员工工资和福利待遇的纸张。 准确来说，是连张敷衍的小纸片都没有。 秦扶安：“……” 他第一次在游戏副本里找了自己的智障系统023. “你们这个游戏，能退吗？” 他语气沉沉。 023的语气比他更沉：“抱歉呢亲亲，即使您即将遭遇职场霸.凌，遭遇无良老板，遭遇无良客户，遭遇无良……我们官方也只能为您的不幸而深感同情，但并没有退出选项呢。” 秦扶安：“……” 余光一瞟，弹幕里的无良观众们已经纷纷笑疯了。 [自从知道主播是在这个副本之后，我就已经在期待这一幕了，现在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家诡们谁懂啊，我每天守着这个副本，十个玩家里，十个在进入这个驿站的时候，首先问的都是有没有工资，这就是打工人最后的底线吗？] [那看来主播这次也要守不住自己的底线了，期待期待期待~] [这样的公司，要是我遇到了，反手就得举报了！] [主播，我已经替你报警了，不用谢。] [主播，真巧呢嘻嘻，我就在你这个副本里喔，明天我就来你这里寄快递，一定要给我最好的服务喔，不然我可是会打一星差评的呢亲亲~] [草，我就知道，只要上了高阶副本，谁知道屏幕里跟你对话的是人是诡？] [虽然但是，这诡物含量未免也太超标了吧？副本里都有？？？] [不，你应该说是主播倒霉，之前我看的其他主播，没一个的直播间里有同一个副本的诡。] [惨，提前为主播默哀。] [惨，提前为撞上主播的诡默哀。] [笑死，前面一眼就能分辨出是新观众还是老观众。] [新观众：给主播点蜡，希望能死得体面点；老观众：给诡物点蜡，希望能死得体面点。] [哈哈哈哈哈难道以前的不够体面吗？我们可是拥有一整个丧葬专业服务团队的！] [……] 一堆嘻嘻哈哈的打趣声里，秦扶安竟然没有找到哪怕一个正在同情他或者陪他一起控诉的观众。 啧，打工人的心拔凉拔凉地痛。 摇摇头，秦扶安认命地叹气，被压榨的牛马是不会顾及自己形象的，他随手操起桌子上的纸张，胡乱擦擦凳子上的不知名污秽，又自己用灵力清扫了一遍后，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当着无数看好戏的观众的面，少年没骨头似地歪坐在凳子上，随手翻捡着桌面上剩余的各种杂乱文件。 第154章 [有一说一，作为从第一个副本就一直关注主播的老观众来说，这其实是我第一次看到主播这么懒散松垮的样子。] [+1，主播以前站有站姿，坐有坐姿，穿着衣服显瘦，拖了衣服有肌肉，谁看了不说一句帅哥，约吗？] [噗，所以这是在单人本里彻底不装了？] [不，应该说主播一秒进入了打工人状态，作为公司兢兢业业的牛马，我来说一句：为任何黑心老板打工，但凡我能态度端正一秒钟，都算我输！！！] [……牛，幸好我是诡，工作就是吃人，嘻嘻~] [楼上放屁！！丫的，老子也是诡，老子现在怎么还边给傻x老板打工，边摸鱼追主播直播的？！] [已经帮忙举报那只吃人的诡了，不用谢。] [新观众：主播这个态度，真的能顺利通关吗？] [老观众：是呀是呀，怎么这个态度，万一把诡气死了倒赔钱怎么办？] [……] 秦扶安不死心地再看了一遍，很好，这群观众里真的没有哪怕一个是在认真帮自己讨伐无良驿站和无良官方的。 新任打工蛇无趣地瘪瘪嘴，随手操起那张《亡命驿站员工入职表》看了起来。 《亡命驿站员工入职表》 入职人员写了一长串，可后面的辞职原因全都是员工已死亡。 “你们真的不给工资？没有福利没有补贴，死了也不给安葬费？？”秦扶安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亡命驿站内，除了他的声音，安静如鸡。 秦扶安：“……” 抖抖手里写满了死亡记录的员工表格，秦扶安找来一只快没墨水的笔，趴在桌子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入职人员：秦扶安。 入职日期自动生成。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用填写。 一切简单的就像一张迫不及待的催命通知单。 与此同时，在他落下名字的最后一笔时，久违的智障系统的任务提示也终于响起： 【恭喜玩家触发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入职亡命驿站后，以亡命驿站快递员的身份收发快件，试用期10天，请努力工作，为驿站老板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第131章 亡命驿站（2） 秦扶安低头, 看着自己签上的名字从黑色变成代表生命的绿色。 和上面那一长串代表死亡的灰黑色形成鲜明对比。 既像是无声的警告，又像是某种不详的预示。 秦扶安放下笔，坐在凳子上一一翻看起其它的文件和纸张。 《亡命驿站员工工作守则》 一：亡命驿站员工应按规定时间上班, 不得无故早退、迟到、旷工（亡命驿站工作时间：早上0:00-晚上23:59）。 二：上班时间请认真穿戴好工作服，穿戴不规范, 扣10分。 三：上班时间请时刻保持微笑，给客人最热情周到的服务, 如果接到客人投诉，扣20分。 四：请耐心为每一位客人解决问题, 收到一个好评+10分。 五：请细心收发快递, 一旦投递出错, 扣30分，剩余后果请快递员自行承担。 六：每一件快递在寄出之前都需要快递员亲自打开检查, 以确保快件中没有任何违规物品, 详情请参考《亡命驿站违禁品大全》。 七：如有逾期快递未被领取, 请强行投递到准确地址，亡命驿站内有一件逾期快递超过24小时未被取出，将扣除员工1积分, 累计叠加无上限。 八：………… 秦扶安耐心地一行行看完，然后看到这份员工守则文件最后面列了密密麻麻一整页的必看文件。 《亡命驿站员工行为与规范》、《亡命驿站员工管理制度》、《亡命驿站工作管理规定》、《物资管理制度》、《档案管理制度》、《亡命驿站岗位职责及说明书》…… 秦扶安：“……” 看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 是会笑出来的。 他将这些染着斑驳血迹的文件纸丢到一边, 终于在凌乱的纸页中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快递日记》 普普通通的名字, 普普通通的封面，普普通通的夹带在凌乱的文件之中, 普通到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 秦扶安却专门将它找出来，推开桌上的其它文件纸，将它放在桌面上翻开。 《快递日记》 日期：xx 天气：阴快递员姓名：张扬 第一次进四阶游戏, 一切还未可知，但在进游戏后我心里就一直很不安稳，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这个副本里留下点什么，或许我会死在这里，或许我能顺利离开，但无论如何，日记总能帮助我记录一些东西。 今天是进游戏的第一天，也是我第一次过单人副本，刚刚登记了员工姓名，接下来的十天里，希望我能被这个副本温柔以待（开玩笑的哈哈）。 日期：副本第二天 天气：小雨 快递员姓名：张扬 今天才正式上班，这个垃圾驿站24小时工作制也就算了，竟然不给员工提供任何补贴和工资，甚至连住宿和一日三餐都完全不管！后来的玩家如果有机会能看到这本日记，切记：第一天赶紧找租房给自己做饭吃！一定要用分数兑换休息时间！这游戏真实到让我愤怒咒骂现实里的资.本家吸血鬼们！！！ 日期：副本第二天夜晚 天气：大雨 快递员姓名：张扬 我好像快要死了…… 原来四阶副本是真的会吃人，我后悔了，我该去团队本的，但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后来者，如果你看到了我的日记，请拼尽全力活下去。 日期：副本第三天 天气：暴雨 快递员姓名：张扬 我要死了。 这个见诡的糟糕的世界，再见。 后来者，和我一起奔赴亡路吧。 秦扶安翻到这里，才终于在这一页纸上看到了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 他盯着日记最后那行宛如诅咒一般的字，垂了垂眼，平静地继续翻开下一页。 日期：副本第一天 天气：阴 快递员姓名：赵艺 感谢张前辈的提醒，我在第一天进入副本后顺利找到了居住的地方，就在离亡命驿站不远的地方，路线图我画下来了，如果还有后来者，可以直接过去。 日期：副本第二天 天气：晴 快递员姓名：赵艺 好累，在现实里给资.本家当牛马还不够，为什么进了副本还要为了没有工资的试用期拼命工作？这里的诡物们简直疯了，真想敲开它们的脑壳看看里面塞满的是稻草还是快递。 今天成功寄出11份快递，送达13份快递，被扣了55分，挣到了15分，目前分数：60分。 真好，我竟然及格了，希望接下来的九天都能顺利度过。 日期：副本第三天 天气：小雨 快递员姓名：赵艺 今天收到了一份奇怪的快递，我并没有探究的欲望，但规则规定我一定要打开查看，我没有办法，拆开了那份快递。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宁愿被扣分，也绝对不会打开那份快递，我后悔了，可就连诡异世界里都没有后悔药卖给我。 我感觉自己好像快死了，我已经预知到了自己的死期。 日期：副本第三天夜晚 天气：暴雨 快递员姓名：赵艺 我要死了，希望下辈子不要再给资.本家们当免费牛马，算了，我应该不会再有下辈子，那就祝后来者勇敢活到第十一天，度过十天试用期，成功脱离副本吧。 日期：副本第四天 天气：阴 快递员姓名：赵艺 我后悔了，嘻嘻，我才不祝后来者脱离副本~ 都变成和我相似的模样吧，这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不要逃，不要试图抵抗，加入我们，成为我们，死亡才是新的天堂。 后来者，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 秦扶安修长的手指夹着这一页态度大变的日记，翻回来看了看，又翻过去，最后视线停在日记的最后一行字。 和名为张扬的快递员一样，几乎是在临死之前，这位名为赵艺的玩家也骤然改变了对于后来者的态度。 或许是临死之前的不甘和怨恨所驱使的。 但秦扶安翻回去看了看张扬的最后一篇日记，又看看赵艺的最后一篇，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敲了敲，神情若有所思。 与其说是临死前的不甘和怨恨，不如说是灵魂或者思想的骤然转变？ 像是被诡物附身了，又或者，如同百诡盛宴那个副本里一样，在临死前，被扭转成了真正的诡物？ 秦扶安暂时拿不准真正的原因，不过他并不着急，反而坐在桌子前将后来者的所有日记都一一看完。 直到外面的天色逐渐黑沉，秦扶安揉了揉眉心，将这本说是《快递日记》，不如说是《死亡笔记》的记录册重新合上。 第155章 他看了多久，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就陪着他看了多久。 并且随着他越看越多，观众们的发言桎梏也越来越少，直播间里逐渐出现了更多的关于前面那些快递员的讨论。 [张扬，我关注的第三名主播，也是印象最深的主播，因为他运气贼好，每次副本就算天崩开局，他也能凭借运气一次次成功逃生，可惜……] [岑雅姐姐呜呜呜呜……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看到你写的副本日记，我都快要忘记你的样子了，副本里面没有轮回，死亡就是结局，可没关系，我还记得你，还有很多你的观众，也不会真正忘记你的。] [赵艺真的很温柔，她给后来者留下的地址帮了很多人的忙，但是她运气太差了……] [赵艺真的很可惜，我还记得她进本的时候，说自己运气一直不好，所以每次进本之前，她都会对着直播间说一遍遗言，之前还被观众们笑话说她未雨绸缪，没想到在这个副本里，她的遗言终于成了真正的遗言。] […………] 秦扶安的观众们看到这些观众的讨论，也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看起来这个副本真的很危险，再加上那些前后变化极为诡异的日记……他们虽然一直认为秦扶安的实力很强，但此刻也忍不住为他悬着一颗心。 千万不要在这个副本里倒下啊。 小云朵还在等着你呢…… 秦扶安没有接收到观众们复杂的祝福，他正找来一只装满浑浊的黑红墨水的钢笔，摘掉笔帽后，低头在这本《快递日记》上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从他落笔的那一刻，从他笔尖的墨水在泛黄的纸页上倾泻而出时，原本议论纷纷的观众们就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讨论，全都专心看着秦扶安在这本死亡笔记上落笔。 万籁俱寂，身处随时可能死亡的诡域之中，少年眉目桀骜疏冷，眉眼间藏着凌厉的锐气，就连字迹也如铁画银钩龙蛇飞动，一笔一划写得极为锋锐。 日期：副本第一天 天气：晴 快递员：秦扶安 你们好，我是亡命驿站最后一名快递员，很感谢你们提供的所有信息。 为了不辜负你们的祝福和期待，我决定，一定尽快给亡命驿站换个老板。 既然老板认为员工是用来剥削的，那么被员工剥削的时候，应该也会感到由衷的欣慰吧？ 那么，等我的好消息。 […………] [……？？？] [不是，这个主播……他一直这么狂的吗？？？] [牛逼，在老板的店里，当着老板的员工，用着老板的办公桌，写着推翻剥削老板的宣言，这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啊？] [老观众，原本还有点担心的，但看到主播这回应，突然就放心起来了呢~] [好了好了，不用担心主播会猝死的情况下，我们来有奖竞猜一下，这个副本里面，小云朵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我猜小云朵会来寄快递！] [我猜小云朵会让主播把快递送货上门，然后嘿嘿嘿~] [前面的心真脏！就不能是主播把小云朵按在驿站里咳咳咳吗？] [草，你们能不能干净点？万一主播看到了又小心眼记仇，再来个永久禁言就开心了？] 可惜提醒晚了，某个小心眼的主播已经在无数密密麻麻的弹幕里捕捉到了这些黄彤彤的文字。 然后冷着脸给这群黄到洗不白的玩意儿送上一份永久禁言套餐。 第132章 亡命驿站（3） 将无用的日记本随手丢开, 秦扶安在屋子里找到了工作服，用清水洗了大概7次后，再用灵力烘干。 等做完这一切,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工作时间是0点到24点，也就意味着今天半夜的时候, 他就正式上岗了。 秦扶安拿起工作服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9点。 还有3个小时休息时间。 秦扶安穿着工作服, 揣着手机，散漫地走在漆黑诡谲的街道上, 照着赵艺之前在日记本上画出的路线, 去找自己能暂住的地方。 走了大概十分钟, 路上遇到的诡物们但凡看到他身上的工作服，眼中都闪过了惊喜和兴奋, 还有诡会特意凑上来问他是不是新来的快递员, 快递站什么时候才能继续开门。 保持着体面人的基本礼貌, 尚未正式上岗的准快递员一一微笑着回答了让他们的问题。 等走到那条路线的终点时，秦扶安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将附近所有居民区都无声笼罩住的漆黑巨大的触须们。 淡漠疏冷的目光中终于在夜色里晕染开点点笑意，秦扶安收好手机, 低头打量了眼自己的工作服，确认它足够干净整洁后, 这才上前, 摁响面前这栋小楼的门铃。 “谁啊？等一下。”屋里传来年轻的声音, 还有各种叮叮咣咣的混杂音，让人很难不怀疑屋里是不是到处都是绊脚的垃圾铁罐。 秦扶安站在门口, 等了足足两分钟，面前的门才从里面拉开。 开门的少年站在门内，好奇地看向秦扶安。 “你好, 我是亡命驿站新来的快递员。”秦扶安弯眼望着他，在他的呆愣中缓声自我介绍，而后问：“听说能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请问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吗？” “……”谢云淮眨眨眼，后知后觉地听清面前人的话后，慌忙松开扶着门的手，侧身道：“不、不用付出什么代价，请进吧，就是……就是屋里有点乱。”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内，话语间的慌乱显得他才像是那个贸然上门的住客。 见状，秦扶安挑了挑眉，也自然而然地反客为主。 “没关系。”他边说，边往屋内走，绿色的眼瞳迅速环视着自己即将暂住的地方。 很乱，但并不脏，地上丢着凌乱的瓶瓶罐罐，但仔细看，其实都处理得很干净。 不过再怎么美化，秦扶安和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大概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垃圾分类处理的破旧小楼。 难怪可以免费暂住。 最后，那双冷冽的绿瞳无声落在了仍旧站在门边，浑身局促的少年身上。 “我叫秦扶安，你呢？”隔着满地待规整的垃圾，秦扶安轻轻挑眉，眼神里凌厉的侵略性丝毫不曾遮掩。 好像只是初见面，就已经对这里的原住民势在必得了。 “……谢云淮。”谢云淮往后退了一小步，却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酒瓶，瓶身滚动发出的声音让他呼吸一窒，慌乱抬眼对上那双装盛着点点笑意的绿瞳，他的脸瞬息间红了个透。 “慌什么？”秦扶安走过来，随意拽着少年僵住的手腕，将他从快要逃走的门口拽回自己身边，并顺势将那扇门砰地一下关上。 下一秒，他感觉到被他攥着手腕的少年身体也跟着在闷响中颤了一下。 秦扶安：“……” 他试探着松了松手指握住的力度。 转瞬间，那只原本僵硬乖巧被他抓住的手腕就立马挣扎着想要缩回去。 然后又被他坏心眼地重新攥紧。 于是那只手又不动了，乖得像个木头。 而这只手的主人，那张原本白皙的脸蛋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了，眼睛也湿漉漉的好像藏着泪。 啧，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被逼到死角后无计可施的兔子。 绿色的瞳孔中染上愈发鲜明的笑，秦扶安握住那只冰凉苍白的手，将人拽到自己面前，压低笑意又重新问了一次：“慌什么？我又不吃人。” 谢云淮：“……” 少年埋着头，即使耳尖红得滴血，也没有真正挣扎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听到他的声音后，耳廓更是敏感地颤了颤，轻轻缩着身体，小声道：“快递员先生……能先松开我吗？” 如果不是他身体里涌出的触须们全都兴奋颤抖着往自己身上扑，或许他此刻的表演还能更真实一些。 秦扶安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少年，脑海里适时浮现出一句很恰如其分的话： 最好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身份出现的。 正如此刻的谢云淮。 无害的，怯弱的，贫穷的，躲在废弃小楼里靠捡破烂维持生存的诡？ 秦扶安低笑，在少年湿漉漉的眼眸注视下戏谑地松开了他纤瘦白皙的手腕。 “抱歉。”他敛眸轻笑着道歉：“我好像认错人了，冒犯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错过少年眼中那一瞬间一闪而过的错愕和隐怒，秦扶安忍着笑后退了两步，背过身重新大量起这间小楼，顺带用陌生疏离的语气询问：“请问我能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 身后的诡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当然可以。” “那我先去休息了。”秦扶安转身看向神色似乎有点僵硬的少年，扬唇笑道：“希望接下来几天，作为暂时的室友，我们能够相处愉快。” 说完就走，一点都没有刚刚见面时的冒犯。 第156章 好像一切正如他所说，初见的冒犯只是一场认错人后的误会。 眸光阴沉地注视着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楼梯转角，谢云淮一点点收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低头，冷沉的目光在手腕上那一圈明显的红痕上停留了片刻后，表情阴冷的少年这才缓缓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认错人了吗？ 可我并未认错人。 那双绿色的眼睛，肆意张扬的笑意，就连靠近自己时温热的吐息…… 绝不可能认错。 那么，在你的认知里，被认错的另一个我又是谁呢？ 无论是谁…… 不知想到了什么，谢云淮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垂眸遮掩住眼底迅速酝酿的昭昭杀意，他用右手缓缓轻抚过左手的手腕，指腹紧贴在那一圈尚未散去的红痕上，冷寒的神色里终于带了一丝愉悦。 室友，相处愉快。 [又来了，你们的play一定要我们亲眼见证吗？？虐狗也不是这么虐的吧？！] [啊，刚刚小云朵的表情真的好吓人！！！我都怕他从屏幕里钻出来把我给嘎了！] [主播怎么总是逗小云朵啊，感觉主播所有的谎话都对小云朵说了，难道主播的爱全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吗？感觉这样对小云朵来说好不公平。] [不是，细思极恐啊家人们，从开始第一个副本到现在，主播对小云朵好像真的就没有说过什么实话，他对别的诡和玩家反而没说过多少假话！] [代入了一下，如果我的爱是建立在对方谎言之上的，那我在意识到这是谎言之后，我一定不会再沉溺下去的，这根本就是一场感情欺骗！] [主播每次都这么骗小云朵，良心真的不会痛吗？还是说，主播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小云朵？] [……] 不知道是哪条弹幕戳中了观众们的哪个点，直播间里突然密密麻麻刷出了好多谴责秦扶安撒谎的言论。 秦扶安注意到了，但并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想法。 他只淡淡瞥了眼，唇角弧度甚至都没有变过，就冷冷淡淡地对这些叫嚣得越来越激动的观众说：“你们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谎言还是实话呢？” 弹幕观众们：“？？？” 不是，你当我们瞎还是我们聋呀？？ 我们一路追着直播看过来，怎么可能分辨不出你说的是谎言还是真话？ 就连一直沉默的观众都有点忍不了了，谎言还是真实，这不是明晃晃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吗？ 为什么秦扶安不仅不认不道歉，还用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来敷衍挑衅他们？ 也有老观众猜到了什么，默默退出直播间，跑去翻之前几个副本的录播，没有录播的，就去翻以前的相关讨论贴。 秦扶安不管他们在讨论什么，又准备谴责什么，在楼上找到一张还算干净的小床后，倒头就睡。 他只剩短暂的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完全不用浪费在和观众掰扯谎不谎言这种没必要的小事上。 至于观众们担心的，将来谢云淮发现自己一直都在用谎言欺骗他的事？ 秦扶安闭上眼的那一瞬间，眼前闪过小少年每次都认真被骗的模样，唇角微勾。 对于腾蛇而言，谎言才是本能，实话只是另一重意义上的欺骗。 会无脑相信他所有言语的存在秦扶安数都数不清，但每一次相信谎言后，又会被自己亲手拆穿哄好的，可只有这一个啊。 愚弄欺瞒当然不是爱情。 身为吞食欲.望的大妖，秦扶安比任何人类都更明白爱.欲的分别。 欺瞒不是爱情，但能让他随时遵循本能又一次次违背本能的，只有爱。 而被骗的小云朵，明知道自己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却只会咬着牙骂自己骗子。 不得不说，小云朵红着眼眶瞪着自己，咬牙颤抖地喊自己名字，骂自己骗子的时候，秦扶安心里其实爽爆了。 小云朵是被他用谎言一步步圈牢的心爱的猎物，而他秦扶安，又何尝不是被小云朵步步为营，一个个副本一次次套牢的猎物呢？ 谁也别说谁无辜，谁也别谴责谁不折手段，毕竟他们两个，本质上都是被贪欲驱使的妖诡，都不是什么有良心有道德的好东西。 秦扶安根本不必理会人类的看法，因为这是他们两个非人类的博弈。 谎言？圈套？ 情趣罢了。 第133章 亡命驿站（4） 三个小时休息时间。 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 等秦扶安睡醒之后，某个捡垃圾的小少年还坐在楼下和满屋的废弃垃圾进行搏斗，而他身边已经摆好了许许多多可以随时贩卖的垃圾。 秦扶安站在楼梯口, 居高临下地安静望着这一幕。 四阶副本里的小云朵，已经有了大部分曾经的记忆, 而不是初级新手副本里那样不断轮回又不断洗去记忆的小可怜。 二者对此都心知肚明，但谁也没有亲自拆穿过。 秦扶安慢慢走下楼梯, 发出的动静惊醒了坐在垃圾堆里忙碌后昏昏欲睡的谢云淮。 他无声抬头往上看，晦暗的灯光大片倾洒在他极为优越纤细的脖颈皮肤上, 不是谢则圆那种毫无血色的惨白, 反而像无暇微凉的白玉, 无声勾.引着人下意识伸手想要触碰把玩。 于是秦扶安本就居高临下的目光就顺势落在了那一大片裸.露的皮肤上，晦暗幽深, 过了好几秒, 才轻轻移开了视线。 他走下楼, 绕开坐在那里的谢云淮，陌生人一般伸手，推门而出。 就在他指尖将要触及门把手的时候, 身后一直安静的诡终于低声开口：“等等。” “怎么了？”秦扶安停下动作，转过身, 绿瞳里染着浅淡笑意, 好整以暇地望着对方。 谢云淮站了起来, 拘谨地朝他笑笑，然后问：“你现在是要去亡命驿站工作吗？” 秦扶安颔首。 “那我能当你的第一位顾客吗？”谢云淮眼眸微亮, 少年稚嫩青涩的面容里恰到好处地带上几分期许，大概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拒绝这样的他。 秦扶安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他再次点头，出声肯定道：“当然, 这是我的荣幸。” “你想寄什么快递给谁？”他边问，一双浅绿的眼瞳就那么安静温和地望着谢云淮。 即使知道这只是小云朵的伪装，但无论什么模样的小云朵，都是他的小云朵。 舒展的，凌乱的，怯弱的，张扬的…… 无论那一朵，都是属于他秦扶安的。 谢云淮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兜，然后对他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快递员先生，我跟你一起去亡命驿站吧，你现在应该没有带能够扫描付款的东西？” 秦扶安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谢云淮轻轻抿着唇，不闪不避地回看他。 下一秒，秦扶安笑着点头：“好，跟我走吧。” 他的手指终于重新触碰上门把手，往下一压，门就开了。 夜风腥臭寒凉，秦扶安抬手将自己快递员工装的拉链拉到最上，回头去看跟出来的少年。 只穿着薄薄的短袖，大概也是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有外出的行程，在被风吹到的瞬间，身体轻轻瑟缩了一下。 秦扶安：“……” 苦肉计还是美人计？ 分不清楚，但他都吃。 把刚拉上来的拉链重新利落地滑下去，脱掉还算厚实的沾染着自己体温的工装外套，长臂一展，就这么轻易将身形单薄的少年用温热笼罩其间。 “穿好，别冻感冒了。”他收回手的同时，还顺势拍拍对方软蓬蓬的头顶。 谢云淮低头闷不吭声地穿衣服，用拉链将自己完全塞进这件宽大温热的外套中后，他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极轻的笑意。 果然是假装不认识。 更是假装认错诡。 秦扶安，骗子。 每次见面都在骗自己，这个人可真可恶啊，像淤泥里开出的最漂亮的花，引诱着旁人去摘取，却一脚陷进了沼泽之中。 没有人能挣脱沼泽的吞噬。 谢云淮似乎也不能。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被沼泽吞噬之前，死死地攥住那朵花。 哪怕被吞没，他也一定要那朵花和自己一起长眠。 这是第一眼时就注定的命运，无论是他还是那朵花，谁都逃不掉的。 关上门，谢云淮转身跟上秦扶安往前走的脚步。 两道身影在深夜里并肩走在漆黑的街头，只有惨淡的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谢云淮轻轻揪住了秦扶安的衣摆。 他不喜欢两人离得太远，特别是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种被忽略的不适。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秦扶安反手顺势牵住那只手，十字交叉相握，对方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自己，谢云淮迅速瞥了眼被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刚才心底无声酝酿的情绪就此消散的一干二净。 第157章 “听说，亡命驿站的快递员总是更换。”谢云淮被牵着手，走了一段路后，主动和身旁的人开口说：“他们大多都死了。” 说着，他停下来，偏头看向秦扶安，轻声问：“你呢？你也会死在这里吗？” 他的记忆里有很多很多世的秦扶安，每一世的自己都不一样，但每一世的自己遇到的秦扶安却都相似，他好像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就好像……在轮回中沉溺的永远只有自己。 而秦扶安，只是找到了某个轮回的锚点，然后进入他的世界，试图打乱他的轮回，将他带出去。 秦扶安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出现之前，谢云淮就在等他了。 谢云淮守着那些记忆，也守着那栋小破楼，等着秦扶安好久好久。 终于等来了第一个人类，但那不是秦扶安，所以谢云淮冷眼目睹了对方的死亡。 很快，他又等来了第二个人，一个人类女性，她在街头游荡被其它诡物拒绝或戏弄的时候，谢云淮问了她一个问题，作为交易，将自己的小破楼让出来给对方暂住几天。 谢云淮问她：认识一个名为秦扶安的人类吗？ 可那个名为赵艺的人类，却在回忆后摇头苦笑，说她认识很多很多人类，但从没听过秦扶安这个名字，更没有见过一双奇异的绿瞳。 和上一个人类一样，谢云淮安静目睹了她的死亡。 之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不知道多少个。 他们有的会根据赵艺留下的线索找来小破楼，谢云淮都没有拒绝过他们的要求，唯一的条件，就是问他们认不认识一个名为秦扶安的绿眼睛的人类。 其中有好几个人类撒了谎，用认识秦扶安的名义来欺骗谢云淮，但他们那些拙劣的谎言和不断膨胀的恐惧贪欲，全都被谢云淮看在眼里。 谢云淮用了点手段，让他们更快死去。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欺骗自己的人，名为秦扶安。 谢云淮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但得到的最好的回答，也只是“好像无意间听说过”。 谢云淮忍不住猜想秦扶安在另一个世界里是什么样的人，不出名？低调？隐藏实力？ 明明初见时就很强，为什么在另一个世界里无人听闻？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还是有更多不得已的理由？ 直到最近谢云淮拥有了一份新的记忆。 在那份记忆里，他看到了秦扶安巨大的蛇尾将自己死死缠绕…… 那是谢云淮在怔愣后慌乱关闭封存的记忆，从那之后，至今都不敢轻易触碰开启。 秦扶安。 原来不是人类啊。 或许是一只和自己一样的诡？ 只是藏身在人群之间？ 但无论他是什么，都一定是和自己相似的身份，是诡物，是妖邪，是和大多数截然相反的存在。 他们，是异类，是同类。 这个认知让谢云淮始终愉悦，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上一位亡命驿站的快递员死亡。 短短半天，他就见到了新的快递员。 狭长如蛇的绿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眉眼五官…… 秦扶安。 谢云淮攥紧秦扶安的手指，口舌间轻轻舔咬着他的名字，眼眸轻弯，笑意流转。 终于等到你了。 那间用来驻留人类的亡命驿站，似乎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第134章 亡命驿站（5） “你呢？你也会死在这里吗？” 少年的声音被夜风吹得零散, 却仍旧被秦扶安清晰地捕捉到。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轻笑着反问：“你想让我留在这里吗？” “什么意思？”谢云淮再一次停下脚步。 秦扶安这句话里，藏着太多他懂或是不想懂的含义了。 谢云淮望着他那双浅绿剔透的眼瞳, 看着其中属于自己的倒影，语气微沉：“如果我想让你留在这里呢？” 如果我想让你留在这里, 就是想让你去死吗？ 他话语中的质问全被冷淡不悦的眼神传递得一清二楚。 秦扶安抬手，抚过他因为情绪不好而皱起的眉眼, 将其一点点抚平后，才低笑着哄他：“如果你让我留在这里, 我就留在这里, 如果你不想让我留在这里, 我就离开。”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死。”他将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 似乎游戏副本里所有玩家都必须遵守的规则, 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谢云淮一句话就可以打破的脆弱纸张而已。 谢云淮定定地望着他, 手指不知不觉攥紧了他的指骨，哑声追问：“那如果是我要让你去死呢？” 他紧盯着秦扶安的双眼，不愿意错过他丝毫的神色变化。 秦扶安微愣, 而后摇摇头。 在谢云淮心脏猛然被揪紧的片刻，秦扶安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 谢云淮：“……” 还没有翻涌出来的负面情绪就这么被轻飘飘地镇压了。 原本空荡荡的心脏好像重新被填满, 满得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有情绪都堵在胸口, 最后归于奇怪的沉默。 这真的是个不带任何情.欲意味的吻，温柔到仿佛一片极轻的羽毛慢慢落在他的眼皮上, 碰了碰就又轻飘飘离开了。 但那一瞬间的触碰，却远比那些记忆碎片里无数的亲昵行为更让谢云淮心悸无措。 他感受到了真实。 直到此刻，那种巨大的真实才让他恍惚意识到：这不是另外一场梦境。 醒来后不会虚无一片, 不会再是他独自守在破旧的小楼里日复一日的等待。 梦里的人，已经真真切切站在了他的面前。 而不是属于“别的谢云淮”的人生。 是属于他的人生。 就在他短暂的怔愣中，刚刚低头亲了他眼睛的秦扶安抬起手，揉揉他的头发，笑着反问他：“小云朵想要让我去死吗？” 谢云淮：“……” 他有点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可对方牵着他的手，他退一步，对方就会进一步，无声的逼迫远比他刚才的质问更咄咄逼人。 谢云淮想要避开他的目光，却半晌没有动作，僵着身体许久，才在秦扶安含笑的目光中，缓慢地摇摇头。 不，不想。 不想让他去死，更不能想象他死在自己面前或是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于是他的另一只眼睛也被这样落下一道轻怜的吻。 “既然舍不得，那小云朵不如发发善心，留我一条命多陪陪你，如何？” 秦扶安的绿瞳里盈着浅笑，低头亲昵地蹭蹭少年的眉心，说出的话像是求饶，可明明被他步步紧逼退无可退的一方是谢云淮才对。 “……”谢云淮紧抿着唇，感受着两人相牵的手上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度，闭了闭眼，勉强镇定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别扭的解释。 秦扶安失笑，将他攥得发白的手指重新拢住，揣到他身上的衣兜里后，这才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夜风阴寒，但他们谁也不觉得冷。 两道颀长的身影交错在一起，很快消失在这个昏暗的街头。 亡命驿站。 现在明明是深夜，可秦扶安带着谢云淮抵达的时候，门外已经有诡在等候了。 亡命驿站的牌匾上红红绿绿的跑马灯在黑暗里愈发刺眼，秦扶安牵着谢云淮走过去，站在门口焦急等候的诡也转头看了过来。 “终于来了！快点开门，我要取快递！”它似乎很急。 秦扶安走近后，还能听到他嘴里念念有词地絮叨着什么邀请函过期的话。 看来是上一位快递员死亡离职后，导致对方并没能及时取到自己的快递。 秦扶安挑了挑眉，松开牵着谢云淮的手，在几只诡急切地注视下走向驿站，弯腰将自己随手关上的驿站卷帘门重新抬了起来。 刺鼻的腥臭一瞬间喷涌而出。 秦扶安早有预料地给自己和谢云淮脑袋上起了个能够隔绝气息的灵气罩。 然后熟门熟路地开灯，又用灵气迅速将室内地面黏腻的不知名液体全部席卷丢到路边的下水道后，这才卡着12点的最后一秒，将桌面上带有自己名字的员工牌别在了胸前。 “快件尾号。”他边说，边将过来后就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年按到唯一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则穿着员工服开始工作。 “不记得了！”这只急忙挤进来的诡烦躁呵斥道：“要是我记得尾号的话，我就自己取了，还用得着你干什么？” 秦扶安拿着扫描器的手微顿，抬眼看向自己的第一位顾客，语气不明地反问：“你来取快递，不记得快件尾号？” “那又怎样？！”这只诡就像现实世界里总是无理取闹的人类一样，凶狠地拍打着桌子，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嚷嚷道：“快点找！你不是快递员吗？你要是不赶紧把我要的快递找到，耽误了我的正事，我一定给你打一星差评！！” 在这只诡身后还有几只深夜来取快递的诡，闻言各有不同的反应，但看向秦扶安时，眼底都藏着看热闹的兴奋光芒。 第158章 它们在期待着什么，它们乐于见到这一幕，甚至在急切地期待事情进一步发酵，期待秦扶安的反抗或是认命。 然而出乎每一只诡的意料，秦扶安只定定看了那只嚣张的诡一眼，就直接绕过它，看向排在它身后的下一只诡：“快件尾号。” 所有诡都是一愣。 包括站在柜台前的和被秦扶安问到的两只诡。 它们愣愣地对视了一样，一开始着急嚣张的那只诡身上愤怒的气焰陡然上涨，他更用力地拍打桌面，眼底凶狠的光像是要把秦扶安活活吞吃了：“你***没听到老子要赶时间取快递吗？你******竟然**不理我，***” 一句话里无数个骂人的词汇脱口而出。 甚至腥臭的口水都随着他的输出喷洒出来，然后被秦扶安用灵力尽数包裹后，当着众诡的面，又塞回到他嘴里。 秦扶安神色淡淡，根本没有搭理这只诡的反应，只抬眼平静地看着还在发愣的另一只诡：“快件尾号。” 被他问到两次的诡终于回神，莫名不敢像前面这只诡那样找事，慌忙说了自己的快件尾号。 秦扶安走向快递架。 这些快递都和现实生活中的快递包装差不多，但架子上的很多快递都在蠕动着制造各种不同的动静，秦扶安走过去，全部无视掉，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心，只专注寻找匹配尾号的快件。 几秒钟时间而已，他取下一个安静的包裹拿在手中。 下一秒，这件包裹里面开始不断往外渗出鲜血一样的液体，滴滴答答染了他满手都是。 秦扶安面不改色地拎着它来到柜台，在几只诡各异的神色中，伸手按住了包裹。 同时也止住了那只来取包裹的类似于爪子一样的手。 “……？”这只诡愣愣地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好评。”秦扶安朝他露出营业性的友善微笑。 诡：“……” 活生生被笑地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点点头，掏出手机在上面一通操作后，心有余悸地望向秦扶安：“好、好了，我的快递……” 秦扶安看了眼自己手机上收到的好评，无声挑眉，果断松开手，看着这位知情识趣的顾客将自己的包裹取走。 在对方转身的时候，秦扶安甚至还好心提醒了一句：“快递当场拆检，一旦离开驿站范围，所有损失都和驿站无关。” 对方僵住的身体在听完他的话后匆匆点头，然后抱着那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快递迅速消失在了黑夜里。 秦扶安心情很好地看向下一位顾客。 正准备开口，一直被他无视的那只诡终于愤怒爆发。 它当着秦扶安的面化作了本体。 一只……豪猪？ 秦扶安看着它硕大的只有脑袋能勉强挤进屋子里的身形，只和那双猩红的眼瞳对视了半秒，就面无表情地移开，重新挂起笑容，对被这只猪挤到角落里的诡微笑道：“请问是寄件还是取件？” 被问到的诡：“……寄、不不不，我、我取件！！” 它也慌乱说了个尾号，在秦扶安递过来之前，格外上道地给了五星好评，然后抱着快递就往外跑。 为了挤出被那只豪猪堵住的门，它甚至立马化身成一只老鼠顺着缝隙叼着快递就跑。 不过没有跑远，秦扶安的神识外放，能够感知到那只胆小如鼠的鼠，此刻正胆大包天地躲在某个角落里兴奋地望着亡命驿站。 秦扶安知道它在兴奋期待什么。 他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失望。 秦扶安看向耽误自己上班挣好评的猪头，语气淡淡：“这位客人，您是来砸场子的吗？” 可惜，现在这位顾客已经不能沟通了。 它拼命用身体往屋子里挤，愤怒的猪哼声响彻整条街道，口中的尖牙往下滴着腐蚀性的口水，凶狠地朝着秦扶安的方向拱过来要将他吞吃入腹。 秦扶安的礼貌询问没有诡能回答。 秦扶安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血盆大口，神色微冷，轻笑道：“既然您默认了，那为了维护驿站的秩序，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下一秒，充斥着愤怒和食欲的刺耳猪叫声骤然消失。 整条街道都在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第135章 亡命驿站（6） 几分钟后, 在亡命驿站的前面，有人利索地搭起了一个猪肉铺子。 秦扶安将自己买来的灯源随手悬挂在铺子上，看着惨白的白炽灯将猩红滴血的猪肉照得阴森渗人, 满意地勾了勾唇。 而后抬眼，率先看向躲在黑暗里的某个熟诡, 笑着礼貌询问：“买肉吗？新鲜现宰的猪肉。” 鼠诡：“……” 它抖抖索索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快递, 勉强撑着胆量和力气走到这个临时的猪肉铺子跟前，颤着声音要了一块猪五花。 一手给钱, 一手交肉。 秦扶安目送着它见鬼一样亡命奔逃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目光微转, 继续看向其它同样躲在黑暗里的诡们。 “诸位，买肉吗？新鲜现宰的猪肉。” 众诡：“……” 见无诡光顾, 秦扶安又回头看了看亡命驿站那花花绿绿的招牌, 恍然道：“或者, 你们有什么快递需要寄取的吗？” 众诡：“……” 安静到这条街上只剩腥臭尖锐的风声。 秦扶安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新的顾客上门，不由耸耸肩，将手里染血的杀猪刀随手定在同样染血的案板上, 自己一边低头擦洗着手指，一边往驿站里走。 谢云淮坐在屋内仅有的凳子上, 亲眼见证了全程, 甚至有一把剔骨刀都是他从身上找出来送给秦扶安的。 此时见秦扶安走进来, 少年眉眼温软，轻声道：“你这么凶, 说不定接下来几天都不会有生意了。” 秦扶安将身上沾染的血腥气消散后，走过去将稳坐在凳子里的少年拉起来，自己坐下后又才拽着他坐在自己怀里, 闻言闷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那不是正好吗？没有不长眼的诡来打扰我们。” 谢云淮：“……” 他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又不敢真的用力挣扎，别扭地沉默了一会，没有接秦扶安这句话。 秦扶安揽着他，把玩着他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指，并不在意接下来会不会有顾客上门。 毕竟亡命驿站规则千万条，却没有哪一条规定他不能杀了砸场子的顾客，更没有规定他不能在驿站外面兼职摆个猪肉摊。 最后，驿站规则里也没有规定：员工不能在工作期间谈情说爱。 对于钻规则的空子，秦扶安实在太熟悉了，所以一般而言，这种越危险的规则类副本，对他而言反而越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毕竟他钻过的最要命的空子，是天道规则。 区区一个副本的规则，又如何同天道相比？ 他一直在亡命驿站守到了快天亮，都没有再等来新的顾客。 秦扶安也如他自己所说，丝毫不在意，反而趁机抱着怀里乖乖不乱动的少年小憩了一会。 快要天亮的时候，他醒过来，把同样熟睡的谢云淮小心放在凳子上后，自己起身去了货架旁。 他从货架上找到了一个包裹，取下来后没有过多犹豫就动手拆开。 里面赫然是一张邀请函。 还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邀请函。 秦扶安垂眼看着邀请函上刻印的蔷薇古堡的画面，眸光微闪，将其收到自己的空间钮中后，这才去翻看盒子上的地址。 然后，他走到柜台前，自己给自己打了个一单寄件，在接取后，拿笔和纸，俯身借着晨曦和灯光，在柜台上写好了一封信。 折叠，包装，放到寄件区。 顺便，自己给自己打了个五星好评。 随着天光渐亮，街上的诡越来越多，四周都逐渐热闹了起来。 谢云淮也醒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秦扶安的外套，迷迷糊糊醒过神后，就坐在凳子上，偏头看着秦扶安在外面卖猪肉。 没错，随着天亮，被血腥气勾引着，陆陆续续来买猪肉的诡也越来越多了。 秦扶安那个小小的猪肉摊上，堆积的新鲜猪肉越来越少。 他不用拔毛剔骨，直接连皮带肉卖给每一位顾客，用事实证明了这绝对是现杀现宰的新鲜猪肉，并因此得到了诸多顾客的好评。 当然，是对他这些新鲜猪肉的好评，和他本职工作快递员没有丝毫关系。 但当快递员是24小时无休，还要给顾客当孙子挣好评，并且没有任何薪资待遇。 当猪肉铺的老板就不一样了，自己爱卖不卖，顾客爱买不买，不用陪笑脸，还能轻松挣钱。 甚至连猪肉都是自己送上门的新鲜货，完全是无本买卖，血赚不亏。 直到猪肉铺上的肉被卖光，秦扶安将摊子收拾干净却没有将其收入空间，反而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了亡命驿站的门口。 第159章 每个路过亡命驿站的诡都能从其它诡口中听到昨晚关于豪猪来取快递闹事，最后变成快递员那把杀猪刀的刀下亡魂的惊悚小故事。 这个称斤算两贩卖猪肉的摊子，也无形间给许许多多怀揣着危险心思的诡造成了无声的警告。 惨白的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的时候，秦扶安等来了亡命驿站今天的第一位顾客。 不巧，依然是取快递的。 在对方老老实实战战兢兢说完快件尾号后，秦扶安保持着营业微笑从货架上取下了它的快递。 在对方很上道的五星好评里，秦扶安松开了按着这个不断挣扎蠕动的包裹的手。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全是来取快递的顾客。 一个又一个五星好评不要钱地被打满，货架上积攒的快递也一个接一个被取走。 没有一份快递是需要秦扶安这个快递员亲自送货上门的。 包括昨天狞笑着通知秦扶安一定要送货上门的那位，都在天亮前打电话说他会亲自来取。 随着那些沉积快递被取走，整个亡命驿站里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也慢慢减弱，就连灯光都似乎变得柔和温暖了许多。 谢云淮中途离开了一会，回来后就给秦扶安带了一份堪称丰盛的晚餐。 秦扶安又一次体会到吃对象软饭的快乐。 到了晚上，亡命驿站里的货架已经彻底被清空，但寄件区却依然只有秦扶安自己放进去的那一个包裹。 他盯着空荡荡的亡命驿站看了片刻，转头问正坐在那里吃饭的小云朵：“这么大个屋子，空着也太可惜了，不如拿来做点别的小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谢云淮嘴里咬着一个煎饺，闻言也跟着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亡命驿站，点点头后问他：“你想做什么小生意？” “不急。”秦扶安揉揉他的头，温声道：“等我再研究研究它的规则。” 秦扶安靠在谢云淮身边，手里拿着几份文件看了至少四五遍。 良久，他抖了抖自己手里的文件纸，语气微妙地问：“老板，您当初制定规则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实习生半途拆家的情况出现吗？” 很显然，他问的不是正在吃饭的谢云淮。 那么这间屋子里还有谁在呢？ 谁会是那个“老板”呢？ 在观众们满头雾水的问号中，秦扶安仍旧倚靠在那里，好像一切都只是他在自言自语。 但当他放下那些写满规则的纸张，牵着吃完饭的谢云淮走到外面，亲自动手要拆掉亡命驿站那个丑兮兮跑马灯牌匾的时候，整个亡命驿站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它动了起来。 是的，观众们很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间亡命驿站……它动了！！！ 它往后退了大概一米的距离，就这么一米距离，写满了亡命驿站对秦扶安此时的惊恐。 秦扶安原本伸出去摘牌匾的手就此顿在半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游弋在地上的蛇尾，思维跑偏了一秒：要是他此刻是以人形踩在梯子上的话，恐怕小云朵就能亲眼见证自己的花式死亡了吧？ 