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节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作者:烟波碎 简介: 陈染自幼在道观长大,力气大身手好。毕业后没有从事专业对口的工作,去莲山派出所当了片警。 她记忆力极佳,又懂法律,学什么都快!工作一个月,就成了所里最优秀的年轻片警!处理所里各种事务也是如鱼得水,还连抓几个漏网的通缉犯,并进入了分局刑警大队队长的视线。 没过多久,某大案专案组派人去下级派出所借调民警,陈染被选中,成了7.22专案组成员。 陈染以为,借调结束她就会回到原单位。看到她收拾好的行李,分局领导火速派人拦住。 开什么玩笑?这种文武兼备的刑侦天才他们怎么可能放手! 于是,分局刑警大队多了位刑警小陈,开始是小陈,后来则是陈队! 破案专家的成长故事,故事从九十年代末期的派出所开始,是一本比较接地气的刑侦文。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悬疑推理 爽文 升级流 年代文 主角视角:陈染 肖明非 一句话简介:破案,她是专业的! 立意:身为女子,亦可心怀天下 第1章 网吧偶遇 1999年8月25日,下午三点整。 推开星奇网吧的门,眼前光线顿时暗下来。 网吧前台原本在柜台后揪着指甲旁边的毛刺,见到两个警察出现在门口,赶紧站了起来。 “同志,我们这儿手续都是全的,来的人也都登记了……” 前台是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还有几分刚出社会的青涩,看到警察进来,明显有些紧张。 陈染跟在同组的蔡剑身后,默默打量着周围环境。 “手续不用拿了,这次过来,是来给上网的人录指纹。”蔡剑摆手,并没有去看青年递过去的登记表。 网吧的管理早已纳入派出所的工作日常,星奇网吧开了快两年了,许可证之类的早已查过,不需要再看。 他们来网吧有别的任务,就是为了取指纹,以便扩充省里组建的指纹库。 听他这么说,前台小伙松了口气。虽然不清楚蔡剑说的录指纹是什么目的,但听起来这不关网吧的事,那就没事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小伙摆出一副配合的模样。 “暂时不要让人离开,有人要走,也得等录完指纹才能走。” 蔡剑叮嘱一声,又道:“再帮忙打一盆水过来。” 前台小伙不知道为什么要打水,还是听话地打来一盆。 这个网吧有三个房间,一共有五十二台机子,来上网的人不少,每台机子前都有人,有的机子旁边还围了两三个人。 半数以上的人在玩游戏,还有些人是来学各种流行的办公软件的。少数几个人玩游戏玩得很投入,连警察进来了都不知道。 取指纹前,蔡剑先在几个房间转了一圈,这才和陈染一起,将取指纹用的十指指纹信息卡和印盒拿了出来。 陈染负责记录基本信息,包括姓名、别名、民族、籍贯和事由等等,蔡剑则拉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男青年右手在纸上捺印:“先按拇指。” “掌纹也按一下。”按完双手十指,蔡剑又让那人按下掌纹。 年轻人心中不满,总觉得警察这么做是将他假定为坏人了。他不敢大声抗议,只敢小声嘀咕:“我又没干坏事,凭啥让我按?” 蔡剑瞧了他一眼,说:“没干坏事就没什么可怕的,就当是支持咱们维/稳工作。来,在这儿再签个字就完事。” 说完,蔡剑放下这人的手,等对方签完字还递给他几张手纸,示意他把手上残留的印泥擦一擦。 小伙有个结伴而来的朋友,就坐在他右手边,这人面前屏幕上显示的是cad绘图软件,看样子他是用网吧电脑来学做图。他刚配合陈染填完资料,接过陈染还给他的身份证,看到小伙还有不满,就用手肘撞了下对方:“在这儿的人都得印,你配合一下得了。” 说话时,他还悄悄地打量着刚刚给他记录资料的女警,圆眼里有掩不住的好奇。 接下来的几个人也都愿意配合,指纹取得挺顺利。到了第七个人时,陈染注意到此人戴着耳机,眼睛像粘在了电脑屏幕上,十分忘我。 看到陈染和蔡剑过去,旁边的人喊了他一声:“贾三,别玩了,有人找你有事。” “别烦我,这把打完的。”那叫贾三的男人不耐烦地回了句,眼睛仍盯着屏幕。 旁边的人摊了摊手,表示无奈。这时蔡剑已认出那人是谁了,他抬手搭在对方右肩上,拍了下:“贾三,不认识我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贾三总算转过头,认出了蔡剑。 他面上顿时显出几分不耐烦:“你没事吧?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又找我干嘛?” “不干嘛,取下指纹,先把你手擦擦,你看你手上都是汗。”蔡剑塞给他一张纸,示意他赶紧擦手。 贾三却把他手推到一边,后背往椅子上一靠,仰头瞧着蔡剑,明显不愿意配合:“我说蔡警官,这手印我又不是没按过,怎么还按?我看没必要,你找别人去吧。” 贾三的轻慢态度跟其他人都很不一样,一番话说完,在场的人连游戏都不打了,全都往这边瞧过来。 蔡剑已在莲山派出所工作四五年,自然知道贾三是什么人。作为所里的常客,贾三倒也没干什么偷盗抢劫侮辱妇女的勾当,就是爱打架斗殴。拘留对他是常事,指纹自然是录过的。 眼下还有不少人的指纹要取,蔡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打嘴炮,只道:“再录一次,这次是统一的,跟以前不一样。” 他说的是实话,为了这次指纹入库,分局专门组织人手进行了统一培训,要求比以前明显要高。 被捺印人手上如果有污物,都要先洗一下,这就是蔡剑让前台准备一盆水的目的。 如果被捺印人手面皮肤干燥,在给对方捺印之前还要涂些甘油,或者摩擦片刻,等到皮肤变柔软了,再进行捺印,这样做就是为了避免所取的指纹失真。 具体操作时,还得三面捺印,并一次性滚动成形,中间不要卡顿、移动、重复或倒退。如果个别纹线有问题,在纸背面还要备注一下才成的。 贾三不客气地翻了下白眼,将右手边的鼠标往旁边甩开。见蔡剑再次把纸递过来,他知道不录是不行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纸,重重地将手擦了一遍。 陈染示意他出示身份证,贾三这才注意到另一侧的陈染。他愣了一下,随即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目光颇为放肆。 陈染平静地看回去,没说什么话,却有一种无形的气场。 贾三本来还想吹个口哨戏弄一下这女孩,但他被陈染冷静的眼神盯着,忽地感觉,对面的女警好像是在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就跟人看猴戏一样。 他顿感无趣,心中讪讪的,又被蔡剑推着吼了一句,这才收回了视线。 “行吧,你要按就按吧,赶紧按完,别耽误老子打游戏。” 把身份证丢给陈染,让她填资料,又按蔡剑的要求擦干净手,贾三便把手递给蔡剑,由着他在指纹卡上按压,他一双眼睛则重新落到屏幕上,谁也不看了。 有些人本来打算看场热闹,但贾三没再闹下去,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就纷纷收回视线。 连贾三这样的人最后都没闹出什么结果,其他人见了自然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接下来的取样工作都很顺利。 快五点的时候,网吧内大部分人的指纹和掌纹都取样成功,还差一个人就完工了。 那个人在靠里的房间,陈染已给他填完资料,蔡剑也给那人按完了掌纹,正看着那人签字,等字一签完他们就可以收拾资料回所。 就在这时,陈染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有人掀开塑料门帘进来,走到了柜台前。 “要多长时间的?”前台小伙从这人手上接过一张百元大钞,对着光线看了看,又在纸面上摸索了几下,确认是真钱,便问道。 “一个小时。”那人看上去有些困,说话时打了个哈欠。 “两块,找你九十八。” 一个小时只需要两块钱,前台本打算问问对方有没有零钱。但察言观色的能力他还是有一点的,看了看对方的脸,他第一时间就把要问的话收了回去,很痛快地给对方找好了钱。 “再买两筒方便面,剩下的买瓶冰红茶。”来人接过钱,又递给前台十块。 此人说话时尾音上扬,并不是容城本地的口音。 前台那边刚给他拿好,蔡剑已收好指纹信息卡,跟陈染前后脚往中间的房间走。 这时网吧里的人比他们刚来时少了三分之一,没那么挤了。两个人从里间出来时,那人已接过前台递给他的方便面和饮料,正漫不经心、边走边打呵欠地往自己那台机器那边去。 这人个子不低,有一米八左右,肩宽背阔,穿着白t配深蓝色牛仔裤。这套衣服和裤子本来就比较紧,他体型又健硕,这就绷得更紧了,裤子更是紧到要卡裆的程度。 陈染也注意到了他裤腰带上挂着的钥匙串,上面除了大大小小的钥匙,还挂着一个用输液管编成的红眼白身小金鱼。而这种样式的小金鱼,陈染上周备勤时在某个资料的照片上见人身上戴过。 她碰了下蔡剑,小声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一年前罗平那边要求协查的通缉犯?” 蔡剑本打算给新来的人也录下指纹再走,所以他出来时也往那人脸上身上扫了几眼。 他没太注意那人身上的装扮,但在那人转过来、打完呵欠合上嘴的时候,他一眼看到了那个人的脸。 此人双耳贴头皮,眼睛是下三白,眼型细长,衬得本就凌厉的眼神更加尖锐。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来,短时间内他还没有马上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想出来此人是谁,但陈染也在旁边提醒了他一下,正好验证了他的猜测。 新来者总算打完了长长的哈欠,不经意间望过来,正与蔡剑和陈染六目相对。 ……#%?!&……警察! 第2章 获得认可 “哎哎,这位同志,先别急着上网,我这有份普法资料,你看一下。别人都看过了,就差你了。”蔡剑冲对面的人招了下手,又从包里拿出一叠纸,挥了下。 他有丰富的抓捕经验,在与对面那人对视那一刻,他就确定对方身上有案子。 像这种背着案子的人,身上大概率携带着管制性刀具等利器,又身处这种人员密集的网吧,他要是把对方惊到,很有可能会造成网吧财产损失甚至人员伤亡。 丰富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选择了更为保险的办法,他脸上很快浮现出笑意,说话时声音都夹了起来,生怕把对面那人惊了。 陈染就在蔡剑旁边,亲眼看着蔡剑表情迅速由平静切换到亲切模式,不由得有些错愕,这就是老警察的表情管理吗? 她马上猜到了蔡剑的意图。因为普法资料所里确实有,可他们这次根本没带,蔡剑拿出来的自然也不是他所说的什么普法资料。 那三十余岁的男人“哦”了一声,小心地打量着蔡剑。至于蔡剑旁边的女警,他并没怎么放到心上。 其实他在看到蔡剑和陈染那一刻,心里就在估算逃跑的成功率。从他这边到门口,需要经过三米左右的走道,再经过前台才能出去。这个距离并不比那两个警察离门近。 真逃跑的话,以他的身手和反应他觉得成功率很高。可那两个警察一旦追上来,他们之间势必会发生肢体冲突。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节 如果是这样,就算他这次跑掉了,也会引发大规模的搜捕行动,那他肯定要继续东躲西/藏。而他身上剩的钱不多,再躲上一段的话,怕是要吃土了。 反正这里是容城,并不是他以前作案的罗平市,这边的警察还真不大可能认识他这个人。 快速权衡之下,他选择了留下来。 他伸手准备接过蔡剑手中的纸,这时那女警递过来一个笔,同样和气地道:“看完了在表格上签下名,我们好统计下数据。” 这番话再次让他放松了警惕,但他没有接到笔,因为蔡剑已伸手捞住他右手腕。 上当了! 反应过来那一刻,蔡剑已将他一只手臂反拧。可这人力气很大,下盘也稳,并没有被蔡剑绊倒。他另一只手还能腾出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弹簧刀。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不少上网的人听到了动静,起身张望下就知道出事了。 在弹簧刀弹出那一刻,反应再慢的人也知道大事不好,一时间室内充斥着拉椅子和跑动的声音。 贾三扯下耳机,仍站在原来的位置上,估量着眼前的形势。他看得出来,蔡剑身手很不错,但面对那个手持弹簧刀的人,并没有绝对优势。而对方手持利器,形势随时有可能会反转。 反转确实来了,只是跟他想像的不一样。 那女警已揪住对面那人另一只手腕,不知怎么拧的,弹簧刀掉到了地上,紧接着有“咔嚓”的声音传到了贾三和周围人的耳朵里。 再看过去时,那人已被踹倒在地,双手背在身后,戴上了手铐。他半跪着,因为忍痛,上半身都在抖。 贾三手中的烟盒差点掉在地上,听声音,那女警好像把人小腿骨给踹断了,还挺严重的,要不然周围的人是听不到声音的…… 他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小时前对着那女警放肆打量的情形,顿觉后脑一凉。以前太年轻,打架斗殴的事他确实没少干,有时也会犯贱,可这不等于他喜欢被人揍到骨折。 半个小时后,莲山派出所派过来的车将人拉到了所里。 一位副所长手上拿着提前找出来的在逃人员资料表,翻到中间一页,内附一张全身照片。 照片上的人穿的不是夏装,不过穿衣风格与眼前的人很像,是夹克配牛仔,都是紧身款式。 其身高体重与讯问室里的嫌疑人差不多,只是两个人发型不同,照片上的人是板寸,眼前这位头发要长一些。 但他腰带上的钥匙串和红眼白身的小金鱼跟照片上相差无几,再加上细长眼以及下三白,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在逃人员资料表上记录的飞车劫匪了。 这时一个警察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刚刚给那人取的指纹。 “孟所,指纹核对过了,就是他。” 孟所接过去,抽出最上面那张右手食指的对比图,和蔡剑一起瞧过去。跟资料上的指纹一样,同样都是囊形斗,向右||倾斜,所选择的一些特征点也一致。 确认无误,就是他了。 蒋文豪,罗平市人,年龄31,近三年内,携同女友在罗平市城区骑摩托车抢劫多次,已报案的就有十三起。最近一次作案时,二人抢劫一孕妇,因拖拽致该孕妇流产、腹部及手臂等多部位挫伤…… 蔡剑小声跟旁边人嘀咕:“他这名起得挺大,一般人可压不住。” 蒋文豪低着头,大概能听到。但他没什么反应,孟所问他问题他也不给任何回应,看上去是打算装死到底。 孟所把资料放下,打量着审讯椅上的人,没再问下去。 罗平市那边证据充足,照片、指纹、作案工具、受害者和目击证人全都不缺,只要人抓到,案子就可以顺利推进。所以蒋文豪愿不愿意配合审讯,孟所都不着急。 孟所走到旁边去打电话,一位中年警察半蹲下去,撩开蒋文豪左腿裤脚。裤腿已被剪开,左小腿临时上了个夹板,周围皮表已经青肿。 看了眼那片淤青,那警察说:“稍后上医院给他体检,还得顺带着让医生再给处理下,踢得可真不轻。” 说话的人是派出所四组组长,陈染和蔡剑都是他小组里的成员。 这时孟所打完了电话,他也过来端详着伤处,瞧了瞧蔡剑,又看了眼陈染,眼里有几分不可思议。 蒋文豪一身的腱子肉,孔武有力,刚看到他腿上的青肿时,孟所以为是蔡剑踹的。万万没想到,那伤竟是新来的女警弄的。 没有足够的冲击力,是不可能一脚把蒋文豪这种骨骼致密的人踹到骨折的。 “先让他在这儿等着,出去说。”孟所见蒋文豪不准备交待,便打算先晾着他。 从讯问室出来,陈染先回自己办公室,孟所叫住蔡剑,说:“按你的说法,陈染在网吧比你还先认出蒋文豪,可这怎么可能?她才来一个月,罗平市那边请求协查的时候,她还在上学呢?” 这事蔡剑在回来的路上也想过,他若有所思地道:“在逃犯的资料我和组长都没让她看过,不过资料室借阅表上经常有她签名,一看就知道她借得挺勤,具体都借了什么我没细看。” “但她肯定是看了,看完还记住了,要不然不能跟人打个照面就认出来。” 孟所点了点头,心想他哪天要是去资料室,可以看看借阅登记表,瞧一瞧陈染都看了什么东西。 聊了一会儿案子,他又跟蔡剑说:“陈染跟你一组,以后你好好带带她。案卷方面有不懂的你也点拨下。” “她刚来时想做外勤,当时你还不太愿意,希望她能转内勤,现在不打算让她转了?”蔡剑明知故问,语带揶揄。 至于带陈染,他可没什么不愿意的。陈染学什么都快,一点就通,带她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 “不转了,随她的意思。”对蔡剑的揶揄,孟所只当没看见。 两人说话时,陈染已回了四组办公室。 同组的小路拿着手包正要往外走,看到陈染回来,他拉开办公桌抽屉,丢给她两板进口巧克力:“拿着,我姐出差带回来的,这东西太甜,我吃不了,你吃吧。” 办公室数他们两个最年轻,陈染有时候也给他分东西吃。她便接过巧克力,道了声谢,随口问道:“你衣服还没换,是要加班吗?别人都要去食堂吃饭了,你不去?” “我不去,刚接到一个投诉电话,说维华路那边新开了一个网吧,没办许可证就开业了,我得过去看看。” 陈染本来都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回家了,想到小路前两天刚被组长训过一次,决定还是问几句再放他走。 她就问他:“要真没有许可证,你打算怎么办?让网吧停业吗?” “没许可证那肯定要停业啊。”小路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小路也是新警,比她早来半年,有些不常用的法律法规他还是不太清楚。 陈染却很清楚,如果这个投诉真像他这么办,一旦网吧老板对处理结果不满意,提请行政复议或者进行行政诉讼,小路就比较被动了。 陈染叫住他:“你可以先去那家网吧看看,确实没办许可证的话,你再联系文||化部门,让他们出面。” “因为网吧属于文娱类行业,出现问题的话,我们需要会同文||化部门一起处理。” “它跟特种行业不一样的。” 特种行业就是酒店、典当行、开锁、保安培训以及公章刻制,这些行业都由公||安部门直接管理,这一点小路当然知道 他怔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了。 随后他双手作揖,朝着陈染道谢,又许诺要请陈染吃饭,这才离开办公室。 次日一大早七点钟,陈染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跟小路交流查网吧的情况,蔡剑就找来了:“小陈,跟我走一趟,怀阳路那边有一户人家被盗,你跟我去现场。” 小路匆匆吞下最后一段油条,喝了一口水,问道:“蔡哥,不用我去吗?” “你也跟上,你俩去了先跟着痕检学习。” 第3章 怀阳路窃案 偷窥者 “人是从北面窗户爬上来的,先去楼下看看。”八点刚过,蔡剑便带人到达怀阳路烟霞小区,也就是失主所在的小区。 先留两个人在失主家里铺设堪察板,蔡剑返身又带人往楼下走。 这次负责痕检工作的人姓魏,他并不是专业的痕检,事实上派出所也不会专门设一个痕检岗。派他来带陈染,也是因为他的痕检水平在莲山派出所比较高,相关技术懂的多一些。 下楼时,周围已围上了警戒带,警戒带外站着不少本小区的居民,在室内透过窗户向外张望的人也不少。 一行人很快绕到楼房北面,靠墙一米五宽的距离有一道低矮的花坛,稍微抬脚就能跨过去。花坛内种着好养活的花,因为晒不到太阳,花势并不旺盛,长得稀稀拉拉的。 抬头望去,二楼窗口一户人家的防盗围栏被人剪开了一个豁口,在这个窗口下方排水管旁边有一道足印被留在了泥土中。除了足尖,其他部位清晰可见,并深深地印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一看就知道,这个足印踩上去的时间不长。 这种情况很明显了,嫌疑人十有八/九就是沿着水管爬上二楼,再撬窗做的案。 “魏兵,你带陈染和小路留下,把足印取了,周围也查一查。这边交给你了,我上楼看看。”蔡剑吩咐道。 魏兵表示明白,待蔡剑一走,他就指挥小路拍照,再跟陈染说:“这个足迹是踩在泥土上形成的立体鞋印,可以用石膏粉制模提取,一会儿我配石膏液,你跟着帮忙搅拌。” “配石膏液之前得先用金属板做个围栏,能把这个鞋印围住就行,大概三四厘米高,没这围栏灌石膏液时就流出去了。” “你看那鞋印上边有两块土坷拉,还有风吹进去的花瓣,你用镊子给取出来,手上动作轻点。” “东西太碎的话,用镊子可能夹不起来,那就自己想办法看看用什么工具合适。不管是粘还是吸,只要能把掉进去的杂物取出来就行,前提是不能破坏足迹。” 陈染听了,马上半蹲下来,按照魏兵的要求去清理那枚立体足迹里的杂物。 几个人重新回到楼上时,已是二十分钟之后了。 “排水管和其他部位找到指纹没有?”蔡剑停下手头的事,回头问魏兵。 魏兵摇头:“没有,嫌疑人应该是戴了白色线手套,外面没留下指纹,只提取到了手套上的布料纤维。” 至于石膏模,还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定型,这时还不能动,所以魏兵只带了装着纤维的塑料袋上来。 蔡剑对此早有预料,他指着窗口被剪开的位置说:“不意外,嫌疑人应该是惯犯。这家伙不光有反侦察意识,身手也不错,围栏切割处的切痕很整齐,肯定不是第一次做案。” “不过他在外边戴手套,进屋里翻找东西说不定会把手套摘下来,你们再仔细找找看。” 魏兵也是这么想的,他便指挥着陈染和小路拿着光源灯对着所有可疑的地方照,像开关、墙面、桌椅、柜子和抽屉等表面都是重点要检查的地方。 这时候蔡剑手里拿着笔记,继续跟那男失主说话:“我们需要对失窃物品进行登记,这是登记表,咱们继续往下说。除了五千块钱,您这儿还丢了什么?” 男人脸上的焦躁不像是假的,他长呼一口气,说:“那五千块是给我儿子开学上学用的,不过这不是大头,大头是我老婆的首饰。我老婆她喜欢金子,每年都买几样金首饰,这些年攒下来不少。光金镯子就三个,还有金项链、金耳环这些,加起来得有二十多件。” 陈染在旁边听到了,心想这家人经济实力还挺不错的,这时代容城普通大学毕业生工资一般是三百到五百之间,五千可不是小数,更不用提那些首饰了。 男人对他老婆到底都有哪些首饰只知道个大概,详细的他也说不出来。蔡剑就提醒他:“这些首饰都有发票吗?” “有有,都是大商场买的,肯定有发票。那些首饰都被我老婆放到首饰盒里了,小偷把首饰盒拿走了,发票还在,放别的地方了,我给你找一下。” 他很快拿着发票回来,像是刚想起什么,说:“我刚才还漏说了几个,我老婆挺喜欢玳瑁做的东西,她有个玳瑁项链和镯子还有耳环,是一整套的,也丢了。” “不过这些玳瑁做的东西都没发票,我说的是真话,真丢了,我老婆说买那一套她花了三万多呢。” 蔡剑和另一个警察正忙着做记录,突然听到这句话,两个人都怔住了。 玳瑁?! 这个失主怕是不知道私下买卖玳瑁饰品是违法的吧? 做为海龟的一种,玳瑁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的背甲斑驳幽暗、有着莹润剔透的光泽,每只玳瑁的背甲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可是与象牙、犀牛角齐名的有机玉石。 夏天因为人们都要开窗睡觉,是入室盗窃案频发的季节,近一个月蔡剑就处理了好几起入室盗窃案。刚来时他还以为这一家也是普通的窃案,如今看来,这个案子说不定还会带出其他案件,成为案中案。 蔡剑和同事对视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等那男人说完,他才问道:“没有发票的话,那你知道是从哪儿买的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节 男人回忆一下,缓缓摇头,表示不知情:“我老婆是开服装店的,她认识的人多,小姐妹也多,都是谁我也不太清楚,听她的意思是从熟人手里买的。” 蔡剑观察着男人的神色,猜测他可能是真不知道买卖玳瑁的违法性。就是不清楚,他老婆是不是像他一样对此毫不知情。 这时另一位警察问那男人:“你家里平时放现金吗?” “一般不会放太多,顶多放个一两千,用差不多了再取。” 蔡剑明白同事这么问的意图是什么,刚才两人私下交流了几句,不排除熟人做案的可能。 因为失主家里的三个卧室中,只有主卧有明显的翻找痕迹,这就说明,行窃的小偷很有可能知道,失主一家把钱和首饰都放在了主卧,否则,他很有可能把三个房间都翻一翻的。 选在这时候作案,也不能排除嫌疑犯知道失主家里最近取了钱。 这边说的话陈染他们几个在另一个房间也能听到,听到玳瑁首饰的事,几个人都挺意外,这男的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靠墙有个大衣柜,他们进来时那衣柜就开着,不过柜子里的衣服仍整齐的挂着,小路看了一眼,便转头跟陈染嘀咕着:“那个娇衫你看着没,蓝的,得八百多块,一般人舍不得买。” 他对这些衣服的牌子和面料似乎挺精通,连续指了好几件,都能说出价格,衣服都挺贵的,少则五百,多则几千,有一件貂皮大衣更是价值上万。 魏兵听得眼睛都直了,小声问小路:“你怎么懂这些东西?” 陈染也冲小路伸了个大拇指:“真人不可貌相,太厉害了。” 小路这些知识一般人还真没有渠道去学,看似无用,但作为警察来说,这些知识其实很有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小路刚才说那些话时,就是随口说的,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连忙找补:“嘿嘿,都是陪我几个姐逛街拎东西练出来的。” 陈染看出来他有意保持低调,也不去深究。估计他家里条件挺好,不过谁身边都有几个有钱人,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满柜子衣服,陈染心里有股怪怪的感觉。这个小区环境非常一般,楼道暗而窄,层高较低,房子隔音差。以这家人的条件,完全有能力买个更好的房子,他们为什么还住在这种地方? 失主还在隔壁,陈染自然不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继续干活吧,小路去那屋拿着灯,把几个桌子都照一照,观察时注意视线与光源方向保持相对45度角。”魏兵带着小路继续干活。 陈染不用他吩咐,拿着银粉和刷子,把小路照出来的指纹一个接一个地刷显出来。 这些都是细活,需要耐心去做,八月底天气还比较热,外面日头渐渐升上来,陈染感觉后背衣服都洇上了汗水,潮潮的。 她怕额头上的汗珠洒到地上,便直起腰来拿手帕擦了擦汗,无意间她向窗外张望了一眼,她视力很好,忽地看到对面一个三层楼的房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窗口动了下。 小路见她站着不动,站起来问她:“怎么了?” “你快看看,那边三层,挂着蓝色窗帘那家,是不是有人拿着望远镜在看这边?”陈染确认自己没看错。 望远镜?! 乍听到这个词,小路赶紧透过窗口向陈染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过对面楼有好几户窗口有人,都在往这边看,估计在看热闹。一下子他不知道陈染到底说的是哪家。 直到他看到对面有一家窗口的蓝色窗帘晃了下,才确认陈染说的是哪家。 “没看出来是不是望远镜,但肯定有东西。” “这么一看,你看到的确实有很大可能是望远镜。咱们刚发现他他就知道了,要不然不会撤得这么及时。” 说话时小路数了数,记住了那户人家的位置和楼层,接着跟陈染说:“说不定是个偷窥狂,跟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过咱们得跟蔡哥说一声。” 陈染自然没什么意见,所有可疑的情况他们都需要汇总起来,稍后再把无关的想办法排除就好。 不过她和小路还没来得及去找蔡剑,门外就传来了一串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那声音比较急促,转眼就到了门口。 是女主人回来了吧? 第4章 怀阳路窃案 强制入院 女主人的头发烫成了大波浪,身上穿着莲叶边的碎花连衣裙,打扮得很时尚,看上去比她丈夫年轻十几岁。 走到门口时她停顿了一下,不经意间抿了下嘴角。 “郑女士,这里有一份失物清单,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简单介绍过后,蔡剑一脸和气地把手上的失物清单递给姓郑的女主人。 女主人面色有些不自然,尽管她在努力克制,但那些细微的异常在蔡剑眼里几乎相当于撂了明牌。 相对于其他人丢东西时的愤怒和着急而言,她表现出来的更多是紧张。 “啊……差不多吧,我一天挺忙的,有些东西我记得也不太清楚了,也没什么要补充的。家里事都老王在管,他说丢了那应该就是了。” 女主人把清单递回去,蔡剑伸手接过,并没有就此放下这个话题,接着说:“还是要好好确认下的。失窃物品的价值关系到案件定性定量的问题。案子要是破了,这个清单也是你们收回失物的依据。” “所以咱们还是得核对下,你们夫妻俩都得签下字才成。” 说完这些话,蔡剑把刚才男主人给他的发票拿到手上,一张一张地跟清单上所列的首饰和其他失窃物品核对。每张发票上都有具体金额,一叠发票念下来,女主人面色已经有些发白。 发票对完,蔡剑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那套玳瑁首饰价格是三万,具体是什么样式的?你最好详细描述一下,有图片最好。没有图片也可以说下具体的样式、纹路以及重量。” 在列着玳瑁首饰那一行右侧,清晰地列着它的价格:3万。 姓郑的女人看到那数字时,本就不自然的神色明显又僵了僵,她假装低头去拂掉衣领上不存在的灰,稍后才道:“这个……不用了吧,那东西是塑料做的,不值钱,就是个样子货。也不是3万,总共就花了300多。” “我也没怎么戴,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样了。” 看着女主人白晰的脸色微微泛红,就算是陈染和小路这种新警,也能猜出来,那套玳瑁首饰只怕是真的,而且这女主人知道买卖玳瑁首饰是违法的。 蔡剑刚才跟她核对清单时,虽然很温和,但全程都在暗中给女主人施压,如果她没什么不能让警察知道的事,那这就是很正常的核对。但凡她心里有鬼,那可就不一样了。 蔡剑也不说破,径直把几张纸收起来,放到袋子里收好。又像闲聊一样,说:“郑女士,听说你在五一路那片开服装店,生意怎么样?我亲戚家有个姐,厂子效益不好,还说要卖衣服呢。我帮她问问,服装生意好不好做?” “还可以,去南方进货,量大点,把价压下去就挺赚。” 女主人说话时一只手捏着头,皱起眉头,看似头痛得厉害。 蔡剑点到为止,“看你有点不舒服,那我再跟你爱人聊聊,你先歇着吧。” 说到这儿,蔡剑果真转头又问男主人:“你们夫妻俩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平时有亲戚朋友过来吗?” “我这边亲戚一般都在老家农村,前几年父母在的时候过年过节都走动,父母不在来往就少了。而且有好几个亲戚借钱老也不还,就更不愿意来往了,今年我这边亲戚没什么人过来……” 陈染这时已回到主卧继续干活,对男主人说的话也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这时男主人又絮絮叨叨地道:“……小凤爱干净,不喜欢外人上门,所以咱这儿平时没什么人来。要说来人的话,上礼拜电视坏了,找了个修家电的。其他的,也就是上门□□、电表还有煤气表的了。” 他这么一说,魏兵马上让小路和陈染去把电视也扫一遍。 这户人家打扫得确实挺干净,桌椅之类的近两天应该都仔细擦拭过,所以陈染他们获得的指纹数量有限。 抱着一线希望,陈染和小路把电视荧屏、背面和侧面包括电视底部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还真在底部找到了两根并列的指纹,初步估计是右手食指以及中指。 一个小时后,众人终于收拾东西离开了烟霞小区,临走时除了带走石膏做成的鞋印,还带走了二十几张纸和票据。 这些纸质物品跟钱和首饰都放在同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并不是之前男主人拿出来的发票。值钱的东西被入室盗窃的嫌疑人拿走,这些纸张则被挑出来丢到了抽屉角落里。 在车上坐好后,蔡剑扭头问坐在后排的陈染:“小陈,你猜猜,我为什么要把这些纸都带走。” 陈染是通过社招进的派出所,读的不是警校,但在入警前她曾和其他新警在分局组织的培训班进行过短期的培训。所以她猜得出来蔡剑的意图。 “嫌疑人入室时戴着手套,在室内其他地方我们不一定能成功取到他的指纹。但这些纸张大部分柔软轻薄,带手套不好拿取。而且很多人也不知道,我们从纸上也能提取到指纹。所以他拉开抽屉后,为了方便拿东西,有可能摘下手套。” 蔡剑笑了下,随后告诉魏兵:“你回去先带着小路和陈染处理下取到的指纹,初步处理没什么发现的话,你下午再带着这些纸,跑一趟分局,咱这没有熏显用的东西。” 想提取到纸上的指纹,用派出所惯用的刷粉法可不行。所以他们平时遇到这种情况,就得派人去分局那边去处理。 魏兵也知道这个案子有可能是个案中案,那女人肯定有问题,这一点他们几个已经无需多说。再加上案值不小,跑这一趟还是必要的。 魏兵这边自然没什么意见,痛快答应了。 这时小路也说:“那个鞋印后跟右外侧有补的皮子,补的时间应该不长。还有前掌那地方应该开裂过,鞋底有缝线痕迹。我们要不要查查这附近修鞋的人?那鞋底纹路挺像菜畦,不常见,要是能找到修鞋的人,说不定他还有印象。” 蔡剑倒是挺认可小路这个想法,石膏模他也看了,确实如小路说的一样,后补的鞋跟挺新,几乎看不出磨损,补的时间很可能不长。 他就道:“下午小路你带着陈染去问问周围的鞋匠。鞋匠手法不一样,有的人活做的细,有的人活糙,针脚长度、整齐度多少都有点差异,你们去找人要注意下他们缝线的手法。” “问话时自己小心甄别真话假话,当心个别人耍着你玩。” 快到中午时,陈染等人都回了所里。 指纹录入电脑没用太长时间,因为这户人家收拾得真的很干净,擦拭时几乎不留死角,所以他们提取到的指纹并不多。除了男女主人的,就只有电视机底部的两个指纹是陌生人的。 至于带回来的那些软纸,得等魏兵带去分局处理。 吃过午饭,蔡剑带人去调查失主夫妻俩的社会关系,陈染和小路出了派出所去找鞋匠。 在路上小路跟陈染说:“告诉你个小道消息,罗平市那边派了几个同行开车过来审问蒋文豪,今天晚上差不多能到。” “蒋文豪身上案子多,社会影响挺恶劣的,罗平那边应该挺重视。” “我告诉你,蒋文豪这家伙特能逃,罗平那边组织了好几次抓捕,都让他给溜了。有一回眼看要抓住他了,他把兜子里的假/钱扔到街上,路过的人全跑去捡钱去了。那些钱可都是冥币啊,你说这家伙损不损?” 陈染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说话,感觉他一个人都能撑起一个乐队了。但跟他这样的人在一起做任务也挺好,心里轻松,还不无聊。 她安静地听着,不时插句话,看上去很像个合格的捧哏。 他们先去的是一个农贸市场,这个农贸市场离烟霞小区并不远。有个五十多岁的鞋匠就在农贸市场附近的路边摆摊,风雨无阻的,有七八年了。 农贸市场附近的居民楼一层像其他街道一样,沿街都是门市。陈染刚走到路口,就听到了街道南侧传来轰隆隆的音响声。 那音响声音太大了,高低起伏的声浪一阵阵在耳边轰响,听一会儿就让人烦躁不已。 估计是哪家开店的在门口放了音响,还把声音放得很大,这已是明晃晃的扰民了。 “那边有家音像店,租碟卖碟的,你看那边挤了堆人,还有人在吵架。”小路说。 去农贸市场要经过这条街,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前走。 因为穿着警服,有人看到他们俩,立刻跑过来告诉小路:“警察同志,那边有个开音响店的拿刀吓唬人呢,太吓人了!路上还有孩子呢,你们过去看看吧。” 这时陈染已经听到了动静,有人在叫喊着:“老子就愿意放这么大声,连警察都管不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告诉你,我有精神病证明,杀了你都没事。识事的给我滚远点,少管闲事。” 有人在回骂,但谁都不敢靠近那个挥舞着水果刀的中年秃头男人。 围观的人看到有警察过来了,连忙让开条路。有人主动向小路和陈染交代这边的情况:“警察同志,这家人天天放这么大声,咱们就住在后边那栋楼,一天天吵得人要疯了。” “是啊是啊,家里老人心脏不好,都快犯病了。” “我们好几次找他,让他声音小一点。一找他们就拿刀吓唬人,太不讲理了!” “精神病了不起啊?他怎么不进精神病院?” 周围的人纷纷控诉着,有位老大爷气愤地正说着,拿刀的男人已听到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节 他瞪着金鱼似的眼睛,朝着老大爷挥刀嚷道:“你再说一个试试,信不信我一刀把你给捅了?” 这人说话时的思维挺清晰的,小路感觉这人不太像精神病。 与陈染对视一眼,小路说:“来都来了,不管是不行了,咱俩先把人制服了再说吧。他手上有刀,你小心点。” 陈染看上去挺淡然,微微点了下头,说:“没事,他虚得很,看着点刀就行。” “你胳膊长,去那边挡住那俩小孩,别让他俩钻过来。” 小孩是不知道深浅的,只知道好玩,这时就有两个小学低年级男孩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并不觉得那男人手拿着水果刀挥舞有多可怕。 在动手之前,陈染必须得保证那俩孩子不撞到刀上来。 小路也知道陈染的身手,那中年男人就是虚张声势,其实是虚胖,跟蒋文豪比差了不知道多少。陈染连蒋文豪都能拿下,对付这个中年男人自然不是难事。 他就走到人群前面,挡住那俩男孩,一只胳膊顺势夹住往人群外钻的男孩脑袋,说:“不许乱动。” 他说话的时候,陈染伸手够到中年男人手腕,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已将他手臂拧转,按倒在地。 男人手上的水果刀甩到一边,踢蹬着脚挣扎叫骂着。 这时有个中年妇女头发乱乱地从旁边的音响店里冲出来,要把陈染推到一边,企图把中年男人拽出来。 “你给我起开,谁让你这么干的?” “我家男人是精神病,你这么做不怕我告你?” 陈染利索地给那男人戴上手铐,她都起身了,那男人犹在地上滚动着耍赖不起来。 听到那女人所说的话,周围的路人都很生气,一句精神病居然成了免死金牌,他们这些住在周边的人谁能不恨?! 他们不太相信那男人有精神病,可那俩人真拿得出证明,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其实有的人以前也报过警,最后都不了了之。这两个年轻警察又能怎么办呢?最后不会又把人给放了吧?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那女警伸手把那中年女人挡住,声音清冷地对那中年女人说:“据路人反映,你丈夫不是第一次持刀威胁他人。他这样做足以证明他对社会有危害性,很有可能造成他人伤亡。” “这种情况,就算他是精神病,我们也有权强制送他进精神病院,不管家属是否同意。” “你确定你丈夫是精神病吗?” 中年女人这时终于有点慌了,真要是把她男人送进精神病院,那这个店还怎么开下去?家里不就少了一个人赚钱吗? 但夫妻俩在这一片也横惯了,心里虽有点慌,她仍梗着脖子试图吓唬陈染:“你敢?我家里有人是律师,你信不信我找人告你,让你当不了警察?” 陈染自认自己处理程序没问题,而且她能做的也不只是警察这一个职业。 在当警察之前,她就知道自己以后要经常面对反社会人格的人员。要是怕她也不会选择外勤。 “作为公民,你有找律师的权利,你可以去找,但你丈夫我们得先带走。” 说到这儿,陈染转头跟小路说:“你找几个人证。” 她这边话刚说完,好几个人举起了胳膊:“姑娘,我愿意做证,这家人太不讲理了,早就该收拾了。” “我也愿意!” ………… 在这些举手的人里,陈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在星奇网吧上网的男青年,她记得当时他在学cad绘图软件。 第5章 怀阳路窃案 无效摇人 派出所离这边并不远,众人很快到了所里。 音响店的中年妇女找了个空当先溜了,等她再次赶到派出所时,陈染已给那自称精神病的男人和几个围观群众做完了笔录。 “哎,你别走,我带律师来了,她要跟你谈谈。”中年女人进所后,在办案区门口堵住了陈染和小路。 在她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中年男人,与她年龄相仿,另一个则是身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孩。 “小颖,你过来,就是这个女警察把你二舅给抓走的。我都跟她说你二舅是精神病了,她不但不听,还扬言要把你二舅给关到精神病院去。” 中年女人一副找到人给她撑腰的神情,看样子是想让那女孩给她作主。 陈染抬头一看,心想这中年妇女这是摇人去了。 虽然年轻了点,不过看那身装扮和气质,应该真是个律师。 那年轻女孩与陈染年纪差不多,发现陈染看过来,她微笑着伸出手:“您好,我是佳兴律师事务所的执业律师,姓彭。这次过来打扰你,是想了解下张业的案子。” 办案区不远处是办事大厅,有十几个来办事的人就在大厅里。看到这边的动静,众人都在往这边看。 不少人都听出来,有人带律师过来要找警察麻烦。 一时间没人再急着办事,都想听听那女警察和女律师到底谁能说得过谁? 有几个路过的警察也停下来往这边看。 陈染还打算出去找附近的几个鞋匠,音响店的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她不想再耽误下去,就简明扼要地跟那律师说了下音响店门前发生的情况。 那女律师是匆匆被她舅妈拉过来的,陈染才说了几句,女律师就知道她舅妈没跟她说实话。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平时她接案子,有些委托人就喜欢隐瞒对自己不利的真相,直到上法庭,这些真相才爆出来,搞得她很被动,所以她顶讨厌跟她说谎的人。 这时她听到陈染说:“彭律师,事发时张业思维清晰,口齿流利,无论谁看了都认为他当时是正常人,这一点现场有很多人都能做证。我们这儿也有相应的笔录可以证明,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假设他真的是精神病患者,但至少在今天下午一时左右,他并没有发病。” “作为律师,你应该清楚,即使他真是精神病患者,只要我们可以证明他在案发时没有犯病,他同样要承担法律责任。” “在公共场合持刀威胁他人,一个寻衅滋事跑不掉吧?而且他还不是初犯,长期以来,他的这种行为对周边居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这是屡犯不改。” 那女律师听了,猜测到陈染对于相关法条理解得应该很到位。即使她真想帮她二舅脱罪,恐怕也不行。 她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并没有急于插嘴。 那中年妇女见她不动,有点急了,推了她一把:“小颖,你说句话啊!” 女律师面上表情不变,心里已偷偷翻了个白眼,暗中还埋怨跟过来的父亲。要不是她爸抹不过亲戚之间的情面,硬把她拖过来帮舅妈的忙,她这次也不会这么被动。 她还能说什么呢?陈染对法条熟,态度强硬,一看就是不容易受人影响的人,再辩下去还嫌不够丢脸的吗? 这时陈染又道:“我这边要求张业明天重新去指定机构做一次精神病鉴定。具体如何处理,要等到明天鉴定结果出来后再决定。” “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等处理结果出来。到时候你们提起行政复议也好,向上级投诉也罢,都可以,这是你们的权利。” 陈染态度很明确,她就是要这么处理,你们不服想去告都可以。 “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这时小路在旁边说:“陈染,咱们得走了,要不然今天的活忙不完。” 听到这个名字,那女律师仔细地看向陈染。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跟陈染说:“陈警官,我这次过来就是大致了解下案子,没别的意思。” “我先带舅妈回去,稍后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再跟您联系可以吗?” 她态度不错,还客气地递过一张名片。 陈染伸手接过,随手放到兜里。 “先走吧,出去说。”女律师看了眼她爸,眼里已有几分怨气。 中年男人能看出女儿的不满,他其实也不愿意来,只是抹不开情面,怕亲戚出去跟别人说他不帮忙。 看出来女儿的尴尬,他忙伸手把不甘心的中年女人拉出派出所。 见他们都出去了,大厅里的人才散开去办事。 出了派出所没多远,中年女人便拽住彭律师:“小颖,舅妈好不容易求你一回,你就是这么办事的?亏你小时候你舅还给你买吃的,我还抱过你呢。你有本事了就不管亲戚了,怎么能这样呢?” 她这一说,彭律师爸爸不高兴了:“话不是这么说的,人家警察不都说清楚了?这事有法律规定着呢,小颖能怎么办?法律又不是咱家的,咱们说的不算。” 中年女人恨声说:“行,以后再有事我可不敢求你了。她不是说让我去告吗?那我就去告,我找他们上级领导去。” 中年女人说着狠话,风风火火地走了。 彭律师觉得跟她这样人根本没办法交流,所以她都没辩解,等人走了,才单独跟她爸说:“爸,你以后别随便答应别人。我一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正经事还忙不过来呢,掺合这种烂事干什么呀?赚不着钱还落不着好。” “你以后也少跟他们家来往,说他俩是我二舅二舅妈我都嫌丢人。” “行,我知道了。”她爸被骂了几句,也挺生气的。 其实刚才小路喊出陈染的名字时,彭律师已经认出陈染了。 原来她们俩读的是一个高中,她比陈染高一届,以前她认识陈染,但陈染可能不认识她。 因为陈染是当时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校就没人不知道她。早在高一时,她就在校门口从几个社会渣滓手中救出过被调戏的英语老师,在支援的体育老师和体育生们赶过去之前,将那三个渣滓揍得连妈都认不出来。 事发后,陈染的大名传遍全校,到课间时都有学生跑到陈染的班级去偷看她。 再次见到陈染,她已成了警察,彭律师私下里觉得,陈染当警察还真是再合适不过。 不过听说陈染读的是重点大学的数学系,当警察的话,肯定不如她干别的工作赚得多。 她胡思乱想了一番,带着她爸离开了莲山派出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染和小路找了附近的几个鞋匠,只有一个人隐约记得有人在五天前修过那种鞋子。 