或者，他干脆被这间成了诡的驿站吞吃入腹？ 秦扶安沉默了片刻，在这间驿站疯狂往白纸上写字的时候，仍旧靠近它，在它拔腿就跑的前一秒，将亡命驿站的牌匾轻易摘了下来。 亡命驿站：“……” 沉默，是今晚的驿站。 秦扶安屈指敲了敲被摘下来就失去所有色彩的牌匾，若有所思地望向悬停在原地，还保持着歪歪斜斜跑路姿势的小屋。 “你摘了它的心脏。”谢云淮站在秦扶安身边，一句话就将对方的弱点完全暴露在秦扶安面前。 丝毫没有身为同类该有的自觉，字字句句都是对诡的背叛。 秦扶安举起手里的牌匾，问：“它的心脏？” 谢云淮点头：“嗯，和人类一样，诡也有类似于心脏的重要存在，一旦被人摘取或是伤到，我们就会失去绝大部分反抗的能力。” 大概在所有围观诡的眼中，此刻的谢云淮都是面目可憎的，毕竟当下落在他身上的那些目光，全都凌厉狠辣到恨不得一寸寸活剐了他。 但在秦扶安眼中，一本正经为他解惑的小云朵却格外可爱，越看越……好亲。 他眼底闪过温和的笑意，蛇尾卷曲将身形单薄的少年圈禁到自己的保护范围当中后，低头敲了敲手里的“心脏”，然后拿出了两个从未用到过的道具。 油画棒和画板。 在谢云淮好奇的目光中，秦扶安捏着油画棒，在画板上画了一个新的牌匾。 唯一不一样的，是上面的名字。 《云朵花店》 在落下最后一笔的那一刻，画板里的牌匾便成了真实存在的东西，被秦扶安真切地拿在了手中。 就连大小和样式都和地上那个亡命驿站的牌匾一模一样。 秦扶安拿着这块新牌匾，抱着谢云淮，摆动蛇尾，游弋到僵在原地的小屋面前。 然后，毫不犹豫地悬挂了上去。 三秒钟内，无事发生。 秦扶安耐心等待。 十几秒过去后，云朵花店的牌匾逐渐亮起了红红绿绿的跑马灯。 秦扶安满意地后退，看着它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地从前回到了原点。 第136章 亡命驿站（完） “云朵花店？” 谢云淮站在他身边, 仰头看着牌匾上的名字，念出来后，扭头问他：“你要在这里开花店？” “嗯, 你觉得怎么样？”秦扶安眸光温和地望着他。 谢云淮微愣，而后摇摇头：“你哪里来的花呢？”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花店要叫云朵花店呢？ 但是那个答案自己心里大概明晰, 也没有特别好意思开口问，只能揣着那一两分奇怪的甜蜜, 为秦扶安这个新开的小花店发愁。 店是有了，但……花呢？ “你忘了？”秦扶安笑着握住他的手, 一边牵着他往花店里走, 一边解释道：“我们当然是有花的, 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花，全都应有尽有。” 闻言, 谢云淮微微拧眉。 我们有花？ 我们有各种各样的花？ 在思索间, 他的神色微怔, 很快就从许许多多的梦境碎片中翻找到了什么，眼瞳微微放大，惊讶道：“你是说……百花镇？！” 他惊讶的模样落在秦扶安眼里就多添了许多的可爱, 绿色的眼瞳里染着点点笑意，在少年不自觉瞪圆的眼眸注视下, 笃定地点头。 “对, 就是百花镇。” 说着, 秦扶安神色微沉，灵力在指尖流泻, 将四周探寻的目光都一一屏蔽，也将直播间完全屏蔽。 等到那种始终萦绕不散的被窥探的感觉彻底消失后，他才垂眼, 下一秒手里便多了个东西。 秦扶安将这个缩小版的百花镇模型道具放在了谢云淮眼前的桌面上。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百花镇上空萦绕不散的雾气，歪头笑着对身旁的少年说：“喏，这不就是我们云朵花店的最大供货商吗？” 谢云淮：“……” 在这之前，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包括但不限于秦扶安拥有百花镇的诡域坐标，或者能够像快递站一样通过地址定位往来，却唯独没想到……秦扶安竟然把百花镇给随身携带了？？ 他看着桌面上的百花镇，呆愣了片刻，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它在你手里。”他的话里意味不明。 秦扶安也不准备深究，闻言点了点头，重新抱着谢云淮在凳子上坐下，两个非人类一块注视着面前的百花镇。 “只是我还没有达到能够打开它的实力。”秦扶安边说，边尝试着往百花镇里输送灵气。 灵气是进去了，被吞了，这个缩小版的百花镇却没有任何反应和动静。 当初得到这个缩小版百花镇的时候，打开的要求上面也写得明明白白，就是要玩家的各项属性值都达到40才行。 但秦扶安之前就没想过要打开它，得到的大部分属性值都被他用来填到神识这个属性上了，其它的属性现在基本都是三十多。 所以他似乎给自己开了家暂时不能开业的店？ 谢云淮握着他宽大的手掌，闻言却弯眼笑了笑，第一次拆穿了秦扶安的谎话。 “可你的实力原本就不仅于此，不是吗？”他如今不再是那个被副本等级禁锢灵魂体的单纯小少年，所以他自然也是对秦扶安实力变化最清楚的诡。 昨晚就说过，抱着自己的这只大妖，是一只和自己一样的怪物。 副本等级越低，他们这样的怪物所受的钳制就越大。 随着副本等级的提升，副本内部规则的完善，他们能够发挥的实力自然而然也就变得越强。 至于具体能强到什么地步…… 至少不是区区一个百花镇的结界就能拦下他的。 所以，这混蛋又在骗他！ 第160章 谢云淮说完，一边笑，一边犹不解气地低头咬了一口他的手腕，在他腕骨内侧咬出一行深浅不一的红印。 “嘶！”秦扶安倒吸了一口气。 但手腕还被握在小云朵手里，一点往后缩的想法都没有。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谢云淮还是下意识皱着眉往他手腕上吹了吹。 还没吹完呢，耳后就响起某人极为愉悦的笑声。 谢云淮：“……” 沉着脸把这只被咬的手甩开，谢云淮起身准备去漱口。 刚一有动作，却又被一个用力拽了回去，重新窝回那个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下一秒，他的耳廓便被温热的呼吸喷洒得发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小云朵，谎言是我的本能，诚实与我而言，才是真正的虚伪。” 秦扶安伸手将他单薄的身体圈禁在自己怀中，不再给他丝毫挣脱的余地，然后握着少年白皙的手，牵引着他去触碰桌面上的百花镇。 “我有实力，但我并不想拥有它。” 秦扶安亲了亲怀里人红得几欲滴血的耳垂，灵力凝成针扎破他的指尖，在手指触及百花镇的时候，一滴圆润冰冷的鲜血便顺势滴落在百花镇之中。 几秒钟后，有繁复的阵纹在百花镇和谢云淮眉心出现，亮了片刻后，才逐渐隐匿下去。 “……” 谢云淮看着已经看不出丝毫伤痕的手指，顾不得桌上仿佛重新鲜活起来的百花镇，扭头看向秦扶安。 “你……为什么要把它给我？” 他的眼底有奇怪的情绪在翻涌，像是惊愕，像是茫然，又更像是望进了一片看不清的混沌之中。 秦扶安看着他，想到之前好多个世界里，小云朵在初见时总是率先觊觎着自己这双眼瞳，但实际上，小云朵自己的眼睛更为漂亮独特。 并非人类一样的深棕色，而是一种莹润的灰，在暗处像是纯粹的墨色，被光穿透时又像是剔透的浅白…… 人类有一句好听的情话：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人类形容爱人的眼睛像广阔无垠的汪洋，可以容纳无数的爱意和温柔。 以前秦扶安并不能从这句话里感知到所谓的爱意和浪漫，直到他一次次望进小云朵的那双眼睛里。 小云朵的眼睛里藏着混沌深处的星云，那些神秘深邃的存在，一次次引着他想要更深更久地对视，想要望进更深更远的眼底，窥探清他眼中所有试图隐藏的情绪和爱意。 他是一只如此贪婪的妖，他每一次都在无声试探着，试图让自己的身影装进小云朵的眼底。 正如此时此刻，他明明早已猜到了一切，却还坐在这里，慢条斯理地布局，然后看着小云朵被牵引着离自己越来越近。 秦扶安抬手，轻轻抚过小云朵漂亮的灰色眼睛，缓声回答：“不是我把它给你，是我把它还给你。” 纠正过小云朵的话后，他才在少年骤然睁圆的眼瞳里眉目温和地笑了起来。 “小云朵，这是物归原主。” 他凑近，亲了亲小云朵的眼睛。 谢云淮：“……” 谢云淮用了好久来找回自己的理智，他怔怔地看着拥抱住自己的秦扶安，好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解释？ 质问？ 一探究竟？ 都不是…… 谢云淮望着秦扶安笑意温润的模样，最终放弃了所有可能被说出口的话，放软了身体，将自己重新窝进他怀里，毫无防备地倚靠着他，安安静静地打量着桌面上的百花镇。 他怎么知道的呢？ 他怎么舍得的呢？ 他知道了多少？ 把这个地方给了自己，那他原本的打算呢？ …… 脑袋里仍旧一团乱，但谢云淮却并不慌张焦虑。 相反，他窝在秦扶安怀抱里，脊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彼此感知着对方有序平稳的呼吸，情绪是从未有多的安宁。 这种有人依靠有人陪伴的感觉，是隔着一层虚幻的梦境记忆，永远不可能真实感受到的。 谢云淮觉得自己的原本空荡荡的心脏似乎被某只妖不由分说地填满了。 满满当当，沉沉甸甸，满到甚至隐约有几分坠痛。 两只非人类，就这样在这个毫无人气的副本里，维持着这样相互依偎的姿势，安安静静度过了很久。 久到谢云淮终于慢慢理顺了自己混沌的思绪。 他抓住秦扶安的手，问他：“你把百花镇还给我，那你呢？” 这个百花镇不是谢云淮送给秦扶安的，是秦扶安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的，谢云淮也从没有想过拿回它。 可秦扶安现在把它还给谢云淮了。 想到这里，谢云淮忍不住说：“它是一片真实的诡域，你得到它之后，很多事都会变得方便，你难道不想要吗？” 听完他的话，秦扶安闷笑着将下颚搭在他的肩膀上，亲昵道：“那又如何呢？它最大的价值，就是让你开心。” 能讨老婆欢心的道具，才是他手里最有用的道具。 如果不能讨老婆开心，那也只能在他的空间钮里落灰而已。 秦扶安对道具的依赖度真的很低很低，但秦扶安对老婆的依赖度却高到离谱。 要不是这个诡异游戏开局就给他发个老婆，秦扶安早就联合鬼都和妖族，把这个没有天道管束的地方给占领大半了。 他有这个实力，特别是在这种没有天道盯着的地方。 谢云淮被他短短两句话说得耳朵发红，他抿了抿唇，平复着紊乱的呼吸，轻声道：“你……不用把那株草养活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身后人的呼吸又一瞬间的停滞。 谢云淮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呼吸都紧了紧，心脏忐忑地乱跳起来。 “小云朵，你刚刚说什么？”耳畔响起某人极力克制却仍旧低哑的声音。 太近了，谢云淮甚至能够感知到他灼热的呼吸丝丝缕缕钻进自己的耳朵里去，带起难以抑制的痒意。 谢云淮强忍着加快的心跳，轻轻喘了口气，才握紧秦扶安的手指，低声重复道：“我说，你不用把那株草养活，我也……我也愿意跟你去你的世界。” 不需要养活那株草，我也愿意跟你回家。 谢云淮觉得自己大概是被秦扶安蛊惑了的，否则怎么会在自以为清醒的情况下说出这么不理智的话。 但他丝毫都不后悔。 甚至因为身后人的反应，他心脏急促跳动，用力到像是要破出胸腔，把一颗赤红冰冷的心脏都完完整整呈现在秦扶安的眼前，让他亲眼看到自己此刻的认真和不悔。 秦扶安不用看。 他不用看到小云朵那颗完整冰冷的心脏是如何有力赤忱地搏动，因为他听得到。 他听得到小云朵所有的心声。 也听得到小云朵每一次急促用力的心跳声。 两个世界里，他都再也找不出任何比这更悦耳动听的声音了。 他低头，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让胸膛紧贴脊背，让心脏更贴近心脏，直到两只非人类的心脏的跳动逐渐合一—— “谢云淮。” 秦扶安哑声唤他。 “嗯。”怀里的少年轻声应着。 秦扶安蹭了蹭他的侧脸，继续喊他：“小云朵？” “嗯。”谢云淮依旧认真地应下。 “愿意当我的伴侣吗？” “嗯……？” 谢云淮猛然僵住。 他僵硬地扭头，一眼望进秦扶安笑意深深的双眼。 “小云朵，愿意当我的伴侣，和我回家吗？”秦扶安给他调整了坐姿，让他正对着自己，低着头，眉心抵着眉心，重新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谢云淮望着他，良久地沉默着。 秦扶安也并不心急，和他十指相扣两手交握，眉心相抵，耐心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像极了有耐心的猎人，安静等着猎物一步步迈入自己所布置的陷阱。 过了大概两分钟左右，谢云淮眨了眨眼，倏而笑弯了眉眼。 “我愿意。”他轻声，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回答。 他说：“秦扶安，谢云淮愿意成为你的伴侣，一直都愿意。” 或者说，谢云淮等这一句询问，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可秦扶安这只妖太过狡诈，看似将主动权交到了谢云淮手中，看似步步受限，实则却是步步紧逼，一次又一次地算计，从来没有给过谢云淮真正后退的机会。 谢云淮甘之如饴。 谢云淮无论被骗还是看透，都愿意。 “不用朝我走99步。” 少年抬起手，揽住他微低的脖颈，仰头主动轻咬住秦扶安的唇瓣，低声呢喃道：“秦扶安，不用那么辛苦，我也会朝你走过来的。” 他做了很久很久的梦。 他终于等到了梦里鲜活真实的爱人。 第161章 曾经是秦扶安一次次寻找，一步步朝他走近。 谢云淮却并没有真的在原地不动等着他靠近。 谁会忍心看着自己的爱人一次次爱而不得，一次次触手可及又不得不分离呢？ 谢云淮不忍心，所以在秦扶安努力走向他的时候，他也迈下王座，一次次逾矩，一次次靠近。 直到此刻。 直到两人心脏相贴，身体相拥。 100步里，不用分清谁走了多少步。 因为他们都是用跑的。 - 诡域的东南角开了一家云朵花店。 听说花店的店主原本是个实习快递员，但是某一天他突然翻身做主当了老板。 至于原本的亡命驿站的老板，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概……反过来给花店老板当了员工吧？ 这家花店从开业起，生意就一直很好。 好到什么地步呢？ 但凡走过路过，都会忍不住走进去瞧两眼，只要留下地址，鲜花就能自动送到家门口，就跟快递投递一样方便快捷。 但是很少有诡见到花店老板，准确来说，花店老板根本不在花店，花店里也没有营业员，但是没有诡敢在花店里偷摸放肆，该给钱给钱，该买花买花，规矩老实的不像诡。 那么，花店老板在哪里呢？ 秦扶安单手支着下颚，百无聊赖地看着小凤凰上家教课。 至于妖为什么要来诡域上家教课？ 秦扶安不知道，秦扶安不插手，秦扶安只是一个会听老婆话的乖巧腾蛇而已。 老婆说小凤凰需要上课？那就上。 老婆说小凤凰上课不专心需要人盯着？那就盯。 反正整整十天的时间，秦扶安不当快递员，谢云淮也捡垃圾，两夫夫就把这几天时间全部用在了养娃上面。 而作为被养的娃会不会哭？ “没关系，凤凰生来就是火属性神兽，眼泪都会被它自己蒸发的。”秦扶安搂着自己的小云朵，浑身上下找不出半点父爱。 谢云淮点点头，坐在秦扶安身边，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作为一域之主，百花镇又是重新融入诡域的领地，谢云淮最近其实很忙。 正因为忙，所以小凤凰调皮捣蛋的时候就有点招眼了。 实在没办法，才会特意给小凤凰请了个家教，让它好好学习一下诡域的一些常识。 至于秦扶安，即是监督，也当作旁听了。 对诡域多了解一点，他之后也能够更顺利一些，毕竟游戏明显广撒网到了妖族的一些小倒霉蛋，之后秦扶安还准备带着他们多过几个副本，让他们在诡域的生存能力增强一些。 虽然他伴侣是诡域之主，秦扶安也没要小云朵帮忙开后门。 他还要努力攒钱呢，老婆在诡域里不用养，但游戏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现在的谢云淮还不能避开游戏突破界璧去现实世界，秦扶安也不能贸贸然将谢云淮带出去，要和现实世界的天道沟通，要和妖族鬼都各方打好招呼，其它要考虑的地方也不少。 所以虽然谢云淮同意跟秦扶安回家了，但……抱得老婆归这种美事，暂时还真落不到他头上。 秦扶安也不急，相比起贸然把小云朵带出去，慢慢来，安排好一切，让小云朵没有后顾之忧显然更合适。 小凤凰学习之余，就发现自己爹在出神。 它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两圈，然后趁着他爹不注意，一个飞扑砸到秦扶安的脸上。 小家伙稚气的声音超大：“爹！！你上课不专心，一点都没有做好榜样！！” 秦扶安被它的声音震得回神，拧了拧眉，看着踩在自己脸上蹦跶的小团子，气笑了。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下来，今天就一整天都别想落地了。” 威胁出口，秦扶安都还没有张嘴数数，某只胆大包天的毛绒团子就把自己圆胖胖的身体咕噜噜滚了下去，最后稳稳当当落在他的手心里。 “爹，你以大欺小！”秦玄羽叉着腰控诉。 秦扶安拎起它的小翅膀晃了晃，一个漂亮的弧度，又把它重新扔了回去，嗤笑道：“我不光以大欺小，我还能让你老师给你多布置点家庭作业，想试试吗？” 秦玄羽：“……qaq！” 臭爹，坏爹，渣爹！ 我要去找我另一个爹告状！ 小凤凰委屈成一个球，老老实实学习了半天，最后感觉自己凤凰毛都秃了不少。 学习好累，被爹盯着学习更累。 听爹说，以后诡域里也要建造幼儿园给新生的小诡们传授知识，小凤凰简直不敢想自己将来的悲惨日子。 去现实生活里上人类幼儿园学习人类知识。 去妖族育幼园里学习妖族的知识。 在梦境里吸收凤凰一族的天赋传承。 最后还要来诡域里学习诡域的知识。 ……就算时间流逝不一样，就算它不是脆弱的人族，那也经不起这么多学习的折腾啊！！！ 小凤凰气鼓鼓地蹲在云爹爹给布置的梧桐窝里，已经开始胆大包天幻想他们分居两地永远不要见面的美好生活了。 只要两个爹不要经常见面，我的学习任务就能少一小半！ 只要它不睡觉，就不用在梦里学爹娘留下的传承。 只要它偷懒不要太快化形成功，就可以不用去人族幼儿园当学生。 这么一算……诶嘿，学习任务直接轻松一大半！ 不愧是我！ 小凤凰想通该怎么偷懒后，整只球都重新支棱了起来。 在秦扶安说时间快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它已经迫不及待蹦到了它爹的头上，把它爹的脑袋当作窝，美滋滋地蹲着，乖乖巧巧和云爹爹说再见。 再见了爹爹，这次一别，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啦！ 下次不管我爹去哪里，我都绝对不会再偷渡了！ 学习，休想缠上我！ 没人知道小凤凰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就算知道了，大概秦扶安和谢云淮也只会一笑置之。 秦扶安用灵气屏蔽了小凤凰的五感后，伸手揽住谢云淮，低头贴了贴他微凉的眉心，无奈道：“下次我去的应该是低级副本。” 关于这一点，秦扶安在之前就已经跟谢云淮说过了。 现在再说一遍，不过是表达不舍而已。 谢云淮扣住他的手指，闻言软了眉眼，轻声应道：“我知道，每个尚未回归诡域的副本里，都有我的一道分.身，我们总会见面的。” 但秦扶安知道他在漫长等待中的煎熬。 正如这个副本里，梦境碎片接收的越多，他的期盼和等待就会越难熬。 秦扶安在现实世界里只过去短短七天时间，可对于谢云淮而言，每一次等待，都是漫长的半生。 甚至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轮回。 “这次我会快一点。”他搂住怀里的小云朵，认真承诺道：“不会再让你等太久。” 谢云淮：“……骗子。” 明明他自己都把握不了这个时间的跨度。 “嗯，哄你开心呢。” 秦扶安承认了自己的谎言，笑着哄他：“所以小云朵笑一笑，假装被我骗到了，怎么样？” 谢云淮：“……” 被拆穿了还这么哄骗人，不愧是惯犯。 [——当前副本脱离中。] 眼前一暗，再睁眼时，又是熟悉的玩家小屋。 小凤凰从它爹怀里钻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而秦扶安，已经被耳边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彻底困在了原地。 [经过检测，发现玩家违规携带不知名生命体，并在副本中有违规行为！] [经系统调查鉴定，最后决定：扣除玩家在该副本所有收益，并扣除10万偷渡金，请玩家遵守规则，再接再厉。] 秦扶安：“……” 他缓缓抬眸，看向欢快飞往玩家小屋的某只毛团子。 小凤凰对此一无所觉，正试探着推开玩家小屋的门，迈着小短腿往门缝里挤。 秦扶安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继续听系统播报。 [恭喜玩家通过当前副本：亡命驿站。] [副本奖励结算中……] [副本等级：四阶-单人-恶诡（40点属性值）] [任务完成度：ss+（虽然您是通过各种违规行为才顺利通关本副本，但系统仍旧承认您的成功，毕竟还从未有玩家能有您这样出众的钻规则空隙的能力呢！）] [直播间热度积分：0（因为您的各种违规行为，系统已扣除您的全部收益，感谢您的无私奉献。）] [热度积分与诡币兑换率为：100：1。] [获得副本奖励：无（再次感谢您的慷慨奉献，您本次的所有奖励都将被列入游戏商城进行售卖，所有玩家和官方都会感激您的付出。）] [获得永久称号：“花店店主”（恭喜您成功从打工人翻身成为资.本家，希望在您的花店里，只有馥郁花香，没有压榨，没有007，没有牛马，也没有受苦受难的诡。所有打工诡对您的仇恨值增加30%，您的言语蛊惑（画饼）能力+30%。）] 第162章 [副本-诡梦童话、副本-百诡盛宴的录播收入积分转为诡币，已实时结算至玩家账号余额，请及时查收。] [偷渡金10万诡币，已自动从玩家余额中扣除，请及时查收。] 这是秦扶安耳边最清净的一次，也是他最一穷二白的一次。 没有技能球，没有道具球，没有奖励，没有诡币。 只有40属性点，和10万诡币的欠账。 空空荡荡，凄凄惨惨。 秦扶安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没有说话，就听到023的声音响起。 [玩家您好~由于您的多次违规行为，我们官方经过商讨后，决定为您发放警告黄牌一张。] [希望您再接再厉，愉快游戏。] 秦扶安的眼前明晃晃出现了一张黄牌，不等他看清，这张黄牌就化为光点，缓缓融入光幕中他的名字后面。 这也意味着，之后一旦开播，他的直播间名字后面，就会这么直愣愣地挂着一张警告黄牌。 秦扶安：“……” 他面无表情地去了涅槃池。 出来后，点开玩家面板。 姓名：秦扶安 等级：lv4（已通关副本-诡梦童话、百诡盛宴、亡命驿站。） 玩家称号：“花店店主”、“蔷薇的新郎”、“监考官”、“优秀教师”、“顶级维修师”、“高级园丁”、“三好邻居”、“璀璨新秀”、“未来新星”。 觉醒天赋：蔷薇锁血-橙色-不可成长，顶级虚诈者-红色-可成长，？？？（非人族，难以检测） 技能：治疗-高阶、故事家-紫色（不可成长）、丧葬者-紫色（可成长）、伪神-蓝色、偷盗-蓝色、维修-中阶（可成长）。 道具：白花镇（？？？）、油画棒-高级（90%）、画板-高级（90%）、幻变-融合版、全能维修舱-紫色（不可成长）、招财猫存钱罐-紫色、检测石-紫色（99%）、、玩具之心-蓝色（残缺）、、驱虫剂-低阶（100%）、工具箱-蓝色（24%）、万能能源块x5、干净饮用水x3.8升…… 诡币：-28710 玩家属性值：强化属性请进入涅槃池。 智力：42 力量：42 敏捷：43 神识：72 魅力：34 幸运：7（普通强化无效） 秦扶安的视线落在-28710的诡币上面，停留了至少10秒。 他这次真的觉得，下次再进副本，一定要先给自己算一卦了。 再不济，也得看看黄历再作打算。 不然要是再这么来一次，他估计能把现实里的身家都搭进来，更别提挣钱养家了。 想到这里，秦扶安深吸了一口气，关掉玩家面板，大步走向玩家小屋，把在里面撒谎的小凤凰拎出来，转眼间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 “爹，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去找云爹爹啊？”小凤凰蹲到自己的梧桐窝里，一双眼睛水灵灵地望着它爹。 秦扶安躺在凳子上陪着儿子晒太阳，闻言偏头轻轻瞥了它一眼，而后才说：“怎么，你也要一起去？” 小凤凰顿时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我还小，我才满月呢，爹你自己去吧，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再去找云爹爹玩！” 秦扶安怎么可能不知道它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小九九。 闻言轻轻嗤笑了一声，继续闭着眼享受难得的阳光。 直到另外两道气息同时出现在别墅里。 秦扶安睁开眼，恰好看到凭空出现的一人一鬼。 “秦哥！”溪芽眼睛一亮，很快跑过来，再跑到一半的时候，缓缓停下，纳闷地望向秦扶安身边的小红鸟，好奇问道：“秦哥，您、您去花鸟市场买鸟了啊？” 谢则圆：“……噗。” 小凤凰不可思议地望了她一眼，气得说人话：“你才是花鸟市场里卖的鸟呢！小爷我可是……我可是我爹的好大儿！！” 凤凰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它机灵地咽了回去。 那只鬼知道它的身份不要紧，但是人类不可以。 人类的贪婪永远不能小瞧，这是它刻在灵魂传承里的知识点。 被小鸟骂了。 溪芽更加不可思议了，凑近后先给小凤凰道歉，然后好奇地问它：“你是秦哥的儿子？” “那当然！我可是我爹最亲最可爱的崽！”小凤凰骄傲叉腰。 谢则圆跟过来，闻言点头附和道：“是啊，毕竟你爹也没机会养别的崽。” 就跟一个班只有一个学生一样，不是第一名还能是第几名呢？ 小凤凰：“qaq！” 可恶，这只鬼的嘴巴永远说不出好听的话！ 不像我，永远都是我爹可爱的小凤凰！ 秦扶安顺手敲了敲它的脑袋瓜，而后抬眸问走进的两人： “怎么样？都还顺利吗？” 第137章 混乱之都（1） 溪芽收敛了惊讶的情绪, 点点头道：“我们排到了一个副本里，还挺顺利的。” 虽然两人看起来都是那种没有太高攻击力的，但一个有好多尸体当打手, 另一个出手就锁人魂魄，两人合作, 那个副本里的其他玩家都不得不避让开，就连碰到诡物也能轻松应对。 这也是溪芽又一次体会到有强大队友的快乐。 老实说, 还有点上瘾。 “不过我们还是没能把那个副本通道关闭。”谢则圆摇摇头，略感遗憾。 溪芽愕然扭头, 惊诧反问：“把副本通道关闭？！” 谢则圆略一颔首, 笑道：“对啊, 你难道不知道吗？秦先生的每个副本，最后都能让副本通道关闭。” 溪芽被他提醒, 愣在原地回想了一下, 而后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 可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强大的武力值吧？ 她重新看向秦扶安, 忍不住追问：“这是有什么必须达成的目标吗？” 秦扶安瞥了眼笑眯眯的谢则圆，摇头：“没有。” 不等溪芽追问，他开口转移了话题, 问他们：“你们在副本里，有遇到名为谢云淮的npc吗？” 这是他第一次在游戏外问起其它副本里的谢云淮。 溪芽没有说话, 谢则圆避开阳光躲在阴影处, 闻言思索了片刻, 才说：“不太确定。” 不太确定？ 秦扶安无声扬眉。 溪芽放下手里的茶杯，帮忙解释道：“我们进的是一个以教堂巫者为背景的西方副本, 副本里的npc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神情也都一样，有数十个npc, 我们没有太注意其中有没有名为谢云淮的npc。” 在更多玩家眼里，副本里的npc都是诡，而且全都是脸谱化的诡，就算注意到某只诡，也只会是因为那只诡能够推动副本剧情进度，而不会特意去寻找一个无关紧要的npc。 至少溪芽没有注意过。 倒是谢则圆，在她说完这些话后，若有所思道：“真要说的话，我倒是发现一个npc很有可能，但他不是那个名字，他只有一个编号，看起来并不起眼。” “你看到了他的灵魂？”秦扶安直指重点。 谁知谢则圆缺仍旧摇头，无奈摊手：“看不到，我只是感觉他很弱小，却又是这个副本里给我感觉最危险的人。” 所以他才会说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秦扶安的小云朵。 说完，他好奇问：“怎么，难不成秦先生还准备每个副本都走一趟？” 秦扶安笑着挑眉：“有何不可呢？” 谢则圆、溪芽：“……” 恋爱脑晚期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吧？ “您知道整个诡异直播有多少游戏副本吗？”谢则圆觉得他在说天方夜谭。 秦扶安颔首，理直气壮：“知道啊，数不胜数。” 谢则圆：“……” 知道，但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就把南墙撞碎？ 随着三人的闲聊，原本洒落在秦扶安身上的温暖阳光逐渐偏移黯淡，一阵瑟瑟秋风吹过，他终于舍得从躺椅上坐起来。 谢则圆收到地府的通信，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溪芽想了想，也决定先告辞，她准备去给自己找个活儿干，也多接触解除这世间的人气儿，不然她身上阴气太重，游戏里见到的也全是尸体和诡异，迟早要出问题。 更何况她和官方也有合作，并不是真正放了假就无所事事的大学生。 于是转眼间，这栋别墅里又安静了下来。 小凤凰扑棱着翅膀飞到它爹肩膀上，用稚嫩的鸟噱啄了啄秦扶安的耳垂，啾啾道：“爹，我想去找小孔雀玩儿。” 它一只鸟在家里好无聊啊~ 虽然之前话里话外都嫌弃孔梨是只笨孔雀，但小朋友的友谊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见面会吵，不见面又惦记。 更何况仔细算起来，加上在游戏里的时间，小凤凰都有好久好久没见到孔梨了。 “去吧。”秦扶安不限制儿子的交友范围，利落把他的梧桐窝和各种零食都收起来，连着这只崽子一起打包送到孔昱家。 第163章 拒绝了孔昱的晚饭邀请，秦扶安回到家后看了眼时间，然后点开手机群聊。 秦扶安：你们的游戏时间分别是多久？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群里说话。 但加入这个群的妖怪们都知道他的大名，早就在私底下私聊讨论了好多次，还专门去游戏里观看了他的上个副本过程，最后全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愧是腾蛇大人，不光在游戏里找到了伴侣，还能直接掀翻无情资.本家自己翻身当老板！ 他们也想这么厉害！ 当然，目前是不可能这么厉害了，但是他们眼看着是能够抱上这么厉害的大腿的啊！ 同为妖族，又被聚集到一个群里，现在腾蛇大人又问到了副本……明显是要照顾一下他们这些小妖，这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熊宇：大人，我下一场游戏就在明天了。 狐三：我的在三天后。 我超有毒：大人，我也是明天……我刚过完新手副本。 其他小妖也分别就是这几天了。 秦扶安想了想，在群里将自己的游戏id发给他们，让他们添加后明天一起进游戏。 秦扶安：有不想进的也没事。 这话一出，群里没有哪一只妖说自己不想进。 能乖乖躺平被带，谁会想要自己去拼命啊？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秦扶安放下手机，想了想，又在丧葬者小队里发了条消息。 秦扶安：注意一下你们熟悉的人和鬼，或许他们也被游戏波及到了。 既然妖族这么少的妖口里，都能找出七八只小妖，那鬼都那么多鬼，人族那么多人……那被波及的人和鬼只会更多。 不过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在按部就班做着自己该做的事，除非度过三次副本，身体情况大幅度被提升，否则玩家在现实生活里也只是普通人的模样。 溪芽发了条语音：“我会注意的，不过就算我注意了也没用啊，除了我的族人，其他人我根本管不着。” 谢则圆紧跟着说：“鬼都千千万万只鬼，我要是每只鬼都关注的话，我师父现在就能把锁魂链栓我脖子上。” 秦扶安从他的话里听出些别的东西。 秦扶安：“地府最近很忙？” 谢则圆：（微笑）是啊，秦先生之前不久猜测过，会有诡物藏在玩家里偷渡到现实世界吗？最近黑白无常们手里的链子都要忙出火星子了。 就连回秦扶安的这几条消息，都是他在去接引鬼魂的途中忙里偷闲摸鱼回的。 谢则圆：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那破游戏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那么大了。 言外之意，不管游戏内还是游戏外，都根本不给玩家（特别是他）任何的休息时间。 秦扶安看着他在群里的嘀咕失笑，摇摇头，关掉手机闭眼修炼。 - 游戏小屋前。 秦扶安一一通过好友申请，然后将这几个小妖都拉到自己的游戏空间里。 “腾蛇大人，我昨天专门去买了组队卡！昨天晚上我们几个还去绑定了小队，这样以后进副本也能最大可能被匹配到一起。” 团雀叽叽喳喳地交代完，和其它小妖怪一起眼睛亮亮地望着秦扶安。 一双双清澈单纯的兽瞳里全是崇拜和期待。 腾蛇大人诶，这可是妖族现在仅存的上古大妖之一！ 虽然听说腾蛇大人也才刚成年没多久，但、但也比他们这些小妖怪厉害了上百倍！ 狐言是几只小妖怪里和秦扶安关系最近的一只，因为他就是被秦扶安给救回来的幼崽之一，虽然损失了一条尾巴，但好歹活了下来。 所以他喊秦扶安哥哥，本体也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朋友，一双狐狸眼漂亮干净，并不能从中窥见狐族特有的狡黠。 “哥哥，你只带我们这一次吗？”他在秦扶安准备使用组队卡的时候好奇询问。 秦扶安指尖捏着组队卡，闻言思索了两秒，回他：“看你们表现，如果你们能够在副本里慢慢成长起来，那以后有时间我就陪你们下几次副本。” 这话一出，本就暗戳戳期待的小妖怪们全都在心里欢呼起来。 太好了！ 本以为是一次性的大腿，结果还能抱好多次！！ “那我们快点进游戏吧，我一定不会让大人您失望的！”小狗妖里面的哥哥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 感受到这些小家伙们愉悦欢快的气息，秦扶安凌厉的眉眼也柔和了些许，领着他们到游戏入口处选择使用了组队卡。 下一秒，眼前的世界骤然转变。 【副本正在随机挑选中——】 【副本已锁定，副本商城已开放，限时5分钟。】 秦扶安迅速扫了一眼商城里的商品，基本都是攻击和防御的一次性道具。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点击购买。 一来是低级副本，他的武力值在副本里虽然受到压制，但并不会给他带来太多危险。 二来，则是几只小妖怪应该都有想买的东西，秦扶安如果买了，库存就会减少，想买的小妖怪可能就会和合适的商品失之交臂。 最后一点，则是因为他……没钱。 虽然短短一天时间，之前副本的录播又给他攒了一点余额，但杯水车薪，还是等攒到足够诡币了再消费吧。 所以他情绪稳定地关掉了商城。 [检测到玩家正在使用组队卡进入副本，即将同步开启直播间，请玩家做好直播准备。] [当前副本名称：《混乱之都-c》] [当前副本类型：多人-收容-恶诡。] 【这是一座伟大而混乱的城市，城内有一群人一直在竭力维持它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秩序，他们被市民称之为：收容者。】 【副本传送中——】 第138章 混乱之都（2） 入目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副本介绍里所说的城市，是一座真正的城市。 秦扶安神色沉冷，眸光幽暗地环视着自己所处的城市, 以及从自己身旁来往路过的人类。 没错，这里都是人类。 他没想到, 只是带着小妖们过一个普通的副本，进来后却给自己带来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这是一座人类和诡异共存的城市。 混乱之都。 它原本的城市名叫什么？ 在这座城市里又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这里还有人类？为什么人类会和诡异共存于一个城市？为什么这样的城市, 会被变成一个直播游戏里的副本？ 这些问题的答案，秦扶安全都不得而知。 他也没能从弹幕里获取任何相关的信息。 在短暂的思考后, 秦扶安转身, 对着不远处大厦的玻璃打量起其中倒映出的自己。 一身很普通的工装, 眼瞳颜色没变，五官没变, 胸前别着一枚猩红的徽章。 秦扶安低头, 用手指将它翻过来。 这是一枚“眼睛”形状的徽章。 如果盯着它细看的话, 就会隐约造成一种这是一颗“活眼睛”的错觉，甚至会觉得它可能在某个不经意的间隙里偷偷眨眼。 这枚猩红的眼睛里，那颗同样猩红的眼珠里盛着不知名的红色液体, 像是血，但被封存在眼珠里, 秦扶安即使凑近了也嗅不到液体的气味。 这时候, 他兜里大概是手机在震.动, 秦扶安顿了顿，松开这枚徽章。 的确是手机, 正对上他的五官就自动解锁，紧跟着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极为显眼的app。 《收容之眼》 和他胸前的这枚徽章一样，是一只猩红眼睛的标识。 秦扶安没有犹豫地点进去。 下一秒, 他耳边就出现了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玩家触发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收容c级诡物20只，收容b级诡物10只，收容a级诡物3只。】 【任务介绍：请在《收容之眼》领取相关任务，请在收容所领取诡物收容工具，每收容一只诡物，请前往收容所交付任务并领取佣金，请遵守混乱之都生存秩序，祝您生活愉快，岁岁长命。】 听完主线任务，秦扶安这才将视线聚焦到屏幕上。 《收容之眼》app点进去之后，画面还挺简洁明了，只分为三个板块：个人页面、任务页面、论坛页面。 秦扶安先点进个人页面，上面赫然是他自己的头像，没有名字只有收容者编号，他的编号是0327。 个人信息很简单，没有涉及太多隐私，只记录收容者等级和诡物收容数量，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又点进论坛页面。 《惊！混乱之都新城a座3区出现的高级诡物竟然是它！！》 《救命！有没有收容者在城南附近？我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啊啊啊啊！！》 《诡物等级和实力是否划分清晰？官方给出以下几点回答……》 《混乱之都南岸区出现了一只a级诡物，等级低的收容者这几天注意避让这个区域。》 第164章 《混乱之都……》 秦扶安沉默一瞬，一一点开这些标题的帖子，将其中提到的地点都记下来。 最后才是任务页面。 上面就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接取榜，不同等级的任务颜色也不同，可以选择按发布时间排序，也可以选择按照等级或者任务佣金排序。 这些任务并不全是官方发布的，还有很多是混乱之都的市民或者公司发布的，一旦接取这种任务，最后需要给官方缴纳所得佣金的10%，官方负责记录和保证任务的真实性，并且如果在任务期间死亡，官方也会尽量帮忙收敛尸体或者给亲属发布讣告。 但如果有人选择线下交易的话，那是死是活是真是假，就都和官方无关。 秦扶安将右上角的任务接取规则大致浏览了一遍后，退出这个app，点开手机里的通话联系人。 不出意料，使用组队卡进来的玩家，互相是有彼此手机号的。 秦扶安先打给了狐言。 “哥哥？我现在在临安区的收容所附近，距离收容所大概还有2公里左右的距离。”小狐狸蹲坐在花坛边，顶着明媚的太阳，一边讲话，一边用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好奇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秦扶安之前就看到了附近的路牌，自己在深蓝区，和狐言不在同一个城区。 简单分享了一下信息后，秦扶安又打给另外几只小妖。 最后得出的结果，只有那朵小蘑菇和山茶在深蓝区，而熊宇和狐言在临安区，团雀和一只狗崽在新城附近，最后一只小狗崽独自在城南。 秦扶安拧着眉翻找手机里的其它软件，终于找到了混乱之都的地图。 地图上，混乱之都的模样也很怪异，缩小看的话，竟然也是一只眼睛的模样。 而深蓝区和临安区，恰好在混乱之都的极东和极西，中间类似于眼珠的部分，这是一圈圈环绕而建的城区，分为城南和城北，以及新城和旧城。 这么看起来，想要尽快汇合根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混乱之都很大，大到即使乘坐交通工具，想从深蓝区到临安区，也要至少三四个小时。 秦扶安看着地图，最后用聊天软件把这几只小妖再次拉了个群，让他们在混乱之都的城北收容所汇合。 倒不是不放心让这几只小妖去接任务，而是小妖们本身实力就弱，秦扶安还不确定混乱之都的诡物等级是怎么划分的，如果贸然让他们独自去完成任务，无异于是让他们去送死。 只能先把他们聚集起来，在这个过程里，自己先去收容所接一个收容任务，确定诡物实力后，再按照他们在副本里的实力分组。 短时间内就安排好这些的秦扶安顺便在群里多叮嘱了一句：“注意控制你们的原型，不要让别的玩家当作诡物给抓了。” 小妖们：“qaq好~” 不愧是腾蛇大人，连他们偶尔会控制不住原型，不小心冒出两只耳朵或者长出一条尾巴的事情都这么清楚！ 叮嘱好这群小妖后，秦扶安这才看着地图，往距离自己最近的临安区收容所走去。 至于为什么要用走的？ 答案就是这个游戏它根本不给秦扶安丝毫财运。 副本外穷也就算了，副本内，他翻遍了手机里的各个软件和自己全身上下，愣是没找到一枚混乱币。 一枚都没有！ 别说打车了，就算是想扫个共享单车都是痴人说梦。 走在去收容所的路上，他看着直播间里满屏的嘲笑和打赏，真的快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曾经太猖狂，以至于被游戏给针对了。 这钱它怎么就这么不经花呢？ 秦扶安这辈子数千年都没穷过，结果到了游戏里，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兜比脸还干净。 023偷偷窥屏弹幕，披着小马甲对那些说主播被游戏官方针对的弹幕愤愤反驳：明明是主播自己花钱大手大脚，又要养自己，又要养儿子，还要养老婆，所以才花的比挣得多，怎么能把脏水泼到游戏官方身上呢？ 作为官方，它们也顶多是死要钱了一点，没良心了一点，奸猾了一点，坑人了一点…… 但是！ 哪个游戏官方不骗氪的？！ 比起人类的游戏官方，它们诡异直播官方都够良心了！ 所以这黑锅背着，官方简直比窦娥还冤！ 没人知道023理直气壮的洗白，在它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弹幕早就偏离了一开始的话题，开始了每个副本必经的流程：猜小云朵。 [买定离手啊，这个副本里，小云朵是人类还是诡物？] [我押人类！小云朵的学生时代真是青涩又可口啊，怀念死了~] [我押诡物！小云朵根本就不是真的人类啊，而且身为诡物的时候，我们的小云朵他就没！丑！过！！] [主播觉得呢？小云朵会是人类还是诡物？会不会这个副本里没有小云朵啊？毕竟这个城市真的太大了……] [不！我觉得小云朵一定会在的，小云朵怎么可能丢下主播一个人过副本呢，（超大声）没有爱情做调剂的诡异游戏都是垃圾！！！] 秦扶安有点被弹幕吵到眼睛。 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跟着猜测起来：“大概是人类吧。” 面对满屏的为什么和问号，秦扶安眯着眼看向头顶灿烂的太阳，慢悠悠回答：“游戏系统不是跟你们说过吗？物种不同会有生殖隔离，现在我是人，小云朵当然也是人了。” 观众：“？？？” 023：“？！！” 你可要点脸吧！这话到底是跟谁说的，又是谁一次次把它当耳旁风？ 主播请自己背锅，别甩到观众们头上好吗？！ 第139章 混乱之都（3） 秦扶安走了快一个小时, 才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收容所。 外表看起来挺冷清的，但进去之后就会发现科技感很强，内部空间也很大, 办公的人更是忙忙碌碌，有点像星际时代的佣兵工会？ 秦扶安循着电子标牌走向任务接取处。 在这里发放任务的负责人是名女性。 这很平常, 但让秦扶安意外的，是她机械化的右手手臂, 和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左眼兽瞳。 和秦扶安一眼，她的胸前衣襟上也别着猩红眼睛的徽章, 在秦扶安走近后, 她扬起一抹笑容, 柔声道：“请问您是递交任务还是接取任务？有在线上提前预约吗？” 秦扶安摇摇头：“接取任务，顺便购买收容诡物的容器。” 闻言, 这位负责人了然颔首：“好的, 请出示您的收容者编号。” “0327。” 随着秦扶安的话音落下, 负责人在面前的机器上输入编号，确定是本人之后，她看着屏幕上的初级收容者等级, 友善建议道：“您可以在旁边这台机器上输入您的收容者编号，然后选取对应任务进行接取, 每一个任务, 我们都会提前为您发放相应等级的容器, 任务成功则工具免费，任务失败可以归还容器, 容器丢失或损坏需要原价赔偿。” 有她引导，秦扶安在机器上输入自己的编号，机器自带的镜头将他扫描对比通过后, 就和手机上的任务榜一样呈现出各种颜色的待接取任务。 秦扶安斟酌着任务之间的距离，最后在负责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次性接取了5个c级任务和1个b级任务。 见他已经点击了确认接取，负责人没有再说任何劝告的话，只是拿出6个和任务相对应的容器递给他，并提醒道：“如果您为了任务的稳妥，需要更多的容器，或是需要和其他收容者组队一起完成任务，可以去左侧大厅，那里有容器贩卖，也有更多像您这样的收容者在那边聊天休息。” “好，多谢。” 秦扶安说完，拿着那几个容器，当着她的面放进了空间钮当中。 这位负责人见到这一幕，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微笑的弧度都和之前一模一样。 秦扶安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看来这里还有很多秘密在等着玩家们深入发掘。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去完成收容任务，然后拿到任务佣金，让自己不再面临身无分文的窘境。 拿出手机，看上面已经接取的6个任务。 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3公里外一家机械制造厂。 秦扶安点进任务，看到了这个任务发布人写的诡物概述。 诡物概述：最近我们工厂的制造车间总是传来嘎吱嘎吱的木门开合声，但车间里全是机械，根本没有任何木制品，但它一开始并没有对我们造成更多困扰，所以我就没有太注意，可是三天前，一名员工在工作时被器械绞断了右手，医生说他的手更像是被门挤压断裂的，就像是……小时候用木门的缝隙挤压坚硬的核桃，核桃壳和核桃仁都被挤成一滩烂泥。 经过官方和任务发布人的沟通，这个诡物的等级定为c级，因为它还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大范围的伤害。 秦扶安在地图上找到这家机械制造厂的位置，确定手机是太阳能充电后，就一直循着路线慢悠悠晃过去。 第165章 走在路上的时候，秦扶安观察到在这座混乱之都生活的人类，其实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非人的特性。 比如收容所负责人的眼瞳和手臂。 他一路走过去，看到的行人身上大多都几乎有机械化特征或是兽化特征，但很少有像那位负责人一样将两种特征都融合在身上的存在。 不过也有很多正常人类，至少秦扶安无论从外表还是他们的灵魂去观察，都只能得出他们是正常人的结论。 也因此，这个副本在他眼中的谜团越来越多。 一边观察路人，一边前往目的地，秦扶安全程没有遇到别的玩家。 或者说：因为正常人类太多，他也不能判断谁是玩家。 哪怕玩家进了这个副本应该都是收容者身份，秦扶安也难以辨别。 这是第一次，他在这个游戏里失去了一部分优势。 但他并不慌张，反而更感兴趣了。 在四阶副本都没有遇上的情况，却出现在了新手低阶副本里，秦扶安其实很想知道是曾经的自己运气太差，还是这几只小妖里面有妖的运气太好。 不过能在末法时代活下来还化形成功的小妖怪，本身就夺得了几分常人没有的气运，这并不奇怪。 思索间已经来到了机械制造厂门口。 远远就看到一个头部有小半都是机械化的男人在门口张望，秦扶安走上前去，这人将目光放在他胸前的眼睛标识上，神色一喜，赶紧迎上来笑道：“您应该就是接取了我们工厂那个任务的收容者了吧？我是我们厂的经理，您好您好！” 他朝着秦扶安伸出手。 秦扶安低头看了眼，也笑着将修长的手指抬起和他交握，片刻后松开。 “您好，我是收容者，能带我去看看那个疑似被诡物占据的车间吗？” 这位经理忙不迭点头：“当然当然，您跟我来。” 这位经理很健谈，在去车间的路上，秦扶安已经得知了他的姓名、年龄、入职时间，以及家庭情况等等详细信息。 而这位经理，仅仅知晓秦扶安的编号是0327，就已经将他引为至交，甚至在得知秦扶安是走路过来的之后，还大方到要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他。 秦扶安很心动，但拒绝了他的好意。 只轻笑着说了声谢谢，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反而让这位经理更加热情地和他交谈。 直到来到了出事的车间，经理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几乎单方面的闲聊。 指纹扫描后，面前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打开，将车间内部的现状展现在秦扶安眼前。 灯光一开，整个车间被明亮的白炽灯映照得纤毫毕现。 在经理期待又忧虑的复杂目光中，秦扶安率先走了进去。 “让员工受伤的是哪台机器？”他偏过头问站在门口的经理。 经理远远朝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说道：“往前走，左转就能看到那台机器了。” 很笼统的描述，但秦扶安往前再左转之后，一眼就锁定了那台机器。 原因无它，机器上还残留着员工的鲜血以及一部分骨肉组织。 