但他说来修鞋的不是男的,而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那女人脸盘比较大,眼间距也偏大一点,嘴唇厚,头发烫得很细碎,不算长,短短地扎在后脑,还染成了红色。 虽然没问到男人的情况,但能发现这个女人,也算是个收获。也许这女人和入室盗窃的小偷关系不一般。只要能找到这个女人,那个窃贼说不定就能浮出水面。 两人准备重新返回派出所,在经过农贸市场附近时,竟碰到那圆眼青年在一家烧烤店门口帮忙。 看到陈染过来,男青年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绕过摆在大伞下的方桌,几步蹿过来,主动跟陈染说:“陈警官,你们出来是不是要查案子” 陈染下午还给这男青年做过询问笔录,请他说明音响店门口事发时的经过,自然知道他叫汪鹤。 “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他陈染还算客气,但她并没直接回答。 男青年赶紧摆手:“别误会,我不是要打听案子,烟霞小区那边出事时我知道,你们出现场的时候我也看了。我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说到这儿他转头指了下他父母开的烧烤店:“我家店就在这,来这边吃饭的人多,你们要找什么人的话,说不定我见过。” 小路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有点惊喜。 就算这个案子这小孩帮不上忙,可以后他们要是有这么一个愿意帮忙的线人,那查案子自然要方便一些。指不定什么时候能从这小子身上得到些有用的信息呢。 他看了下陈染,见陈染没有反对的意思,就跟汪鹤说:“你要是愿意帮忙那可就太好了,我们打算找一个红头发的女人,烫了一脑袋小卷,这么长……” 小路把鞋匠给他们描述的人比划了一下,听他说完,汪鹤竟然真想到一个人:“这样的人我真见过一个,应该有一两个月了,就在农贸市场卖鱼的地方见着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节 “当时她穿了红色塑料拖鞋,脸和发型跟你说的都差不多。不知道是胖还是怀孕了,看着显肚子,穿的衣服挺宽松。” 汪鹤仔细地描述一番,最后还给陈染和小路模仿了一下那女人走路的姿势。 陈染不由得笑道:“一两个月之前碰到的人你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嗐,其实一般人我也不会注意看,主要是当时她跟服务员因为少秤的事吵架了。” “她具体住哪我不清楚,应该不远,可能就在农贸市场这一片居民区。回头我找人帮你们打听,有消息我再去所里找你们行吗?” 陈染向汪鹤道谢,随后她看看周围的人流,叮嘱汪鹤:“你以后如果想找我们反映情况,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免得被一些有心人发现,威胁到你的安全。” 汪鹤明显很高兴,说:“没事,我以前做梦都想当警察,可惜没当上,能帮上忙我特别高兴。” 他之前就在星奇网吧上网,曾亲眼看到陈染一招制服那个孔武有力的逃犯,少年的心里从此再难忘记那一眼的心情。 那是他曾渴望的人生! 陈染看得出他的诚意,想了下,从兜里掏出记事本,写下自己的电话号,递给汪鹤:“以后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我方便的时候会回。” “哦,这……这,太好了,那我收着了。” “这是我家的座机号,你要是愿意,也记一下吧。” 回到派出所时,蔡剑也回来了。 看到陈染和小路,他当即把二人叫到他办公室:“修电视的人基本上可以排除了。” “人我找到了,鞋码完全不符合,鞋跟磨损的位置也完全不一样。而且他有不在场证明,暂时不考虑他了。” 至于郑女士和烟霞小区那偷窥者的事,他还没查完,偷窥者家里锁着门,没人,听邻居说可能是走亲戚去了。 “说说看,你俩今天查到什么没有?” “男的没查到,女的有一个。”小路将鞋匠和汪鹤提供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他们说完,蔡剑基本上信了:“鞋匠和小汪两个都见过那女人,那她应该就在这一带住。也不能光靠小汪一个人帮忙,回头我跟各小区居委会的人也联系下,发动他们帮忙找人,这样快。” 这次的入室盗窃犯盗走物品数量巨大,十八/九万,绝不是小数。还有很多是金首饰,发现晚一些,那嫌疑人说不定就把金首饰给处理了,再想找回脏物就难了。 这时候已经挺晚了,陈染不着急回家,她打算去办公室将近几年内翻窗盗窃的案子都找出来,对比下窗户被切割处的位置、角度、大小以及切口平整性。 按她的想法,同一个人做案时会有惯性,如果能找到相似的切口,那这个盗窃案说不定有并案的条件,一旦并案,就有可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经过办事大厅附近时,本来挺宁静的大厅意外喧闹起来,几个男人正推搡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往大厅走。 这些人大都挺年轻的,只有中间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稍年长些。 他一侧嘴角青紫,额头右侧肿了,波及到了眼睛,看上去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 听着他向接待民警诉苦,陈染便知道这帮人刚才打架了。 打人的是那被人押住的小伙,挨打的中年人是小伙打工饭店的二老板。 打架这种事在派出所不过是家常便饭,他们无意停留,蔡剑更是打算赶紧把手头的事处理下。 因为再过一会儿,罗平市过来的同行要来派出所,到时候他还得接待呢。 算算时间,十分钟内人就该到了。 这时不知道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二老板说了什么,竟又惹得那年轻小伙暴怒,又想对着中年人出手。 他被人拉住了,胳膊腿够不着二老板,但他嘴也不闲着,指着那中年男人鼻子骂:“一听你说话我就烦,怎么这么欠呢!” “我早就想揍你了,应聘那天问你工资多少,你跟我说关注工资不适合来店里。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病啊?不关注工资我还能关注你裤衩子啥色……” 小路扑哧笑出声,陈染和蔡剑也觉得好笑。 再看那男青年,仍有声有色的继续咒骂,骂得那二老板连还嘴之力都没有。 办事大厅里的人全在看热闹,但蔡剑不好再看下去。因为门外有停车声,应该是罗平市的人到了。 第6章 怀阳路窃案 奇特的指纹 人来得很快,蔡剑和孟所才走到门口,四个警察已经从一辆桑塔纳上下来了。 最前面的人是分局刑警大队队长,姓梁,另外三个脸生的全都是罗平市的同行。 简单介绍过后,孟所领着一行人进门往他办公室走。经过办案大厅时,孟所把陈染叫了过去:“小陈,你过来。” 陈染是抓捕蒋文豪的主力之一,罗平市警方来人的目的也是为了蒋文豪,陈染自然得在场。 看到陈染时,无论是分局的梁队还是那几位罗平警方的人,明显都带有好奇之色。 “老蔡,电话里说得不详细,你给我们讲讲抓捕蒋文豪的具体情况吧。”在孟所办公室一一落座后,罗平市警方的代表先开了口。 “老蔡,你说说吧。”负责抓捕的只有蔡剑和陈染,其他人对当时的情况自然没有他们俩了解得清楚。 蔡剑点头,将他和陈染从发现异常到实施抓捕的过程大概地讲了一下。他话刚讲完,罗平市一位警察便有些惊讶地说:“你是说,这位小陈同志比你还要先发现蒋文豪?” 惊讶的可不只他一个人,孟所看着另位几人面面相觑的神情,心中不免微微得意。 想当初新警分配时,别的所还不愿意要女警,都想要身强体壮的男警察。只有他觉得陈染精气神很不错,眼神沉静,合他眼缘,所以他主动把陈染要了过来。 现在看来,陈染还真争气! 其他新警还在磕磕绊绊的适应阶段,他们所的陈染已经开始给他长脸了。 这时蔡剑郑重地说:“是啊,我能发现蒋文豪,跟咱们老警察的经验和直觉有关。陈染就不同了,她看过卷宗里的照片,把人记住了。” “没看到本人,看下卷宗里的照片你就能把人认出来?”罗平市一位姓叶的警官惊讶问道。 陈染知道这些人急于去见蒋文豪,就道:“我记性还行,近几天又刚看过那套在逃犯的资料。蒋文豪体貌特征挺明显,所以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说的看似简单,在场的人却知道,网吧里的人那么多人,仅凭一张照片认出这人是谁,这份敏锐和洞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呵呵,小陈谦虚了,这记忆可不是一般的行。”一位同行客气地道。 “陈染是重点大学高材生,这记性肯定差不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时代警校分数还比较低,跟重点大学比不了。陈染应该就是那种记忆力相当好的学霸了。 见情况说得差不多了,陈染主动说:“孟所,我那边还有案卷要处理,先回去了。” 这边有孟所和蔡剑陪着就行,陈染确实想快点回办公室,她刚从档案室调了近三年莲山派出所处理的盗窃案,好几本资料等着她看呢。 孟所痛快放她离开,接着他站起来:“走吧,带你们去见见蒋文豪,人还在办案区关着呢。” 罗平市的人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当下众人从二楼的办公室出来,去了一楼的办案区。 蒋文豪垂着头,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睛眯着,也不跟人交流,除了吃饭喝水,无事连嘴都不肯张开。 听到门响,他缓缓转头朝那边看了看,待看到主办他这个案子的一位警官时,他嘴角露出讥嘲的笑,随后又把头偏了过去。 他一条腿上打着石膏,两只手腕都有一片淤青,一半是被蔡剑捏出来的,另一侧是被陈染给拧的。 几位警察不急于跟他说话,一行人围着他转了一圈,瞻仰着他这副形象,直到蒋文豪不耐烦地吐出一口唾沫,几人才停下来。 众人都已经知道网吧抓捕的经过,所以他们进来后,都很仔细地看了被陈染拧过的手腕和被踢断的小腿。 有位罗平市的警察还特意拿起蒋文豪一只手腕,转圈察看着淤痕,心里则在估算着要多大力气才能在抬手之间造成这种程度的淤青。 随后他转头跟孟所说:“小陈还挺适合干咱们这行,是块好料子。” 孟所笑着说:“确实不错,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有些小案子也开始让她办了。” 众人不再聊陈染,各自找了座位,开始对蒋文豪进行讯问。 作为飞车劫匪,蒋文豪还有个女同伙,这时还未抓获。容城这边暂时没有线索,但他们找到了蒋文豪在容城的落脚点。对蒋文豪进行讯问后,这几个人还得去一趟蒋文豪的临时住所,以便尽快将那女同伙抓获。 陈染回到办公室后,连续翻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卷宗,只在去年9月底的一个盗窃案中找到了相似的切割痕迹。但在那个入室盗窃案中,并没有提取到嫌疑人的指纹,可见在那时,这个嫌疑人就有一定的做案经验了。 陈染猜测,这个嫌疑人做案的地点并不局限于莲山派出所负责的辖区,所以一部分跟他有关的案子即使立案了,她在莲山派出所也见不到案卷。 重新又翻了一遍,还是没什么进展,陈染便合上案卷。 关于怀阳路的盗窃案,她没有什么发现,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记住了好几个在逃犯的指纹。 这些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未能抓住,主要还是因为省里指纹信息库建立的时间还不长,很多人的指纹还未被录入库,所以找不到人。 其中有个指纹比较特别,是一个并列的双箕斗指纹,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斗偏着头靠在一起一样,扫了一眼也就记住了。 她站起来,准备把卷宗还回去。 这时办案大厅的方向有一片嘈杂音传过来,听起来应该来了不少人。 最近有个国道项目在挖掘过程中发现了古墓,工程被迫暂时停工,事发地点在郊区,并不在莲山派出所的辖区内。但莲山派出所和其他几个所都派了人去现场支援,维持秩序,避免有人哄抢盗窃。 四组的组长这两天不怎么在所里,就是负责忙这事儿去了。 所以所里现在人手挺紧的,陈染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小路不在,户籍警下班了,但有另一个值班警察在。 到达大厅时,陈染看到有五六个人揪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进了派出所,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打扮朴素的妇女。 妇女穿着这时很常见的黑色弹力踏脚裤,裤子有点旧了,显得灰扑扑的,上半身是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她脸上没抹什么化妆品,肤色微黄,两腮处还有少许雀斑。 她头发散乱,胳膊和脸上都有青肿,从众人的吵嚷声中,她应该是被那男人给打了。 “怎么回事?”那位值班警察问道。 “这男的找小三,还把他媳妇给打了,就在大街上,他把他媳妇按到地上往死了打,真狠哪。” “警察同志,你看她一身伤,你们要是不管了,回头他还不得把人打死?” 那警察暗暗皱眉,这种家庭纠纷他这儿还真不好处理,一般情况都是以调解为主。 要是没有这层婚姻关系,反倒简单了,做下伤情鉴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 被抓进来的男人嚷道:“我跟她就办了酒席,根本就没领证,她算哪门子的媳妇?活该她挨打,谁让她多管闲事。” 那警察一听,笑了,没领证好啊!他将男人扯过去,说:“没领证是吧?行,跟我进来吧,咱们好好聊聊。” “小陈,你给受害人做下笔录,我先带他进去。” 陈染答应一声,示意那个挨了打的女人跟她走。 有位热心群众觉得他把人扭送到所里就算完成任务了,看到警察把人带进去,他转身就要走。 陈染瞧见了,叫住他:“同志,先别急着走,稍后我得给你做下笔录。” “不用了吧,我不是帮忙把人抓来了嘛,有什么事你问那两个当事人不就行了?” 另一位热心群众一听要做笔录,估计还得签字,也有点不太愿意,同样要走。 陈染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打抱不平才会来,她就和气地解释着:“找你们做笔录就是请你们说明下现场的情况,没别的意思。”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节 “这个笔录必须得做,不然案子没法往下走,法制科那边得驳回来。” “因为当事人双方即使现在都交代了也不行,日后他们都有可能推翻之前的供述。所以我这边需要几位的证词。有了这些证词,就算事后有一方翻供也没太大关系。” “所以你们几位的笔录很重要,麻烦大家配合一下,不会很久的。” 陈染的解释听起来很合理,她的态度又够好,那几个人便都同意了。 蔡剑他们也在办案区,离这边隔了几个房间,但这边动静太大了,自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那几个人都听了几耳朵,也听到了陈染对这些热心群众说的话。 分局的梁队笑着跟孟所说:“你们所这小警察对办案流程还挺熟的。” 在场的人都是从新人过来的,职场不是学校,很少有人像学校的老师一样手把手地教一个新人,有人愿意点拨几句就不错了,很多事还是得靠自己用心观察和揣摩。 能在短时间内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案子,至少说明这女警察是在很用心地对待这个职业,估计她背后也下了功夫。 陈染这这忙着给几个人先后做了笔录,前前后后用了大概半个小时才结束,等那几位热心群众都签了字,她客气地把人送走。 见那女人仍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搓着大腿,陈染犹豫一下,开口道:“你跟他有孩子吗?” 女人摇头,陈染又问道:“你跟他没证,没考虑过分开吗?” “分开……他,他有时候对我也挺好的……”女人这句话一说出来,陈染立刻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她想,这种人,不撞南墙怕是不会回头了。 示意女人再等一会儿,陈染起身去了隔壁。 那边的警察也给那男人做完了笔录,并且让他签字按了手印。 陈染走过去,顺手拿起那男人刚按好的指纹卡瞧了瞧。 她的眼神在两手十个指纹上扫过,很快落在右手的中指上。 在那一格里,两个斗刚好偏着头碰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指纹。 陈染怔了下,跟那警察说:“你这边先待一会儿,我出去有点事。” 说完这句话,她拿着指纹卡就出去了。 “行,我再等一会儿。”那警察答应得很痛快。 第7章 怀阳路窃案 红发女人现身 陈染先回了办公室,刚好那份案卷还没还回去。她便拿着案卷去找蔡剑等人。 “怎么了?”看到陈染敲门进来,蔡剑心知她有事。 另外几个警察也看过来,刚好看到陈染将手上的卷宗递到蔡剑手中:“这是去年八月和十二月的两个案子,都取了指纹,确认作案人为同一人,已经并案。” 蔡剑拿过来瞧了一眼,就知道了。 这些卷宗他都看过,嫌疑人留下的做案痕迹还挺多的。只是指纹库里没有这个人的指纹,也就没能比对上。 “这是……” “这个人就在第一讯问室,刚才他打人了,刚审完,他的指纹跟这两个案件的嫌疑人一样,我觉得是同一人。”陈染立刻解释道。 这两起入室盗窃案都是撬锁进入失主家里的,有一户人家里还有人,被发现后,嫌疑人把户主家里的人给打昏,这也就使得案件的性质升级,已不再是普通的盗窃案了。 再加上这个人有连环做案的历史,这就进一步加重了案性的严重性。 所以蔡剑这时就算还在跟罗平市的人交谈,也不由得站起来,说:“我过去瞧瞧。” 其他人在旁边早已听明白整个经过,孟所微笑道:“要真是同一人,那可真是够巧的。” “这不是主动撞上门来吗?有意思。”梁队这话表面上像是在感叹陈染的运气,心里却另有想法。 陈染一定是清楚地记着那嫌疑人的指纹,所以在讯问室里一看到讯问笔录上的指纹,第一时间就把人认出来了。 其实就是功夫在诗外,看似运气,其实并不完全是。 运气总是会更青睐有准备的人! 一行人很快到了第一讯问室里,在仔细比对了卷宗和讯问笔录上的指纹之后,很快就确认,这个因为打架被人扭送到派出所的人正是一个入室盗窃的惯犯。 看了看案卷,孟所淡淡地跟讯问椅上的嫌疑人说:“开锁技术不错,有这本事你大可以到我们公安部门登下记,别的干不了,干点修锁开锁的活不行吗?” “非得往歪路上走,回头等着坐牢吧。” 蔡剑则道:“留下那么多痕迹,还敢大摇大摆进派出所,胆儿挺大!” 那男人之前还真没有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在办公大厅里他甚至还敢骂那个女人。 这时他终于有些怕了,嘀咕着:“好几年都没让你们找到我,这回怎么就找出来了呢?” 蔡剑可没有跟他解释的意思,回头跟陈染说:“小陈,你今天辛苦了,忙完了就下班吧。我加个班,一会儿带他去体检。” 等陈染答应了,他又跟那入室盗窃嫌疑人说:“行了,姓范的,你今晚就别想回去了,差不多了先进看守所待着吧。” 这个案件证据确凿,前期的取证工作和部分证人的笔录都已完成。 之后只要再走些手续,案子就能交上去。陈染本该早点下班的,但她临时已加了班,剩下的活蔡剑就主动揽了下来。 下个月陈染大堂哥要结婚,她已经跟堂妹约好了,要帮大堂哥布置新房,这时已到了她们约定的时间,所以陈染没拒绝蔡剑的提议,收拾下东西就准备走人。 罗平市那位姓叶的警官却和气地叫住她,还掏出自己的手机,说:“小陈,留个电话吧,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去罗平那边出差,一定联系我,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从那人的肩章上能看了来对方职位不低,陈染有些惊讶,但她还是报了下自己的电话号,等对方存好,顺便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这才跟那几个人告别,离开了莲山派出所。 次日她到派出所上班时,碰上了从楼上下来的蔡剑,他眼睛有些红,看上去晚上都没怎么睡。 “带他做完体检了吗?” “嗯,都完了,回头再整理下文件,差不多了就能交上去。我去睡俩点然后再出去一趟,中午我回来咱们再碰个头吧。” 蔡剑说完,去了楼上办公室沙发上补觉,陈染也去了自己办公室。 她这边才坐好,小路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进来后他连包都没放下,就拖着椅子蹭到陈染面前,丝毫不掩饰脸上的遗憾:“我昨天就早走俩点,你怎么就又抓了个连环入室盗窃犯啊!” “小陈同志,你再这样下去,在咱们所会成为公敌的知道吗?” 陈染近几天连抓两个人,表现得确实出挑了。但她不是故意出什么风头,就算有人真的觉得不舒服,她也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而影响自己的行动。 至于小路,她知道他就是在开玩笑而已,如果他心思重,爱攀比,陈染也不会愿意跟他来往这么多。 她佯装无辜地摊了下手:“那没办法,人都撞上来了,我要是不抓那不是浪费这大好机会吗?” “好了,别贫了,最近取了很多指纹,入库工作还没完成呢,趁现在有时间,先干活吧。” 这些活都是在备勤时间见缝插针的干,如果有人报案,需要出警,那他们就得赶紧带上装备出门了。 上午确实有人报警,不过所里都派别人出去了 中午时分,蔡剑果然回来了,魏兵比他回来得还要早一点。 十二点半,蔡剑把人叫到了他办公室,等众人都坐好后,他便在墙边的小黑板上写下两个名字,一个是烟霞小区失窃案中的男性失主,另一个名字是女主人郑女士。 “关于男主人,目前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他平时三点一线,下班就回家,在生活上也是个老好人,很少与人起冲突,也没有和谁过从甚密。” 蔡剑说完,男主人旁边画了个问号,表达存疑的意思。 接下来他又在郑女士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又拉出两个箭头。 “女主人郑女士在五一路开了家服装店,卖女装,服装店面积不足四十平,零售,不批发。我大概观察了下客流量,对这家店日常的流水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吧。” “根据郑女士店面经营和她的家庭情况,我们有理由认为,以她的生意和家庭收入来说,远不足以支撑她现在这样近于奢侈的生活。她极有可能还有其他收入来源。” “鉴于她做笔录时闪烁其辞,试图躲避询问,我觉得她这些额外收入十有八/九是不合法的。” 这个结论大家之前就都有了预料,所以蔡剑说完,其他人都表示认可。 魏兵先说道:“这个没有问题,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昨天我去了分局刑科中队,那几张纸上的指纹已经出来了,除了户主夫妻的,多出来的两个指纹中,很有可能有一个是攀爬盗窃的嫌疑人的。” “到底是不是,还得等抓到嫌疑人才能知道。” “蔡哥,既然你说郑女士有其他不法来源,那你是否查到了什么?” 蔡剑拿出两张早就准备好的照片,传给几个人看。 “有两个,一男一女。” “女的无业,家庭主妇,其丈夫是面包车司机,开的车是白色金杯。家庭收入也一般,但此人生活水平与郑女士相仿,都与家庭收入不相匹配。” “这个人每个月都会来几次服装店,但很少买衣服。我怀疑,这两个人之间是有某种关联的。” “男的认识郑女士的时间比较长,两人是同乡。目前这男的离异,是从外地搬到容城的。他没有正式工作,也不打零工,有时会跟人打扑克。目前租住在烟霞小区附近平房,平房自带仓库。” 众人听了,都觉得蔡剑找出来的人确实有异常,没有工作生活条件还那么好,那生活来源到底来自于哪里? 小路负责调查用望远镜偷窥的人,蔡剑等人都说完了,他才道:“这个人昨晚又不在家,屋里灯也没开,他平时不跟邻居来往,谁都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房子是租的,还没退租。” 陈染也道:“那就再等等吧,也许这个人跟盗窃案没关系,就是个巧合。” “不过也不能排除,他的偷窥行为是经常性的。如果是这样,或许他会有机会发现范女士家的一些事情,毕竟,两家人的窗户是对着的。” 说到这里,暂时没什么新的情况,蔡剑就让几个人先回去。 陈染才到走廊,手机就响了 看了下联系人,是汪鹤。 是有消息了吗? 陈染按下接听键:“是我,有事吗?” “有事。”电话另一端的人说话时有点喘,好像刚运动过。还没能平复呼吸。 紧接着他又道:“上次不是答应你了,要帮你找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吗?” 陈染后背直了直,心道他这是有了发与吧? 这效率还真够快的。 果不其然,汪鹤告诉了陈染一个好消息:“我找了几个朋友,挨条街找人,还真找着了。” “你说的那个红头发女人在外边摆摊呢,卖烀玉米、茶叶蛋还有瓜子饮料。” 紧接着他把地址给陈染说了一遍。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节 挂断电话后,陈染想去找蔡剑说一下,但蔡剑已经走了,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陈染就给蔡剑打了个电话,把红发女人的消息给他讲了一下。 蔡剑估计是忙不开,但这个信息也很重要,说不定找到人了,就能直接找到那个入室窃贼。 他就在电话里叮嘱陈染:“你先去汪鹤说的那个地址,让小路陪你去。我这边会另外带人过去。不过得比你们晚一点。” 陈染跟蔡剑之前也讨论过,一般来说,喜欢爬窗盗窃的小偷身材相对来讲都比较瘦小,因为体重轻爬起来更轻松。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只是说这个嫌疑人是大块头的可能性不大。 那他的武力值就会比较有限,有陈染和小路两个人在,其实陈染并不担心。她觉得自己最该注意的是不要让人察觉她和小路是警察。 因为这种爱爬窗的人都擅长逃跑,一旦让他跑了,再想找到他的踪迹,谁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悦来商场附近没有步行街,也不在市中心地段,但这个地方也是附近很多小区的购物中心,街道上人并不少。 在商场对面有个小胡同,胡同口两侧沿街的店门口,是一个接一个摆摊卖吃食的小摊位。 陈染他们赶到悦来商场门口时,一眼就看到胡同口南侧五米开外一个小摊子。 摊主低着头,一时看不清她的脸,但陈染能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第8章 怀阳路窃案 盗窃犯落网 陈染和小路对了下眼神,随后他们假装成逛街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那红发女人。 她的体貌特征跟之前鞋匠和汪鹤所说的都相符,脸盘确实比较大,烫着细碎的卷发,肚子在宽大的衬衣下微微隆起,不知是胖的还是怀孕了。 这时才到午后一点半左右,两个人估摸着这女人还要摆挺长时间的摊。 但他们不知道她的家在哪儿,又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落脚点,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街上人来人往,流动性挺大的。为了避免红发女人起疑,两人不好一直在这附近的街上转悠,所以他们先进了对面一家能看到路上状况的小吃店。 他们俩都不饿,但进店的人都在吃东西,陈染就点了两碗面。因为是吃完午饭来的,就算再不想浪费食物,陈染也没吃多少。她也是怕临时有情况,要是吃撑了,到时跑动会受影响。 两人坐在窗边,看着红发女卖货找钱,偶尔才抬下头,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她一时半会不会离开这儿,小路就道:“要是去周围打听打听,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出来她家住哪儿?” “这不太保险,万一别人跟她通风报信呢。” “也对,还是算了。”看来他们只能等。 半个小时后,服务员已从他们这儿经过两次,眼神则落在了他们面前的碗上。 看样子是嫌他们俩坐得有点久了,影响翻台率。 小路看不得服务员那嫌弃的眼神,便站了起来,跟陈染说:“在这儿待久了也不好,咱们从窗户能看着她,她说不定也能看着咱们俩。” “要不换家店吧。” 陈染没什么意见,也站起来和小路一起去了旁边的一家服装店,这家店主打女装,价格普遍达到200以上。 当然他们没有明着标价,是别的顾客问的时候,陈染听到了。 “这些衣服都挺贵的,你们买不起的话就别摸。”一个二十出头的服务员早就注意到陈染和小路了。 她以为这两个人是一对情侣,离得虽然有些距离 ,但一男一女一起进店,不是情侣还能是什么。 她说话时脸对着小路,心里却在想这男的可真够抠门的,带女朋友出来光看不买。 小路又不傻,怎么能看不懂服务员那点潜台词。 他正想说点什么,陈染却道:“就你这态度我有钱也不会在你这买,你这样老板知道吗?” 服务员被质问得有点尴尬,正要说点什么找补,这时一个体态微丰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将先前的服务员拉到一边,然后跟陈染说:“不好意思啊,咱家这小姑娘不懂事,回头我说她。” “我是这家店老板,她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你们别往心里去,我替她道歉。” “我这是开门做生意的,来者都是客,你们随意,买不买都无所谓,就当是交个朋友嘛。” 先前的服务员在她眼神暗示下躲到了一边,没再出来说些有的没的。 陈染一时不太确定那位老板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但这家店的位置很好,还有大玻璃以及窗帘,很适合观察街上的红发女人,万一临时出了状况,想跑出去也很快,要是换一家可就没这么方便了。 所以陈染暂时不打算去深究这老板是否有什么企图,她就道:“那就谢谢老板了,我这边有点事,可能还要待一会儿,衣服我暂时用不上,以后有机会我再过来买。” 这家衣服质量还不错,款式多样,有时尚的,也有经典款,以后有时间的话,陈染还真打算带她堂妹过来瞧瞧。她堂妹挺爱买衣服的,还是个讲价小能手。 这老板三十左右的年纪,岁数不算大,做生意年头却不短,观察力也比一般人强多了。陈染和小路在这儿待了不过十几分钟,她就猜出了这两个人的职业。 而且她还能猜出他们俩在监视街对面那个红头发的女人。 虽然看破,但她不打算说破,怕就怕陈染他们俩误会她心怀不轨。 这俩年轻人身上的警察味实在是不低,她想了想,就在经过这边时,状似无意地道:“我这儿除了衣服没别的,你们要是饿了渴了,可以去外边买点吃的喝的,然后再进来。” “那边那个卖茶叶蛋的,她的茶叶蛋不怎么好吃,不过苞米还行,是甜玉米,很软糯,那是她亲戚从老家给她运过来的。” 陈染和小路对视一眼,心里多少有几分疑惑。 老板说这几句话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像是在给他们俩解惑,老板又说:“我们都爱叫她红姐,她在这儿摆了两年摊,我没事就买点,偶尔也聊几句。有时候在路上也能碰着,因为她家离这儿不远,往南走几条街就是,就在迈新小区。那地方旧是旧了点,房租便宜嘛。 “我还有点事,先走喽。”老板这番话说完,陈染几乎可以断定,她一定是看出了他们俩的身份。 这老板是不是在帮他们,而且没有恶意? 陈染就在老板身后道了声谢,等她人都走了,小路意识到了什么。 “她是不是看出来咱俩是警察?咱俩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眼前如果有镜子,他真会拿起来照照脸,看看他脸上身上的警察味是不是这么冲? 陈染有些无语,别看她最近处理案子挺顺手,但她在隐瞒身份这件事上,做得也不到位,明显不够老练。 跟他们比,蔡剑就要强多了,平时外出,只要不穿警服,学什么像什么,只要他不想表现出来,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他是警察。 她和小路还有得学。 有了老板吩咐,那服务员不敢再到陈染和小路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在这儿待的时间长了,两个人都觉得时间走得好慢,才三点半,不知道那红发女人什么时候才会离开。 至于蔡剑,已经收到了他们的通知,知道红发女人在迈新小区租住,不过几栋几层就不知道了。 所以蔡剑先带人去了迈新小区蹲守,陈染和小路仍留在商业街看着红发女。 快到四点的时候,事情终于起了点变化。 一个六七十岁的银发老太太身着宽大的碎花连衣裙,两手各拎着个鼓鼓的袋子,从街道南侧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到红发女人面前。 看到那老太太,红发女人脸色就变了。 再看到老太太手上的袋子,她几近暴怒,甚至顾不得身边的顾客。 丢下舀茶叶蛋的小勺子,红发女人指着老太太的脸,说:“你怎么回事?告诉你多少回,别老去买那些没用的东西!不是带你上医院了吗?你还老买这些破烂干什么?” “有用的,都有用,人家都说降糖效果很好,我认识好几个熟人都用了,真有用,吃完睡一觉血糖就降下去了。”老太太解释着。 “而且人家还天天给发鸡蛋,还有袜子。你看,鸡蛋和袜子我也给你带了一份……” 老太太一定要辩解一番,红发女则是一副不听不听我不听的作派。 两人的争吵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的人干脆连东西都不买了,就看这母女俩吵架。 “几个鸡蛋才值多少钱?你怎么不说买这些保健品花了多少钱?” 红发女人越说越生气,最后连生意都不做了,她做生意几毛几块的赚,可是她妈听人宣传买保健品花几百几千都不带眨眼的,所以她气得受不了,感觉做生意怎么累都不够老太太糟蹋的。 “走走,你跟我回去,这笔钱我非得要回来不可。他们要是敢不给,我就报警告他们诈骗。” 红发女说完还真这么做了,她推着小推车扯着老太太的手往外走,看样子真打算去找人算帐。 陈染和小路本来是想通过红发女找到那个入室窃贼,眼见她要去卖保健品的门市出气,俩人赶紧跟上。 执行任务抓小偷是一方面,看热闹也是必不可少的。 卖保健品的门市面积挺大的,足足有五十个平方。 红发女重重推开门,拽着她妈进了门市。 陈染不好进去,就和小路一起在外面等。 耳听得里面的人吵了起来,估计一时半会里面的人出不来。 小路就问陈染:“你说,卖保健品这些人能不能给他们定性为诈骗?” 陈染不假思索地道:“要看他们怎么宣传吧。” “如果宣传的时候他们说这是药品,能治什么什么病,那就是以欺诈的方法来骗取他的人金钱,这应该算是诈骗罪吧。” “要是宣传时不是这么说的,明着说这是保健品,但是夸大了事实,那就不算诈骗罪,应该归为民事欺诈,因为在基本事实上没有造假嘛。” 小路听完,默默记在了心里,在所里上班这半年,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在法律法条方面的储备实在是欠缺,有时候碰上没有做过的案件类型,要是没有人带的话,他一时也不确定该怎么处理。 可陈染才上班一个多月,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想到这儿他便问陈染:“你是不是学过法律?” 陈染没有瞒他的意思,只不过他以前没问,她也就没主动说。 “嗯,学过,大学时辅修了法律,毕业前过了法考,一般法条都知道。” 竟然如此?学霸真是令人恐怖啊! 小路叹了口气,再一次感到了这世界的参差,人与人之间真是有差距的。 两个人不再说话,因为这时门市的门被红发女推开了。 进去的时候她一脸怒意,出来时那股气明显平复了。 这一看陈染和小路就知道,卖保健品那帮人竟真给她退了钱。 这女人挺厉害,居然能从那帮专门诈骗老人的人手里抢到钱。 “跟上,她应该是回家了。你看那边不就是迈新小区?” 小路认得迈新小区,知道那小区的方位。 他们看得没错,女人确实是要回家。那个小区跟其他小区不一样,在几栋楼外有一道高墙,墙上用水泥砌上了不少碎玻璃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防小偷的。 女人走得不紧不慢,估计是把钱拿回来了心情不错。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节 陈染他们也只好放慢脚步,两个人还看到了小区门外徘徊的蔡剑和另一个警察。 为了不引起红发女的怀疑,小路假装跟陈染散步聊天:“知道这个小区为什么在墙上砌玻璃渣吗?” 陈染很配合:“不知道,你说呢?” “现在不是气功热吗?有些人很狂热的,听说这小区有个老头练了几年气功,以为自己神功大成,死活不听劝,非得从墙上往下跳。结果这一跳,腿摔断了。” “家属不舍得花钱,就跑到居委会去闹,说是他们没做好安全措施。居委会的人被缠得受不了,赔了点钱了事,事后他们干脆往墙上砌了玻璃渣,就是为了防止再有人作妖。” “不说了,她进单元门了,在5栋3单元。” 小路说话时,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红发女。 陈染也看到了,蔡剑在不远处冲她和小路招手,示意他们俩从另一侧往三单元走。 陈染一只手插到裤兜里,假装低头整理衣领,不远不近地跟在红发女身后。直到那女人上了三楼,听到开门声,陈染才加快脚步。 在她身后,是赶上来的蔡剑等人。 陈染到三楼门口时,那扇黑大门正在关闭中。 站在门口关门的是个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七,身形偏瘦,穿着宽大的短裤和一个白色背心。 估计他刚才在睡觉,所以他眼神有点迷迷糊糊的,看上去还不太清醒。 陈染出现在门口时,他其实也看到了。但他不常在家,对附近的住户都不熟悉。他以为陈染也是这栋楼的住户,所以他继续慢条斯理的关着门。 陈染一只手抓住门框,等他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都别动,靠墙蹲着。” 蔡剑等人疾速闯进去,第一时间给那男人戴上了手铐。 至于那两个女人,在见到警察时,先前的平静早已荡然无存。 老太太本来还因为保健品退钱的事在跟她女儿生气,这时候也不敢说话了。 蔡剑快速进了屋,小路则留在门口,看着那几个人,免得他们突然跳起来制造混乱。 经过门口的垃圾桶里,陈染看到桶里有一个暗沉的手镯,她不能马上确定那就是玳瑁镯子,但她估计应该就是烟霞小区那户人家丢失的镯子。 被扔到垃圾桶里的原因应该不复杂,可能是这个小偷不识货,以为那镯子是什么不值钱的材料做的。 蔡剑戴好手套,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黑漆木头盒子,再把盒子轻轻打开。 里面原有的三个金手镯都没了,但还有六七件项链耳环之类的东西。玳瑁项链和耳环没扔,还在盒子里摆着。 “别的东西都哪儿去了?”指着空了大半的盒子,蔡剑追问道。 事到如今,情势很明朗了。小偷也知道警察查到了他的头上。 他蹲在墙角抱头:“卖了,就剩这些了。” “钱呢?”蔡剑继续追问。 “还剩三千,其他的花了,在那个包里。” 知道大势已去,小偷也没再挣扎,蔡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蔡剑带人回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六点了。 听说抓到了人,孟所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先看了收缴的赃物,随后他问道:“小偷确定了,也抓到了人,接下来是不是该专心处理烟霞小区失主郑秀娟那边的线索?” 郑秀娟就是丢失了大量首饰的女户主,之前她还说过,她买的玳瑁首饰是假的,只花了三百多。 蔡剑点头:“对,不过现在还不能动她。得尽快找专家给这套玳瑁首饰做下鉴定,确认下材质,到底是玳瑁的还是塑料的。” “如果是玳瑁,就证明郑秀娟在说谎,我们随时可以把她带到所里讯问。” 说起鉴定的事,蔡剑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因为他也不认识古董文玩方面的专家。 以前所里需要对物价鉴定时,都是去物价局。可物价局的人对文物文玩的鉴定也不精通。 孟所说:“人我帮你找吧,咱们区国道工地不是发现了古墓吗?有位大专家要来指导挖掘工作,听说这位专家岁数不大,但是有家传本领,鉴定水平挺高的。” “我托人帮你联系下吧,快的话,兴许明天就能见到人。” “那种大专家能上咱们所里来鉴定吗?”在蔡剑印象里,这种大专家都是大忙人,有很多人和机构请的。 鉴定费也很贵,要是从他们所里的经费出的话,他都怕出不起。 “请人上门不合适,而且国道那边还忙着呢,他也抽不出空。” “这样吧,你这两天派人带着东西去国道那边找那位专家吧,咱们求人,不好让人上门的。这事等我联系好了,确定时间再通知你” “那还是让陈染和小路去吧,他俩一直跟着这案子,对情况最清楚。陈染做事稳重,小路见的东西多,他俩挺合适。”蔡剑很快做了决定。 “行,那我这就回去联系一下。”孟所自然没什么意见。 第9章 怀阳路窃案 古墓现场的乌龙 孟所去打电话联系人,魏兵拿着几张纸过来了。一进门,他就告诉蔡剑:“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烟霞路小区入室盗窃案凶手就是刚抓获的嫌疑人。” 之前他们在郑秀娟家中放置首饰的抽屉中找到一些纸张票据,指纹就是从一张票据上提取到的。 蔡剑接过指纹鉴定书瞧了一眼,确认无误,点了下头:“他在翻窗做案时穿的鞋我们在他家鞋架上找到了,赃物和撬窗用的工具也有,他这边没什么问题了,正常走程序就行。” “专家哪天来现在还不确定,我不打算坐等。昨天咱们也说了,吴长兴这个人跟郑秀娟过从甚密,他平时不上班,但他生活水平远超普通人,身上十有八/九有事。” “吴长兴经常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有时候一天打好几次,具体打给谁这个不好查。我在想,要是能找到理由对吴长兴租住的房子和院子进行搜查就好了。” 小路出了个主意:“人要是又有钱又有闲就容易干些吃喝嫖赌的勾当,要不我去监视他。万一找到他违法的证据,就能开出搜查证了。” 蔡剑正搓着下巴思考,听他这么说,瞟了他一眼,立刻就给他否了:“你?!” “还是别去了,这个活你和小陈暂时还不行,容易露馅。” 白天陈染和小路被服装店主认出了身份,这件事蔡剑已经知道了。 陈染也在旁边,她心里清楚得很,监视人这种事,小路不行,她现在也不行。 最后蔡剑说:“这事还是我来吧,等孟所那边有了消息,你俩带着东西去国道工地找专家就行。” 次日还真让蔡剑找到了搜查的理由,下午一点多钟,蔡剑从外面赶回派出所。回所后他就去找领导开出了搜查证,带上好几个同事出去了。 他看上去挺急的,回所不到十分钟又走了。陈染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下楼时她碰到孟所,孟所主动招手叫她过去,接着告诉她:“蔡剑拿到了搜查证,他现在带人去吴长兴住所搜查去了。” “理由是什么?”陈染挺好奇,不知道蔡剑是以什么理由开出的搜查证。 “吴长兴与他人聚众吸食/笑/气,人已被控制住了,估计今晚能带回所里。”孟所说。 “这算不算是围魏救赵?”对于蔡剑的破案思路,陈染还是挺认可的。 到底是个有经验的老警察,他短时间内找不到嫌疑人走私或买卖违禁物品的证据,就想着从其他方面找突破口。 “哈哈,算吧,老蔡这人心眼活,你跟小路还得学着点。” 孟所还有别的事,说完了蔡剑的去向,便通知陈染:“你跟小路准备准备,二十分钟内出发去国道找肖专家,不出意外,他下午三点前会赶到现场。” “据说肖专家这人比较严厉,也挺高冷,不太喜欢别人靠近,不过正常说话办事应该没问题,这个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陈染觉得,对方能帮忙做鉴定就行,态度如何并不重要。求人办事本身姿态就要放低一点。 听孟所的意思,对方还同意免费帮忙做鉴定。这种好事,就算对方再高冷都没问题。 陈染马上去找小路,两人拿着装玳瑁首饰的证物箱出发了。 “这破车,五年里程50万公里,再开两年还不得散架?”小路开着队里车况最差的桑塔纳,往郊外在建的国道驶去。 “有车开就不错了,要不是有任务,这破车你都没资格开出来。”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三点刚过就到了目的地。 原本露天的国道项目已变了模样,那片发现古迹的位置上方被人搭上了宽大的遮雨棚,远远地,还能看到附近临时搭起的几个绿色帐篷。 “人挺多啊!”离挺远,两个就看到工地周边有不少人在围观,看穿着打扮,很可能是附近几个村里的人。 爱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地底下挖出了古墓,家住附近的人哪个不想来看看? 也免不了有些人会动一些歪脑筋,想趁乱混水摸鱼捞好处,这也是周边几个派出所都派出人手过来维持治安的原因。 四组组长就在这里值班,所里的车他认识,远远看到那破车晃悠着从尘土中开过来,袁组长跟旁边的人交代了一声,就穿过人群迎了过去。 “肖专家到了吗?”人挺多的,陈染一时也没发现哪里有孟所说的专家。 袁组长人不怎么在派出所,该知道的事他都知道,自然也知道陈染这几天在所里表现非常出色。 很自然地,他在面对陈染时,就不会再把她当成一个需要指点,可有可无的下属了。 “刚到二十分钟,人还在帐篷里,你跟小路先到阴凉地方等会儿,我过去看看。你俩先把身上的灰拍拍。” 因为天热,一路过来车窗都开着,路上的尘土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陈染和小路身上。 袁组长先把他们俩引到一个荫凉的平地,那一块是警察值勤的位置,周边的村民不敢过去,比较清静。 在场的警察都在执行警戒任务,有几个认识小路的,看到他和陈染时也就是点点头,都没空闲跟他聊天。 