秦扶安走近它，垂眸打量着这台机器，并在经理骇然的目光中，朝着它伸出右手。 下一瞬，机器突兀运转起来，咬合严密的齿轮咔咔作响，隐约间秦扶安的确捕捉到了类似于木门开合的悠长嘎吱声。 而他的指尖，距离这台机器仅有几毫米的距离。 秦扶安拿在另一只手里的容器突然开始闪烁红灯，按照物品介绍，这是碰到诡物能量场后才会有的反应。 所以，这台机器就在这只诡物的能量场范围内，也因此能被它所控制。 秦扶安像钓鱼一样将白皙修长的手指停顿在机器面前，半晌，在机器明显缓慢无声贴合他手指的那一瞬间，又突兀地蜷缩收回了手。 身后站在门口的经理伸长了脖子，见状用力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又见秦扶安反手，像教训捣蛋的小孩子一样屈指用指节敲响了这台正在运转中的机器。 经理浑身一冷。 木门的嘎吱声也是一顿。 唯独秦扶安不受影响，指尖灵力流泻，迅速包裹住这台机械内部的某个小物件，然后将它缓缓地抽离出来。 “……竟然真的是一扇门？！”经理惊诧地望着秦扶安手心里的那个小小木制品。 “是窗。” 秦扶安纠正他，将手里状若死物的小木窗随手朝着容器触碰过去。 很快，容器便在他的注视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拉伸变化，最终像一团柔软的橡皮泥一般将这扇小木窗严严实实包裹在里面。 最后它用史莱姆一样的身体，亮起了科技化的绿灯，显示这一次的收容顺利完成。 秦扶安：“……” 他有个大胆的猜想。 或许这个所谓的容器，也是某种被收容驯化的诡物呢？ 秦扶安将这个容器放进空间钮，然后对喜形于色的经理颔首道：“诡物已经被清理，接下来你们可以正常复工了。” 经理就没见过这么顺利的收容过程！ 作为混乱之都的市民，他一生中也见过不少收容者和诡物之间的拉扯场面，每次不是打生打死就是你死我亡，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兵不血刃，甚至连一丁点打斗都没有的收容情况？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多半是撞大运遇到大佬了。 于是哪怕秦扶安说不用，他也心甘情愿硬把自己的车钥匙塞到了秦扶安的衣兜里，说什么都要结下这一桩善缘。 “您什么时候不忙了，一定要记得来我家，我以前是当厨子的，说句不要脸的大话，我做菜真的很有一手，要不是后来我工作的酒店遇到了难对付的诡物……总之您要是有空了，一定给我个面子聚一聚！” 他笑呵呵地说完，看秦扶安点头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就连那半边机械化的脑袋都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亮。 秦扶安接受了他的好意，也加了联系方式，算是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人脉。 [论主播如何用5句话骗到一辆车。] [说骗多难听啊！明明是成年人衡量利益后心甘情愿的算计嘛！] [我发誓，主播的五句话里，有三句都是拒绝！所以这车真的是他硬塞给主播的！！] [呜呜呜呜呜可恶的主播，要是把你的天赋技能让给我，那我该是一个多么善良活泼开朗的小女孩啊？！] 第140章 混乱之都（4） 车是新车, 颇具科技感，装载的是自动驾驶功能，秦扶安基本不需要操心该怎么驾驭它。 坐在车里, 秦扶安将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输入进去，然后闭上眼短暂休息了一会。 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 已经过去了大概半天的时间。 副本主线任务里并没有限时，这也意味着, 如果有玩家没有尽快完成任务，也可以一直在副本里生活, 直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 所以, 这个副本里多半不会有玩家找玩家麻烦的情况出现, 当然，如果遇到猎手那就另当别论。 接任务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很快有代步工具, 所以接取的都是这附近区域的任务, 距离都比较近, 所以很快车子就停在了路边。 秦扶安隔着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解开安全带下车。 第二个收容任务，在这个小区里, 发布人是小区的物业。 成功和物业对接后，秦扶安花了十分钟将小区里不断散发催眠香气的树木收容成功, 拿出手机点开任务让物业确认后, 他继续奔赴下一个任务点。 c级的任务他总共接了5个, 加上在路上耽误的时间，他完成这些收容任务总共也才耗费了3个小时不到。 不过这时候天色也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想到还在城北收容所的小妖们, 他选择将手里唯一的b级任务暂时搁置，然后驱车赶往城北。 在路上和他们联系的时候，秦扶安听着通话那端吵闹的声音皱了皱眉, 而后才知道这几只小妖在汇合后，也一起接了几个c级的收容任务，现在就在任务地点和诡物拉扯。 小山茶花细软的声音从通话那端传到他的耳朵里：“狐言哥哥和大家都觉得不能一直依靠和等待大人您的帮助，所以我们决定组队一起做任务，能多做一个，我们就能多得到一分锻炼，大人您也能少为我们操心一些。” 他们虽然还是一群幼崽没错，但并没有那种等同于人类几岁的幼崽，年龄最小的也差不多人类的十几岁，一群幼崽在一起，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 所以在汇合之后，一群小妖怪商量了一番，就决定先一起试试这个副本的难度，他们一起也有不小的战斗力，况且实在不行还有腾蛇大人帮忙兜底，所以几只小妖怪的胆子都大了起来。 有人兜底，有强大靠山，就是他们在这个副本里最大的依仗。 秦扶安听着那头小妖怪们吵吵闹闹的声音，眼底闪过一抹柔和的笑意，温声道：“好，把你们现在的地址发我，我来接你们下班。” 第166章 小山茶花妖眼睛一亮，赶忙把地址发了过去。 等通话挂断，它激动地捏着手机，催促吵闹的小伙伴们：“你们别吵了，腾蛇大人马上要来接我们下班，快点收容这只诡物，不能让腾蛇大人觉得我们是一群长不大的小废物！” 在离开山头的时候，种族的长辈们就叮嘱过他们，出门在外不可以惹麻烦，遇到事情不要胆怯懦弱等着别人的帮助，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强大。 狐言哥哥之前还跟他们几只小妖说过，曾经腾蛇大人还是幼崽的时候，就对狐言说过一句话：天道之下，众妖平等，想要活下去，唯有强大自身，强大到天道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才能在末法时代更长久的活下去，直至见到新的机遇，并依靠脑袋和实力将其抓在手里。 小妖怪们不知道自己进入这个奇怪的游戏算不算是机遇，但彼此目标都很一致，那就是变强，并且好好地活下去！ 现在有腾蛇大人帮忙兜底，他们心里有了依靠和胆量，自然不用再像之前的副本里那样畏畏缩缩苟活，这是绝佳的锻炼自己的机会。 所以小山茶花一说等会腾蛇大人会来接他们下班，小妖怪们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热血沸腾起来，全都磨刀霍霍向诡物，势必要在腾蛇大人到达之前将这只诡物拿下！ 等秦扶安到达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排排蹲在路口，眼巴巴朝着外面张望的一群小妖怪。 他的车稳稳停在了小妖们面前。 一开始小妖怪们还不知道里面是他，被挡住视线后齐唰唰起身给自己换了个视野更好的位置，继续眼巴巴盯着路口，好像看久了那里就会突然出现一条蛇把他们整整齐齐带回家。 弹幕里都在说这群小家伙可爱，秦扶安不禁失笑，打开车门走下去，在小妖怪们惊讶呆愣的视线里，敲了敲为首的小狐狸的脑袋瓜：“发什么愣呢？上车。” “嗷！” “喔喔~” “o.o~” 听取喔声一片。 一辆车自然坐不下这么多只妖，所以刚一上车，占地面积小的几只妖就乖乖化作了原型。 而熊宇这种大块头的妖，还是维持人形，顺带抱着一只毛茸茸的三尾小狐狸。 秦扶安见他们各自把自己安排得很好，便没再多说，只在一群小妖怪们亮晶晶的目光下，寻找周边评价毕竟高，安全系数也高的酒店。 只是他没想到，住酒店还能遇到熟人。 准确来说，是熟诡。 “怎么是你们？”秦扶安在两只诡惊恐的目光中笑着问他们：“你们不是超市的售货员吗？” 两只诡：“……” 沉默，是今晚的混乱之都。 他们都转岗干酒店了，为什么还能和这尊煞神遇上啊啊啊啊？？！ 内心嚎叫不断，表面风轻云淡。 一只诡扬起虚假的笑容，礼貌道：“秦老师，好久不见，那个超市因为某些意外事故关闭之后，老板就安排我们来这里当负责诡了，请问您要几个房间，住多久？” 一句话里，“意外事故”四个字被他说得格外咬牙切齿。 秦扶安无声挑眉，朝他笑道：“恭喜，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你们还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实在不容易。” 两只诡：“……” 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我们为什么会差点没工作，难道你这个罪魁祸首心里就没点数吗？！ 但他们努力吸气呼气，硬是把到了嘴边的愤愤之言重新咽了回去。 没办法，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一个搞不好，说不定还要丢工作。 如果可以选择，他们宁愿从未认识过秦扶安。 当然现实并不以他们的想法所更改，所以他们现在不仅要二度认识秦扶安，还要毕恭毕敬把顾客当上帝，为他提供酒店的顾客至上微笑服务。 “您说笑了，我们老板一向良善。”先拍个老板听不到的马屁，然后看向秦扶安身后的一堆少年人。 “秦老师，这是您新带的学生吗？”一只诡好奇询问。 秦扶安还没回答，后面的一只狗崽就活泼地蹦出来用力点头：“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秦老师的学生~” 谁说不是呢？ 小妖们才不会放过每一个能和腾蛇大人拉进关系的机会。 秦扶安唇角轻扬，颔首道：“嗯，开三间房，先住一晚。” “好的，您稍等。”两只诡正经起来。 不过在收到房费的时候，它们内心还是有点惊疑不定地小颤，在带着秦扶安一行上楼住宿的时候，忍不住强调提醒：“如果有事可以拨打前台电话，我们酒店的安全系数是混乱之都最有保障的，当然半夜要是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敲门声等等，都千万不要轻易开门。” 最后，它直勾勾地盯着秦扶安，再次说：“也请秦老师不要随意伤害滋扰其它客人，酒店财物损坏，客人被无故殴打等等，都是要进行天价赔偿的。” 秦扶安：“……” 什么意思？ 我是那种会随意伤害滋扰别人的妖吗？ 秦扶安双手环胸，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房卡，目送这只熟诡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而后轻嗤一声，转脸对几只小妖叮嘱：“晚上别睡太死，也别听到点动静就开门，就算是你们熟悉的妖，包括我来敲门，都先别开，打个通话问问清楚了再说。” 倒不是他觉得这些小家伙们笨，而是按照他们对自己的信任，一旦被利用，可能会连命都搭进去，在这个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诡异世界里，秦扶安必须得多叮嘱几句。 “哥哥，我们也不会随意敲你门的。”小狐狸认真点头。 秦扶安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让他们各自回房间睡觉。 秦扶安关上门，洗漱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关上灯，一双绿瞳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他在思索，关于小云朵在这个世界里，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 一般而言，自己在进入副本之后，很快就能遇到他。 但这个副本里，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秦扶安也并没有见到任何可能是小云朵的存在。 是错过了？ 还是说，小云朵并不在这个副本里面？ 他没有看到天际熟悉的黑色触须们。 这让他原本笃定的念头也变得不那么坚定起来。 不过所有的念头在脑海中划过之后，最终留下的，是一点灵光。 他从床上坐直身体，闭上眼，双手在胸前迅速结印，磅礴的灵气被聚拢后，又迅速化作细密的灵气丝线朝着窗外扩散伸展。 他们是结过灵魂契约的伴侣，秦扶安自有自己的搜寻方式。 当眉心的契约隐约发热亮起时，秦扶安霍然睁眼，眼底闪过轻浅的笑意，而后重新闭上眼，分出一部分神魂循着方向找了过去。 - 手里的工作总算完成，谢云淮打了个哈欠，又在工位上困倦地伸了个懒腰，让自己稍微精神些后，这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 偌大的办公区内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 谢云淮起身的时候，板凳在地板上划过发出尖锐的剐蹭声，在寂静空荡的办公区内又被放大了许多，莫名带了几分渗人的意味。 谢云淮浑身一僵，而后慢慢放轻了动作，低头迅速整理东西，紧跟着快步往外走。 但以往听到一点声音就会亮起来的声控灯今天却好像全部失灵了一样，哪怕他刻意咳了一声，整个走廊也还是黑漆漆一片。 谢云淮有点心慌，他匆匆往外走，但越匆忙，他发出的脚步声在空荡漆黑的走廊里就越急促响亮。 可他下意识放轻脚步后，耳边上急促的脚步声却仍旧没有消失，反而奔跑起来似乎距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只手突兀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云淮浑身一颤，整个人都彻底僵在了原地。 他不敢回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屏住呼吸，强忍着恐惧被动等待这只手的下一步动作。 他知道，自己这是碰上诡物了。 看样子还是一只人形诡物。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不断下坠沉底，人形诡物，混乱之都公认的最狡诈也最残忍，最喜欢戏耍猎物的诡物。 落在人形诡物手里，基本没有能够活着离开的。 谢云淮闭上眼，眼睫因为内心的恐惧和紧张而不断轻颤着，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也终于在短暂的僵持后有了新的动作。 它环住了谢云淮纤细修长的脖颈，逐渐用力，在谢云淮呼吸困难即将窒息的时候又缓缓松开。 看着谢云淮脱力跪倒在地上狼狈喘息的模样，诡异藏在黑暗里享受地望着这一幕，就如同戏耍老鼠的猫一般游刃有余地戏耍着自己今晚遇到的第一只猎物。 它嬉笑着靠近地上的人，幽幽催促道：“逃吧，逃出去了，我就放过你……” 第167章 谢云淮低垂着头，死死攥着贴地的手指，闻言眼底闪过一抹猩红，却又很快敛下去。 他重新站起来，呼吸顺畅之后，顾不得落在走廊里的东西，咬着牙尝着口中的血腥气，眼神执拗地拼命往外跑。 他必须跑，哪怕明知对方根本不可能放过他。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了生的机会，那才是真的坠入地狱。 谢云淮拼命呼吸，胸腔急促剧烈地起伏着，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仅有一个念头：逃跑！ 他想活。 他不想死！ 怀揣着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少年执拗倔强地闷声往前跑，却在转角处猛地撞到了别人怀里。 谢云淮痛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地仰脸去看被自己撞到的人。 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个人？！ 他眼瞳紧缩，顾不得疼，反手拽住这个人就往外跑，急声道：“这里有诡，快跑！！” 刚被老婆投怀送抱的秦扶安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跑。 走廊跑了一条又一条。 楼梯下了一层又一层。 可四周一片漆黑，往日熟悉的公司大楼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无论他怎么跑，都逃不出这片嗜血恐怖的黑暗。 谢云淮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渐急，这次不用被诡异锁住脖颈，他也失去了力气和呼吸的能力。 他踉跄着停下。 身后被他拽着的人伸手扶了他一把。 谢云淮呼吸如破损的风箱，却仍旧哑声说：“谢、谢谢……” “不客气。” 谢云淮一愣，即使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也忍不住想：这道声音真好听。 清朗的，温柔的，像一阵风，更像在情人耳边轻笑的絮语。 黑暗里，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能看出这个人很高，身形也很好，以及……被他握住的手很温暖。 “你……”他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舌尖猝不及防被塞进口中的东西给抵住。 甜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是糖，是很快会融化的奶糖。 “别说话，会被听到的。”秦扶安将糖纸揣进兜里，另一只手却始终和谢云淮交握着不曾松开。 “……那是一只人形诡异。”谢云淮沉默片刻，含着嘴里的糖乖乖放低了声音。 他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为什么会给自己吃糖，但他必须承认，这个人的存在，和口腔里迅速弥漫的甜味，都成功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秦扶安紧挨着他靠墙坐下，闻言温声应道：“嗯，我知道。” 谢云淮听出来了，这个人好像并不觉得恐惧，也不害怕那只随时可能出现的人形诡物。 这样的认知让谢云淮忍不住对身边的人生出了更多的好奇心。 他抿着嘴里的奶糖，终于注意到不知不觉被反握住的手。 谢云淮微怔，下意识道歉想要将手缩回来。 可没成功。 那只手仍旧紧紧握住他，并且在他愕然之时，耳边再次响起那道好听的声音，这一次，语气里还藏着些许笑意：“别松，否则走丢了怎么办？” 谢云淮：“……嗯。” 他鬼使神差地被说服了，只是掌心却因为奇怪的紧张而缓缓生出了些许汗渍。 “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加班？”身旁的人笑着问他，大概也是在转移他的情绪，毕竟他听到这个问题，真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谢云淮抿抿唇，低声回答：“我是实习生，刚入职，很多事情都不懂，想要转正就只能更努力学习工作。” 他也没想到，会因此丢掉性命。 想到此，谢云淮心脏沉甸甸地坠底，懊悔和茫然后知后觉在心里翻涌起来。 然后被头顶轻抚的那只手轻易制止。 “别怕，我会带你活着走出去的。” 谢云淮偏过脸去看身边的人。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这人似乎又笑了笑，低声道：“相信我，小云朵。” 谢云淮眼瞳微微睁大：“你认识我？！” 这次却没有得到回答。 反而是他手里被塞了个东西。 硬的，薄的，前后圆润，两头尖锐的东西。 “……这是什么？”他疑惑询问。 秦扶安指尖灵气跃动，幻化成驱散黑暗的火焰，也让握着物体的谢云淮能清楚看到他手心里这个东西的真实模样。 “你是……收容者？！”谢云淮惊讶的声音微扬。 紧跟着他又注意到秦扶安指尖跃动的火焰，他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诧异道：“这是什么？” 收容者有这样的能力吗？ 他不知道，但他好像不知不觉，真的被这蓬火焰驱散了心底原本笼罩住他的厚重死亡阴影。 “小魔术而已。”秦扶安将火焰散去。 黑暗里，谢云淮捏着徽章，唇角轻抿，脸上却不知不觉蔓延上些许滚烫的热度。 刚才……他不光看到了徽章，还看到了这个人的长相。 原来这个人长得这么好看，还有一双漂亮剔透的绿色眼瞳，像宝石一样，倒映着火焰和他的模样，在这片黑暗中熠熠生光。 “休息够了吗？”耳边再次响起询问声。 谢云淮回过神，点点头，又觉得对方可能看不到，轻声应道：“嗯，休息好了。” 糖果里的能量让他浑身有了力气。 下一秒，他就被牵着手带着站了起来。 “既然休息好了，那就跟我走吧。”秦扶安牵着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老婆，在黑暗里稳步往前走。 谢云淮安静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即使眼前漆黑一片，他也莫名觉得心安，并没有之前那种亡命逃跑时的绝望和恐惧。 或许，这个人真的能带自己活着走出去。 第141章 混乱之都（5） 冗长漆黑的甬道内, 这一次响起的，是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在谢云淮看不到的地方，秦扶安绿色的竖瞳如蛇一般冷戾地盯着前方满脸仇恨不甘的人形诡异。 他每进一步, 那只诡异便不受控地倒退一步。 就这样一步又一步，对方最终含恨融入进了墙壁之中。 秦扶安收敛眼底的情绪, 抬手按亮墙上的开关。 洁白的灯光洒落，谢云淮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不知不觉间, 他们早已来到了一层楼，眼前就是一楼的大厅, 只需要走出去, 便能成功离开这里。 谢云淮惊愕地望着灯光明亮的大厅, 又看向在前面牵着他的秦扶安的背影。 “我们……走出来了？”他仿佛犹在梦中。 秦扶安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少年倒映着灯光的晶亮眼眸, 轻笑道：“走出来了, 快回家吧。” 谢云淮却抬眼直直地看向他。 “我叫谢云淮, 你呢？”他的目光迅速掠过秦扶安的五官，又慌忙装作不经意地挪开，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你也是这里的员工吗？我是新来的, 还没有认识太多人，今晚能遇到也算缘分, 我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 话音落下, 他的视线也不知不觉低垂了下来。 下一秒, 他不等秦扶安回答，自己已经跌撞着往后倒退了好大一步。 “你……”他语气晦涩, 眼底藏着惊恐，艰难开口道：“你、你的影子……呢？” 秦扶安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自己脚边。 这只是一缕分魂，自然是没有影子的。 但看样子, 似乎把小云朵给吓得不轻。 秦扶安：“……” 他有点无奈，叹了口气，笑道：“别害怕，我不是故意想吓你的。” 谢云淮却已经把他和之前的人形诡异联系到了一起，于是就连眼前所能看到的大厅和出口都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不可踏足的诡域深渊，他一步步心悸地倒退着，显然不会再相信秦扶安说的诡话。 秦扶安余光瞥到弹幕里满屏的嘲笑，无奈扶额，头一次感受到有嘴说不清的困扰。 “我真的不是诡。”他摊手，试图让心脏剧烈跳动的小云朵暂时冷静下来，温声道：“你手里还握着徽章不是吗？我是收容者，编号为0327，你可以查到的。” 谁知不说还好，一说就等于提醒了谢云淮，他跟扔垃圾一下迅速把手里的徽章丢掉了，好像慢一秒都会被脏东西给同化了一样。 徽章落在地上，清脆的叮叮滚动声在走道内回荡着，谢云淮此刻已经绝望了，他看向秦扶安，大脑努力保持思考，拆穿他：“你、你是收容者死了才变成的诡？” 秦扶安：“……” 我说谎话的时候，小云朵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深信不疑。 那为什么我说了实话的时候，他又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了？ 就在他准备解释的时候，走廊和大厅的灯突然再次全部在闪烁两下后熄灭。 这下简直彻底坐实了他诡物的身份。 第168章 少年已经被吓得不清，在灯灭之后扭头转身就跑，这次是真的以为身后有诡在撵着他。 秦扶安：“……” 他从未有过这种无奈又好笑还有点自闭的感受。 新奇的体验了一把后，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又快步跟上去追前面疯跑的小祖宗。 不得不说，埋伏在这栋大楼里的这只人形诡异实在是聪明。 一开始发现秦扶安不好惹，虽然再不甘心到嘴的猎物丢失，也还是会强行克制食欲主动退让。 但一旦发现谢云淮在怀疑揣测秦扶安的时候，就会适时创造时机，把快要飞走的鸭子肉重新抢回来。 可惜它终究只是一只势单力薄的诡，鸭子肉是抢到手了没错，但还没炖到锅里，就被秦扶安又一次连着锅灶一块儿掀翻了。 “就算我是真的诡，他也轮不到你来下手。”在谢云淮奔逃的时候，秦扶安已经掐住了这只人形诡异的脖子。 幽暗冷戾的绿瞳危险地竖起，秦扶安垂眸看着手里这只干瘦到不成人形的诡异，轻嗤一声，根本不给它任何求饶的机会，手腕骨节微一用力，便彻底捏碎了对方的喉骨。 紧跟着，将这只断了脖子还在苟延残喘的人形诡异用灵力封印，再装进自己的天赋空间当中，等回去之后去收容所买了容器再进行收容。 白得的诡异，不要白不要。 拿去收容所还能换一笔钱，眼瞅着就能给小云朵换换生活环境，让他不至于拿命实习。 已经体会过贫穷的腾蛇此刻还没有追到这个副本的老婆，就再精打细算过日子了。 不得不让人感慨一句：贫穷真的能使蛇冷静啊~ 谢云淮跑着跑着，粗喘声已经回荡在整个楼道之中，就在他觉得自己还没被诡异戏耍而死，就要先因为跑不动而呼吸急促力竭而亡时，周身突然传来一种奇怪的轻快感，并且头顶所有的灯都在一瞬间全部亮起。 他愣在了原地，手还勉强撑着扶梯，一只脚也虚软地停在楼梯上，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充血赤红，呼吸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楼梯上突然响起脚步声。 并且距离他越来越近。 但谢云淮不知是真的跑不动摆烂了，还是被这些明晃晃的灯光所蛊惑，竟然就那么怔怔地停在原地，眼看着那道颀长的没有影子的身形从楼梯拐角处出现，并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向他。 “又见面了，小云朵。”秦扶安唇角微扬。 谢云淮：“……” 他已经不愿意猜测这只诡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了。 肯定不是a级，a级的人形诡异也不会这么通人性吧？ 他呼吸急促，大脑一片空白，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半晌，扯着唇角苦涩地笑道：“你赢了……” 我是你的猎物了。 想对我做什么，都随意吧。 他闭上眼，急喘着静待死亡的到来。 结果…… 结果只有一个轻浅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顺便还被轻轻咬了一下，像惩罚，但更像是……调\情。 少年错愕地睁开眼睛，眼底的疲倦和绝望被愕然所替代，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台阶之上俯身笼罩着自己的诡，好半晌才哑声道：“你……” 秦扶安挑眉，偏头理直气壮地回答：“是你说的，我赢了，赢了就要有奖励不是吗？” “所以我自取了，不客气~” 说完，他又趁小云朵呆愣的间隙，抬手揉揉他有点汗湿的头发。 动作温柔，指腹和唇瓣的温度也并不冰冷。 没有丝毫血腥气。 谢云淮终于从切身的体会中逐渐回神，慢慢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好像真的不是诡？ “那你的影子……”他又一次看向秦扶安脚下。 秦扶安忍笑逗他：“我的影子离家出走了，它要和我比一比谁更快找到老婆，现在看起来，它应该输了。” 谢云淮：“……” 后知后觉的羞耻让赤红和热度都缓缓往脸上耳根处攀爬。 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秦扶安之间的距离，垂着眼慌乱道：“那个……谢谢你救了我，我、我先回去了，再晚就打不到车了。” 这一层刚好是他工作的那层楼，借着灯光下去把楼道里散落的文件和饭盒都装起来拿好后，他终于有勇气去按动之前亮灯猩红的电梯。 他埋着头匆匆走进电梯。 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他始终紧绷的心脏终于猛地松懈下来，后知后觉的疼痛瞬间从心脏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还不等他倚靠着电梯让自己慢慢喘匀一口气，另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缓缓出现在他身边。 谢云淮：“……” 电梯正在运行中，他是怎么进来的？ 都这样了，还说自己不是诡？？！ 一口气喘了一半愣是被吓得哽在了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呛得他闷声咳嗽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实在忍不住了，转身沉声质问身旁这只不人不鬼的东西。 秦扶安却从他凶狠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欲盖弥彰。 心念一动，他凑近了少年，目光在他烫红的耳朵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轻笑着反问：“你觉得我要干什么？” 谢云淮：“……” 电梯到达，少年抿唇冷着脸往外走。 身后一道没有影子的身影如影随形，像个背后灵一样跟着他不放。 谢云淮不搭理他，自己戳着手机叫晚车。 他站在路边等候，秦扶安就站在他身边。 他上了车，秦扶安就坐在他旁边。 谢云淮唇瓣抿得平直，抬眼想借着后视镜看一眼身边的秦扶安到底要干什么，结果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猩红诡谲的眼。 他心脏猛地一窒，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地伸手揪紧了秦扶安的袖子。 秦扶安也有点诧异。 看起来小云朵在这个副本里，还是和以往的低阶副本一样有点小倒霉蛋的体质啊。 加班会遇到最凶的a级人形诡异也就算了，连下班打车回家也能遇到。 之前秦扶安原本只是想着亲自把他送回家安全系数更高一点，现在却不得不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了。 但凡他刚才早走一步，小云朵现在就该成别的诡的盘中餐了。 这个认知不仅秦扶安有，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小动作的谢云淮，也突然被窘迫冲散了些恐惧。 他也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倒霉。 但好像又莫名其妙被某个幸运所眷顾着。 他想要松开手，又实在害怕未知的恐惧，所幸身旁的人好像总能察觉到他在想什么，不仅没有在此刻故意调侃他，还反手重新将他的手握住。 秦扶安牵住小云朵冰块一样的手，面不改色地抬眼和后视镜里司机的那双眼睛对视，并询问道：“师傅，能麻烦您把车里空调关一下吗？” 第142章 混乱之都（6） “好啊……” 司机哑声开口, 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扶安，长满青苔缠满水草的手却伸向了空调按钮。 下一秒，谢云淮发现自己脚底似乎逐渐蔓延上了一层腥臭的潮湿水汽。 他被秦扶安握住的手陡然一颤。 “别怕。”秦扶安握紧了他冰冷的手指。 然后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一般, 仍旧缓声和司机闲聊：“师傅，您经常开这条路吗？” 司机粗哑的声音像卡带的留声机, 过好久才会憋出一个嘶哑的音节，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开口讲过话一般。 秦扶安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平静道：“那您也一定知道这条路上哪里有河吧？当初你是怎么摔进河里的呢？是醉驾还是疲劳驾驶？应该是疲劳驾驶吧？毕竟正常人哪有死了这么久黑眼圈还这么重的，您说我猜得准不准？” 司机这次再也没回过他哪怕半个字了。 只是脚下用力, 车速瞬间起飞。 谢云淮看出来了, 司机这是被拆穿之后, 抱着拉他们一块去陪葬的心思往死亡之地冲。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连找时机跳车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么高速行驶的车辆, 一旦跳下去, 不死也残。 可一旦让司机到了那条河里, 身为诡异，它能发挥的力量就会更大，说不定那条河就是它的诡域！ 谢云淮束手无策, 只能将着急忧虑的目光投向身旁的人。 莫名的，他就是觉得对方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 就像……就像之前牵着他的手走出黑暗一样。 “师傅, 您还有妻女家人活着吗？”秦扶安仍旧慢悠悠地询问, 好像半点都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载去哪里。 可他的问题却总是如此尖锐, 尖锐到谢云淮身体随着急促的刹车猛然前倾，然后狠狠撞在一片温热的手心里。 秦扶安抵着他额头把他扶正, 甩甩被撞麻的手，这才分出点心思去和神色茫然的司机对视。 第169章 “您不记得了吗？”秦扶安笑着问，一字一句地引导：“如果不是为了挣钱养家, 您当初又是为什么疲劳驾驶深夜出事呢？如果是的话，那您死后被困在这里，难道真的没有见过为你哭泣伤心的家人吗？” “或许是您的父母？他们毕竟年龄大了，白发送黑发总是让人哀叹的。” “也可能是您的妻子，相识相爱相知，好不容易组成了一个家庭，却骤然失去了另一半，大概余生都活在怀念之中了吧？” “当然了，我想您大概也是有孩子的，唔……我猜猜看，是个可爱漂亮的千金对不对？您死去多久了？或许她现在都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也不知道在学校里，上作文课的时候，写《我的父亲》这样的命题作文时又该——” “闭嘴！！”司机骤然赤红着双眼扭头瞪向他。 在它几欲吃人的目光中，秦扶安从善如流地闭嘴，片刻后，扬起一抹无害的笑，用最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或许，您的父母、妻子、女儿……曾有谁就死在您的车里？那还活下的人，所承受的悲痛绝不只是翻倍这么简单吧？” 在司机愈来愈狰狞的死亡凝视中，秦扶安握着小云朵冰冷的手指，倏而笑道：“混乱之都里人人恐惧诡物的靠近，您有幸成为诡异，却不想着去保护还活在世上的亲人，反而沦为帮凶残害更多的亲者，如果被您的亲人知道了，他们或许会后悔当初为你流下的眼泪吧？” “谁知道，您害死的人里，会不会就有您父母的旧友，妻子的朋友，女儿的同学亲人呢？” 司机：“……” 谢云淮：“……” 观众们：“…………” 扎心。 太扎心了。 这么会说话，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怎么会有人能用这么温柔轻飘的语气，说出这么恐怖要命的话？ 他说的真的是人话，而不是在往外吐毒蛇的信子吗？ 别说眼瞳放大愣在原地的司机诡了，就连观众们作为旁观者，都被秦扶安这番话说得不寒而栗，光是想一想那种可能性……都会觉得自己好像应该马上去死一死，还是永不诈尸的那种。 谢云淮小心瞥了眼司机此刻的脸色，又迅速敛眸收回了目光。 只是虽然司机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可怕了十倍，但他现在莫名有点恐惧不起来了，总觉得……对方好惨的样子。 真的惨，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妻子，其中一个随他死了，结果他诈尸成了诡物，开始残害别人的老老小小妻子丈夫…… 谢云淮眼观鼻鼻观心，努力不让自己在心里给司机点蜡。 秦扶安屈指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歪头朝对方笑得极为好看和煦，温声道：“师傅，我们去刚才的地址，劳烦您最后再跑一趟，下班后就可以去和家人团聚了。” 司机：“……” 它默默收敛了凶狠的表情，转过身，重新启动车子，稳稳当当地朝着反方向开去。 当这辆水淋淋的车停稳后，秦扶安和谢云淮下车。 秦扶安还很有人道主义地付了钱。 司机阴沉沉地想要拒绝，被他用一句“带点水果礼物回家看看”给堵上了没说出口的拒绝。 等车子消失在黑暗中，谢云淮这才生出些劫后余生的后怕和庆幸。 他经历过今晚的这两遭见诡，身体早就脱力了，此刻也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着而已。 他看向面前的男人，怀揣了一路的好奇心终究压过了忌惮，小声询问：“你怎么知道他家庭状况的？” 而这，恰恰也是观众们想要知道的。 为什么秦扶安睡觉之前还在酒店，没一会再开播就跑到了小云朵跟前？他是怎么遇到小云朵的？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偷那个啥情？？？ 当然，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秦扶安为什么能一下子说中司机的家庭境况？ 难不成他们当妖怪的全都这么能掐会算？ 妖怪当然不是能掐会算，反正秦扶安不能。 迎着小云朵装满好奇的目光，他先是故作神秘地沉吟了片刻，然后才摇摇头，笑着解释道：“我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 谢云淮更疑惑了，于是睁圆眼睛期待的小表情也更加可爱。 秦扶安忍不住抬手揉揉他的头发，这才随口道：“那司机的年龄不大，三十来岁左右，这个年纪如果不是意外，估计不会父母双亡。” “三十来岁又恰好是一个男人成家立业的时候，至少他车里有女性的物品，我们后座更后面还放着孩子的小背心，前面副驾驶上正对着的地方贴着儿童贴画，所以多半是有妻有女的，这并不难猜。” “至于猜有人和他一起死了，也很简单，副驾驶车窗肉眼可见有裂缝，应该是被人敲击过，如果副驾驶没人，那他顶多敲击主驾驶侧的车窗，但很明显，副驾驶的车窗敲击裂纹比主驾驶更多更大，说明当时坐在他车上的，一定是他豁出性命也要让对方逃生的至亲。” “当然了，就算猜错也没关系，猜错了顶多就是被他拉到河里去，不猜的结果不也一样吗？反正不会比原有结果更糟糕。” 谢云淮河观众们听完他这番话却都沉默了。 ……那种时候，谁会去观察车里有些什么还分析出来司机的家庭情况的啊？ 他动了动嘴巴，想和秦扶安说谢谢，可一抬眼就撞进那双莹润漂亮的绿瞳当中…… 太近了。 他却鬼使神差没有往后退。 于是好像默认一般，被眼前的人眼底含笑地又占了便宜。 “我叫秦扶安。” 耳廓响起熟悉好听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缓缓对他说：“秦朝的秦，诛邪去恶的扶，安宁的安。” “……”一塌糊涂的自我介绍。 谢云淮抿抿唇，往后退了一步，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被对方牵着，于是稍微用力挣脱出来。 他却没走，而是站在原地，闷声说了自己的名字：“谢云淮。” “我知道。” 秦扶安笑着弯了弯眼眸，替他说道：“谢谢你救了我的谢，秦扶安小云朵的云，不想再跟我说话的淮，对不对？” 谢云淮：“……” 他真的生气了。 克制着想揍这人一拳的冲动，谢云淮冷着脸转身就走。 他就多余留这么一会。 秦扶安笑眼温和地目送着他大步走进那栋楼，刚才灵力已经感知过一遍了，楼内并没有隐藏什么厉害的诡物。 在谢云淮身影消失不见后，秦扶安将特意携带来的直播间屏蔽，身影从原地缓缓消失。 等他的身影消失后，黑暗中，少年单薄的身形缓缓走出来，怔怔地望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半晌，眉心轻轻皱起。 到底是人还是诡？ 如果他真的是诡…… 谢云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会乱糟糟一片，但他知道自己被对方救了两次，这也意味着对方的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所以，还会再见吗？ 那双漂亮剔透的绿眼睛，还能再笑眼弯弯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吗？ 谢云淮闭了闭眼，将自己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都剥离后，软着手脚慢慢重新走进黑暗。 世界再乱，只要明天不是世界末日，那就还是要继续上班生活。 所以就算今晚接连遭遇了两次生死危机，现在谢云淮能做的也只有好好休息睡一觉，然后明天继续赶去公司给老板当牛做马。 还没转正的实习生是这样的，就算转正了，也好不到哪儿去。 除非…… 谢云淮关上门，伸手露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秦扶安又揣到他兜里的东西。 是那枚收容者徽章。 除非他也去当收容者。 但他的实力，和秦扶安比起来，实在是太弱小了。 重新握住这枚徽章，谢云淮将它小心放到床头柜的抽屉里，这才安心的去洗漱睡觉。 第143章 混乱之都（7） 次日, 天刚亮，秦扶安房间的门就被敲响。 他揉揉睡得凌乱的头发，咬着牙刷走过去开门。 然后看到几只格外狼狈的小妖。 秦扶安：“……？” 小狐狸顶着自己的熊猫桃花眼, 委屈告状：“哥哥，他们这个酒店一点都不安全！半夜三更我们不开门, 还有诡异从下水道进来！！” 他一开口，另外几只惨遭诡异袭击的小妖怪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告起状来。 秦扶安耐心听了片刻, 侧身让他们进来，自己去洗漱。 等他一身清爽地走出来, 看到的就是排排站在厕所门口没动弹的小家伙们。 看着他们, 秦扶安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你们在这儿罚站呢？”他边问, 边顺手rua了一只小狗崽的脑袋。 小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个个连稍微落后一步都超级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第170章 “昨晚被诡异袭击的时候, 有人拍下来了吗？”秦扶安双手环胸, 倚着门懒洋洋地问他们。 几只小妖怪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后小山茶花怯生生地举手：“腾蛇哥哥，我们没有拍照, 但是我的花瓣可以储存过往记忆，还能导出来。” 秦扶安微微挑眉, 伸手也rua了它一把, 然后带着一群小家伙往楼下走。 “记录都在这里, 我们虽然是熟诡了，但该走的流程不能少, 是想让我往上投诉你们呢，还是进行赔偿呢？”秦扶安拎着小山茶花来到酒店前台，对两只熟诡客客气气礼礼貌貌地商谈。 两只诡：“……” 真特么见了诡了！ 怎么这种摊上秦扶安后倒霉的事情会被它们两个接二连三地碰上？ 他就不能换只诡去坑吗？！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熟”。 但奇怪的是, 它们两个心里竟然会有一种诡异的“已经习惯了”的疲惫麻木感。 所以根本都没有什么来回拉扯的余地，虽然脸色阴沉沉的，但还是很爽快就给予了赔偿。 不过在高价赔偿的基础上，交换条件是让小妖们把昨晚制服的那几只低级诡物送给它们。 看样子，这比赔偿是怎么失去了，就要在这几只罪魁祸首身上怎么拿回来。 等它们目送着秦扶安带着小妖怪们走出酒店大门后，两只诡很快凑在一起紧急商讨起来。 “我昨晚问过了，他好像还要在这里待很久！！” “嘶——该不会接下来每天都要住咱们这儿吧？那咱们哪能赔得起啊？掏空家底也耐不住他薅羊毛啊！” “依我看，不如这样……” “……” 秦扶安走出没几步，突然被熊宇拽了拽袖子。 “大人……腾蛇哥哥，你看后面！”熊宇惊讶地指着他们身后。 秦扶安顺着它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飞扬的烟尘一片。 他愣了一瞬，等明白过来那两只诡竟然这么怂就带着酒店跑路后，险些气笑了。 “腾蛇哥哥，那我们接下来还能有地方住吗？”小蘑菇挠挠头，开始思考自己化作本体给大家遮风挡雨的可能性。 秦扶安看了一眼这群小家伙，挑眉笑道：“怕什么？人类有句话叫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现在又不差钱，这里也不止它一家酒店，现在最重要的是跟我去吃早饭。” 他说得太轻松写意了，话里话外把那种“不差钱”的嚣张劲展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小妖怪们一下子就被说服了，全都抛开刚才的忧愁，开开心心跟在他屁股后面去觅食。 唯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比如：请问一只妖在生长期到底有多能吃？ 答：一只不知道，但七只一起的话，能把他昨天赚的钱全部吃空。 在付钱的时候，秦扶安突然有了一种紧迫感。 不是没钱的紧迫感，而是：混乱之都的高级诡异们够不够他抓来换钱的？万一是不可再生资源怎么办？ 那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这些小家伙们在副本里活活饿死？！ 秦扶安：“……” 吃过饭，他给这几只小妖分了队，狐言带着毒性超强的小蘑菇和团雀一组，熊宇和两只小狗还有小山茶花一组。 “你们暂时只接c级任务就行，高级的任务等我之后带你们一块去做。”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们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狐言乖巧举手：“哥哥，我们的主线任务是收容c级诡物7只，b级诡物3只。” 说完，还很贴心地补充一句：“我们七个的任务都是一样的。” 秦扶安：“……” 沉默，是今天的混乱之都。 他昨天没问小妖们的任务，因为之前的副本里，玩家们都是一样的任务，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但这这个副本里，明显一切寻常的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就连规则和任务都开始因人而异。 秦扶安大概猜到自己的任务难度翻倍了，但他没想到会翻这么多倍。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了小妖怪们更大更多的发挥空间，也不用时刻担心它们的安全。 因此，在短暂沉默后，秦扶安领着吃饱喝足的小妖们来到了附近的收容所。 “多买点容器放在身上。”他简单叮嘱了一句，就不再管着几只要去接什么任务了。 和他们分开后，秦扶安独自来到负责人处，找对方要了大概5个a级容器，然后将昨晚那只a级诡异塞进去当场又交了任务。 “您好，由于您上交的这只a级诡异还需要进行检测，所以请您在那边休息区稍等一会。”负责人微笑着将他引到休息区，然后握着那枚a级容器脚步匆匆往收容所内部无人靠近的更深处走。 “哥哥，我们先走啦！”小团雀远远地朝他挥挥手，然后一溜烟消失不见。 秦扶安面前摆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眉梢微动。 灵茶？ 在他将杯中那点茶水满满饮尽时，消失了将近十分钟的负责人终于再次出现。 这一次，她看向秦扶安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热切，举止也更为恭谨。 她微微俯身，将手中的一枚收容之眼标识递给秦扶安，并解释道：“我刚才注意到阁下的收容者标识并不在身上，可能是遗落或者忘记戴上了，这是我刚才为您申请的新标识，它是特属于5阶及以上等阶收容者才能佩戴的特殊标识，请您收好，如果再次遗失，办理可能会比较麻烦。” “另外您刚才那枚容器里的诡物已经经过了检测，确定是a级诡物没错，请您将收容这只诡物的地点时间和大致信息转述一下，我们这边才好为它进行编号收录。” 秦扶安接过这枚看起来似乎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标识，并没有第一时间佩戴，而是颔首将昨晚那只诡物的信息简单说了一遍，等这位负责人再次离开之后，这才起身往外走。 回到车上，秦扶安拿出那枚标识，仔细打量起来。 细看才发现，的确和昨晚丢掉的那只不太一样。 之前那枚标识的眼睛是猩红的，隐约有种活物的错觉。 但手里这枚，那就不用隐约了，它……的确是活的。 甚至在和秦扶安视线相撞时，用这只泛着猩红血气的眼睛努力朝他友好地眨了眨眼。 秦扶安：“……你看得到我？” 眼睛眨眨。 秦扶安绿色的眼瞳微眯，语气莫测地问：“你最大的作用，是监视我？” 眼睛：“……” 用力连续地眨了好多下。 感受到它想传达的意思后，秦扶安并没有放松警惕，随手将它丢到旁边副驾驶上，然后拿出手机在论坛里搜索相关帖子。 最后他点进一个名为《有大佬能说说五阶的标识到底有什么用吗？》的帖子。 秦扶安翻看里面的回复，看了大概五分钟左右，大致明白了这只眼睛的特殊性和真正作用。 虽然它是一只眼睛，但它真的不是用来监视或记录的。 当然，这只眼睛的名字就叫“收容之眼”，收容者佩戴它进入一些强大诡物的“域”后，可以最大程度不受域的控制，还能帮助收容者一起攻击和收容那些诡物，甚至在收容者遇到危机之时，可以为收容者短暂抵挡一次致命的攻击。 简单来说，这只眼睛就像是高阶收容者的随身伙伴，看起来没多大用处，攻击和收容能力也不强，但收容者们主要看重它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和最大程度不受诡域控制这两点作用。 但，还是那句话，不排除它的确拥有记录和监视功能。 即使它真的没有，每个收容者都拥有一枚收容之眼，那收容之眼的本体在哪里？收容之眼和收容所背后的关系是什么？收容之眼又会不会将看到的转述透露给其他人？ 全都不能保证。 所以哪怕收容之眼在副驾驶上疯狂眨眼，秦扶安也顶多是扔了一张纸巾过去把它遮住，暂时没有任何要佩戴它的意思。 车辆启动，秦扶安这次却没有去手机上的任务地点，而是导航了某个观众们看起来格外眼熟的地点。 [如果没记错的话，刚才他跟收容所负责人说，那只a级诡物就是这个地方碰到的吧？] [楼上说话还是太委婉了，直白点：这个恋爱脑又去找小云朵去啦！] [小云朵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撞了诡都能摆脱，却摆脱不掉某个大号蛇形的牛皮糖。] [主播听我一句劝吧，专注自己的生活，不要打扰小云朵搞事业好吗？实习生很难的！！] [笑死，主播现在穷得浑身上下逃不出三枚诡币，就这还想谈恋爱呢？] [……说句公道话，以前主播不贫穷的时候，你们不是这么骂的！] [就我担心主播有了车却没钱加油吗？] [有道理，突然期待半路抛锚……] 第171章 秦扶安无视所有嘲笑，慢悠悠开着车往目的地行驶，路过一个任务点的时候，还去顺便做了个任务，其悠闲程度，简直让直播间里的牛马们咬牙切齿，恨不得诅咒他贫穷一辈子！ 不过这些都影响不到他。 在不出意外看到公交车上被挤成云朵饼饼的少年时，秦扶安眼中闪过笑意，这辆车便从这一刻起，和那辆公交车相隔不远，始终跟在旁边。 坐车的人也发现了这辆克制着速度和公交车一起蜗牛爬行的豪车。 谢云淮更是看到了一张格外眼熟又极为可恶的脸。 于是在距离公司还有几站路的时候，公交车停下，而他更是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等他被挤出车门，踉跄着在站台站稳后，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被诡附身了？ 这么想着，一转身，就看到那辆车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某人偏头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谢云淮：“……” 他一定是被诡附身了，不然就是被这个神秘可恶的人给操控了神智，不然……不然怎么会乖乖坐到了他的车上？ “吃早饭了吗？”秦扶安随口询问，余光瞥见谢云淮将副驾驶座位上被白纸盖着的收容之眼拿了起来。 谢云淮抿抿唇，最后还是说了实话：“还没来得及，等到了公司楼下随便买点就行。” 秦扶安对此没有意见，在他坐好并小心系上安全带后，就重新启动车子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 窗外呼啸的风打不破车内的寂静。 谢云淮低头和手里的眼睛猝不及防对视上的那一刻，心脏都险些被吓得蹦出来，下意识扬手—— “别丢。”身旁传来秦扶安的声音。 他惊惶下的动作陡然一滞。 秦扶安目光看着前方，却好像什么都知道，笑着逗他：“昨晚那个被你丢了，这个是今天新办理的，要是再丢了，我下次可能连收容所的门都进不去。” 谢云淮没去过收容所，所以秦扶安这么说，他就……真的信了。 收回手，皱着眉把这枚奇怪的活着的眼睛装到副驾驶前面的隔层里，眼不见为净。 “昨天那个……”他想了想，准备开口。 却又被秦扶安打断：“丢了就丢了，说不定被哪个有缘人捡走好好放起来了呢？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我就不费那个功夫去找人要回来了，麻烦。” 谢云淮：“……” 耳尖偷偷地红了。 明明是他塞到自己衣服口袋里的，却又能说得好像毫不知情。 这人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安静了片刻，他看着前方如织的车流，放轻了声音缓缓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他更想问的是：你怎么会追着公交车特意来找我？ 但这种略微有点自恋的话，他问不出口。 毕竟他没有某人那么厚的脸皮。 等红绿灯的间隙，秦扶安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笑着促狭道：“怎么，就许有人和那只眼睛有缘，不许我跟你有缘？” 谢云淮：“……” 什么有缘？ 这明明是被他强行续起来的缘分！ 谁家好人的缘分是大早上追着公交车堵人啊？！ 况且，再次重申一次，那枚标识的眼睛！也是秦扶安自己塞到他兜里的！！ 这也根本不是什么有缘！ 两人之间所有的缘分，全都是秦扶安强求来的！ 可谢云淮这些有理有据的辩驳到了嘴边，又愣是被他无声地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的，整张脸都泛起了红，却仍旧默默接受了秦扶安这些关于“缘分”的调侃。 不说话就是默认。 他默认了和秦扶安之间的缘分。 身旁的人一直沉默，秦扶安也没有要过分逗他，边开车边哄他：“小云朵这是没吃早饭，所以没力气跟我说话吗？” “……”谢云淮闷闷瞪他一眼。 明知故问！ 第144章 混乱之都（8） 车子稳稳停在公司楼下, 谢云淮推开车门往外走。 在车门关上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又突兀地顿住。 身后的人……并没有叫停他。 心里短暂纠结拉扯了片刻, 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然后就看到某人站在车子另一边, 正双眼含笑地温柔注视着他。 谢云淮：“……”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自己心脏不规则的跳动声。 “等我一分钟。”秦扶安重新上车, 将车停到不远处的停车位上，然后走过来, 顺势牵住小云朵体温冰冷的手。 “走吧, 先去吃个早餐。”他之所以一路开那么快, 不就是为了能给小云朵腾出点吃饭的空隙吗？ 谢云淮怔怔地被他牵着走。 双手相握的掌心指节间传来和自己截然不同的温热触感，他无声地垂眼迅速看了一眼, 而后手指比他大脑反应更快一步地握紧了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 秦扶安察觉到他这点小动作, 眼底闪过一抹暖色, 牵着人径直走向他提前看好的那家早餐店。 比起那几只长身体的小妖，秦扶安发现面前的少年吃得很少。 在对方准备放下食物的时候，他无声皱了皱眉, 伸手接过后随意塞到自己嘴里，左手却熟稔地用筷子夹起一只小笼包放到少年面前的骨碟里, 温声哄道：“再多吃一个, 我家的鸟崽子饭量都比你大。” [呵, 男人！] [早上对弟弟们：差不多就行了，再吃破产了。现在对小云朵：乖, 再吃一点~] [笑死，为什么每次主播的双标都总能体现在方方面面啊？总觉得从一开始到现在，每次撞上小云朵之后, 他就跟变了个蛇似的！] [小云朵一定想不到，现在让他多吃一口的男人，衣服兜里比他的脸还干净吧？] [对不起，我太坏了，我想看主播一直穷下去……所以打赏的富豪大佬们，你们真的不能收手吗？] [小钱而已，就当请小云朵吃饭了。] [……6，原来你们才是主播挥霍的底气。] 秦扶安劝着少年多吃一只小笼包。 但谢云淮的目光却越过那只送到嘴边的小笼包，愕然惊诧地落在了他正在咀嚼的嘴巴上。 “那是……”我吃过的。 秦扶安似乎这才意识到这一点，愣了一秒，而后哂笑道：“没事，我不会嫌弃你的。” 谢云淮：“……”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在把气氛搞得暧昧之后，又自己用那张嘴把气氛给生生打破？！ 他有点气闷，垂眼盯着仍旧稳稳送到自己嘴边的小笼包，低头径直咬了它一口。 那架势，好像咬的不是包子，而是某个可恶的气氛破坏者。 他咬完一口，秦扶安嘴巴里的饼都已经咽下去了，看小云朵没有自己接过去的动作，便就这样用筷子夹着那只被咬过的小笼包，好整以暇地看着小云朵一口口被自己投喂的画面。 别说，他的小云朵连吃饭都斯斯文文的，看着倒是比这小笼包可口多了。 谢云淮每吃一口，眉头就皱得越紧。 吃完最后一口，他已经有一种撑到反胃的感觉了。 可就算多吃一口都难受，在刚才秦扶安夹起那只小笼包之后，他也莫名乖巧地一口口吃干净了，并没有说任何拒绝的话。 看他有点难受的模样，秦扶安放下筷子，伸手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然后在他下意识后退的动作里，将手掌往前贴到他的胃部。 下一瞬，哪怕是隔着衣服，谢云淮也感觉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温暖将他整个腹部都笼罩住，原本难受的感觉神奇地消弭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他想要喟叹犯困的舒适饱腹感。 他惊异地望向秦扶安，想要知道这是什么能力。 难道收容者都会这些奇奇怪怪的技巧吗？ 似乎是读出了他的心声，秦扶安收回左手，右手却顺势牵着他往外走，边走边笑着调侃道：“整个混乱之都，能让你这么舒服的收容者，只有我。” 谢云淮脚步微顿，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古里古怪的？ 不过他也没细想，在走出早餐店后，看了眼时间，很快主动挣脱了被牵着的那只手。 他有点踟蹰地看着面前眉眼凌厉桀骜，目光却很温和的男人，轻声说：“……我要去打卡上班了。” 秦扶安也跟着看了眼时间，平静地颔首：“去吧，你一般什么时候下班？还像昨天那么晚吗？” 谢云淮想到昨晚的遭遇，浑身一冷，下意识摇头：“不会！” 他是想要挣钱，但不是要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足够幸运，在下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时，还能被秦扶安及时救援。 “嗯，那今天准备什么时候下班？”秦扶安又问了一句。 谢云淮察觉到了他的目的。 第172章 原本准备闭嘴的，可一抬眼，就望进那双浅绿含笑的眼瞳，于是心脏一跳，他又鬼使神差地答了：“我们正常下班时间是晚上8点……” 下一秒，脑袋上就多了一只温暖干燥的手，在他尚且反应不及的时候揉了揉。 “知道了，那你快上去吧，要没时间了。” 谢云淮：“……” 他脚尖动了动，却没走，反而用那双干净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秦扶安。 秦扶安故作不解：“怎么？难道你有什么东西掉在车上了？” 谢云淮明知道他在故意逗弄自己，却还是红着耳尖，在原地磨蹭踟蹰了好一会，可每次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又因为张不开嘴，一再地欲言又止。 秦扶安眼底的笑意愈浓，他老婆真是可爱到犯规！ 忍不住凑上去，又亲昵地揉揉面前发丝乖顺的脑袋，秦扶安闷笑着哄人：“快上去打卡，真的要迟到了，下午你下班的时候，我一定连人带车准时出现在这里。” 谢云淮眼睛微亮，抬眸亮晶晶地望着他，短短一秒的对视后，迅速移开目光，人也跟着转身匆匆忙忙跑进大楼内。 望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还有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秦扶安朝着一片“啧啧啧”的直播间看去，而后得意地歪头，挑眉炫耀道：“啧什么？隔着屏幕我都闻到酸味了，不像我，有小云朵在的时候，连空气都是甜的。” [草……你好……骚啊……] [卧槽，我忍不了了！我啧不动你，我还不能拿钱砸死你？！] [可恶！主播上辈子是把游戏官方酿酿酱酱吗？不然它怎么就只给你发对象啊？？！] [呜呜呜呜呜我麻麻问我为什么哭着抢狗饭，我说因为我讨厌主播喂的这把破狗粮！！]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那么穷还能有老婆，我这么有钱，我连暗恋对象小手都没摸过啊？我不服！] [主播要不开个班吧？我花钱跪着听！] [+1！] [+1+1+1……] [所以，小云朵明明不认识主播，为什么能这么快就被主播哄得这么乖啊？就凭主播满嘴瞎话没一句靠谱的吗？] 这条弹幕后面的点赞数让它端端正正停在屏幕中间，停了好久好久，久到秦扶安想忽视都不行。 在开车往任务地点去的路上，他瞥了一眼，然后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慢悠悠开口道：“什么叫不认识我？我老婆还能不认识我吗？一看你们就是没谈过恋爱的。” 观众们：“……” 会心一击。 正中红心。 他这张破嘴，不哄人的时候，可真毒啊！！ 就在观众们被他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的时候，秦扶安又用慢条斯理的语气打断了他们正在积攒的怒气值，扬唇笑着对他们说：“要知道，无论是人是诡，想让对方注意到你，首先就是打破ta的情绪。” “无论是喜是怒，是不悦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只要能让他将你和[其他人]一下子区分开，那你就成功了小半。” 说到这里，他又不说了。 弹幕被他钓得不上不下，忍不住着急催促，让他别卖关子继续往下讲。 可某人这时候却莫名其妙问了他们一句：“那么提问：刚才生我气的，刚才还在骂我吗？” 满屏问号。 生气？ 什么生气？ 我们刚刚生气了？ 不记得了啊…… 紧跟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感叹号。 [大师！我悟了！又好像还差一点，要不您继续钓我呢？？] [哈哈哈哈哈我真蠢啊，真的，被主播像狗一样地玩，最后他一个眼神瞄过来，我都忍不住冲他摇尾巴汪两声！] [前面的，大可不必这么真实形象（捂脸）] [呜呜呜呜我真的要举报了！我要把举报键点烂！！破主播欺骗我感情！说好的教我恋爱小技巧，结果又是一个反诈案例里的经典骗局！骗子秦扶安！骗子！！] [主播，你睁大眼睛看看我们，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秦扶安被他们逗笑。 大概恋爱中的，不论是人是诡还是妖，总是心情愉悦喜欢笑的，至少他今天的笑就没怎么落下来过。 在路边停稳车，他调整了一下直播间，让它正对着自己后，往后轻轻倚在座椅的靠背上，眉眼藏笑地看着光屏上不断划过的弹幕们。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噙着笑，抬眸安安静静专注地看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密密麻麻满是谴责的弹幕们竟然就这么一点点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到了最后，整个光屏和秦扶安那双漂亮的绿瞳里倒映出的，都只有代替了弹幕的铺天盖地的打赏光效。 好像……有的蛇天生就知道怎么蛊惑人心，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技巧，只是平平淡淡一个注视，或者轻轻歪一歪头，就能轻而易举俘获所有的心动。 可是这样真的好犯规啊。 谁也没有说话。 可能是因为屏幕后面，原本用来打字输出的手或者爪子触须，都用来捂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了吧？ 怎么会有人在恐怖游戏里这么犯规呢？ 实力，颜值，才华，身材，手段…… 凭什么他就能什么都不缺呢？ 过了好久，光屏上才缓缓划过一句话： [主播，要不你赶紧承认吧，你其实是一只伪装成蛇，又从蛇伪装成人的王级诡物？] 肉眼可见的，后面的点赞数正在疯狂飙升。 秦扶安看着这条弹幕，轻笑着敛眸，不仅没有辩驳，还意味不明地引导着：“猜得很好，那不如继续猜猜我到底是什么诡？伪装成玩家又有什么目的？” “猜对有奖喔，我的独家恋爱秘籍，不公开，只单独对你们其中的一位手把手指导。” 弹幕：“……！！” 要这么说，那我们可就真猜了！ 把这群好奇心强烈的家伙哄过去，秦扶安这才循着手机屏幕上的地址找过去。 这里距离谢云淮上班的地方已经很远了，在城南，而秦扶安现在去的地点，接取的任务就是论坛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只诡物。 谁也不知道它是什么诡，也不知道它的能力是什么，甚至就连对它的等级猜测都众说纷纭。 有的信誓旦旦说它是b级，有的又说它一定是a级，还有的收容者开了直播贴说要去会会它，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于是短短一天时间，收容所官方就已经把这只诡异的等级调成了a+，并且标上了表示危险的深红色，给每个接取任务的玩家发送当前所能搜集到的所有有关这只诡物的信息。 可惜能用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因为高阶收容者不出手的情况下，低阶收容者已经栽进去了整整三个，全都在进入这片区域之后失去了踪迹。 比起消失的收容者，秦扶安反倒更关注这片区域的普通人，所以在接了这个任务之后，他就在论坛里简单问了一句。 得到的答案是：这只诡异一开始影响的范围并不广，只是一个小饭馆而已，饭馆里的顾客及时逃走了之后，官方就把这一片地方封锁了起来，但是店里的员工却没这么幸运，是最早一批消失的人。 现在整个南城靠近这家小饭馆附近，直径500米范围内，所有人都已经撤离。 所以秦扶安在这段道路上停车的时候，四周冷清安静，好像一瞬间进入了毫无人烟的末日一般。 车子的声音在停稳后逐渐消失。 秦扶安下车后，明明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可他却仿佛只能听到属于自己的脚步和呼吸声。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任务地点。 《陈氏热卤》 一个卤菜店，秦扶安搜了下这个店的图片。 里面设有堂食用的桌位，目测能容纳大概二十多位客人，看来这家卤菜馆在诡异事件发生之前的生意很火爆。 秦扶安关掉手机，在空荡寂静的街道上行走，耳边能听到的依然只有自己的脚步声。 直到他的鼻尖隐约萦绕着一股卤肉的香气。 他脚步停了停，而后毫不犹豫抬步朝着香气的源头方向靠近。 第145章 混乱之都（9） “老板, 卤鸭脖多少钱？” “老板，要一个大点的盒子，我买了带回去吃。” “老板, 麻烦再多给我一个夹子。” “猪头肉怎么卖？” “店里没座位了吗？还要等多久啊？” “……” 走过转角的一瞬间，人声鼎沸, 香气扑鼻。 秦扶安在转角处停下脚步，抬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这热闹喧嚣的一幕。 一秒, 两秒…… 一分钟……两分钟…… “店里没座位了吗？还要等多久啊？” “老板，要一个大点的盒子, 我买了带回去吃。” “猪头肉怎么卖？” “老板, 卤鸭脖多少钱？” 第173章 “老板, 麻烦再多给我一个夹子。” 在短暂的停滞后，相似的热闹, 相同的询问, 一模一样的人和一模一样的对话笑容。 秦扶安轻轻扯了扯唇角, 终于没有再压迫这只古怪的诡异做出更多的循环。 毕竟就算是a+级大诡，在台上来来回回只给一个观众唱了十几次戏，也是会有点小疯的。 原本静静站在转角处的人终于迈步走向搭好的戏台。 越走近, 卤肉那股勾人心魂的香气就越霸道浓烈，甚至会让人恍惚间产生一种：只要能吃一口, 此生都值得的喟叹。 秦扶安站定在熙攘的顾客后方, 抬眸打量这间热闹的卤菜店。 就在他眸光环视间, 原本排队在他前面的顾客，已经已极快的速度各自散开。 他们有的走进了卤菜店, 有的拎着打包盒迫不及待地离开。 门店窗口前，只有秦扶安一个人在排队了。 他也终于看到了店里的营业员们。 在看清的那一瞬，即使是见惯诡物的秦扶安, 也忍不住低低地哼笑出声。 原来诡域竟然是个这么小的世界吗？ 他敲了敲柜台，让刚才仓促对视后就慌忙移开视线的营业员不得不看向自己。 “师傅，我们又见面了。”他似笑非笑地礼貌颔首。 然而可能在对方眼中看来，这大概比死神的微笑还要可怕三分。 顶着熟悉的猪头，却穿着卤菜店员工制服的营业员心虚地撇开一双小小的猪眼，蒲扇大的耳朵却慌乱地扇动着，埋着头嘴里瓮声瓮气地问：“客人您好，需要点什么？” “来一斤卤的猪头肉吧。”秦扶安轻轻弯唇。 营业员：“……” 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的脑壳说这么惊悚要命的话？？！ 早就见识过这位有多凶狠的猪头肉很想现在就把辞职信摔在老板的脸上。 但它……不敢动。 猪耳朵慌乱地扇了两下，它干巴巴地说：“抱歉先生，猪头肉……猪头肉已经卖完了，新的、新的还没来得及卤。”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人将目光看向它身后的大堂，然后温文礼貌地笑道：“是吗？没关系，我可以进去坐着等。” 营业员：“……” 救命！辞职信开头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在走进这家店的那一刻，秦扶安感受到了规则的力量。 很弱，但的确存在。 看来店内有禁止违反的顾客规则。 秦扶安并没有第一时间找位置坐下，而是站在店门口先将内部打量了一圈。 这其实已经是他第三次环视这家小小的店面了。 和现实生活中的卤菜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墙壁上贴着节约食物禁止浪费的标语，贴着店内售卖的卤货和价格。 一切都极其正常。 但走进这家卤菜店的客人……此刻却全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用饥饿疯狂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就好像，他走进的不是一家饭店，而是一座……屠宰场？ 秦扶安被自己这个比喻逗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桀骜凌厉的眉眼变得温和柔软，那种一瞬间的惊艳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也更让诡想要将他整个拆吃入腹。 在一双双饥肠辘辘的眼睛注视下，秦扶安走向唯一空着的餐桌。 在他伸手触碰凳子的一瞬间，四周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瞬。 秦扶安顿了顿，骨节修长的手指忽而抬起，揪了张桌面上洁白的纸巾，就这样在桌面和凳子上缓缓擦拭着，像极了重度洁癖患者。 身后是诸多失望又更加迫不及待的视线。 在这些炙热又极寒，欲.望滔天又拼命克制的目光中，秦扶安擦完最后一下，直起身，而后垂眸看向手里沾染着油污的纸团。 下一秒，他将纸团随手扔在了桌面上，转身冷声喊来营业员：“你们店里的卫生条件为什么这么差？” 猪头人营业员：“……？” 被问得一头雾水，偏偏站在这位面前的时候根本动都不敢动。 诡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短时间就从低级世界升上了高级时间，一直偷窥他的进度，悄摸摸跑来二级世界以为自己终于安全了的猪头人心里简直哔了狗！ “怎么？无话可说了吗？” 秦扶安淡淡敛眸，无视店内诸多的“客人”，专心为难营业员，伸手捡起桌面上那团脏了的纸巾递到营业员眼前，冷笑着问：“这就是你们的卫生环境？这就是你们的营业态度？你们家的卫生许可证是花钱买来的吗？还是说全都是面子工程，这样下去，谁敢吃你们家的东西？” 末了，他冷声说出每一个砸场子的客人常说的话：“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亲自问问他，到底还做不做生意了！” 猪头人：“……” 这辈子的无语加起来都没现在这么多。 人类，我聪明的猪眼已经看透了你这些可笑的小把戏！ 大概是它眼中直白的情绪太过直白，秦扶安和它对视一秒后，倏而弯眼朝他轻笑，在他如临大敌的紧绷中，缓声道：“或者，从你开始清算？” 猪头人陡然挺直了脊背，耳朵也不扇了，眼珠子也不乱转了，就连鼻子都不往前拱了，以一种足以原地入党的坚定神态沉声道：“客人，请您稍等，我现在就去请老板出来！！” 说完，转身，辞职信也不写了，冲进去就猪哭狼嚎地跟老板说自己要辞职。 不干了，干不了了，这工作谁爱做谁做吧，反正不是猪能做的！ “不行，你不能走！”老板隐怒地拒绝了它的离职申请，愤愤道：“你要是走了，我们店里卖得最火的卤猪头肉就得下架了！！” 猪头人：“？？？” 合着都盯着我这颗聪明机智的猪脑子呗？？ 三分钟后，猪头人恹恹地回来了。 它走到秦扶安面前，一双小猪眼怨念地盯了他几秒，然后低下自己那颗硕大的猪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客人，我们老板说，店内今天不营业，店内的卤菜也已经卖完了，请您离开吧。” 老板原话：赶紧把这个邪门惹事的家伙给我撵出去！撵不出去今晚就卤新鲜现宰的猪头肉！ 随着它这句话落下，秦扶安反而径直坐在了唯一空着的位置上。 然后在它愕然瞪圆的猪眼注视下，轻轻偏了偏头，慢声问道：“那现在呢？我可以请你们的老板出来聊聊卫生问题了吗？” 猪头人：“……大概、可以吧？” 它脑袋里的危险警报已经拉到最高，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猪头人太清楚秦扶安不是那种一时冲动的性格，所以它这次怀揣着莫名的兴奋，又一溜烟跑去了后面。 老板快来呀，鱼饵都扔下来了，我帮你把这香喷喷的饵料拽到你嘴边喂给你吃！！ 它离开后，秦扶安扭头，之前还一直试图用眼神杀死他剥皮拆骨的顾客们，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吃起了自己面前的卤菜。 霸道的香味一直萦绕不散，秦扶安在等待的间隙里，开始思考等会给小云朵带个什么爱心午餐。 第146章 混乱之都（10） 可惜的是, 在想出该给小云朵带什么爱心午餐之前，秦扶安先被规则之力拽入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的环境，耳膜就骤然被一声刺耳的猪叫声给刺激地一震。 他下意识抬头朝着猪叫的方向看去。 然后看到了一个……猪身人脸的怪物。 它被按在斩杀台上, 浑身绑着厚重的染着血早就变成深黑色的绳子，正拼命猪叫挣扎, 硕大的猪头不断抬起来又落下。 秦扶安意识到什么，目光往旁边一扫。 这是一个猪圈。 准确来说, 是一个很大很脏的牲畜圈。 他身边有很多个铁笼子。 有的笼子大有的笼子小，相似的是, 这些笼子里全都塞满了挨挨挤挤的怪物。 猪身人脸的猪。 鸭头人身的鸭。 人手鸡身的鸡。 长着长长鸭脖的人。 被剖开只剩人类心肺的鹅。 还有一串串烘臭滴血的大小肠被凌乱随意地挂在墙上。 最后, 他看到了这个地方的名字：食材加工间。 所以, 自己也是被送进来的食材之一？ 秦扶安这才低头打量自己。 没有猪的器官，没有鸡的翅膀或爪子, 没有鹅鸭的脖子心肺…… 唯独多了一条被规则之力强行扭转成实体的蛇尾。 秦扶安：“……” 既然没有被扭转成什么奇奇怪怪的食材部位, 那秦扶安也就不着急了。 他打了个哈欠, 施术将自己所在的这单个笼子里的脏污都清理干净后，蛇尾游动，身体懒洋洋地倚靠在笼身上, 半抬着眼欣赏不远处正在上演的“新鲜食材加工过程”。 此时再细看被绑起来的那头长着人脸的猪，秦扶安就发现对方有那么几分眼熟。 第174章 是刚才卤肉店里坐着的顾客之一。 而旁边这些笼子里关着的, 巧了, 秦扶安也都能将他们一一和店内的顾客身体特征对应上。 有趣的是, 负责宰杀的“人”，竟然真的是个人。 身上还穿着卤肉店的店员服装。 秦扶安安静看着对方在一阵阵刺耳的猪叫声里认真地磨刀, 没有丝毫要出声打断他节奏顺便救人……救猪的想法。 那把尖锐的杀猪刀在磨刀石上来来回回磨了大概有个上百次，磨刀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像是在割断谁的骨头一样嘎吱作响。 最后, 那人总算是停下了磨刀的动作，将刀举起来在眼前观看，极为满意地擦掉刀身上有点浑浊的磨刀水，只留下反射寒光的利刃。 将磨刀石挪开后，这人从旁边墙上取下一张单子。 秦扶安的视力很好，清楚看到那张单子就是从卤肉店的点菜机器里吐出来的结账单，巴掌长一张，上面是客人的点单需求和备注。 “嘿，这位顾客要得还挺多！”那握着杀猪刀的人像个最普通的接单店员一样嘿笑了一声，然后放下结账单，低头看向被死死绑在宰杀台上的“猪”。 “客人要一斤卤排骨，一整根卤猪蹄，还有二两卤肥肠，20块钱的卤五花……” 他在嘴里念叨着，猪叫声愈发尖锐凄惨。 “备注，顾客备注了，说是卤猪蹄一定要卤得时间够久，这样猪蹄台软糯耙和……” 边念叨，他边擦了擦手里长长的杀猪刀，然后伸手按住这只猪的人头，最为尖锐的刀尖瞬间狠狠扎进人头猪身链接的脖颈处，然后在极其惨烈尖锐绝望的猪叫声里，握住染血的刀柄往下一压，最后利落地抽.出—— “噗嗤！” 带着热气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却被对方拎着桶眼疾手快地完全接到了桶里。 血液咕嘟咕嘟往外流淌，猪叫声越来越微弱，就连一开始不断用力挣扎的肥厚猪身也慢慢停下了抽搐，逐渐静止不动。 这头猪死了。 这个人，也死了。 但这场“食材加工”才刚刚开始。 员工将杀猪刀上的血用红黑色的抹布随手擦掉，很快换了另一把用于剥皮拆骨的快刀。 等猪血流完，他单手就将这头猪转了个方向，滚烫的热水泼洒到肥厚的皮肉上，大概是提前做过了褪毛处理，死前维持着痛苦神情的人脸下面，圆滚滚的猪身却被这一瓢开水冲得干净粉白。 很快，刀刃压在猪的颈部，将这颗完好的头颅随意割下丢到旁边满是恶臭的垃圾堆里，员工嘴里还在喃喃着：“这颗猪头没用，客人没点猪头肉，有点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一定会有客人知道猪头肉有多好吃的。” “刚卤出来的猪头肉，片得薄薄的，咸香软糯，有嚼劲的卤猪耳朵更是上好的下酒菜，还有猪舌头猪脸肉……” 秦扶安神色古怪了一瞬。 他被念叨得有点饿了。 不过今天的午饭还是先婉拒卤味吧，总得尊重一下这只诡物专门为他打造的规则幻境。 没错。 这是一个规则幻境。 但又不能以常理之中的“幻境”去定位它。 因为在这其中的这些客人怪物们，是真实看到了这一切，也真实感受到死亡过程的。 并且，当他们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中认定自己已经死亡的时候，那么，他们在外面的躯壳也就彻底死亡了。 所以，说是幻境，却也是真实，毕竟一切都真正经历过，该死的也全都死了。 那么多顾客，一个都没成功摆脱幻境走出去过。 想到这里，秦扶安扯起唇角凉凉地笑了笑，仍旧保持着那个懒散的姿势，闭上眼，嗅着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血气和恶臭，听着宰杀台那边时不时传来的刀刃丝滑割肉的声音以及员工口中的念念有词，一言不发地安静假寐。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员工停下切割猪肉的动作，一双浑浊的眼眸阴冷地盯住铁笼里安然熟睡的秦扶安，心底怒火升腾，杀意也蹭蹭上涨。 可这些情绪的最底层，是心慌，是不安，是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掌握不住的事情的焦虑急躁。 因为他没有从这个顾客身上感知到任何恐惧或其它负面情绪。 一点都没有！ 对方就那么好整以暇地靠在笼身上，极致俊美的五官在这里阴暗的灯光下也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被增添了许多让人惴惴不安的神秘感。 狗屁的神秘感！ 这是他的猎物！ 可为什么对方明明被关在笼子里，明明在规则的压制下无法反抗，却还能那么惬意悠闲？他凭什么那么淡定？他难道真的不怕吗？！ 深吸了一口气，员工收回视线，将已经取下菜单部位的猪随手拽下宰杀台，也想丢垃圾一样拖动着丢到角落里。 那里已经堆积了一堆厚厚的“废弃食材”。 血液在地上蜿蜒流淌。 仿佛敲击在人心脏之上的脚步声一步步缓慢逼近。 恶臭的气息愈发浓郁，其中还夹杂着卤味的浓香，二者混合，气味更是古怪到令人作呕。 脚步声停下。 秦扶安睁开幽绿的竖瞳。 隔着铁笼，一诡一妖，安静地对视着。 也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森然的杀意。 “你是收容者。”员工的声音怪异沙哑，语气却极为笃定。 秦扶安挑眉，蛇尾尾尖轻轻在笼底拍了拍，上半身却已经迅速靠近对方，在对方仓惶倒退两步距离后，似笑非笑地轻嗤了一声，目光却盯着对方手中的结账单。 那是他之前点的单。 注意到他的目光，对方也跟着低头迅速扫了一眼。 下一秒便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秦扶安，震声道：“为什么你没变？！” 变什么？ 秦扶安想到了自己进店时点的单。 一斤卤的猪头肉。 “对啊，为什么我没变呢？”秦扶安无辜摊手，反问对方。 不等它回答，蛇尾轻轻晃了晃，显示出主人极好的心情，顺带着还有秦扶安慢条斯理装模作样的叹息：“该不会是你等级太低，连我这种1级菜鸟收容者都对付不了吧？”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d级小诡故意装a，要是装不满a级容器，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何谓阴阳怪气？ 何谓杀人又诛心？ 莫过于此了。 第147章 混乱之都（11） 员工握着铁笼栏杆的手指都死死攥紧了, 看着秦扶安的目光像是要生吃了他。 “你找死！！”它狠声吼完，猛地拉开笼子，就要将秦扶安拎出去。 就像之前随手将那头猪从宰杀台上拎下去一样, 它的力气很大，伸手的时候就已经能够想象到秦扶安被拽出笼子时的狼狈姿态了。 但—— 没拽动。 不仅没拽动, 自己还因为身体失衡险些栽进了笼子里。 等它站稳，再看向秦扶安时的目光已然不同。 而被它盯着的……蛇, 那双漂亮冷戾的竖瞳正在一点点变得幽暗深绿，宛如一潭能轻易将人溺毙的深潭。 在它后知后觉终于感应到致命的危机, 惊惧松手想要逃离之时, 一直被它无视的那条蛇尾却已经无声刺破了它的心脏。 一只诡的心脏。 它痛苦地挣扎起来, 嘴巴里发出愤怒绝望的哀嚎。 “你看。”秦扶安挥手幻化出一面水镜，将它此时的模样映照得清清楚楚, “像不像刚才那只被你杀掉的猪？” 诡物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睁眼细看了。 它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人身上会失效, 为什么规则会被对方无视。 为什么，在这个收容者面前，自己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难道他是远超a级的收容者吗？ 可这个人胸前连代表高级收容者的徽章都没有。 在失去大部分生机, 只能被迫回到原型的a级诡异瘫倒在地上，思绪也戛然而止。 秦扶安嫌弃地抽回尾巴尖, 这里的规则之力正在坍塌, 四周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们正在一只只消失不见, 他低头看向倒在笼子外的人。 的确是个人。 准确来说，这只诡, 是人形诡。 除了和刚才的员工那张脸长得不一样以外，什么都一样，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类。 身上甚至没有什么机械或兽类的部位, 属于混乱之都里的“小众群体”。 鼻尖再次萦绕着卤菜的浓香，秦扶安身处的规则幻境如同镜面玻璃一般存存碎裂，最后秦扶安眼前一晃，再看已经坐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他脚边，就是那具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人形诡异。 秦扶安没急着将它收容，而是先抬眼打量了下店内的情况。 一片狼藉。 进幻境之前坐在座位上吃卤菜的顾客们，此时却成了一具具被切割分剥的尸体。 第175章 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身上缺少的部位，正血淋淋地摆在桌子上的卤菜盘里。 比如点了猪头肉的客人，脑袋被割下来片成了肉堆放在骨碟里。 秦扶安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店内唯一的“活诡”身上。 猪头人被他看得一激灵，赶忙堆起谄媚的笑凑过来：“这么快就解决了？真不愧是您啊，我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是您的对手……” 边说，还边借机狠踹了一脚地上的诡异泄愤。 让你卤本猪的脑壳，丫的，踹不死你！ “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秦扶安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猪头人忙不迭点头：“对对，您真聪明，一下就猜到了！他就是那狗老板！” 秦扶安有心想多问几句，于是也不打断猪头人，反而抬手让他在自己对面坐下说。 无视这满店的碎.尸烂肉，猪头人在秦扶安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说得格外起劲儿。 最后，它又惆怅起来，“这份工作告吹了，看来这种低级混乱之都是不太好混，下次去中级试试能不能再找份糊口的活儿。” 低级？中级？ 秦扶安心中闪过猜测，却没有追问这一点，反而闲聊般随口询问：“诡物也需要工作糊口吗？” “当然了！”说起这个，猪头人那可真是有吐不完的槽，“您别看我是只诡，但这诡活着也得吃饭穿衣服再追求点物质精神方面的需求吧？” 秦扶安眼尾微扬，安静倾听。 “您知道诡域吧？诡域自成一界，是我们所有诡物都耐以生存的地界，可这诡域每年都被污染侵蚀，我们是诡又不是污染物，一旦被污染，基本就只有死路一条……” “谁也不知道这污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反正等我们知道它要命的时候，诡域已经被污染了很多地方了。” 秦扶安在他停顿的间隙里问：“什么样的污染？” 猪头人顿了顿，有点不情愿，但在秦扶安的注视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就像这家店，诡域就是这条街，这家有问题的店就是污染，一旦被污染，那在污染范围内的所有诡都会遭难，有的能活着出来，有的却性格大变，还有的就直接从诡域消失了。” 这种情况，说起来倒是有点让秦扶安觉得眼熟。 就像被游戏选中的玩家一样，低级玩家在进入游戏的时候，就会扩散出“污染”，将周遭的无辜者牵连进去。 他没有打断猪头人的话，所以解释了污染后，猪头人又继续吐槽：“诡域很大很广袤，但是我们诡口其实不多，所以一开始谁都没重视污染，反正我们又不需要那么大的地界干啥，结果近些年来，污染已经逐步侵蚀了大半诡域。” “所有的诡被迫越来越集中，闹事的多，但更多的诡还是想活下去，活着不久跟你们人一样，啥都要有，啥都要买？” “你知道现在一只人在我们诡域已经卖出多高的价格了吗？贵得要死！我这一年挣的诡币加起来都不够我买半只人的！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不是被污染物搞死，就是被昂贵的物价给饿死。” 猪头人显然怨念深重，说起饿肚子的事，一双圆溜溜的猪眼里面都在冒绿光。 “买不起人，那你们平时吃什么？”秦扶安含笑追问。 猪头人垮着猪脸，闷闷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在我们越来越饿，越来越饿的时候，诡域就突然多了一种新奇的食物，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连长啥样都不知道，但是我们吃一次能管饱大半年。” 说完，它惆怅又感激地叹气：“听好多大诡说，那玩意儿是诡域之主给我们弄来的，就是怕我们这些小诡饿死了。” “那东西好吃吗？”秦扶安多了几分好奇。 猪脸皱成一团，“难吃，特别难吃，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没有诡喜欢吃那玩意儿，就跟啃草一样又苦又涩，关键是吃完了每只诡都会变得奇怪，就跟失心疯一样，要过好久才能缓过来。” “最重要的是，吃了之后，很快我们都会忘记那个东西长什么样，也会忘记吃那东西时发生的事情，简直比我们诡异还要诡异，也不知道我们王是从哪儿搞来的东西，可如果不是这玩意儿，我们恐怕早饿死了。” 第148章 混乱之都（12） 秦扶安敏锐注意到它话里的“啃草”两个字。 很多时候, 对某件事产生疑惑的时候，脑海里不期然间闪过的第一直觉，往往是最准的。 人类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对危机生死感应更为强烈的诡物？ 又大概是他和草太有缘分了些，所以在听这只猪头人这么说后, 秦扶安就总会忍不住想到小云朵。 小云朵的本体在诡域无疑，那么所谓的诡域之主, 会不会是他呢？ 秦扶安其实不需要过多猜测，因为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时, 就已经被他打上了既定的标签。 那么, 小云朵用了什么办法找来的食物？ 找来的食物到底是什么？ 身为诡域之主, 小云朵又怎么会出现在每一个副本当中？ 他到底在副本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又有什么作用？ 污染对诡域有不可逆的影响, 污染扩散后, 作为诡域之主, 小云朵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 还有，猪头人说，混乱之都就像是一个小型的诡域, 那么这个低级混乱之都上面，是不是还有中级, 高级？其中又和诡域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迅速浮现, 又被秦扶安不动声色地一一压了下去。 他并不着急寻找真相。 相反, 在寻找真相的路上，他更在意自己经过路过的每一株小草。 所以秦扶安在将这只a级诡物收容之后, 就在猪头人松了口气捡回条命的目送中，独身离开了这里。 他接的任务不少，在卤肉店耽误了一段时间, 干脆没有再继续去别的任务地点，而是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餐馆，一边等着点单打包带走，一边拿着手机询问小妖们的任务进度。 两个妖族小队的进度都比较缓慢，但小家伙们一点都不心急，反而跟秦扶安说不用担心，它们正好准备在这个副本里借助任务多多锻炼自己。 因为低级收容诡物一般都不致命，对小妖们而言，虽然难缠了些，却是最好的磨砺工具。 至少远比它们经历的其它副本要友好得多。 在别的副本里，动辄就是受伤流血，甚至一不小心就会丧命，不仅需要单人面对危机，还要费脑袋去思考怎么通关，要在合作的同时防备同为队友的“敌人”。 就目前的低等级任务而言，这个副本对小妖们来说的确足够温吞友好。 所以对于小妖们想要磨砺自己，不想让他担心的回复，秦扶安也只能给点精神上的鼓励了。 “客人，您的午餐已经打包好了。” 长有机械臂的服务员将两大袋保温袋放在秦扶安面前的饭桌上。 “多谢。” 秦扶安付款后，拎着保温袋往外走。 中午十二点，谢云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准备起身去接杯热水，放在键盘旁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他的动作一顿，猜到了什么，端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轻轻放下杯子，转手把重新息屏的手机拿了起来。 秦：您好，您的外卖到了，请问什么时候下来取餐？ 秦：[图片] 谢云淮点开图片，网络加载片刻后，高清大图直出。 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外卖，而是某人那张怼镜拍的帅脸，那双浅绿眼底的促狭笑意隔着屏幕都能看见。 谢云淮：“……” 明明该是极为无语，甚至有被戏耍的恼怒的。 可屏幕暗下去后，屏幕里那张恣意帅气的脸，重合着倒映出了自己的五官。 熟悉的脸，以及压不下去的唇角和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谢云淮愣了一瞬，恍惚间有点认不出屏幕里倒映出的那张脸竟然是自己。 他……笑得有这么自然愉悦吗？ 摸了摸自己上翘的唇角，谢云淮回过神，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慌乱地将手机揣回兜里，而后转身就往外跑。 - 秦扶安没坐在车里等。 所以当他的小云朵急匆匆跑下来，发丝和衣角翻飞，目光急切地寻梭时，他主动撞进了少年晶亮的视线里。 于是也清楚看到，谢云淮的目光在和自己对视的那一刻瞬间定格，短暂一愣后，倏然笑弯了眉眼，边笑，边直直地朝着自己跑过来。 很莫名的，秦扶安选择了张开双手。 于是昨晚才认识的两人，在今天中午，就这么抱了个满怀。 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宛如青草般清苦微涩的气味，耳畔是对方略显急促地轻.喘，但完全占据两人感知器官的，是拥抱后彼此都快而有力的脉搏心跳。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已经疯了，满屏打赏停都停不下来。 第176章 「好甜好甜！为什么小情侣能这么甜？！？！」 「呜呜呜呜小云朵到底是什么诡域小甜糕？真是便宜主播了！想抢！」 「主播和小云朵的恋爱过程：见面，惹怒，认识，恋爱？？」 「笑死，永远不按套路出牌，小云朵真是被主播吃得死死的！」 「我怀疑主播有可能不是蛇，是猫薄荷，小云朵就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猫崽，一吸就上瘾。」 「+1，不过准确来说，两人也算是老夫老妻的了，可还是好甜好甜，甜得我牙疼，真想冲进副本让他俩给我赔钱！」 突兀的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 察觉到埋在怀里的少年耳朵脖颈都越来越红时，秦扶安抬手摸摸他后脑勺，终于舍得放过他。 否则都怕小云朵会迅速变成熟透了的小红云。 不过让人从怀里挣脱出去，却没真正放开他，反而顺势牵住了手，而后拉着人往外走。 “午饭就在这吃，将就一下。”秦扶安将人牵进便利店，靠窗的一排桌子前。 桌面上摆着两个保温袋。 谢云淮脸颊发烫，现在基本处于格外乖巧的状态，秦扶安说什么他都乖乖照做，实际上根本没过脑子，大脑一片空白，咕嘟咕嘟冒着能把他蒸熟的热气儿。 直到坐下，看着秦扶安将饭菜一一摆放出来，手里又被塞了一双筷子后，他才慢慢从那种奇怪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他饭量真的不大。 或者说，他似乎很难吃下食物。 秦扶安早上就发现了，现在看到小云朵吃了几口就皱着眉想放筷子，不由深思。 这个世界里，小云朵没有灵魂触须，吃不下食物，却不会感到饥饿。 很古怪的状态。 在小云朵放下筷子后，秦扶安干脆直截了当地伸手，重新握住他的右手，放在桌面上，指腹按压他皮肉下跳动的脉搏，灵气顺着指尖进入身体，缓慢游走…… 等他收回手后，对上少年茫然的目光，顿了顿，强硬的把筷子重新塞回他手里。 “再吃一点。” 谢云淮拧眉想要拒绝。 可拒绝的话还没到嘴边，就被突然覆盖到腹部的手给打断了。 他惊得眼睫颤动，慌乱地抬眼看向突然动手的人。 “乖，再吃点。”秦扶安眉眼温和地哄着他，顺便像早上那样用灵气帮他揉了揉难受的胃。 小云朵不是饱了吃不下，而是他的身体根本就异于常人，很难消化普通食物。 这样一来，就由不得秦扶安不多想了。 小云朵外表是人，此时的气息也是人，但他本质上的确是个诡没错。 所以，他是不是也需要吃猪头人所说的那种能管饱半年的食物？还是说，应该吃人才对？ 秦扶安垂着眸，借用灵气一直帮着按揉他难受的胃部，却没注意到他的小云朵这会儿已经彻底被热气给蒸熟了。 少年不自觉地弓着身体，既觉得被揉得很舒服，又羞耻地想要躲避，于是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敏感和不自在，偏偏始作俑者似乎一无所知，还专注地揉揉揉…… “够、够了……”少年羞于启齿的声音隐忍地响起，同时抬手僵硬地阻止秦扶安那只作乱的手。 秦扶安眼底闪过笑意，抬头时却格外无辜，“舒服些了吗？” 谢云淮：“……” 白皙的脸颊早就红透了，耳尖红得滴血，身体和神经都在无声地战栗，再一对上某人关切无辜的目光，谢云淮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好像完全不受控了一样，像只被秦扶安拽着细线黏黏糊糊拉拉扯扯操控的傀儡小人。 他有心想拆穿对方恶劣的行为，可一对上那双漂亮剔透的浅绿眼瞳，他又忍不住抿着唇将那些话都咽了回去。 最后支吾了半晌，才吸着气别别扭扭地重新握稳筷子，埋着头耳尖红红地乖乖吃更多的饭菜。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为什么自己明明气恼极了，可一撞上那双眼睛就好像被封印了一样，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下次、下次一定要先捂住那双可恶的会说话的眼睛！ 和旁边跟蜷缩的小虾一样的人不同，收回手的秦扶安眼角眉梢都藏着笑，在观众们各种唏嘘声里，一边哄着小云朵多吃两口，一边慢条斯理地吃完自己的那一份。 