陈染暂时没事做,便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国道从南到北延伸,东侧有河弯曲流入附近的林地,西侧有大片林地和玉米地,数百米处还有散落的平房,估计不远处就是个村子。 挖掘现场顶部有遮挡,四周也用蓝白条纹的尼龙布给围住了,围挡高度与陈染身高相仿,所以她站在那片平地上,就算想看看挖掘现场是什么样,也看不到。 不到十分钟,袁组长过来找陈染和小路:“专家出来了,在那边,我带你俩过去。” 装玳瑁的盒子在陈染手里,她小心捧着,跟在袁组长身后去找专家。 有个帐篷前不远站着七八个人,有三个人被其他人簇拥在中间,专家应该就在那三个人中间了。 其中一位四十多岁,长相儒雅,戴眼镜,一看就像是个知识分子。他留着三七分头,发际线微微上移,身着白衬衫灰西裤,脚下是一双老布鞋。 第二位五十来岁,体形壮实,脸上风霜感挺浓,很像常年劳作的老农。这个老农首先就被小路排除了,他肯定不是他们要找的专家,因为孟所说过,那位专家年纪不大。 最后一位年纪较轻,说他跟小路同岁也不为过。他戴一副平光眼镜,上身着蓝色短袖工装,下面是配套的工装裤,听到动静转过头时,面上表情比较淡漠,并没有像那知识分子一样对来人露出微笑。 袁组长走在前面,离那些人还有两米远左右,他便笑着说:“肖专家,这两个年轻人就是我们派出所的民警。东西他们都拿来了,还得麻烦您给看看。” 年轻人没吱声,那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则和气地道:“东西拿来了,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 “陈染,你过来。”袁组长带着两人走到那几个人身边,东西还没拿出来,耳边便传来了一片惊呼的声音。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紧接着喊声越来越多:“快跑了,有蜂子!”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节 “密密麻麻的,太吓人了,赶紧跑啊!” 陈染闻声望去,竟真的看到一群蜂子密麻麻的从西侧林地方向往这边飞过来。 离得远,一时看不清是哪个蜂种,不过蜂子飞得很快,转眼就移动到了人群上方。 对这种突发事件,袁组长和其他警察都有预案,事先也准备了纱布罩、蛇虫药和各种防晒防中暑的药品。 但当务之急,是要维护现场安全还有专家安全,所以他这边来不及去取纱布罩,转身就要带几位专家进帐篷躲避一下。 小路反应比他还快,他扭头朝陈染喊了一声,让她赶紧找东西包住头,他自己则蹿过去拉住那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和另一个老农模样的人,拽着他俩胳膊就往帐篷里边跑。 “肖专家,还有这位老先生,你们别担心,只要进了帐篷就没事儿。” 那两个人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着手腕,便被动地跟着跑了一段。 待反应过来后,那中年知识分子一脸焦急地回头:“哎呀,不是……我不是……你别拉我行不行?” 他想回头去找那年轻人,但他力气远不及小路大,就这样被小路安全地送进了不远处的帐篷。 看着小路一路带人狂奔,袁组长简直哭笑不得。 这时候往这边飞过来的蜂群越来越多,没有时间再拖下去,袁组长便抓住那身穿蓝色工装的年轻人往帐篷里躲避。 工装年轻人转头看了眼陈染,见她跟上了,没说什么,跟着袁组长走了。 陈染跟在他身后,几分钟后也进了帐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挖掘工作不得不暂停下来,有几个在围挡内作业的人因为没有及时找到遮挡物,身上被咬了许多包。 一时间,附近几个帐篷里传过来一片片抓挠和吸气声。听着连绵不断的动静,陈染在帐篷边缘问袁组长:“这些应该是蜜蜂,这边都是树,没有花,蜜蜂怎么会成群过来?” 袁组长面色严肃,微微点头,小声说:“有点奇怪,说不好是人为的。”说到这儿,他已经快坐不住了。 他想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出什么事,他就跟那身着蓝色工装的青年说:“肖专家,我得出去一趟,东西在小陈警官这里,接下来的事由她跟你接洽吧。” “小陈,你去,这位就是肖专家。” 那男青年看向陈染,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伸出手:“东西拿来吧。” 小路有点懵,这人有25岁吗? 他们要找的专家难道是他? 陈染其实也挺惊讶,她刚才也以为那中年知识分子是他们要找的专家。 因为印象中的大专家年纪都挺大,花白的头发是标配。跟那些老专家比,四十岁的专家年纪确实不算大。谁会想到,古董文玩领域的知名专家居然才二十多岁? 所以,刚才小路拉着人狂奔,竟把这如假包换的真专家甩在身后了。 这一次她和小路一样,都有点看走眼了。 想到临走时孟所的嘱咐,再看着那位肖专家左臂和右脸颊被咬出来的包,陈染只希望他们这次别把事情给办砸了。 第10章 整顿五一路 烟熏法 似乎看出来陈染挺惊讶的,那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便解释道:“我不是你们要找的肖专家,我是市博物馆的,他才是。”说话时他指了下身穿工装的男青年。 陈染知道小路认错了人有点尴尬,其实这事换成她,她也一样会认错人。 周围的咝咝抽气声和抓挠声仍断断续续地传过来,陈染估摸着肖专家也挺难受,因为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就有三个红肿的包。 只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来,也没伸手去挠。就是不知道他是顾忌身份不便当众表现出异常,还是比一般人更能忍。 这时陈染也不太好意思马上就让肖专家帮他们做鉴定,就道:“肖专家,要不你先把蜜蜂叮咬的地方清理一下再鉴定吧。” “不用。”姓肖的专家拒绝了陈染的好意,伸手把她手上的盒子拿了过去。 他只看了一眼,基本上就确定了这套玳瑁首饰的材质。保险起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戴好之后将那套手饰拿到手上转圈看了看,再掂几下,就把东西放回了盒子里。 “材质就是玳瑁,绝对不是塑料。如果需要鉴定书,等稍后方便时我会给你们出具一份。” 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陈染心里松一口气。 她也不清楚肖专家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人接近,但她始终记着孟所的嘱咐,即使递东西,也注意保持着与这位专家之间的距离,以免让他觉得受到冒犯。 见她伸长胳膊去接那盒子,肖专家瞟了她一眼。随后他收回视线,转过头去跟那老农打扮的人说话。 这时有位工作人员端着一小盆醋进了帐篷:“肖专家,醋来了,来把伤口抹一抹吧,要不得疼好久。” 醋?! 工装男青年看向那老农模样的人,道:“老胡,野外作业培训没做吗?” “做了做了,他可能是记错了。”老胡赶紧答道。 接着他又转头跟那工作人员说:“给你们培训时不是说过,马蜂和黄蜂叮咬的才用醋清洗伤口,因为这两种蜂的毒液是碱性的。” “咱们这次碰到的是蜜蜂,它的毒液是酸性的,你去配点肥皂水分下去吧,让他们都洗一洗伤口。” 工作人员知道自己犯了错,连忙按照他的吩咐去准备肥皂水去了。 陈染这才知道,那老农模样的人是这个考古工地的负责人,估计他长时间在野外工作,才晒得如同常年种地的农民一样。 肖专家又问道:“急救包带了吗?” “带了,小师叔,东西还算齐全,抗过敏药也带了,连肾上腺素注射液都备着。就怕有人体质特殊,碰上花粉蚊虫叮咬的时候出现意外甚至休克。” 小师叔? 陈染和小路在旁边对视一眼,心道这位专家年纪不大,辈分倒是挺大的。 工作人员端来了肥皂水,肖专家正打算清洗,这时帐篷帘被人掀开,一个警察匆匆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挺急,进来就道:“几位专家,三号帐篷内有人潜入,帐篷背面有利刃切割痕迹。我们的人去的快,他可能还没来得及偷东西就跑了。” “你们几位还是过去清点下吧,看看是不是丢了什么?” 肖专家和老胡几个人马上站了起来,人还未往外走,肖专家就告诉那警察:“请你们帮忙控制住现场,别让人离开。” 那警察一边带着他们往外走,一边匆匆说道:“挡板外围观的村民在蜂群到来时就跑掉大半,考古队雇佣的十几位村民都还在现场。” “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进村去找那些跑掉的村民。” 一行人匆匆走出帐篷,到了三号帐篷门口。 莲山派出所的袁组长也等在那里,在他们不远处帐篷外的平地上,站着近三十个人,一半是考古队成员,另一半是考古队雇佣来的当地村民,他们主要负责干些技术含量不高的工作。 “几位专家,东西少没少我们现在还不太确定,几位先进去看看吧。”一位警察说。 肖专家也刚到,还没来得及了解具体情况,所以他让老胡先进去。这个帐篷里具体都有什么东西,老胡最清楚。 老胡也没推辞,揭开帘子率先走了进去。他的眼神落在帐篷中间的几个箱子上,匆匆扫了几眼,确认箱子上的锁都完好无损,箱子数目也对,便微微松了口气。 看样子,潜入帐篷的人还没来得及打开箱子,警察就赶到了。 谨慎起见,他走过去打算仔细检查下锁是不是损坏了,顺便再打开箱子看下里面的物品是不是少了。 袁组长拦住他:“箱子上的油布被人掀掉了,油布和箱盖上都有可能遗留嫌疑人的指纹,把手套戴上吧,一会儿我们还要找指纹。” 老胡也注意到原本盖着箱子的油布被人扯掉在地上,肯定是潜入帐篷的小偷干的。 其实他心里挺不解的,现场有这么多人在,还有接近十名警察守着,在这种环境下小偷还想偷东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带着不解,老胡戴好手套,仔细检查了一遍,随后才回头跟袁组长等人说:“从古墓里起出的第一批物品都在,没有遗失,只少了一个包。” “里面有些考古用的材料和工具,是我给小师叔准备的,倒也不是很贵,就是有点麻烦,有的东西在容城不好买。” 周围的警察都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墓里的东西丢了,那就没出什么大事。 肖专家闻言便问道:“具体丢了什么?我这次来也带了东西,如果有缺的,赶紧让人出去采购,应该还来得及。” 两个人对了一番,最后老胡说:“其他的都不缺了,就差薄荷醇。我这就打电话让人送过来,目前还不确定这个墓内是否有壁画,暂时没挖到,来得及。” 薄荷醇?那是什么东西,周围有不少人一脸茫然,显然都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市博那位领导见了,帮着解释道:“薄荷醇是揭壁画用的,这方面肖专家很擅长。” “这次我们请他来,主要是为了断代,并对挖掘工作进行指导和监督。如果墓穴内发现壁画,为了最大限度保持壁画完整,还得请他出手把壁画揭下来,再送到恒温恒湿的环境里保存。” 他这一番解释下来,周围的人都听明白了。 在场的警察几乎都不认识肖专家,不过经过这一番接触,众人都能看出来,肖专家在考古届名气不小。 检查完毕,几位警察进入了三号帐篷内,他们进来是要寻找盗窃嫌疑人的指纹和足迹。 帐篷内的地面上临时铺了一层红砖,对着入口的一侧有一行脚印,因为鞋底上有泥土,那行脚印并不清晰,鞋底纹路看不太清楚。 两个警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勘察灯,看样子是要对现场的指纹进行采样了。 来执勤的警察只准备了一个普通光源的勘察灯和一套刷粉工具,因此只有两个警察进入现场操作,其他无关人等全都出了帐篷。 陈染跟在袁组长身后向帐篷内张望了一会儿,便把位置让给其他人了。 袁组长招手把陈染和小路叫到一边,轻声问道:“那套首饰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确实是玳瑁的,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蔡哥,肖专家那边可以给出具鉴定证书。” 袁组长放了心,因为肖专家有许多头衔,他出的证书法庭是会认可的。 了解完鉴定的事,袁组长回头看到有两个警察在小声说话,他走过去问了一句:“说什么呢?” “找到指纹没?” “找是找着了,就是不太清楚,要比对的话,可能有点困难。”这次他们出来,只带了刷粉工具和普通勘察灯,这些工具在处理一些特殊情况指纹时,有时候效果并不理想。 可是像他们这样的基层派出所,大都是用这种工具来取指纹的。更精细的工具和手段一般都是刑科中队或者大队的人才用。 所以他们遇到不好取的指纹,常常要求助于上级刑科单位。 袁组长搓了搓下巴,随后说:“要不让他们多调整一下角度和明暗度,多试几次。” 小路在旁边小声跟陈染说:“你那个专用蜡烛行不行?” 袁组长疑惑回头:“什么蜡烛” “你拿出来给组长看看”小路催促着陈染,陈染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什么呀?”袁组长有点好奇,不知道陈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是用烟熏法取指纹用的专用蜡烛,主要材料是松香,还配了少量樟脑、硫黄和白蜡。”陈染解释道。 烟熏法?这种方法袁组长他们几乎不用,但他见刑科中队的人用过,不过人家用的是松香烛或者樟脑粉。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节 用烟熏法显现指纹,在某些材质上的效果确实要比刷银粉要好,袁组长挺想看看陈染做的蜡烛效果如何。 “蜡烛是从哪儿来的?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陈染点了点头:“我查资料做的,这种专用蜡烛效果跟松香烛差不多,但是没那么容易碎,携带特别方便。” “我做这个主要是好奇,想做出来试试,已经在不少材料上试过了,有时候比刷粉效果好。” 她这番话说得袁组长心动不已。不过他不是冒失的人,当下便道:“先找块同样材质的油布试试。” 此时蜜蜂都已经飞走了,老黄和肖专家都站在不远的地方,关注着警方这边的状况。 从村里雇佣来的人都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排成两排。其中有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小心地向四周张望着,他是想走的,但所有出入口都有警察守着,这时候走无异于不打自招。 他手心里全都是汗,心里如同烧了一团火。 他想,如果不是他儿子半夜打过来的那通电话,半辈子老实八交的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莽撞的事情来。 第11章 整顿五一路 行动开始,吉! 初步试验结果很快出来了,蜡烛被点燃后,松香味的黑烟熏染着上方的油布。袁组长和另一个人抻着油布从烟雾上挪开,再翻过来去查看那处被熏染过的地方,三枚清晰的指纹便出现在了几个人眼前。 旁边有两位警察是其他派出所的,按他们原有的想法,这蜡烛并不是上级配给的,而是莲山派出所的新警自己做的,那结果如何就不好保证了。 毕竟是个人手做,没有品控,谁知道成分和比例是否正确? 当那三枚指纹最终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两人的惊讶是显而易见的。在同样的材质上,这块油布上显现出的指纹纹路可比刚才用银粉刷显出来的明显清晰。 得知此事,几个派出所的领导碰了下头,最后由袁组长找到老胡和肖专家那里:“几位专家,三号篷覆盖木箱的油布上应该有嫌疑人的指纹,你们刚才也听说了,那些指纹用常用的刷显法显示的不够清晰,难以马上将嫌疑人甄别出来。” “不过我们所的小陈自己研制出了显现指纹的专用蜡烛,主要成分为松香,我们也验证了一下,显现效果还是不错的,用肉眼就可以用这些指纹对嫌疑人进行比对。” “我过来是想跟几位确认下,是否同意用小陈制作的专用蜡烛对嫌疑人接触过的油布进行熏显操作?” 老胡他们刚才离这边不远,对整件事情也了解了大概。闻言老胡看了眼肖专家,看起来是在等他拿主意。 见他们没有马上给出意见,袁组长又道:“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做有损坏证据的可能,比较冒险,那我们也可以把油布送到上级刑科中队去处理,就是要慢一点,可能得明天才能出结果。” “不用了,就用你们说的蜡烛熏显吧。”肖专家心知这件事如果不快点得到答案,那在场的人就都得在这儿耗着,挖掘工程也得被迫停工。 因为谁都不知现场偷东西的小偷是谁,在小偷没落网之前,这活要怎么干? 他同意了,老胡和市博的干事也没什么意见,袁组长就带着陈染进了帐篷,对三号帐篷内的油布进行熏显操作。 两人在内低头配合着,其他派出所的几位警察则凑到帐篷口,他们对袁组长熟得都不能再熟了,此刻的兴趣点都在那女警身上。 都是一个系统的,哪个派出所有点风吹草动,出点什么新闻,其他所都会很快知道。所以,莲山派出所在短短几天里抓获两个在逃犯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了。 向袁组长打听情况的时候,袁组长还故意吊他们胃口,直到他们又递烟又说好话,袁组长才把两次抓捕的来龙去脉以及细节说给他们听。 这时有两位领导心里多少有点后悔,分局那边往各所分配新警时,他们怎么就没把陈染要到自己所里呢? 今天这事儿要是成了,还得让莲山派出所的老袁装一回! 结果如他们所料,指纹顺利地被提取出来。 其中有几枚是考古队两个年轻人的,不过他们俩第一时间就被排除了,因为那油布是老胡让他们盖上去的,上面自然会留下他们的指纹。 剩下的指纹才是他们要比对的重点,当一位叫牛德才的老农被人从队伍里拉出来时,工地负责人老胡挺惊讶的。 牛德才面相极憨厚,平时表现得也老实,干活从不偷懒,有时还给考古队的人带自家院子里种的果子和菜。 他在这儿干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什么问题,怎么可能会是他? 在场的警察倒不会觉得意外,毕竟他们看过的人和事太多了,比这意外的事也不在少数。 就算这人真是老实人,在一些极端情况下也照样会做出一些冒险举动。 “东西真是你偷的?为什么?”老胡面带不解地问道。 牛德才腮帮子抖了抖,最终他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老胡和另一个人合力把他拽了起来:“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跪。” “领导,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家,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牛德才脸上满是愧疚,还有着抹不掉的焦灼感。 “我家老二欠人钱还不上,让人给绑了。昨晚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三天内不给钱,他们就要把孩子胳膊给剁了,我……” 原来如此!老胡和考古队的人都恍然大悟。 老胡原本还纳闷,现场有这么多人,还有警察看守,又是大白天,什么人会在这种情况下割开帐篷偷东西啊? 就算真偷到了,他又要怎么把东西带出现场? 看来,牛德才真是被逼急了,这才存着侥幸的心理,铤而走险,估计也是急得快失去理智了。 “你儿子具体是什么情况,他是怎么欠人钱的?欠了多少,债主是谁?”一位警察问道。 如果老农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案子背后还要涉及到一个绑架案。 绑架案可比这盗窃案严重多了。 因为过于激动,牛德才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旁边有位村民见他这样,就代替他说道:“老牛有俩儿子,大儿子在外地,小儿子在市里一家饭店打工,那孩子打小不服管,还挺爱耍钱,跟人借钱可能是打牌用了。” 打牌输了钱,又被债主绑起来要债?! 经验让袁组长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并不一定是单纯的借款不还。 搞不好牛德才的儿子是被人设了局,无论是借钱还是带着他去赌钱,都有可能是个局。赌场那种地方,出老千骗人的不要太多。 像最近几年涌起来的拆迁户就有人被拐带到赌场,从而倾家荡产的。 袁组长立刻追问那人:“知道他小儿子在哪儿打工吗?有人知道他平时到哪儿玩牌?” 那人想了下,说:“在哪上班不知道,他老换地方。” “听我亲戚家孩子说,他在五一路看见过德才家老二,当时那小子跟几个人勾肩搭背进了一家小饭馆。他们跟老板好像挺熟的,说不定那些人知道他在哪儿。” 五一路?那个地方就在莲山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内,街道上遍布着饭馆、ktv、酒吧、旅馆、各种店铺,也存在着地下赌场。 论辖区内治安最差的地方,五一路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最近几个月省里下达了扩大指纹库建设的要求,目前所里基本已完成了指标。前些天还开过会,等这件事告一段落,就要加大力度对五一路一带进行整顿了。 现在看来,这次整顿行动是真的要抓紧时间提上日程了。 估摸着牛德才小儿子赌博的地方就在五一路,至于他被关押在哪里,还得另外调查,不过说不定他现在也在五一路被人关着。 旁边一位警察听了,转头跟袁组长说:“五一路那地方归你们管,看来这案子得你们来接了。” 袁组长点了下头:“我给所里打电话沟通下,让他们派人先去五一路那边把地下赌场的情况摸一摸,还有那家饭店,也得让人过去看看。” 说完他就去旁边打电话,跟所里领导沟通这件事。 先前说话的警察则走到牛德才面前,问他:“蜜蜂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这不会是巧合吧?” 牛德才惭愧地低了下头:“蜜蜂是家里养的,蜂子是孩儿他妈放的……”他的话音越来越低,说到后边,头垂得更深了。 在场的人懂了,赶情这对老夫妻还在打配合,知道制造混乱,再趁乱偷些古董卖钱! 老夫妻的遭遇虽然令人同情,但该负的责任还是要负的。弄清楚案情来龙去脉后,工地辖区派出所就来了人,把牛德才夫妻俩带去所里做笔录去了。 至于那个装薄荷醇和考古工具的包,则被牛德藏到了帐篷后的一片草丛里,很快被人找了出来。 处理完这一系列变故,天已经暗了下来,考古队的人把三号帐篷里的东西放到车里,打算运到市内。 市博那位干事会随车一同回市区,案情清晰后,肖专家就进了墓道里,直到陈染和其他人离开,也没见到他出现,估计他那边挺忙的,没时间出来。 车子开到半路时,小路一边开车一边问副驾上的陈染:“欠债不还被绑架,绑匪要求被绑人在一定期限内还钱,这算不算绑架罪?” 最近几天,小路沉迷于找出各种案子所对应的法条,碰上不确定的他自己会去资料室翻法律书,实在弄不明白也会问陈染。 陈染见他如此用心,不由得笑了下:“现在还不太清楚案件细节,暂时不能下定论。” “从目前了解的情况看,这个案件性质是暴力讨债加扣押人质,跟绑架罪是挺像的,不过我觉得非法拘禁更合适。” “当然也有例外,如果绑匪索要的钱财远超欠款金额,那就应该算绑架罪吧。” 这次轮到袁组长跟其他人轮休,他也跟车回市区。 小路开车,他在后座假寐,耳听得所里最年轻的两个后辈一路上断断续续在说话,大都是讨论这些专业性很强的东西,不由得回忆起自己二十来岁刚进公安系统时的样子。 这一回忆,他顿觉得自己那时候傻乎乎的。人就怕对比,跟人一比真是啥都不是。 他这边一时感慨,等小路住了嘴,就跟他俩说:“路鸣,你跟小陈对这事这么感兴趣,不如跟孟所申请一下,要求加入五一路专案小组得了。” 听他这么说,小路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陈染倒是表现得比较平静,沉稳的样子实在不太像这个年龄的人。 袁组长有点奇怪:“小陈,你怎么没什么反应,是不是不太想去?” 陈染情绪确实不像一般人那样容易波动,算是天生的,自幼如此。不过她不打算跟袁组长解释这个,只道:“能进组不错,可以接触到各种类型的案子,我当然想去。” “我也有私心,我奶奶三年前在五一路接近火车站的地方被抢过金耳环,耳垂都被人扯破了。抢劫的人应该是惯犯,常在那一带做案的。如果有机会,我想亲手把这个人找出来。” 袁组长一怔,心道居然还有这种事? 陈染本来是在重点大学数学系念书,毕业她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不会跟这事儿有关系吧? 车子距离派出所还有五公里的时候,袁组长接到了蔡剑的电话:“怀阳路烟霞小区的案子破了,几个同案犯都已做完笔录,等你回来再跟你细说。” “五一路绑架案的事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放高利贷的,姓胡,绑架案跟这个人可能有关系。” “我跟孟所他们商量了一下,可以用这个案子做引子,开始五一路整顿行动。” “你们到哪儿了?来得及的话一块过去呗。” 陈染暂时无事,从兜里掏出六枚古钱,随手抛在手边的纸板上。 吉! 第12章 整顿五一路 触及了知识盲区 回到派出所时,已经快六点半了。 这时办案大厅内没什么群众,只有一些值班警察在。 几个人经过一间办公室时,门开了,一位三十多岁的警察端着保温杯走出来,正好跟陈染打了个照面。 这位警察办公软件用得好,陈染进所后,和他一起做了不少指纹入库和资料整理的工作,两个人也算熟。见到她回来,那警察笑着开起了玩笑:“小陈,一天没见着你了,还怪想的。” 陈染叉手做了个拒绝的姿态,说:“你是想我帮你干活吧?下次不许再想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节 袁组长捶了对面同事一拳:“经过允许了吗?你就敢想?” 那人笑了下,随后往走廊另一头一指:“孟所和老蔡都在你们组办公室,就等你们几个呢。” 袁组长应了一声,带着陈染和小路去了四组办公室。 在国道工地发生的事,袁组长已在电话里跟孟所和蔡剑都说了。 所以,孟所他们也知道,陈染自己制作的专用蜡烛在古墓工地盗窃案中及时派上了用场,在兄弟单位面前,给他们莲山派出所大大地涨了脸。 孟所自然是高兴的,仔细询问了那种蜡烛的制作方法和材料比例后,他跟蔡剑等人说:“我看咱们所以后也可以用起来,这样再碰上疑难指纹,就不用总去分局找人帮忙了。” 孟所看得出来,像陈染这种高材生做事比较追求极致。就好像读书时,普通学生只要能把题解出来就好,可一些尖子生就会去想出多种算法,还要找出最优解。这种劲儿在工作多年的人身上是难以见到的。 年轻人的热情不该受到打压,于是他告诉陈染: “小陈,你跟路鸣以后再折腾出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说,能用咱们就都用上。” 蔡剑自然也是愿意的,如果自己所里能解决,蔡剑也不愿意求人。 遇到急的案子,你要是去催促,说不定会被人挖苦两句:谁的案子不是案子,就你的案子重要?等着吧,催什么催? 说到地下赌场的事,蔡剑给几个人看了下五一路附近的地图,指着一个饭店旁边的门脸道:“这就是咱们一会儿要去的地方,这个门脸楼下是个体户开的超市,楼上就是赌场。” “牛德才小儿子被绑,这事不太急。对方是为了追回欠款,时间未到不大可能做出过激举动。咱们可以去赌场查一下,再以抓赌的名义先把相关人等带回来审。” “现在还早,赌场刚开始上人,人估计还没齐呢。再晚点,八点前咱们出发。” 说话时,小路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响声,蔡剑连忙住口,笑着催几个人去食堂: “都饿了吧?今天孟所老家亲戚送了几条草鱼,他拿过来让厨师做了酸菜鱼。还热乎呢,赶紧去吧。吃完了再休息会,等时间到了我去叫你们。” 袁组长和陈染也饿了,几个人就先去了食堂。 他们吃得很快,从食堂出来七点刚过。 路过办事大厅,陈染看到窗口前有两个女人在吵,吵架时还拉拉扯扯的,眼见着要打起来。 “干什么呢?不许打架。”值班警察走过来,把两个人拉开。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两手叉着腰,看上去极为气愤。她打不到对面的中年女人,就转移方向,对值班警察高声说道:“我都跟你说了,她是诈骗犯,她也承认收我妹钱了,凭什么不让她把钱退给我妹?” “你们是不是看我是个女的,就欺负我?” 值班警察一脸冤枉,心道对面不也是个女的,他能偏向谁啊? 但他仍耐着性子说:“同志,你这个报案理由实在是有点……” 他想说这个理由有点扯,末了还是转变了用词:“就是有点超脱常规,你情我愿的事,算不上诈骗。” “而且你这个金额也达不到立案标准,你要是想要钱,可以让你妹跟她私下协商解决,这事我们办不了。” 警察面前的案台上放着一本白色封皮的小册子,陈染和小路他们离得远,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只不过这几个人之间的对话勾起了他俩的兴趣,连袁组长都走过去,往那台子上瞧了一眼。 报案的女人看到又来了几个警察,就转头向年长的袁组长控诉:“你是不是领导?你们这个警察同志不负责任,我要投诉他。” 陈染和小路也都看到了那本小册子,小路视力很好,一眼看到册子封皮上的三个字:御夫术。 什么东西啊?小路眼皮一跳,好奇心被吊在了半空。 这时袁组长已把那册子翻开,大概也是想了解下到底怎么回事。 陈染就在旁边,一眼看到最上面的几行字:教你如何挽回婚姻…… 接下来还有目录,目录第一行是:挽救感情危机从探索爱人的身体做起。第二行则是: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饶是见多识广的袁组长这时也有点懵,这什么东西啊? 小路看得好奇心大起,还想往下翻翻,被袁组长瞪了一眼,才收回了爪子。 看着值班警察强行压制的嘴角,陈染也挺无语,估计正文的内容更加炸裂,带有不少不可描述的内容。 这时袁组长打断了报案女子喋喋不休的话语:“你是说,你对面这位焦大姐以两千块的价格把这本书卖给你妹,教你妹如何挽回婚姻,管好她男人是吗?” “对,警官,就是这样。就这一本破书,怎么可能值两千,这不是诈骗是什么?我妹太单纯了,让她给骗了,她必须得还钱。” 对面那个焦大姐明显不服,辩解道:“谁告诉你我就卖书了?我还给她上课了。单独给她上了三节课,是她自己笨学不会,这能怪我了?” “厨师学校教人做菜不要钱啊?驾校教人学车不要钱啊?那两千块不只是书费,是培训费,知道不?” 刚才的警察没给立案,这让焦大姐的底气变得足了。 见对面女人伸手要打她,她就道:“我要是你,就劝劝你妹,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那男人什么样?就是个脑袋秃、肚子大、游手好闲不养家的货,那么个破男人还挽回什么?” “就算想学御夫术也得找个像样的人再用啊,找个又丑又穷又懒还不讲卫生的,有啥好挽回的?狗都不要的东西……” 焦大姐到底是个靠嘴皮子赚钱的,损起人来一套一套的,怼得来报案的女人话都快接不上了。 这时又有警察听到动静过来了,好几个人强行压制着上翘的嘴角,才没笑出声来。 就连袁组长都觉得,这焦大姐说的话损是损了点,但也有一定道理。 诈骗自然是不成立的,因为这次买卖双方交易的东西不单是这一本书,还有所谓的方法。具体如何界定确实有点触及知识盲区。 但当时买卖双方对价格都认可,金额又达不到立案标准,这就谈不上诈骗罪了。所以袁组长劝了几句,总算将两个女人劝走了。当然,在她们临走时也警告了焦大姐几句。 警察也不是万能的,还真不是什么事都能管得了。 这场闹剧结束后不久,就到了众人出发的时间,一行人先后出了大厅,乘三辆车直奔五一路。 车开到半路,刚好路过那家音响店,音响店老板的精神病鉴定书已经下来了,指定医院医生给开具的鉴定上是该人精神正常,没有精神病。 现在这个人已经被拘留,过阵子才能放出来。 经过音响店时,能看到店内的灯光照常亮着,但店门口的音响设备已被人搬进了室内。店里的人没放什么音乐,周围一点都不吵,只有门口的霓虹灯在一下下的闪烁。 陈染从车窗探头向街上看了一眼,正与穿着短裤和拖鞋的一对年轻男女对上了眼神。这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吃着烧烤,估计家都住在附近。 陈染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在路灯下看清楚了陈染的脸,竟都热情地朝她挥起手来:“陈警官,陈警官,我这有烤串你要不要?” 年轻女孩举着一根烤肠要追上来,陈染赶紧摆手拒绝:“不要不要,你们吃吧。” “我这边还有事,谢谢谢谢!”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陈染也有点吃不消,赶紧拒绝并连声道谢。 那女孩追不上车,就把手拢在嘴边,朝着陈染喊:“我妈现在能好好休息了,谢谢你小陈警官!” 陈染知道这俩人为什么要感谢她,无非是因为她把音响店老板给办了,也还了附近居民一个清静。 小路跟陈染同车,等她转回头来,暗暗朝她伸了个大拇指。 袁组长眯着眼睛,估计是在想事儿。没过多久,蔡剑让人把车停在路边:“到了,下车往前走五十米,那个店有后门,你们几个,去后门守着,窗户也得注意,小心楼上的人跳窗户逃跑。” 前方的巷子比较窄,又有好几辆车停在路边,他们开的车如果再停在那儿,路就堵上了。所以车上的人都提前下了车,一部分人先去了后门蹲守,另一部分人在蔡剑带领下从前门先进了这间名为东明百货商店的店铺。 看到几个警察鱼贯而出,门口正在给人结帐的店员猛地一惊,眼神像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似的。 他下意识伸手要去按桌上的铃铛,蔡剑早有准备,一个眼色递过去,有位警察就将那店员按倒在桌面上。 其他人早已沿着楼梯上了二楼,只留下一楼店内三个呆滞的顾客。 什么情况啊这是? 警察来抓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顾客们全都兴奋起来了,货也不挑了,帐也不结了,全都跑到楼梯口,竖起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 还有个人把裤腰带手机套里的手机拿出来,紧急联系家人朋友,一一通知他们这边有警察抓人,来晚了就看不上了。 有个人身体不舒服,腰疼脑袋也疼,警察这一来,他是腰也不痛了,脑袋也清爽了,眼睛直盯着楼上,生怕少听了一句。 陈染跟随众人上了楼,在踹开门那一刻,二楼的几张桌子和十几个男人全都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目光相对那一刻,不知谁发了一声喊:“警察来了,赶紧跑啊!” 有个人第一时间把桌上的钱捞过去,转身拐到后门,拉开了那道窄小的门。 第13章 整顿五一路 双方都不清楚对方实力 门打开那一刻,那赌徒搂着一把钱弯腰就往门外钻。后门有一道狭窄的步梯通向楼下,他本想通过这个步梯往外跑,没想到他刚拉开门,一张脸就出现在他面前,把他吓得一激灵,连忙往后闪。 小路和另一个警察就守在后门,看到有人出来,他伸手把人往里推了一把,将那赌徒重新推回二楼屋内。 随后两个警察从后门钻了进来,再把门一关,屋里的人再想从后门逃跑,就不可能了。 有人试图拉开唯一一扇朝北的窗户,但他刚把纱窗拉开,探头向下看时,就看到了一楼窗口下方呈守株待兔之姿的两个警察。 俩警察看到楼上有人探头向下张望,其中一人便朝窗口赌徒勾勾手,说:“来,来,你下来。” 那赌徒哪里还敢下去?已经抬起的脚也不得不收回去。他毫无办法地龟缩到墙角,最终跟其他几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的人挤到了一起。 “靠墙蹲下!”不知谁在喊。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乌合之众,只是好赌,在生活中大抵都是普通人。在被十几个警察围堵、又无处可逃的情况下,经过短暂的恐慌,最终大都选择了服从。 但很多事都有例外,屋子里这些赌徒中也不乏其人。 有个身高约一米七左右的男人就是如此,他早在警察冲进来那一刹那,就审时度势的瞄准了那女警察所在的方位。 他注意到,女警察身边并没有其他警察相伴。他觉得只要从她身边闯过去,到达门口,他就有很大可能逃离现场 他在容城有好几处房产,也有十年八年都花不完的钱,自然不想被抓。 别人只是来赌钱,就算关起来也关不了多久,有的甚至只是拘留十天半个月就能放出来。 可他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真要是被抓了,就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恢复自由了。 发觉小路等人堵住后门,只有前门可走那一刻,这男人不再犹豫,桌上钱都不拿,很快从两个人身边钻过去,径直冲向陈染所在的方向。 他以为那女警身体素质就算再好,也是个女的。只要他用力一推,就能将女警推到一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在他伸出的手即将接触到女警左肩那一刻,女警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一样摔到一边。 他甚至没看清那女警是怎么动的,一只手臂已被对方钳住了。那女警还试图把他的手臂扭转到背后,将他制服。 仓促之下,他用力挣扎,打算把对方的手甩开。 可惜他没有成功,挣了一下,他的手仍在对方掌控之中。 他心中惊憾,陈染同样有点惊讶,因为她也没料到这赌徒有点实力。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节 上次在星奇网吧抓捕蒋文豪时,情况紧急,她怕对方逃脱,也怕伤及网吧里的普通人,所以陈染一出手就用了七八成的力,一脚将对方小腿骨踢断。 事后陈染也有所反省,决定日后再参加抓捕行动时,得注意调整力度。万一对方只是个身手一般的普通人,她再把人给打到骨折,那也不好。 所以这次那赌徒朝她出手时,她只想钳制住对方,只要对方逃不掉就可以。因此她根本没用多大劲,也没打算把对方绊倒。 很好,双方都不太清楚对方的实力! 感受到那赌徒再度发力,陈染加了几成力。顷刻间,赌徒劲瘦的身体在半空中被掀飞,呈俯趴之势,“咣铛”一声倒在了地上。 在与地面亲密接触那一刻,赌徒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被人从地上扯起来,戴上手铐,剧烈的疼痛才让他脑子逐渐恢复清明。 “你你你……”再看向女警时,赌徒气得手指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向自诩聪明,这一次却彻彻底底地误判了形势! 旁边有好几个警察看到了完整过程,他们都没过去帮忙,因为没那个必要。 等到他们把那赌徒从地上拉起来,一位警察冷笑着对他说:“啥眼神啊,大小王都分不清楚?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半个小时后,赌场里的人全都被带到了派出所。 人一到地方,就被分开关押到不同的房间,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 十几位警察都没离开派出所回家,连夜开始给这些人做笔录。 抓到的人多,其实更好审,只要有几个人交待了,就算是撬开了一个豁口。 陈染也参与了讯问,跟她一个组的人是四组袁组长。 “姓名?”袁组长问道,旁边的陈染则拿着一支笔,面前的桌面上放着讯问记录,看样子是准备做记录。 对面椅子上的人戴着手铐,正是那个企图推倒陈染逃跑的赌徒。 他看上去还在气恼中,只是不知道是在生陈染和警察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他嘴唇紧抿,枯瘦的手抓着扶手,因为用力,指节有些泛白。 见他不回答,陈染和袁组长也不急,只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跟他比耐心。 片刻后,那赌徒才说:“张复生”。 陈染看着他那张脸,再听到名字,隐隐有些熟悉感,只是一时分不清,是看过这张脸,还是听过这名字。 讯问还在继续,无论怎么问,张复生都一口咬定,他就是偶尔来玩一次牌,只来这一回,别的什么都没干。 袁组长见他铁了心要抵抗到底,也看出来这人跟其他被抓的人不一样。 这时其他被抓的人都在陆陆续续的交待,就算张复生不交待,有些事他也知道了。 他干脆坐直了身体,不再继续发问,只淡淡地说:“张复生,东明百货商店老板是女的,她跟你是姘头关系,你们俩有共同住所,地址不用我说了吧?” 张复生冷峻的脸终于出现一丝裂缝,猛地看向袁所和陈染。 袁组长没急于说下去,陈染也静静地看着张复生。他们都不急,因为就算眼前的人不说,他们也有办法从别人嘴里拼凑出关于张复生的事情。 被抓的人中,不乏老赌徒,有的人在东明百货赌过好几年,很多事情他们都清楚。张复生以为别人不知道的一些事,其实也有人知道。 就比如他和姘头的住址,张复生就以为是个秘密。 那个住址一旦暴露,那别的事是不是就瞒不住了…… 他表情开始变化,筑起的心防肉眼可见地在崩塌中。 袁组长见时候差不多了,才道:“要主动交待吗?其实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到。等我们查到,你就没了减轻罪行的机会。” “所以说,现在我们不是在求着你说,是在给你机会,懂吗?” 袁组长说话时看了看表,跟进来的一个警察说:“都问得差不多了吧,一会儿开完会可能还得跑一趟五一路。” “你通知一下,让忙完的人先去会议室等着,等孟所过去开个小会。” 听到他这几句话,张复生终于绷不住了。 他抓着扶手,咬了咬牙,在那警察出去之前,跟袁组长说:“我都交待,前几天我们绑了一个人,姓牛,人还在我住的地方……” 陈染瞥了他一眼,笔在纸上沙沙地滑动着,将他说的话全都记了下来。 笔录做完后,蔡剑和孟所过来了。 孟所平时主管刑事,在对这些赌徒做讯问笔录时,有好几个赌徒交待张复生手段比较黑,有时候会借高利贷给人在他那儿赌钱,对方还不上就会把人绑起来,直到交钱才放人。 这就使得案件性质升级,已经涉及到刑事了,所以孟所直接接管了这起案件。 等人都审得差不多了,孟所就把参与案件的所有人叫到了会议室,准备开个短暂的会议。 “长话短说,大家把情况都汇总一下吧。” “行,我先说。”袁组长轻咳一声,将张复生的情况简单交代了一番。 “经过对比,在这次被抓的所有人中,张复生罪行最严重。第一个,赌场就开设在他姘头所开的商店,实际控制人也是他。” “第二个,有些赌徒输光了想翻本又没钱,他就会把钱借给对方。借的当然是高利贷,九出十三归的那种。” “要是有人还不上,他就会伙同几个人把人绑了,要求人质家属拿钱赎人,不赎人就剁手。至于是否有人真被剁了手,还是仅仅是恐吓,还有待调查。” 他说到这里暂停下来,示意其他人再进行补充。 孟所环视一圈,看到一个警察举了下手,就点了下对方:“你说。” 那警察翻开笔记本,说道:“据两名赌徒交待,张复生跟几个人经常合伙做局出老千,他们对此敢怒不敢言。” 蔡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听到这里,他跟孟所说:“这么说,张复生这人所涉及的罪名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孟所点头:“确实,具体涉及什么罪名,你们都好好想想,明天开会大家再讨论,到时候写起诉意见书的时候都用得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张复生与其姘头同居的地方找牛姓人质。大家再辛苦一趟吧。” 人质是必须要救的,哪怕他是个赌徒,只要家属报了案,他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蔡剑再次带人出发,这次孟所没让陈染跟去,把她赶回家休息去了。 他想着陈染为所里立下的功劳不算少了,到底是个女孩子,老让她像他们这些老爷们一样熬夜不好。 次日,陈染回到派出所上班时,张复生和几个同伙绑架的人已经被解救成功,但她并不急于去见这个人。 因为她终于想起了张复生到底是谁了,那张脸总在眼前晃,让她一夜都没睡好。凌晨时分,她总算记起,她高中地理老师长得跟张复生有七八分像,两个人还都姓张。 难道这张复生竟然跟教地理的张老师是一家人? 她记得高中地理老师是个很风趣且爱学生的老师,写一手漂亮的板书,随手就能画出世界地图。这样的人,实在让人难以把他和张复生凑到一起。 她回到办公室,暂时放下了这些想法,先换了衣服。 昨晚从国道工地回来后,她就随队去抓人了,到现在还没有去看看已经被抓的郑秀娟呢。她还想问问烟霞小区那个用望远镜偷窥的人有没有再出现。 她脑袋里装着一堆问号,准备去找蔡剑。 她人刚走到办事大厅时,又碰到了前两天来过派出所的女律师。她记得对方姓彭,还给了她一张名片。 在彭律师身后,还有一位年纪六十左右的老头。那人长得清瘦,手里拿着一根手杖,穿着白衬衫,颌下留着灰白色短短的胡子。 陈染一时没认出对方是谁,但她认识彭律师,见对方朝她走过来,陈染便停住脚步。 “你找我有事吗?”彭律师主动朝陈染伸出手,陈染还以为她又是想了解音像店老板的事。 彭律师马上解释道:“我这次来,跟我二舅的事无关。” 说完这句话,她往旁边一让,露出了身边的老者。 陈染打量着对方,片刻后,她迟疑地道:“您…是不是教地理的张老师?” 这句话问出来时,她心里有点沉重。 张老师不会是来给张复生求情的吧? 面对上了年纪的老师,陈染多少有几分不落忍。可张复生犯的事太多了,这个忙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的。 老者面上露出几分羞惭之色,点了下头:“嗯,我是教地理的张老师,这次来,是想求你帮个忙。” 陈染:…… 她该怎样拒绝才不至于太残忍? 这时,彭律师接过了话头,“陈染,你们昨晚抓的张复生是张老师的小儿子,在家行三。” “张老师在来的路上就跟我说了,他希望你们能重判张复生,让他在牢里多呆上几年。” 陈染:…… 陈染和路过的警察都怔住了,听说过求人从轻处理自家孩子的,还很少有人希望自家孩子能在牢里多关几年。 张复生做人得有多失败,连他亲生父亲都想把他送里边去? 惊讶归惊讶,陈染心里也总算是松快了。 