最后，再把小云朵剩下的半份也给吃了个干净。 后面整个过程里，谢云淮都处于一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奇怪状态里。 他想说那是自己吃过的，可早上这人就毫不嫌弃地咬走了自己吃过的包子。 他又担心这么多饭菜会不会把人给撑坏，有点懊恼自己没能再多吃几口，否则对方也不用吃这么多。 他不知道那种一闪而过的情绪是心疼，只是紧紧抿着唇，坐在秦扶安身边忧心地看着他吃饭。 顺带适时地递过一碗汤。 将打包盒丢到垃圾桶里，秦扶安牵着他离开这间便利店。 “你们有时间午休吗？”秦扶安偏头问垂着头乖乖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谢云淮从奇怪的情绪里挣脱出来，闻言点点头，轻声回答：“12点下班，下午两点上班。” 秦扶安算了算时间。 小云朵昨晚加班到十一点，又经历了两次诡物的袭击，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左右，早上七点多又坐车到公司…… 他松开被自己紧握的手。 迎着小云朵微愕的目光，秦扶安抬手捏捏他泛红柔软的耳垂，轻笑着温声道：“那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我就不占用你的午休时间了。” 谢云淮：“……嗯。” 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一点点在心里蔓延。 然而面前的人就跟有读心术一样，下一秒又开始哄他，说下午下班了一定准时来接他回家。 那语气……就跟哄幼儿园的小朋友，说家长一定会按时接小朋友放学一样。 谢云淮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好哄。 目送着某人开车离开后，他站在原地，轻轻吸了口气，压下心里无数浮躁的想法后，也跟着上楼午休。 上班，挣钱，养家！ 虽然自己吃得少，但看起来对方的胃口一点都不小，想要养他，自己就要多多努力才行！ 谢云淮眼底漾出些许笑意，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脑袋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道身影。 在这个乱糟糟的都市里，在这个魑魅魍魉随时会吃人拆骨的诡域里。 他好像突然有了更多认真活下去的动力。 - 一整个下午，秦扶安都奔波在完成任务和交接任务的路上。 与此同时，他的收容者等级也在飞快攀升，论坛里讨论他这位新人收容者的声音也越来越多，但这些都没有对他产生丝毫影响。 当时间来到晚上八点的时候，他已经开着车准时停在了小云朵工作的大厦楼下。 他的收容者积分后面多了许多个零，整个城南范围里，所有b级和a级的诡物都被他清理一空。 大概城南的居民们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呼吸到如此安全自由的空气。 只有站在收容站里，查看任务和混乱之都地图的收容者们知道，城南此刻已然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不成器的c级甚至更低级的诡物没人处理。 所以，这算不算是大佬吃肉，还好心给他们留了一口汤喝？ 不过他们口中的大佬，此时正和每一位家长一样，在幼儿园……公司楼下，等着接自己家的小朋友下班。 第149章 混乱之都（13） 越到快下班的时候, 谢云淮的思维就越不集中。 在接连打错好几个文档数据后，他终于停下了动作。 目光也从电脑的屏幕正中，无声挪到了屏幕右下角。 19:53分。 还有整整7分钟才下班。 那、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一想到那个人此时可能就在楼下等待, 谢云淮的心脏就像是被泡在一汪温热的泉水里，一点点鼓胀起来, 又不得不被自己按捺下去。 “小谢，帮我把这份文件改一下。”旁边工位上的同事偏头说完, 谢云淮的工作号上就收到了一份待接收的文档。 谢云淮轻吸了一口气，礼貌拒绝：“抱歉, 我没时间, 您自己加会班做一下吧。”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拒绝, 愣了片刻，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 “小谢, 按理来说我不该多嘴的。”他转动椅子面对谢云淮, 皱着眉倚老卖老：“可你现在还在实习期, 我给你的文件都很重要，你要是专心做，一定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你以为我是在故意为难你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 耳边嗡嗡的声音格外刺耳。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谢云淮原本还算礼貌温和的神色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在对方仍旧喋喋不休, 甚至将附近好几个工位同事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的时候, 谢云淮骤然起身，打断了这人嗡嗡不停的输出。 第177章 “别pua我, 我是实习生，不是被你呼来喝去的傻子。” 少年身形笔直，垂眸看向对方时也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冽注视感, 让人心悸的同时会忍不住想要躲避这种不公平的对视。 一句话将人说得面红耳赤后，谢云淮直接将屏幕上的那份文档消息删除，然后退出，关机，拿起东西打卡下班。 再没有昨天和之前任人指使时的乖顺。 谢云淮将所有异样惊愕的眼光和那些议论声都抛之脑后，看着电梯的数字一层层往上，刚才还浮躁的心慢慢平复下来。 “叮——” 电梯门打开，刚下班的时间，电梯里应该没有…… 谢云淮怔怔地站在电梯外，和里面抬眸看过来的人撞上视线。 他怎么上来了……？ 大概是怔愣的时间过长，两人谁也没有动作的情况下，电梯门又开始自动合上。 谢云淮承认，在看到电梯门闭合的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脏都慌乱到漏了一拍。 直到里面的人重新按了开合键，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偏头笑着问他：“发什么呆呢？想坐下一趟？” 谢云淮：“……” 猛地摇摇头，他大步走进电梯，又像是小朋友一样乖乖在秦扶安面前站好，微微抬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像什么？ 像一个不光放学有家长接，还被奖励了糖果的小朋友。 秦扶安有点被自家老婆给萌到。 他笑意愈深，伸手摸摸面前小朋友的头顶，温声道：“先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话音落下，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小云朵迅速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番茄。 秦扶安失笑，没忍住又揉揉他的头顶，这才牵着他等电梯下降抵达一层。 - 餐厅里。 谢云淮已经习惯性被揉完肚子后努力多吃几口了。 但他还是剩下很多。 秦扶安看着他面前还剩了一点的餐盘，捏着筷子，带着几分好奇地问：“吃这么少，你是怎么长大的？” 在自己没有参与没有见到的那些年，小云朵是怎么从一颗幼嫩的小苗，长成一丛漂亮小草的？ 谢云淮抬眼和他对视，片刻后垂眸，盯着面前的剩菜，抿唇轻声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就算什么也不吃，我也不会死吧。” 同样的问题，谢云淮曾经也这样问过自己。 他还尝试过什么都不吃，但结局是没有任何感觉。 不会感到饥饿，不会觉得难受，也不想吃什么精致可口的食物。 他好像天生就没有“食欲”这种东西。 听他缓缓坦白自己曾经的“实验”，秦扶安眼眸微暗，不期然想到了第一个副本里的小云朵。 在那个学校里，小谢同学可是被饿到差点把他自己都给吃光了。 后来的副本里面，小谢同学也都是需要食物的，无论是正常的人类可以食用的食物，还是诡物们喜欢的血肉，小谢同学其实都能吃。 那为什么就这个副本会这么特殊呢？ 它甚至不是什么高危副本，也不是特殊高阶副本，连活动本都不是。 那么它到底特殊在哪里？ 秦扶安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心底的情绪慢慢沉下去，不动声色地笑道：“这么看来，小云朵似乎格外好养活啊？” 谢云淮听出了他话里的言外之意，原本还有点蔫巴，被他这么一说，又忍不住想要捂脸。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轻描淡写地说出些奇奇怪怪的话？！ 让人根本淡定不了。 幸好在吃饭的时候，秦扶安并没有过分地逗弄他，所以谢云淮得以有空隙让自己重新一点点冷静下来。 吃完饭，结完账，秦扶安先给小妖们打了一笔钱，让他们晚上自己找地方睡觉过夜，然后偏头对乖乖走在自己身边的小云朵卖惨。 “我好像……无家可归了。”他垂着眉眼，试图遮挡住失落的神情。 谢云淮茫然了一瞬，啊了一声，忍不住追问：“你、你昨天住的哪儿？” 不可能到今天才无家可归啊。 不然面前这么大一个人，又是怎么长大的？ 秦扶安牵着他微凉的手，另一只手往旁边指去，“喏，昨晚我就住那儿，可惜他们今天不欢迎我了。” 原来吃完饭后散步消食的时间，就不知不觉走到了昨晚的酒店前面。 但秦扶安现在手指的那一片地方，突兀地空缺了老大一块儿空地，好像曾经有一栋建筑莫名其妙拔地而逃了一般。 作为混乱之都的当地人，谢云淮当然记得这里有过什么建筑。 他一言难尽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秦扶安，语气不可思议：“你……做了什么？” 为什么接待了他之后，酒店一夜之间突然不翼而飞了？？ 面对他的质问，始作俑者也很无辜地摇头：“我不知道啊，酒店前台早上还祝我生活愉快呢。” 谢云淮：“……” 好像有点能猜到面前这人对酒店而言有多恐怖了。 看他不说话，秦扶安轻咳一声，握着小云朵的手指，格外低落地说：“原本我还想着多待几天，没想到酒店突然消失了，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晚上的混乱之都，应该还挺危险的吧？” 谢云淮无言地望着面前故作可怜的某人。 即使明知道他是在卖惨玩苦肉计，可……自己好像真的很不争气。 有点懊恼地咬了咬腮上的软肉，刺痛不仅没有唤回他的理智，还催促着他沉沦更深，嘴快过脑子地发出邀请：“那你、要来我家暂住吗？” 话一说出口，他就羞窘懊恼地猛然闭嘴。 连眼睛都死死闭上了。 整个人站在秦扶安面前，浑身僵硬得不像话，别说脸红了，连耳朵和头顶似乎都被热气煮地往外冒烟。 到底！为什么！不过脑子！就邀请人来自己家！过！夜！？？ 谢云淮不敢睁眼，可眼睫却一直在不安地颤动，他都不敢想象面前的人看向自己时会用多么戏谑的目光，不敢想象对方心里把自己想成了多不矜持的人。 主动邀请回家过夜什么的…… 果然自己是白长了一颗脑袋吧！！！ 处于羞恼中的少年，通红着脸，死死咬着唇瓣，看样子大概已经在心里把几秒钟前“口出狂言”的自己给暴揍了一百次。 秦扶安实在是被他给可爱到了。 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索性也不压了，径直伸手将面前已经僵硬成一根木头人的小云朵揽到怀里，低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闷笑着回答：“好啊，那先谢谢善良的小云朵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我。” “……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谢云淮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软巴巴的控诉。 下一秒就被亲了。 谢云淮：“唔！？” 他惊愕地瞪圆了眼睛。 直到被人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已经揪着对方的衣角，呼吸不稳地半靠在对方怀里平复浑身发软的失控情绪。 然后他听到了某人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的控诉：“都怪你太可爱了，看起来就好亲的不得了。” 谢云淮：“……” 一句反驳都没有，每一寸皮肤都在泛红发烫。 他好像……真的要被这个人，用轻飘飘几句话几煮熟了。 谢云淮认命地闭上眼，栽在秦扶安怀里，一边沉溺，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没出息。 一点定力都没有，被面前这个人随意地搓圆捏扁，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这种完全不受控，甚至每一分情绪变化都被人控制拿捏的感觉，一点都不好，糟糕透了。 可他又好像特别的甘之如饴。 就像刚才……对方一句话，自己就迫不及待开口主动邀请他回家。 一想到接下来就要把这个人带回自己的家，让对方轻易踏足自己最为安全也最舒适的地方，谢云淮的心脏就忍不住急促跳动起来。 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是紧张，是忐忑，还是……藏得更深的期待？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从见到秦扶安的那一秒开始，就变得乱七八糟了起来。 无论是脑袋，还是心脏和情绪，全都乱糟糟的，被秦扶安轻易搅得一片狼藉。 头顶又被揉了揉，被亲的泛红微肿的唇瓣也任由指腹轻轻擦过，谢云淮抿了抿唇，乖乖被人牵着往家的方向走。 第150章 混乱之都（14） 那么多个副本, 这不是秦扶安第一次进入谢云淮的家。 但登堂入室这种事，不管经历几个副本，只要面对的是小云朵, 那秦扶安觉得自己永远都会乐此不疲。 这个副本里，小云朵的家并不大。 像是简单的蜗居, 但屋子里很干净整洁，布置的虽然简单, 但也充斥着生活气息。 从站在门口，拿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刻起, 谢云淮握着钥匙的手就忍不住轻颤。 第178章 ——一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带了一个只认识两天的人回家, 谢云淮就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 他觉得自己过往平静生活的一切, 都在遇到秦扶安的那一刻被彻底打乱，并且似乎再难回到从前。 等门打开之后, 谢云淮动作僵硬地给秦扶安拿了拖鞋, 然后自己就傻愣愣地站在一旁盯着他换鞋。 秦扶安自然察觉到小云朵的拘束, 就好像这不是小云朵的家，而是自己家一样。 比起自己，小云朵反倒紧张得像个上门做客的人。 想到此, 秦扶安不由失笑，目光短暂划过这个狭小的房屋后, 就主动伸手握住了少年因为紧张而发汗的手心。 “作为被收留的感谢, 你觉得我直接以身相许怎么样？” 开口就是王炸。 谢云淮使劲儿想把自己手缩回去, 尽力避免自己再被这人牵着鼻子走，可对方的手劲儿更大, 他只能涨红着脸，羞恼地瞪向秦扶安，咬牙道：“我觉得不怎么样！” 以身相许……到底是感谢, 还是趁机占自己便宜？ 谢云淮觉得这人脸皮奇厚，而且总是拿自己当3岁小孩哄！ 秦扶安笑看着小云朵忘记紧张，重新生动鲜活起来的模样，挑眉戏谑道：“连以身相许都不行？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才能还清你这么大的恩情呢？” 不等谢云淮拒绝，他又用格外诚恳的语气说：“别说什么不用感谢的话，我这个人有恩必报，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我，这可不仅仅是滴水之恩。” 所以他一副定要从谢云淮这里得到报恩答案的架势。 谢云淮被他打无赖言行气得不自觉攥紧拳头。 偏偏说也说不过，打更打不过…… 谢云淮忿忿地怒瞪他一眼，硬邦邦地丢下一句：“不用你报答，是我想收留你的！” 看着连背影和头发丝儿都写着生气打少年，秦扶安揉揉鼻尖。 啊，好像没把握好度，把小云朵惹成了炸毛小云团子。 反思了不到一秒钟时间，秦扶安自然而然地抬步跟在自己老婆身后。 这一跟，就直接从门口跟进了卧室。 谢云淮：“……” 他发现了一件最为严重的事。 家里就一张床…… 他终于明白自己一路上的紧张和窘迫究竟从何而来了！ 他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自己的床，听着身后亦步亦趋逐步逼近的脚步声，大脑即使一片空白，仅存的理智也在艰难转动，拼命努力地头脑风暴中。 怎么办？ 让对方打地铺？ 或者睡沙发？ 总不能……总不能和自己睡同一张床吧？ 谢云淮握着门框的手指因为紧张而用力到骨节都在泛白。 他是一时冲动把人带回家了没错，可这并不代表自己就要……就要从容接受这人和自己睡同一张床啊。 这太刺激，也太过火了。 和一个才认识两天的人…… 谢云淮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可能到来的亲密行为。 可如果要拒绝对方……谢云淮发现自己好像也做不到太冷硬。 更何况，带着人来家里是自己说的，站在又让对方打地铺的话，岂不是前后矛盾？ 谢云淮没有过高的接受能力，却也没脸说出反悔的话。 他一时傻站在门口，扶着门框的手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愈发用力。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停下。 男人轻浅平稳的呼吸落在他脖颈后面，不用回头，也能知道对方此时距离自己到底有多近。 就像……就像一条盘旋着尾巴，直立上身悄然靠近缠绕住他的毒蛇。 谢云淮不想对秦扶安用这样的形容，但秦扶安从眼睛到浑身的占有欲，无不给谢云淮这种“毒蛇”的感觉。 这让他心中更慌了。 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猛地转身，正打算豁出脸面张口对秦扶安说些什么。 “我睡地上就行。”秦扶安先他一步开口。 还没完全组织好的词汇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的，谢云淮却顾不得噎，错愕地抬眼望向说出这话的人。 他……有这么通情达理吗？ 谢云淮心中的疑惑在他望进那双浅绿含笑的眼眸时，又无声地散开消失。 “你、你睡床吧。”他骤然红了脸，别别扭扭地说：“我打地铺就行，你是客人……” 话没说完，又被面前的人亲昵地捏住了一边脸颊。 “小云朵，在我面前，不用言不由衷。” 秦扶安捏捏他泛红的脸，轻笑着哄他：“你能收留我，我就很开心了，再多的，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大可以慢慢来，你觉得舒服开心最重要，我没关系的，嗯？” 谢云淮：“……” 被逗弄了数次的少年抿直了唇线，红着耳尖呐呐点头。 其实他更想辩解点什么，比如那个所谓“再多的”的具体内容。 但他要脸，说不出口。 “那你先去洗漱吧。”谢云淮浑身发烫也发软，却还是强撑镇定把人推进了更为狭小的浴室。 等这片熟悉的空间再次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之前几度被蒸熟烧开的大脑终于慢慢冷却下来。 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谢云淮颓然地坐在床上，又仰头径直躺倒下去，双手捂着脸，无声地长长哀叹。 好丢人。 还是在秦扶安面前丢人…… 在对方面前，自己怎么总是如此束手束脚？！ 谢云淮暗恨自己不争气，内心深处却又多了几分狐疑。 没错，当他冷静下来，理智上线之后，心里更多的就是对于秦扶安这个人的狐疑。 对方对自己“撩骚”的行为……是不是太熟稔了点？ 就好像同样的行为，他也对别人做过无数次一般。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谢云淮的眼神就一寸寸冷了下来。 他听着浴室里打水声，轻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认真回忆剖析。 无可否认，自己是喜欢这个人的，对方强大、帅气，一举一动间透露出来的言行举止和性格都极有魅力，总是能够轻易挑动自己的心弦，掌控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一个人生来就能如此出众甚至完美吗？ 想到之前对方带着引导意味的超高吻技，谢云淮的神色彻底冰冷，泛红的脸颊也一寸寸失了原有的血色。 晦暗的灯光下，少年抬手遮住情绪翻涌的眼睑，手臂形成的阴影下，他的脸色平添几分苍白阴郁。 第151章 混乱之都（15） 等秦扶安洗完澡出来, 发现外面的天都变了。 原本洁白柔软格外温软好rua的小云朵，现在不仅不好rua，还变成了一朵灰扑扑黑漆漆不停冒着细小闪电的小乌云。 秦扶安：“……怎么了？” 很难得, 短短三个字，愣是被他问得小心翼翼。 谢云淮沉默地看了他片刻, 哑声说了句没什么，绕开他走近浴室。 短暂的交错, 秦扶安没有错过少年眼中的疏离和冰冷。 这种冷漠的疏离，就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初见, 不、应该说, 比初见时的情形更糟糕。 可秦扶安只是洗了个澡…… 蛇蛇疑惑, 蛇蛇无辜，蛇蛇委屈。 秦扶安也没上小云朵的床, 就在他铺好的地铺上盘膝坐下, 一边听着浴室里许久才响起的水声, 一边拧着眉回忆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到底是什么让他的小云朵变成了小乌云？ 秦扶安左思右想，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下，他飘远的思绪一下子回拢。 一侧头, 就看到少年用浴袍裹着满身刚擦干的水汽，脸色冰冷地走出来。 秦扶安：“？” 怎么洗了个澡后, 不仅没被热水泡得温软, 还越来越冷硬了？？ 他很少看到小云朵真正的冷脸, 此时见着，心中既疑惑, 又多了几分喜爱。 每种情绪都由自己引起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令蛇上瘾。 不过在谢云淮打开吹风机吹头发的时候, 秦扶安还是起身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接过这个照顾老婆的工作。 谢云淮站在镜子前，抿着唇看着镜面里身后之人专注温柔的动作，眼底的冷霜凝结未化，眼眶却莫名有点发酸。 他就这样直愣愣看了好久。 什么话也没说，什么疑惑也没问出口。 直到吹风机的声音停下，那只帮他拨弄头发的手轻揉了揉他的头顶，身后的人身体前倾，和他在镜面中视线相撞。 “为什么和我生气？”耳边响起对方疑惑的询问。 没有恼怒，只有从容温和的引导，“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你生气了？” 谢云淮抿紧唇瓣，像雕塑一样被对方用亲昵的姿势半揽在怀里，镜子诚实地将这一幕照得纤毫毕现，那双绿色眼瞳中的关切和疑惑也让他无处可逃。 第179章 “……”谢云淮深吸了一口气，隐隐坠痛的心脏提醒他不能就这样敷衍过去然后当作无事发生。 他太在意了，在意得不得了，在意到一想到对方可能在这之前早就是个情场高手，心里的戾气就难以控制地翻涌。 秦扶安又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双隐约泛着猩红的双眸。 这一幕让他一下子被拉回第一个副本里谢云淮因为做不出题而将要变诡狂化的时刻。 他神情一凛，不再等待答案，而是强硬地动手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 “谢云淮？”他连名带姓地喊。 对上他那双幽绿的眼瞳，谢云淮骤然从怔愣中回神，恍惚望着他，目光却难以聚焦。 “告诉我，你在生气什么？” 言语的引导，腾蛇的天赋，加上一次次叠加更改的玩家技能天赋，强大的引诱力让本就心神不稳的少年轻易在他面前迷失。 然后，秦扶安和观众一起，听到了少年关于他吻技高超情场老手绝世渣男的怀疑和控诉。 秦扶安：“……” 沉默，是今晚的副本。 不过沉默都是秦扶安的，而快乐，是属于看完一场好戏的观众们的。 弹幕早已笑倒一片，之前小云朵生气的时候，他们也跟着秦扶安一起猜了好多好多原因，就连生气秦扶安不主动更进一步的离谱猜测都出来了，却愣是没猜到小云朵自己胡思乱想了那么多。 现在真相揭露，一切根本无事发生，再看呆呆的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小云朵，和气恼无奈却拿小云朵无可奈何的秦扶安，观众们的笑声哪怕变成了文字，也格外地吵闹。 [让你天天瞎撩，现在好了，出事了吧？活该哈哈哈哈哈……] [笑死，为什么每个副本都要被小云朵怀疑一次啊？主播你应该反思一下了！] [怜爱了，我都不敢想，要是主播再晚点从浴室出来，小云朵的脑补会不会当场把你赶出家门。]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让热恋中的对象独处，因为那会让恋爱脑找回自己正常的脑子，并且还是疯狂思考脑补，然后……就像主播这样，差点连老婆都思考没啦哈哈哈哈！] [千想万想，愣是没想到恋爱脑对爱情竟然一点都不盲目，这不是敏锐得很嘛？] [有一说一啊，小云朵怀疑得也没什么问题吧？毕竟主播的确在他之前谈了好多个小云朵嘛！] [拥有记忆的小云朵，亲亲，贴贴，抱抱，相濡以沫。没有记忆的小云朵：亲亲，脑补，生气，分手气哭哈哈哈哈哈……] [主播下次还是别来这种低级本了，不然我怀疑每个副本里的小云朵都会被你气哭一次，心疼我崽~] [强烈建议主播回去学学演技，精进一下，下次才好装得青涩些，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这样小云朵一定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怀疑了。] [不不不，我觉得比起演技，主播更需要堵住那张总是撩小云朵的破嘴！] [哈哈哈哈哈哈这真的是恐怖游戏诡异副本，而不是什么欢乐喜剧人甜宠剧现场？] 秦扶安被花里胡哨的弹幕和打赏吵到了眼睛。 在观众们眼中，就是主播一气之下气了一下，不仅没舍得对这出闹剧的制作人小云朵怎么样，还反过来牵连了看热闹的无辜观众，恼羞成怒把直播给关了！！ 眼睛和耳朵都彻底清净下来后，秦扶安低头看着怔怔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云朵，半晌，才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才是我的克星。” 世人说什么七寸逆鳞，没人敢攻击他的七寸，更没人能找到他的逆鳞，但现在秦扶安觉得，怀里这朵轻渺渺的云，就是自己七寸和逆鳞。 这不是秦扶安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却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被心爱之人钳制住软肋的感觉。 抬手，修长温热的手指轻轻点在少年微蹙的眉心，清凉的灵气顺着指尖钻入，让被蛊惑的少年恍惚间终于从迷雾中寻到了自己离家出走的神智。 但在他恢复清醒的下一秒，就被人握住手腕按在身后的镜子上低头吻了下去。 过了良久，谢云淮手心紧贴着冰冷的镜面，用仅有的力气支撑着自己不因为一次次的窒息而脱离滑落在地，眼尾泛着可疑的红，就连瞪向秦扶安时眼中的愤怒都变得虚软乏力，毫无威胁力。 秦扶安眼眸藏笑，弯弯地盯着面前努力呼吸的少年，在他警惕的目光中，再次倾身—— “你、别……”谢云淮眼底划过一丝恐惧。 像刚才那样的感觉再来一次的话……他怀疑自己一定会在窒息中沉沦死去的。 他不敢了。 少年抿着唇，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可哪怕被秦扶安贴近了，他也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反而轻颤着认命般地闭上眼。 乖得让人心疼。 秦扶安轻叹一声，并没有再去欺负小云朵红肿的唇瓣，而是低头和他发烫的额头轻轻抵在一起，伸手将因为窒息而脱力的少年稳稳抱在怀里。 “现在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了吗？”他略微用力，将少年的额头抵到镜面上，右手又妥协地抬起护着对方即将磕到的后脑勺。 谢云淮感觉自己浑身都被面前的人打满了标记，从头到脚上上下下都是对方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他呼吸不稳地喘息着，闻言，被亲得一片空白的大脑迟缓僵硬地转动，却好一会都没想清楚他所说的到底是要解释什么。 秦扶安的五指拢住小云朵柔软的发丝，将他带着靠到自己怀里，两人都在激烈之后的安静中无声平复着自己。 直到谢云淮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理智。 他习惯性地抿唇，唇瓣却因为刚才的行为升起了一片细密的刺痛，这让他不由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可他不知道，自己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秦扶安收于眼底，了然于心。 笑着揉揉小云朵的头顶，秦扶安温声道：“小云朵，一直都是你，从来没有变过。” 短短一句话，谢云淮听得云里雾里，却终于被稳定了心神，能够安静专注地听他解释下去。 秦扶安知道，怀里的小少年总是轻而易举就会笃信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 哪怕是第一个世界里，自己并没有使用任何天赋技能，也没有游戏天赋的任何加成，也轻易就能将小谢同学哄骗得对自己深信不疑。 他的小云朵，好骗又好哄。 但这次秦扶安没有再骗他。 准确来说，那么多个世界，秦扶安从来不在这一点上欺骗谢云淮，从不。 等他的话音落下，谢云淮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听一个奇怪繁复的故事。 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这是真的，不是谎言。 再想想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混乱之都中来来往往的奇形怪状的人类，还有随处可见的诡物们，一切，似乎又格外的合情合理。 “那我到底是什么？”他被塞进柔软熟悉的被窝里，脑袋上吹干的头发还有点蓬乱，配着他无辜茫然的视线，看在某人眼里，就……意外的可口。 秦扶安极具侵占性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移开了些许，他不动声色地笑笑，扬唇道：“你不管是什么，都只是谢云淮，我的小云朵。” “……你不怕我吗？”谢云淮心脏微紧。 光是他自己听着那些所谓副本里不断变化身份和模样的自己，他都觉得有几分悚然，当然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如果那些真的都是自己，那为什么每个世界里的自己都很平凡甚至凄惨？ 自己真的有那么糟糕吗？ 就像现在，自己也只是个在公司里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实习生而已，偌大一个混乱之都，随便一只诡异就能轻易杀死自己。 所以，自己真的有那么特殊吗？ 谢云淮感到茫然，更让他茫然的，是如此普通甚至糟糕的自己，竟然还能被秦扶安一个又一个副本地追逐寻找。 值得吗？ 不害怕吗？ 不觉得自己很怪异很……像个怪物吗？ 这样的念头刚升起来，又被面前的人轻描淡写地压下去。 “你很可怕吗？”秦扶安抬眼和少年对视，问他：“你想要我怕你吗？” 谢云淮眼瞳失焦了一瞬，而后轻轻摇头。 不，当然不想。 第152章 混乱之都（完） “那你想要什么？” 耳边忽远忽近的声音接着追问。 谢云淮的全幅心神却都落在那双充满了蛊惑力的绿色眼瞳上。 他用自己仅有的思绪拼命地想啊想, 最后盯着那双眼瞳轻声回答：“我想被爱。” 他想被无理由地接纳和爱，他想要有一个人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和奔向自己, 他想要被拥抱，被亲吻, 被紧紧地嵌进另一具温热的身体当中。 他要无暇的完美的爱，要不问理由的追逐和寻找, 要一次又一次坚定的选择，还有无数次重复后仍旧毫不犹豫的主动。 第180章 他贪婪成性, 想要的太多太多, 他从不认为这世间有这样的人存在。 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只贪婪的怪物, 膨胀的欲.望率先吞噬的就是异想天开的自己，然后一寸寸舔舐过每一个人心中升起的贪欲, 将其化作自己生存所需的营养。 一只怪物, 怎么会被爱呢？ 那么完美的人, 怎么会爱上一只贪婪丑陋的怪物呢？ 不配，不值得，不可能。 但这只怪物还没有完全吞没自己, 就被人轻易捧在了手心里。 然后……然后撞进了一双漂亮剔透的绿瞳。 藏着笑的，弯弯的, 温柔包容的绿色眼瞳。 里面只倒映着自己这只怪物的模样。 可奇怪的是, 并不丑陋？ 谢云淮怔怔地望进秦扶安的眼眸, 然后在里面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不是怪物，是一个人。 是一个眼眶红红的, 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急切又茫然寻求一份温暖的可怜的人。 没有贪婪，没有厌弃, 一点都不丑陋。 秦扶安低头，亲了亲少年绯色的唇瓣。 下一秒，他得到了一个试探般小心翼翼地回应。 秦扶安延长了这个吻，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过分欺负他，反而很快就放过已经仰头贴近自己怀里的少年。 随后，在少年泛着水汽不满的目光中，他笑着低头，似奖励也似安抚地又亲了亲。 “乖，睡觉吧，我陪着你。” 夜色黏稠，秦扶安闭上眼，搂着怀里无视那张大床，非要钻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少年，还算安稳地度过了一夜。 自从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事情后，谢云淮就突然变得大胆坦率许多。 他还是会被秦扶安三言两语气得咬牙，会被他逗得脸红，却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反而变得有些黏人。 或者，小云朵本性就是黏人的，只是从前一直一个人，从来不会展露这么脆弱的一面。 他开始认真和秦扶安谈恋爱。 要报备，要亲亲抱抱，要接送上下班，要一起去超市里买每天想吃的菜，还要互相帮着彼此吹干头发。 谢云淮从来不知道，原来谈恋爱是一件这么让人沉迷上瘾的事情。 对于那个故事里的一个个自己，他没有实感，但对于相处日久的秦扶安，他却恍惚着总有一种相处了很久很久，也相爱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贪婪织就的怪物，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眼中并非怪物的模样。 但他很清楚，自己依然是只怪物，依然贪婪成性。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的贪婪怪物是要将自己的生命都吞噬殆尽也仍旧不知饥饱，但现在的怪物，却有了稳定的食物来源。 源源不断的爱就是它吞吃不尽的食物。 它会在爱里感到饥饿，也会被喂得很饱，每一天都有不一样的感受，每一天都有新的食物。 哪怕它心中的贪欲扩散得再大再多，也有足够的爱让它吞吃咀嚼。 谢云淮喜欢这样的感觉。 谢云淮喜欢秦扶安。 可这样的时光并不长久。 至少，并不在这个小小的混乱之都里维系长久。 因为一天又一天，秦扶安哪怕刻意放慢了脚步，但副本的主线任务仍旧被他慢慢积攒到了百分百的进度。 他不得不离开了。 可这个时候，谢云淮才刚刚适应有秦扶安陪伴的生活。 一旦他离开，对于谢云淮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是将他的人格竖立起来又猛然摧毁，是出现还不如永远别出现的难愈合的伤痛。 之前那些副本中，秦扶安的离开大多都代表着副本的结束，副本里的小云朵虽然不舍，但也会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可这个副本……秦扶安很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它不会被摧毁。 混乱之都里生活着数不清的人和诡，秦扶安不可能因为完成了任务就将这个世界强制关闭摧毁。 这也意味着，这个副本里的小云朵，在自己离开后，余生都将孤单一人，每一天每一个时针走过的刻度里，都没有秦扶安的陪伴。 所以在明明收容了足够多的诡物后，秦扶安却始终没有去收容所交付任务。 在小妖们也接连完成任务后，秦扶安也还沉默延续着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 他不敢离开这个副本。 不是不能全盘托出告诉小云朵自己要离开的实情，而是不忍心，舍不得。 舍不得让小云朵面对离别，舍不得让他余生孤单一人在这个危机遍布的混乱之都里独自苟活。 他想带小云朵离开了。 这个念头，从未如此强烈过。 可他又从几只熟诡口中知道，小云朵极有可能就是诡域之主。 诡域之主能离开诡域吗？ 秦扶安不知道，秦扶安想要询问，可每次对上小云朵温和安宁满是亲近欢喜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就又被他咽了回去。 之前观众们说要让秦扶安把这张破嘴堵上，现在不用谁动手来堵，只要看到谢云淮，他的嘴就自动闭上了，只会说些虚无好听的话，却说不出半个字的离别。 一日又一日。 当直播间的观众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不知道多少次后，谢云淮牵着沉默的秦扶安站在家里的穿衣镜前。 和当日一模一样的画面，谢云淮站在前面，秦扶安站在他身后。 谢云淮看着镜子里的两人，也看到了那双这段时间总是欲言又止且沉默深邃的眼眸。 大概是一次次的默然，就连那双漂亮剔透的眼睛，都变得有些暗淡了起来。 可还是那么漂亮好看。 两人的视线在镜面中相撞，古怪的安静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谢云淮忽而弯眸笑了起来，就像以往秦扶安对着他笑时一样，安宁，温和，包容。 “你早就该离开了对不对？”他看着镜子里的对方，轻轻开口。 明明是询问的话，却用笃定的语气说了出来。 秦扶安同样看着镜子里的他。 片刻后，轻轻颔首。 那一瞬间，谢云淮竟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心安感。 可他的神色却一点点变得苍白，眼底的笑意也很快消失，更多的不舍攀爬蔓延，像藤蔓触须一样将他的心脏包裹挤压着，不给他丝毫喘息的空间。 “那你走吧。”谢云淮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他心里拼命想要反驳，想要挽留，可他的身体却好像并不受思绪的掌控。 “我不知道你下一个地方要去哪里，但这个副本的谢云淮应该再也见不到秦扶安了对吗？” 谢云淮怔怔望着镜面里流泪的自己出神，说出口的话却好像早已深思熟虑了千万遍，“没关系，我知道你的过去，我已经是这些副本里，被你陪伴时间最多的谢云淮了，我太贪心了，可你从来没有怪过我。” “我说自己是只贪心的填不满的怪物，我错了，原来不是的，你驯服了这只怪物，你让它哪怕明知道会在离开你后发疯绝望，也宁愿放你离开。” “它真可怜，但它舍不得伤害秦扶安，一点都舍不得。” “所以你走吧，等到拥有这份记忆的谢云淮想起这段过往时，我们就又见面了，那时候……一定要抱抱那只发疯的怪物，好吗？” 谢云淮自顾自地说着，询问的话并不需要秦扶安的回答，他缓慢地眨眼，泪水也缓慢地划过脸颊砸落下去。 “你走吧。”他闭上眼，再次重复。 他没有做好离开秦扶安的准备，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驱逐对方离开这个世界。 因为相处越久，他越发现秦扶安在被这个世界所同化。 无论是身上偶尔出现的冷硬鳞片，还是总不受控制冒出来的蛇尾，以及路人看向他时越来越惊恐的目光……全都显示着，在混乱之都待得越久，秦扶安越会被这个世界同化成一只诡物。 谢云淮当然想让秦扶安也变成一只怪物。 可他并不想亲自将秦扶安变成一只怪物，更不希望秦扶安因为陪伴自己而逐渐变成陌生的模样。 他最终选择放手。 放这个人类离开这个荒诞混乱的世界，去过他自己的生活。 心脏死去的时候，人类就成了一滩烂肉。 谢云淮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一滩烂肉，在秦扶安离开后，就会被随意丢弃在某个角落里，随着时间日渐腐烂生蛆。 他早已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也心甘情愿接受这份结局。 可他身后的呼吸始终没有在他闭眼的时候消失。 没有脚步声响起，没有回应，也没有离开。 谢云淮站了很久，也等了很久，身后的人却似乎始终都在。 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原本该趁机离开的人，却还稳稳站在原地。 脸颊上浮现出坚硬的鳞片，谢云淮看着却并不觉得诡谲恐惧，反而拧着眉，质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第181章 我都放你离开了，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秦扶安看着鲜活生动的小云朵，被他的询问砸了一身，却反而笑了出来。 “小云朵想跟我一起离开吗？”眸色深深，语气莫测。 谢云淮直觉不对，他察觉到了奇怪的致命的危险！ 甚至这位对于危机的直觉，比第一天和秦扶安见面那晚，遇到的那只a级诡物更为可怕！ 他下意识皱眉，转身面对秦扶安，不仅没有后退，还往前了半步，担忧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此时的他就像明知道有危险，还执意往危险源头走去的蠢货。 可直到他抬手触碰到秦扶安脸上冷硬的蛇鳞，也并没有被面前异化的人类攻击吞噬。 他只是……被抱住了。 被抱住的那一瞬间，粗长的蛇尾顺势攀卷到他身上，将他牢牢禁锢着，不容许自己的猎物有一丝一毫地挣脱。 “我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耳畔响起熟悉的呢喃，谢云淮低头顺从地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听着他继续说。 “我不能带你一起离开，但是还有一种办法，能让你迅速脱离这个没有我的世界。” 秦扶安抱着怀里身形依旧单薄的少年，每一个字都被他念成了情话，可这些话总结起来，只有一个答案。 死。 只有死亡，才会让谢云淮离开这个世界。 秦扶安要谢云淮死。 秦扶安要亲自杀死自己的小云朵。 阻止一朵花枯萎的最好办法，就是折断它。 秦扶安无计可施，要离开就只能杀死谢云淮。 他轻轻舔咬着少年柔软的唇瓣，耐心等待着意料之中的回答。 “……好。”少年颤着声音乖顺地应答。 谢云淮以前最怕死了。 可谢云淮现在最怕在没有秦扶安的世界里活着。 他愿意奔赴死亡，更愿意被秦扶安亲手杀死。 怪物不觉得自己被爱人杀死是一件残忍的事情，相反，它兴奋地浑身战栗，恨不得早早将自己纤弱的脖颈亲自送到爱人的手中，然后亲眼看到那只修长的手将自己的身体折断。 就像扑火的飞蛾，像此刻微微仰首的谢云淮。 死亡于他，再也不是噩梦。 秦扶安看着少年主动凑近仰起的纤长脖颈，幽绿的眼瞳愈发深邃漆黑，缓慢抬手，如他所愿地握住了这寸脆弱的能被轻易折断的脖颈。 “乖，别怕。” 他低头吻着小云朵逐渐失去血色的唇瓣，稳稳接住少年早就失去生机安静无声的尸体。 像伸手接住了一片凋零失色的花瓣。 围观群众惊呆了。 他们好像顺便从恐怖频道来到了法制节目，并且亲眼目睹了凶.杀案的第一现场。 但秦扶安无视他们铺天盖地的吵闹议论，将小云朵的尸体收入自己的腾蛇空间后，就趁着夜色踏出了冷寂的家门。 在关门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看这间自己和小云朵一起生活了快三个月的小家，眸光温和地笑笑，而后毫不留恋地关门离开。 来到收容所，交接任务，然后听着熟悉又陌生的冰冷系统音提示副本任务已完成，即将脱离该副本。 [恭喜玩家通过当前副本：诡梦童话。] 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斑驳，高楼大厦变成一团团漆黑浑浊的污染物，那些路上来往的人类变成了一只只嬉笑的诡物，它们仰头注视着他的离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贪婪。 它们才是真正的怪物。 小云朵不是。 [副本奖励结算中……] 第153章 混乱之城（1） 脱离副本之后, 秦扶安并没有在意耳边不间断的密集叮咚提示音。 他的目光只草草在副本结算的奖励清单中扫过一眼，将其中一个特殊又眼熟的东西挑出来之后，就把剩余没开的道具光球和技能光球全都打包一块留给了白松他们。 最后那么多的道具里, 就只剩下他握在手中的一只红色眼睛。 秦扶安垂眸注视着这只眼睛，半晌, 选择脱离空间回到现实世界。 刚结束空间里的系统提醒，一回到现实世界, 握在手中的手机群里也在不停地刷新消息。 秦扶安却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反而第一时间将神识探入自己的天赋空间。 片刻后, 他并不意外自己手中突然多出的那一棵草。 和他当初种在花盆里的那一棵草一样, 无论是叶片还是根茎都几乎没有差别。 秦扶安知道, 这应该就是谢云淮的本体了。 一次可能是受副本身份影响，但如果多次出现同样的模样, 那这就是正确答案。 不过之前的那棵草被他种在了空间的花圃里。 如今手上的这棵……秦扶安掌中突然出现一团精纯的灵力, 迅速将这棵看起来已经彻底枯死, 没有半点生机的草包裹起来。 他在仔细感知。 结果也令他感到满意。 相比起当初那棵被掠夺了所有生机的草，如今他手机这棵，根茎上却还保留着生机。 这也意味着秦扶安能够在现实里将它种活。 有从系统那里薅的羊毛营养液。还有自己的灵力蕴养和这千年以来积攒的天材地宝。 想要种活这棵草并不难。 少年长身玉立, 浅绿的眼眸里泛起一抹温柔。 他想，或许自己不再需要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经历无数个副本小世界, 就能够将自己的亲亲老婆小云朵带回家藏起来。 毕竟当初的约定只说了让他栽活一棵草, 并没有指定哪一棵，不是吗？ 同样都是小云朵的本体, 总不能只喜欢那一棵，不喜欢这一棵吧。 他弯眼笑着，指腹温柔缓慢地抚过细长草叶, 叶片上的细刺将他的手指扎破，很快便晕染出一抹晃眼的血色。 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秦扶安都沉迷于种草。 买最好最漂亮的花盆，装最肥沃的土壤，交最干净的泉水，晒最温暖的阳光…… 哪怕不在副本世界里，秦扶安似乎也无师自通了许多的园丁技能。 他比在百花镇的时候更用心的照顾自己手中的这棵草。 原因无它，这不仅仅是自己的老婆，还是自己能将老婆从诡域里接出来的钥匙。 等到这株还留有生机的草在花盆里安稳扎根时，忙碌了一下午的秦扶安终于能稍微松口气。 他自认为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等整整一晚过去，天光渐亮之时，他抱起这个花盆，就像脱离副本时抱住谢云淮一样。 带着它一瞬间消失在原地。 又回到了游戏空间。 他这次没有去游戏大厅进行副本匹配，而是重新拿出昨天的那只眼睛，也就是收容者的身份证明。 他又喊来了系统，干脆利落地威胁对方将自己送去了下一个副本。 【副本匹配中，检测到玩家持有副本相关钥匙，是否使用？】 【确认使用，正在进行匹配，请稍后。】 【副本已选定:混乱之城b】 【当前副本类型：多人-收容-恶诡。】 【这是一座伟大而混乱的城市，城内有一群人一直在竭力维护它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秩序，他们被市民称之为：收容者。】 【副本传送中——】 睁眼前本以为看到的会是熟悉的世界，可入目的却并非高楼大厦，反而一眼望去，尽是荒芜破败。 倒塌的大楼，堆积如山的机械零件，闪烁不定的电子屏，还有疯长的植物和根本分不清是人是诡的一团团黑影。 这里真的是混乱之都吗？ 秦扶安心中缓缓浮现出些许疑惑。 虽然现实中只过了一晚，但看眼前的模样，这个世界却好像早已过去了一整个世纪。 所以曾经繁华的混乱之都里，都发生了什么变故才造成了今日这般狼藉荒芜的模样？ 秦扶安并不能从眼前的画面中得到答案。 疑惑之余，他心底又不免升起了些许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将小云朵独自留在这里。 否则，他如今又该去哪里寻找对方？ 在原地短暂停留了片刻，附近并没有出现新的玩家，秦扶安只能抬步往废墟中走。 在他身侧，直播已经开启。 刚离开直播间没一会儿又收到直播提醒的观众们，纷纷感叹主播的敬业程度。 就这个闯关的效率，主播将来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不过相比起来，他们还是更好奇这个熟悉的世界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了这样？ 不还是混乱之都吗？ 不对，有眼尖的观众已经发现直播间上方的标题出现了些许小小的变动。 当初的混乱之都如今已经变成了混乱之城。 都和城……有什么区别吗？ 