她先把张老师让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接着问他:“能说说理由吗?” 第14章 整顿五一路 相亲的约定 “别提了,我这个儿子跟他俩哥哥完全不一样,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就是个祸害,聪明劲全都用在了歪地方。” 张老师看起来有一肚子苦水:“我实在管不了他,不如让他进去受点教训,出来了兴许能做个人。” 他说得不甚详细,看上去光是回忆就让他心情郁闷。 陈染没再追问,告诉他:“张老师,我们这边主要是搜集证据,给出起诉意见书。具体如何判,判多久,都归法院管。” “不过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张复生的刑期不会短的。” 陈染只能说到这里,至于详细的案件细节,就不方便向他人透露了。 她不确定彭律师为什么会陪同张老师一起过来,张复生刚被抓到派出所,他们就到了,消息属实灵通了点。 她便试探着问彭颖:“你怎么会跟张老师一块过来?” 彭颖也是个聪明人,猜到了陈染的心思,马上解释道:“我也是张老师学生,上个月他找我咨询过遗嘱的事,所以这阵子我们之间一直有联系。” “张老师的意思是想把房产、存款和股票给老大老二两个儿子各一部分,剩下的都给张复生前妻和前妻生的儿子。” “因为张复生一向不怎么管家里事,都是他前妻在管,老人也是前妻照顾,离婚后也是如此。” 陈染点了点头,老头能这么想,那肯定是因为他这个三儿媳做得很好。 这时彭颖又道:“张复生知道张老师不打算分给他财产,他倒是没来闹过。不过他的姘头左芹前两天带人去了张复生前妻的早餐店里,把店给砸了,孩子为了保护妈妈,也被打了几下。”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节 “所以张老师今天早上找到我,要去张复生和左芹开的超市要说法和赔偿,不给说法他就要起诉那个女人。我们也是去了店里才知道,里边的人全都被你们抓走了。” “那女人这么嚣张吗?”陈染也有点惊讶,同时也明白了张老师和彭颖来得为什么会这么快。 “当然,而且还不止一次。”彭颖对此也挺气愤的。 她为张老师办这个案子,其实也有一半是出于对张复生前妻的同情心。 陈染当即说道:“左芹目前也在讯问室,你们要是有她打砸张复生前妻早餐店的证据,尽快交上来吧。” “如果还有其他涉及到人身侮辱和伤害的证据,也都给我。” 张老师和彭律师看出来陈染愿意帮忙,张老师立刻感激地道:“要是能让那个女人受到惩罚就太好了,这几年她没少来找小君母子俩麻烦。” 彭颖在旁边说:“老师,咱们现在回去多找点证据吧,争取让他们俩多关几年才是重要的。” 办事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张老师也不好再打扰陈染,又客套几句后就告辞离开了派出所。 蔡剑头天晚上没回家,他从楼上下来时,正赶上陈染送张老师和彭律师离开。 “你熟人?”他顺嘴问了下。 “嗯,算是。”陈染简单地说了下这两个人的身份和来意。 “哦,是这个啊?昨晚上都审得差不多了,张复生跟他姘头都涉及到几个罪名,俩人刑期都不会短的。他那个姘头也交代了不少事儿,一会儿上会你就知道了。”蔡剑说。 陈染便问起了郑秀娟的情况:“郑秀娟呢?昨天回来的晚,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她那边没什么悬念了,郑秀娟和她同乡跟一个南云省的人有联系,他俩手里有不少象牙、玳瑁、虎骨之类的违禁品,都是那南云省人从东南亚走/私过来的。” “运过来的货品主要分两个地方存放,一部分放在郑秀娟同乡租住的平房后院,另一部分存放在烟霞小区郑秀娟家的库房里。” “那个库房靠近门的地方放的都是些废弃的货架和杂物,只要不仔细翻,外人发现不了什么异常。可能就是这个原因,郑秀娟才一直在那边住。” 陈染心道原来如此,难怪她一直觉得奇怪,郑秀娟都那么有钱了,她为什么没有搬到更好的小区去住。 蔡剑又告诉她:“郑秀娟说她是容城这边的总负责人,她手下还有几个女的帮她出货。这个案子市缉私队那边会接管的,这两天就要移交过去了。” 陈染点了点头,又问道:“烟霞小区用望远镜偷窥的人还没找到吗?” “还没出现,不过我们拿到了他的身份信息,这事儿先放着,以后有机会再查查这个人。”这个人蔡剑也记挂着,虽然还不确定此人身上是否有事。 两个人边走边说,在四组办公室内碰上了袁组长。 “你怎么还没走,今天不是该你休息回家吗?”见他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还泡了一杯热茶,蔡剑问道。 袁组长在工地值了一周左右的班,一直没回家,这才刚回所里就又参与了抓捕。按值班表,他今天是该回家的。 袁组长却摆摆手:“算了,还是不回去了,你嫂子也不让我回去。” 他这一说,办公室里的几个警察可就来兴趣了。 “为啥呀?是不是因为你天天不回家,嫂子生气了?” 蔡剑则说:“这种事我有经验,你回去给她买点东西,再说上几句好话,做顿饭哄哄,说不定就能把人给哄好了。” 几个年轻警察不由哄笑出声,小路感慨地道:“没想到蔡哥在家这么会来事儿。” 蔡剑一脸不以为然:“那怎么了,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不哄一下能行吗?” 旁边一位同事朝着袁组长打趣道:“老袁,这个你可得跟老蔡学。” 袁组长扣下茶杯盖子,呲笑道:“我跟他学什么啊?我跟你嫂子好着呢。” “她不让我回是为我好!这几天她娘家来了个远房亲戚,想让我安排工作。她那亲戚一没学历二没技能的,不好的工作还不愿意干,我上哪儿给他安排去?” “你嫂子这是不想给我添乱,才不让我回去的懂不?这叫善解人意!” 几个人扯着闲话,陈染在自己位置上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然听到有人问她:“小陈,听说你是学数学的,学校还是重点大学,怎么想着来当警察了?” 办公室里的人对这话题显然都挺感兴趣的,一个个朝她望了过来。 陈染放下手上的备忘录,半开玩笑地道:“我在数学系体能最好,跟体育生比数学最好,业余时间还学了点法律,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精,算杂家吧。我想着这种情况挺适合当警察,就考进来了。” 一位同事听到这里,笑着说:“还真是,咱们当警察的,乱七八糟的最好多懂点,小陈你来这儿还真合适。” 陈染微笑着点头,算是回应。真实原因是她高考报志愿时就想报警官大学,可惜当时她生病了,体检没过关。 现在成了警察,不过是圆梦而已。 她妈事先跟她说好了,如果有一天她不想做这行了,想换个工作,家里还是会支持她。 “时间差不多了,都去会议室吧。”三言两语地各聊了几句,蔡剑看了下表,便让众人做好开会准备。 袁组长既然在,也跟着一起去了会议室。 孟所坐在主位,开门见山地道:“张复生的案子审得差不多了,昨天让你们考虑的事都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把这件事拿到会上讨论,目的也是要提高所里民警们的法律水平,以便适应现在的形势。 “关于张复生所涉及到的罪名,谁先说?”孟所说完开场白,环顾一下室内散开坐着的下属,就开始发问。 陈染坐得比较远,也没抢着发言。 她知道昨天孟所布置完任务后,好几个警察都特意去资料室查过资料,估计这时在场的人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她没必要抢这种风头。 孟所见没人抢答,就顺手指了个比小路略年长的警察:“你先说。” 那警察当下就道:“昨天我们说过,张复生涉及到好几项罪名,我先说一项吧。” “首先,张复生和其姘头左芹将东明超市楼上设为赌场,以营利为目的,组织三人以上的赌博,且赌资超过五万,这符合赌博罪。” “他们还借钱给人赌博用,且明知借钱用途,这都属于为赌博提供直接帮助,应按赌博共犯论处。” 这一条在场的人之前也都知道,毕竟都抓赌过多次了。 孟所点了下头,又指了下小路。 小路害怕当众被孟所问住,也做了充分准备,清了下嗓子就道:“张复生和几个同伙在赌场多次用骗人手法出老千,以此来骗取他人钱财,且数额较大。这符合诈骗罪构成要件……” 至于陈染之前提过的非法拘禁,他没说。那毕竟是陈染跟他讲过的,他要是再复述一遍,就相当于抄袭别人的想法了。 会议接近尾声时,孟所对这些下属的表现还是满意的。经过这一番讨论,他相信再碰上类似的案例,所里的人都会知道怎么完成起诉意见书了。 “小陈,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孟所特意点了下陈染。 陈染倒也没有推拒,提了下张复生姘头左芹伤害张复生前妻及儿子的行为。 介绍完基本情况,她才道:“张复生及其姘头左芹的行为不仅触犯到刑法,还严重违反了社会的公序良俗。” “这些行为给坚守善良和责任的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我们有理由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我要求对张复生姘头左芹的调查要做得更深入细致些。” “可以啊,关于左芹的情况,你们谁查到了,都跟小陈沟通一下,由她汇总。”孟所交待完这一点,就宣布了散会。 从会议室出来,陈染和小路一起回了四组办公室。 她才坐下,就接到了她妈的电话。 如果没有特别的事,她妈是不会在工作时间联系她的。所以陈染一看到来电显示,马上接通了电话:“妈,怎么了,你找我有事啊?” “你今天晚上六点半记得回家,昨天不是跟你说好了吗?” 陈染努力回忆了一下,才迷迷糊糊记起来,昨晚她回家时,她妈好像跟她说,她爸一位老朋友要给她介绍个相亲对象来着。 当时她困得不行,耳朵听见了,脑子却跟不上趟,完全没往心里去。在她妈眼里,可能就算是知道这事了吧。 她妈难得对她提什么要求,她不好拂了她妈的心意,只好说道:“妈,我尽力吧。” “行,那你先忙着,最好能回来。就算相不中也没事,怎么都得走个过场,算是给人个面子。” 她妈很快挂了电话,小路在旁边听到了片言只语,等陈染一挂电话,他就凑过来想打听。 陈染不想跟他聊个人问题,便打断他一脑子八卦的想法:“今天不是还得去一趟五一路,对金辉ktv进行检查吗?几点?” 小路用手指了个八:“得晚上八点左右吧,那时候人多。” 第15章 整顿五一路 房中房 思念咖啡厅坐落在五一路尽头,距离金辉ktv有一千米左右的路程。 陈染妈听说她晚上八点要去五一路那边办事,就把见面地址定在了这家新开不久的咖啡厅。 咖啡厅的大门是双开玻璃门,两侧宽大的玻璃内都贴着彩色纸,能把客人脖子以下的部位挡住,又不耽误人观察外面的情景。 按照约定,陈染拿了一本《知音》杂志,推开玻璃门。她私下里觉得举一本杂志进去东张西望地找人有点傻,毕竟她根本没相亲的心思。 但她妈都跟人说好了,她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也就只好照办。 看到她出现,一个系着围裙的服务员马上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往里边拐。 沿路所过之处,有用仿真绿色藤蔓吊着的秋千,有的情侣就面对面坐在这种秋千上,喁喁私语时还不时晃一晃。对某些人来说,可能这样挺浪漫的。 但陈染希望跟她相亲的人千万别订这种位置,对于陌生人来说,坐这种椅子面对面真的很尬。 看到她过去,墙边有两个年轻男人先后站了起来,陈染瞄了一眼,还好,他们坐的座位是正常的。 这两人个子都不低,其中一人陈染不认识,但靠里的人竟是她最近刚见过的肖专家。 这让她很意外,她以为肖专家现在还在国道工地上忙呢。 肖专家还没说话,另一个人倒先起身帮陈染把椅子拖开,示意她坐下。 帮她拖椅子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跟她相亲的丘佳乐了,他面带笑意,问她:“陈染,我就是丘佳乐,阿姨应该跟你说了吧?我跟肖明非小时候都见过你,你还记得吗?” 陈染略带迟疑地问道:“我妈说了,我们真见过吗?在哪里?” 肖专家在旁边淡淡地道:“在石油勘探队家属区,当时我们几个都有长辈在队上。” 他这么解释,陈染终于有了点印象,那应该是小学二年级之前的事情了。小学二年级之后,她再没去过勘探队驻地,再放假都是去她舅住的道观。 但她实在想不起来哪个小孩是丘佳乐,哪个又是肖专家了。 她只记得小时候的她精力极为旺盛,也受不得欺负,在驻地打过好几个男孩,其中就有两个比她大的。 她…应该…没打过眼前这两位吧? 服务员把陈染点的咖啡送了过来,丘佳乐见她放好糖,才道:“你小学一年级暑假我们见过,当时你烫着头,打扮得像个洋娃娃。” 这些陈染倒是有印象,因为她的相册里有当时的照片,家里的贮物室里也留了一些小时候的衣物鞋子。 肖明非在旁边没插嘴,事实上他比丘佳乐知道的还要多一些。他记着那一次陈染是和她妈妈一起来的驻地,有她妈妈打扮,她的连衣裙和小皮鞋经常换,皮肤也保持得很好,洋气得像个小公主。 但早在那之前三四年,他还见过一次陈染。当时是冬天,陈染穿的碎花棉袄棉裤都很厚实,两腮各有一抹红,一看就是老人带的。可就是裹得这么厚,也不耽误她带着一群孩子满街跑。 有一回她捧着烤好的花生挨个房间送,送到他这里时,不仅帮他搓掉花生衣,还用短短的手指戳到他眼角,用不标准的语音说:“锅锅,你眼睛真好看。”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节 这也是唯一一次有人夸他眼睛好看。 现在,她应该全都忘了吧? 陈染跟丘佳乐说起近况时,注意到肖明非嘴角翘了下,好像是笑了。但她再看时,那抹笑就看不到了,这让她以为自己刚才的感觉是错觉。 丘佳乐也看出来,陈染看他时眼神清明,毫无羞涩局促的感觉,对他应该没什么想法,估计是被家里大人逼着来的。 可他喜欢陈染的长相,不然他也不会同意过来相亲。又有小时候的一点情谊在,他还挺想跟陈染进一步接触接触的。 他怕碰壁,就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陈染,你要是相中我了,哪天给我个暗号呗。” 陈染不打算给他留什么希望,有时候拒绝得干脆点对双方都是好事。她就道:“你现在桃花运应该挺旺的,就是不包括我。” 丘佳乐怔了片刻,才道:“这你真能看出来啊?” “我看着玩的,你信不信都行。”陈染看似在玩笑,丘佳乐却是信了。 桃花运他确实有,不过都不是他自己中意的。有的烂桃花还让他很烦恼,他巴不得那些所谓的桃花都离他远一点。 想到陈染的职业,丘佳乐就道:“不瞒你说,最近一个月我经常收到信,平均两三天一封,应该是女人写的。” “我大概能猜出来是谁,这个人可能偷偷进过我房间,但是我没证据。你说这种事我要是报警的话,能不能处理她?” 陈染:…… “她进你房间有没有拿走过东西?” 听她这么问,丘佳乐面庞很快变红,片刻后才道:“可能拿过贴身的衣物,刚开始我没发现,等到想用的时候找不到了。” 连肖明非都有点同情自己这小时候的玩伴了,这属实是有点惨。 陈染眼里也有掩饰不住的同情,相亲变成这样也真是始料未及。男孩子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不得不说,丘佳乐身材高大,五官疏朗,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但现在她还忙着五一路整顿的事,所里正缺人手呢。她就道:“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等再忙几天我联系你,到时候咱们约下看看。” 只是有女人写信骚扰丘佳乐的话,就算警告或拘留,也不会对那女人造成大的伤害。说不定还会把她激怒了,缠丘佳乐缠得更紧了。所以陈染得多了解一些,才能看看有没有好点的办法。 丘佳乐工作几年,社会经验也算丰富,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烂桃花的事确实让他挺烦,但也不至于对他影响太多,所以他很快恢复如常。 他也知道陈染还有任务要忙,就跟她交换了电话号码,然后道:“明非接了容城大学的聘请,开学就去那教书,一周两次课。我在招商局瞎忙,时间还是有的。” “以后咱们有空就聚聚吧,我那儿还有咱们在驻地的合影,下次见了我拿过来,你俩也看看。” 肖明非也要了陈染的号码,并没有像之前在国道工地表现得那么高冷。 陈染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问他:“上次在工地,你认出我了吗?” “刚开始没认出来,后来听别人喊你名字,想起来了。”肖明非对此并没否认。 接着他又告诉陈染:“工地那边暂时安排好了,有需要再过去。我最近都会在市区,如果你有事,打我电话就行。” “九月中下旬,容城市博主持召开一次面向全市的鉴宝会,到时候我会提前把邀请函寄给你寄过去,拿邀请函可以进贵宾间。” 这件事陈染听说了,因为这种大型活动是需要安保协助的,当然要提前跟公安部门沟通。 不过会议召开地址不在莲山派出所辖区,他们所要不要派人过去暂时还不清楚。到时如果不太忙,她也许能腾出空来。 这时代不光有气功热,也有收藏热。如果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古代的瑰宝,陈染当然求之不得。去博物馆也能看到那些古物,但毕竟要隔着玻璃。 陈染从咖啡馆出来时,小路已经将那辆旧桑塔纳停在门口等着她。 小路其实挺想问问陈染相亲相得怎么样了,但时间紧,他就把这事儿先放到一边,踩下油门,载着陈染一路将车开到金辉ktv. 两人先进了前台大厅,这次他们是先进来察看下情况,带了证件,但没穿警服。 他们俩和其他人散开,两人一组去各自负责的分区检查。 他们先上了二楼,从楼梯口往一侧走。 经过楼梯口附近一个虚掩着的包间门时,就听到有男人用嘶哑的嗓音吼着:“耶利亚神秘耶利亚,再次给我梦见吧……” 两人看向那道门,门上有狭长的玻璃,可以透过那道玻璃看清楚室内的情况。 陈染估算了下,玻璃长宽还算符合要求,也没有遮挡。见里面有好几个人,活动都正常,也没有陪侍,便跟小路继续往前走。 走不远,便发现有一扇门上的玻璃里面被人用什么东西遮住了,看不到内部情况。 “进去看看。”小路说完,便推了下门。 门没有反锁,稍微用下力就开了。 室内只有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台几上还有开封和未开封的饮料。 那些开封的饮料瓶加起来足有十几瓶,沙发另一侧还散落着两件衣物,有男式也有女式的。 所以这个包间之前应该不止一个人。 除了沙发上那位,这屋里可能还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有点怀疑,这个包间内有房中房。 而这正是他们这次要排查的重点。 包间内没有可透视的玻璃不行,存在房中房更不行。 沙发上的人可能是醉了,没什么反应,陈染进入房间观察着周围的摆设和墙壁,小路则在墙上不时敲一下。 陈染环顾四周,忽然走到侧面墙角,把耳朵凑到墙边,用指背叩击几下。 “路鸣,你过来听听,这个声是不是不对劲?”陈染朝着小路招手。 第16章 整顿五一路 恐怖的记忆力 小路过来确认了一下, 也感觉到了异常。 他们来之前,袁组长曾说过,发现问题要及时向上报告, 非必要情况下,不要轻易涉险。 所以两个人没有擅自往里闯,先用手机联系上了蔡剑等人。 蔡剑的要求和袁组长是一样的, 都让他们在原地等待, 不能轻举妄动。 蔡剑和袁组长等人来得很快,他们进入这个包间时,沙发上的人还在昏昏欲睡中。 这时陈染和小路已推开靠墙的一个柜子, 那道隐蔽的暗门就在柜子后面。 蔡剑先推了下门,门没有被推动,可能是被反锁了。 他打算找人把门弄开,这时有个领班带着手下的保安过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因为大家都穿着便装,领班并没有马上认出他们的身份,态度就很强势。 袁组长掏出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下, 那领班面色马上变了。先前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此时见到证件, 心里已经知道不好了。 普通员工可能不知道店里有暗室, 他这个领班却是知情的。知道暗室的顾客都是熟客,要订这种包间的时候会直接找他和领导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光知道暗室都在哪儿,他还知道常去那里的顾客都是谁。 就像这个包间,这一次就是志强造纸厂老板的儿子订的。 此时警察就站在暗室门口, 显然已知道这里有猫腻。 袁组长没错过他脸上的心虚,反问道:“现在你还拦吗?” “不……不了,几位尽管进。”领班自觉退让到一旁。 暗室在几分钟后被踹开了, 里面没有窗户,只有暗暗的彩灯作为照明光源,所以室内光线很暗。 在看清室内情况那一刻,袁组长瞳孔微缩,马上跟蔡剑说:“立刻派人去店门口守着,不让任何人外出。” 陈染站在他们旁边,挨着门框,她最先看到的是地面上躺着的一具半果女性。 女人的裙子被斜斜地掀到大腿根部,内裤没在身上。上身是一字肩的针织薄衫,脚上的细跟皮鞋掉了一只,只有一只还在脚上。 光线太暗,还有彩灯影响,她一时看不清室内地面上有没有血。但那女子一动不动地躺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暗室内还有两个人在,看身形都是男性,一个歪在靠墙的沙发边缘,另一个呈俯卧状半趴在床上,一条腿从床沿上耷拉下来,脚尖垂到了地面上。 现在谁都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们这次主要是来调查ktv内有没有违规布置和有偿陪侍现象,谁会想到,调查刚开始,就碰上了这种意外。 这里面的三个人要是都没了命,市局那边都得惊动。 “进去看看,这几个人是不是还活着?”孟所这次没来,行动指挥是袁组长,他发令后,自己先拿着手电走了进去。 蔡剑紧随其后,其他人暂时守在暗门外。 袁组长检查了下几个人的呼吸和颈部脉博,最终他沉着脸站起来,和蔡剑重新走到门口:“先出去,保护好现场。” “死了一个人,另外两个怀疑是嗑/药了。” “上报分局吧。”蔡剑说。 派出所也可以处理刑事案件,但要是遇上案情重大的刑事案件,是要上报给分局处理的。 这次他们碰上的案子还涉及到人命,不往上报是不可能的。他们连现场都不能随便乱动,以免影响到证据的提取。 小路和其他同事在听到这个检查结果后,都极为意外,谁也没想到,竟真的碰到了涉及到人命的大案。 小路悄悄跟陈染说:“咱俩这可真是挖了个大的。” 领班一直在走廊上候着,他听不到警察说了什么,但他擅长察言观色,能猜测到里面出了大事。不然那些警察的面色怎么会变得那么凝重? 那些人都没有乱动,似乎是要等什么人过来。 那不就是摇人吗? 得出了多大的事,才要摇人啊?! 张厂长的儿子应该就在暗室里,正常情况下,那小子被人撞开门,肯定要闹的。可现在都过去十几分钟了,他都没出声,不会是没气了吧? 想到闹出人命这种可能性,领班已变得面如土色,开始盘算着要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上摘出来。 河西分局的人来得很快,带队的是分局刑警大队队长梁潮生。分局局长本来已下班回家,得到通知后,也从家里火速赶了过来。 涉及到命案,又是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场所,他肯定要第一时间过来的。 进入包间时,梁队已戴上了手套,先问袁组长:“谁先发现的,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们在例行盘查时,发现有两个包间存在房中房的情况,另一个包间是蔡剑发现的,房内没人。这个包间是我们所陈染和路鸣发现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节 袁组长说话时,指了下旁边等候的两名新警。 梁队不认识路鸣,但他对陈染挺眼熟的。之前罗平市来人提审蒋文豪时,由他负责陪同。当时他见过陈染,也知道这姑娘身手很不错,力气比一般的男警察都要大。 他冲着陈染点了下头,听完袁组长的报告,便开始安排人进场。 “那两个人还没醒吗?”勘察通道尚未布置好,众人暂时在外等候,分局局长往暗室内看了一眼,见里面的几个人仍然没动静,便问了一句。 “还没,具体原因需要做下药理检测,看看他们之前服用了什么。” “目前我们认为,死亡女性在生前有可能受到性/侵,从颈间掐痕来看,她应当有反抗行为。” 蔡剑也道:“除了这几个人,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大行李箱,就放在角落里。这个行李箱比较蹊跷,从他们随身携带物品来看,似乎并不需要这么大的一个行李箱,所以它的出现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蔡剑和袁组长一般不会直接处理命案,但他们也协助调查过各种各样的案子,经验自然很丰富。 此时此刻,在ktv的暗室里出现一个空的行李箱,这就很违和。 分局局长和染队对视一眼,心里都涌起了一个念头,那个女人的死莫非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谋杀? 行李箱不会是某人预备做为抛尸的工具吧? 思及这一点,几个人都暗暗心惊。 同时还有些庆幸,幸亏这个案子发现得及时! 如果莲山派出所的人没有早点发现这个暗室,那里面的人一旦醒来,说不定会把死掉的女子塞到行李箱里运走。 若是他们将死者抛到大海或埋到深山中,她的尸体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人发现了,就算被人发现了,这一案件也有可能变成无法破解的悬案! 正是想通了这一点,他们才更深刻的意识到,今天莲山派出所这个行动很及时,发现暗室的民警也很不错。 因为发现得早,不仅现场没被破坏,死者和疑似凶手也在,那这个案子的破解就指日可待了。 梁队瞧了眼最先发现暗室的陈染和小路,随后跟袁组长说:“一会儿要对现场进行勘察,工作量不会小。分局痕检老杨在医院做手术,三五天出不了院,目前痕检工作由小朱顶上。你们所有没有擅长痕检的?让他们协助一下小朱吧。” 这个案子是莲山所的人发现的,涉及到命案,虽然要由分局主持侦破工作,但他们也不好不让莲山派出所的人介入。 刚好痕检人手有点缺,梁队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说到莲山派出所的痕检水平,以前最高的当然是魏兵。但现在不一样了,陈染肯定要比魏兵强,就连小路,因为天天跟着陈染混,受到她的影响,水平跟魏兵比都不差了。 这时孟所也到了,所长去了外地出差,莲山所的工作暂时由他主持,听了梁队的要求,他并未迟疑,很快点了两个人:“陈染和小路上吧。” “别的他俩可能不如其他人,论取指纹和足印,他们做的很不错,而且挺会打配合的。” 梁队迟疑了一下,公平地讲,他对陈染这个女警很有好感,作为新人她也很出色。但破这种命案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 他不想任何人影响到证据的提取,毕竟这是命案。待审理时,法院对证据链的审核肯定极为严格,这是万不能出错的。 “你确定让他们俩上?”梁队并未掩饰心里的不赞同,分局局长虽未说话,心里的想法跟梁队也是一致的。 他的眼神从袁组长和蔡剑两个面上闪过,虽未向他们俩提问,但那眼神似乎也在从这两个人身上寻找答案。 蔡剑便如实说道:“小陈这人很爱钻研,入行时间是不长,但咱们所现在要论起痕检来,确实是她做得最好。一会儿可以先让他俩试一下,如果达不到要求,再换其他人上吧。” 话说到这份上,梁队即使半信半疑,也没再驳回莲山所几个人的建议。 听说领导提议他帮忙在这个命案现场找指纹和足迹,小路又兴奋又紧张,手心都在出汗。 他看了眼陈染,看到她眼神亮亮的,只是她没有表现出什么紧张的神色。 小路不禁暗叹,明明比他还要小两岁,陈染怎么总是这么沉得住气呢! 这件事梁队暂未反对,分局痕检小朱却不放心,他就指了指包间内的玻璃茶几,跟陈染和小路说:“你俩先把这块玻璃扫了,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有效指纹。” 说着,他把一台多波段光源灯递给小路,问他:“会操作吗?” 小路点头,接过灯,陈染则拿着刷粉工具,跟在他身后。 在分局痕检小朱的印象中,派出所的警察平时处理的事都很杂,精力会被分散,在痕检方面自然做不到专精。取的指纹对他这个专业痕检来说,往往不太理想。这两个民警又如此年轻,能行吗? 他想着如果莲山所的人实在不行,他就算一个人累一些,也不能让这俩小年轻上。 小路也懂他的想法,不过是想先看看他和陈染的水平罢了。 他跟陈染早就配合熟练了,当即拿起那台灯,呈45度角斜斜地照向茶几玻璃。陈染站在他侧面,视线垂直,也看向玻璃表面。 “不太清楚,找个纸,把底下挡住吧。”陈染说完,从包里拿出事先备好的彩纸,贴在茶几玻璃下方,让两个同事帮忙托住。 等光线再打过去的时候,透明玻璃上的指纹就清晰多了。 两个人又调整了一下角度,陈染才道:“可以了,这样最清晰。” 小朱在旁边看完他们的完整操作,他到底是专业的,这一看就知道这俩年轻人对光线角度以及视角的利用都很到位,确实要比一般的同行做得好。 这个水平,应该是够用了。 他这才冲着梁队点了下头:“还行。” 这时勘察通道已经铺好了,梁队自己先进去,陈染和小路也跟在小朱身后进了暗室现场。 除了他们几个和另外两位不知姓名的刑警,还有负责拍照的刑警以及一位四十来岁的法医。 至于蔡剑,则留在外围负责警戒,袁组长和刑警大队的人把领班和相关人等都叫到别的房间去做笔录。 分局局长以及孟所等在走廊上,不时询问着里面的进展,谁都没有离开的打算。 可能是最近没有打扫的缘故,暗室地面有少许浮灰。有两位刑警拿着静电吸附仪,有条不紊地提取着足印。这种设备所里可没有,小路和陈染都多看了几眼。 梁队站在法医旁边,看着他对那死者进行初步的检查。 陈染离他不远,见状轻声跟染队说:“我可以看看这几个人的指纹吗?” 梁队疑惑地瞧了她一眼,答应了:“你看吧。” 陈染手上戴着手套,把几个人的手指全都看了一遍,对此不仅梁队不解,负责痕检的小朱也不太理解。 她这时候看那几个人的指纹能有什么用?难道她还能记住吗?一个人有十根手指,三个人就是三十根,就算能记住几个比较典型的,她还能记住一大半不成? 小朱略想了想,就把这念头抛开,抓紧时间干活。 大概半个小时过后,陈染指着一把椅子,说:“可能少了一个人,我在这儿提取到了不属于这三个人的指纹,不确定是不是服务员的。” 室内除了床和沙发,还有两把椅子靠墙放着,椅子都有光滑的扶手。陈染所说的指纹就是在一把椅子右侧扶手上提取的。 听她这么说,梁队第一时间朝她这边看过来,面上带有掩饰不住的惊诧。 他确定他没听错,陈染刚才说她提取到了不属于现场三个人的指纹。那是不是在说,她真的把那三个人所有的指纹都给记住了?! 要真是这样,她的记忆力就太恐怖了。 小朱的震惊更是难以言表,对于经常处理指纹的他来说,每天从早到晚盯着指纹看,忙到下班时真的会看到眼晕。 至于记住指纹,他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一次只能记几个,再多脑力就跟不上了。 小朱来不及提出什么质疑,在反应过来陈染说的是什么时,就已起身走到陈染身边,看向她所说的指纹。 那是一个向右||倾斜的逆时针绞形斗,斗形较扁。 他看完后,记住了这个纹样,当即对现场几个人的手进行了检验。等他重新起身时,脸上的惊讶早已变成不可思议。 看到他那副见了鬼似的表情,梁队不用问都能猜到答案。 果然,分局痕检小朱表情复杂地跟梁队和现场的几个刑警说:“那枚指纹挺新的,确实不是这几个人的。现场可能还有一个人,不太确定他是中途离开了,还是提前来过。” 梁队平静地点了下头,随即拿起手机,出了暗室打电话去了。 第17章 整顿五一路 这里含匪率有点高哦! 没过多久, 他重新返回暗室,跟现场的人说:“我们的人对领班和ktv的工作人员做了笔录,有人反映, 在ktv的应该还有一个人,该人为男性,身高约一米七五左右, 偏瘦。年龄与造纸厂张厂长之子相仿。” “他们是一起来的, 至于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没人注意。” 竟然真的还有一个人曾出现在现场? 那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案件相关人员,当务之急, 自然是要尽快找到此人的下落。 此人到底是谁,领班也不知道。但他跟袁组长他们交待说,这个人以前也跟张厂长的儿子来过一次ktv. 暗室内的勘察行动仍在继续着,几个昏迷不醒的人先被送往指定医院。法医仍在对死者进行检查,痕检的工作要更晚些才能结束。 五一路本是一条热闹的商业街,夏天的夜晚比白天要凉爽许多, 来这边逛街游玩购物的人自然不会少。 所以, 当一辆辆警车停在ktv门外时, 五一路上有很多人都知道了。一波波的人潮从各个方向朝这边涌过来, 都挤在警戒带外朝ktv门口看过去。 “听说里边死人了!”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胖子站在街对面,对身边两个年轻人说。 他们几个人都挺高,但这边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即使他们踮着脚,也不太能看清楚门口的情形。 胖子年方四十有余, 好奇心却极其浓厚。他不甘心在外围观望,便扯了把两个年轻人,示意他们跟在他身后向金辉ktv靠近。 这人身上带着股牛劲, 逮着点缝隙就能让他挤进去。 这个胖子姓吴,是外省老板。跟在他身后的人正是刚与陈染分别不久的肖明非和丘佳乐。 丘佳乐想让他在容城投资,吴老板本来还端着,想着这样好跟丘佳乐谈条件。等他知道肖明非也在这边的时候,不用丘佳乐劝,就紧赶慢赶地来了五一路。 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聊别的,就听说这边发生了命案。人潮往这边涌的时候,吴老板顾不上别的,一心想过来看热闹。 肖明非和丘佳乐也想过来,之前陈染跟他们说她晚上要去五一路办点事,现在看到这些警车,两个人自然都能猜到,陈染极有可能就在这家ktv里。 周围的人只说里面死人了,可没人能说清楚死的人是谁。 这样一来,两个人心上都有点忐忑。 要说感情吧,他们之间倒谈不上有什么深的感情。但就那么一个认识的大活人,还是有好感的儿时玩伴,他们不可能不担心。 先是来了几辆救护车,拉走了几个男人。 胖胖的吴老板紧盯着救护车追问:“上边拉的都是什么人啊?” 有人离得近些,摇头道:“是什么人不知道,反正都是男的。在担架上躺着都没什么动静,谁知道是受伤了还是怎么着?” 听说都是男的,肖明非与丘佳乐对了下眼神,显然都松了口气。 又过了不久,一辆面包车将一个包裹严实的人拉走了。 这回不用人问,早有人说:“是火葬场的车,上边拉的肯定是死人。” 肖明非心里认定那个人肯定不是陈染,但他不敢深想。 这时袁组长出现在ktv门口,他表情平静,跟旁边同事说话的样子也正常,看着火葬场的车远去,他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节 肖明非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出事的肯定不是陈染。不然以袁组长和陈染的关系,不会这么平静。 这时候已经过了九点,ktv门口好一会儿没什么变化。始终有警察守着,无人进出。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可看,陆续开始离开。 吴老板倒是不急,但他在意肖明非的态度。对于他这样的藏家而言,能有机会结识肖明非这等受官方认可的鉴定高手,那必定得把人笼络住,万万不能得罪了。 所以他特意回头问肖明非:“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坐坐。 肖明非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必,再看看。” 这就让吴老板好奇了,肖明非对谁都淡淡的,看起来对很多事都不感兴趣,也不像是个像他一样爱看热闹且八卦的人,这回怎么就愿意在这儿干等着呢? 疑惑中,吴老板“啪”地一声,拍死了叮咬他的第七个蚊子。 到后来,吴老板已数不过来他到底拍死了多少蚊子了,先前的热情也被一身的痒感给消耗怠尽。 刚来时一心想看热闹的是他,现在一心想离开回下塌宾馆休息的也是他。 只是他看到肖明非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也就只好舍下这一身喂蚊子的肉,耐心地等着。 到了十点多钟,一队人终于从ktv里走了出来,有人手上提着箱子,虽然有部分人没有穿制服,场外围观的人还是能看出来,这些人就是警察。 吴老板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肖明非的话:“走吧。” 吴老板这回已经不想说话了,只想快点回到下塌的宾馆抹药,要不然,他这一晚上就别想睡了。 短短几天里,五一路接连出事,先是东明商店赌场被端,十数名赌客被警方带走。紧接着新开业不久的金辉ktv死了人,被上边责令停业整顿,老板则被要求配合调查。 这一连串发生的事对于五一路的商家而言,就好像头顶上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剑会落下来,砍到他们身上。 一时间,各个商家都在抓紧时间自查,店里有不法勾当的,暂时也都被隐藏起来。 所以,接下来几天,莲山派出所的人在五一路一带都没有查出什么大的问题。 ktv发生的案件已被分局刑警大队接管,莲山派出所配合做完保护现场的警戒工作,仍组成了一个小组,配合分局完成接下来的排查和走访工作。 至于陈染,在提取完现场指纹过后,就像平时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五一路行动之前,她就憋着一口气,想试着看看,能否把前几年当街抢走她奶奶耳环的人给抓住。 但她接连在五一路巡逻几天,都没碰到与此人相像的家伙。 这一天中午,陈染从所里出来,不过她这次不是去五一路。 因为那边的商家都在观望,就算他们查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收获。所以所里决定,暂时先不去那边,等日后商家放松戒备了,再去突击做下检查就好。 陈染这次出来,是接到了汪鹤的电话,说他家店里来了四个人,看起来不像好人。 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是想收保护费,还是想敲诈? 年前收保护费的已经被清理过一批,但谁也没法保证,会不会有新的团/伙出现。他和他爸妈都有点担心,怕出事。 但对方还没有什么不法行动,只是看着不像好人而已。这种情况下报警,警察也没法管,这点常识,汪家人还是知道的。 不过汪鹤有陈染电话,就给她发了个信息,向她求助。 小路听说这事,主动提出跟过去看看。考虑到对方有四个人,小路就又找了两个在所里备勤的同事,让他们陪着一起去了汪鹤家所在的烧烤店。 所里的人现在对陈染都极有好感,也没有谁会对她产生什么嫉妒的感觉。 因为大家都有眼睛,看得明白,陈染就是喜欢这一行,她会把喜欢的事做到极致,并不是奔着出风头去的。这样一个又有能力有担当又漂亮的同事,哪个正常人会不喜欢? 因此,小路一跟他们提到陈染的事,这俩人就同意了。 一行四人仍由小路开着那辆破旧桑塔纳去了汪鹤家的烧烤店。这家店里不只卖烧烤,也有家常炒菜,平时都是汪鹤爸爸掌勺,生意一直挺好的。 他们到的时候,店里也坐满了人,只是那气氛颇为怪异。 汪鹤爸爸在后厨忙碌,他和他妈妈两个人在店里忙着给人端菜。看到陈染他们进来的时候,汪鹤的表情就如同漂在海上的人捞到了浮木一样,虽未说话,脸上却像是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快救救我~~ 跟小路一起过来的警察还没有进入店内,就暗暗咋舌。因为店内的情景跟他们之前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这家店内总共有十六张桌子,可是在这些桌子旁边,坐了好多光头,纹龙画虎、身形彪悍的也有五六个。 大概数了数,至少有半数以上的人不太像是普通的食客。 而此时此刻,那些看似正常的食客与汪鹤母子一样,都龟缩着身体,如鹌鹑一样瑟缩着,尽力减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这情形,陈染也吓了一跳。 这是咋了?黑/帮要团建还是要火拼啊?! 以这些人的外形来看,现场的含匪率是不是太高了点? 这种场景,她有生之年从未见过,毕竟,她以前也只是个学生。 当然,只是现实中未见过,在电影电视剧里肯定是见过的,还不止一次。古惑仔的电视,有几个年轻人不曾看过? 最近他们经常去五一路调查,去的时候都没穿警服,这次出来也没穿,所以那些人暂时还不知道他们都是警察。 陈染默不作声地找了个靠里的空位坐下,看到汪鹤挪过来,她指着那伙人小声说:“怎么这么多?” 汪鹤屏着气,用气音回复:“后来了两批,他们好像要等什么人?” “他们人太多了,你先别跟他们起冲突,实在不行咱们先跑,店砸了就砸了,人别出事就行。” 汪鹤这时已经开始后悔了,他打电话时来的人不算多,想着陈染他们毕竟有警察身份,应该是能处理好的。 可谁能想到,店里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匪里匪气的人,就跟捅了土匪窝了似的。 他爸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更不用提他了。 陈染暗自琢磨着,这边的特殊情况还是得向所里汇报一下。对辖区内各种有风险的聚集活动,所里都需要及时掌握情况。 像今天这种情况,绝对有必要让所里派人过来了解下。 另外两位警察都比也年长,自然明白这一点,其中一位最年长的跟陈染说:“这事儿得上报。” 说着,他已拿出手机,开始给所里的人发信息。 陈染假装吃着盘子里的花生,耳朵也不闲着,听着那几桌匪里匪气的人说话。 声音挺嘈杂的,听了一会儿,陈染大概了解了,这帮人好像是在等一个刚出狱不久的大佬。 刚开始她觉得奇怪,迎接这种江湖大佬,他们为什么不订个规模像样点的大饭店? 大哥们混得都这么差了吗?刚饭店门口不是还停了两辆多少有点豪的车吗? 又听了一会儿,陈染似乎了解了,那位大佬年轻时曾来汪家烧烤吃过几次饭,似乎对汪爸的手艺很是念念不忘。 她能听到的,汪鹤母子也能听到。此时此刻,要是汪鹤爸也在场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为什么要把手艺练得这么好,连这种吓死人的大佬都念念不忘~ 陈染暂时做不了什么,她又不是莽撞的人,她身手虽不错,也不会傻到跟这么多人对恃啊! 现在就只能等着所里的人尽快过来支援了。 又等了三四分钟,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派出所的人还没到,有三个身穿黑衣的人进来了。 “曹哥到了,都站起来!”不知哪个喊了一嗓子,那帮人都站了起来,向三个黑衣人中间的小个子行以注目礼。 陈染一时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多少有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可能从警的时间还是短了点。 没能及时离开的食客想走不敢走,一个个腿都吓软了,呼吸都不敢大声。 小路攥着手心,已在计划着,要是这些人向他们发难,得护着这些吃饭的普通人离开,不可能他们先跑。 至于打……他这回还真不太敢想。 就算他们这几个人中,陈染挺能打的,可双拳难敌四手,这里还是彪形大汉们的许多只手,这种情况下硬上,是不想活了吗? 几个警察心里都在想着各种可能性,这时那个子不高的所谓大佬竟和蔼地压压手,语气也比较柔和,粗看起来并没有大哥的狠辣。 “都坐下,我过来就是想吃顿饭,八年了,就想这一口,你们别把老板吓到了。” 小路一脸震惊,食客们也是n脸震惊,事实似乎跟他们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火拼吗?也不是要找事吗? 陈染也在琢磨着,这个大佬可能真的就是想来吃上一顿让他念念不已的美食。 只是这些大哥们没能考虑到别人的承受能力,或者他们根本不在意。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真的会吓死人的。 但她和另外几个警察不会仅凭着那位大佬几句话就给出结论,保险起见,派出所那边还是得多派些人过来,好好查查这些人的目的。 在派出所的人没到之前,一辆中型厢式货车从饭店门前的街上驶过,不知什么原因,随着一声巨响,有人在外边大喊:“车翻了,好多鱼!” “二娃,赶紧回家拿盆,抓几条鱼回家煎着吃。” 陈染刚刚隐约看到,那辆车后车厢里有不少箱子,听起来车里装的应该就是鱼了。 车翻了,鱼看样子也都跑到了地上,到处都是。万一引起哄抢,开车的司机怕不是要崩溃? 这些货车司机大都是给别人拉货,不只有时间限制,如果货丢了,还要赔钱。 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事,陈染很快做了决定,这些大哥暂时没做啥,光是聚餐吃饭不犯法。可门外街上的鱼得赶紧抓起来,他们几个警察就在现场,要是干看着不管,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她先站了起来,小路和另外两个同事跟她的想法差不多,为今之计,先抓鱼要紧。 可是几个人还没动,那帮大哥中间早有人跃跃欲试了,只是那个子不高的大佬未曾发话,这些人不敢动。 终于,大佬说:“都去帮忙抓鱼,吃饭什么时候都行。” 于是,这帮人蜂拥着往外挤了出去,陈染他们坐的位置靠里,竟没挤得过他们,给这帮人抛到了后边。 这世界有点乱了! 看着一帮光头和纹龙画虎的大汉跑到街上欢脱地抓起了鱼,陈染眼里的不真实感更强了。 出去后看了一眼,一斤重的鲤鱼躺得满地都是,都蔓延到了街对面商店的门槛前边,司机急得团团转,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伸臂拦着一个抢鱼的老太太。 陈染认命地跟小路说:“咱们也帮着抓吧,能抓多少是多少。” 再怎么着,他们当警察的还能让这帮大哥给比下去不成? 陈染他们忙着抓鱼的时候,派出所终于来人了。 不过来的人里,不只有派出所的人,还有分局的梁队。他这次不是空手来的,也带来了刚下发的奖状和证书。 这时候,大部分鱼都被抓起来放到了车厢内的筐里,现场也有群众在帮忙抓鱼。 此情此景,连梁队心里都生出一种魔幻之感。 第18章 整顿五一路 报假警的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节 货车侧翻时, 司机头部受到撞击,额头和耳朵旁边都流了血。但他挂记着车上的货,根本没心思去医院处理, 一直留在现场。 这帮大汉和其他人过去帮忙的时候,司机心里感激涕零,暗道自己运气好, 碰到这么多好人。 有些人的形象确实有点吓人, 但他们的举动却挺暖心。司机心中感激,眼看着鱼要拣完,他二话不说, 拿着钱就钻进了路边的百货商店。 从店里出来时,他手上拿着一箱水、两条烟,烟不是最贵的,但他手头的钱有限,再贵也买不起。 看到有女孩子也在帮忙,他还单给陈染买了两袋零食。 “谢谢这位大哥, 来盒烟!”司机常在外面跑, 嘴巴够甜。看到最后一箱鱼都被人收拾好装上车之后, 他马上开始给这些帮忙的人发烟发水。 “拿走, 我不抽。买这么多烟,你跑这一趟还能剩几个子?”有位花臂大汉将司机递过去的烟推开。 “那不行,你要是这样就显得我不会做人了。” “各位大哥都是好样的,够意思,行走在外, 能碰上诸位好心人,我这运气是真好。” “我知道各位大哥都不差我这点东西,这就是点心意, 你们要是不收,那我这张脸得往哪放?” 司机无论无何都让这些人把烟收下,跟那几个人推让起来跟打架一样,嘴里更是不要钱似地说着感激和夸奖的话,不停地发着好人卡。 一位花臂大哥没扛得住司机的糖衣炮弹,乐滋滋地把烟收下了,其他人也先后收了烟。 其实一盒烟不值多少钱,谁都买得起,就是这让人夸奖的感觉,真的不错。 来帮忙捡鱼,不光重温了童年的乐趣,还得了这一番夸奖,一时间加入了捡鱼大军的大汉们心情都很不错。 陈染本来想拒掉司机送的零食,但司机非得给她,她也就收下了,不过她转手就将零食递给了路边围观的两个小孩。 货车虽然侧翻,但司机检查过后说还能开,他也拒绝了路人送他去医院的提议,重新检查了一下车厢后,就跟周围的人告别,开着车离开了现场。 路面上还有残留的水渍,环卫从附近赶了过来,有点不高兴,但他还是拿扫帚清理着地面。 看着货车离开,大汉们便转身回了汪家烧烤店里,准备继续给刚出狱不久的曹哥接风洗尘。 孟所和梁队等人到的时候,鱼已快捡完了,他们想先观察下,就没有现身。 等到那些人重新进入饭店时,孟所问梁队:“熟面孔不少啊,有你认识的吗?” “有,两个吧。”梁队也认出了熟人。 “右眼下边有黑痣那个,以前干过走/私,前些年电器紧俏,他没少倒腾,去年才放出来。” 聊到这个人,梁队面带笑意,说了个八卦:“这人也挺有意思的,他进去之前藏了好几百个大哥大,这批货进价可不低。” “这家伙出狱时还想着把货起出来大赚一笔呢,呵,他在里边待了七八年,出来才知道,这年头都没人用大哥大了……” 陈染听着他们俩聊天,便知道这些大汉里有不少人有前科。有些人身上的案子还是孟所和梁队经手过的。 梁队和孟所初步沟通了一下,决定还是得进去跟这些人聊聊。 这么多有黑历史的人聚在一起,谁能保证他们没有什么危害社会的打算? 刚才这些大汉帮人抓鱼是真的,可他们中间有不少人犯过事也是真的。 有些人并不是完全的坏,也会有发善心的时候,他们不打算用疏离蔑视的态度将这些人推到对立面上,可该有的戒备心和警告也得有。 陈染随着梁队和孟所重新进入饭店,这时菜已上齐,那些人嘴里轮流说着吉祥话,开始向曹哥和周围的人敬酒。 听到门口的动静,有人转头望去,这一瞧,就看到了身着警服的孟所和一干民警。梁队穿的虽是便装,但他在门口一站,有几个人很快就认出了他。 这些人面上的笑意顷刻凝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梁队走近一些,看向曹哥,和气地道:“曹向阳,听说你最近出来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曹哥比其他人要镇定许多,看到梁队一行人出现,他面上笑意不减,站了起来答道:“可能要做点小买卖,是跟机械零部件相关的生意。” “那不错,贴近你的老本行,你可是八级钳工出身,机械零部件这些东西,你最熟。” 梁队当即说道,从他的话里能听出来,他对曹向阳挺了解的。 “我听说你在里边还自学了外语,做生意的话,说不定还能赚老外的钱。要是能赚点外汇,那可就厉害了。” 曹哥安静地听着,知道梁队跟他说这些,不过是欲抑先扬。 果然,梁队又道:“今天这么多人在这儿聚,是给老曹你接风洗尘,还是另有什么喜事?” “要是有喜事的话,我可得包个红包,不然就失礼了。” 他说得客气,曹哥又如何听不出,梁队和孟所他们不过是想打探他们在这儿聚会的用意。 他打了个哈哈,说:“没什么大事,大家伙给我面子,看我这孤家寡人出来了,给我接个风。” “小事倒是有,有几个兄弟没活干,大家凑一块商量下。” 曹向阳说到这儿,指了几个人:“小卓有手艺,开了家旗袍店。大李会修车,他家里出钱给他弄了个修车铺……” 谁都知道,有前科的人想找工作并不容易,曹向阳点出的几个人算是混得不错的。 果然,他又说:“还有几个兄弟没找着出路,我就琢磨着带一把。他们基本都会开车,刚好我厂子也有需要,所以我想着要不要再拉个车队带大家伙跑物流,再没别的了。” 曹向阳心里清楚这些警察的来意,无非是怕他们再闹出乱子。 既然如此,他干脆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反正就算他不说,梁队他们也能查得出来,还不如直接撂明牌。 既然想翻白,就不要再跟梁队他们对着干,没什么好处。 对方给你敬酒的时候,该吃就吃,难不成还等着吃罚酒? 梁队很清楚,曹向阳这人脑子很好使,当初在厂子里上班时,就是厂里的技术大拿,每年都是先进生产者。 他当初被捕也是因为激/情杀人。当时他唯一妹妹被车间主任欺负,受不了流言蜚语而自尽,他忍无可忍之下捅死了那个主任。 像这样的人,本身并不是个坏种。已经接受过法律制裁,现在又表达了走正路的意思,梁队自然不会给对方撂脸子。 当下他客气地道:“老曹,你有这个想法,绝对是好事。你聪明,有本事,想干什么不会干不成。我在这儿就预祝你成功哈。” “孟所,你有什么要说的?”梁队又转头对孟所说。 孟所上前一步,说出的话也比较客气:“做生意的话这没啥问题,挺赚钱。没成家的以后也该成家成家,该立业立业。”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做生意就做正规的。都是熟人,我不为难大家伙,你们也别为难我成不成?” “知道知道,孟所放心吧。”有两个人代曹向阳答道。 孟所点点头:“那没别的事了,不过我们所最近有取指纹的指标,到现在还没完成呢。大家伙帮下忙,给凑个数,争取快点完成了好让我交差。” “来俩人,你俩留下给各位大哥取下指纹,手脚麻利点哈,别耽误人吃饭。” 孟所说得客气,实际上在场的民警都知道,他们所的取指纹指标早在前几天就完成了。 这么说不过是给在场的大哥们留面子,免得对方急眼了掀桌子,平白添出麻烦来。 有些大哥不太情愿,但有别人带头,既使不情愿,还是任由两个民警把指纹都取了。 陈染在旁边并没有闲着,趁着这些人说话的时候,她把饭店里的光头和花臂大哥们都打量了一番。 并没有她最近要找的方块脸! 当初她奶奶在五一路买东西,曾被一个方块脸的男人揪掉耳环,耳垂都被扯出血来。 老太太年轻时是妇女队长,身上仍残留几分年轻时的彪悍,力气虽比不上抢匪,但她也尽力跟那歹徒撕扯了一会儿,还用指甲在那劫匪脸上抓了好几道深深的伤口。 按老太太的说法,那种伤就算好了,也容易留下疤,好几年都消不下去,除非那人能弄到消疤秘方。 老人家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欺辱,一直念叨这事,有生之年都想把这人给抓到。即使不能打他一顿,也想冲着这人呸上一口。 指纹取得挺顺利,取完后陈染也随队回了派出所。 她刚到所里,有位留在所里备勤的民警就把她叫住:“小陈,有人给你寄东西了,你看看。” 陈染伸手接过来看了下落款,是容城大学那边寄过来的,署名是肖。 她猜测这应该就是肖明非之前说过的邀请函。 打开看了下,里面放着的果然是一张邀请函,有她的名字。看清时间地点,是下个星期日,位置在市中心,离莲山派出所不算远。 陈染准备回去看看工作安排,如果能挤出时间来,她还真想过去看看。 陈染回办公室没坐多久,孟所经过办公室,往里看了一眼,看上去心情不错。 陈染瞧见了,正想问他碰见什么事这么高兴,孟所又走了。 她暗自嘀咕着,不知道孟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孟所确实有事,前几天所里报上去的申请已得到批复,陈染个人表现突出,连抓两个逃犯,还包括蒋文豪这种擅长躲避逃窜的惯犯,得个二等功都有可能。不过上边批下来的是三等功。 这种奖励对一个入职不久的新人来说,已经是破天荒的荣誉了。 孟所现在没告诉她,是想等过两天所长回来后,在会议上当众宣布这件事,再把证书发给她。 快到五点钟时,小路跟陈染说:“ktv死人的案子好像要破了,我听梁队跟孟所说话时是这个意思。可能是还差点什么,要不然梁队今天过来就说了。” 陈染对此所知也不详细,不过她说:“我听孟所的意思,这个案子不复杂,应该找出来凶手是谁了,但是证据链必须得做实了,不然后期容易被动吧。” 小路表示认可,随即转移了话题:“快六点了,这么点时间,应该没什么警情,没事我该收拾收拾下班回家了。” “最近忙得昏天黑地的,有日子没陪我姐逛街了,她老人家意见可大了去了,再不陪她说要断了我零花钱。”路鸣絮絮念叨着。 陈染知道路鸣几个姐都挺豪的,比他们俩赚得可多多了。 可是小路不说还好,这一说她就有点担心,今天他们俩怕是不能到点下班了。 他说不会有警情,那就很可能会有。 果然,路鸣那几句话说完不到三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一位民警跑到门口通知他们俩:“天和浴池那边有人举报,举报人说浴池里面有色/情交易。” 天和浴池?陈染知道那个地方,家里人以前去过那里。 在她印象中,那就是个普通的大众浴池,一共两层,一个个房间里不是水池、淋浴间就是更衣室,不太像是能进行色/情交易的地方。 可是他们已经接到举报了,最近又在排查各个经营场所涉嫌非法交易的事,不管有没有这事,他们都得去一趟。 陈染就看了眼小路,说:“这回你陪不了你姐了,赶紧走吧。” 小路叹了口气,心想下回下班说什么都不能说类似的话,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眼看着要到手的零花钱,就那么水灵灵地飞了,他还想攒个摩托呢,靠他自己赚那点工资,还不得攒到猴年马月啊…… 天和浴池离农贸市场不算远,周边遍布六七层高的步梯房。家里没有洗浴条件的居民,都常来这边洗澡。这件事派出所不少人都知道。 所以有些人的想法跟陈染差不多,都不确定里边是不是真的有色/情服务这种事。 既然存疑,那就存在举报人报假警的可能。 这次袁组长和蔡剑没过来,带队的是三组的一位老警察,姓费。 浴池大堂经理早就等在这里,看到老费带人进来,他就一脸气愤地诉苦:“同志,我们这儿真没有乱七八糟的事,都是那个孙子胡说八道。”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8节 “怎么说?”老费往周围看了一圈,没看出来哪个是举报人。 大堂经理赶紧说道:“那家伙刚才来洗澡,因为人多,服务员递拖鞋递慢了一点,他就生气了。一直嚷嚷着让快一点,真递给他了又说服务态度不好,依我看他就是找茬,备不住还想讹点钱。” “服务员也是年轻,不懂事,跟他争了几句,那家伙就报警了,非说咱这儿有什么色/情服务。” “天老爷啊,我可冤死了,这么多老顾客,谁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楼大堂内外有不少来洗澡的或准备离开的顾客,有很多人确实是常来的,闻言也纷纷帮经理说话。 老费向周围张望了一下,说了半天,到底哪个是举报人 似乎看出来他在想什么,经理又道:“那小子在休息室呢,刚才他要走,可是他都报警了,我能让他走吗?” 老费心想经理这么做不太妥当,多少有点算是限制人身自由了。不过事出有因,他这边也不能让举报人离开的。 他转头点了两个同事,让他们去找举报人,并且看住他,暂时不能让他离开。 他自己则带着几个人要去各个房间检查,举报都接了,人也来了,不管他们怎么想的,这个检查还是要做的。 “小陈,你去女浴看看吧,那边一般没什么事,你走一趟就成。” 所里只有陈染一个女警,要检查女浴当然只有派她去了。 陈染答应了,先在一楼看了看,再是二楼。一楼是更衣室和淋浴区,二楼有大的浴池,也有淋浴,有些人在池子里泡着水。 挨个房间看了一遍,陈染并未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可那些洗浴的人看到她身上的警服,都不敢洗澡了。 有人大着胆子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坏人混进来了?” 陈染连忙安抚这些人:“不是,没坏人,只是例行检查。查完了就出去,你们照常洗澡,不用担心。” 就算浴池内真有不法行为,也不干这些普通人的事。所以陈染尽力安抚她们,确认没什么可查的了,就重新回到了一楼。 老费一行人比她早回来两分钟,他们去的是男浴,是有可能出事的地方,所以这些人查得很细,不过他们人多,并不比陈染慢。 因为有金辉ktv的前车之鉴,他们也考虑到了房中房的可能。但最终这么多人都没发现什么隐藏的空间。 更没有发现疑似进行色/情服务的女性出没,所以,老费等人从楼上下来时,已经得出了结论,他们都被那举报人给耍了。 那个人就是故意要报假警,主要就是因为对浴池不满,要么想报复,要么想索取点好处。 “举报人呢?把他带过来,问他几句话。”老费压着火,让人去休息室把举报人给带到了大堂。 围观的人仍然不少,这时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举报人就是在恶意报复,报了假警。 这么多人被他玩得团团转,谁能不气? 尤其是这些警察,到下班时间了还得兴师动众地往这儿跑一趟,换谁谁不恼? 那人很快被两位民警带了过来,过来时他手上还提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洗浴筐,里面放着洗发精、香皂等洗浴用品。 “干嘛?我自己会走,别拉着我。”此人满脸不耐烦。 等他走近,老费不客气地问他:“来来,你说,浴池里哪个地方有你说的色/情服务?” “你把位置报给我,我去看看?” “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自己没看着。”那人语气开始变弱,估计是看到了老费不满的脸,有点怕了。 “听别人说的?也就是说你没证据,就报了警是吧?”老费的问话直指重点,看着面前那人的方块脸,越看越烦。 此时陈染从人群后挤进来,眼神落在那人的脸上。这个脸型,确实是方块脸不错。 更加让陈染意外的是,那人两颊下有好几处抓挠过的痕迹,以右脸颊为重,位置跟她奶奶描述的居然差不多。 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一直想找的抢劫犯! 就算她现在没证据证明这人犯有抢劫罪,但只要她现在知道这个人,拿到他的指纹等个人信息,就有望把这人做过的其他事挖出来,迂回地让他得到处理。 老费又问了举报人几句,确认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家浴池里到底有没有不法的事,就是因为心情不爽存心报复。 这种案子很简单,就是出于打击报复的心理报假警。 老费瞥了那人一眼,随即让人把他带走。 “哎哎,我不就是说错了两句话吗?我认错还不行?你们抓我干嘛啊?” 见他不情不愿,老费吼了一句:“你还委屈上了?你报假警是在浪费警力,万一这时候有人需要警察尽快去救援,又找不到人该怎么办?” “别以为说两句话认错就完了,想得怎么这么美呢?” “等着拘留吧,还得罚款,回头我们得通知家属把罚款交了。” 老费带人要走,方块脸想挣扎,无奈他在这里已像是过街老鼠,到了人人喊打一样的地步,自是走不了。 看到老费要把人带走,陈染叫住老费:“这个人可能跟我家属的案子有关系,回头对他进行讯问的时候,我也去旁听吧。” 第19章 刑警考察期 小偷的鄙视链 天色渐晚, 老费和一位同事带着报假警的方块脸往讯问室的方向走,经过办事大厅时,碰上了一个光头。 陈染瞥了一眼, 感觉此人眼熟,再一看就认了出来,白天他们见过, 曹向阳的接风宴上这个光头也在。 她有点奇怪, 不清楚这光头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挺晚了,所里已不接待来办事的人。这光头又是自己来的,神态也安逸得很, 怎么看都不像犯了事。 两伙人错身而过,光头往他们这边瞄了一眼,视线从方块脸身上滑过时,微不可察地“呵”了一声。 陈染确信自己没看错,她觉得这光头有可能认识他们刚带回来的方块脸,而且他还挺看不上这方块脸的。 为什么? 带着问号, 陈染和老费把人带进了二号讯问室。 “我就报了个假警, 别的什么都没干, 不信你们去查啊!”无论怎么问, 方块脸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别的什么都不说。 此人叫沙玉鸥,身量不高,体型一般,并不健硕。但他具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 进入讯问室后,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担心害怕。 这种表现,很难让人相信他以前什么坏事都没干过。 查找以前的纪录, 此人倒是因赌博和打架被治安处罚过,可陈染当然不相信他身上就这点事。 讯问暂时没什么进展,陈染和老费从讯问室里出来,她说了下自己的想法:“我最近把辖区内近几年的入室盗窃案和重大抢劫案的案卷都看了,没找到沙玉鸥跟那些案件相关联的线索。” 蔡剑休假回家了,袁组长又去了国道工地值班,目前这个案子还是由老费主管。 做为负责人,他想了想,说:“沙玉鸥并不健壮,就是个身体素质很一般的男性。我琢磨着,入室盗窃的话,除非他会开锁,不然以他这身体条件,偏难了点。咱们可能得从别的方向找。” 陈染也是这么想的,这人看着就没多大劲,既不轻灵又不强壮,他这种人无论是爬水管翻窗入室,还是撬门入户,都挺费劲。要是再不会开锁,那入室盗窃对他来说就是个高难度的事。 对此,她在刚才审讯时就有了个想法:“抢我奶奶耳环的抢劫犯就长他这样,我奶奶今年75岁。我想着,这个人会不会专门在大街上找身体条件不太好的人下手,比如老人和妇女。因为身体强壮的他打不过。” 对她的猜想,老费表示赞同:“有道理,他有可能会把目标锁定在弱势人群。做案地点的话,像医院门口、火车站、商业街、偏僻的巷子里都有可能。” 两人又聊了几句,把这个人大致的做案对象和地点给分析了一下。当然,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个猜想是否正确。 陈染打算重新翻翻以前的案卷,重点就放在他们俩推测出来的方向上。 不过她这边还未开始行动,小路就拿着一个档案袋和几页纸兴冲冲地过来找她和老费。 “我找着指纹了!你们看,这有个案子。凶手的指纹跟沙玉鸥的基本吻合。” 说话间他已打开档案袋:“这是两年半前东兴医院抢劫案,一位患者家属在院门口被抢,做手术用的八千块钱丢了。” “再看看受害者皮包上留下的凶手指纹……” 他找出案卷里的指纹图片,给陈染和老费看了看:“刚才我用电脑比对出来的,这一枚跟沙玉鸥左手中指指纹基本一致。” “拿来我看看。”老费伸手从小路手上接过案卷,凑到陈染身边,两人快速将这案卷看了一遍。 “被抢的人为女性,45岁,体弱消瘦,对上了!” 陈染也道:“情况确实对上了,跟咱们之前分析的差不多。” “被害人在笔录上说的凶手样貌与沙玉鸥也基本相符,同样是方块脸,小眼睛,唯一不同是他脸上当时还没有伤痕。” “整理下时间线的话,那时候我奶奶还没被抢,所以沙玉鸥当时脸上没伤。” 老费挺高兴,沙玉鸥报假警,让所里的人白跑了一趟,着实可恨。但他这一折腾,倒把他自己折腾进来了。 这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就算沙玉鸥咬死了不承认自己干过别的坏事,可现在事实俱在,指纹和目击者证据都有,他想抵赖也没用。 老费收起案卷,又道:“像这种人,身上肯定不是一个两个案子,咱们再找找,找不到的话,也可以把指纹和体貌特征传到兄弟单位,请他们帮忙协查下。” “案子多了,保准这小子能在里边多蹲几年。” 几个人在走廊上说着话,准备再去查查相关案卷。 走到半路时,又碰到了刚才的光头。他正从一个办公室往外走。只不过这次他身边还有位警察。 “行,明天下午我过来。”光头跟那警察握了握手,看样子要走。 陈染疑惑地看过去,老费则直接问道:“怎么,这是有啥事?” 那位警察笑着说:“他叫张巍,是孟所找来的。明天他要过来给咱们所里的人培训开锁技能,你们要是想来的话,明天也可以过来看看。下午三点开始,谁有空谁过来呗。” 老费瞧了那光头一眼,开玩笑道:“这么说,张巍是开锁的老手了?” 他们所里也有会开锁的警察,但他们的开锁水平肯定比不上专门开锁入户盗窃的小偷。 那些人到底是专业的,的确有资格来所里做培训。 张巍神色坦然,他想着不管过去他怎么样,那也都是过去了。 现在他已经算是被招安了,连警察都得向他请教。就好比妓子从了良,他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面对老费的问题,他客气了一下:“还行,以前在咱们容城圈子里有一点名气吧。” “哦,那也算是专家了,明天你来上课,我也过来看看。” 光头连道客气了,他看起来不着急走了,扭头往讯问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你们带进去的小子招了没?” “你认识他?”陈染疑惑地问道。 光头冷笑一声:“呵,这种人我还不愿意认识他呢。” 这光头刚碰到沙玉鸥时,就显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当时陈染一度以为是错觉,现在瞧着倒未必。 老费也道:“怎么,你看不上他啊?他怎么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9节 光头似乎有点后悔说漏了嘴,顿了下,又道:“算了,我干脆直说得了。” “这个人太差劲,专门捡软柿子,老是对老头老太太还有女的下手。连别人治病还有上学的钱都抢,不要脸。” “盗亦有道,他哪懂这个?” 他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早些年下手的都是家资颇丰的人家,尤其是手里的钱来路不正的人。这类人就算丢了钱对生活影响也不大,往往也不敢报警,不仅更安全,还可以炫耀他撬锁的技术。 他不会去医院那种地方抢人救命钱,更不屑去抢老头老太太的东西。 小偷,也是有鄙视链的。在鄙视链的最末端,就是沙玉鸥这种。 听他说这些,老费有点无语,警告他:“盗亦有道也不行,不管是偷什么人都犯法啊,这种念头你可不能再有。” “那不能,我这不是都从良了吗?” 陈染的话比较直接:“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对沙玉鸥的事肯定清楚。说都说了,不如说得详细点,也算是帮我们一个忙。” 光头也没拒绝:“也不是不行,反正就他那小体格子,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配合你们,等过阵子我给我媳妇上户口的时候,你们可别为难我。” 老费马上保证:“不会,只要符合要求,你尽管来。” 在老费和陈染挽留下,光头张巍又多留了半个多小时,他走的时候,笔录已记了整整三页,上面写的都是沙玉鸥做过的案子。 有的没有证据,是张巍听说的,有的则有人证还有赃物去向。 有了张巍的证词,他们可以省很多精力,直接按着他提供的线索去查找并完善证据就可以。 张巍走的时候,说:“听人说沙玉鸥的脸在两年前让一个老太太给挠得血乎乎的,后来身体素质也下降了,出来得就少了。” 老费笑着告诉张巍:“你说的老太太应该是小陈的奶奶,老太太当时记住了沙玉鸥的长相,小陈这阵子一直在找这个人,刚好今天碰上了。” “要不然咱们今天顶多罚他点钱,再办个拘留,就把人放走了。” 张巍一怔,看了眼陈染,“那可真是失敬了,难怪陈警官能当警察,基因决定的吧。” 陈染则正色道:“沙玉鸥一般都是在室外开阔空间实施抢劫,抢劫时间更多是在夜晚。像这种情况,取证是很困难的,而且还有很多受害人没有报警。” “你这些证词对我们帮助不小,相信沙玉鸥最终会受到应有惩罚,我替我奶奶谢你。” 她话说得正式,倒让张巍窘迫起来,连连摆手说不必谢他。 送走张巍,小路开心地道:“咱们只要再找找证据,就能把沙玉鸥这小子给送进去。” “他不是要报警吗?这回好了,把他自己送进去了!” 老费也觉得今天这个案子办得漂亮,有些案子,还真需要跟光头这种类似于线人的人合作,办起来明显轻松些。 接下来两天,沙玉鸥一案的线索越来越多,别的派出所也提供了一些资料,再忙一阵,这个案子就能送到分局法制科了。 陈染的精力也不可能一直放在这个案子上,她还得时不时和组里的人一起出去执勤,大多时候都是她和小路一组。 周二下午,又有人报警,说维华路与三垒街交叉口小花园有人甩鞭,声音太响,震耳朵。 陈染和小路当时在所里备勤,就被派了出去。 “这事儿我知道,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个老头隔几天就去那边甩鞭子,声音确实大。”接警的同事告诉他们俩。 “不过这老头倔得很,说急了就躺下,不太好劝。你俩注意下方式方法,别发生大的冲突。” 把他们派出去之前,那警察给了他俩一点提示。 那个花园空气很好,阔大的树冠盖住了花园内的小径,使得那里成了消暑纳凉的好地方。夏日午后,周边有很多市民都会去那里纳凉。 不管这事好不好处理,有人报警了他们就得出警。陈染没说什么,带着必要的装备,和小路开车去了维华路。 车子停靠在公园对面的马路边,还没靠近那片广场,两个人就听到夹着啸音的甩鞭声。那啸音传到人的耳里,听着极不舒服。 离得越近,声音就越大,刺激人的程度甚至超过音响店老板家的音响声。 花园内树下的长椅和花坛上坐着不少市民,以中老年人为主,也有年轻人带着孩子在附近玩耍。 挥鞭的老人穿着半新不旧的白背心和灰色短裤,在广场上旁若无人地甩着鞭子。 愧疚感是没有的,他甚至还觉得自己甩鞭的样子挺英武,甩出来的声音越响他越有成就感。 附近的群众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但大家对他都没什么办法。劝是没用的,他挥鞭时很有劲,但若是有人去劝他,他躺地的速度绝对很快。 陈染和小路穿着警服出现时,有市民站了起来,但有不少人对他俩也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以前警察也来劝过,可这老头还是我行我素,该甩还是甩。 不过有几个人认出了陈染,知道她曾经做主,把假装精神病的音响店老板给带走。听说那老板已被拘留 ,人还没放出来呢。 因为这件事,他们对陈染多了几份信心,不由自主地就站了起来,跟在她和小路身后,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 对于警察的到来,挥鞭老头一点都不在意。陈染靠近时,他甚至连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继续旁若无人地甩动着手上的长鞭,陈染安静地看了一会,也看出老头不打算搭理她和小路。 小路提议:“要不要用喇叭喊?” 陈染摇头:“先不用。” 说完这两个字,趁着老头鞭子甩到另一侧的时候,陈染几步滑过去,一只手捏住老头手腕,和气地道:“老人家,不累吗?歇一会儿,咱们聊聊。” 她嘴上的话极其和气,任谁看了都不能说她态度不好。 只有老头知道,这女警手上的劲很大。 “哎,你这人,干什么啊?”老头哪里还能甩得了鞭?他急得想要扬起另一只手去打陈染。 “老人家,您这样不合适,有什么话好好说。” 说话时陈染轻轻松松地将老头扬起的手拂开了。看在外人眼里,她的动作很轻。 可那老头却觉得肩膀被甩到一边,没有多疼,但那力度让他意识到,他若是想跟那女警撕扯根本不行。 “这边是公共场所,不允许制造这么大的噪音。”陈染继续和气地劝道。 “我就甩了你能怎么着吧?以前又不是没来过警察,又能怎样呢?”他很不甘心,气焰仍然嚣张。 “你还想打我啊?来啊,往这打往这打!”老头耍无赖的模样让周围群众人人侧目。 陈染伸手拍在老人肩膀,仍然保持着平心静气的执法态度:“我们是警察,怎么可能打您这样的老人家呢?您说是吧,我这是在跟您讲道理。” “讲哪门子道理?你手按那么紧干嘛?快把我肩膀给按麻了……”老头嚷嚷道。 小路相信这老头在说真话,但周围的人可不这么觉得。 人家警察明明是很温和地劝他,态度要多好有多好。 一阵嗡嗡议论声传来,老头气得不行,怎么就没人相信他的话呢? 这时陈染已放下手,见他不闹腾了,就告诉他:“鉴于您有多次制造高强度噪音的行为,我们有权没收您的鞭子,并对您实施罚款。” 说着,她真的从包里拿出一叠单据,写完了之后撕下最上面的一张,朝老头递过去:“鞭子没收,这次罚款50。如果下次再犯,罚款可能会更多。” “凭什么?你们有本事把我抓起来啊!” 一听说要没收工具,还要罚钱,老头急了。 鞭子是他花了80块买的,再罚50,那就是130,这么多钱,他怎么能愿意拿? 小路也看出来陈染刚才的用意,配合地跟那老头说:“我们怎么可能抓您呢?这事够不上拘留,没收工具罚点款就行了。” 说话间,陈染已缓缓将那鞭子从老头手上抽出来,任他如何使劲,都抓不住。 小路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交钱,就告诉他:“您要是没钱交罚款,我们可以联系您的子女。相信他们一定有这个能力,毕竟钱不多,就50。” 老头手里的鞭子硬生生被抽走,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女警劲太大了,偏偏还在周围人面前装得一团和气,他就算说真话,别人也不会信。 不管是来硬的还是耍无赖,他感觉对这女警都不好使。 实在没办法了,既不想跌份儿,又不甘心鞭子被收走,更不愿意交罚款,老头干脆捂着胸口,身体缓缓往下倒,看似要昏倒一样。 他也是非科班的老戏骨了,打不过骂不过就装晕,这戏码也不是第一次干,业务熟练得很。 看着他缓缓倒下去,身体侧着趴在地上,有人害怕起来,“他不会有事吧?” 更多的人却能看出这老头在装晕,可他们对这种老无赖也是束手无策。换他们是那女警,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陈染的声音又在老头耳边响起:“老人家,您这是怎么了?我给您叫救护车吧。” 接着她又转头跟小路说:“叫救护车的钱是不是得患者本人出,得多少钱啊?” 小路接过话头,似乎想了下,才道:“可能得二百吧,我听说的,也说不准。要是车上带抢救设备,可能更贵,八/九百上千的,都有可能。” 旁边有个老大爷知道甩鞭老头是装的,他也算是老江湖了,干脆跟身边的一个老伙计演起了戏,说:“哎呀,救护车那都是小钱,进医院了还得进抢救室,还得插管输血吸氧做检查,万一进重症监护室,那得老多钱了,三万五万都是少的……” 这时小路已拿起电话,跟人说:“不管怎么样,救人要紧,我这就打电话叫救护车……” 地上的老头躺不下去了,心里呼啸着一个念头,这俩年轻警察是魔鬼吗? “没事了,我没事了,别叫救护车!”老头怕小路真把救护车叫过来,那钱还不得像水似地花出去? 谈别的行,谈钱不可以! 真要是这样,家里俩儿子肯定要气死。 “真没事了?那就好,那这罚款您是不是交一下?下次别再犯,不然我们下次还来。” 老头不想再听陈染说话,他从兜里掏出钱,丢到陈染手上:“给你,下回别来了。” 众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端着相机,将刚才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次日的《容城晚报》上,出现了一则报道:《做人有尺度,执法有温度》 孟所来上班,照常先拿起报纸想浏览一下,翻到第四版时,就看到了这个报道。 标题上有执法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再往下看,居然看到了陈染和小路的照片。 “这是什么情况?”孟所暗自嘀咕着,心想他们所这俩小年轻怎么被人放到报纸上了? 第20章 刑警考察期 公路上的尸体 最近几天, 梁队跟孟所聊过。区分局刑警大队老杨的身体跟不上现在的工作强度,等手术后出院就会转岗,他的位置肯定得有人补上。 他们想在下属的所里找个三十岁以下的人顶上去。因为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 也不方便培养,所以像蔡剑他们这样的老警察是不符合条件的。 年轻一点的,在莲山所就数陈染最出色了, 不过其他所也有比较合适的人选。梁队本人是比较看好陈染的, 但刑警大队不是他的一言堂,还需要征求别人的意见。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0节 其他人也有自己看好的人,所以梁队私下跟孟所沟通过, 说过阵子可能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陈染和其他备选人以借调的名义调到刑警大队。让这些人在那边干上几个月,看看谁的表现最符合要求,再最终确定人选。 孟所并不舍得陈染这样的人才离开派出所,但他也不会阻拦别人前途,所以他并未表示反对。 不管怎么说, 陈染现在都在观察期, 也在某些人的视线中, 这个环节要是传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对她的发展并没有好处。 所以孟所马上拿起报纸,将那新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报道不长,就二三百字。主题很明显,是在夸陈染和小路,说他们敢于执法, 会执法,用有温度的执法态度维护着市民的安定生活。 放下报纸后,孟所嘴角翘了起来。 这种正面报道, 他希望多来一点。 回想他任副所长这几年,这还是他们所头一次登上这种全市机关都会订阅的报纸。 不光分局那边会订,同级别各个派出所会订,连市局都会订! 好事啊! 这个时候,四组的人全都到了。 小路进门后抻了抻腰,说:“沙玉鸥的案子办完了,五一路那边也没啥事,估计这两天没啥大案子了。” 陈染翻着最新一期的法医杂志,瞧了他一眼。 “你可别说了,万一有呢?” 蔡剑并不希望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大事,这两天他先是陪儿子去游乐场玩,又带他爸去医院看病,说是休假两天,实际上根本没怎么休息。 “还是别了,让我松泛点,哪怕半天都成啊。”蔡剑晃了晃脖子,看上去有点累。 孟所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他进来后,将那报纸放到几个人面前的桌面上,跟陈染和小路说:“你俩可真给咱们所长脸啊!” 四组的人都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孟所在说什么。 孟所点了点报纸:“看看,上报纸了,挺有出息。” 众人连忙往第四版的报道上看过去,甩鞭老头也在图片一角,看到那人,在场的人就知道陈染和小路处理的是哪个警情。 “是他啊?小陈,你怎么把他给收服了?这老头不好办,一动就躺下装死,像个滚刀肉一样。” 陈染笑了下,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用了点力,让他不要乱动。” 众人都看出来了,陈染用了“点”力气将那老头钳制住,不让他撒泼耍无赖,表现出来的态度却一直很好。看在外人眼里,那不是温情执法是什么? 谁能想得到,老头会演,他们所的小陈也会演,谁还不是个戏精了? 大伙各夸了几句,就各忙各的去了。 孟所留下来,也不再说报纸的事,而是提到了金辉ktv房中房一案。 “这个案子办完了?”以蔡剑的经验,这个案子办得相当快了,毕竟,这是个杀人案。 “确实办完了,案子不复杂,杀人凶手是志强造纸厂张厂长的儿子和他两个朋友,他是主谋。” “至于提前离开那位,是知情者,当时他害怕,就提前走了,并未参与此案,只能属于知情不报吧。不过审讯的时候,他给提供了不少信息,是本案最有力的证人。” “哦,那女性死者是谁,她跟张厂长儿子是什么关系?”小路追问道。 发生这种凶杀案,总得有个动机吧。 “女性死者是张厂长在外养的小三,怀了孕并且想上位。她曾上门去找张厂长原配挑衅,这事张厂长儿子知道,早就有心对付她。”孟所说。 “还有一个原因,跟张厂长和他儿子亲子关系有问题。张厂长认为长子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以后也不会有盼头,他有再生一个儿子的念头。这件事也促使他儿子生起了杀死他父亲小三的心思。” 要是这么说,这个案子就能说得通了。张厂长儿子是怕他爸的私生子生下来威胁到他的地位,再加上小三的挑衅,故而起了杀心。 孟所说完这事,看了眼陈染,欲言又止。 以后所里要是没了陈染,他觉得他会有一段时间不习惯。 现在只希望小路能多跟着陈染学点,现在小路在法律法规的运用上也进步了许多,在处理日常事务时,已很少再出错。 他指纹也做得很不错了,要是再锻炼锻炼,以后也会是一把好手。 这样看来,陈染也算是间接地帮他带飞了一个得力干将。 快到中午时,所里确实没什么大事发生。但刚吃过中午饭,陈染就接到了一通电话,是丘佳乐打过来的。 她放下电话后,就跟蔡剑说:“我得跟孟所请下假,去一趟二环路。” 蔡剑心知她这突然的决定跟刚才那通电话有关,他收起饭盒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用不用我们帮忙?” “我在招商局有个朋友,他带了几位老板来容城考察投资环境,经过二环路魏家桥路段时,前边开路的车好像撞到了一个人,那人现在死了。” 蔡剑:…… 这个事要是真的,那可绝对不是小事。 二环路魏家桥路段靠近城边,不属于莲山派出所管辖,归魏家桥派出所管。 考虑到死了人,还涉及到招商的事,蔡剑也重视了几分。当下他说道:“不然我跟孟所说下,我也陪你去吧。魏家桥那边,我有几个熟人,我去了也好沟通下。” “那边归他们管,案件处理要以他们为主,不过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协调。” 陈染也没推拒,丘佳乐跟她说不上有多大交情,但双方父辈关系一直很好,就算丘佳乐还有别的资源求上别人,她也得走这一趟。 孟所那边知道情况后,马上就答应了。 路鸣其实也很想跟过去看看,他想知道公路上的死人到底怎么回事?是真的撞死了人,还是碰瓷的? 但四组现在都快没人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提出来离开。就算他急得像瓜田里的猹,也只能留在所里待命。 二环路魏家桥路段距离莲山派出所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过了二十分钟,蔡剑就把车开到了事发地点。 这时魏家桥所的人也刚到不久,正在尸体周围查看情况。 在他们外围,站着好几圈人,除了几位生意人和丘佳乐,还有四个青壮年男人,他们看起来都阴恻恻的,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看到陈染出现,丘佳乐立刻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你先别急,先说说情况,到底怎么回事?”陈染先扫视了一眼刚才跟丘佳乐站在一起的人,随后看向丘佳乐。 “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跟几位老板都坐在后边的考斯特上,前边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没看见。” 他又看向那几个阴恻恻的青壮年人:“就听司机叫了一声,下车后看到车前边躺着人,脸上有血。然后那几个人就冒出来了,我们都没看清他们从哪钻出来的,上来就说咱们撞死人了,要赔钱。” 这回不用他再说下去了,只看看那几个青壮年人的神色,陈染就觉得这是个局。 丘佳乐也不至于看不出来,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坚持要报警吧。 换个胆子小一点,或者不想惹麻烦上身的,就算能看出来,往往也会破财消灾。 陈染点了下头,示意丘佳乐不用着急,“你先去陪几位老板,我跟蔡哥过去看看死者是怎么回事。” 此时魏桥派出所的人也认出了蔡剑,其中一位稍年长的警察跟他说:“老蔡,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死者,真死了吗?” “嗯,死了,嘴角边有些鲜血,目前还不确定是人血还是别的血,确实没有生命迹象了。身上也有撞击痕迹,详细的检查可能需要法医到场。” 说到这里,他附在蔡剑耳边,小声说:“我们怀疑,这个死者在被撞之前就死了。” 蔡剑略微惊讶,要是这样,那伙人就是在利用死尸来敲诈路过的司机了?! 这种行为实在够可恶的,用死尸敲诈人可恶,那尸体呢,又是从哪里来的? 是买来的吧?他们能舍得花这个钱? 要不是买的,那总不会是从别人的新坟里挖出来的吧? 那可就太损阴德了。挖人祖坟,也不怕断子绝孙! 现场人多,那警察不方便跟蔡剑细说。但蔡剑心知对方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会乱说。 他若无其事地带着陈染走上前,魏桥所的人知道他俩是同行,就给他俩让出了一点地方。 陈染戴上手套,不着急动手,先观察那死者。 有位警察伸手将死者脖子往上了下,在衣服往下滑的时候,陈染看到了死者脖子下方近肩胛骨处的斑点。 是尸斑吗? 虽未完全看清,陈染却基本可以判定,这个死者不是丘佳乐他们撞死的。 应该是有人趁司机不备,故意将死者抛到车前,制造出被车撞死的假像,再跳出来索赔。 这种骗局,普通人就算猜到是受骗了,本着不惹事的态度,一般也都会交钱走人。 可丘佳乐这次是带老板们来容城考察招商环境的,安全自然也是这些人需要考量的一个因素。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丘佳乐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赔钱了事。 而此时警方对这件事的处置态度也会影响到这些老板的看法,如果人身安全无法保证,老板投钱时肯定要更慎重一些。 这时蔡剑过来了,陈染就跟他说:“刚才我好像看到尸斑了。” 蔡剑表示明白:“放心,魏桥所的人也看到了。但咱们不能乱动尸体,一会儿法医来了,做下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这种事骗骗普通人还行,不可能骗得了法医。” 陈染心里也笃定这一点,如果是人死后才被撞的,那车辆撞击的部位是不会有生活反应的。 再加上死亡一段时间才出现的尸斑,足以证明这些人企图讹诈的事实。 这时魏桥所的人接到了电话,很快过来通知蔡剑:“法医马上到,让他做下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几个青壮年汉子已有了要跑的心思。 这些人脚刚要动,魏桥所的人就把他们围住了。 “急什么?不是说要钱赔偿吗?等着,等人来了做完鉴定,该给你们的一分不少。” “对了,要是这尸体早就死了,那你们是从哪搞到尸体的,不会是从哪刨的吧?”蔡剑毫不留情地补上一句。 第21章 刑警考察期 幽怨的眼神 四个大汉刚才还存着侥幸心理, 现在听到法医要过来,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这些人了,自然都想逃。 魏桥所这次派来了六个民警, 现场还有两个交警,看到这几个人要逃,这些警察便将他们团团围住, 两人一组, 试图控制住这些人的手脚。 但想控制住一个身体健壮的成年男性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拼命挣扎的人更是像待宰的年猪一样难按。 在这三个大汉中,有个人练过拳脚, 比其他人体力要强许多,也是这几个人中的头头。他反应比几个同伙快,在两个警察还没把他按倒之前,从他们手底下挣开,快速往旁边一滚,站起来就要逃下路基。 陈染和蔡剑离得不远, 刚才魏桥所的人和交警动手时, 他俩也想帮忙来着, 不过一时没挤上去。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1节 眼看着那个大汉从魏桥所的人手下挣开, 两人很默契地上前,冲到那人背后,一人踹出一脚。 陈染踹的是腰,蔡剑踹的是屁股。 大汉应声倒地,脸直直地扑向柏油路。 魏桥所的人很快赶过来, 将他从地上拖起,戴上了手铐。 四个大汉很快全都被控制住,被警察推着站成了一排。 魏桥所的罗副所长也在这儿, 他走过来端详着大汉的脸,回头跟蔡剑和陈染说:“你俩踹得可不轻,看这脸让柏油路给蹭得,跟狗啃一样。” 大汉又疼又气,也知道被人偷袭了。他记着刚才警察们所站的方位,所以他神志清醒过来之后,扫视一眼,就知道是哪个把他踹趴下的。 刚才那股劲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屁股还好,那地方都是肉,再疼疼不到哪儿去。腰上才疼得厉害,疼得他连呼吸都不得不放轻。 看他梗着脖子瞪向蔡剑和陈染,一位警察过来叱道:“看什么看?你还有理了?” “说吧,死者姓什么叫什么?你们四个跟他是什么关系?” 大汉被推了一把,冷哼道:“他是我爹,不行吗?” 至于死者姓什么叫什么,他却没说。 那警察看出他是个刺头,没再搭理他,又去问另外几个人。这几个人没有先前的大汉那般强势,但也像他一样,说死者是他们爹。 这番回答把问话的警察都快气笑了,眼前这四个人,高矮胖瘦长相完全都不一样,说他们是四兄弟,死者是他们的爹,有几个人会信? 看他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魏桥所的人也不再继续问。反正法医马上要到了,等尸检结果出来再问也不迟。 交警和两个警察在对现场情况做记录,魏桥所的罗所暂时无事,便带着几个手下过来向蔡剑和陈染道谢。 “刚才幸亏你俩帮忙,要不然咱们想抓那小子还得费点劲。” “顺手的事儿,那家伙身上有点功夫,你这人手有点不够。”蔡剑说道。 罗所又看了看陈染,冲她点了点头,虽未说什么,态度倒是很和蔼。 但陈染却有点异样的感觉,因为罗所身后那几个民警瞧着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好像带着点幽怨。 她之前在国道工地那边是见过罗所的,但她确认自己没见过那几个民警。