很多观众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也不急着发言询问，因为看样子，主播当前的状态似乎也并没有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第182章 在观众们的插科打诨之中，秦扶安轻易踩断脚下疯长的藤蔓，看着废墟走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真正闯入其中。 越是走近，越能发现这座城市倒塌的有多彻底。 说它是一片废墟也丝毫不为过。 秦扶安和观众们都还记得上个混乱之都副本里，关于这片土地的地图。 城南，城北，a区b区…… 可他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眼前这片废墟。 还有在这片废墟里爬来爬去寻找食物的……人？ 秦扶安站在并不引人注目的阴暗角落里。 目光望着不远处，正在翻找植物和废墟，从里面寻找食物往嘴里塞的不明生物。 如果他没有感知错的话，那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但他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野兽。 他翻找了半天，也并没有找到真正意义上的食物，反而是将扯碎下来的植物叶子往嘴巴里塞。 看到这一幕，秦扶安的眉头无声皱紧。 然而更远的地方还有更荒唐的画面正在发生。 这些看起来像是野兽一样的人类正在不断的撕咬，攀扯。 他们是如此的蓬头垢面，偶尔显露出来的目光中却深藏着更为疯狂的贪婪兽性。 光从他们的目光看来，似乎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秦扶安故意弄出了一点动静。 下一秒离他最近的“人”就宛如受惊的野兽般猛然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浑浊的眼睛，这双眼睛在看清他的存在后，有一瞬间的放大，可能也有理智一闪而过，但紧跟着便被铺天盖地的欲……望所淹没。 因为秦扶安手中拿了一块拆了包装的面包。 在食物最为贫瘠的地方，小麦和鸡蛋，糖，油的香气一瞬间被饥饿的野兽用极强的嗅觉捕捉，那团黑影只短暂愣了半秒，便迅猛凶恶地扑了过来。 无声无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秦扶安已经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 但就在那团黑影扑过来的前一秒钟，枪声突兀响起。 一颗子.弹径直擦过秦扶安的手背，带起一抹血腥后瞬间被射……入那团黑影的身体之中。 于是秦扶安和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就这么猝不及防又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黑影在骤然的袭击之下，自半空砰然炸开，散成一团血淋淋的血雾。 很快地上就只留下了一滩血迹和几根破碎的白骨。 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观众们纷纷在屏幕上发出惊恐的字眼，表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而直面这一场景的秦扶安反而颇为淡定，他抬手看向自己手背上已经被擦破皮肉并且血流不止的血管，而后转身，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 一道高大的人影从远处的黑暗中现身。 他的身形很壮实，在黑夜里远远的走过来，看着就像一只熊一样壮硕，充满了压迫感。 随着他的走近，原本还在废墟之上翻找食物的一团团黑影，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声，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等他走近了，秦扶安看清他的模样后，眼底也不由闪过一抹诧异。 因为这个人并不是“他”，而是“她”。 这个如熊一般高壮的人，竟然是一位女性。 秦扶安的目光从对方的五官上一掠而过，很快落在她的胸前。 那里佩戴着一枚极为熟悉的眼睛标识。 “你是收容者？”秦扶安率先打破夜色里的寂静。 “没错，你呢，又是哪里来的？”对方提着枪，身体呈现出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警惕防备，随时可以发起攻击的姿势。 她的不答反问显然不给秦扶安逃避的机会。 “我是混乱之都的收容者。”秦扶安也并没有对她撒谎。 说着，还将自己的标识拿出来佩戴在胸前。 令人感到疑惑的是，对方听到这个答案似乎有点意外，又好像并不是特别的意外。 “天黑了，不要在废墟逗留，跟我走吧。”这人说完，就将看起来很重的枪扛在了肩上，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当她背过身时，秦扶安才看到她身后裸……露出来的电子机械部位。 她脚腕的腕骨全是由机械构成。 神识不着痕迹的扫过对方，很快又从对方身上找出了几处不属于人类的器官。 内脏几乎全部都被替换过，包括身体内大部分的骨骼。 她应该不能称之为人类了，更像是一个机械造人。 这让秦扶安不由想到了在混乱之都里看到的那些“人类”。 他们的异化程度并没有眼前这个人高。 如果接下来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有这么高的机械化程度或者兽化程度的话，那秦扶安都不得不怀疑混乱之都和混乱之城的区别，会不会就是科技发展的区别？ 副本等级越高，人类的异化程度越高吗？ 这会说明什么呢？ 跟在对方身后，秦扶安没有主动打破安静和对方闲聊，但他脑中思绪并没有停止思考。 相反，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他发现这个世界似乎处处都藏着秘密。 关于人和人类之间的秘密，关于人类和诡物之间的秘密，还有关于城市与人类之间的秘密，以及诡物和食物之间的秘密…… 太多了，多到他一时之间就像握住了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又该怎么理出最初的线头。 不过很快，他心中的疑惑就有了第一个答案。 他猜的没错，这里的每个人异化程度都很高。 这位和熊一样高大壮硕的女性人类带他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废墟附近的人类聚居地。 一眼望过去，所有人胸前都佩戴着收容者的标识。 与之相同的，是他们浑身上下肉眼可见的多处机械化和兽化。 有人长了颗金属脑袋，也有人趴俯在地上拥有动物的四肢，还有人拥有植物的身体，要么头顶冒出几片叶子，要么双手和身体会长出粗长的枝干，和柔软的藤蔓。 秦扶安看着眼前古怪诡谲的画面，很莫名的，他竟然一瞬间联想到了百花镇。 眼前的这些人，看起来就像是生长在一个更高级的百花镇花圃之中的植物一样。 他们死去，然后又活过来，拥有了不同的身躯，长成了不同的品种。 那种非人的即视感实在是太强了，可秦扶安的直觉感知又告诉他：面前的这些异类，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人类。 很古怪，说不出来的诡异感，面对这些收容者的时候，秦扶安甚至会产生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熟悉错觉。 就好像他也能从这些人身上找到和自己一样的相同点。 可是这样的熟悉感，他却并不会从真正的现实生活里的人类身上获得。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让秦扶安提高警惕，将这些收容者当做另一种生物看待。 在他观察这些收容者的同时，他们也在无声地打量着他。 “若兰，他是谁？”收容者之中有人询问。 被称为若兰的女性，就是带秦扶安回来的那位收容者。 闻言，她回头看了秦扶安一眼，然后平静解释道：“从废墟里带出来的新人，是从混乱之都过来的收容者。” 有了她的回答，其他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在秦扶安的身上。 和刚才的警惕不同，这一次他们的目光里掺杂了淡淡的怜悯和奇怪的笑意。 就像是受尽了搓磨的可怜虫，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同类。 看起来，他们的精神状态和外表都和混乱之都里的收容者们截然相反。 没有人再多问秦扶安更多的问题。 将他带回来的若兰相比起来要更为关注他一些。 或许是因为“引路”的那点缘分，这位高大的女性对秦扶安简单解释了一下当前混乱之城的情况。 混乱之城现在依然是人类，诡物，和收容者并存。 但在此三者的基础上，又多出了一个“污染者”群体。 “今晚在废墟里被我打死的那个，就是污染者。”若兰粗声提醒了一句：“所有的污染者在变成污染者之前，都是收容者。” “希望你在收容过程中保护好自己，一旦有成为污染者的倾向便及时止损，否则你身旁的同类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她提醒得没头没脑，观众们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成为混乱之城的收容者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之后再想让秦扶安逮着这位好心人多问两句，对方却怎么也不肯吭声了，只随手丢给秦扶安一瓶水，还被她身旁的其他收容者嘲笑，说她再好心也积不了德。 然而这些嘲笑在秦扶安将自己拎了一路的面包随手递给若兰时，又变成了极为明显的恶意和嫉妒。 而这样的变化也让秦扶安和观众心中产生了新的疑惑。 第183章 在这个新的副本里，食物似乎比他们想象的更为重要。 这个结论在秦扶安和若兰自顾自吃完手中的食物后，无声被那些嫉妒的目光所证实。 大概是一瓶水和一袋面包的情谊比之前的缘分要更重一些，月上中天之时，若兰宛如黑熊一般高大的身躯坐在了秦扶安的身侧。 她用自己的身体为秦扶安挡住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你明天早上天亮的时候就往东边走，走大概两个小时就会遇到一间收容所，你可以从收容所里领取任务，无论是击杀污染物还是收容鬼物，都能获得积分。” 她主动给秦扶安讲解起这个副本的某些规则。 “积分能兑换食物和干净的饮用水，如果你不缺这些的话，还能兑换成身体各个部位器官的改造费用。” 她说着，将自己的裤腿往上拉了拉，露出自己银白色的机械脚腕。 “就像我这样，拥有了新的脚腕骨骼，可以让我的速度变得更灵活，也更能承受我越来越沉重的身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其它部位的更换改造，总之积分能够让你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也能让你变得越来越强大。 只有做更多的任务才能得到更多的积分，而也只有得到更多的积分才能让你拥有更强的实力去完成任务，它们之间是相辅相成的。” 说着，她顿了顿，然后语气慎重的提醒：“最重要的是，被改造过的部位器官，不会被轻易污染，它们承受污染的强度，远比我们原本的□□更高。” 而这一点，才是他们身为收容者要拼命去做任务赚积分的主要原因。 “谢谢，我记下了。”秦扶安颔首，感谢了她的好意。 若兰摇摇头，看着漆黑低矮的夜空，冷声道：“不用谢，礼貌是这个世界最没用的东西，如果你真的感激我，那你可以用食物或者积分来和我交换更多的信息。” 她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有这样的需求。 恰好秦扶安也想要从她这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收容者为什么会被污染？”话音落下，秦扶安抬手，递向对方的手心里赫然放着一颗包装漂亮的糖果。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物资紧缺的时间，糖类永远都会是不出错的上等交易物。 这一概念在这里无疑也是适用的。 果然，若兰毫不犹豫的收下了那颗糖。 她随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兜里，或许因为实力强大，并不畏惧旁边有心之人会同她争抢，反而极为淡定的回答了秦扶安的疑问。 “具体的我们也并不清楚，只知道在某一日，那些诡物无论大大小小，都拥有了污染的能力。 我们收容者一旦被他们所污染，身体就会腐烂，无论是四肢骨骼还是皮肉内脏，被污染之后我们虽然还活着，却只能活成你之前看到的污染物的样子，变成一只又一只没有神智的野兽。” 秦扶安若有所思，同时又递给对方一包牛奶和一袋饼干，继续问:“你们似乎并不好奇，我是从混乱之都来的？” 本以为这个答案也能得到极快的回答。 但这一次，若兰犹豫了片刻才迟疑着说：“因为我们在你之前，已经遇到过好几位从混乱之都过来的收容者了。” “反正就我所知道的至少有七八个，他们来了混乱之城后都说是来到了什么未来世界……可混乱之城从始至终都是这副模样，从来没有发生过特别大的改变，或许倒塌之前它的确很繁华，但那时候距离如今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 若兰停下来，转头看向秦扶安，看向他那双在黑夜里也极为漂亮的幽绿眼眸，认真道：“哪怕是极为厉害的诡物，哪怕拥有了时间和空间的能力，也绝对绝对不可能跨越数百年的时间，将曾经的收容者送到我们这里来。” “所以在我们看来，这些自称是混乱之都来的收容者，都有点自大和愚蠢。” “希望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他们来到这里最多的也只活了半年时间，然后就变成了那些废墟里的污染物之一。” 这听起来像是善良的祝福。 但陪着秦扶安听她说话的观众们却都不寒而栗，更觉得这像是一种即将应验的诅咒。 「这个世界给我的感觉好怪呀！」 「主播一切还是小心为上吧，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给我一种奇怪又不安的感觉。」 「我很好奇，主播在混乱之都把小云朵杀死了，那混乱之城里还会出现另一个小云朵吗？」 「我也很好奇，期待主播为我们揭晓谜题的那一刻。」 「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了吧？之前的世界里，小云朵都是和主播直接说再见的，但是上个世界被主播杀死了，偏偏上个世界又是这个世界的系列副本，嗯……这就很难说。」 「可我还是希望有下一个小云朵的耶，不然这个世界主播岂不是就要孤零零一个人闯副本啦？那好无聊哟，我还是想看恋爱本，不想看恐怖本。」 「不！要！啊！！恋爱脑失去了恋爱对象的后果该有多可怕，我都不敢想象，已经想要提前为这个副本的鬼物和污染物们点蜡了。」 「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上个副本离开之后，小云朵的尸体去哪儿了呀？」 「我猜是被主播藏起来了。」 「我猜是被系统废物回收啦！」 「我就不一样了，你们能不能大胆一点？就猜小云朵死而复活，诈尸后终于和主播在别的地方过上了安稳，和谐，完美的生活。」 「好的，童话ending～」 秦扶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弹幕上收回来，他发现古人所说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句话也可以称之为至理名言。 比如现在，弹幕多了什么样的观众都有。 总有那么一两个能够猜中真相，却又偏偏不信任自己所猜中的真相。 他们总是将真相当做玩笑。 这让秦扶安完全不用思考该怎么遮掩小云朵的尸体一事。 或许在这些观众眼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尸体凭空消失。 毕竟从开播至今经过了无数个副本，可这群观众从来也没有去深究小云朵到底在副本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在诡域中拥有什么样的身份。 或许有人探究过，但他们并不一定要深究一个结果。 就和他们之前的猜测一样，总是突然歪楼，然后不了了之。 从纷乱的弹幕中收回思绪后，秦扶安闭眼假寐，这里说是收容者的聚居地，实际上就只是废墟中一片稍微空旷干净点的地方。 今夜无风无月，这里也没有燃起可取暖或照明的篝火，秦扶安之前在路上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联络的工具，比如手机之类的东西。 可这些收容者身上都携带着威慑力很强的武器。 就像若兰一样，一……枪就能将污染者打得粉碎。 积分可以兑换食物和水，可以兑换武器，可以兑换自己身体的改造费用，可积分是收容者的必备品。 那么非收容者呢，这个世界的人类呢？他们又是怎样生存的？ 他们不会被诡物所影响，不会被诡物污染吗？ 刚才若兰说这个世界有人类，但污染物全都是收容者，这是真的还是只存在于他们认知当中的“真相”？ 诸多念头一一浮起又被按下。 秦扶安呼吸平稳悠长，他打算真正休息一会儿，静等天亮，然后再去收容所，接完任务后慢慢探查这个世界的真相和秘密。 可惜还是应了那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人多的地方，就总是会有些不长眼的东西。 “别动！”冰冷的枪……口直直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秦扶安被吵醒，准确来说是在脚步声朝着自己接近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他睁开眼睛，却因为抵在太阳穴上的枪……口无法扭头去看来人的模样。 这时候身侧若兰的呼吸乱了一拍。 她也醒了，但她没动。 挟持秦扶安的人见他醒了，抵在他太阳穴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刻意压低的声音模糊中藏着嚣张的恶意，“把你身上的食物都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取你这条贱命！” 语气嚣张，言语间的贬低鄙夷毫不掩饰。 或许真如若兰所说，从混乱之都来的收容者，在这些本地收容者眼中，就是一个又一个无知又好欺负的蠢货。 也或许在自己之前，他们早已不知道用同样的方式打劫了多少个混乱之都的来客。 可惜，他们注定在今晚踢到铁板翻车。 眼看着时间一秒一秒钟的过去，可被他胁迫的人却毫无动静，不仅没有乖乖交出身上的食物和水，还像个木桩子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握着.枪的收容者眼底恶意泛滥。 自觉自己被严重的挑衅和看不起，于是情绪转变为怒火，轻而易举便燃烧了他仅有的理智。 第184章 反正人死了也能拿到他身上的物资，这名收容者便决定不再手软，而是立即给这个可恶的蠢货一个狠狠的致命的教训。 可他的扳机没能被扣动。 反而是他充满威慑力的枪……口，被一只修长的手抬起来轻而易举的盖住。 掌心覆盖住黑洞洞的枪……口，原本毫无动静坐在那里的少年终于偏过头来，抬眼看向他。 “把你身上的食物和水都交出来。” 他轻笑着重复这句令人熟悉的话，用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此时正对准他眉心的武器一点点下压，然后在对方困惑惊骇的拼命较量中，一字一句念出下一句： “否则……别怪我取你这条贱命。” “！！”来胁迫他的收容者终于感到了心慌。 他像是被火烧了一样，迅速丢掉已经不被自己所掌控的武器，豁然后退几步，用看鬼一样的目光死死盯着秦扶安。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为什么自己的武器会不受自己的控制？为什么扳机始终都扣压不下去？ 他做了什么？又或者说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他在来混乱之城之前就已经进行过特殊的改造？ 这位收容者在慌乱中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 他打算打退堂鼓了。 可惜秦扶安不会同意。 就在他慌忙转身的那一刻，强大的危机无声锁定了他，让他本该迅速转过去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的僵在了原地。 “我说过，交出你身上的食物和水。”秦扶安用他的武器瞄准了他的头颅，藏着笑意的声音依然清朗和煦，“配合一点，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 被瞄准的收容者在短暂地挣扎之后，理智选择了认命。 黑夜中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但还是将自己身上的物资一个个掏出来，隔着自以为安全的距离，小心摆放在了地上。 然后缓缓举起自己空荡的双手。 “不。”秦扶安似乎并不满意，于是笑着提醒：“我要的是你身上全部的物资，可别欺负我年纪小太好骗。” 收容者：“……” 他死死咬紧牙关，脸上的皮肉因为五官的狰狞而在不停颤抖抽搐，可偏偏他拿秦扶安没有办法。 他甚至不敢争辩解释半句。 因为他有强烈的预感，一旦自己辩解，消耗了对方的耐心，自己的脑袋就会在一瞬间炸成一团血色的烟花。 所以他忍受着极大的屈辱和恐惧，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物资都放到了地上。 他重新举起双手，这一次终于得到一个可以离开的首肯。 他摸黑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没有武器，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药物绷带……他所有的安全感都在刚才一一失去。 可偏偏他是始作俑者，他也是自作自受。 他听到身旁有人低声的嗤笑，他也能感知到黑暗中有人不怀好意的目光。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不敢在此时怒瞪回去。 而另一边，秦扶安收获满满。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转瞬间变成了满屏的666。 无数的打赏弹幕在直播间里炸.开不同的炫目特效，密密麻麻刺眼至极。 「虽然从前也很爽，但今天是我看主播直播以来最爽的一次。」 「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教科书级别的示范了。」 「主播真的，一点儿委屈都不让我们观众受，从主播视角打开诡异游戏真的太爽了，爽的我头皮发麻！！」 「我刚才看到旁边的若兰眼睛动了，可是她在装睡！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好心善良嘛……」 「多正常啊，能在这个副本活下来的都不会是什么烂好心的人吧？这样明哲保身才是最为明智的决定呀！」 「看了一晚上了，但我还是觉得这里的人好怪呀。感觉人不像人，诡不像诡，动物不像动物，机械不像机械的……四不像吗？」 「有一说一，相比起那些污染物，他们现在的样子已经算是好看的了。」 「我怀疑这些收容者不想变成污染物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不想变丑哈哈哈哈……」 「主播赶紧睡觉吧，我估计今天晚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不长眼的人来打.劫你了。」 「今晚收获满满！我倒是希望还有更多的人来打.劫主播，然后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个游戏的武力值天花板到底是什么概念。」 「今夜星光闪闪，主播收获满满，黑吃黑果然是最棒的，囤货党心满意足！」 若兰的装睡技巧很高，可是她既瞒不过秦扶安，也没有瞒过上帝视角的观众。 不过也正如观众所说，在这个副本里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秦扶安并不怪对方刚才装睡，只是接下来他也不可能再为对方提供任何的帮助。 大家都明哲保身，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欠着谁。 所以秦扶安也并不会因为她眼中的愧疚而动摇，更不因她的惊愕而自满，在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就自顾自闭上眼，继续休息等待天亮。 然而短短一夜，秦扶安和观众们都被迫见证了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危险。 上半夜被应该是同类的收容者持……枪抢.劫，下半夜被黑夜中出没的污染者团团围困，后半夜好不容易逃出去，又一头栽进了a级诡物所制造的域里，他们跑得太快，就凭秦扶安的速度，都没能拽住最后一个被域笼罩的倒霉蛋。 当然了，观众们更怀疑是他不想救，而不是没赶上，不能救。 只是这样的怀疑刚出现在弹幕里，就被某人义正言辞地反驳了。 “我是那种不顾同伴死活的人吗？如果你们认为我是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站在a级诡域范围外一米的距离，秦扶安笑着故作无辜地摊手。 这下好了，原本观众们还只怀疑他是见死不救，现在经过他这么一辩驳……观众们开始怀疑这群收容者就是被秦扶安故意引到死路上去的。 没错，老观众都知道，这个主播总是不当人，不光记仇，一般还有仇就当场报了，从不留着仇恨过夜。 详情可翻看第一次新手副本直播。 “所以你们平日里就是这么污蔑我的吗？”秦扶安挑眉，骨骼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佩戴的收容者标识。 不知道是不是观众们的错觉，在那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他们觉得眼前的屏幕似乎也黑了一瞬。 秦扶安却没有再和他们插科打诨。 而是伸手，当着诸多观众的面儿，凭空从眼前漆黑的空气中，拽出了一头昏迷的熊。 呃……不是，拽出了一个昏迷呃人。 若兰。 「？？？？？」弹幕里充斥着无数的问号。 「所以在上个副本里你假装去对付a级诡物的时候，花费了一中午的时间……都是骗人的？」 「主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诚！实！？」 「可恶，我以为我已经能够看穿主播的所有把戏和谎言，结果归来仍然在上当受骗。」 「这一切，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在观众们痛心疾首的强烈谴责中，秦扶安将昏迷的若兰放在地上，然后抬眼，朝他们勾唇笑了笑，神情更是戏谑。 观众们被他笑得迷了心，恍惚中听到他同样好听的声音，充满了蛊惑性，“天快亮了，不如趁着天亮之前，我给你们变个魔术吧？” 他就像一个最会哄骗观众的魔术师一样，一字一句地含笑询问：“想看吗？” 刚刚还气到自我反省的观众们：“……魔术？？” 观众愣住，观众疑惑，观众好奇心爆棚。 不怪他们没出息！而是这个狗男人实在是太会哄骗人！！ 「咳……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给我们表演，那我们作为尊贵的观众老爷，就宠你一回，勉为其难的看一看吧～」 在无数条看似傲骨铮铮，实则迫不及待的弹幕中，秦扶安似乎笑了笑，低声道：“那好，魔术开始，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 下一秒，热热闹闹的直播间突然黑屏。 「？？？人呢？？？？」 第154章 混乱之城（2） 观众们猝然回神。 眼前的直播间仍旧漆黑一片。显然这并非是他们集体产生的幻觉。 最让他们难以置信的是, 官方直播间黑屏的规则只有两个。 一是主播死亡，那么直播间就会同步黑屏，再也打不开。 二是主播开启屏蔽, 这又分自动屏蔽和主动屏蔽，但无论是哪种屏蔽, 黑屏的直播间里都会标出一行字：「主播暂时不在家……」用来告知观众。 但现在他们面临的情况是：主播并没有立即死亡，甚至没有任何受伤死亡的征兆, 直播间里也没有内行主播暂时不在家的提示，可直播间就是这样突兀的黑了下去。 第185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主播人呢？」 「我去, 别吓我啊, 这还是白天总不能闹鬼了吧？」 「我不喜欢这个魔术, 快把我的主播变回来啊啊啊啊啊……」 「等等，好像还能从直播间里听到风声, 直播间没有关！！？」 「我去！真的！调大音量后真的能听到风声！！」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每次都感觉主播把我们当狗一样玩儿qaq～」 「你们说,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楼上+1！但如果真是我们想的那样, 那也太可怕了吧！细思极恐！！」 「艹，前面的都在打什么哑谜呢？就不能直说吗？」 「好吧，好吧, 我承认我的脑子不太行，你们不要只可意会了行吗？！」 不停划过的密密麻麻弹幕里有人猜出了缘由, 有人仍在苦思冥想, 还有人依旧震惊于主播的突然消失。 唯一没有停下过的就是成片花里胡哨的打赏光效。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 这个直播间并没有被关闭。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大概二十几秒吧, 观众们突然从直播间里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轻笑。 “怎么样？这个魔术是不是足以称之为奇迹？” 随着秦扶安的声音响起，直播间也骤然亮了起来。 观众们宛如被揭开了一层蒙在眼前的黑布，天光微亮, 昏黑的天，昏黑的云，被风吹动后宛如鬼爪般隐隐绰绰的树梢，以及隔着屏幕神色莫测正笑望着他们的主播。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好像空了一拍。」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此刻看起来该死的耀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这魔术肯定有古怪，可我就是想无脑附和他的谎言。」 「不知道为什么……」 队列整齐划一的弹幕有节奏地划过，可以从这些发言里看出，被戏耍一通的观众们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似乎把脑子丢掉，主动陷得更深了。 秦扶安似乎被他们逗笑，原本桀骜凌厉的眉眼因为笑意而变得柔软了几分。 他修长的五指间随意捏着那枚所有人都眼熟的收容者标识物，在观众们注意到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伸手将其重新佩戴在了胸前。 此时，哪怕已经被蛊得不剩什么理智了，观众们见状也多多少少都隐约猜到了刚才那个所谓魔术背后的“真相”。 有人惊愕，有人茫然，还有人在屏幕里不停扣问号。 只有大多数老观众在努力保持沉默。 因为他们总觉得，从第一次进入主播直播间后，就一直在跟着他的节奏走。 无论是解谜还是闯关，每一个副本，此刻细想起来，似乎都有迹可循。 如同一堆原本散乱的珠子，在这一刻终于被一条看不清的一线一颗颗整齐有序的串联了起来。 他们还没有看清这串珠子到底有多长，没看到尽头的绳结是怎么打的，但……跟着主播一起在副本里继续走下去的话，这个答案似乎就真的不会太远了。 “天要亮了。”秦扶安说着，低头看了眼仍旧陷入昏迷的若兰，目光在她满身用于自保和攻击的武器上划过。 就在观众们猜测他会不会好人做到底，把若兰喊醒或者继续救人的时候，秦扶安脚步一转，直接走了。 ……走了？？ 就这么大剌剌地走了？！ 头都没回的！ 观众们努力伸长脖子想去看看被他丢在后面的熊一样壮实的若兰，并且实时在弹幕里谴责他，竟然丢人家一个女孩子昏在路边不管！ “我能救她一命，没把她用来吃饭活命的武器带走，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秦扶安语气冷淡，“至于性别？你们的意思是，如果昏迷在那的是个男人，我走了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谴责我？” 弹幕：「……」 咳，瞎问什么大实话呢？ 那当然——还是要谴责的啊！不过是换换词汇而已！ 反正这不都已经是我们和主播之间特别有默契的固定流程了吗？ 看弹幕里全是讪讪的省略号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苍白辩解，秦扶安没再故意刺激这群心虚的家伙们。 他走得很快，哪怕是和弹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脚下步伐也依旧迈得大且稳。 在去收容所的路上，偶尔会碰到别的收容者，偶尔也会碰到诡物和污染物，不过这些都没有耽误秦扶安的时间，在天彻底大亮时，他站在了一家破败的收容所面前。 此时大概已经是早上八点左右，四周却古怪的安静着，并且目之所及的一切不仅没有因为天亮而变得清晰，反而到处都充斥着灰黑色的浓雾。 整个世界都显得荒无人烟破败不堪。 原本在黑夜里亮着的招牌，和四处游荡的污染物，在浓雾出来后，竟然全都消失不见。 就像有一只会吞吐浓雾的妖怪，在天亮后，就开始一寸寸侵蚀这片土地上所有还活着的生命。 无论是收容者还是人类，无论是诡物还是污染物。 没有谁能逃脱，众生平等。 秦扶安站在浓雾里，身影变得不那么明晰，远远看着倒像是一抹长长高高的幽魂。 他打量了几眼面前的收容所，而后才抬步上前，屈指敲了敲。 “请进。”一道嘶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秦扶安压下原本紧闭的门把手，推门而入。 抬眼看去，屋里竟然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不对。 不是人。 而是……和人一样的人，以及和人一样的收容者。 密密麻麻的“人”，在他推门进来的一瞬间，全都齐刷刷抬眼看过来。 那种无声又诡谲的默契行为，把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观众们吓得不清。 秦扶安作为直面这些幽幽视线的当事人，反而无动于衷。 他站在门口，将门重新合上，在这点短短的间隙里，目光淡漠迅速地扫过收容所内部。 然后径直朝着应该是前台的方向走去。 他一迈步，那些幽深晦暗的目光就直勾勾跟着他一起移动。 秦扶安仿若未觉，戴着胸前猩红的眼睛标识走向拥有同样目光的负责人。 如果，面前这只披着人皮且浑身散发诱妖香气的生物，还能被称之为人的话。 秦扶安喉结动了动，绿色的眼瞳更是在一瞬间无声变为了冷戾的竖瞳。 除了小云朵，这是他在这么多副本里，遇到的第一只散发如此明显食物香气的存在。 这也意味着，对方灵魂之中欲.望的斑驳强大。 “请问您是要接取或者交付收容任务吗？”负责人的目光仍旧直勾勾盯着秦扶安，和他对视的同时，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完美微笑。 秦扶安和它对视了两秒，然后伸手取下胸前的收容者标识物，将那枚偶尔会眨动的猩红眼睛放在面前的玻璃柜台上，平静道：“麻烦帮我更新一下收容者等阶和标识，谢谢。” 还怪有礼貌的嘞。 负责人微笑接过这枚眼睛，“好的，请稍等。” 观众们早就被无处不在的窥探目光盯得心里发毛，此时看主播竟然还那么淡定从容，打赏几乎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不过密密麻麻的弹幕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主播好装，我好爱！ 等待间隙瞄到光屏的秦扶安：“……”。 短短几个呼吸，负责人就拿出一枚新的眼睛放在柜台上并推到了秦扶安手边。 它微笑道：“编号0327收容者，请您收好自己的身份标识，欢迎您来到混乱之城，祝您生活愉快。” 机械般说完似乎是固定流程的话后，它变得生动了些，重新拿出一个东西来放在这枚眼睛旁边，并微笑解释道：“这是任务手环，经过无数次修改之后，任务手环已经替代普通手机和其它容器，成为收容者居家必备的工具。” “您佩戴上任务手环之后，便可以实时查看在榜任务，也能临时进行a级及以下诡物的能量收容，并且还能在武器栏里选择和预约武器购买及维修等等……” 如果细听以上这些看似友善温和的解释，就能听出对方话语里无处不在的僵硬和卡顿。 它的身体就像一个老旧的收音机，收音机放入磁带启动后，一开始并不能流畅发出声音，但它会越来越流畅，越来越……像个人。 “多谢。” 秦扶安拿起标识和手环，指尖却立马传来温热黏腻的触感。 他原本准备转身离开的脚步骤然顿住。 垂眸一看，刚刚在柜台上和之前并无二致的眼睛正在以三秒为间隔时间无声眨动着，而秦扶安指尖触碰到的温热黏腻感，恰好是这枚眼睛里缓缓流淌出来的血液。 它似乎在哭，又好像在笑。 这应该是血，秦扶安嗅到的却是眼泪的咸。 它活了过来，比混乱之都里的眼睛鲜活生动许多，让人很难不怀疑它身体的其它部位是不是也这么“生机勃勃”。 第186章 大厅里安静极了，凭借秦扶安出众的五感，也只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它们和这枚眼睛一起，全都安静地注视着他，就像昨晚端着武器注视着废墟里那些污染物时的若兰。 第155章 混乱之城（3） 秦扶安站在原地, 垂眸和手里的眼睛对视着，半晌都没有动静。 站在玻璃柜台后的负责人无声地舔了舔发痒的尖牙，即使面部已经变得有点畸形, 却仍旧保持最完美的微笑询问：“0327号收容者，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咨询或者帮助的吗？” “没有了, 谢谢。” 秦扶安收回目光，握着手环和眼睛的左手无声捏紧。 脑海中似乎陡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叫声, 但当他想要细究时，又好像只是自己的幻觉。 秦扶安神色莫名, 转过身再抬眼看向大厅中的人类时, 已经不会再将他们看做正常的人类和收容者了。 对于秦扶安这种大妖而言, 每个人类身上其实都会散发着食物的气息。 妖以欲.望为食，而腾蛇更甚, 所以他除了能看清人类灵魂以外, 主要就靠气味分辨对方是人还是其它东西。 之前在混乱之都里, 他之所以认为大街上走过的那些是人类，就是因为他们身上食物的气味还比较淡，是属于正常人类范畴的程度。 稍微重一点的, 就是收容所的负责人和那些收容者，但也只是在某一个阈值里, 并没有达到完全非人的地步, 因此秦扶安也没有怀疑以收容所为中心链接起来的负责人和收容者以及诡物们会不会发生更大的异变。 但到了这个中级混乱之城副本, 从一进来开始，到现在为止, 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遇到过哪怕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每个人类每个收容者身上食物的气味都远远超标。 不仅仅如此，让秦扶安一再停下脚步的，是眼前这些“人类”和“收容者”, 原本装盛着灵魂的身体容器里，空空荡荡。 如果说之前秦扶安在浓雾中的身影像是一道没了躯壳的游魂，那现在坐在这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则是一具具失了灵魂的躯壳。 唯独负责人不一样，可负责人的灵魂也并不完成，似乎被什么东西污染或是削去了一大部分，仅剩的那部分也变得乌漆嘛黑，时刻散发着让妖难以克制的肉香。 秦扶安从不怀疑自己的眼睛和感知。 这个屋子里，只有一具具被操控的尸体和一只苟延残喘的诡。 所以他走在这些看似直勾勾的骇人视线中，神色冷淡，脚步平稳，丝毫没有被吓得疑神疑鬼的情况出现。 可当他伸手要推门离开的时候，身后那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尸体却突然齐刷刷站了起来。 负责人友善的声音温和响起：“尊敬的0327号收容者，请您佩戴好手环和收容者标识再离开收容所，外面很危险，浓雾中到处都游荡者危险的污染物和诡物。” 潜在意思就是，不佩戴这枚活生生的眼睛，不佩戴这枚看不出材质的手环，那秦扶安就别想活着走出收容所。 被威胁了。 少年眉宇间闪过一抹冷戾，转瞬又被他自己无声压下，他眼睛里的竖瞳更为幽绿，深遂的颜色似乎将瞳仁附近的眼白都晕染出一圈危险的墨绿。 “如果我不戴呢？”他放下握着门把手的右手，转身隔空看向仍旧站在柜台后的负责人。 负责人脸颊肌肉颤动，扬起完美友善的笑容，声音却更为流畅温和： “尊敬的收容者阁下，收容者标识能为您提供一定的庇护，甚至能为您驱逐身上不小心沾上的污染能量，而手环则能为您提供更多的便捷，我们收容所一切都是为你们而服务，请不要任性让我们难做。” 越来越像个人了。 也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秦扶安隔空盯着它空洞黯淡的机械双眼，轻吸了口气，似乎认命妥协，将左手中始终紧攥的标识物和手环一一佩戴在身上。 下一秒，他就好像从幻境中脱离一般，眼前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负责人礼貌和煦地站在那里，机械义眼明亮有神，神情温和疏离。 密密麻麻坐在大厅里失了灵魂的人类皮囊们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稀疏的几个小团队或单独的收容者，他们彼此谈论着什么，只偶尔才好奇地扭头看他一眼，又极为平淡寻常地移开视线。 秦扶安视角的画面变化的一瞬间，直播间里的画面也随之更改。 观众们被这个荒谬又诡异的变化吓得满屏问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就像做了一场清晰又模糊的梦境，梦醒后一切感知还残留着，又清晰迅速地被抽空遗忘。 推开门，秦扶安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一起，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林立的高楼大厦，来往如织的行人车流，挺拔漂亮的行道树和花坛，随处可见的便捷科技产品…… 全都变了。 带上标识物和手环之后，秦扶安似乎真的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被拽出来了。 没有污染物，没有浓雾，没有破败的废墟……什么都没有。 就连秦扶安能从这些人身上嗅到的食物的气息，看到的身体里的灵魂，都变得格外正常。 “……” 这样的异变，即使是秦扶安，也站在收容所外怔愣了好几秒。 他安静望着眼前的一切，几秒钟后，他试图取下手环，也取下胸前佩戴的标识物。 可……它们也消失了。 就在他思索这两个东西可能会藏在自己身上哪个地方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类女性一边接听电话，一边绕过原地的秦扶安，边闲聊边走向他身后的收容所。 “……不知道他们跑哪儿去了，反正我今天只能一个人接任务了，好烦，该不会我堂堂a级收容者，这么快就又要换队友了吧？” “……若溪啊，你说你姐姐我会不会是什么天选之女，怎么换队友比换任务还快呢？到底是谁的问题，我跟你说……” 秦扶安原本没有在意对方，可当她后一句说到若溪这个名字的时候，秦扶安倏而扭头看向正在推门往里走的女性。 对方很高，和昨晚的若兰一样高，二者之间的身高差距不超过3㎜。 对方的脚踝也装了若兰那种机械骨骼…… 再加上她喊电话那头的人为若溪。 在对方另一只脚也即将踏进收容所的那一刻，秦扶安盯着她的背影，突然喊出了若兰的名字。 和每一个走在路上突然被喊了名字的人类一样，若兰也愣了一秒，然后诧异地扭头寻找，最后目光很快锁定秦扶安，神色诧异地问：“你认识我？” 看来她不认识自己了。 只是短短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之前还同行后昏迷在地上的，身材和熊类一样壮硕发达的若兰，突然变成了失去记忆不认识秦扶安这个“新人”的身形苗条高挑的偏正常女性。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扶安眸光愈发幽暗，迎着若兰诧异的询问，他上前半步，扬起大大的笑容，脸上的神色变得惊喜，“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猜错了！”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就像个走在路上，突然遇到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的单纯阳光又好骗的大学生。 但凡这种人，最容易被路边扫码送小礼物的传.销人员哄骗。 也最容易让人下意识地放下防备。 若兰也不例外。 她心里原本是对这个人保持警惕的，可看他这一脸笑容阳光大男孩的模样，又默默把刚冒头的警惕心给按了回去。 “你认识我吗？”若兰语气和缓了许多，将刚才的话重新问了一遍。 秦扶安精致的眉眼弯着，灿烂明媚的笑容里没有丝毫阴霾，此刻更是诚恳认真地点头回答：“我之前远远看到过你，我也是收容者，不过我是新人，之前一直没机会和你组队…… 我叫住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的队友们在哪里，他们让我找你求助，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只能一直在收容所里等你，谁知一直没等到，原本都打算自己另外想办法去救人的，没想到出来后反而遇到你了。” 听完他的话，若兰诧异之余，竟然真的一点怀疑都没有升起来，相反，她心中最后的怀疑还被她自己碾得稀碎，变成了下意识的担忧。 “你是新人，他们那么多人遇到危险都搞不定，你冲过去能帮什么忙啊？”她无奈地叹气，担忧之余还有几分庆幸，“幸好我们在这遇到了，不然你一个新人莽莽撞撞的，可能连命都得丢了。” 语气里，已经很有前辈的感觉了。 秦扶安挠挠头，在她有几分怪责但又亲切的目光中，心虚讪笑道：“他们都找我求救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算了，你也是一片好心，他们现在在哪儿？你先带我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好！” 第187章 在两人更深入沟通的时候，被主播无视的光屏里，弹幕已经密密麻麻被刷到飞起。 [首先，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次，若兰妹子，你为什么总是埋头往这条蛇的陷阱里撞啊？？（恨铁不成钢）] [听到若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三观五官世界观都已经全部震碎了，你告诉我昨晚那么壮那么有安全感的大块头，是眼前这个身材超高的漂亮大姐姐？？？] [唉……所以说，一个人无论怎么变，该被骗还是会被骗……] [替若兰点蜡，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接二连三被同一个男人欺骗。] [前面的，有歧义了啊，黄牌警告一次！] [那么问题来了，若兰变成这样，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呢？] [（举手）是主播伪装的傻白甜大学生！] [不要偏题啊喂！那个眼睛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吗？那为什么直播间现在还好好活着啊，主播真的没事吗？我现在好紧张，完全冷静不下来啊啊啊啊！！！] [怕什么，主播犯恋爱脑的时候都没在小云朵身上翻过车，更何况是脑子完整时候面对的区区副本？] [笑死，开始祈祷小云朵别出现。] [小云朵出现=主播脑子有缺陷。] [哈哈哈哈谁说单押不算押？] 观众们嘻嘻哈哈靠着直播间里的同伴们缓解对副本未知的紧张，而彼时秦扶安也已经和若兰简略沟通了一下那几个人当前的处境。 得知他们是误入a级诡物的域场后，若兰看向秦扶安的眼神就更像是在关爱傻白甜了。 得有多初生牛犊不怕虎，才敢独自想办法去闯a级诡域救人啊？ 若兰不知道，若兰不敢想，若兰已经开始花自己的积分给满腔热血的新人后辈买保命装备了。 第156章 混乱之城（4） 一路走过, 秦扶安肉眼所见的一切都和真实没有任何差别。 高楼里有进出工作的人类，餐馆里有埋头吃饭的人类，车流里有赶着上班的人类, 就连路过公园时，看到在公园里散步锻炼身体的老太太老大爷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里的一切, 都和记忆里的混乱之都对应了起来。 在若兰聊得正起劲且毫无防备的时候，秦扶安忽而问她：“对了, 我们城市为什么叫这个名儿啊？看起来一点也不混乱啊。” 自然而然的一个问题，就像兴之所至, 很符合阳光大男孩没头没脑思想跳跃的思维性格。 若兰也没有丝毫起疑, 直接就被秦扶安一句话带偏了思绪, 下意识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混乱之都，其实除了偶尔会有诡物以外, 大家的生活还是很平稳和谐的吧。” 闻言, 秦扶安还没说话,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就先炸了。 [等等等等！！要是我没听错的话，她说这里叫……混乱之都？？！] [啊啊啊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我真的被绕得脑子都要打结了！有没有个聪明人能来给我说清楚前因后果啊！！？] [emmmmm……混乱之都，混乱之城？感觉主播像是误入了什么表里世界一样, 古古怪怪的。] [前面的，按照直播间的规则尿性来说, 这个可能性, 要么主播已经猜到了, 要么就是错误答案，否则你根本发不出来。] [救命, 我只是想来看主播谈恋爱放松放松脑子，为什么要弄这么个副本来折磨我？！