所以一时有点不明白,那几个人为什么要这么看着她。 这事陈染不知道原因,蔡剑倒是知道点。 所以他看着那几个民警的眼神,只觉得好笑,却也不点破。 魏桥所几个民警看到陈染时,心情确实有点复杂。 最近他们所领导去分局时,遇到了分局领导和法制科的人,都听说莲山派出所最近递上去的案子办得很漂亮,法制科都挑不出多少毛病。 尤其是东明超市赌博案,莲山所对赌博案两名主犯给出的起诉意见书堪称完美,事实清楚,证据充分。审核后只需要对一些细节进行修改,就可以继续走流程,省了法制科很多事。 人就怕比较,这一比较下来,魏桥所这边就被比下去了。 领导回来后,痛定思痛,决定要对所里所有警员进行培训,包括常见的执法错误、常用法规强化学习,以及各种案例分析等等。 这两天他们所领导就让人带着他们分析了莲山所处理的东明超市赌博一案,他们脑子里现在还有一堆刚讲的概念,比如非法拘禁与绑架罪的区别,比如法条竞合,比如普通法与特殊法的关系等等。 想象一下,一帮三四十岁的警察忙完工作还得到会议室里听课,一边听一边做笔记,多少是有点心累的。 而这一切变化,其实跟莲山所新进的女警是有一点因果关系的。 凭心而论,他们最近也确实学到了东西。但一想到他们因为陈染的出色而被领导训的情景,就多少有点窝心。 读书的时候,会被别人家的孩子比下去,时不时听老师和家长说你看那个谁谁谁,上班了还得被其他所一个新警给比下去,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爽了…… 陈染:…她到底做什么了? 蔡剑越看越想笑,怕陈染看出来,便背过身去。 法医乘坐的车终于到了,罗所立刻带人迎过去,简单地对他说了下现场的情况。 法医朝着蔡剑等人点点头,戴好口罩手套之后,就将死者身上的衣物剪开。 在死者胸腹部,有被车轮辗压的痕迹,但边缘没有皮肉翻卷和肿胀的现象,明显没有生活反应。 “嗯,这伤是死后造成的,很明显的事。” 法医说完,又让民警帮他给死者翻了个身,露出背后的皮肤。 陈染也过去瞧了一眼,死者背部受压处赫然有一片片的尸斑。 “没什么问题,死者被车撞时,已确认死亡。死者死亡后有被冷冻的迹象,具体死亡时间暂时不能确定。”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没什么悬念,这帮人就是在利用死尸来进行诈骗。 但摆在魏桥警方面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尸体是从哪来的? 是买来的,捡到的,还是被这几个人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不管是哪种,尸体被他们拿到路上来诈骗,不仅是敲诈勒索,还都涉及到了侮辱尸体罪。 除此以外,也不排除这死者是被这几个人杀死的,所以接下来还要进行详细的调查。 尸体很快被拉去殡仪馆,等待进一步调查。 魏桥所的人向陈染和蔡剑告别,也乘车离开了现场。 丘佳乐一行人并没有急于离开,那几个老板旁观了容城市警方对案件的处理过程,本来愤怒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他们没有过来打扰陈染和蔡剑,但丘佳乐在带他们离开之前,特意走过来向陈染道别,还跟她说:“晚上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饭吧,顺便把上次说的信拿给你,你帮我揣摩揣摩这事儿该怎么办?” 上次相亲时,陈染曾说丘佳乐最近桃花运旺。当时丘佳乐提及,确实有个人总写信骚扰他,还偷了他的贴身物品。 陈染便答应了:“我尽量吧,照常下班就见一面。” “好,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把地点发你,离你单位不会远。” 两人在路边道别,上车后一位老板好奇地问丘佳乐:“小丘,刚才那小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一个朋友。”丘佳乐不打算跟这些人说太多,他平时跟许多老板都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也很擅于跟他们相处,但自己的私事并不打算随便让人知道。 回到莲山派出所不久,所里来了个报警的年轻女孩。 女孩身着黄白色波点连衣裙,脚上穿着黑色鱼嘴凉鞋,进来时满脸气愤。 陈染收到通知,过来查看情况,一眼看到女孩脸上两个眉毛不一致。她右边眉毛是正常的,有点淡,眉尾偏短。左边好像是刚刚纹过眉,眉形略直,黑而粗,不是一般的难看。 这眉毛纹得也太不专业了! 而且纹眉的话,为什么只纹了这一边? 陈染猜测,她过来报警可能跟纹的眉有关系。 果然,那女孩进来后,看到接警的警察就滔滔不绝地说:“我要报警,我家附近有个纹眉店敲诈勒索。他们宣传的时候说纹眉有优惠,特价一百块。” “可是你们看看,他们给我纹的有多难看?” 旁边有警察看到了她纹了一半的眉,也觉得那家纹眉店太垃圾,就这技术也敢出来给人纹眉?看着就像贴上去一个黑色的蚕一样。 但凡正常一点,也不至于纹成这样,总不会是故意的吧? 结果报警女孩说:“她们就是故意这么纹的,为了就是让我花高价改眉形,她们跟我要3000块,不给钱就说修不了,另一边也没法再给我纹。” “我说我没钱,他们还不让我走,两个女的缠着我劝,非得让我出这个钱不可。” 啊?居然真是故意的,这真就是有点丧心病狂了。 办事大厅里有人看着女孩眉毛暗觉搞笑,但那店家的行为委实过分了。 陈染问道:“你是说,他们不仅临时通知你花高价改眉,还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嗯嗯,就是这样,我没说谎。我跟他们打了一架才跑出来的。” 陈染与接警的民警对视一眼,心知这商家如果真做了报警女孩所说的事,那就是触犯刑法了。 “小陈,要不你跟路鸣去一趟吧,这有地址。”接警的同事把女孩刚来时填写的资料拿给陈染看。 上面有女孩的身份信息,姓名地址身份证号都有。 陈染看完后,问那女孩:“贾思雨,我现在要去纹眉店,你跟着去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我可不怕他们。”这个女孩瞧着是个胆大的,拿出一副墨镜戴好,这才跟着陈染和小路出了派出所。 走到半路时,她还不确定地问陈染:“那家店里的人很凶,你去能行吗?” “你放心吧,如果我处理不好,再向所里请求支援也不迟。”陈染给她吃了个定心丸。 纹眉店就在三垒街,离他们之前去过的小花园不远。 经过小花园时,路边有几个人在遛弯,这些人竟都认识她。远远看着她从车上下来,都纷纷冲她打招呼,有个人还问她:“小陈警官,你是不是又来办案啊?” 陈染猜测这些人应该常来小花园蹓跶乘凉,之前她在对甩鞭老头执法时,这些人也在,所以都认识她。 她没有停下来,边走边扬了下手,应道:“嗯,去那边看看,有人报警了。” 说话间,她和小路已带着报警的女孩过了马路,拐向报警人贾思雨说的靓点纹眉店。 那些路人瞧见了,都不蹓弯了,干脆也跟着她过了马路,跟到了纹眉店门口。 “就这家,里边还有别的客人。” 贾思雨扒着店门口的大玻璃窗,往里瞧了一眼,确认里边不只有店员,还有顾客在。 陈染他们进去时,店内刚好传来一阵争吵声,“太黑心了,不是说好一百块,做到一半告诉我得加钱,加就加了,还给我加到三千,你们怎么不去抢?”顾客的声音很激动,听起来她和贾思雨一样上当受骗了。 “你们放开我,凭什么不让我走?”顾客的声音变高,急促的争吵声中,还夹杂着与人撕扯的动静。 陈染在门外听到了,心知这家店确实如贾思雨所言,不只涉及诈骗,还存在限制顾客人身自由的行为。 来店里的基本都是女性顾客,由于身体条件受限,很多女顾客碰到这种事,即使再生气,也不想摊上麻烦,往往会按照这些人的要求把钱交了,赶紧走人。 这也就使得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继续用相同的套路来骗人。 这种事在一些不够正规的美容店也经常发生,有些店家会派人到处散发传单,以优惠的价格或者免费体验的借口把人吸引到店里,做到中途再以各种理由加价。 五一路那边有几家店已经因为这种事受到了处罚,三垒街这个店是单独设在居民区楼下的,倒成漏网之鱼了。 这时贾思雨忍不住催促陈染和小路:“你们听听,他们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又在敲诈人了?” 她说话时,陈染已经掀开门帘,带着小路进了店内。 柜台后有个年轻服务员听到动静,要出来接待。 但陈染和小路穿的都是警服,她又认出了刚离店不久的贾思雨,便猜到贾思雨报了警。 她变得局促起来,急着朝里喊了一声:“娇姐,有警察来了。” 听到有警察,里面的娇姐还没出来,被她们控制住的顾客先跑了出来。她跑得急,头发都散乱了,衣服也被扯掉了一个扣子。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2节 陈染一眼看到了这人的眉毛,跟贾思雨情况类似,只纹了一侧,很丑,没法出门见人的那种丑。这对于爱美的女性来说根本没法忍受。 “同志,你救救我,这家店是个黑店,太吓人了,不给钱不让走,我害怕。” 这个女顾客三十多岁,胆子可没有贾思雨这么大,可能是真的吓到了,看到陈染出现那一刻,像看到救星一样,眼泪都要出来了。 “没事,你先过来。”陈染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这时里面有两个服务员走了出来,这俩人年纪都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比较结实,看着就是有力气的那种女性。 “同志,刚才就是误会,我们也是不小心,没做好,改眉不得花时间吗?所以跟她商量商量,要不要加点钱?”那个叫娇姐的中年妇女出来时就想好了理由,面不改色地狡辩着。 贾思雨听到这里,气得一把扯下脸上戴的墨镜,朝着娇姐呸了一口,先问候了几句对方祖宗,接着骂道:“你们这些骗子,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看看我这眉,跟这大姐是不是一样?这就是你们骗钱的套路,做到一半给做毁了,想改就得加钱,还不让人走,这天底下还没人能管得了你们了?” 娇姐立刻认出了贾思雨,她们干这种事挺长时间了,头一次遇到贾思雨这样泼辣胆大的顾客,不仅让她跑了,还报了警。 但她们也不是很怕,见无法狡辩,就道:“那不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吗?谁逼着你来了?” 店门口已聚集了不少人,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再过一会儿,附近的学校就要放学了,陈染不想让外边的人继续堵下去,免得造成交通堵塞。 所以她打断了娇姐的话,说:“现在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们这些行为,不只涉嫌诈骗,还限制了顾客的人身自由,且是屡犯。” 小路也道:“都跟我们走一趟吧,去所里做下笔录。” 门口服务员吓得脸色发白,不敢乱动,另一个服务员也不敢说话,只有娇姐想要撒泼抵抗。 但她这些抵抗根本没什么用,没过多久,店里几个店员就都被陈染带到了派出所。 他们走出店门,把人带上车时,店外的群众有不少人在拍手叫好。 应她的要求,贾思雨和另一位女顾客也跟着来了。他们回来时,还把店里的帐本和客户记录清单之类的资料全都带了回来,方便他们对这家店进行详细的调查。 到了晚六点左右,陈染才给这些人做完笔录。 蔡剑路过讯问室时,看到陈染在收拾东西,就问她:“你不是跟你那朋友约好了,今天晚上一块吃饭吗?” “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要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办。” “行,你今晚值班,有什么事你通知我。” 这时陈染已收到了丘佳乐发过来的短信,上面有见面地址,还告诉她,肖明非晚上没事,也会过去。 陈染有点疑惑,肖明非应该是个大忙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见他一面,并得到他一两句提示和指点呢,怎么会有时间跟丘佳乐一块过来? 想不通她暂时就不想了,见面的地址离派出所不远,陈染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丘佳乐定的包厢在二楼,楼上比较安静,装修得也挺古雅。 肖明非果然也在,他穿的比较随意,就是一件普通的polo衫配西裤。丘佳乐就要正式些,白衬衫配领带,跟白天的打扮差不多,只是换了一套。 陈染对肖明非已没有头一次见面时的疏离感,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见过,也可能是因为上次肖明非表现出来的随和。 “信带来了吧?我看看。”陈染坐好后,开门见山地说道。 丘佳乐开玩笑道:“你怎么这么直接?我都不急。” 肖明非在旁边冷眼旁观,心知以丘佳乐的人脉和资源,他请陈染办的事他自己其实也能搞定。 丘佳乐现在这样做,不过是在制造跟陈染相处的机会。 但他看得明白,陈染现在眼里全都是工作、案子,丘佳乐恐怕要白费心思了。 这时陈染已从丘佳乐手上接过一叠未署名的信。 趁着服务员上菜的当口,她打开最上面的一封,满满的一页纸上写着不少热辣滚烫的话,陈染忙了一天案子,本来兴致并不高,看到一半,终于没忍住,笑着问丘佳乐:“我想采访你一下,一个异性想你想得半夜睡不着觉,你有什么感想?” 丘佳乐面无表情地道:“并没有,我看见这些来信就恶心,想到写信的人就生理性反感。我希望我从来没帮过她!” 他说的都是真话,自从惹上这个麻烦之后,他感觉他对一部分异性都有了ptsd了。 陈染看了几封,内容大致都差不多,她暂时放下信,问丘佳乐:“这个人是谁?什么身份啊?” “她叫贾思研,在我们单位对面打印社上班,有一回下雨,我看她摔倒磕破皮,出于同情,去药店给她买了点药,这事过去我就忘了,谁敢想她这就缠上我了……” 丘佳乐确实很懊恼,特别后悔,当初就不该帮这个人。 贾思研?!这个名字跟白天报警的女孩只差一个字,而且贾这个姓也不是什么大姓,这就让陈染猜疑,这两个人不会是姐妹吧? 贾思雨在填个人信息时留了家里的地址和联系电话,陈染就问丘佳乐:“那你知不知道贾思研住哪儿?” “知道,我找人查过她。”丘佳乐被缠得烦,心里并不是一点打算都没有,也做了些准备,自然也查过贾思研的相关信息。 “她家在怀阳路39号,父母都不在了,家里除了她,还有一哥一姐。姐姐叫贾思雨,哥哥叫贾付春。” 陈染惊讶地瞧了他一眼,心里也有所猜测。这事就算没有她,丘佳乐自己可能也有办法。至少前期的调查工作,他已经做了。 贾付春这个名字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稍一回忆,陈染终于想起来了,之前她和蔡剑去星奇网吧取指纹时,曾碰见过贾三。 按蔡剑的说法,贾三年轻时经常跟人打架,倒没做过别的坏事。现在年纪稍大了些,没再进过派出所,估计是收敛了。 而贾三身份证上的名字就叫贾付春。 这一家兄妹三人都挺有性格的! 陈染想了下,就跟丘佳乐说:“贾思研写信骚扰你,就算报警也没多大用,毕竟你是男性。不如咱们几个过去一趟,跟他们谈谈,说不定能谈出来结果。” 第22章 刑警考察期 投桃报李 丘佳乐是开车来的, 他当司机,让陈染坐在副驾,肖明非则坐到后边。 车开到半路时, 陈染想起一件事,便转头跟丘佳乐说:“我总感觉,正常一点的人再怎么喜欢一个异性, 也不至于像贾思妍这么做。” 贾思妍这种做法实在超出常规, 都可以说是狂野了。 “哦,你是不是觉得她有病,花痴病?”丘佳乐握着方向盘, 往陈染这边瞥了一眼。 其实他之前也怀疑过,只是没机会确认。他又不想再跟贾思妍有什么牵扯,自然不可能去找她。 “嗯,我觉得是有这种可能,到那先看看情况吧。”在没见到人之前,陈染自然也确定不了。 贾家住的地方离烟霞小区不远, 都在怀阳路, 连楼房的格局都差不多, 他家在一楼。 他们过去的时候, 贾三正搬着一捆装在塑料袋里的衣服往小院里运。 听到有人过来的动静,贾三直起腰往外瞧了一眼。 他之前在网吧见过陈染,对她印象极为深刻。只要陈染模样没什么大变化,他就能认出来。 但另外两个年轻人他都不认识,从年龄来看, 他一度怀疑那俩人也是派出所进的新警。 他心里很自然地就产生了几分抵触情绪,等陈染他们靠近了,他便一脸戒备地问道:“找我?” “没什么大事, 就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陈染态度够和气,让贾三戒备的情绪稍微缓解。 但他还是说:“我最近忙着家里生意,外边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你问的事我要是答不出来可别怪我。” 陈染看了看他手上捆成捆的衣服,道:“哦,在做服装生意啊?” “不是我做,是我大妹做,我给她帮忙。”贾三刚答完,一道小门被人打开,贾思雨端着一玻璃杯柚子水从门里走向小院。 她刚出来,就认出了陈染,面上虽惊讶,倒也不慌。 “小陈警官,你怎么来了,是不是纹眉店的案子还有什么要我补充的?”说话时,她快步朝陈染走了过来。 陈染刚刚帮她处理了纹眉店的人,贾思雨对她还处于好感峰值,跟陈染说话自然很客气。 纹眉店发生的事贾三也知道,这一听他也有点弄不明白了,陈染带俩人过来到底是要找谁啊? 他把那捆衣服放到墙根下的架子上,便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等着听陈染要说些什么。 “贾姐,我过来就是有点事想跟你和贾哥了解下。”陈染话说的客气,再一口一个哥姐的,就连贾三的态度都不由得放软了。 贾思雨更是热情了几分,催促着贾三:“哥,你站着干什么,请人进屋去坐会。外边天黑了,蚊子多。” 于是一行人在贾思雨的招待下,沿着后门进了贾家的客厅。 这个房子是三室一厅的格局,众人坐下后,肖明非最先注意的是八仙桌上摆着的两个童子牧牛开光直颈瓶。 陈染环顾一圈,没看到另一个女孩,就笑着问贾思雨:“家里就你们俩啊?” “不是,还有我妹,她去烫头去了,理发店人多,得挺晚才能回来。” 陈染想着贾思妍暂时回不来也不是不行,因为有些事跟她说可能也说不通。 她要是能讲道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极端的事情来。 “陈警官,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咱俩也算熟了,你还帮我办了案子,要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我肯定给你办了。”贾思雨脾气虽暴,倒也有几分爽利的气质。 陈染也有此意,当下问贾思雨:“贾姐你看着就是痛快人,那我就跟你直说了吧。”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妹妹贾思妍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精神方面?” 她想着如果贾思妍以前就这样,那做为姐姐的贾思雨或许会知道。 贾家两兄妹闻言对视一眼,面上有几分迟疑,都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回不光陈染,就连丘佳乐和肖明非都能感觉到,贾家小妹身上可能真的有点什么事,而且她哥姐知道。 贾思雨没有正面回答,反过来试探着问陈染:“我小妹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你了?” 陈染是警察,带人来这儿打听贾思妍,她很自然地想到自家妹妹可能犯了什么事。 陈染笑着摆摆手:“没惹到我,也不是大事,但这事确实给我朋友带来了一些困扰。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下,贾思妍是不是身体上有些需要治疗的问题?” 她说话时瞄了眼丘佳乐,贾思雨和贾三看在眼里,都有些恍然。 他们家的小妹不会又犯病了,骚扰了陈染右手边的帅哥吧? 贾三战略性地咳嗽了一下,以此来掩饰心里的尴尬。 贾思雨又气又无奈,直说道:“我妹是不是打扰到你这朋友了?” 陈染懂了,贾思妍以前可能真有过这样的行为,所以她一提,贾家兄妹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她点了下头:“你妹写了不少信,大概两三天一封,不署名。她还偷偷进了我朋友单位,从他宿舍拿走了一些私人物品,确实给我朋友造成了困扰。” 至于什么信,她不用细说,贾家兄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看贾哥贾姐你们都是讲理的人,我带我朋友过来就是想跟你俩好好聊聊,看怎么解决这事好。” “不瞒你们说,我朋友心善,如果这事能好好解决,他也不想用上别的手段。”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3节 最后这句话就是软硬兼施了,贾思雨和贾三都听得懂,无非是先礼后兵的意思。 两个人年轻时都是火爆脾气,可这些年多少也受了些社会的毒打和教育,知道什么人不能随便惹。 陈染那俩朋友瞧着就不是普通人,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招惹的。万一把人惹急了,用点手段,她小妹的工作还有她的生意说不定都会受到影响。 贾思雨知道这事想隐瞒也不好瞒下去了,只好说:“我妹确实有点毛病,平时瞧着还算正常,碰着长得帅的男的,再稍微对她好点,她就犯花痴。” 陈染:……果然如此,还真有点毛病。 贾思雨又道:“她高中学习挺好的,从高二开始发病,喜欢上一个男生,也是老给人写信。男生家长到学校闹,到我家里闹,当时这事儿闹得挺大,我妹就退学了。” 对她来说,贾思妍那个高中男同学的家长比陈染他们态度差多了,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当时贾三还为这事跟人打了一架。 有了比较,她很自然地觉得,陈染这样的办事方法让人舒服许多,也更让人愿意接受和配合。 所以她心里尴尬归尴尬,态度倒还不错。 陈染安静听着,听到这里,便问道:“那她总这样恐怕不行啊,万一碰上强势一点的,那不还得发生冲突。” 贾思雨立刻说:“陈警官,这事我会想办法的,我这边打算尽快张罗给她介绍对象。等找到合适对象了,她应该能好点。” “你朋友那边,还得请他多担待点。等我妹回来,我会跟她说的。这阵子除了上班,我也不会让她乱走,实在不行,让她跟我卖衣服去。” 陈染看出来了,贾家三兄妹里,贾思雨才算是这一家的代表,这事找她聊是找对人了。 贾思雨提出的看法可以试试,对方有解决问题的诚意,这就比她之前预料的情况要好。 但丘佳乐的东西还在贾思妍手里,陈染就替丘佳乐提了个要求:“贾姐,能不能帮下忙,把你小妹从我朋友那儿拿的东西找出来。” “那都是私人物品,你小妹潜入室内拿走,不管价值如何,严格的说,都算是入室盗窃。” “如果东西能还回来,我朋友可以不计较此事。” 贾思雨气得直想捶自己的脑袋,心想爸妈怎么给她生这么一个妹妹?可气归气,又不能不管。 她二话不说,去她妹妹房间一顿翻找,最后从被子底下找到了一个礼品盒。她打开来只瞧了一眼就盖上了。 盒子自然是贾思妍的,丘佳乐接过那盒子,脸色不大好,还是膈应得不行。 陈染站起来,提出了告辞,贾家两兄妹也起身要送。 这时肖明非指着桌面上那俩直颈瓶,跟贾思雨说:“这俩瓶子是家里长辈传下来的吗?” 贾思雨一怔,点了下头:“啊?是吧,我生下来就有了。平时都放桌上,放点鸡毛掸子什么的。上次搬家时都想扔了,不过爸妈留下的东西不多,我就没扔。” 听说他们要扔,肖明非叮嘱了一句:“别扔了!” “我瞧着是清朝晚期的民窑器,质地比较疏松,不算太值钱。” “但这是一对,品相不错,真找到合适买主的话,一对卖几千还是有可能的。” “你们要是不想卖,也可以留着传家。” 贾家两兄妹本来心情都挺郁闷,听到肖明非这么说,情绪自然好了不少。 虽说那俩瓶子不太值钱,但到底是意外之财,谁还能嫌钱多了? 要是没有肖明非这几句提醒,他们以后真可能把这俩瓶子扔了…… 两人连忙道谢,客气地把陈染一行人送到院门口。 从贾家出来,经过了几个垃圾桶,丘佳乐都没把手上的盒子扔掉。 直到几人出了小区,又走出去一段,他才将盒子丢到路边垃圾桶,还在盒子上面盖了些其他垃圾,让人想找都找不到,这才放心离开。 陈染在他背后暗笑,知道他心里的反感一时半会消不掉。 华灯初上,街边的夜市人影幢幢,人间烟火当如是。肖明非竟难得有了几分要逛一会儿的心思。 丘佳乐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几个人就沿着一个一个的摊位漫无目的往前走。 路边一棵老柳树下还有一个算命先生在摆摊,陈染手上拿着一盒章鱼小丸子,用签子扎起来一个,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耳朵却听着那算命先生跟一个年轻男子说的话。 “你啊,晚点结婚好。”算命先生跟那男青年说。 “我现在就有对象,恐怕不行吧。”男青年感觉自己做不到。 陈染在旁边看着有趣,小声跟肖明非和丘家乐说:“算命的可能是想暗示他结早了会离。” 还能这么解读?丘佳乐想了下,要真算得准的话,这样理解确实行。 “你晚年运好,到时候会享福。”算命的又说。 青年高兴起来,陈染又小声跟身边俩人||:“算命的是告诉他靠自己不太行,可以靠孩子……” 路灯下她姿态轻松,还有几分慵懒,跟平时工作时有着明显不同。 肖明非很少笑,此时听着陈染这些不知是不是歪理的解读,他被逗得翘起了嘴角。 丘佳乐心情也放松了许多,笑道:“算命的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不会想要打你?” 陈染把签子放回盒子里,用纸巾擦了擦嘴,道:“他在我舅道观里住过一段,他不敢。” 肖明非和丘佳乐都有点惊讶,他们可不知道,陈染还有这经历。 本来还想打听一下,但陈染已把空盒子丢到垃圾桶里,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以后有事儿再联系吧。” 丘佳乐没逛够,但他也不好强留,只能开车把陈染先送回家。 接下来两天,所里接的警大都是些居民之间的纠纷,还帮着一对老夫妻把他们的狗找了回来。 用小路的话来讲,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 正常纠纷还可以理解,可总有些人在各种作妖,要不是身上披着这身皮,他都想亲自上阵把挑事的人给怼上一顿。 这一天下午,陈染处理完一个父子打架的事,刚回所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一位民警就过来通知她:“小陈,有人等了你二十分钟,他说找你有事,你去见见他吧。” “谁啊?”陈染往四周瞧了瞧,竟看到了贾三。 “你找我?”看到贾三朝她走过来,陈染真的很惊讶。 除了贾思妍的事,他们之间并没有交集,贾三来找她,总不是会为了贾思妍吧? 办事大厅人多,陈染就把贾三叫到走廊一侧比较安静的地方,问他:“你找我有事啊?” 贾三向周围张望一番,见身边确实没人,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告诉陈染:“这次的事儿跟贾思妍没关系。” “我有个朋友,最近他有个小道消息,跟这周日市里办的鉴宝会有关系。” 陈染:……贾三这是要向她爆什么料吗? 她知道贾三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有自己的圈子和消息来源,知道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也很正常。 所以她并没有把贾三刚说的话当成玩笑或废话,反倒郑重其事地追问道:“什么消息,要紧吗?” “要不要紧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有个姓成的老板,打算利用手上的古董做抵押,找银行办贷款。” “不过银行那边不放心,怕古董不保真,有人说成老板这次会参加咱们市的鉴宝会,就等专家给他开证书了。” 陈染迅速分析着贾三这番话里潜藏的台词,等贾三停下来,他才道:“你的意思是,成老板的东西可能有问题?” “我可没说,只是说存疑。” 对此贾三并不承认,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承认。 要是承认他知道成老板的货有问题,就等于承认他朋友有获知这个消息的渠道,那他朋友的身份又是什么? 警察要是真查起来,那就要牵连到他朋友了。所以他干脆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会把话说得太透。 说完这事,他便要走,走之前跟陈染说:“跟你说完这个,我就不欠你人情了,走了!” 看着他背影,陈染感觉这人本性还不错,比较讲理,欠人情也知道还,能处。 不过他还的人情主要还是肖明非的,直颈瓶是晚清古董的事可是肖明非告诉他们的。 成老板的古董如果真是赝品,一旦被认定为真,那负责鉴定的肖明非和其他鉴定师肯定会受到影响,最起码名誉和声望得受损,这是肯定的。 更严重的是,如果成老板拿着这些鉴定师开具的证书,以此为证据向银行办抵押贷款,日后爆雷了又该如何处理? 所以贾三跟她说的事如果真的事发,影响可比一般的治安案件大多了。 这时蔡剑还没回来,陈染打算先给肖明非打电话说明下。 她回办公室拨通了肖明非的手机,肖明非没有马上接,大概三分钟后他才回拨过来。 从陈染这里了解到情况后,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表现,语气也没什么变化,只告诉陈染:“没事儿。开鉴定会之前就知道会有类似的情况,浑水摸鱼的人不会少的。” 当了数年鉴定师,肖明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像成老板这种人并不是个例,鉴定师们一旦开具了证书,就相当于给别人手里的藏品做了背书。 拿着这些凭证,无论是办抵押贷款,还是上拍,或者与人私下做交易,都更容易。 可那些东西万一是赝品,日后爆雷时,信誉受损的就肯定是他们这些鉴定师了。 所以,但凡贵重物品,他们鉴定时都会比较慎重,没把握的话自不会大包大揽的。 陈染感觉肖明非情绪还挺稳定的,看起来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不管怎么样,事先知道这事,他能对成老板有些提防都算是好事。 但她想了想,觉得光是提醒肖明非还不够。 所以稍后蔡剑回到办公室时,她就跟他说了这事。 蔡剑马上放下手上的水杯,瞪着眼睛说:“这事肯定重要啊,不管真假,都得往上报。” “咱们不懂鉴定,但成老板的背景、还有他手里东西的来源,咱们总可以查一查吧?” 第23章 刑警考察期 魏桥所的计划 与成老板相关的信息很快传到孟所那里, 得知消息时,他正在写一份工作安排。 听说成老板打算利用肖明非等专家做工具人,为他手里的物件出具鉴定证书, 孟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这个周日的鉴宝大会堪称本年度内人流量最大的盛会之一,到时候安保任务会比较重,各区公安系统都会派人参与协助安保, 河西分局当然不会例外。 区分局前几天开过会, 各所领导都参加了会议,因此孟所对鉴宝大会的情况比较了解。 就像肖明非,平时就很难请, 身价也比较高。这次他愿意免费参加这次大会,一是因为容城相关部门盛情相邀,再一个则是因为他母亲就是容城人,他儿时曾有几年在容城居住过,这里算是他半个故乡。 而且他还应容城公安部门的邀请,在他任教于容城大学期间, 他愿意协助公安部门处理与古玩相关的案件, 主要是参与鉴定工作。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4节 光是这一点, 他的名誉和安全就要列入容城公安部门的重点工作之中。 要是单论鉴定, 只要肖明非和其他专家水平足够高,又够谨慎,未必会出什么问题。 他所要顾虑的是,如果成老板没能达到目的,事后他会不会报复肖专家等人? 所以, 蔡剑的顾虑是对的,对成老板这人必须要调查一下。 因此,孟所一知道此事, 就打电话通知了河西区分局刑警大队长梁潮生。 “我这就安排人去查,你那边如果有渠道,也可以查,到时候咱们一起把情况汇总一下。”梁潮生对这事也挺重视,当即答应协助调查 分局那边的资源非莲山所可比,所以,这事儿有梁队介入,孟所自是放心几分。 “你从哪儿听说成老板这事儿的?”挂电话前,梁队问起了这个消息的来源。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有点长,还得从陈染跟贾家兄妹商谈贾家小妹花痴一事的处理方案说起。 不过孟所口才尚可,几分钟内就将此事前因后果向梁队做了说明。 听完全过程,梁队有点纳闷,不确定陈染是如何学会跟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 若是换个人去贾家商谈,一个弄不好就会吵起来,说不定还被贾家人赶走。 可她不仅能化解对方的戒备,顺利解决了事情,还反过来从对方嘴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梁队心里清楚,陈染在跟贾家兄妹商谈时,运用了利他思维。 这种思维他们也常用于审讯中,这样做能有效消除对方的抵触,从而让谈话顺利进行下去,以便从嫌疑人或者其他人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讯息。 刑警是需要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而且这些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甚至有很多人素质堪忧。面对这些人,什么时候该柔软什么时候该强硬,何时该演戏这都是一个优秀刑警该会的。 很多有经验的刑警可以很好的处理这些事情,可年轻一辈的就不好说了。 这些念头在梁队脑子里很快闪过去,他越发觉得,陈染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具备了一个刑警所需要的基本素质。 调查指示很快传了下去,陈染从蔡剑那里知道此事时,已接了一个警,正准备带着小路出发。 “接的什么警?”看着他们带好装备要出去,蔡剑问道。 “说是家里老人腿脚不好,里边门反锁了,女主人进不去,打电话老人也不接,她怕老人在家出事,所以报了警。”报警人是这么说的,至于到底是不是这样,陈染也不确定。 蔡剑有点疑惑:“那可以找开锁的啊,花点钱不就行了?” “谁知道?既然报警了,总得走一趟。”陈染说完,小路也说:“有的人可能想省点钱。” “不好说,你们到了先别给她开门,至少得确认下她是不是房主,左邻右舍或者社区的人得问下。万一不是房主,你给开门了算啥事?” 蔡剑见过各种各样的报警人,报假警的不少见,也有人想把警察当成免费工具人。不怪他防备心重,实在是人种过于多样化,正常人虽多,奇葩也时时有。 陈染和小路开车到容华小区时,报警人安女士已等在单元门口。 安女士四十岁左右,体态微丰,皮肤呈瓷白色,穿着黑色修身连衣裙,后背还有一部分是镂空的,瞧着又年轻又时尚。 “同志,你们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了。”安女士看了看表,好像有点着急。 她身后还站着五个人,三男二女。从这几个人的长相来看,似乎有亲戚关系,因为有好几个人长得像。 情况有点怪怪的,这么多人大白天不去上班,都跟安女士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有那么闲吗? 小路脑子转了下,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些人不会是想回家捉/奸吧? 之所以报警,大概是希望有警察在场,好帮他们做个见证吧。 这样的话,其实也算报假警。 可这要是真的去捉/奸,那就是送上门来的八卦,谁不愿意看? 来都来了,别说让他白跑,就算让他付点钱他都乐意。 打着这个主意,小路什么都没说,和陈染前后脚的跟着安女士往楼上走。 到了三楼,一号门开了,一个长发女人探着头往门外看。 那邻居显然认识安女士,看到她时,面上露出点奇怪的神色。 “小安,我还以为你在家呢,你没在啊?” “嗯,我没在家啊,门反锁了,我进不去……” 她指了指穿着制服的陈染和小路,没再说下去。 那女邻居拿眼扫了扫安女士身后的人,随即钻回屋里,很快又拉出了一个睡眼惺松的男人。 因为要开锁,陈染还带了一位擅长开锁的民警。他拿着一张卡片在门上来回划了几下,再往后挪了挪:“好了。” 这速度真挺快,张巍的培训效果不错,现在所里年轻民警都会开锁,路鸣也会,就是不够熟练。 两道门很快被安女士轻轻打开,在大门洞开那一刻,众人一眼看到玄关处丢着的两双男式鞋子。 一双是皮鞋,另一双是运动鞋。 安女士眼皮一跳,没发现有陌生的女鞋,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没有她想象中的女人在她家里,她老公是在跟男的在喝酒聚会? 这个念头很快被房间内传出的奇怪声音给打破了,她能听到,其他人也能听到。 安女士身后的人簇拥着往主卧里闯,对门女邻居穿着拖鞋,跑得一点都不慢。 小路碍于身份,只能跟在众人身后,不好往前挤。但他挤到主卧门口时,什么都没错过,该看的都看到了。 好一个男上加男! 看到主卧床上交叠的身影,小路下意识想去挡住陈染,这种画面实在是太超出他的预期了。 这确实是一场捉/奸大戏,只不过男主人出轨的小三也是男的! 早在安女士发现自己老公有出轨征象时,她就在筹划捉/奸。 回家前,她曾设想过多种可能。也曾考虑过,如果抓到他们,她一定要带着娘家人狠狠教训一下那对狗男/女。 在单元门口她就开始酝酿情绪,开门那一刻,她的情绪已达到饱满程度,就等着一顿爆发了。 然而眼前所见,不仅让她瞬间傻了眼,她娘家人和对门那对夫妻也傻了眼。 不知谁喊了一声:“给我打!” 安女士带来的几个亲戚就全都冲了上去,将两个男人按倒在床,拳头像雨点一样朝着这两人身上落下去,还时不时插上一脚。 安女士自己倒有些像是失了魂一样,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 陈染觉得,安女士可能很灰心吧? 来之前,说不定她还想看看,她跟小三比到底差在哪儿了?可小三是个男的,这还怎么比? 屋子里打成一团,小路碍于身份,也不好让这些人继续混战下去,忙过去将这帮人拉开。 陈染看向安女士,心中暗叹,但她还是说:“你报警理由跟事实不符合,这是报假警。按规定,我们是要做出处罚的。” “不过今天情况比较特殊,且是初犯偶犯,暂时不予处罚。” “啊…好!”安女士答应一声,脸上表情有些苦涩,有一种明显的无力感。 陈染只好劝了一句:“好好考虑下以后要怎么走,也跟家人商量下吧。”说完,她拍了拍安女士后背,以示安慰。 回到所里,小路看到陈染表情淡淡的,瞧着没什么情绪。 他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但他们平时接触到的负面事情太多了,他担心陈染心情会受到影响,就在旁边问道:“没事吧?” “没事啊,就是突然觉得事世无常,人心易变吧。”陈染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也善于丢掉一些不好的情绪,所以这个念头于她而言,一闪就过去了。 小路倒担心上了,最近处理各种纠纷,碰到的破事多,陈染不会是受到影响了吧! 这时孟所和蔡剑一起进了办公室,孟所坐到袁组长的位置上,等蔡剑也坐好后,就跟陈染和小路说:“通知下来了,周日鉴定会咱们所会派五个人去执行安保任务。” “陈染,你前天请的假批不了,到时候去的群众太多了。全市各个所都派人去,咱们也得去,所里缺人。” “肖专家那边需要人多照应,你跟他熟,工作起来更方便些。” 陈染心想批不了假也行,反正她照样可以去参会,只是身份换了一下而已。 成老板的事她也没有完全放心,能待在肖明非身边,到时候就能亲眼看看这成老板是怎么回事。 “行,我没问题,那成老板那边的情况查出来没有?” 陈染可还记着这事,但她不确定这么短的时间里,梁队他们能不能查出这个人的底细。 “查出来一部分,十年前成老板靠着亲戚给的批条做了不少大买卖,包括倒卖钢材,干了两三年,他亲戚病死了,没人给他批条,这生意就没法再做下去了。” 早些年全国物资极其紧俏,很多东西都是拿着钱没地方买,所以靠着批的条子发家致富的人大有人在。 现在情况早已改变,物资仍有紧缺的,但情况远不及十几年前那样严重了。 “那近些年他都干什么了?”陈染问道。 “近些年没少折腾,开过饭店还有会所,还跟人合开过小煤窑,头几年挺赚钱,后来窑里死了人,赔了不少钱……” “反正他不管干啥,手底下都养着打手。” “这个人咱们还是得慎重对待。至于他手上的东西,咱们的人还在查,等有眉目了我再通知你们。” “孟所,你方便的话,抽空把成老板照片发我一张吧,方便我到时候认人。”陈染过两天就要去会场,她可不希望到那时候那不认识成老板此人。 “这个没问题,下午给你。” 孟所又想到了一个事,“这次大会,参会的人能有好几千,去这么多人,搞不好里边会有几个逃犯。” “我听说魏桥所那边现在憋足了劲想超过咱们,前一段小陈你不是抓到好几个逃犯吗?还包括蒋文豪,魏桥所这回派人去执行安保,还给派过去的人另交待了一项任务。” 说到这儿,孟所卖起了关子,小路无奈道:“孟所,您有话就直说呗,别卖关子了。” 陈染也有点好奇,魏桥所那边到底还有什么任务。 她还想着,等见到魏桥所的人了,得问问环路魏桥段那个尸体是怎么回事。 “魏桥所那边让执行安保的几个人把在逃犯照片和特征信息全都过了一遍,让他们多记一些,争取在会上抓到逃犯。” 小路当即说道:“认人这活,陈染更擅长吧。这东西也要看天赋的,不是努力就行。” 孟所点到为止,没再多提此事,只是提醒小路也学着魏桥所的做法,把那些逃犯特征照片都过一遍。 小路想拒绝,因为他就是个智力正常的人,就算再努力去记,能记住的也有限。除非是见到本人,才能印象深刻。 但他不会去跟领导争辩这些事,孟所让他看,他还真的打开电脑翻看起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5节 周日一转眼就到了,当天天气还不错,比较凉爽,瓦蓝天空上有碎云片片,自由地在半空漂浮。 负责安保的人要比群众来得早,陈染和莲山所的几位民警六点刚过就到了现场。 可他们到的时候,广场上早就挤满了拿着各式包裹和盒子的群众。 “这么多人,比咱们预料得多啊。”看着广场上乌鸦鸦的人头,蔡剑终于体会到了今天的安保工作不会太轻松。 各个所都派了人过来,他们才收拾好装备下了车,魏桥所一行人也来了。 小路看着这些人走近,压低嗓门跟陈染说:“你要不要跟他们比一比?” 陈染果断拒绝:“要是特意比我不想,顺其自然吧,真看到了也不能不抓。” “不过今天最主要还是要保证几位专家安全,别让他们出意外,其他是次要的。” 第24章 刑警考察期 鬼迷日眼的,就是他! 由于参会人员众多,普通场馆根本容纳不下,最后的地址定在了容城市体育馆。 最近几年, 电视上经常有鉴宝之类的节目,各种各样的暴富和捡漏故事在民间流传,也助推了民间的收藏热。 只是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 他们就算想找人鉴定, 也很难找到靠谱的人。所以这次鉴宝大会的消息一传出来,很多人都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只等着大会开始, 就赶过去让专家给看看。 上午八点半场馆才会正式开放,可七点刚过,场馆外的广场上就拥挤起来。 因为上次一起在二环路处理过案子,魏桥所的几个民警一看到陈染和蔡剑,就过来跟他们站在一起聊天。 “上次二环路那个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打完招呼,蔡剑先发问。 这个案子的后续发展不光他关心, 陈染和小路也想知道。这就跟追连续剧一样, 不知道结局总差了点什么。 “办完了, 尸体是那几个嫌疑人偷的, 不是他们的爹。那几个人是同乡,但不是一家人。” “其中有两个以前就经常诈骗,一般都是在汽车前边躺地碰瓷,用尸体诈骗是头一回,主要是因为尸源没那么好找。”魏桥所一位民警说。 这位民警叫杨信刚。他身材魁梧, 瞧着孔武有力。二环路尸体诈骗案他有参与,这次来体育场执行安保任务,魏桥所的几个人也归他管。 小路疑惑地道:“现在不都火葬了吗?尸体是哪来的?” “从老家偷的, 那边管得不严,还有土葬现象。他们几个缺钱花,正好老家有人下葬,他们几个就临时起意,半夜把尸体挖出来了。” 另一个民警补充道:“咱们到现场之前,他们已经用这个尸体敲诈了四个人,每人两千到三千不等。” 小路惊叹道:“这钱来得可真快,一天下来差不多就一万块。一般人上班两年才能赚出来。” 如此暴利,难怪他们会艇而走险,干着这么缺德的事。 那具尸体的家人要是知道自家长辈被他们挖出来诈骗,说不定会想把他们几家的祖坟也给刨了…… 入土为安,人死后本该在地下安息的,却又被人挖出来不得安宁。这在老辈人眼里,属实是该下地狱的行为。 “既然人都死了,那尸体嘴旁边的血是怎么来的?”蔡剑问道。 杨信刚对此案最清楚,就道:“那是鸡血。死者嘴里有他们塞进去的血包,一咬就破,看着像真的。” “他们几个在旁边又轮流威胁吓唬人,一般人见着这个哪能不怕,基本上都会选择私了。” 一行人聊天时,陈染也向四周观望了一番,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倒是看到了不少同行。 这些同行不只有河西区各所的,还有其他区的警察。 体育馆内被划分成十条通道,每条通道往里各有桌椅,负责鉴定的人就在那里坐着。 在所有鉴定师中,肖明非年纪虽轻,资历却老,还出过好几本书,都是行业内被奉为指导资料的书籍,所以他很自然地被定为这次大会的主鉴定师。 但他太年轻,普通大众不认识他,反倒会因为年龄而质疑他的资格和水准。 所以组委会在安排上午场的普通藏品时,并没有让肖明非参与。但如果其他鉴定师遇到疑难物件时,可以请他帮忙看看,也就是掌掌眼。 八点半一到,人流开始往里涌,陈染随着蔡剑等人进入馆内,直走到专家那一排座椅前才停下来。 她穿着一身橄榄绿的夏季常服,领带系在颈下,梳着低马尾,身材颀长。虽没有其他男警高,但在现场群众和其他男警中间,还是比较显眼的。 肖明非个子高,在她刚进场时,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他遥遥地向陈染挥了下手,算是打招呼。 他和老胡在二号桌旁边,老胡参与过许多墓穴的挖掘,见过的真东西多,鉴定功力很不错,这次也被容城市的主办方给请过来了。 老胡不知道他在跟谁打招呼,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小非,我找人打听过了,成万雷成老板这次会带两件藏品过来,据说一个是战国玉,一个疑似明代碧玉香炉,是真是假还不好说,等咱们下午见着了就知道了。” 肖明非点头:“东西我没见着,但成万雷前两天托人找过我,送了重礼,还想请我吃饭,我不可能去,礼物让人退回去了。” 想请他吃饭的人太多了,大都带着目的,肖明非极少接受这种吃请。 反正他平时的人设就是高冷、难以接近,这种人设连孟所都听说过。所以他的拒绝对别人来说是正常现象。 这时持宝人的队伍已经快到了,老胡不再提这个话题,坐下来准备开始做鉴定。 陈染和其他两位警察被安排在一号桌鉴定师旁边值勤,离其他鉴定师也不远,稍一偏头就能看到老胡和肖明非。 他们站在这个位置,主要是为了防止个别持宝人情绪激动,突然对鉴定师发起攻击。 所以上级特地把几个身手不错的人安排在这个位置,陈染是被梁潮生推荐过来的。 “大师你看看我这个青铜器,我找人看过了,是西周的。你看这上边的雷云纹,是不是西周青铜器才有的?这些像鬼脸似的东西别人说叫饕餮纹。”鉴定开始后,一位持宝人拿着三足圆形青铜器请教老胡。 老胡见过的青铜器太多了,有刚出土的,也有锈迹斑斑的,还有修护过的。眼前这人手上的青铜器就是个一眼假的货,红斑绿锈倒是有,就是很不自然。 “这个不可能是西周的,你要说是上周的还可信点。”老胡搭眼瞅了瞅,很快给出了答案。 “哎…你这人,仔细看了吗?你就这么说?”持宝人语气变得不满。 他还指望这东西能换一大笔钱呢,钱没到手他都想好怎么花了。现在这所谓的专家一搭眼就说东西不行,他哪能愿意接受? 老胡耐心解释:“你这太明显,稍微懂行的就能看出来。咱不说别的,说别的你可能也听不懂。就说你刚才说的雷云纹和饕餮纹,你看看,歪没歪?规整吗?有气势吗?” “真正的青铜器没这样的,这属于造假造得都含糊那种。你要信不过我,那你再找别人看看。” 持宝人还是不情愿,但后面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他赶紧让位置,他只好把东西收起来,嘴里嘟囔着走了。 别的鉴定师也陆续遇到了老胡这种情况,很多持宝人都抱着发财梦,他们只愿意听自己想听的。 就算这时是九十年代,民间还能见到些真品,可真品的数量跟赝品比,仍是比例很小的一部分。 在不多的真品中,大多数还是近代物件,包括晚清和民/国,就算是古董,其价值大多数也不高。 所以有不少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争执就时不时地在各个鉴定席位前发生。 五号桌前有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他手上拿着一个彩色敞口瓷瓶,瓶子腰部收了起来,器型还算漂亮。 “老先生,您这瓶子哪儿来的?”五号鉴定师不着急说出结论,先问起了对方手上瓷瓶的来历。 老头一脸笃定地说:“这可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打小我就见过,听说我爷爷那辈就有。” 鉴定师一听就知道这老头在说瞎话糊弄人,别的没学会,倒学会古玩行讲故事的手段了。 他也不拆穿,抿嘴笑了下,说:“您这瓶子说是粉彩吧,它这个落款又是大清康熙年。” “粉彩确实是从康熙晚期出现的,但那时候是初创期,纹饰相对简单,施色厚重,色阶也不够丰富。你再看你这个瓶,器身大半都覆盖着色彩丰富的图案,这个真不能说是康熙粉彩瓷。” “你要说它是五彩玉壶春瓶吧,它这个颜色饱和度又不够,偏软了,类似于软彩,跟康熙年代常见的五彩瓶色彩也不同。” “其他问题我就不说了,光从这一点,我就能说您这瓶子是后仿的,仿制的人对瓷器发展的历史不够了解,就弄出这么个四不像的东西。” 老头听到了自己不想听的答案,脸色当时就变了。他倒是想发作,奈何他身后站着个彪形大汉,大汉眼睛朝他脸上一瞪,他发脾气的心就收了回来,满脸不高兴地走了。 旁边鉴定桌前另一个老头脾气比他要差,不知道鉴定师说了什么,他突然拿起桌上一个镇尺砸了下,怒道:“什么酸咬的?你到底懂不懂?” “你是哪门子专家,上这充大瓣蒜来了?坐这儿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听到动静,陈染和另一位警察马上走到六号桌旁边,另一位警察姓许,他伸手挡在那人面前,冷声道:“再闹把你抓起来!” 老头还想再发作,但旁边有人开始起哄:“不行你去找个班上吧,别一天到晚做发财梦了。” “赶紧走,吵什么吵?耽误大家的事,后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呢。” 除了这些起哄的,也有人在劝他不要闹事。 有警察挡着,老头碰不到鉴定师,只好拿着东西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人。 几个鉴定师互相对视几眼,都有点无奈。 他们这次可是在做公益,赚不着钱就算了,还要受气,再有下回,他们肯定会慎重考虑下要不要答应。 争吵连续发生几次,组委会和负责安保的警方领导就碰了下头,简单商量了一番。 最终组委会一位领导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拿着喇叭,站上一个高一点的台阶并开始喊话。 “各位市民,我是这次鉴宝大会组织部成员之一。跟大家说明一下,这次我们请来的专家们,都是业内比较权威的人士。啊…尤其是鉴定组组长,那是出过不少专业书的,业内人士都是认可的啊。” “本次鉴宝大会是一次公益活动,不向广大市民收费,专家们也不收劳务费。” “这种活动也许以后不会再有,请大家珍惜这次机会,保持理智和克制,对专家要给予尊重。” “如果再有侮辱或袭击专家的行为,我们必将严惩不贷。” 这番讲话还是很有用的,大喇叭喊完,吵架闹事的几乎就没有了。 陈染暂时没什么事要忙,除了竖起一只耳朵听着各个鉴定席位上的谈话,眼睛也不断在一排排队伍上扫视。 “陈染,魏桥所真抓到人了,是个惯偷,人在东北角,才带走。”小路用对讲机给陈染发来了最新的通知。 他穿的是便装,一直在人群里慢慢走,走了一个小时也没看到疑似在逃犯的人,倒让魏桥所的人争得了先机。 “别急,才开始,有情况了咱们再联系。” 陈染了解他想立功争胜的心,但这事急不得。 又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有几个便衣大汉朝着六号通道队伍中间靠拢,没过几分钟,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被他们制服并带了出去。 那一片起了一点骚乱,不过周围的人很快平静下来。 现场人多,注意到这种状况的只是周边那些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插曲。 她不认识那几个大汉,想来应该是同行。这时蔡剑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了过来:“是河东区分局的人,抓了个盗墓的。” 盗墓的人来鉴宝大会现场,也算是专业对口了,说不定他手上还有从墓里带出来的货呢。 奈何现场警察有人提前做过功课,这一来他就把自己送了进去。 从大会正式开始,到这时已经两个小时了。河西区分局这边只有魏桥所的人抓到了一个小毛贼,大鱼一条没碰到。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6节 陈染相信,这个时候,河西区分局和各派出所的人一定努力在这些持宝人中搜索着。毕竟,谁都不想被同行给比下去。 陈染和其他几个警察站在偏高一点的平台上,在这个位置上,除了一些个子矮的人她看不到,太靠后的也看不清,很多人她还是能看到的。 没过多久,另一个分局的同行也抓了个人,消息通过对讲机在各个分局和派出所中间传开,这个消息一出来,就好像有人在无形中下了个战书。 在现场的警察们眼中,这鉴宝大会已秒变抓逃犯比赛场地,哪个单位抓的逃犯多,自然是哪个单位更有面子。 大家都在这个场子上,谁也不占谁便宜。每个派出所和分局派来的人也都相当,那就看谁更有本事了。 场上很多群众浑不知现场上的变化,个别敏感的人感觉到有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但大多数人会以为这是个错觉,以为自己想多了。 莲山所这边两个半小时颗粒无收,蔡剑只能在人群中不断游走,佯装在巡逻,实际上却是在找逃犯。 走到七号通道中间那一段时,莲山所统一配给的对讲机里传来了陈染的声音:“七号通道队伍前三分之一的位置,有一中年男性,穿半旧的蓝色圆领t恤,黄色中分头发,根部有一截新长出的黑发。这人脸圆,长得鬼迷日眼的。” 鬼迷日眼……中分…… 这些特征点一个个印在蔡剑和莲山所几个警察脑子里,谁也没怀疑陈染这话的真实性,不等陈染说完,几个人就都朝着七号通道前三分之一的位置走去。 “这个人是麦大强,五年前鑫丰糖果厂宿舍盗窃及强/奸案的嫌疑人。” 陈染这句话再度传过来,顿时在几个老警察的心里掀起了些波澜。 麦大强的案子当时是由分局办的,案子倒是破了,只不过没抓到人。这事当时就在莲山所工作的老警察都知道。 谁能想到五年之后,麦大强竟会出现在这个鉴宝大会的现场! 河西区刑警大队队长梁潮生正和另外几个分局的同行在说话,这个当口,有个下属给他打了个电话; “头儿,麦大强被抓住了,人就在现场。” 麦大强?!听到这个不常见的名字,梁潮生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一个男人:汉奸头、大脸盘、眼睛总像睡不醒似,这是他的特征,比较典型,让人看了就不容易忘掉。 这个案子当时他也参与过,破案过程倒不难,因为有人证。但麦大强从糖果厂跑出去后就逃去了外地。 这几年梁潮生每逢年节都会去麦大强及其亲戚家里走访,一直没能等到他落网。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这个人居然会被抓。 他当即问下属:“人在哪儿?谁抓的他?” 第25章 刑警考察期 劫匪也有外包! “人送到车上关着呢, 是莲山所的人抓的,发现麦大强的是个女警。”下属对陈染不熟,但也知道有这么个人。 就算梁潮生原本就看好陈染, 这时也有些吃惊。 因为鑫丰糖果厂的案子发生在五年前,案子最初是由莲山所处理的。因为性质严重,案子办到中途, 分局介入, 所以莲山所那边也保存了一部分案卷。 五年时间过去,很多人的外貌都会发生变化。即使是接触过麦大强的人,远远地看他一眼, 也未必能认出来。 可陈染就是认出来了,看情况,她与麦大强之间还隔了很远。 孟所以前也说过,所里的案卷陈染看过许多,只是谁也没想到,连五年前的案子她都看了, 甚至还记住了涉案的嫌疑人。 所以说, 这一次的收获绝非偶然。 “把人看好, 我现在过去。”梁潮生挂断电话后, 想先去看看麦大强。至于陈染,他暂时不想打扰她。因为鉴宝大会上午场才进行到一半,谁知道陈染接下来还会不会再抓到人? 那几位同行也陆续接到了电话,梁潮生这边刚放下手机,他们就知道了麦大强被抓的事。 这个案子是河西区的, 他们不熟 ,但当年也听说过。 “不错啊,老梁, 这个人你惦记好几年了,总算抓着了。以后年节你也不用再往他家那边跑了,挺好的事。” “哪个人认出来的?这眼神真没得说。” 这几位的级别跟梁潮生都差不多,从警多年,都处理过很多大案要案。 河西区的人一举抓获五年前的逃犯,这事办得确实漂亮。但他们见的事儿多了,这件事也不至于惊到他们,大家议论了几句就算了。 鉴宝大会还在继续,老胡感觉很敏锐,忙着给人做鉴定,还能分出一部分心神瞥了侧面的陈染几眼。 送走一个持宝人后,老胡扯了下肖明非衣角,回头小声跟他说:“小非,刚我隐约听说他们好像要抓人,你能看到抓的是什么人吗?” 肖明非摇头,表示没看到,他是来办正事的,又不可能一直盯着陈染和其他警察看,顶多抽空瞄一眼。 “听说你小时候见过那个姓陈的女警察,要不你帮我打听下呗。” 老胡不死心,他一贯八卦,圈子里很多闲事都是他告诉肖明非的。 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和乱七八糟的闲事,他都想打听一下。有时候肖明非甚至会想,老胡如果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考古上,他的业务能力会不会更强些。 “看看情况吧。”肖明非没有完全拒绝,但也没给他打包票。 这时八号桌鉴定师朝肖明非这边挥了挥手,示意他过去一下。 他应该是碰到不太确定的东西了,肖明非没心思再跟老胡说话,转身去了八号桌。 “明非,你帮我看看这个贯耳瓶。”鉴定师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个带有双耳的四棱形瓶子,瓶身上有许多开片,形似宋代哥窑瓷。 这种瓶子在古代可以用来投壶,当时的大户人家普遍都有。不过宋代的哥窑贯耳瓶现存于世的很罕见,即使能传下来,瓶身也比较陈旧,其品相不可能达到眼前这件瓷器的水平。 但业内人士都知道,在清代曾掀起过一波仿古风潮,到现在还有大量的清仿宋瓷器存在于世。 这种清代仿制品,传到现代,也算是古董。尤其是官窑仿制出来的,就更是精品了,照样很值钱。 “我看这件确实是清代照着宋哥窑仿的,就是有点拿不准,明非你帮着掌掌眼。” 鉴定师说得客气,对面的年轻持宝人却一脸疑惑地看向肖明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那个五十来岁的鉴定师还要向他请教? 肖明非已戴好手套,拿起了那件仿哥窑贯耳瓶。他仔细观察一番,并不急于说出答案,反倒问那戴眼镜的年轻持宝人:“你祖上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不太确定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道:“往上数几代,家里有人中过进士,当过三品官。这个贯耳瓶就是当年传下来的。” 肖明非没再问下去,他见过太多讲故事的人,对方是在说真话还是在胡编乱造,他不敢说能全部看出来,但也能看个七七八八。 这年轻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家里往上数几代,真出过大人物。真正值钱的古董,一般来说,在古代就值钱,在当时就不是普通人随便能拥有的,大都来自于皇室、王公贵族或豪富之家。 “这件贯耳瓶是清仿宋官窑器,挺值钱的。拿回去好好收着吧,不急用钱的话,现在最好不要卖。想卖可以等十年八年再说,现在古玩市场刚开始热起来,以后价格还有得涨。”肖明非叮嘱道。 这明显是个好消息,周围几个持宝人都一脸羡慕地看向年轻小伙。 那小伙倒是镇定,并未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他拿了鉴定师给开的证明,道了声谢,转身就走了。 鉴定师本来还要照例叮嘱他一句财不露白,拿着东西出去别随便让人看出来,免得招惹麻烦。但这小伙很淡定,鉴定师觉得没必要再跟他说这些,这几句话到了嘴边就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回头跟肖明非说:“明非,你看着刚才那小伙衣服上的校徽没?他是容城大学的,他要是考古系或者历史系的,说不定还是你学生。” 肖明非也注意到了小伙衣服上的校徽,他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等他重新回到老胡身边时,老胡又扯着他胳膊让他弯下腰好方便两人耳语,随后老胡跟他说:“小非,你走这一会儿,好像又抓人了!” “好家伙,知道的这是鉴宝大会,不知道的还当这是警方布的局呢!” 肖明非也注意到陈染拿着对讲机在跟人通话,这时通话已进入尾声,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心上想什么很少上脸,所以这时老胡完全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但肖明非脸虽淡,对熟人倒是个事事有回应的性子,这时肖明非就跟老胡说:“人多的场合混水摸鱼的就多,火车站、商业街不都这样?” “也对,这么多人排队,时间长了说不好什么时候溜号,身上的东西让人给顺走了,包让人给割了可能都不知道呢!” 老胡跟肖明非叨叨几句,就又开始给人做鉴定。 到了十一点半,上午场眼看着就要结束了,体育馆里仍排着不少人,人流量并不比上午差多少。 “小陈,你一上午逮着俩人,相当可以了。”对讲机里传来蔡剑的声音。 “没有意外的话,该抓的人可能抓得差不多了,要不你歇会。” 蔡剑穿着便衣,不时在馆内活动,所以他知道,各个区都有警察在场内像他一样对参会的人进行巡查。 来现场的人差不多都被警察关注过,能抓的差不多也该抓完了。 陈染却说:“可能吧,不过有个人咱们可以多关注下。我没见过他,就是觉得这人举止奇怪,不像是来鉴宝的。” 蔡剑按着陈染提供的位置靠近那个人,观察片刻,也看出了一点问题。 这个人并没有东张西望地偷瞄周围的群众,不太像是意图行窃的。陈染也没在卷宗里看过这个人的照片,没人知道他是不是有前科。 他奇怪的点在于,他的眼神一直落在鉴定师们所在的方位。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蔡剑注意到这个人似乎在观察肖明非。 他暗暗记下这人的穿着打扮和相貌,并把相关信息通过对讲机传给孟所和所里其他同事。至于孟所要不要向梁潮生报告,就由孟所决定。 很快到了午休时间,下午场内还会留下几位鉴定师给剩余的大众持宝人做鉴定。 但肖明非和其他几位鉴定师会去体育馆附近的一个宾馆贵宾厅,那里还有一部分人等着他们过去做鉴定, 这些人手中的藏品,有一部分已经过了第一轮鉴定,还有一部分是经人介绍过来的,出真品和精品的概率比较大。 这一场鉴定是要收费的,所收取的费用由组委会和鉴定师们按比例分帐。 成老板下午也会去贵宾厅,所以孟所提前就跟陈染说好了,让她和另外几位身手好的各区警察随肖明非行动,以便应付一些突发状况。 临出发前,孟所给陈染打电话提醒她:“成老板经济状况不乐观,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在这种情况下,一旦鉴定不能达到预期,他是有可能做出一些极端行动的。” “你这次主要任务是照应好肖专家,但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遇事不要逞强,能躲尽量躲。安全最重要,躲起来不丢人,你别把肖专家丢下就行。” “孟所你放心吧,我也惜命。” 挂断电话后,陈染随着几位同行跟在鉴定师身后上了一辆考斯特。 因为跟孟所打电话,她落在了后边,等她上车时,后面的座位已所剩无几。 肖明非位置在车中间,见她上来,便指了下身边的位置,客气地道:“坐这儿吧,靠窗户。” 这个座是他特意给陈染留的,车尾比较颠,这个位置要稳一些。 陈染便客气地道了声谢,从肖明非腿边绕过去,坐进了里边那一侧。 “喝点水吧。”车上放着一箱水,肖明非拿出来两瓶,自己拿了一瓶,另一瓶递给陈染。 老胡做了一上午鉴定,感觉脑力有点透支,上车后是想闭目休息一会的。 但眼前所见让他觉得奇怪,在他印象中,肖明非实在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而肖明非这次不但主动给陈染让坐,还知道给她拿水,这举动确实少见。 可那女警就没怎么瞧肖明非,肖明非也没怎么着,就递个水,让个座,都挺正常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7节 老胡琢磨了一下,觉得肖明非可能就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些情分,再加上女警今天是在执行保护他的任务,所以客气下。 陈染只坐了一会儿,就接到了莲山所一位同事的电话。 “小陈,你什么时候能回所里啊?”打电话的人是最擅长电脑操作的那位。从他说话的语气能听出来,他似乎碰上了什么难事。 “可能得下午五点以后,有什么事你给我发信息吧,车上有人,不太方便。” 陈染尽量压低声音,免得吵到其他人。这个同事在她刚进所时挺照顾她的,两人相处得不错,他有什么事也愿意找陈染。 听到陈染打电话,有好几个人都想听听这女警在跟人说什么,并不怕被吵到,因为他们对警察的工作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但她却让对方发信息,倒让这些人失望了。 “行,你早点回来吧,我脑袋都快爆炸了。”陈染很快收到了同事的信息。 “咱们所院子里摆了一推东西,密麻麻的,太多了,都是收缴上来的赃物。这个小偷岁数有点大了,甭管值钱不值钱,什么都往家拿啊。” 那位民警连打了一串话,陈染才明白。 原来所里今天早上查获一起盗窃案,嫌疑人盗窃的物品五花八门,有很多还是不值钱的物件,加起来能有几百件。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登记在收缴物品清单上的。登记时还需要记录每种物品材质、颜色、产地等方面的信息。为了后续量刑,还需要请物价局评估下这些物品的价格并做好记录。 现在他们所里登记不只需要纸质登记单,还要录入电脑,以便后续处理和查找方便。 这么多东西,其录入过程真的很烦琐,还要保证不错行,不出错误,录时间长了有时真的很烦。 “我争取尽快回去,但是保证不了。”陈染收好电话,小心地看了看车后的人。 直到快下车了,老胡终于问陈染:“小陈,你所里的事着急吗?” 陈染觉得同事说的也不算什么机密的事,就道:“也不是太急,就是麻烦点,需要把收缴的一堆物品一一清点登记,这个比较繁琐,我同事有点忙不过来。” “哎哟,那是挺麻烦的。”老胡确信,闲聊可以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所以几个人一路往宾馆里边走的时候,他一直跟另外两个人找话题,没让场面冷下来。 等这一行人进入宾馆时,各自姓什么叫什么,供职于哪些单位,大概都有哪些头衔,在场的人都知道了。陈染的手机上也多出了几个新的号码。 中午大家简单地吃了顿饭,没再闲聊,都窝在休息室内的沙发上休息。 一点半刚过,一行人重新出发,前往贵宾厅。 参与鉴定的持宝人们比他们来得早,专家们到的时候,贵宾厅时已有三十几个人等着了。 成老板中等个,微胖,比较结实。专家们进入贵宾厅时,他正不显山不露水地站在持宝人中间跟人说话。 “大家手里都有号码牌吧,现在专家们都来了,大家按号码牌顺序,轮到你的号了,就拿着你的藏品上来。” 组委会也有人跟随专家们来了贵宾厅,这人临时兼任起了主持人,开始招呼持宝人们拿着东西上前。 成老板的号码是十一号,位置相对靠前。轮到他的时候,专家们已经把三位持宝人所带的藏品定为真品,且有两件藏品的价值不低,有一个还是清雍正时期的郎窑红天球瓶,非常珍贵。 轮到成老板上台时,他指挥着一个中年男人上前,把他们带过来的一个箱子送到了鉴定师面前的桌面上。 “香炉?玉制的,挺大啊!”藏品露出真容那一刻,好几位持宝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香炉确实大,上方盖子雕着镂空花纹,颇为繁复,炉身饰以饕餮纹,还有双耳,其器形很像青铜器。 鉴定师们戴好手套围上去,每个人都观察了一番,看过底款,又上手摸了摸。 “几位专家,请问我这东西如何?”成老板问话时挺客气,看着对专家很尊重。 “容我们几个商量一下。”一位鉴定师说。 说话的鉴定师也收到过成老板的礼物,但他知道这次鉴定肖明非也会参加,而肖明非这人有时候是不讲情面的。 他害怕怕因小失大,让自己在行业中无法立足,所以他像肖明非一样拒绝了。 结果很快出来了,宣布结果的人并不是肖明非。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些鉴定师是以他为主的,没有他首肯,其他鉴定师不会贸然下结论。 先前那鉴定师一脸遗憾地告诉成老板:“根据我们几个人讨论的结果来看,你这件香炉应该是民/国时仿的,仿的是清代碧玉香炉。至于价格嘛,市场价大概能达到九万。” 九万?!这个数值距离成老板的预期差距实在有点大,哪怕他多少有些城府,这时表情也有点变淡了。 “可是我请别的鉴定师给看过,说是明朝碧玉香炉。”成老板话虽客气,语气中的不认可却比较明显。 另一位鉴定师知道他不甘心,就解释道:“你这件确实为碧玉香炉,是一整块碧玉雕琢而成。” 成老板点头:“对啊,就是一整个,没有裂缝。器型完好无损。” 这位鉴定师接着说:“问题就在这儿,明代开采技术落后,按我们了解的情况看,那时代是不可能开采出这么大的整块碧玉的,至少我们这些人都没见过。” “所以,明代碧玉香炉一般都是小型器,这是第一点。” “还有第二点,那就是你这个香炉的样式过于繁复,怎么看都是清代乾隆时期及以后的器型,乾隆皇帝就喜欢这种花团锦簇的器物嘛。” “可明代审美不是这样的,不管是家具还是瓷器玉器,都以简约明快为美,器型相对流畅,纹饰较简单,一般没有这种繁复的纹饰。” 成老板未再辩解,因为底下的持宝人中有些人是懂行的,闻言也跟着附和。 成老板到底见过些世面,让人把碧玉香炉收了,随即整理好情绪,又客气地拿出了第二件宝物,也就是那件传说中的战国玉。 这是一块形似谷形玉的玉器,中间有孔洞,玉身上有沁色也有古玉上常见的鸡骨白,这种鸡骨白一般是风化侵蚀造成的。 鉴定师们又单独商量片刻,不超过五分钟,就给出了结论,在他们眼中,此玉还不如先前的碧玉香炉。 因为刚才的香炉至少还是民国产的,有点价值。这块战国玉是近几十年造出来的,无论是沁色还是鸡骨白,都可以通过各种手段伪造。 这方面的鉴定,肖明非是最权威的,因为他曾隐藏身份,潜入到好几处造假村,也曾带着手下的学生用各种造假手段来做实验。 “不好意思成老板,您这块玉我们看不懂,您不如再找别人看看。”这回专家们干脆不直接说明,只说看不懂。 这种话在场的人都听得懂,无非是不看好罢了。 成老板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质疑的话,低了下头,让人把玉也收起来,便离开了贵宾厅。 从宾馆出来后,成老板看了下手机上最新收到的信息,随即打了个电话出去:“刚子,跟你说的事照计划进行吧。” 他不知道的是,接他电话的人此时已在警方监控之中,只是那人正在跟另一个人争执。 接完成老板的电话,这人拉开一辆面包车的车门,检查了车里的装备,转头跟车边一个人说:“老翟,你就说你干不干吧?给你一千,再多一个子都没有。” “不是,这事不是成老板找你干的吗?你干嘛转给我?” “我儿子得了急病,要住院。家里三代单传,就这一根独苗,我不赶回去不行,万一出什么事呢。” “刚才我不是带你认过人了吗?你放心干,我手底下俩人都归你指挥,姓肖的就是个书生,好对付。” 他看起来很急,一路叮嘱一路往车站走。 至于这辆面包车,他没法开走,车是成老板留下的,办事还要用呢。 见他坚持要走,叫老翟的人只好说:“那行吧,一千就一千。” “哎,你说实话,成老板到底给你多少钱啊?你把这活包给我,不会自己留下一大半吧?” 刚子挥挥手:“我就留五百,剩下都给你了还不行?儿子那边用钱,这点你不会跟我抢吧?” 事实上成老板给了刚子四千,让他办这个事,而他只打算给老翟一千。 老翟并不信他的话,但他没证据,又舍不得丢了这个赚钱的机会,只好同意了。 第26章 刑警考察期 局长,这个信息过时了 下午四点半左右,贵宾厅里所有藏家携带的藏品都被鉴定完了。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经济实力比较优厚, 他们都想跟在场的鉴定师打好交道。所以,鉴定结束后,这些人没走, 都围上来主动跟肖明非等人寒暄。 肖明非高冷的形象深入人心, 没人缠着他,但大家也都想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跟他客气地打过招呼, 有的人还给他发了名片。 趁着这些人聊天,陈染和其他两位同事都去了洗手间,把他们身上穿的制服换成自己平时穿的衣服。 男女洗手间挨着,陈染出来后,跟许振在门外碰上了。 许振归属于市局,他不是刑警, 也不是片警, 而是特意调过来的特警。 “你这个polo衫跟肖专家穿的是一个牌子吧, 颜色都一样, 应该不便宜。”陈染围着他瞧了一眼,越看越觉得,许振这么打扮跟肖明非有几分相似。 两人身高外形都接近,脸型和五官也有几分相似,比较起来, 可以说许振是肖明非的粗犷版本。 许振抻了抻掖在裤腰里的衣服,摸了下头,故作自恋地问陈染:“我这身帅吧?” 俩人上午一起在体育馆执行任务, 站的地方都在一起,不过一米之遥。刚见面时,许振对陈染还会客气几分,半天下来,在他眼里,两人已经算熟人了。 陈染被他这个故意做出来的动作油到了,实话实说:“不摸头的话,还能跟帅沾点边。” 许振笑,变得正经些,这才跟陈染说:“衣服是领导挑的,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给肖专家做下临时替身。只要不对着脸看,短时间应该可以。” 听他这么说,陈染又打量一番,如果突然碰上,不细看脸,确实可以蒙混一会儿。 几人回到贵宾厅时,那些持宝人正陆续散去,肖明非已和老胡回了休息室,另外几位鉴定师和鉴宝大会组委会的人也不知去向。 “小非,我跟你一起走吧,工地那边有点事要跟你单独聊聊。去我住的宾馆还是去哪儿?”老胡说。 “去我家吧,那个房子收拾完了,我找出来几样东西,正准备给你,你过去正好顺道拿走。”肖明非并未迟疑,马上做出了决定。 二人师出同门,关系一向亲厚。所以肖明非能接受老胡去他家里,若是关系不到位,他是不会把人领到家里的。 肖明非看向许振:“你们领导怎么交待的?鉴定结束后收队还是……” “领导说成老板那边没结果,就得继续守着你。肖专家你回家后,我们可以留在车上守着。” 肖明非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警方派这么多人保护他一个,这让他感觉不太适应。 但他从丘佳乐那里了解到,最近容城市里正忙于对外招商,想让商家们进驻新开辟的产业园。 他在自己那个圈子里有一定知名度,有些老板也认识他。如果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容城的治安环境和警方的办事能力是会受到质疑的。 正是因为了解到这一点,肖明非才能坦然地接受这几个年轻警察的保护,要不然他还真过意不去。 不过他也不可能真让这几个警察在外边车上守着,反正他家地方也不小,再多十个八个人也塞得下去。 暂时他没打算说这么多,只跟许振说:“那就辛苦几位了。” 一行人开始往外走,陈染在出门之前收到了蔡剑的短信通知,便得知成老板真的有派人出来。 此时有三个男人就坐在一辆面包车里,在宾馆门外的停车场上等着。 这家五星级宾馆门前停的大都是豪车,跟这些豪车比,老翟他们坐的白色面包车要寒酸许多,瞧着很显眼。 门口两个保安看了他们好几眼,见车上的人始终不下来,他们便走过来敲了敲车门。 “喂,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车停这儿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8节 看到驾驶室里探出来一个头发凌乱的大脑袋,保安语气变得不耐烦了。 保安想着,车上的人看着就不像好人,在这儿停好一会儿不动,也不知打什么坏主意? 又不进宾馆,还占着车位,不影响生意吗? 所以俩人摸清车里人的情况后,就准备把他们赶走。 车后座坐着个黄头发小伙,他脾气不大好,拉开车门,一只脚迈下来,指着面前保安的鼻子就骂:“哪儿来的狗在这儿叫,不就当个破保安吗?有什么可牛的?” 老翟在前边挺无语的,心想成老板手底下的人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啊? 也不想想他们这趟来是干什么?现在是跟保安吵架的时候吗? 他正想出言化解,但这时有一行人已匆匆从宾馆大门走了出来。中间那位正穿着他白天见过的polo衫。 眼见着那些人上了一辆考斯特,关上车门扬长离去,老翟立刻回头跟俩同伙说:“人走了,赶紧跟上。” 他只当后座上的人自己会及时上车坐好,说完这句话他就发动了面包车,转了个大弯,向着考斯特的方向追去。 他没想到的是,有一个保安被骂,气愤之下,伸出一只手把后座黄毛上半身揪出车外。可黄毛还坐在车上呢,老翟这一开车,硬生生把那同伙给甩了出去。 俩保安也被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吓到了,揪着黄毛的保安立刻松手,还见鬼似地往后窜了几步。 黄毛被惯性甩得在地上滑出去一段才停下来,等他爬起来时,脸上的皮肤已被路面擦出了好几道血丝,看着都疼。 看他突然变成这样,两个保安心里都在偷乐,刚刚的怒气已荡然无存。 老翟开车追出去一段才发觉后座黄毛掉出去了,他都快被这货给气死了,怎么会出这种乌龙? “你给他打电话,让他想办法追上,我不管他是骑摩托还是开车,反正他必须得追。这个活三个人干都不保险,就咱们两个肯定不行。” 同伙很快按他要求打了电话,挂断后告诉老翟:“他骑摩托车快,一会儿能追上来,翟哥你放心。” 考斯特沿着长安大街向云海公园的方向走,开车的人是一位刑警,许振坐在副驾,陈染则陪着肖明非和老胡坐在后座。 “面包车有点追不上了,你开慢点,等等他们。”众人上车前,就知道劫匪就在后面那辆车上。 许振这么说,是打定主意陪着这些人玩玩了。 开车的刑警也配合,故意让面包车始终跟在他们后边,直到车子开到一个加油站附近,许振才让人把车先停下。 “你们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许振穿着那件月白色polo衫,戴上墨镜下车去找加油站工作人员。 透过车窗,陈染看到了蔡剑开的桑塔纳也在附近。除了蔡剑,应该还有别人跟着。估计是在等那帮人动手,他们才好出手抓人。 许振打的也是这个算盘,他这么做也算是引蛇出动了。 他走到与考斯特六七米远的时候,那辆白色面包车从他身后绕过去,车子减速,车门打开那一刻,有两只手从车上伸出来,拽着许振后背衣服和胳膊就要把他往车上拖。 许振转身之际胜负即定。做为特警,他是专业的,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怎会对付不了两个毛贼? 看到面包车上的人被制服,开车刑警也下了车,他叮嘱陈染留下来,自己则拿着手铐往许振那边走。 老胡有点想吐的感觉,这时面包车上的人都被抓住了,他脑子里的警铃就放松下来,跟肖明非说:“我不行了,想吐,我得下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缓一缓。” 肖明非也觉得没什么事了,就跟陈染说了声:“我陪他下去。” 老胡先下车,肖明非紧随其后。 两人走到路边,老胡半蹲下去,想让自己缓缓。肖明非在他身后站着,伸手在他背后拍了拍:“不行去前边药店买点药吧。” 他以为劫匪已经被抓,应该安全了。此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老胡身上,就没有察觉到路边一辆摩托车正朝着他的方向冲过来。 摩托车冲来那一刻,本已胜眷在握的许振等人都不禁惊呼出声。就连蔡剑也有点懵,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摩托车党,看样子骑摩托的人竟要用摩托去撞肖明非?! 变故突生,大家反应再快,也不可能插着翅膀飞过去。 肖明非意识到危险时,已来不及躲。 “小心!” 好几位干警焦急又徒劳地向肖明非喊出这两个字。有些人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肖明非就会被摩托车撞成重伤。 在绝大多数人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一抹颀长的身影开始了助跑。在短短几步助跑过后又飞身而起,顺着这股助力,凌空与摩托车手在半空遭遇。 她的脚直直踹到了摩托车手胸部,车手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向一侧轰然倒下去,砸起了一堆烟尘。 他自己也从摩托车上翻倒,往旁边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而这个时候,飞出去的那道身影已找到了借力点,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又打了两个滚,将冲力卸掉,再稳稳地以单膝半跪在地上。 是陈染! 肖明非瞳孔瞬间放大,他看到了整个过程,甚至开始怀疑,万有引力对陈染是不起作用的。 她怎么就能飞那么高,飞那么远?! 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无人出声,直到许振低呼一声:“陈染,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满脸都是掩藏不住的激动,甚至已想好了以后要找机会跟陈染切磋一下。 这个姑娘配做他的对手。 其他人都惊讶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陈染从地上站起来,拍掉身上一点薄灰。 蔡剑最先反应过来,冲到陈染面前急忙问道:“小陈,你没事儿吧?” “没事啊,只是撞击时小腿有点疼,缓一会儿就好了。” “去看看骑摩托的人吧,查清楚他是什么人。” 陈染并不觉得肖明非是会随意与他人交恶的人,他冷是冷了一点,但他常年不在容城住,在这边应该也没什么仇人。 所以她暗自猜测,这个摩托车手有可能也是成老板的人,说不定成老板派了两拨人呢? 见陈染表现得云淡风轻,应该是真没事,蔡剑才放了心。 几个警察走到摩托车手旁边,摘下他脸上的头盔,一眼看到他脸颊一侧的擦伤。 蔡剑认出了来人,这人应该是刚才在宾馆门口被保安拖拽到车下的劫匪之一。当时他们急着追赶那辆白色面包车,竟没想到,这小子又找了个摩托车追了过来。 这事儿,算是他们这些人疏忽了,回头一顿批评是免不了的。 现在大家伙其实都在庆幸,幸好当时莲山派出所的陈染就在肖明非旁边陪着他! 这事也就陈染能胜任,换成个身手一般的,仍然解决不了大问题。 “小陈,不错。”一位脸生的同行向陈染伸了个大拇指。 蔡剑还要和其他人把面包车上的几个劫匪带回去审问,以便尽快让他们交待出幕后主谋,这样他们才能尽快把成老板抓获到案。所以他跟沉染道了别,带着这几个劫匪走了。 二十分钟后,人就被带到了最近的河西区刑警大队。 梁潮生刚从体育馆回来后,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亲自对这几个人进行审问。 审讯出乎意料的顺利,根本不需要他们动什么心思,老翟和其中一个人就交待了,只有那黄毛还在死扛着什么都不说。 “你是说,这个活是别人外包给你的?给了你一千块?那他自己拿多少钱?” 一位警察对这事挺好奇,大家干刑警多年,也很少听说,绑架犯居然还有外包的?! 难怪这个人的布置不够老道,大白天在加油站抢人,是太着急还是太业余啊?! 老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要了根烟,也不吸,只将那烟夹在手里,算是缓解烟瘾。 “外包咋了,也不是谁都能认识老板的,没那渠道不就得指望着别人手里漏点东西出来?” 梁潮生没理他这番反问,追问道:“你交待得挺痛快,对你的量刑是有好处的。” “不痛快干嘛,成老板也没给我钱,想让我帮他隐瞒,不加钱可能吗?” “这次出事也得怨他着急,非得让人今天把人绑了,也不看看当时什么情况。” 夹着烟的老翟有什么说什么,对成老板谈不上任何忠诚度。反正他俩都不是好人,他都要进去了,怎么还会为成老板隐瞒? “哦,成老板为什么这么着急,非得今天绑人,晚点不行吗?”梁潮生等人从老翟这番话里听出来,成老板那边有情况。 “他能不急吗?手上钱都快没了,他原来养着十几个人,专门给他办脏活。现在这点人都养不了了,就留下这三个人,有点本事的早就走了,除了那个黄毛,谁还能吊死在他这一条树上?” 梁潮生点了点头,大概真是逼急了,成老板急着从某个渠道弄出钱来。 “行,你们几个继续审,我出去一趟。” 想着白天在体育馆里抓到的那些人,梁潮生觉得有必要去找分局局长谈谈。 他拿着一个刚打印出来的表格,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 “进来。”分局局长姓尹,他手上拿着一叠带有照片的纸,初看起来像简历。 “梁队,你来得正好,过来看看,这是你让人准备的借调人员资料吧?” “对,是我让人准备的,前两天就做好了。” “一共四个人,我看了,都是不错的苗子。” “我看魏桥所这个姓杨的干警就不错,从警三年,他就成了魏桥所顶梁柱,干刑警也不会差。” 如果是平时,梁潮生或许会认可他这句话,因为局长说的人选确实不错,可今天他不那么认为了。 他当即说道:“局长,这个表上的信息有点过时了,这两天情况又有所变化,有两个人的资料得修改下。” “哦,过时了?是跟今天体育馆的事有关系吧?” 尹局长今天虽未去体育馆,也知道馆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嗯,这是刚打印出来的表,你看看这上边的数据再来评价这几张借调人员资料表吧。” 局长慎重地把表格接了过去,这是一份当日抓捕清单,地点在容城市体育馆,参与人员包括全市各区刑警或各所民警。 初看上去,河西区与河东区分局抓捕到的人数一致,但仔细再看这些被捕人员的基本情况后,分局尹局长也琢磨出了一些门道。 “局长,怎么样,前两天做的那份资料是不是过时了,得补充一下吧?”梁潮生追问道。 第27章 刑警考察期 兄弟,十年起步,等我! 尹局拿着表格,指着表格中的一行, 看上去有点困惑:“我们河西区和河东区分局都抓了五个人,本区魏桥所抓获二人,都是惯偷。你手下的人抓的, 是三年前潜逃的诈骗犯。” “可莲山所是怎么回事, 一口气抓了两个!一个是五年前鑫丰糖果厂抢劫兼强/奸犯麦大强,另一个是六年半以前的入室盗窃兼人身伤害案嫌疑人。两起案件不只时间久远,还都归属于重案。” “这…是怎么做到的?” 时间久远的案子, 除了当时主持办案的干警,一般人就算有所了解,其印象也会渐渐变淡。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29节 这种积年逃犯,如果莲山所的人只抓了一个,还可以说是巧合。若是抓了两个,再说巧合, 那实在是过于牵强了。 梁潮生点了点表格上两个嫌疑人, 说:“这两个人犯的案子最开始都是由莲山派出所接的警, 莲山所有他们的案卷。” 尹局若有所思, 点了下头:“你接着说。”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莲山所的人提前做过功课,有人特意将这些未到案的嫌疑人做了汇总,并且熟记在心里,这个人是谁, 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个能力如果能用在以后的办案中,肯定会有不小的作用”梁潮生说完,挪开了手指。 尹局点了点头, 确实不用梁潮生多说了。 表格上简单记录了发现两个嫌疑人的经过,最开始发现他们的人就是染潮生极力推荐的女警陈染。 那就是说,对未到案嫌疑人做过汇总,并记住其内容的人就是这位姓陈的女警了。 相比之下,河东区也抓了五个人,两个区抓获人犯数量是一致的。可他们河西区这边有陈染主抓的两名重犯! 两个区抓到的人犯不是一个量级,这个结果就不能说是一样的了。 所以他理解了,为何梁队会对陈染这么欣赏。 这样的人在关键时刻是能为自己单位办大事的,哪个领导会不喜欢? 尹局拿起那沓借调人员资料表,抽出陈染那一页,视线下移,看向个人经历那一格。 这次他看得比最开始要仔细,格子里第二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转头问梁潮生:“青云观是不是在青云山半山腰?陈染在青云观里待过?” 这个信息陈染在入职前并没有提过,是梁潮生特意找人调查出来的。 “对,就是青云山那个道观,观主是陈染亲舅,她从上小学开始,每到寒暑假都会去山上住。”梁潮生猜到了尹局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果然,听了他这个回答,尹局兴致又高了几分:“那她对山里情况应该挺熟的,七月下旬青云山那边不是正好有个死亡案还没破吗?” “这个案子我觉得可以让她介入一下,或许对破案有所帮助。” 梁潮生当然知道这个案子,案发地点就在青云山里,死者是一名独行背包客,被发现时身上有不明野兽抓咬痕迹,后脑和肩背还有钝器击打痕迹。 接警的是青云山脚下的派出所,因为案情重大,在接警后没过几个小时,就移交到了区分局,并为此成立了专案组。 只是案子一直未破,目前由分局刑警大队二中队主持侦查,梁潮生也有参与。 染潮生点头:“我看行,尹局你这边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抓紧时间走手续,把人调过来吧。” 尹局本来还想再考虑下要不要同意对陈染的借调申请,经此一事再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行,我这边签个字,你联系下莲山所那边就行。” 他们向下级借调人手,一般情况下有两种目的。 第一个就是办案子缺人手了,需要些人打下手帮忙。尤其是出现大案,要成立专案组的情况下,向下借调人手是很常见的事。 像这种情况,在案件无法推行或者专案组解散后,借调来的人都会回原单位,能留下来的机会极少。 另一种情况就不一样,分局看中了一些有潜力的人,但不确定该人能否胜任,也会以借调的名义把人调进来,组织关系先不用变,仍在原单位。 如果调来的人能达到要求,时间一到自然就会留下来。不合格的话可以再回原单位工作,也没有太大影响。 拿到了尹局签下的文件,梁潮生开玩笑道:“这回你不用再担心有人议论陈染走后门吧?” 尹局笑了笑,摆摆手:“鉴宝大会那么多人瞧着呢,有这实绩,还能有谁说闲话?” 他之前确实有顾虑,因为陈染不仅是女警,她的从警时间还不满两个月。这种情况,要是没有能镇得住人的实绩,肯定会有人怀疑他把陈染调上来的动机。 说陈染走后门还是轻的,万一有人说这个女警是靠不正当关系上的位,那他这个签署调令的人真的会百口莫辩。 现在倒没有必要再担心什么,签完字后,尹局叮嘱道:“最后谁能留下还不确定,跟他们领导打下招呼就行,先不要跟这几个小年轻说那么多。” “不是还要调几个帮忙的吗?到时候让这些人一起进组就行。” 梁潮生也是这么考虑的,他拿着调令回到自己办公室,先联系了孟所等人,打电话的目的就是在调令送过去之前知会他们一声。 安排好这件事,梁潮生接到了手下的电话:“队长,刚子抓到了,人已经送到队里,关着呢。” “成老板呢?有没有找到他?”在得到老翟的口供之后,梁潮生第一时间派人去了成老板平时常去的几个地方,以便尽快抓到人。 “还没,不过已经找到他落脚的地点,应该快了。” 梁潮生放下手头的事,起身去见刚子。 