打工人一点都不想动脑，我只想看甜甜的会冒粉红泡泡的恋爱！！] [其实主播已经有所猜测了吧, 不然不会突然问这句话的，幸好我机灵，不然也被主播这傻白甜的伪装性格给骗过去了。] [想和主播的脑袋进行互换。] [想互换+1。] [想互换+身份证……]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哪里怪怪的？是拖欠薪水的老板怪怪的，还是白天不醒晚上不睡，自己花钱买咖啡当牛马的自己怪怪的？]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 “那可能是以前没有收容者的时候比较混乱吧。”秦扶安随口道：“也不知道以前没有收容者的时候，混乱之都里的大家是怎么生活的，难道那时候没有诡物？对了兰姐，你知道诡物和收容者分别是什么时候才出现的吗？” 他挠挠头，带着萌新特有的无知迷茫，“我找了很多资料，都没发现和诡物收容者有关的记录，会不会是被特意封存起来了啊？” 最后那句话问得神神秘秘，声音压低，好像在探寻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隐秘。 偏偏就是这样的态度，更能激起聊天对象的分享欲。 若兰又一次垂直入坑，跟着压低了声音，悄声道：“这事儿你们新人不知道很正常，其实诡物和收容者出现都没太久，但是上面有人大手笔把最初的信息都掩盖了过去，要不是我听几个前辈闲聊的时候随口提过，就连我都不知道。” 迎着新人满怀期待和好奇的小眼神，若兰心里隐隐激动起来，低声继续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再和别人说啊，这件事很玄乎的。” 秦扶安立马用力点头，“肯定不会往外说，我就只认识兰姐你这么一个同行熟人，就算以后认识的人多了，你和别人在我这儿的重量也不一样，您的话我全都会字字句句好好记在心里，保证一个字都不往外传！” 若兰：“……” 若兰被信任青涩真挚的承诺给震得呆住了。 她回过神，突然有种被拍醒的感觉，整个人都好像被年轻人的真挚热情给洗礼了一遍，心里对秦扶安更为亲近，那所谓的不能外传的秘密，更是被她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全部清除地说了一遍。 观众们一边偷听吃瓜，一边谴责良心不会痛的主播。 多不当人啊，这么傻的孩子都骗，骗一次也就算了，他竟然还骗第二次第三次第…… 光逮着这一只小肥羊可劲儿地薅，观众们作为旁观者，看若兰这么感动真诚的模样，都开始于心不忍了起来。 长点心吧，妈妈没有跟你说，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讲话，更不要被陌生人拿颗糖就骗走吗？ 也不对，秦扶安全靠演，连糖都没拿，还让人姑娘自己掏积分给他买了好多武器装备！！ 观众们：……救命，隔着屏幕稍微代入一下，我都觉得自己被谎言诈.骗了！！ 秦扶安没理会观众们的谴责，他认真听着若兰说的每句话每个字，而后一边眼睛亮亮地保证自己绝对不往外泄露一个字，一边在心里组织整理这些字里行间所透露的信息。 若兰说，混乱之都一开始是没有诡物的，每个人都很普通，大家普通的生活学习上班，生老病死都很寻常。 直到某一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整个混乱之都都被笼罩在一片灰黑色的雾气之中。 一开始大家以为那是“霾”，很多人戴上口罩或者不戴口罩，就急着出门上班上学，结果那一天早上，所有出门的人都得了病。 “听说是疯病。”若兰说起这个病的时候，语气还心有余悸，“所有吸到了雾气的人都得了病，不过病症严重程度不同。” “他们好像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当中，有的人说自己变成了一棵树，有的人说自己是怪物要吃人，还有人说自己的手脚是鱼鳍和鱼尾，缺了水就开始窒息……” “总之那个时候，整座城市都乱成一团，医疗系统几乎瘫痪，所有没有生病的人都躲在家里，所有门窗被堵死，幸好那场雾霾只持续了一个早上，到了中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它就慢慢散了。” “也是从那天起，很多人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更敏锐的速度和反应能力，这群人被召集起来成为了最初的收容者。” “另外一批病人……不知道被处理了还是怎么样，反正从那天之后，整座城市，随处都可能出现诡物。” “我还听说，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官方说的是鬼呢，结果后来官方说是诡异的诡，不是鬼魂的诡，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较真，后来收容所越来越多，收容者也越来越多，关于这件事和那场奇怪的雾，渐渐就没人再提起过了。” “……” 按照若兰所说，混乱之都的诡物和收容者都是因为一场灰黑色的雾引起的。 这让秦扶安不得不想到进入收容所前那弥漫整个混乱之都的浓雾。 秦扶安至今没找到手环和那枚流着血泪的眼睛去了哪里，但他兜里凭空多了一部眼熟的手机。 秦扶安在和若兰前往那只a级诡物的路上，秦扶安从兜里拿出手机，和对方互相添加了好友。 账号还是当初那个账号，就连收容者账号里的积分也没少过，但那个app里多了很多新的内容。 秦扶安没有多看，退回手机屏幕主页后，熟稔地点开另一个社交软件，再点进联系人。 没有备注为“小云朵”的联系人。 第188章 秦扶安眼眸微暗，指尖停顿在屏幕上，按压久了，屏幕里弹出提示。 他收敛思绪，在观众们纷纷感慨狗游戏不做人，竟然拆散主播和小云朵的时候，倏而抬眼去看头顶灰蒙蒙的天空。 天空辽远广袤，云层压得很低，和上个副本一样，秦扶安没有在这个混乱之都里看到任何属于小云朵的灵魂体触须。 是因为在上一个混乱之都里死亡，所以这个混乱之都和混乱之城里，才都不会再有小云朵的存在吗？ 第157章 混乱之城（5） “小秦, 你在看什么呢？”若兰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灰蒙蒙的天空。 秦扶安回神，摇头笑道：“没什么，在想什么时候能出太阳。” 若兰一愣, 随意瞄向天空的视线陡然怔愣了起来。 她恍惚着自答：“太阳……应该不会出太阳吧？” “为什么这么说？”秦扶安又看向那片灰色晦暗的天空。 若兰反而收回视线，怅然失落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场浓雾……从那之后, 混乱之都不光有了诡物和收容者，还有了我们头顶这片永远不会有太大变化的天空。” “从我在混乱之都记事起, 我就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太阳，书里写得蓝天白云我只在其它制作的视频里见过, 但那都很假, 我从没见过真正的蓝天白云, 更没有见过雨后漂亮绚丽的彩虹，混乱之都永远只会有这样的白天和漆黑的暗夜, 偶尔会下雨, 但没有人敢站在雨中, 因为雨滴里全是污染能量。” “听说阳光是温暖明亮的，但我估计这辈子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若兰摇摇头，很快整理好情绪, 转而对秦扶安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加快速度, 先过去探探路看看情况吧。” 正好, 秦扶安也已经从她这里得到足够多的信息, 闻言毫无异议地点头，“好, 救人要紧！” 早在昨晚，秦扶安就已经将那片黑暗中的废墟和原本的混乱之都地图对应了起来，他之所以能那么准确将那些人坑进a级诡域, 就是因为在上个混乱之都副本里的时候，那边原本就有一只a级诡物，不过那时候秦扶安已经要脱离副本了，所以没来得及去收容。 早上就刚好便宜了那群人。 所以现在眼前的一切重新变为混乱之都的模样，对于秦扶安而言，找到那些人反而变得更加容易。 顺势，他还能把这个任务做了，攒点积分。 若兰并不知道秦扶安在打什么主意，抵达这只a级诡物所在的地方后，她看看秦扶安，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这里……好眼熟，自己昨晚不就在这里吗？早上从那个铺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还很疑惑自己昨晚到底干了什么呢。 可她早上并没有看到秦扶安的身影啊。 队友不向自己求救，反而找一个新人求救？ 奇怪的感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等她抓住这抹灵感深思，前面已经有了动静。 “这里被封起来了？”若兰愕然望向那些拿着封条在圈隔离带的官方人员。 秦扶安点头，理直气壮道：“对啊，早上我提交的诡物地点，之前是没人发现，现在发现了，肯定要第一时间隔离出来，这样才能防止更多人误入其中，受到伤害嘛。” 若兰：“……” 好……正直。 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欺骗自己吧？ 那这其中多半是有了什么阴差阳错的误会，导致队友们没发现自己，所以才不得不找新人求助。 “那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若兰彻底没了疑虑，担心新人没分寸，干脆决定自己上前探查情况。 秦扶安点头应下，在观众们一片紧张唏嘘的弹幕里含笑目送着若兰的身影消失在隔离带后面。 “你们猜，她的队友们如果还活着，会不会记得我呢？”秦扶安站在原地，不紧不慢的和观众们闲聊。 丝毫看不出他可能会被人拆穿谎言的紧张。 [古人诚不欺我，凶手一般都会返回现场再次欣赏自己的杰作！] [哈哈哈哈哈这是真·凶手本凶，主播是真不怕谎言被拆穿啊，一路上骗得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能说吗？这其实是我见过主播对女性最“友善”的一期了。] [不，应该说，是我见过主播对“人类”最友善的一期了，平时除了小云朵，他眼里的人和诡都是人诡不分，一视同仁的。] [唉，想小云朵了，那么漂亮帅气可爱温柔的云淮老婆~主播要不别在这耗着了，去找小云朵吧，我想看谈恋爱，不想看这些打打杀杀，一点都不和平友爱。] [前面的，晚上睡觉记得睁一只眼睛站岗，我严重怀疑你已经被主播加入了暗鲨名单！] [你们还有心情说说笑笑，不像我，我只担心主播手里消失的那两个玩意儿藏哪儿去了（狗头）] [鹅鹅鹅鹅鹅鹅，要是主播真能去暗鲨，那我还说小云朵现在正在偷偷看直播呢！] [嘶……前面的，你——小心预言家被刀？] [……不会吧？应该不可能吧？小云朵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这么多个副本下来，我心里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但是但是……我真不敢猜啊！猜对了要命，猜错了也要命！！] [嘘，别说，别提，小云朵就是小云朵，主播的老婆小云朵，懂？] 眼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越来越危险发言，秦扶安垂下眼皮，看着自己手里已经被按灭了屏幕的手机。 很快，他目光在四周搜寻了一圈，然后找了个小店进去，隔着玻璃门看被隔离起来的那片区域。 从若兰进去到现在，已经过去快十分钟了，她还没出来。 秦扶安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每一个软件，每一个联系人，包括群聊，他都全部翻了个遍。 小云朵的联系方式不见了。 之前几只小妖怪建立的群也不见了，小妖怪们的联系方式同样消失。 好像他所处的上个混乱之都里，小云朵和小妖怪们从来没有出现过。 那个世界里的它们，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丝毫痕迹。 可……秦扶安安静看着屏幕上小云朵之前当实习生的那家公司，距离这里不算太远，如今也好好存在着。 或许他们的人才招聘系统里会有小云朵留下的痕迹。 不过秦扶安不准备去找。 他闭上眼，在愈发潮湿阴冷的空气里，眉心微亮。 灵魂离体，却茫然地站在身体旁边。 秦扶安看到了自己□□看不见的一切。 倒塌的废墟，愈发浓郁的黑雾，以及在黑雾中躲藏或互相厮杀的污染物，还有……越来越浓密茂盛的，无处不在的植物。 秦扶安的灵魂体抬眼望去，并不能准确感知到自己灵魂中的契约另一方在哪里，似乎无处不在，可并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 他在原地安静看了眼“真实”的世界，而后转身，看向自己随意坐在一截木桩上的躯壳。 空荡荡的皮囊里，他总算找到了藏起来的那一小片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浓烈污秽气息的灵魂碎片。 一只正在贪婪啃食自己心脏的眼睛。 秦扶安冷漠地注视着它，它似乎终于在忙碌间感知到危机的存在，猛然停了下来，然后——径直撞入了一双幽绿深邃的冷戾蛇瞳。 “吃得开心吗？” “我的味道怎么样？” “比你吃的那些空壳更美味吧？” 接连三问，流淌着血泪的眼睛里，眼瞳紧缩成一个小点，似乎遇到了天敌一般恐惧地颤抖着拼命想要从这具皮囊心脏里钻出去。 已经晚了。 秦扶安看着它像是瓮中慌乱的鳖一样四处乱窜，轻嗤着伸手，灵魂体毫无阻挡地穿入身体，轻易捉住了这只啃食自己心脏的眼睛。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戴着你吗？”秦扶安并不着急毁了它，维持着灵魂和皮囊分离的姿态，看似友善地闲聊起来。 眼睛不会说话。 但灵魂会说话。 秦扶安听到它在求饶辩解，可半天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于是那双骇人的蛇瞳微微眯起，四周原本潮湿阴冷的空气也似乎一寸寸凝结成霜。 庞大的属于天敌的压迫力裹挟着尖锐凌厉的气势将这只不停眨动流泪的眼睛死死钉在了原地，这次连一动都动不了。 [饶了我！]尖锐的呓语传递出这片灵魂最真实的心声。 秦扶安指尖用力，这枚眼睛便如同被人用力揉搓一般，眼珠子乱颤着，拼命想要闭上眼皮用来抵挡攻击。 可它连半滴血泪都没能沾染到秦扶安的手指上。 如白玉般的修长手指捏着一枚不断流淌血泪的眼睛，猩红的眼珠时而痛苦地外凸，时而颤动着眼皮用力紧闭又被揭开…… 秦扶安轻笑着看它徒劳挣扎，宛如蛇类追逐戏弄着自己慌不择路的可怜猎物。 “我如果饶了你，那你能把我老婆还给我吗？”秦扶安轻描淡写地问它。 第189章 这个问题一出来，眼睛便陡然僵住，连原本剧烈地挣扎都变成了轻微地颤动。 秦扶安微微挑眉，语气不明地追问：“怎么，你不准备把我老婆还给我了？你在怕什么？” 感受着眼睛无声地颤抖，秦扶安眼中的笑意愈发冷淡，语气却仍旧和煦带笑，“你怕我抠出你的眼珠子？还是怕我找到真正藏起来的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把老婆还给我，但凡他少了一根毫毛，我都势必会让你千百倍地偿还给他？” 话音落下，秦扶安从这只眼睛里看到了格外人性化的惊恐，它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见到了同样活生生的鬼。 又像是一个正常人看到了毫无理智的疯子。 秦扶安被它的眼神逗笑，声音愈发凉薄：“这就怕了？我随口说说而已，毕竟是给我发老婆的游戏官方嘛，我怎么可能这么恩将仇报呢，你说是吧？023？” 在被喊出名字的那一瞬间，这只眼睛疯狂颤动起来，尖声呓语嘶吼着为什么秦扶安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秦扶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它发疯。 等它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秦扶安这才慢悠悠继续往下说：“你猜我到底知道多少？猜我知不知道你的本体藏在哪里？猜我知不知道你和我老婆之间的关系？或者，也可以猜猜我知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藏在我身体里的，以及……你猜猜看，再不把老婆还给我，我会不会一时冲动，把你和你的本体一块儿弄死了给小云朵当养料？” 023：“……” 023连最轻微的颤动都消失了。 像极了一只被人蹂躏捉弄至死的咸鱼，连尾巴都不敢再翘一下。 它早就知道秦扶安其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做人，更不像在谢云淮面前那么温和好说话。 可它自认为自己也绝非一般，所以在结算的时候，总是以系统的身份坑骗这个人，然后看着他因为没钱没积分而不得不认命当一个穷光蛋。 它也想过，这个人会不会是在演戏？会不会心里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份？ 可秦扶安从始至终没有透露出半分异样，就连损失的诡币也是真实的，一朝暴富又一夜贫穷，秦扶安所有的情绪转变都完全合理正常。 甚至偶尔的“逆反”都让023气恼得意又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023只是没想到秦扶安会这么早进入隐藏副本混乱之都，但它也只是有一点点意外，紧跟着便是狂喜。 因为这样一来，它就能从秦扶安身上更快获得更多的食物和能量，这是一只妖，一只大妖，哪怕整个混乱之都副本都被秦扶安崩坏，相比起能从他身上得到的好处来说，023也丝毫不会心疼，反而觉得自己赚大了。 可它没想到，秦扶安去到现实世界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停留七天，那么短的时间，更不不足以它在那个世界留下更深更清晰的坐标，然后秦扶安就捏着“钥匙”径直闯入了混乱之城。 系统一边胆战心惊怕被秦扶安发现什么不对劲，一边又陷入能够饱餐一顿，说不定彻底吞噬掉他的狂喜之中。 结果这条狡诈多端的蛇！竟然刚进游戏没多久，就说什么要给观众们变魔术！！！ 天知道在被秦扶安蒙住的那一瞬间，023有多懵！ 可它看着那些“观众”们密密麻麻的弹幕，不仅不敢关闭直播间，还不敢暴露出半点异样，生怕以秦扶安的敏锐会发现更多的不对劲。 讲道理！都已经小心翼翼成这样了，秦扶安心里再多的怀疑，也应该是冲着系统官方去的吧？无论怎样，也不可能联想到只在副本结束后出现在结算时的无辜系统身上吧？！ 可这个人他的脑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就是知道了！不仅知道，他还直接抓住了自己，一边威胁自己还他老婆，一边还直接叫出了它的编号！ 诡异游戏运行这么多年，023也带过无数玩家，就从没有遇到过秦扶安这种心眼子多成筛子眼的人！！ 甚至在放弃挣扎后，023心里仅有的念头不是认命，而是酸溜溜的嫉妒。 同样都是非人生物，凭什么他就能又帅又有实力还长脑子呢？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公平！ 至于秦扶安问它的那一长串猜不猜？ 呵，傻子才猜！ 它只是没长脑袋，不是没脑子！ 023眼中的血珠越来越少，最后朝天翻了个白眼，在秦扶安好整以暇的等待目光中，没好气地恢复原本正常的声音，大声吼道：“老婆老婆老婆！你一条蛇怎么长了颗恋爱脑？！就这么非他不可吗？全诡域那么多诡，你凭什么就只盯着他，你让其它诡怎么想？！再说了，不是你杀的他吗？你这条蛇怎么这么不要脸，自己把人杀了，把尸体都偷渡出去了，现在转头又来找我要你老婆！你以为是碰瓷呢，偷了一个老婆就算了，你还准备从我这进货是吧？！” 声音越吼越大，语气越吼越凶，情绪越来越委屈，到最后甚至绷不住带上了哭腔。 它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一个玩家呢？ 为什么别的眼珠子就能有省心好骗的玩家，自己却摊上了个活祖宗！ “我不就是偷吃了你的妖力吗！我又没有吃多少！我连消化都没来得及消化就被你抓住了，大不了我现在全部还给你！你凶什么凶啊，你是大妖了不起啊，还不是没钱没诡币也没老婆要的穷光一——吱！！！！” 023眼珠子险些被捏爆，气势汹汹的控诉一瞬间变成尖锐的惨叫。 秦扶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在手指间摊成一团的眼睛，声音愈发温和：“嗯？穷光什么？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叫什么？难道你本体是只老鼠吗？叫得真难听。” 统身攻击！ 毒舌如斯！ 记仇要命！ 023哆哆嗦嗦地呜咽求饶：我、我错了……对不起…… “我老婆呢？”秦扶安欣赏着它的惨状，把话题重新拽了回去。 023：“……没、没了。” “没了？”某人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极为沉冷危险。 023抖了抖，颤巍巍欲哭无泪地回答：“你、你不是偷走了嘛……这个副本本来就是不同时间线上的同一个副本，上个时间线的你老婆死——睡着了！那这个时间线上，他也回不来啊，就跟你带来的那几只小妖一样。” 眼在屋檐下，不得不认怂！ 023现在就像一只最听话最会看人眼色的狗腿子，可以说是有问必答，连心里都不敢再偷偷说小云朵和秦扶安这对恋爱脑的坏话。 老实巴交的，一点都没有之前躲在秦扶安心脏处疯狂吞食妖力的贪婪疯狂。 虽然有所预料，但真正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秦扶安还是有点无奈。 到头来，竟然还是自己的原因。 可……他不可能让小云朵在副本里等待不确定的相遇，也不舍得把小云朵的尸体留在这片污秽的世界里。 想了想，他语气缓和了许多，听起来有商有量地问：“那如果我现在把小云朵的身体拿出来放到这个世界，你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老婆吗？” 023：“……” 它又想翻白眼了。 这蛇怎么想得这么美呢，做白日梦都不敢这么做吧？！ 它看似乖巧，实则阴阳怪气地回答：“抱歉喔亲亲，这是不可以的呢，不过如果您实在相思成疾，离了老婆就活不下去的话，我们也可以为您量身定制一款等比例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老婆呢，请问您需要吗？” 秦扶安没理会它的阴阳怪气，理智告诉他，023不怀好意也不可能真正创造出一个活生生的小云朵，但……直觉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而是更细致地追问：“每个世界的小云朵都不一样，你要给我复制哪一个？” 023：“当然是混乱之都的谢云淮。” 秦扶安继续问：“一比一等比复制？包括身上所有细微的细节都能完全复制？” 023骄傲道：“那当然！” 秦扶安语气逐渐危险：“你确定？” 023依旧骄傲：“那当然！！” 秦扶安手指愈发用力，笑容逐渐染上杀机：“那么，请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小云朵身上所有细节的呢？？” 023：“那当——当然是因为……因为……你干脆鲨了我吧呜呜呜呜呜……” 秦扶安到底是个什么牌子的疯子啊！！！ 这也不行，那也犯忌，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活祖宗满意啊呜呜呜呜…… 蛇要亡我，破烂游戏，一起毁灭吧。 第158章 混乱之城（6） 在被秦扶安的灵魂体捏着审问的全过程里, 023只觉得自己已经在他手里死了无数次。 大部分时候的死亡，都不是身体的死亡，而是精神崩溃的死亡。 这条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根本不讲道理, 满脑子除了装着谢云淮以外，就全是数不清的心眼子！ 第190章 谢云淮是他的禁忌, 可023最不能说出的真相，就和谢云淮息息相关。 于是秦扶安追问得越多, 023遭得罪也越多。 在听到秦扶安问它为什么知道谢云淮的身体知道得那么清楚时，023就知道, 如果这次回答不好, 那自己可能会真的命丧当场。 不仅仅是这只眼睛, 还有自己庞大的本体，都逃不掉也不可能逃得掉。 因为无论是秦扶安, 还是谢云淮, 都是长着恋爱脑的疯子！ 于是在秦扶安愈发危险的目光中, 023崩溃到一边哭一边为自己争取活路，在他手里挣扎着大声说“因为他和你一样，都不是人啊！！” 话音刚落, 施加在它身上的痛苦和愈发迫近的死亡便顷刻而止。 秦扶安接受了它的解释。 事实上，这个理由的确很有说服力。 因为只有人类才会遮掩和隐藏自己的身体, 而妖、怪、邪、魔等等, 也只有在变成人的时候才会随意穿戴服饰当一个人, 恢复本体时，它们总不可能还给自己套一件衣服吧？那简直不伦不类, 传出去，恐怕会成为所有生灵口中传承千年都不会消失的笑话。 纵然它们会用神通遮掩自己庞大的本体，但凡人之眼好遮, 自己手中这枚眼睛，却是遮掩不住的。 所以…… “你真变-。态，诡异们知道你天天都在偷.窥他们的本体吗？” 接受了解释的秦扶安选择倒打一耙。 023：“……” 呵，命都捏在你手里，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它笃定，自己但凡敢再吭声，又会遭受新一轮的死亡恐吓了。 它不想死。 至少不想这么窝窝囊囊的死。 就算真要死，也一定要看着秦扶安这个狗东西和谢云淮分崩离析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 在心里默默念完自己对秦扶安此生最恶毒的诅咒后，023就果断闭上眼。 果然，下一秒，灵魂体裹挟着森然杀意轻易碾碎了指尖的这枚眼睛。 眼珠爆裂后，023坚强到一声没吭，硬生生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消失在了秦扶安手中。 笼罩着整个混乱之城的灰黑雾霾似乎也在这一瞬间消散了许多。 秦扶安扭头看向自己坐在木桩上的身体，复而抬眼，远远看向被a级诡异的诡域所笼罩的那一片地方。 原本身形高挑苗条的若兰，此刻在他灵魂体的眼中又变成了如熊一般的壮硕形态。 秦扶安看着她小心靠近了a级诡异的域场范围内，然后不可避免地被吞噬进去。 片刻后，秦扶安灵魂回归，身体睁开了双眼。 在观众们满屏的问号中，他起身，随意施了个清洁术后，迈步走向若兰消失的地方。 观众们本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去救人的。 可秦扶安停在了一米的安全范围外，就那么站着不动了。 [？？？主播你倒是进去动手啊！站这儿发呆做什么嘞？？] [直觉告诉我，主播根本就没想救可怜的若兰小姐姐。] [不用直觉，用屁股想都能知道，主播根本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更倾向于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所以如果他救人，那一定是有所算计！！] [一言惊醒梦中人！所以主播当初第一个副本里，主动给小云朵提供帮助，还各种关照投喂，其实是早就盯上小云朵了，想拐他回家当老婆的吧？！] [嘶……可怕如斯，明明小云朵也很凶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主播在一起，被主播一对比，小云朵就愣是被衬托成了乖巧可爱傻白甜。] [那主播是什么？凶残邪恶大魔王？？] [又跑题了！！有没有好心人能告诉我，主播为什么一直站这儿不动啊？？！] [……] 秦扶安注意到弹幕上的疑惑和讨论。 他眉心微皱。 观众们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棘手困难。 还不等他们出言询问，镜头里的少年便拧着眉沉声开口给他们解释道：“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很重要的……什么事？ 秦扶安语气凝重地回答：“我在想，失去了收容者标识和收容者手环的我，现在如果做收容任务的话，收容所那边还会给我算积分吗？” 原本还绷紧神经的观众们：“……” 他是在逗我们吧？是的吧我没猜错吧？？？ 为什么自己要粉上一个这么不当人的主播？是因为自己心脏格外强大吗？还是自己天生就有隐藏的受.-虐狂属性！？ 偏偏瞅着秦扶安苦思冥想的神情，他们还总是管不住自己！ 于是一边无语又愤怒地吐槽，一边还要绞尽脑汁替他想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和解决办法！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要不等若兰死在诡异手里后，再把她的收容者标识和手环拿来借用一下吧？] [笑死，这又何尝不是用另一种方式替她收尸和继承遗物呢？] [你们太残忍了吧，我就不一样了，胆小无害又善良温柔的我，只想看主播把若兰救下来，然后继续欺骗她，让她彻底成为主播手里的一枚棋子，活着总比死了强。] [如果我是若兰，遇到主播我宁愿早点死。] [主播怎么啦，主播明明什么都没做，别把脏水都泼到主播身上行吗？明明是若兰自己太菜了，没有实力还想去救队友？自己送死还要怪别人见死不救吗？！] [我嘞个豆，前面的，你对主播的粉丝滤镜到底有多厚？这么、这么不要脸的狡辩都能张口就来？本人身为老观众都惊呆了！！] [我觉得前面说得没错啊，若兰自己要送死，怎么能怪主播见死不救呢？更何况，主播这不是已经在救了吗？要是救得及时的话，说不定还能给若兰收个全尸呢。] 看到这行弹幕，聊得起劲的观众们这才发现秦扶安好像真的在救人！ 和早上一样，他伸出手，从诡异的域场笼罩范围内，轻易揪出了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 是若兰。 她并没有昏迷，但也已经奄奄一息，失去了所有挣扎和反抗的力气。 此时被救，她从一开始的惊喜，到看清是秦扶安后的愕然，整个情绪转变极为自然。 “小秦？是你救了我？？”若兰边问，还边不敢置信地扭头四处张望。 秦扶安和她惊愕的目光对视，而后扬唇笑着朝她点头。 “是我救了你，所以作为买命的报酬……” 他早已褪去了之前开朗阳光的憨厚少年模样，修长的指尖微挑，就将若兰胸前别着的那枚正在疯狂眨眼恐惧求饶的眼睛取下来，让其落在了自己的掌心之中。 秦扶安握住试图逃跑的猩红眼睛，对着懵然的若兰晃了晃，极有礼貌地通知道：“这个东西，就归我所有了，不用谢。” 他说完，握着眼睛起身，留下浑身血迹斑驳的若兰，毫不犹豫地伸手，瞬间将同样惊恐尖叫着的诡异收入这枚眼睛当中。 是完全强迫性的，不给眼睛丝毫反抗机会，也决不允许它偷偷汲取诡异半分力量的“收容”。 一只a+级诡异，若兰佩戴的这枚眼睛标识却只有b+级，所以这种收容险些没把这枚眼睛给撑吐了。 秦扶安看着手中吃完后就无声扩散了瞳孔，内里更是迅速布满蜿蜒红血丝的眼睛，满意地将它别在了自己的胸口。 现在，就是回收容所，看能不能再升级一次，并薅来一个“必须佩戴”的手环了。 顺带，兑换积分，给小云朵多攒些营养液。 第159章 混乱之城（7） 又回到熟悉的收容所门前。 秦扶安站在门口, 片刻后才在观众们心惊胆战的揣测中推门走了进去。 观众们本以为这次秦扶安看到的又会是之前那种古怪诡异到让人毛骨悚然脊背发凉的画面，结果奇怪的是，这次进去了, 收容所里竟然除了“前台”，一个收容者都没有。 收容所大厅里空荡荡一片, 只有歪歪斜斜摆放的桌椅，和宛如机器人一样站在柜台后的人。 至少, 外表看起来依然是个人。 秦扶安忽略空荡的大厅，捏着那枚在手中拼命挣扎的眼睛, 径直朝着柜台前走去。 “你好, 兑换积分, 顺便麻烦帮我重新升级绑定一下标识和手环，谢谢。” 他极为客气礼貌地说完, 抬手将这枚眼睛平稳放在柜台上。 做完便脚步微动, 略略往后退了一小步。 对方身上隐约传出的食物香气更加明显了。 此时距离早上见面也才不过四五个小时左右, 这位身上的香气却突然变得如此明显……秦扶安不用脑子思考，就能轻易猜出那些进入这间收容所的收容者们现在都去了那里。 无非是对方的胃里。 说不定因为吃得急，现在还有许多没来得及消化呢。 秦扶安也并不在意。 第191章 只是平静地站在柜台前, 等待着对方帮自己更换标识。 但这位看起来很像人类的负责人，似乎已经厌倦了虚假的伪装, 它垂眸注视着柜台上的这枚眼睛, 眼底闪过熟悉猩红的光芒, 而后伸手拿起这枚眼睛，当着秦扶安的面, 缓缓将其送去自己的口中。 看到这一幕，观众们已经在弹幕上尖叫了。 秦扶安的脸色却一寸寸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他寒声询问：“你把它吃了，那我的积分呢？” “将死之人, 还需要积分吗？”负责人脸上仍旧带着初见时那般堪称完美的服务性笑容，说出的话却刻薄阴冷至极。 而他胸前原本佩戴着的那枚眼睛标识，也早已消失不见。 或许，也如同刚才那样，被他自己给取下来吞吃入腹了吧。 被他定位为将死之人，秦扶安不怒反笑，只是笑容里杀机隐现，声音反倒愈发和煦干净：“将死之人？请问，您的意思是，我会像其他消失的收容者那样，成为您享用的食物对吗？” 这询问，这语气，简直礼貌又周到。 可秦扶安越是这么礼貌，笑意越真切，观众们看得就越心慌。 [主播忍忍啊，我知道你很强，但是对面看起来也很不好惹的样子！我现在心跳210，简直要被你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给吓死了！！] [忍什么忍啊，就算对面很强，可主播也根本不弱好吗！要我说，直接冲上去就是干！把这个装逼怪给一拳打爆！谁允许他比我们主播还能装的！！] [噗，前面拱火的，确定晚上睡觉不会闭眼吗？毕竟得两只眼睛轮流站岗，一边防着被主播暗杀，另一边还得防着更神出鬼没的小云朵的暗杀哟~] [真的要动手吗？可是……如果伤害了收容所的负责人，会不会被彻底拉黑啊，那样的话，主播还怎么继续做任务呢？] [等等！你说……任务？？] [卧槽，任务？？！] [艹，一语惊醒梦中人！有谁知道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什么吗？我全程追下来，根本不记得这个世界有给主播发放过什么任务啊！！！] [前面的+1，之前我还疑惑呢，以为是我不经意看漏了，或者主播在进来之前就接过任务，就是延续前一个混乱之都的那种收容任务，结果……竟然真的没有发布过任务吗？那主播怎么通关？？] 俗话说一语惊醒梦中人，现在直播间的观众们就是那个梦中人。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震惊和心慌，一抬眼就看到正在对着负责人礼貌微笑的秦扶安，不知为何，心里那点还没升起来的心慌不安，又莫名其妙被一只手轻轻按了下去。 应该不用慌吧？ 毕竟，主播可不是普通玩家。 是能够让小云朵当老婆的玩家。 小云朵可是……嗯，不可说的存在呢。 就算主播真在这个副本里栽了，小云朵也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他们担心什么呢？担心主播和小云朵两个恋爱脑强塞给自己的狗粮还不够多吗？ 这么一想，原本还很心急的弹幕突然又变得佛系起来，甚至又心思开玩笑让主播干脆自己开个收容所统治这个世界算了。 秦扶安的目光不经意从这些文字上扫过，下一秒，就听到柜台后的负责人对他评价：“你很有自知之明，成为我的猎物，这是你的荣幸。” 话音刚落，负责人面上用于伪装的人皮便一寸寸脱落畸变，到最后，面前的人类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变成了一只身形庞大到几乎占据了整个收容所的……肉球。 一个巨型的，浑身满是粘液令人感到无比恶心的肉球。 秦扶安冷眼看着它的畸变，在它终于缓慢挪动身体朝着自己蠕动出一张深渊巨口时，这才神色淡漠地伸手—— 灵气一瞬间覆盖住满是黏液的舌头，再往外狠狠一扯—— “嘶——！！”巨型肉球痛苦地扭动挣扎起来。 整间收容所开始震动起来，墙皮簌簌落下，眼看着就要垮塌。 秦扶安却依旧很平和，甚至没有对这颗丑陋恶心的肉球再动手，只是冷声重复自己刚才的要求：“兑换积分，顺便麻烦帮我重新升级绑定一下标识和手环，谢谢。” 连话尾的感谢都没落下。 肉球：“……” 无数观众们的众目睽睽之下，刚才还说秦扶安成为它的猎物很荣幸的超大肉球，正悄无声息地一点点收敛庞大的身躯，又一点点变回了观众们熟悉的模样。 “好的，请您稍等。”它扬起微笑，之前是十分完美，现在是十分真诚。 徒留满大厅残留的粘液正在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秦扶安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但在负责人暗自期待催促的目光中，他仍旧停留在柜台前，一步都没有往外挪动。 “……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负责人脸上完美真诚的笑容有几分皲裂。 似乎是快要维持不住表面的礼貌了。 秦扶安把玩着手里不断试图挣扎逃跑的眼睛标识，闻言略微停下动作，而后轻笑着询问：“你等这个机会应该很久了吧？如此忍辱负重，终于等到这一天……听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敌人，所以介意和我聊聊这只眼睛的主人吗？” 负责人：“……” 这么多年的忍辱负重被秦扶安如此轻描淡写地点破，话语里的玩味更是扎心至极，因此它听到秦扶安的询问时，脸色阴沉着，下意识就想回一句“无可奉告”。 但一抬眼就撞上某人好整以暇的神色，似乎就正在等着它反驳一般，于是刚刚冒头的那一丝气焰还没燃起来，就又“噗”的一声彻底熄灭了。 最关键的是，一直压迫在自己头顶的那只眼睛，一直将自己当作牛马一样使唤，把自己的身体分割成无数块，捏成不同形状投放在这片混乱之都不同的收容所里当“服务员”的那只眼睛，今天突然遭受重创，不知道从哪里受得伤，总之变得十分虚弱，这正好给了自己反抗甚至吞噬它的可乘之机。 如果说它之前还不知道那只眼睛为什么受伤的话，那现在人都站在自己眼前了，它再没脑子，也知道面前这个多半就是罪魁祸首。 连那只眼睛全盛时期都打不过，现在的自己……还是别凑上去送诡头了吧。 人类不是常说吗，识时务者为俊杰，它不是人类，但觉得人类真的很会说。 于是它深吸一口气，强撑起笑容，它攥着拳头微笑点头：“当然可以，不知道恩人您想听些什么？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识时务，为诡杰！ 第160章 完结章（1） “我想知道的很简单。”秦扶安敛眸, 露出一抹颇为友善的笑容，手中仍旧把玩着那枚眼睛，温声道：“比如……这只眼睛的主人。” 和之前不同的是, 这枚眼睛挣扎半晌后，终于躺平不动。 似乎是累了。 又或者是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 于是破罐子破摔起来。 负责人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在触及到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翳杀机时, 身体不自觉地痉挛着颤抖了一瞬，片刻后又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它抬眼看向秦扶安, 脸上又重新挂起服务型的微笑, 微微躬身, 谦卑而又谄媚地说：“当然，我愿意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于您, 希望我的坦诚能为您破开眼前迷雾, 解决所有本不该存在的困局。” 它很识趣, 到了这一步，除了识趣就是死。 本来就死过一次的诡，当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于是在这间空荡的收容所里, 秦扶安听到了一个并不漫长的小故事。 故事的开局永远都是老套的同一句话： “在很久以前……” 在很久以前，一颗星球自宇宙运转时死亡坠落, 它的碎片裹挟着天外的不知名病毒坠落抵达了一颗新的生命星球。 那是一颗极为漂亮的生机勃勃的绿色星球, 那里没有人类, 却满目都是葱郁高大的植物和在植物王国里相互依存求生的动物。 动植物之间当然也有比人类社会更为残酷的生存竞争，但这些竞争在外来者进入星球之后, 就不得不戛然而止，变为报团取暖了。 因为那是一种能迅速吞噬所有生机的神秘病毒，它在无形地扩散, 悄然侵吞着每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需要多久，那颗绿色的星球，就像一个斑秃的病人一样，大片植物枯败，动物尸体随处可见，病毒所过之处，几乎没有生命能够苟活。 说是几乎，是因为在病毒蔓延的星球上，的确还有一种植物在活着。 “是世界树。” 负责人看向外面阴沉晦暗的天空，目光悠远，好似看到了那一片狼藉的地狱，又好像看到了地狱里唯一一抹新绿。 “祂支撑着一整颗星球，在所有动植物都死光之前，它绝对不会受到病毒的任何影响。” 因为每一株植物的根系，都是祂在那个世界延伸蔓延出去的枝丫。 第192章 “病毒也以为是这样，但意外来得很快，只一夕之间，所有植物都从那颗星球上消失不见了，世界之外的来客失去了补给，半死不活地被困在了那颗已经完全荒芜的星球上。” 肆意侵吞生命以滋养自身的天外来客不得不去寻找这个世界仅剩的生机，它叫嚣着席卷整片荒芜大地，最后在世界的极点终于见到了一丛庞大的枯败了小半的杂草。 “在那之前，谁也不知道，世界树在幼年期只是一堆不起眼的杂草。” 祂身体的枯败也不是因为肆虐的天外来客，而是因为祂强行将剩余的所有植物都藏进了自己的身体里，祂被庞大的植物灵魂撑得枝条根根破碎，枯萎了小半身体才勉强将它们都藏了进去。 “那一天，世界树也终于见到了天外来客的真实面目。” 负责人说着，伸手点了点秦扶安手中宛如死了一般安静的猩红眼睛，对他说：“就是这样一枚被放大了百万倍的眼睛。” 二者在荒芜死寂的星球上对峙，最终不得不各退一步，勉强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协议”。 “合作协议？”秦扶安轻声念着这个词，想到的却是小云朵偷偷卷上自己手腕衣袖叫嚣着饥饿时，那黑漆漆的灵魂枝条。 负责人脸上带出了几分古怪的笑，哑声道：“是啊，合作协议，它们决定一同离开那颗已经死寂的星球，暂时形成相互依存的关系，可结果却都各自暗藏狼子野心，互相都妄图吞噬啃咬对方的躯干以及灵魂。” “后来呢？”秦扶安面色不变地问。 “后来，它们一起去了更多个世界，你看我。” 负责人反手指了指自己碎裂的脸颊，嗤笑道：“我这样被融合的怪物，就是在那些世界里由世界树和这枚眼睛一起，结出来的果子。” 秦扶安神色冷了冷，凉凉反驳：“别胡说，小云朵生不出你这么丑的果子，你顶多算是这枚眼珠子在小云朵身上的寄生物，迟早会被铲除。” 负责人一噎。 他的嘴巴是淬了毒吗？！ 怎么没在生下来的时候就把他自己先给毒死了，让他祸害人间还不够，瞎眼的眼珠子还非要把这不当人的家伙招惹到游戏里来祸害诡？！ 秦扶安也不打算继续往下听了。 他垂眸，随手碾裂手里的眼睛，盯着指缝间缓缓流淌的血色，指尖灵气萦绕，很快将之一扫而净。 “最后一个问题。”他眼前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直播间，更没有什么弹幕，他抬眼毫无阻碍地直视负责人的双眼，问它：“要怎么才能脱离这个世界？杀了所有的诡物吗？” 负责人：“……不，我可以送您出去。” 它硬咬着牙憋出这句示弱的话。 要是真让这杀神动手，恐怕整个副本的诡物加起来都不够给他杀的，眼睛既然已经被他给弄残了，那这个副本里的诡物们全都是自己的所有物，是绝不能被消耗一空的财产。 谁愿意做光头司令呢？ 反正它被压迫了这么久才站起来，它不愿意！ “那还愣着干什么？” 秦扶安起身，在身影从原地消失之前，还友善叮嘱了一句：“记得给我高分好评，谢谢。” “有缘再见。” 负责人：“……” 最好这辈子都别再有这该死见鬼的缘分了！ - 熟悉的系统空间。 不熟悉的一触即发的致命危机。 秦扶安在身形出现的一瞬间便闪身躲过了一击袭杀，他微微抬眸，幽绿的竖瞳瞬息锁定了几乎笼罩在整个空间中的硕大猩红眼瞳。 “怎么，狗急跳墙了？”他悬空而立，血红的眼瞳却于暴怒之中迅速转动并向下压迫着逼近。 充满恐惧和混乱的压迫感自上而下铺天盖地地涌来，秦扶安看到血色的眼瞳之中自己渺小的身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或逃离或反抗，对视的这一瞬间，他便似乎一脚塌陷到了恐惧的极域。 与此同时，在下方小小房屋外的方寸土壤之中，也有一抹绿意正在迅速生长，不过片刻，就已然攀附着少年的手腕，支撑着他的身形，与他同时面对极致的压迫力。 脚下有了叶片作为落点，秦扶安被压迫地有点下移的身形顷刻间稳住，他垂眸看了眼叶片上还带着点点墨色的柔韧藤蔓，眼底流转着温柔的笑意。 “你们——该死！！”眼球深处有阴狠暴戾的声音尖锐地响彻整个空间。 秦扶安好整以暇地摊开手心，将一片柔软的叶片轻轻握在掌心后，才用格外无辜也极为气人的表情和语气说：“我以为这么多个世界吞噬融合下来，你多少也该长点脑子，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个逃生游戏，可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你了。” 在眼球充斥着杀意的极端暴怒注视下，秦扶安慢悠悠地评价它：“手段低劣，不堪造就，如果不是寄生了小云朵，恐怕你早就死了不下百次了吧？否则也不至于到了现在，反而越来越弱。” 秦扶安对自己的实力心里有数，如今外界正是灵气耗尽的末法时代，他纵然活了千岁，但实际上的实力并不足以碾碎一个庞大的能够吞噬整颗星球所有生命体的“诡物”。 那么对方现在变得这么弱，还不得不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副本来囚禁和困杀玩家进行吞噬，这就很有些说法了。 再结合上个副本负责人的那些话，还有猪头诡口中的诡域情形，秦扶安已经能够对小云朵和这枚眼珠子之间的情况了如指掌了。 融合之后，二者在一次次较量和侵吞中，彼此的生命和能力也越来越交缠不断。 哪怕一开始两边都狼子野心想要将对方绞杀，但到了后来，已经很难再将其顺利分割开了。 所以，明明是世界树，呈现出来的灵魂模样却是藤蔓。 因为小云朵和这枚眼珠子之间，就如被藤蔓缠绕绞杀却又生机不断的大树。 藤蔓已经死死嵌进了大树的树干之中汲取营养。 要想救树，就要割断藤蔓，但藤蔓即使被斩断，树干上也会留下千疮百孔被攀附和被伤害的痕迹。 要想剥离藤蔓，就需要更加繁复的救援方式，并且在这个过程里，无可避免一定会伤害到藤蔓和树干，两者早已经难分难舍，除非有朝一日终于分出绝对的胜负。 到那一天，要么藤蔓彻底绞杀大树，要么巨木反将藤蔓当作生机汲取一空。 所以这也是这枚眼珠子敢在这么弱势的时候现身来攻击秦扶安的原因。 它太清楚秦扶安和谢云淮之间的感情羁绊。 所以它有恃无恐，毕竟人类有句话叫做“想打老鼠，又怕摔碎了玉瓶”。 它无所谓自己是那只老鼠，反正秦扶安要想伤它，就必定会伤到谢云淮。 所以它可以愤怒，可以对秦扶安肆无忌惮地攻击，秦扶安却只能占两句嘴上便宜，行动也只是来回闪避。 没有反击。 “别顾忌。”谢云淮的声音在秦扶安耳畔响起，轻缓坚定，“杀了它，只要我还剩一株枝条，都不会死。” 眼球阴鸷地笑着拆穿祂：“是啊，你不会死，但在他的有生之年，也活不成。” “死生不复见，多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秦扶安的手指被藤蔓悄然卷紧，又很快松开。 秦扶安于是了然，对方说得是真的。 小云朵也开始当小骗子了。 第161章 完结章（二） 秦扶安垂眸, 目光在手腕处悄然蜷缩的细软叶片上停驻片刻，而后垂手，将手连同缠绕在手腕上的藤蔓一起藏到背后。 “你这么有恃无恐, 是仗着我们感情好？”他轻笑着询问，又不等对方的回答, 状似恍然地拖长了语调，慢悠悠道：“你觉不觉得你就像个坏事做尽的熊孩子？仗着爸妈感情好不能离婚, 所以作天作地为所欲为？” 眼球在听清秦扶安话里调侃的那一瞬间，眼球里细密猩红的血丝都变得清晰鼓胀了许多, 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爆裂一般, 声音更是尖锐中满含杀意：“——你也只会占口头便宜！只要我杀了你, 看你还怎么阴阳怪气！！” 咆哮着，整片空间中骤然凭空漂浮起无数相似的不停眨动的血红眼珠。 它们齐齐死盯着秦扶安, 并有马上就要冲上来将他啃食殆尽的凶狠架势。 这原本是充满危机的致命一幕。 可秦扶安看着这些眼珠, 不仅没有紧张恐慌, 还缓缓蹙眉，深绿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疑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些眼珠子的出现方式和攻击前奏看起来都很眼熟。 秦扶安很信任自己的直觉。 所以在小云朵用无数藤蔓叶片帮忙攻击和抵挡这些眼珠的时候, 秦扶安悬空立在原地，沉吟思索着并没有动作。 “小心！”谢云淮本体的一根藤蔓猛地缠绕到秦扶安腰间, 将他拽离了几十只眼睛同时冲过去啃咬的危险区。 第193章 与此同时, 秦扶安脑海中的回忆大门也轰然打开—— 他记起来了。 这些眼珠, 曾经不止出现过一次！！ 准确来说，前期他经历过的每一个新手副本里, 都曾见到过它们出现！ 秦扶安豁然抬头，沉声逼问：“第一场新手副本里，你寄生在那个老师身上, 那一场永远不被打破的轮回副本，是你在幕后一手操控的对吗？！” 他的声音低沉，语气里压抑着隐隐杀意。 反倒是原本铺天盖地朝他和谢云淮涌来的眼睛们，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凭空愣了愣，悬浮在天际占据了整片空间的巨大眼球更是迟缓地眨动了一下，眼底闪过肉眼可见的愕然和慌乱。 他怎么知道的？ 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就猜到？ 不光是眼球，谢云淮也愣住了。 从土壤里生根并缠绕住秦扶安的藤蔓凭空消失，一道颀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秦扶安身侧。 “你怎么知道的？”他偏头，好奇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眼球也停下攻击，惊疑不定地等待回答。 或者说，等待谢云淮更多的反应。 少年身量修长，有着一张宛如精灵神明一般令人不敢亵渎冒犯的脸，他身上拥有着难以接近和触碰的神性，既温柔又疏远。 如果忽略他在秦扶安面前极力藏匿的双手和用长袍裹起来，内里早已枯败的漆黑躯干的话。 秦扶安第一次见到了真实样貌的谢云淮。 也一眼看穿他在自己面前极力隐藏的“朽败”。 于是伸出手，不顾无数双血红眼睛的注视，不顾场合和时间的，轻轻将人拥了个满怀。 然后在身体骤然僵直的少年耳边，低声回答他的疑问：“因为我有一本黑名单。” “名单上，每一个副本里欺负过你的人和诡，都被我记得清清楚楚。” “报仇成功的，会被划掉，但并不会消失。” “恰巧，猛鬼高校高三（4）班的，那位浑身长满眼睛的班主任老师，正好位列黑名单第一名。” 他含笑说完，抬手捏了捏少年不知不觉变得殷红的耳垂，在谢云淮看不到的身后，眸光冰冷地和巨大的眼瞳无声对视。 双方都对彼此抱有必杀的心思。 可都不得不顾及谢云淮的存在。 一个是怕伤到本就遍体鳞伤的老婆。 另一个则是怕谢云淮恋爱脑发作，暴怒冲动之下选择和自己同归于尽。 眼球从第一场新手副本开始，跟随和目睹两个非人存在一次次的相遇和相爱，如今它真的毫不犹豫谢云淮能够做出同归于尽为秦扶安报仇的“傻事”。 毕竟一棵树的恋爱脑发作起来，也根本不讲道理。 于是二者都只能强行按捺杀机，形成了一个不尴不尬的对峙局面。 偏偏秦扶安的嘴不肯闲下来。 他松开小云朵，手掌顺势下滑握住少年清瘦到略显干枯的手腕，抬眸对硕大的眼珠子说：“其实你还是在变成系统的时候更顺眼，这样子看起来像个丑陋的红眼病患，不考虑观众的情况下，难道也不用担心红眼病症的传染吗？” 他伸手指了指空中密密麻麻漂浮着伺机而动的无数眼睛们，认真说：“你看，它们都被你传染了，为了我和小云朵的生命安全，要不你还是别用本体了吧？” “我还挺害怕的。” 他说着示弱的话，却字字诛心，这回不光是天空中的巨大眼珠子了，就连漂浮着的这些，都好像被气得要冲过来原地爆炸，拉着秦扶安同归于尽。 谢云淮不自然地动了动手腕，没挣开，又听到他这番话，笑意便在精致的眉眼间流转，温和浅淡的笑成功消融了他身上清冷的不属于人类的那股疏离感。 他轻轻捏了捏秦扶安的手指，低声提醒：“悠着点，它脑子不太好使，很容易一时冲动。” 言外之意：别说这么直白，委婉些，小心它真的不管不顾冲上来咬人。 听的一清二楚的眼球：“！！！” 这对不当人的狗夫夫！ 它真的要被气得失去理智。 但就在它准备豁出去的下一秒，秦扶安的声音响起，又成功勾起它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想知道我还猜到了些什么吗？” 眼球停止转动，直勾勾盯着秦扶安。 “比如你背后隐藏的那些观众？” 眼球一点点缩小。 “或者你的能量为什么越来越少？” 周围漂浮着的猩红眼睛们全部消失不见。 “又或者你是如何在于小云朵共生之后，双方都越来越孱弱？” 眼球默默给自己变了个颜色，又换成了系统023的模样，不远不近地飘在两个非人生命体眼前。 行动永远比语言更真诚。 它想知道。 并且都想知道。 它承认，眼前这条不当人的蛇，的确很有钓老婆的资本。 它觉得今天无论是个什么结果，回去后都一定要把秦扶安过往所有的游戏录播都仔仔细细看上个几十遍，特别要把他教观众钓老婆的那一段拿出来反复观摩学习。 单身太久，这两个非人类又一直在它眼珠子跟前不停地秀恩爱，它偶尔也会升起一抹淡淡的孤独。 要是有朝一日，能从一个眼睛变成一双眼睛…… 那自己岂不是纵横星海宇宙无敌？！ 第162章 完结章（三） 见它如此“听话”, 秦扶安勾唇友善地微笑，眼底却掠过一抹冷然的杀机。 “那么，我们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吧, 最好是能做个双赢的交易，你觉得呢？”他微微偏头, 精致的眉眼衬得容貌愈发令人惊艳。 系统023静静地在半空悬浮了片刻，便妥协似的往下落了一小截。 “好。”它语气沉沉地应了。 “……”谢云淮在眼球看不到的地方, 轻轻揪了揪秦扶安的手指。 秦扶安收到了他的暗示，笑意在眉眼间流转, 表面不动声色, 背地里却反手紧握住老婆细瘦的手指, 十字交叉相握后，还上瘾般地轻轻捏了捏。 谢云淮：“……” 明明是和敌人争锋相对的紧张时刻, 他却突然没了什么严阵以待的心思。 脑子里总是忍不住飘出些关于秦扶安的记忆画面。 有他上课戳自己手臂的, 有他伸手捂住自己眼睛的, 还有他笑意吟吟凑近了轻啄自己脸颊的…… 咳！ 谢云淮努力住脑不再回忆，脸上却已经有了隐约滚烫的热意。 不过他很快正经起来。 在秦扶安和眼球两方达成短暂的和谐，决定“坐下来好好聊聊并交易”的时候, 谢云淮收敛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握紧和秦扶安相交的手指, 另一只手则抬起轻轻盖在了秦扶安那双漂亮的绿瞳上。 “闭眼。” 这次换他盖住秦扶安的双眼。 谢云淮温声提醒：“我带你离开这里。” 眼球已经提前消失不见。 秦扶安在眼睛被盖住之前, 搜寻了一下空荡的空间, 然后在小云朵的掌心覆上眼睑时，不退反进, 凑近他并在他柔软的唇瓣上印下一个足够温柔长久的吻。 聒噪的东西消失了，现在是完全属于他们二者的时间和空间。 秦扶安伸手揽住谢云淮僵硬甚至干枯的腰腹，在他同样完全僵硬的动作中, 维持着被捂眼的姿势，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了这个好久不见的吻。 直到少年手指无力地往外推拒他的身体，直到盖在他眼睑上的手心滚烫地蜷缩着轻轻发颤，秦扶安这才结束了自己侵占老婆的贴贴行为，垂眸抵着小云朵被热意烘烤到温暖的额头，满眼笑意地和他对视。 “你……”谢云淮轻喘着试图平复呼吸。 可他刚一开口，就感受到秦扶安揽住自己腰腹的手在收紧，连眼瞳都在一瞬间变得幽深。 察觉到未知危险的一瞬间，谢云淮下意识闭嘴，把呼吸和未尽的话语都乖乖咽了回去。 秦扶安：“……” 有点小遗憾。 但这样用湿漉漉满含情.欲的眼神控诉他的小云朵，看起来也很漂亮可爱，让蛇想亲。 谢云淮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瞪了越来越过分的某人一眼。 在秦扶安努力收敛笑意变得严肃时，谢云淮松了一口气，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谢云淮：“……” 秦扶安又被老婆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他摸了摸鼻尖，凑近亲亲少年颤动的眼睫当作安抚。 “走吧，别让那位尊贵的红眼病患者等急了。” 他转移话题，平复老婆怒气的时候，终于再次想起了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敌人。 等了半天没等到蛇和树的眼球刚冲回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它惊呆了。 “？？！”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可等它气急败坏想要找秦扶安算账的时候，空间里早已恢复一片寂静，别说人了，连个诡都没有！ 第194章 眼球：“！！！” 如果时间倒流，让它重新进入这个世界再来一次的话！它势必开局就要杀了秦扶安这个恋爱脑恶魔！！！ 看他们还能怎么秀恩爱！当一辈子没对象的单身狗去吧！！ 诡域。 秦扶安是第一次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 和想象中的阴森晦暗的百诡夜行不同，这里的天虽然是暗红色，但到处都有新绿的嫩芽冒出，到处都是勃发的生机。 从高空看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秦扶安想到了春天。 “这里很漂亮。”秦扶安认真夸赞。 这里很漂亮。 因为这里是小云朵生活的地方。 所以哪怕是一根枯败的枝叶，在秦扶安眼中也是可爱又漂亮的。 谢云淮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谢云淮的眉眼间染上浅淡温柔的笑意，他握着秦扶安温热干燥的手心，轻声道：“是你让它变得这么漂亮的。” 从第一个副本的毁灭开始。 这里就生出了第一片嫩绿的芽。 在那之前，这里黑漆漆灰扑扑的，空气里全是浓郁到散不开的腥臭血味，走在路上的每一只诡都只是被眼球操控寄生的傀儡。 秦扶安没有再接话，而是仔细环视下方的这片小世界。 它很大，虽然在空中就能看清下方的地貌，但实际上那只是表面，这片诡域就如同一棵蜿蜒舒展枝干的大树，又像是一丛杂乱但倔强生长的草木。 于是伸展出去的每一个脉络，都是一片长而宽广的通道。 秦扶安看着它，就想到了那个负责人说的，谢云淮是一株还未成长起来的世界树的说法。 “所以，诡域……就是你的身体内部？”秦扶安看向小云朵，不允许他目光有所闪躲。 谢云淮抿唇纠结了一瞬，还是老老实实地乖巧点头承认了他的说法。 “那这些诡，又是什么？”秦扶安伸手指着下方对二人的到来一无所知的诡物们。 谢云淮跟着看向它们。 片刻后，声音轻轻地说：“它们……是被寄生后的子民。” 被寄生？子民？ 所以负责人当初说那颗星球上的动植物在一夕间全部消失不见，就是被谢云淮藏到了世界树内部？ 不过在和眼球搏杀的漫长过程中，这些动植物们，也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 秦扶安有一瞬间的恍然。 难怪，在有动植物类诡物出没的副本里，基本很少见眼球的出现，而以“人类”为主体的副本里，眼球的存在就会变得格外明显。 不是眼球没有全程监控谢云淮，而是它换了一种更隐秘也更恶心的方式。 秦扶安冷笑一声，盯着下方无知无觉的诡异们，决定收回之前说那颗眼珠子没脑子的评论。 在如何恶心人这件事上，对方显然精通得很。 秦扶安不在乎罪恶者如何犯罪，可问题是，被它恶心和伤害了那么久的，是小云朵。 是谢云淮。 是秦扶安初见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定的另一半。 想到此，秦扶安在心中将那颗眼珠子的死期又往前挪了很长一段。 原本还想慢慢陪它玩玩，也顺带用更温和无害的手段慢慢摘除小云朵身上寄生的“毒瘤”，但现在看来，太温和无害了，就会被错认为太好欺负。 因此，当眼球再次从空荡的空间里好不容易追过来时，迎接的根本不是秦扶安所谓的“坐下好好商谈交易”，而是一地躺尸的诡异，和它们身边被碾得破烂爆裂，一直淌血的一枚枚眼睛。 毫不夸张的说，在看清这宛如诡域炼狱场景的那一瞬间，眼球整个都惊呆僵在了半空。 等它花完整整三秒钟来消化这个已经发生的事实后，它终于发出了尖锐的足以刺破空间界璧的爆鸣声——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圆滚的猩红眼球宛如人类心脏一般剧烈搏动着，穿破空气瞬息间来到秦扶安跟前，死死盯住他那双绿色的该死的丑陋眼瞳，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重复追问：“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秦扶安毫无畏惧地和它对视。 倏而轻笑出声，一挑眉，似乎又变回了最初那个桀骜肆意胆大妄为的少年。 只听他用极为好听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看不到吗？我在杀诡啊。” 眼球已经处于一种极致愤怒的边缘，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能完全将它燃爆的那种。 但它还是在火星被完全点燃之前，转动眼球，看向被秦扶安护在身后不发一言的谢云淮，狰狞追问：“那都是你的子民！你就这么任由他虐杀它们吗？你不是为了它们才一次次妥协吗？凭什么我寄生同化不行，他来虐杀你就一言不发任由他动手！！？” 问到最后，它的愤怒情绪已经扭曲到破音。 谢云淮抬眼，静静地和癫狂颤动的它对视，然后平静地给出答案：“因为你不是他，它们也已经不是它们，我和你委蛇委蛇的前提是，它们的灵魂还属于它们自己。” “听到了吗？”秦扶安侧身挡住二者的对视，把谢云淮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然后挑眉朝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眼球笑道：“你不是我，别一直盯着小云朵看，会很容易被我认作某种变.-态。” 身后，谢云淮竭力平静的表情有一丝破裂。 这家伙，是真不怕自己一张嘴把对方给活生生气死了。 事实上，近距离观看下，就能看到，眼球内部满眼的红血丝，真的有一部分因为过于愤怒而根根爆裂充血。 于是本就血红的眼球，看起来更加红得刺眼，像是有血珠不断从眼膜中炸开又滑落。 危机一触即发。 谁也没有再开口。 在眼球砰地变大并且朝着秦扶安冲过来的一瞬间，秦扶安也已经化作本体，巨大的翅翼将谢云淮完全遮挡，长长的尾巴则精准地拍打上飞过来的眼球，将其击飞砸了回去，却又在对方即将砸落到诡域界璧上时，猛地飞近，用尾巴尖将其托住再卷起。 下一秒，眼球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遍布整片诡域的血红眼睛。 还有它们身后缓缓浮现出来的，一个个正在发生袭杀和死亡画面的副本幻影。 “你们——一起去死吧！！” 眼球的声音尖啸着在耳畔响彻，铺天盖地的眼睛们悍不畏死地朝秦扶安和谢云淮冲了过来。 这一次，不是撕咬袭杀，而是要将他们彻底拖入重重叠叠的千万个副本之中，一次次地轮回绞杀，迟早有一天，这一对狗男男，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惨烈的代价！！ 诡域之中，满地残尸，眼球狞笑着看了眼两人原本的落点，那里已经空荡一片。 它得意的将所有眼睛都收回自己体内，冰冷地看了眼地上死了一地的眼睛和尸体们，满是嘲讽地冷嗤一声，将眼睛们一扫而空，转身离开了这片已经是死地的诡域。 可它不知道。 就在它走后不久，一只毛茸茸的小鸟团子正在费力地从废墟里骂骂咧咧地扒拉着往外挤。 “可恶可恶可恶！！！” “简直就是一对混蛋！什么爹和爸爸！都是假的！假的！！” “我才不要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呢！一点都不好玩，我才这么小，就要让我掌控整片诡域，我要找天道告发你们压榨童工！！！” 就在它蹦跶着小小身体指着天空骂骂咧咧控诉的时候，它身边那些血流成河的残尸们全都缓缓消失不见。 在秦扶安用一堆道具和天赋制作的诡域幻境彻底消失后，原地只留下了一只鸟，和一个面带完美服务型微笑的负责人。 “小域主，别骂了，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小凤凰叉着胖腰跳脚炸毛，稚嫩的小嗓音格外凶狠：“你不许喊我小域主！” “好的，小域主。” 第163章 番外（1）副本观众：谢云淮 “没有谁会千千万万次救你于水火。” “为什么还不死心呢？我说过, 除了被我侵占吞没，你的存在已经没有丝毫意义，这样竟然还要继续坚持吗？” “低头看看你自己吧, 看看你身上的枯枝败叶，看看你漆黑的主干枝丫, 你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支撑起一整颗星球生命的世界树了。” “现在的你，是阶下囚, 是濒死树，是苟延残喘赖活着的一堆枯草。” “你对这个非人生物感兴趣？别搞笑了, 他很快就会死的, 就算不死, 也绝对不会想要和你缔结任何关联的。” “该死的！他为什么紧抓着你不放？！” “不许再靠近他！听到了吗？不许再靠近他！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身体啃噬地坑坑洼洼，让你的子民全部死在他的手里！！！” “……” 灵魂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 那些熟悉声音也在记忆里由讥嘲不屑逐渐变得气急败坏。 谢云淮没有睁开眼, 他知道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也知道后背贴着的怀抱来自于哪一份温暖。 第195章 他只是闭上眼，看着自己那些光怪陆离的长达数千年的记忆碎片里，越来越糟糕的自己, 和越来越嚣张的眼球。 眼球曾经说，没有谁会救他千千万万次, 所以将他的身体和灵魂全部切割分散禁锢在不同的眼睛副本当中, 让他每一片破碎的灵魂都在往复循环中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和绝望。 谢云淮承认对方说得没错, 他也是那样认为的，他不懂得所谓的情爱, 他所有的坚持都源于对死亡的不甘。 他是那颗生命星球上的世界树，是那颗星星上仅剩的生命体。 所以他咬着牙倔强地活了数千年。 他从一棵高大的树，慢慢活成了一丛漆黑的杂草。 生命所剩不多了。 谢云淮想, 余下的生命，大概只能足够他再目送一颗生命星球的陨落吧。 他看着那些玩家被拉入副本，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从鲜活变得死寂，每一个副本画面里，常年沾染着斑驳血迹。 这些人类会越来越大批量地进入游戏，会宛如瘟疫一般在现实生活中蔓延，最终又如杂草一般被轻易收割生机。 而那些仅有的顽强活下来的，迎接他们的也不是一线生机，而是成为下一个世界里副本中的诡物们，失去自己的神智，彻底沦为眼球的附庸傀儡。 没有谁会救谁千千万万次，也没有谁能救下那千千万万人。 谢云淮冷眼看着自己的灵魂碎片们在千万次的轮回中越来越虚弱漆黑，也冷眼看着其余生命或吵闹或寂静的落幕。 直到…… 直到有人屈指轻轻敲了敲那张蔓延过数百次血色的课桌。 然后撞进一双浅绿含笑的眼瞳。 “给你，赶紧抄，只剩两分钟就要上课了。”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将笔记本递到他赤红充血的眼前。 笔记本上的字和那双眼睛那只手一样好看。 笔走龙蛇，铁画银钩，这个人类……浑身上下，就连白纸上的黑字，都似乎散发着引诱灵魂的香气。 那是谢云淮第一次在碎片副本里看到有选手帮助自己。 “没有谁会千千万万次救你于水火。”眼球讥嘲阴冷的话又在耳畔响彻。 但看着副本世界里埋头抄写笔记的自己，以及身旁那个懒散地支着下颚盯着自己侧脸挑眉观赏的“玩家”，谢云淮忽然就有些释然。 “不用于水火之中救我千千万万次。” 他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画面，轻声呢喃：“一次就够了。” 只需要这一次，只需要这样的举手之劳，就特别特别足够了。 他像是从未感受过雨露的干枯草木，只尝到了一丝湿润，就毫无理智地爱上了一片路过的云。 他看到了笔记本上对方的玩家姓名。 于是，他想：我也取个和他一样的名字吧。 叫什么呢？ 叫……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纸团砸过来，纸上是对方苍劲有力的漂亮字。 直播光屏里，诡物们嘻嘻哈哈的调侃并不刺眼。 因为同样在观看直播的谢云淮也笑了。 他只是动了心念，也动了指尖，于是副本里那个浑浑噩噩的灵魂体，便从此有了姓名。 [谢云淮] 被风翻动展开的书页里，他的名字被第一次写下，只为让一个人垂眼便能知晓。 感谢一朵云的救赎。 千万年里，他终于尝到了一丝湿润的水汽。 仅这一缕，就足以让他受用余生。 那一天，谢云淮看着直播里绿色眼瞳的少年，指尖试探着在直播间里发出了第一行弹幕：观众“.”打赏玩家超级月亮x5。 并没有在逐渐密集的弹幕里溅起任何水花。 谢云淮捏了捏有点似乎有点发烫的指尖，暗自懊恼自己的冲动。 看着其它“观众”能够得到主播的关注和互动，谢云淮抿着唇压下了自己心中被溅起的小小波澜。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秦扶安的身上。 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贪婪。 - 谢云淮在将死之际，终于拥有了一份鲜活温暖的记忆。 在副本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他做好了副本结束就彻底解开秦扶安身上游戏链接的准备，他想，这个人救了自己一次，那……我也救他一次吧。 帮他脱离这个游戏，让他带着仅有的一个副本的回忆，记住谢云淮这个名字，在属于他的另一个世界里，安安稳稳地活到最后。 谢云淮做好了一切打算和准备。 却唯独漏算了秦扶安的不按常理出牌。 秦扶安通关了。 嗯，还顺带毁了一整个副本世界。 谢云淮感受着眼球落在秦扶安身上更多愤怒的注视，沉默一瞬，怀揣着莫名的骄傲和开心，开始翻看回归灵魂所携带的副本记忆和偷拿的属于秦扶安的物品。 谢云淮打算靠着这段记忆熬过漫长的七天。 他知道，玩家们都是卡点进入游戏的，不到第七天的最后几分钟，几乎不会有人主动进入游戏。 整整七天时间，谢云淮翻看着记忆画面，已经有些怔愣地想着对方的下一次出现了。 可让他错愕又惊喜的是，被他唯一点上特别关注的主播，不到一天时间，头像又亮了起来。 谢云淮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翻涌出来的情绪。 他只记得自己迫不及待地点了进去，然后目光贪恋地一寸寸舔舐着对方熟悉的五官。 当猜到对方是被牵连进入副本的时候，谢云淮第一次那么想要杀掉一个素不相识的生命体。 但他没有那么做。 因为比杀意更先到来的，是隐秘的窃喜和期待。 每一个游戏副本里，都有自己的灵魂碎片。 这也意味着，秦扶安无论进入哪个副本，都会遇到一个“谢云淮”。 他开始先玩家一步翻看这个副本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然后……谢云淮看着那个住在窝棚里的小哑巴，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阴郁气息。 小破屋，哑巴，不识字，营养不良，脏兮兮…… 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哑巴。 隔着屏幕，诡域王座上的谢云淮看着画面里灰扑扑脏兮兮的自己，彻底沉默了。 他不再期待这个自己和秦扶安的见面。 因为这样狼狈的自己，没有姓名，模样也完全改变，连话都不会说的自己……秦扶安怎么会认识呢？ 谢云淮甚至开始着急，看着那些对小破屋各种评价嫌弃的弹幕，他慌乱无措地攥着手指，一点都不想让秦扶安看到这么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试图插手副本，让小哑巴躲得远远的，最好永远也别和秦扶安碰面。 可是……副本就那么大，小哑巴也要回家的。 躲到深夜，觉得秦扶安应该已经睡着了，谢云淮这才放松了对小哑巴行为的钳制。 然后、然后就看到蠢蠢笨笨的自己，刚躲进草丛就被对方发现了。 谢云淮：“……” 他有点气，气秦扶安不合时宜的敏锐，气小哑巴此刻的狼狈，更气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只该死的眼球！ 可他心里的气刚冒出来一个小泡泡，就被秦扶安的一句话给噗地戳破掉。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听清这句话的一瞬间，受惊的不止是副本里的小哑巴，还有屏幕前的谢云淮。 他好像又回到上个副本被秦扶安投喂的日子。 谢云淮有点委屈地瘪了瘪嘴，心里酸酸地想：难道他有什么投喂养诡的癖好吗？为什么每个副本他都喜欢对诡好？都不知道小哑巴是谁，就这么关心，难道是对每一个第一眼看到的诡都这么好吗？ 而且，秦扶安都没有给谢云淮变过戏法，却给小哑巴变了。 谢云淮说不出自己心里酸溜溜又甜滋滋的矛盾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就是不开心又有点开心，眼睛却始终落在画面上，一秒都舍不得移开。 直到秦扶安竟然伸手抱着小哑巴睡觉！ 谢云淮气炸了。 死死盯着屏幕里的小哑巴，手指紧紧蜷缩着，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和憋闷。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谢云淮都想要冲进屏幕里的副本将两人狠狠拽开，然后质问秦扶安为什么喜新厌旧玩弄他的感情！ 哪怕、哪怕这个小哑巴也是自己。 但秦扶安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是喜新厌旧，就是见异思迁，就是渣男！！！ [可我磕的是上个副本的小谢同学啊！主播忘了他了吗？为什么来了新的副本就无缝衔接了？呸，死渣男！！] 看着这行缓缓划过的弹幕，谢云淮像是找到了知己，闷闷愤愤地瞪着画面里相拥着一切安好的两人。 要不是自己没动手，他都怀疑这行弹幕是自己气疯了发出去的！ 等秦扶安睡醒，谢云淮已经在屏幕外面生了好久的气了。 第196章 可有的人，哪怕隔着时空和屏幕，好像都能轻易消弭他心里的怒火，轻而易举地将他哄好。 秦扶安给小哑巴取名了。 “谢云淮。” “从现在起，这三个字，就是你的姓和名了。” 屏幕里的小哑巴呆住了。 屏幕外气红了眼的谢云淮也呆住了。 他认出来了？ 他从见面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确定这一点后，之前所有的情绪纠葛和愤怒委屈，全都在那一瞬间变成了无措又慌乱的欢喜。 [观众“.”打赏玩家超级月亮x99] 谢云淮看着屏幕里握着小哑巴的手在地上一笔一划教他写名字的少年，不知不觉便笑弯了眼，耳尖更是变得绯红滚烫。 秦扶安。 骗子。 如果每一次都能认出我的话…… 那我愿意用灵魂爱你千千万万次。 第164章 番外（2）副本《天生演员》 耳畔，呼啸的风声终于停歇。 灵魂却仍旧找不到落点。 秦扶安睁开眼的一瞬间，眼前是光怪陆离的玻璃碎片，每一个碎片里，都似乎藏着一个血色世界。 他低头，看向怀里闭着眼的少年，在他额头落下一个轻软的吻后，抱着他，伸手握住一片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 掌心的命纹在一瞬间被交错切割，鲜血流淌，灵魂也终于有了实体。 秦扶安的怀抱变得空荡，掌心完好无暇。 他环视着四周，知道自己进入了某个副本世界里。 下一秒，一枚血红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眨动着阴狠地盯着他，森然道：“想要彻底杀死我救谢云淮，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在这千千万万枚碎片里挣扎的灵魂都拯救出来，哪怕只差一个，你们都杀不死我，而我，则会彻底寄生吞噬他的躯干和灵魂。” “这一次，你不再是能脱离副本的玩家，也没有陪你闲聊的观众，更没有所谓的主线任务。” “而谢云淮，他只会变成更可怕的疯子，我很期待你们的相遇。” “祝你好运。” 秦扶安随手捏爆了这枚眼睛，而后再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一家公司的厕所。 秦扶安看着镜子里倒映出的穿着斯文的自己，垂眸打开水龙头，在哗啦的水声里将双手仔细地清洗干净。 关水，擦手，转身离开。 干净明亮的走廊里，迎面走来的每一个人，见到他的时候都会礼貌地笑著称呼一句“秦老师”。 越往外走，耳边涌入的声音就越吵闹。 秦扶安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身份，更不知道所谓的副本背景和主线任务。 但他没有丝毫慌张，停在走廊出口处，听着满厅的吵闹，垂眸打开这具身体兜里的手机。 翻开电话本，迅速浏览信息。 再翻开社交软件和平台，同样迅速浏览和记忆。 就在他差不多了解这具身体的信息后，一个人匆忙跑向他，喊着秦老师，气都没喘匀，就赶紧说：“秦老师，马上节目就要开始了，还有一分钟！您快跟我去出场信道等着吧。” 秦扶安被他带到了出场的甬道。 脑海里迅速滑过刚才集成出的信息。 秦扶安，男，数据年龄为19岁，是一名已经有千万粉丝和爆火作品的新生代实力派演员。 而他现在所处的…… 秦扶安偏头看向旁边墙壁上贴满的海报。 《天生演员》 这档节目的名字。 而自己……是海报上的导师之一。 时间转瞬即逝，秦扶安刚整理好思绪，外面就响起了出场音乐，主持人充满激情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 秦扶安在观众们的欢呼和掌声中走了出去。 现在，正在开始的，是节目《天生演员》的半决赛现场。 而他打出的每一分，都足以决定台上每一个人在演艺圈的半生。 秦扶安坐在自己的导师位置上，和其他几位导师简单打过招呼后，就在逐渐安静的音乐声里，抬眼看向同样熄灭了灯光的舞台。 一束光亮起。 一个清瘦的人影在头顶灯光的映射下，缓缓睁开眼睫。 半决赛01号选手，谢云淮。 就在对方睁眼的那一瞬间，秦扶安同样直直撞入了他的眼中，两道目光交织，一道平静温柔，另一道则胆怯怨恨。 胆怯？怨恨？？ 秦扶安微微拧眉，但还是敛下心神安静注视着对方的表演。 这是一场无实物舞台演绎，谢云淮抽到的演绎片段是：恐怖片里快被无限轮回逼疯的……主角。 事实上，他好像的确要疯了。 秦扶安望着在舞台上状若癫狂形容憔悴，就连嘶吼哀嚎都瘖哑无声的少年，眼底掠过一抹心疼，但还是静静等他的演绎结束。 台上。 谢云淮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又看到了满眼的恶鬼妖魔，他绝望地闭了闭眼，知道自己又一次回到了一切灾厄的起点，不由惨笑着扯了扯唇角，明明满心恐惧和绝望，却还是不得不在这些阴森森满含恶意的目光中，崩溃地按照它们选定的剧本来用心演绎。 他必须得优。 必须收获到足够的肯定。 否则他还会和前面无数次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堕入地狱深渊。 而这么多恶魔里，最让他恐惧的，是坐在正中间的那个男人。 无数次的轮回里，这副皮囊里装着的恶鬼也无数次地将他的人格摧毁，让他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这一次……不知道对方又准备了什么新鲜的花样来折腾自己，准备了多少恶毒的话语来贬低和攻击自己。 一场演完，少年狼狈不堪地趴在冰冷的舞台上，听着下方响起的掌声，苦涩地喘息着闭上眼，浑身宛如脱力般用了许久才缓慢地从台上站了起来。 “秦老师，作为现场最年轻的实力派演员，您觉得我们这位选手的表演怎么样？”主持人的声音在所有灯光骤然亮起时同步响起。 谢云淮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他垂着头，盯着舞台上自己破碎斑驳的倒影，在心中暗道一声：来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又将被那个人轻描淡写地打入地狱。 “作为导师，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你的表演了，后半截我几乎是全程闭着眼的，你懂我是什么意思吗？” “不好意思，我实在不能理解这样的演技为什么能够挺进决赛，这么看来，我们做导师的也挺失职。” “我没什么意见，更没什么建议，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演技如果出现在显示屏上，那将是对所有观众的一场攻击，会玷污了他们的眼睛，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吗？” “你叫谢云淮是吧？长得倒是不错，可惜实在没有吃这碗饭的天赋，表情麻木空洞，肢体动作各种僵硬，就连台词都念得毫无风骨……” “如果我是观众，你这样的演技我是绝对不会愿意买账的，不过我倒是可以介绍给你几个导演，毕竟是新人嘛，多多历练，说不定以后可以在剧里演一些只需要看脸的角色。” “……” 过往每一次轮回里对方总是刻薄尖酸的评价又一次循环着在自己耳边响起，谢云淮垂着头，眼底满是刻骨的恨意，手指紧攥成拳，却还不得不站在这里宛如廉价商品一般又一次被对方攻击挑拣。 “你叫谢云淮是吧？”一道清朗中掺杂着慵懒笑意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云淮不受控制地一颤。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开头…… 他闭着眼都能回忆出对方下一句话会说什么。 [长得倒是不错，可惜……] “有兴趣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脑海回忆中的声音和现实里这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却有显得那么奇怪陌生。 谢云淮赫然抬眸，一瞬间便撞入那双浅绿温柔的眼瞳之中。 隔着半个舞台的距离，他仍旧从对方眼中准确捕捉到了自己此时愕然怔愣的可笑模样。 见台上的少年呆愣愣地望着自己一声不吭，秦扶安轻轻佻眉，很是好脾气地补充解释：“你的演技非常出色，毫无疑问，看你表演会是一场极致的视觉享受，所以你有兴趣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会把你推给我认识的导演们，这样或许之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合作。” 谢云淮：“……” 他握着话筒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失了血色。 他直勾勾地看着台下那双好似极为真诚温柔的绿瞳，好半晌，才哑声回答：“可以。” 这是对方第一次在自己演出后给予肯定的评价。 谢云淮想，他应该是想像猫捉老鼠那样玩。-弄自己吧，或者先给个甜枣，后面再狠狠打在他身上，又或者是编写了什么更新鲜的剧情，所以才会第一次开口肯定自己的演技。 可即便心中千百次地拚命告诫自己这是对方的手段，是阴谋算计，是藏在温柔表象下恶毒的戏弄践踏，谢云淮却仍旧在那一刻听到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第197章 早已死寂的心跳声，因为对方的肯定，又死灰复燃般地活了过来，于是再一次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这一次，会是自己逃离地狱的机会吗？ 谢云淮不知道。 他只是麻木地听着台下另外几位导师的评价。 他们的话到是和曾经相差无几。 谢云淮都快要听腻了，所以麻木地站在舞台上，抿着唇一言不发，宛如被轮回驯服的兽类，任由驯兽师的鞭子落在身上，生不起半分反抗之意。 可他能平静听着，不代表别人同样能够心平气和。 这个别人，毫无疑问是秦扶安。 听着旁边这只诡阴阳怪气贬低小云朵刚才的演出，秦扶安眼眸微阖，原本和小云朵对话时温柔的笑意也被收敛得干干净净，面上只余一片冰冷寒意。 秦扶安甚至不愿意也没有耐心去听完对方这通宛如狗屁的长篇大论，他嗤笑着打断了对方，在所有诡错愕的目光中，冷声道：“说了那么多，好像比谁都专业，那么能耐，你行你上啊，要是你能比得上他刚才表演的十分之一，我立马给你磕头道歉，要是你只会张着嘴巴放屁……” 秦扶安眸光沉沉地望着对方，在它惊愕后骤然暴怒的情绪里，一字一句地说：“那就撕烂你这张说不来人话的臭嘴，再挖出你用不着的眼珠子，把它们塞进你嘴巴里，和刚才那些话一起给我咽回肚子里去，你觉得怎么样？” 至于游戏规则？ 游戏和规则的制定者他都能杀，更何况是面前这只故意恶心他的虫子？ 台下导师内讧，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台上谢云淮傻愣愣地望着这一幕，突然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位……真的是记忆里的恶魔吗？ 性格还是那么恶劣，毒舌也依旧毒舌，可为什么……就是变得很奇怪？ 第165章 番外完结 心有归处，就很好 舞台表演因为导师之间骤然而起的内讧不得不宣布暂停。 谢云淮揣着满肚子的惊疑不定下了台。 有工作人员正在介入调解导师们之间的矛盾。 谢云淮没在那里多待，下台后就浑浑噩噩地去了后台，无视其余的参赛选手们的阴阳怪气或不怀好意，自己独自找了个漆黑的角落，盯着脚边的地面双眼空洞地发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改变缘由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命运又会被引导至哪一个方向。 但他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 是有一点点细微的窃喜的。 无论是秦扶安刚才的夸奖，还是他冷着脸毫不客气地威胁另一个导师…… 哪怕明知道秦扶安才是自己一次次轮回中最可恶也最人面兽心的罪魁祸首，但……当对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谢云淮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的确感受到了一丝窃喜。 想到此，他用力地掐紧了自己的指尖，试图用指甲陷进皮肉之中的疼痛让自己保持理智和清醒。 可就在他觉得自己将要理智之前，视线余光先理智一步，捕捉到了地面上朝着自己蔓延而来的阴影。 他愣住，而后缓缓抬头，和逐渐走近自己的少年导师撞上目光。 一个红着眼眶惊愕的像只被惊扰的小兽。 另一个即使满眼温柔关切，也藏不住目光中属于猎食者的从容欲--望。 “……” 目光对视间，谢云淮第一时间便防备地站了起来，脊背抵着冰冷的墙面，怯弱中藏着一丝豁出去的凶狠，声音发颤：“你来干什么？” 不知为何，他莫名有种面前这个人竟然变得比从前无数次轮回中的秦扶安还要危险数倍的直觉。 这让他心脏发紧，甚至想要躲避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秦扶安觉得紧张兮兮的小云朵也很可爱。 他眼中闪过笑意，在谢云淮愈发紧绷的神经跳动中，迈着步子朝他又逼近了些，直到谢云淮被逼得近乎完全紧贴在墙壁上，浑身炸毛，嘴唇也被咬得发白。 秦扶安终于停下了脚步。 然而不等谢云淮松口气，面前的少年导师便率先挑了挑眉，感兴趣地开口询问：“不是说好要给我联系方式吗？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明知故问。 谢云淮指尖狠狠掐着掌心里的软肉，尖锐的刺痛让他勉强保持了镇定，艰难地扯了扯唇角，哑声辩解：“我、我没躲，只是这里清净些，我很担心您和另一位导师之间的争吵……” 还有心情挑拨离间，看来小云朵也不是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胆怯乖顺嘛。 秦扶安心情颇好地纵容着谢云淮小小的拙劣的谎言，而后在他颤巍巍掏出手机后，当场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然后，当着谢云准的面，手指在显示屏上打字，更改备注：小云朵。 原本想改成老婆的，想了想还是没舍得这么吓情绪快要濒临崩溃的谢云淮。 可谢云淮依旧受到了惊吓。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秦扶安手机显示屏上那端端正正的三个字，又霍然抬头看向秦扶安，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秦扶安安静等待。 可谢云淮最终也只是呐呐无言，在他的视线中缓缓闭嘴，似乎是认命了。 秦扶安挑眉，甚至怀疑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嗯，良心还在，虽然有点疼，但不多。 于是他更加从容地收起手机，在这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里，把可怜兮兮的谢云淮堵在身前，轻笑着低声问他：“小云朵，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那场面，活像是要对良家小少年霸王硬上弓了。 但落在谢云淮的耳朵里，却更像是恶魔的低语，或者……魅魔的引诱。 谢云淮也不知道自己是被蛊惑了还是怎么回事，在听到耳边亲昵的称呼时，就下意识轻颤着眼睫屏住了呼吸，又在对方含笑的漂亮绿瞳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地缓缓点了下头。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的时候，整个人便立即僵硬在了原地，被困在秦扶安和墙壁的中间，原本精致惨白的脸上也迅速染上了一片绯色。 秦扶安再一次被老婆的小反应可爱到。 他忍笑抬手，在少年想要躲闪又没有动作的僵硬中，安抚般地拍拍他头顶。 “别怕，我是个好人来着。” 这话，别说谢云淮了，就连秦扶安自己的良心听着，似乎都有点心虚地多跳了两下。 谢云淮沉默不语。 秦扶安也不在意，只是在余光瞥到有工作人员过来的时候，缓缓后退了一步，给被逼得退无可退的少年让出了些许喘息的空间。 谢云淮身体有点发软，是由于过度紧张和神经过于紧绷又骤然松懈而造成的。 他看着秦扶安和工作人员交谈后就离开了这片角落，又听着工作人员顺口传达给自己比赛直播马上就要继续的信息，一双被逼得有点湿润泛红的眼睛怔怔地盯着那道逐渐走入刺眼灯光之下的颀长身影。 － 半决赛舞台。 再次恢复比赛和直播后，观众们才发现事情变得彻底不对劲起来。 因为坐在台下的那位……只要开口点评，那就跟嘴巴提前淬了毒一样可怕！ “让你表演恐惧和绝望，你演的是什么？只会桀桀桀阴笑的弱。智反派吗？就这样都能走到半决赛，我很怀疑这届导师和观众是不是全都眼瞎。” “……我无话可说，有这么呆傻的演员进入演艺圈，我已经打算明天就退圈不干了，和你成为同职业我都觉得是一种侮辱。” “你确定你这是表演而不是什么疾病发作现场？我已经帮你叫救护车了，不用谢，也不用再回来了。” “你在演什么？聋哑人还是无声的呐喊？如果是的话，我承认你的表演还是有一定观看价值的，毕竟如今正常的演员已经很难如此形象地演绎出这么一种猎奇又抽象的角色了，这一点，他们都该向你学习。” “节目组是给你们安排了什么强j导师和观众眼睛耳朵的主线任务吗？如果没有用自己的表演把我们的意志和三观摧毁，就得不到进入演艺圈的门票？” “你跟我说镜头前的表现力？是像你刚才那样直挺挺杵在那，身体当木头桩子，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像撞鬼了一样的表演吗？镜头要是有生命，都恨不得砸了你这张被当成调色板的脸吧？” “……” “……” 偌大的观众席逐渐在秦扶安的点评下变得鸦雀无声。 坐在等待席位上的谢云淮傻愣愣地看着秦扶安说哭了一个又一个原本信心满满的参赛选手，直到最后，还没上台的选手已经提前崩溃，在台上哭着说要弃赛了。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导师座椅，已经随意地搭在座椅扶手上的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谢云淮呆呆地，有点畏惧甚至是敬畏的，缓缓咽了咽口水。 好、好可怕…… 比无数次轮回里他所认识的秦扶安们，加起来还要可怕一百倍！！ 第198章 他有点被秦扶安的攻击力震撼到，但比起惊吓，谢云淮发现自己心里更多的竟然是……欣慰？还有幸灾乐祸？？ 欣慰于自己曾经面对的竟然只是和风细雨，而不是如今这样的狂风暴雨。 如果换成是他被秦扶安这么点评的话……谢云淮觉得自己估计连第二次轮回都挺不过，或许连上台表演的勇气都完全丧失掉。 至于幸灾乐祸…… 谢云淮的眼神茫然放空了两秒，回过神后，却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变化有什么问题。 他当然可以幸灾乐祸了。 这些人，不、是这些怪物们，在一次次的轮回中对自己趾高气昂地命令和欺辱，他们被导师们盲目冠上“天赋者”的标签，于是自己便越发低贱如尘泥。 谢云淮从来不会错过这些人欺辱自己时，看向他的眼神里藏着的森然恶意。 他的自尊和自我，他的骄傲和人格，全都被一寸寸碾压崩碎，而践踏者高昂着头颅，只会向他撇来鄙夷不屑的一眼。 看待垃圾般的一眼。 想到那些漆黑浑噩的过往，谢云淮看向灯光下哭得崩溃的选手，忽而扬起唇角，大胆而又畅快地笑了起来。 － “厉害！” “好棒好棒~” “继续骂它！骂哭它！坏蛋！！” “骂它呀，好开心，要多吃两碗饭饭~” “喜欢~贴贴~快骂快骂！” “……” 细细软软的声音如潮水般在秦扶安的身边响起，一根又一根细弱漆黑的触手开心又激动地一圈圈将他的手腕身体缠绕圈紧，兴奋地像海草一样随着秦扶安点评的声音左右摇晃。 秦扶安垂眸瞥了眼过分活跃的它们，又偏头看向后方等待席上笑得肆意又格外漂亮的小云朵，眼底同样掠过一抹笑意。 狩猎者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和手段。 这些怪物们是如何一点点摧毁小云朵的，如今秦扶安就要用同样的方法，还治其身，让它们也感受到相同的痛苦。 那颗丑陋的眼珠子既然敢将自己的性格拷贝给诡物，让诡物顶着自己的模样和性格一次次地欺辱谢云淮，那想必它也早已经做好了被反噬的准备吧？ 谁让它将副本内核全部更改设置成了“秦扶安”呢？ 秦扶安欺负谢云淮。 秦扶安辱骂谢云淮。 秦扶安将谢云淮踩进泥泞里。 秦扶安折断谢云淮的人格和尊严。 秦扶安…… 这些虚假的秦扶安，一步步把小云朵逼到了悬崖绝顶的边缘。 它们的内核程序，是摧毁谢云淮。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秦扶安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一个个副本世界蚕食摧毁，然后像蚂蚁搬家一样慢慢拯救一个又一个副本里的小云朵。 但眼球自己给秦扶安提供了一条更为方便快捷的坦途。 它为了挑拨离间，为了令两人反目成仇，于是让真正的秦扶安替代了这些虚假的秦扶安。 一个个小世界，一个个副本，一个个秦扶安和谢云淮…… 秦扶安含笑注视着舞台上的灯光彻底熄灭，四周寂静无声，连一丝微弱的呼吸或是风声都消弭殆尽。 “从头到尾，你只做错了一件事。” 秦扶安对不知何时猩红着眼眶含恨瞪着自己的眼珠子友善地微笑，在它的震怒下，闭上眼，完全不给对方再次更改副本内核设置的机会，一条巨大的腾蛇本体自黑暗中的浓雾里显现。 转瞬间，腾蛇消失，只留下一片轻盈如薄雾的黑色羽毛，轻飘飘地落在谢云淮的掌心之中，温柔地盖住了少年手心里被自己掐出来的血色月牙痕迹。 下一秒，所有的副本世界开始剧烈地震颤，原本在副本之中艰难闯关推导剧情的玩家们纷纷被紧急强制下线，一个个副本碎片在眼球体内迅速炸开。 这次，眼球在痛苦和愤怒中，终于流淌下了真正猩红的鲜血。 “你只做错了一件事。” 少年清朗桀骜的声音在它体内响起，语气并不暴戾，反而说不出的温柔和缓：“谢谢你制造出千千万万个秦扶安。” 虚假秦扶安们的内核命令是摧毁谢云淮。 但真实的秦扶安，内核命令却是爱谢云淮。 在被游戏选中，进入新手副本的那一刻起，秦扶安就命中注定要爱上谢云淮了。 他投喂饿得几欲疯狂的非人触手们，那些恐怖可怕的，遮天蔽日的漆黑触手，在他眼中，只是一个个被饿到只会委屈掉眼泪的小可怜。 比他照顾过的小妖怪们更加可爱乖巧。 而拥有这些可爱乖巧的灵魂体的主人，谢云淮本身，自然本性贪婪的秦扶安惦记上了。 从见到谢云淮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惦记上了。 所以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经历多少个副本，秦扶安都会在见到谢云淮第一眼的时候，本能地惦记甚至是算计他。 要把这个可爱的小云朵哄骗得晕头转向，然后晕晕乎乎乖乖巧巧地跟自己回家。 这，是秦扶安面对谢云淮时，大脑发出的唯一的内核命令。 无法违抗，也绝不违抗。 眼球内的血丝逐渐粗壮蔓延，它们如触手般鼓动游走起来，最后在眼球的痛苦嚎叫声里，一根根依次爆裂开来。 漆黑的空间里下了一场腥臭的血雨。 一株嫩芽自下方的土壤中冒头，接触到血雨之中无尽的生机后，迅速生长蔓延。 当绿色取代漆黑遍布整片空间时，已经缩小到和正常眼睛大小一样的淌血眼珠忽而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鲜血顺着指缝流淌。 哀嚎声伴随着恶毒的咒骂。 它开始求饶。 一根柔软细长的藤蔓轻轻环住秦扶安的手腕，替他一点点汲取舔舐掉指缝间沾染的鲜血。 在眼球最后失去所有意识之前，这条蛇也依然没有放过它。 “谢谢你，千辛万苦跨越时空和星海，都要把老婆送到我面前。” “除此之外，你还给我们妖族送来了足够的资源和领土，这样以来，哪怕末法时代逼近，那些小妖怪们也有了新的活路。” “如此仁至义尽，你放心，我一定会记得给你五星好评的。” 眼球：“……！！” 如此诛心，如此恶毒！！！ 要是还有下辈子，要是时光能倒流，它永生永世都绝对不会踏足这颗星球！更不会绑定上一条名为秦扶安且不当人的蛇！！ 可惜，它没有机会了。 随着它的消失，谢云淮也陷入了沉睡。 二者早已纠缠过深，谢云淮即使吞噬了眼球的部分生机，也很难一时之间就恢复如初，他需要一段更为漫长的时光修复灵魂损伤，清除魂体污染。 所以秦扶安忙忙碌碌救老婆，最后从游戏空间里出来时，不仅儿子被留下了，连老婆也没了影。 他看着手心里的小粉花发呆。 小云朵开花了？ 花……是植物的什么器官吧？ 他想住脑，但本性更猖狂，于是他托着这朵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孱弱小花，面色深沉地给孔昱打了个电话。 “我要结婚了。” 开口就是王炸。 孔昱脑袋上的问号都还没冒出来，就又听到这条蛇说：“能给我薅点你的羽毛吗？蛇窝太久没用，得先打扫装饰才行。” 毕竟那将是他和小云朵度过漫长□□期的地方。 孔昱：“……” 他沉默半晌，幽幽问：“你老实说，除了问我要羽毛，你还准备问谁要什么？” 秦扶安挑眉，还真就老实回答了。 “还有狐族老祖的断尾，熊族狐族老祖的皮毛，海族的珍珠，鸟族的翎羽……” “另外还准备跑一趟地府，问问有没有能够容纳魂魄的灵器和稳固魂体的奇珍。” “以及天道……” 孔昱的声音猛然拔高：“秦扶安你疯了？！我们和地府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打算去薅天道的羊毛？？！” 简直倒反天罡！ 秦扶安被这一嗓子吼得耳膜疼，神情却带了几分桀骜，轻笑道：“我帮天道解决了这么大一个毒瘤，难道他不该付出些什么吗？” 那不是羊毛。 是报酬。 是贺礼。 孔昱：“……” 他无力地翻了个白眼，“算了，明天来我这拿羽毛吧，我把我和媳妇还有我家祖宗们留下的最漂亮的翎羽都给你。” 从小小一条蛇看着长到现在这么无法无天的样子，孔昱太清楚秦扶安为什么选择沉睡千年了。 蛇也会感到孤独。 他曾经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秦扶安送一只又一只难养闹腾的小崽子。 现在不用了。 现在秦扶安有自己的伴侣，也有自己的崽子了。 虽然一家三口分别是三个种族，还一个当人的都没有。 第199章 但……心有归处，就很好。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