天色转暗,一辆考斯特穿过繁华的市区,将车停在一处比较安静的小区。这个小区挺新的,位置离市中心有点距离,附近还有几座建设中的楼。 小区有门禁,不知道是房价较高,还是小区开盘不到两年的缘故,物业招的保安都是年轻小伙,不像有些小区,保安都是老大爷。 肖明非住的房子就在小区中间的9栋楼三楼,是四室二厅的格局,他一个人住相当宽敞。 房子里只有必要的家具,又因为没有别人在,显得有点空旷。 肖明非刚搬来时间不长,在客厅一角还堆放着几个纸箱和大袋子,估计日常用品还没完全收拾好。 屋子里只有肖明非自己的拖鞋,多余的他还没来得及采购。他怕这些人为难,便打算让他们穿鞋进去。 反正地上还有搬运东西时铺的纸壳子,踩上去也没什么。 他正欲说话,那位开车的刑警已麻利地从包里拿出好几副脚套,给几个人发了下去。 当刑警的,随身携带脚套再正常不过了,谁知道到哪里会偶遇做案现场呢?不只他随身携带了,陈染包里也有。 肖明非笑着赞了句:“挺专业,这是准备随时出现场了。” “肖专家您客气了。”姓余的刑警和肖明非接触的时间多了,跟陈染他们一样,都感觉肖明非并不像传说中的难以接处,也没有他想像中的怪脾气。 肖明非把人领进客厅,起身去给他们拿水杯倒水。他这里也没有什么饮料,除了茶叶就只有白开水了。 陈染和许振各选了一个单人沙发坐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两个纸箱,一大一小。 小的纸箱里放着好几个巴掌大的小盒子,看不出来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大的纸箱里只装了两件东西,包在外面的包装绵被拿了下来,塞到盒子中间的空隙处。 只看了一眼,许振就被那盒子里的东西吸引住了,他心里挺疑惑的,盒子里装的两件东西很像是小孩子用泥巴随便捏出来的玩偶,怪里怪气,带着几分凶恶,丑得很。 一只有点像愤怒小鸟,但留着大耳朵,另一个像地底下的小鬼,有着尖尖的耳朵和尖细的牙齿,还有两只长角,说是凶兽都不知是哪种兽。 这种东西无论怎么看,跟肖明非这个人都不搭。 “你认识?”姓余的刑警也凑过来,他注意到陈染同样在看,就问了一句。 “我也没见过。”陈染摇头,她确实没见过这种东西。 但她不认为这是小孩随便捏的怪物,因为这两件东西的材质很可能是铜,不像是现代产物。 老胡看出他们几个对那俩怪兽感兴趣,就过来解释了几句:“那两个都是镇墓兽,是明非早年在市场上淘的,古墓里也有。古人把这东西放墓里,就是为了镇压邪秽。” 许振和那位刑警都有点不敢相信,因为这俩东西实在太抽象了。 古人怎会做出这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好像是随意捏出来的一样。 这时肖明非端着一托盘水杯回来了,分完水后,肖明非特意解释道:“就是镇墓兽,古人也是人,有时候也会做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镇墓兽尤其如此。多怪的都有,我这两个还不算是怪的。” 他又把另一个箱子拖过去,从里面将那几个巴掌大的小盒子一一放到茶几上打开,露出盒子里几件玉器。 这回陈染认出了,应该是玉蝉和玉猪等物,至于这些东西的用途她也知道。 “这能拿吗?”许振看着那件样式简洁的玉蝉,觉得挺好看,想拿起来细看看。 “可以啊,都是我私人物品,不是特别贵,想看就看。” 肖明非说完拉开茶几下边一个小抽屉,拿出手套递给许振:“戴上手套看吧。” 许振只当肖明非是怕他手上的汗沾染到玉蝉,便把手套戴上,拿起玉蝉,托在掌心里观看。 “这东西还挺好看的,干什么用的?” 肖明非耐心地解释道:“这几个玉器跟刚才的镇墓兽一样,都属于明器,也就是陪葬品。这个玉蝉它有讲究,它是古人死去时含在嘴里的……” 许振脸色突变,感觉手上的东西变得烫手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把那玉蝉放回盒子里,再想让他拿过去细看他都不会同意了。 姓余的刑警笑着摇头,陈染也笑了下,跟许振说:“还好你光拿了玉蝉,没拿玉猪和别的东西。” 许振看出来陈染懂,但他没听明白,脸上不免露出几分茫然。 老胡在旁边解释道:“玉猪可以握在手上,其他小件玉器都是古人死后塞九窍用的。” 许振:…… 他甚至禁不住想,肖专家为什么会专门收集这种东西?他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 这时老胡说:“小非,听说你准备开个选修课,最近课题是跟古人丧葬仪式有关的是吧?” “对,茶几上这两箱就是上选修课要用的,刚送来我还没收好。这种东西不适合放家里摆着,平时不放这,等上完课了再运走。” 许振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冒起来的念头对肖专家来说属实有点冒犯了。原来肖明非并不是有什么怪癖,只是因为上课需要才准备这些物件。 即使没人看出来他心里那点念头,他自己也不免有点尴尬。喝水时竟呛了下,水洒到了手背上。 他便伸手去裤兜里掏纸,纸巾没掏出来,原来揣在兜里的东西倒是掉了出来。 肖明非注意到那几张折叠的纸很像是卷纸,有点疑惑:“是卷纸吗?” 许振弯腰把纸捡起来,倒也没有隐瞒:“明天有理论考试,我理论不太过关,这是临急抱佛脚,把题揣兜里,有空就拿出来背背。” 姓余的刑警听说特警那边也要经常组织学习,还要考试,就故意逗许振:“要是考不好,不会扣你钱吧?” “那肯定得扣啊,不光扣钱,还有体罚。”说到考试,许振不免有几分怨怼。 他不是学霸,并不喜欢考试。本以为当了特警就不用考试了,只需要训练体能就行。谁能想到,进了特警队,训练是必须的,学习和考试也耽误不得! 考不好要扣钱,理论不过关还会影响晋升,提到这些他真觉得梦回高中时光,真头疼啊! 他幽怨的表情把屋子里的人都逗笑了,老胡当即说道:“明天就考了,今天不知道几点结束任务,你赶紧看题吧,临陈磨枪,不快也光。” “我还有点事儿,想跟小非单独聊聊,二十分钟左右就好。” 许振确实心急,怕明天考试过不了关,就把那几张卷纸打开,铺平了摊在茶几上,真的一道道题复习起来。 陈染在旁边喝水看杂志,偶尔也往专心看卷纸的许振那边瞧几眼,大概知道卷纸上基本上都是跟法律、防爆和狙击及武器有关的,与许振平时的工作息息相关。 翻到第二页时,有一道法律题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瞧着那道题时,余警官注意到了,便问她:“这个题有点难度啊,小陈你会不会?” 听到他俩说话,许振抬起头,说:“这个题只有答案,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要选a。陈染你不会真知道吧?” 题目是:劫匪在乘坐出租车时,对司机实施抢劫,这算不算是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实施抢劫?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0节 a选项答案是不算,这正是许振弄不明白的一个点。出租车不算公共交通工具吗? 余警官也接触过这种案子,所以他知道为什么不算。但陈染从警时间很短,他就想看看陈染是什么水平。 陈染没有刻意推辞,许振马上要考试,如果不给他说透,再遇到类似的题,他可能还做不好。 她就说:“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实施抢劫,其起刑点是十年,属于从重处理。之所以从重,是因为公共交通工具上有众多乘客,还是密闭空间,乘客难以逃脱。所以这种性质的抢劫会威胁到多人安全,这是对劫匪从重处理的原因。” “但小型出租车上如果只有司机一人,那这个抢劫就只是针对司机而言,我觉得应属于普通抢劫,不能算是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抢劫,其刑期一般是三年到十年吧。” “如果是在中大型交通工具上抢劫,那肯定算,因为威胁到了多人的生命安全,必须得从重处理。” “详细的规定你可以参考高法关于审理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那上面说得详细……” 许振只是不喜欢考试,但他不笨,陈染稍一解释,他就全明白了。他觉得再出这种类型的题,他都能答出来。 肖明非和老胡在另一个房间说话,房门开着,对陈染和许振的对话也听了个大概。 老胡背着手往那边瞧了一眼,小声跟肖明非说:“她怎么懂这么多,这个年龄,不应该啊。” 肖明非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感慨,因为老胡自己的孙女今年已经二十一了,一天想的尽是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四级没过,计算机二级勉强过,期末还挂两科,要是没补考,连毕业都要成问题了。 肖明非马上就要到容城大学任教,他自己都不愿意遇到老胡孙女这样的学生,真遇到了,他是放水呢还是放水呢? 肖明非看向客厅里围着卷纸认真讨论的几个人,说:“可能是先天天赋加后天努力吧。” 半小时后,余警官终于接到了上级打过来的电话。 成老板及其党羽都已被抓捕归案,他们几个人可以撤了。 几个人马上向肖明非道别,从小区走了出来。 余警官要把考斯特送还给组委会,他本来还想送陈染他们回家,但他俩都拒绝了。 “330车站就在路口,我坐这个车回去。”陈染觉得不顺路,不想再让余警官多跑。 许振也坐330,有他陪同,余警官就没再坚持。 过了不久,一辆330公交车停靠在车站,两个人先后上了车。这时天色已晚,车上人不是很挤,但座位基本上也满了。 陈染坐在车后边一个空位上,许振就在他旁边拉着车顶的横杆站着。 车子不时晃一晃,向前开了三站左右。车门开启,两个戴口罩的男人从前门走了上来。 买完票后,两人开始往车后挪。 路面不是很平整,车子不时打着晃,外边又黑,有些乘客已被晃得昏昏欲睡。 车子开到一个比较偏僻的拐弯处,两个口罩男忽然从包里拿出匕首,背对站立,朝车里的人喊道:“都不许乱动,把钱包拿出来。谁敢乱动我就捅谁。” 许振刚才并没有往这个方向看,突然看到这两个人拿刀威胁乘客,他眼前顿时一亮。 这个事他熟啊,刚才还复习过。 这不就是公共交通工具抢劫案吗? 陈染看到他兴奋的眼神,往前边偏了偏头,示意许振找机会往前边挪一挪,两人散开点。 许振笑了下,往前走了两步,观察着两个劫匪的反应。 十年起步嘿,兄弟,等我! 第28章 借调 进货啦! “谁让你动了?是不是想挨刀子?”高个子劫匪身高跟许振差不多, 也是大块头,能看到他衣服下贲张的手臂肌肉。 因为戴着口罩,看不清他的五官, 但他的眼神足够骇人,周围的乘客没人敢动。 许振接受过在各种情境下的反劫持训练,心里早有计划。在这种狭小空间, 为了避免伤及到车上乘客, 他必须得想办法靠近劫匪,迷惑并迅速制服对方,这才是最好的方案。 所以他很快调整好表情, 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伸手从上衣内兜里掏出钱夹,在高个劫匪注视下又往前走了两步,说:“大哥,我有急事,我把钱包给你, 你先让我下车行不行?” 说话间, 他的手臂已接近高个劫匪。 高个劫匪瞧了他一眼, 伸手想接钱包。但他身后另一个矮壮的同伙却举着匕首对许振吼道:“你往后退, 再往前一步试试?” 这个人明显要谨慎些,在许振走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直觉许振在撒谎。大约是因为练过功夫的人气质特别,表情可以伪装, 可那股精气神是无法隐藏的。 这时陈染也举着包从车后往前走了几步,那包遮住她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钱都给你们, 别扎我哥,他有病,是传染病。”她的声音听着有点颤抖。 许振:…… 高个劫匪离许振近,吓了一跳,什么传染病啊?说话说一半,也不说清楚? 那矮壮的同伙也被陈染突然说出来的话给迷惑住了,而这时许振竟配合地捂着嘴,弯腰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脸都咳红了,看上去很痛苦。 接着,他甚至还看了看手掌心,仿佛往掌心里吐了什么。 天老爷,这人不会得了肺结核了吧? 这回就连矮且壮的劫匪都有点怕了,在他印象里,这种病很难治,那可是传说中的肺痨啊! 万一这人咳出来的唾沫崩到他们身上怎么办? 两个劫匪情不自禁各往后退了半步,但他们还没忘自己是来抢劫的,所以仅退半步就停下了。 矮壮劫匪显然是两个人的主心骨,高个同伙回头瞧了他一眼:“要不,先把他赶下去吧。” 这一刻,两人难免放松了警惕。陈染和许振等的就是这一刻。 咳声攸然止住,等矮壮劫匪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振已经扑过来,死死将他按趴在车内地板上。他腾出来的手将那歹徒手腕狠狠一拧,在一声惨呼中,匕首“呛啷”一声,落在车厢内。 附近有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怕许振一个人按不住,便跑过来,用膝盖顶住了劫匪。 许振动手那一刻,陈染拿包的手已放下,包自然斜挎在腰间,在高个劫匪愣怔瞬间,陈染右手并拢成拳,挟着风声横着向劫匪耳边砸去。 那劫匪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高大的身体摇晃着向车厢一侧倒下去。 他一手手及时扶住车栏杆,终于意识到自己上了这女孩的当。 “我打死你!”高个劫匪恼恨之下,咒骂着欲挥拳反击。 但他的拳头刚挥出去,陈染第二拳已直直砸向他面门。这一回,他轰地一声倒在栏杆与坐位之间,身子被挤入一处狭窄空间,一时间根本挣不起来。 旁边的乘客被吓得全都跳起来,往远处躲。 司机看到有人把劫匪制服,马上把车停在路边,从驾驶位跑了过来。 他本来想先看看那女孩子需不需要帮忙,可他过来后,一眼看到了窝在栏杆与车座缝隙之间的土匪,这一看,他便打消了帮忙的心思。 那个劫匪真的惨! 才几分钟时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土匪不仅流着鼻血,眼眶还发青,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像个软脚虾。 司机大气都没敢出,慌忙跑到许振那边,跟他说:“同志,用我帮忙吗?” 许振已从兜里掏出日常随身携带的束缚带,三两下就将身底下的劫匪捆住双手。 “不用,人已经捆好了。” 许振刚才也注意到了陈染那边的情况,跟他预料得差不多,陈染那边也是一击即中,不需要他过去增援。 这时陈染跟那司机说:“莲山派出所认识吧?你把车开到派出所。” 说着,她又从斜挎的包里掏出证件:“警察!” 证件掏出来那一瞬间,司机心里肃然起敬,现在的女警察居然这么厉害了吗? 真像电视里演的女侠啊! 司机年轻时也是个武侠迷,曾把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武侠小说都看了,心里也是有过武侠梦的。 然而他的梦想早随着年龄增长消散了,此刻他却仿佛从这年轻姑娘身上看到了他梦想中的侠客。 “认识认识,我这就把车开过去。”对陈染说的话,司机极愿意配合。 车上乘客这时也缓过劲来了,不少人都一脸敬意的瞧着陈染和许振,但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许振猜到这些人怕什么,无非是怕他身上真有什么传染病。他不由得给了陈染一个大白眼,好像在说看看你出的馊主意。 陈染这时已将那高个劫匪绑好,见状朝许振笑了下,又跟周围乘客说:“他身体好着呢,什么病都没有。刚才那么说是权宜之计,就是为了麻痹劫匪。” 陈染这一解释,乘客们都信了。因为许振看着实在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而刚才那种情境,装病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乘客们纷纷向陈染和许振道谢,有人还打听他们俩的身份。 车子按原路开出去一站后,就转了方向,向莲山派出所驶去。有的乘客注意到了,不免抗议道:“这么晚了,我得回家,让我下车。” 陈染压了压手,示意这些人别吵,“我们需要几位乘客去派出所做下笔录,说明下刚才劫匪劫车的情况。你们如果想让这两个劫匪受到应有的惩罚,就配合一下。有愿意去的麻烦举下手。” 有两个人举手了,其中一位就是刚才帮许振压住矮壮劫匪的老大爷。 他看其他人还在犹豫,难免不满,气愤地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刚才人家警察为了保护你们,只身犯险,空手制服持刀歹徒,用你们干什么了?” “风险都人家承担了,现在就让你们做下证怎么了?” “你们要都是这样,要我说都不该救你们。” 老大爷的话让不少人感觉惭愧,有个人低头小声说:“我也想帮忙做证,可我家里有老有小的,万一那俩人报复怎么办?” 其实有不少人跟他的想法类似,都怕做了这个证,回头被歹徒报复。 这时许振站起来,跟那嘟囔的人说:“这两个歹徒在公交车上做案,进去了估计得判十年,要是有前科,就得数罪并罚,还得加刑。” 要判十年那么久啊? 听明白这一点,很多人都想着,十年以后谁还认得谁啊? 这么一想,他们心里的恐惧就没了。 很快又有人站出来,愿意跟陈染他们去派出所做证。 没过多久,一辆公交车在夜色中开进了莲山派出所。 所里平时晚上就有人值班,这一次因为有案子没忙完,留下来的人不少,有七八个。 他们提前收到了陈染的通知,听到公交车进门的动静,这帮人就从门里涌了出来。 谁敢想,陈染白天刚在体育馆那边逮着两个积年逃犯,晚上回家路上,又跟特警许振抓着两个公共汽车抢劫犯!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1节 别人抓人是一个一个抓,她这算怎么回事?成串的抓,这是要搞批发吗?! 看着公交车在大院里停稳,小路心里羡慕得不行。但也只能是羡慕,因为他清楚,就算他刚才在公交车上,他也不可能像陈染和许振那样一招制敌。 车上的人陆续走下来,那两个劫匪都被反绑着双手,下车时不甘不愿,被人推了几下,才踉跄着进了讯问室。 蔡剑也在,他已经不想多说什么了,对陈染抓人的速度,他已从惊叹变成麻木。 这次抓人他没帮上,干脆帮着取笔录得了,尽快把这个案子结了才是正事。人抓到只是第一步,后边可还有不少程序要走呢。 两个劫匪中,那矮壮身材的不愿意说实话,一直在用沉默消极抵抗着。 但他同伙没有他那么硬气,在蔡剑等人不断施压下,终于在半个小时后交待了两个人的身份信息,还交待,他们两个以前是工友,曾在工地上一起偷过电缆和库房里的铁。 蔡剑当即给孟所打电话,让他回所开搜查证,以便派人去这两个劫匪家中搜查赃物或者做案工具。 孟所连续在单位值班多日,直到今天鉴宝大会结束了,他才按时下班,算是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在傍晚时回了家里休息。 梁潮生的电话他接了,他准备次日一早到单位再跟陈染说一下借调的事。 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一个晚上没在单位,陈染就又往单位送了两个抢劫犯。 而且这两个人还不是普通抢劫犯,都是在大型公共交通工具上做案的分子,这可是妥妥的大鱼啊。 孟所当即穿好衣服,下楼骑上车就往派出所赶。 他到所里的时候,没看到陈染,便问蔡剑:“她呢?” “我看她忙一天累了,做完笔录就让她去宿舍睡觉,你有什么事明早再找她吧。” 陈染都睡了,孟所自然不好再打扰。 所里难得抓到这种重犯,还是一次抓到两个,孟所没心思再继续休息,开出搜查证之后,就陪着蔡剑等人一起忙这个案子。 他忙到后半夜,太困了,就打了个盹。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再想找陈染,她又不见了。 孟所嘀咕着走出办公室,逮着一个民警问他:“陈染人呢?又干嘛去了?” “早上有人报警,说被骗了,买了假药,小陈和小路一起出去了。” 孟所本来想跟陈染说下借调的事,还要嘱咐她几句的,竟连续两次都没碰上她。 不过他想着这事应该没那么急,最快也得一两天之后吧,等陈染回来,再跟她面谈就可以。 孟所等到上午十一点左右,没等回来陈染,倒等来了区分局刑警大队的队长梁潮生。 梁潮生的车子他认识,车子进院,孟所就得到了通知。 孟所也不知道染潮生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他下楼将梁潮生接进办公室,两人坐好后,梁潮生别的没问,先问起了陈染的下落:“陈染呢?你跟她说借调的事儿没?” 孟所面带疑惑,道:“我早上想跟她说这事儿的,不过她一大早就出警了,还没见到她人,刚才联系她,说是快回来了。” “这事我打算跟她面谈。” “出的什么警?”梁潮生消息灵通,也听说了头天晚上陈染和许振又抓到两个劫匪的事,这让他更加意识到,陈染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而不是一直留在基层派出所处理一些民间的纠纷。 “听说是一伙卖假药的,专门对老年人行骗。” 这种事现在不少见,确实该打击。 梁潮生没说什么,他右手轻敲了几下桌面,看上去在想事。 孟所给他倒了杯茶,重新坐好后,再问他:“梁队,是不是有什么事?” 梁队停下手上的动作,身体前倾,点了下头:“有点事,我希望陈染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就去分局报道。” “出什么事了?这么急?”头天晚上两个人通话时,梁潮生还没说这个,怎么突然变了? 梁潮生也没打算瞒着孟所,就道:“七月下旬,青云山不是死了个背包客吗?” 死人案在哪个分局都不算小事,下边的派出所当然知情。孟所也表示他知道这事。 梁潮生这才接着说:“这个案子我们刚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也是咱们容城人,他是画家,同时还是小有名气的颜料师。” “我们在他背包里找出了一些彩色矿石,那些彩色矿石很可能是在青云山捡到的。”” “他的身份一经确认,7.22专案组就有重启的必要了。” 孟所点头:“知道身份,确实有利于寻找线索,”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急于让陈染进组? 梁队猜得到他的心思,不等他发问,就道:“据死者妻子反映,他每年都会进山寻找绘画用的彩色矿石,每次出门都要一两个月甚至更久。这期间他常常跟家人失联,家里人都习惯了,所以一直没报案。” “这次死者选择的应该是青云山,至于他进山之后的活动轨迹,我们目前不得而知。” “我们之前判断,发现他尸体的地方并非第一现场,如果能找到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或许能有更多线索。” “小陈对青云山比较熟,所以我们想尽快让她进专案组。” 孟所再没什么疑问,当即说道:“这事儿是挺急的,稍后陈染回来我跟她说下。让她尽快去报道,我可以送她过去。” 梁潮生这次是路过,顺便过来跟孟所沟通下。他还有事儿要忙,就准备先告辞。 孟所送他下楼时,有位民警过来向孟所汇报:“孟所,小陈让咱们派四五个人去增援,她和小路找到了那伙人骗老人买假药的证据,现在要把他们抓过来。” 孟所料到陈染和小路会把这事儿办成,所以他并没有半分意外之色。 “她让派人去增援,就去吧。” “对了,她那边要抓的人有几个?” 警员脱口而出:“说是十个,四男六女。” 梁队:…… 不行,他得算算帐,陈染昨天上午在体育馆带所里的人抓到俩逃犯。昨天晚上和许振又抓俩。 刚过一夜,竟翻了好几倍,一下子又抓了十个! 她这是进货呢? 照她这么抓下去,莲山所这一片的犯罪分子不会望风而逃吧? 第29章 借调 山中铜矿 “多派几个人, 把车都开过去。”一下子要抓这么多人,孟所担心人少了不够,就把所里能派的人全都派了过去。 梁潮生本是要走的, 但陈染用不了多久就回来,回来时还能带回来十个诈骗犯,他临时决定, 先不走了。 孟所留在所里, 见梁潮生暂时无事,就跟他说:“之前你给小陈带过来的三等功奖章我还没给她发下去,本来想等这两天所长回来了, 大家一起开个会,在会上把奖章发给她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把她调走。等她一会儿回来,先把奖章给她发下去吧。” 事情演变成这样,孟所哪会料到?他本意是想在比较隆重的场合下给陈染授奖,顺便也激励下所里其他人。 现在看来,他这个想法要落空了。 半个小时后, 一辆中型面包车率先拐进了派出所大院, 紧接着又有三辆车开了进来, 最末尾那一辆并不是派出所的车。 孟所与梁潮生从大门里走出来, 有几个办事的群众也好奇地走到门口,扒着门往院子里看。 面包车门打开,一个身穿蓝色娇衫的男青年拉开车门,敏捷地从车上跳下。 他身上从头到手戴了不少东西,看着热热闹闹的。 脖子上是明晃晃的大金链子, 头顶堆着硕大的墨镜。他左手腕戴着亮闪闪的表,右手腕则套着俩串儿,一个串儿是盘得油亮的核桃, 另一个串呈深绿色,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孟所瞪大眼睛,差点没认出来这人是谁。 他身后一位民警指着那小青年,惊讶地说:“小路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时又有一位民警从对侧车门跳了下来,随后从这辆面包车上下来的,则是六个戴着手铐的人,四男二女。 陈染在第三辆车上,随她下车的是两个女诈骗犯,看起来体型都要壮实些。第二辆车也装着两名诈骗犯,同样都是女性。 前三辆车上的人下来得都很快,可第四辆车的车门已被一位民警打开了,车上的人仍在车门口蛄蛹着没下来。 透过开着的车门,只能看到隐约的身影,看不清具体的人。 孟所和梁潮生很快走了过去,离得稍近点,总算看清楚,最后一辆车里坐着的都是岁数不小的老人。四个老头还有一个老太太,估计他们当时就在现场。 堵在车门口的老头拄着拐杖,腿脚不太灵便,所以下得慢,一位民警看着他实在吃力,就走过去托着他双腋,将他从车上抱了下来。 “小陈,分局刑警大队的梁队过来找你有点事,你过去吧,这边有我们呢。”蔡剑也被孟所派出去抓人了,他回来后看到梁队没走,就催陈染过去见梁队。 陈染觉得自己跟梁队并没有多少交集,也不清楚梁队为什么要找她。 “梁队,您找我?”陈染过去先行了个礼。 “嗯,有点事,有个案子是在七月下旬发生的,分局成立了专案组,需要向下级借调一些人手。我觉得你挺合适,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最好尽快交接下手头的工作,今天下午或者明天去分局报道都可以。” “等人齐了,我们开个碰头会。” 这次莲山所一下子抓了这么多人,肯定有得忙,所以梁队长话短说,直接道明了来意。 陈染有点纳闷,据她进所后了解的情况来看,各个所里的领导都不喜欢手下能干的人被借调走。 说白了,借调的人组织关系还在原单位,占着名额但不能给单位干活。要是单位是清闲衙门还行,可派出所一天多忙啊,那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正常人谁愿意把手下的人借走? 那么孟所对这次借调就没意见吗?为什么梁队又要指名要她过去呢? 想到这儿她瞧了眼孟所,对视那一刻,孟所和气地点了下头:“梁队选你有他的道理,没什么意见的话你就去吧。” “所里的位置会一直给你留着,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这时候人多眼杂,两个人都没跟陈染说太多。 陈染看出来了,这件事梁队和孟所之间已经达到了共识,背后可能有她暂时不知道的原因。 陈染对借调的事没什么抵触心理,去了分局可以接触到一些大案子,不管是她还是小路,都不可能拒绝。 她点头表示同意,“我手头有些资料需要交接,明早去分局报道没问题吧?”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有人扑通倒地的声音。只听声音的话,她还以为是最后一辆车上的某个老人摔了。 等她回头看过去时,竟意外发现,倒在地上的是那伙诈骗犯的头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怎么摔倒了?”蔡剑先赶过去,试了试这人的鼻息。 “他没什么事,可能是情绪激动吧。”蔡剑这话刚说完,另一个戴着手铐的眼镜男嘀咕着:“还不是让你们那个便衣给气的,好好的装什么大款?”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2节 他说话时瞪着小路,腮帮子鼓着,眼神恶狠狠的,看起来也气得不轻。 真怪不着他生气,因为他们这些人常年在各地行骗,失手的次数并不多。可今天他们这么多人竟被俩年轻警察给骗得团团转,还一路给骗进了派出所。 他们头儿血压本来就有点高,估计受不了这份气,这才昏倒。 他生气,小路可不气,小路走过来点着那几个男诈骗犯,说:“平时都是你们骗人,轮到别人骗骗你们就受不了了?” “你们把老人养老钱都给骗走的时候,想没想过别人是什么心情?” “真以为我是人傻钱多的败家子?还想骗我钱,这么会想呢?我有钱也不能给你们做贡献啊。” 听到这里,就算小路没有细说当时的过程,孟所等人也能明白,小路和陈染这次出警并没有直接穿着警服上门,而是换了一身行头隐藏身份做了一番调查,所以他们一上午都没回来。 梁潮生要办的事都办妥了,没必要再等下去,简单跟孟所说了两句话,就把车开出了大院。 送走梁队,陈染接着说明当时的情况:“我跟小路接警后,一致认为,直接穿警服上门调查,可能找不到足够证据。” “所以我们换了便衣,小路演富家子,我演他助手。我们俩在那听这些人讲了一上午课,还录了音。录音和老人证词都可以证明这些人行骗的事实。” 小路把头顶墨镜拿下来,脸上带着笑意,跟孟所和梁队说:“上午听课时留下的证据在我手上。” “这些人声称他们卖的是药品,有各种功效,堪称万能神药,可以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风湿骨病等各种疾病,可这些所谓的药品根本没有批号。” “他们卖的东西我们也收缴了。” 陈染递给孟所一份收缴清单,小路则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便携式银色录音机。 这种小型录音机可以放磁带,很多学生都用这种录音机学英语口语,可以录音可以听歌也可以回放。 这时有两个民警正从面包车上往下搬纸箱,蔡剑告诉孟所:“纸箱里就是从这些人行骗的网点收缴的所谓‘药品’。这些东西卖得都很贵,比正规药店的药品贵许多倍。” 孟所看着一堆纸箱被人搬下来,点了点头,让人先把这些诈骗犯都押进去,分开关押,以方便后面的讯问。 从他初步了解的情况来看,这起案件目前就已涉及到十个人,还不包括一些幕后人员,案值也小不了。 这些人在宣传时口口声声说他们卖的是药品,具有种种神奇功效,这就是明晃晃的诈骗,是刑事案件。 老人们也被几位民警带到了询问室做笔录,孟所叫住小路,扒拉着他身上一件件行头,说:“你脖子上这个大金链子是真的还是铜镀的?” “都是假货,在路上小店淘的,能糊弄人就成。” “加起来就24块钱,孟所,这个钱能不能报销?”小路笑呵呵地问道。 至于真货,他倒是有,但仓促之间,他也来不及回家去取。 就算是假的,只要他气势够,装得像,照样能唬人。 孟所点头:“这是办正事用的,多少都会给你报,你回去把这些行头收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 说到这儿,孟所难得夸了小路一次:“不错,小路进步也挺大。” 孟所看得出来,所里的年轻警察中,陈染最出色,可能受了她一部分影响,这阵子小路在各方面也都有长进,就连演戏套路嫌疑人的本事都见涨了。 小路自从进了莲山所,批评倒是挨过一些,可夸奖这种事,他倒很少体验过。 他咧嘴笑了下,却在这时听孟所跟陈染说:“这个案子后面的流程让别人走吧,你先去整理资料,交接完了早点回家休息,明天我开车接你去分局。” 陈染答应一声,进楼后便回了自己办公室。 小路刚才没听到陈染和染潮生之间的谈话,所以他还不知道陈染要被调走的事,这时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落后一步,问身边的蔡剑:“蔡哥,孟所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蔡剑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明白,小路和陈染相处得很好,一起办案子配合也默契得很。陈染冷不丁离开,最难受的肯定是小路。 “分局成立了一个专案组,需要向下级各所借调一批人,咱们所借调出去的是陈染。明天她就得去分局报道了。”他还是如实说道。 小路脸上本来带着几分笑意,这时笑意早已不见,在他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一样,空落落的。 “借调?不就是借调嘛,过几个月专案组解散,她就能回来了吧。”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又不是缺心眼,自然看得出,陈染这次借调跟别人不一样。 她能力这么出色,分局刑警大队的梁队还亲自来莲山所通知这件事,这就代表着重视。 所以陈染这次借调只是个过渡,以后也不会再回所里跟他坐在一个办公室上班了! 蔡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拍了拍小路肩膀,说:“你要是还想经常见到陈染,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法律,再把该考的证考了。” “刑警大队不好进,你可以试着看看,能不能进分局法制科?那边挺愿意要有从警经验又有法律背景的人。” “你要是能进去,以后咱所有什么事,也好找你商量,你说是吗?” 他点到为止,并没有过多的安慰小路。 做他们这一行,调动是很正常的事,有的人工作十几年,在五六个单位干过。成年人,谁都得习惯离别。 第二天上午早八点,孟所开车载着陈染准时到达了分局刑警大队大院。 孟所刚下车就碰到了熟人,那人是青云山脚下派出所的滕副所长,7月22日青云山男尸一案就是他们所最先接的警。 这位副所长表情比较严肃,看了眼陈染,但没跟她说什么,只跟孟所打了招呼。 孟所知道这位同行是少言寡语的性子,对谁都这样,并不介意。 这时,各所被借调的人都陆续到达,别的人都是自己来的,进院后就进门口签到。 “你也进去吧,我去一趟法制科,问点事儿。”孟所说。 今天会上要讨论的案子跟青云山派出所有关,但莲山所的人暂时没必要参与,所以孟所不准备再进去。 陈染跟随着签到的人流往里走,也在登记表上签了字。 大家都穿着警服,从后脑勺看,分不出谁是谁。只有陈染是女警,所以她一路上还是迎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礼。 有位分局的干警将他们迎到一间办公室去办手续,让他们散会后先去领生活用品。 会议地点在刑警大队二楼,陈染随着这些借调的人进去时,会议室里只有几个比较年轻的刑警。 靠墙两侧都摆着椅子,借调进来的人进门后,基本上都去了墙边坐着,谁也没选会议桌旁的坐位。 陈染资历尚浅,知道会议桌旁的位置都是给大队刑警和领导们留的,她自然也不会坐到那边。 她正打算去北侧靠里的位置坐下,这时有人伸着长臂冲她招手:“陈染,上这儿来。” 打招呼的人是魏桥所的杨信刚,他怕陈染看不到他,打招呼时还特意站了起来。 这里就杨信刚一个熟人,别的人有面熟的,但要说认识也谈不上,陈染就走到杨信刚左手边坐了下来。 杨信刚呲着牙冲她笑:“又见面了老妹儿。” 听着这一口大喳子味的话,陈染瞥了他一眼:“你哪地方人?” “northeast,东北那旮瘩的,绝对正宗。” 陈染:……说句话不仅中西合璧,还带着地方特色。 这时会议室门被人打开,梁潮生率先走进会议室,他身后大半人都身着制服,只有少数几个身着便装。估计这些人都是刑警大队的。 梁潮生坐在主位,坐下之后,先环顾了室内的人,他的目光从陈染那边滑过去,并没有停留。 “任队,你把7.22案先简单介绍下。”梁潮生没有急于发言,先让之前负责此案的二中队队长任队针对案件做下简要说明。 任队点了下头,让手下人把一份份文件发下去。等文件发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发言。 “7月22日,青云派出所接到进山群众报警,该群众声称在青云山北侧狮头峰一带发现一具男尸,死者肩部及后脑有钝器击打痕迹。右臂和前襟有动物撕咬痕迹,因未留下毛发,伤口较小,暂时无法确定该动物种类。” “详细情况资料上有。” “近一个月各地公安机安均未接到关于该人失踪的报警信息,经过排查走访,我们于昨天上午确认该人为市书画协会的画家兼颜料师廖敬贤,年龄38岁。” “其妻子开了一家舞蹈室,教中小学生跳民族舞……” 资料数量有限,并不是人手一本,陈染和杨信刚合看一本,任队简单介绍完案情的时候,陈染已把案情始末看完了。 看完后,她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个案件会陷入困境了。 死者身上留下不少痕迹,可图片上的钝器击打痕迹看着都不算重,不像是能致人死亡的。 至于动物撕咬的痕迹就更浅了,那动物只在死者右臂上留下一道牙印,至于是狗还是其他动物,因为牙印很浅,陈染看不出来,其他人也看不出来。 杨信刚小声跟陈染说:“不是打死的话,会不会是被犬科动物咬了得了狂犬病呢?” 这话刚说出来他自己先给否定了:“不能,要是得了法医不会看不出来。” 这时任队已介绍完案情,梁潮生又让队里的法医说话。 法医长着一副圆脸,笑眯眯的,看着很和气。 “我简单说几句吧。术语我就不讲那么多了,说下我们得出的结论。” 法医先用幻灯机放出了死者头部的特写图片,画面上死者的头发被剃光了,面朝下躺着,露出后脑及肩背部。 “大家看,后脑这个位置,这里呈现出来的是长条状皮内及皮下出血,仔细观察,可见中心部位较重,两侧逐渐减轻,边缘模糊。这种击打痕击,很明显应为圆形棍棒伤。” “因为打击范围内有孤岛状表皮剥脱,我们有理由判断击打死者的是一根表皮较粗糙的木棒。” “但死者颅内未见异常出血,此处伤口应该不是致命因素。” “肩部击打情况与之类似,也达不到致命程度。” “常规的毒理检测该做的都做过了,目前还无法证实死者死因是中毒。” 刑警们之前就对这个案子很熟,所以这些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借调过来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头一次了解到这个案子的详细情况。 所以当法医说到这里时,这些人不免面面相觑,都对死者的具体死因感到疑惑。 不是棍棒击打致死,又没有查出中毒的可能,如果也不是动物咬伤致死的话,那死者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似乎看出了这些人的疑惑,法医接着又道:“如你们手头资料所描述的,目前我们倾向于认为,死者死亡跟动物咬伤也没有直接关系。” “但是……” 这个但是明显是个转折,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借调过来的警察全都盯着法医,等着下文。 “经过解剖,我们发现死者喉头有肿胀现象,其肺部也有充血水肿等情况,详细见法医报告。我简单说下结论吧。” “我们认为,死者有可能是死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但我们已调查过死者的既往病史,该人平素身体健康,并没有心肺系统疾病。” 那就是喘不上气憋死的呗,众人心想。至于为何会憋死,这是又一个问题。 有些人马上翻开手头的资料,去观察死尸的脖颈处。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不像被人掐死或者吊死的。 事实上,如果有这些痕迹,刑警大队这边也不至于到现在连个准确的死因都确定不了。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呢?众人疑惑着。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3节 杨信刚大着胆子举了下手,二中队队长瞧见了,示意他说话。 “领导,我想问问,死者身上有没有虫蛇叮咬的痕迹?” “叮咬的痕迹有几处,可能是蚊虫,死者没有被蛇咬过。” 杨信刚这回没话了,他想着一般蚊虫叮咬的话,不至于因此死人吧? 法医见他没再接着问,就咳了声,说:“关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我说一下,造成这种死因的,一般有三种情况,一个是创伤,一个是感染,再一个就是休克。” 法医只说他专业范围内的情况,后续的侦破思路他不会再参与,所以说到这里他就坐了回去。 梁队轻咳一声,示意手下放映了一张图片。 陈染和其他人一样,都朝那张图片上看过去,在那张图片上,赫然摆放着十几块蓝色的矿石。 是铜矿石,看颜色有点像孔雀蓝。 这种矿石陈染在青云山的确见到过。但现场人多,她又是新调过来的,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梁潮生也没有主动让她站出来发言,只是瞧了她几眼,随后道:“这是在死者背包里发现的铜矿石,案情基本上就这样,大家回去后都思考一下,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向任队报告。” “散会。” 案情介绍会暂时结束,陈染准备跟随其他人一起去领生活用品。 走到半路,杨信刚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哎,刚才那案子,你有没有头绪?” 陈染没说有,也不说没有,见旁边无人,才轻声说:“发现死者的狮头峰并不是死者死亡的第一现场,我觉得,第一现场说不定在铜矿附近。” “那么大的山,一时半会怎么找铜矿啊?”杨信刚觉得为难。 “不难啊,要找铜矿,可以找有紫铜花的地方。” “你俩先过来一下”俩人正小声说着话,二中队任队长不知什么时候从旁边一个办公室里出来,看到他俩,就招手让他们进去。 第30章 借调 口供里的漏洞 办公室有两张办公桌相对摆放, 二中队队长任队坐在靠门的位置。 “你俩是魏桥所的杨信刚和莲山所的陈染对吧?先坐下。”任队指了指侧面靠墙的椅子,示意他们俩坐下。 这次借调过来的新人,有几个人是队里看重的, 这几个人任队打算一个一个都叫过来单独谈话,当然他这么做也是出于梁大队长的授意。 “对面这位是青云山派出所的滕副所长,你俩认识吗?”看着对面不怒自威的中年人, 陈染和杨信刚都点头, 表示认识。 陈染刚到刑警队大院时,就见过这位青云山派出所的滕副所长。这人像刚见时一样,只点了下头, 面上没什么笑意。 “今天会上说的事,你俩有没有什么想法?”任队不再耽误时间,很快将话题拉入正轨。 杨信刚在城市长大,青云山他去过,不过他去的都是开发的景区,那部分只占了青云山很小的一片, 更大的区域他根本未曾深入了解。 刚才的会议只是简要介绍了一下案情, 更详细的资料他还没看到。比如笔录、现场详情, 更多尸检与毒检资料。 但他也不是全无想法, 先表了态:“死者身上击打痕迹力道都不算太重,对方不像是下了死手。” “所以我觉得与死者发生冲突的人不大可能是偷猎者,倒有可能是附近的山民,比如进山采药或者采蘑菇的人。” “冲突原因不明,但那个人也许并没有杀死廖敬贤的想法。” “至于其他问题, 我打算先看看更详细的卷宗再说。” 他说得坦然,这种坦然看在任队眼里也可以理解为对自己能力的自信。 任队点头道:“我们已经派了一些人手去找死者廖敬贤家人和亲朋,后续会有笔录送到队里, 这些你们想看都可以看。其他资料现在队里就有,有什么要看的,去找小齐。” 说完这番话,他看向了陈染。 刚才陈染和杨信刚的话他隐约听到两句,陈染话里的一些想法其实也跟刑警队里的几个人不谋而合。 “刚才你是不是说死者第一现场可能在铜矿附近?还可以凭借某种植物来找到铜矿?”任队说话时,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的。 这个案子拖了一个多月,时间真的长了。他最担心的是,耗费这么多人力,最终得到的结论却是意外死亡,不涉及到他杀。 要真是这样,大家加班加点都是为了什么? 其实专案组再次成立之前,上级和刑警队内部也是有分歧的。有些人认为没有必要再把精力耗费在这个案子上面,队里可还有好几个案子悬而未解呢。 但梁队直觉这个案子里的死者不是意外死亡,坚持重设专案组。他当时也表态赞成梁队的提议,两个人当时的说法几乎相当于向上级立下了军令状,怎会没有压力? 这时陈染点了下头,说:“死者背包里携带十几块铜矿石,这说明他在铜矿停留过一段时间。就算那里并不是死亡第一现场,也有可能留下一些目前还没发现的线索。” “至于能指示铜矿的植物,这不是什么秘密,别的人也有知道的。” 任队表示确实如此:“没错,你说的这些我们也考虑过。” “至于你说的植物,咱们队里有人知道。滕所也说过,是一种紫色的花,这边山民都叫紫铜花,也有叫铜草花的,可能还有别的叫法。当然,也有别的特异作物存在。” “现在的问题是,不是常年进山的人不太好确定山里到底哪些地方有这种花。听说小陈你从年幼时起就在山里过寒暑假,对山里情况应该比较熟吧?” 陈染这回确信,刑警队的人应该在某个时刻调查过她的背景,不过背景调查这种事对他们来说都是必经过程,所以她没什么特别想法。 “还可以,比普通人熟,铜草花长得最盛的地方在青云山北麓海拔一千米左右的地方,叫三环坡。” “前几年有个外乡人想把那片山承包下来种松树,种的松树长到一定树龄会用来种茯苓。当时他带了一些人携带仪器上山考察过环境和土壤情况,也去过三环坡。那片矿就是当时发现的。” “不过那片矿面积不大,没有开采价值。” 任队听到这里,有点奇怪:“这么多人上山堪察,滕所你们没听到风声?” 滕所在的青云派出所负责青云山南麓山脚下十二个自然村的治安,还真不知道山北麓发生的这些事。 实在是山太大了,若有人怀着某种目的,悄没声的扎进山里,办完事就走人,不知情的人还真难以发现。 陈染帮忙解释道:“那伙人上山堪探之前没跟附近的乡镇打招呼,要不是中途来青云观歇脚吃饭,还在聊天时说漏了嘴,我也不会知道。” “听他们的意思是怕基层乡镇有个别人吃拿卡要,所以先偷偷上山,把情况摸清楚了再去找人谈承包的事。” “后来他们没承包三环坡那一片,因为土壤里铜含量太高了,一般作物都不适应,选了另外一片地方承包,好像离三环坡也不是很远。” 一提到三环坡,滕所长就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儿了。 出于谨慎,他问陈染:“除了三环坡,还有哪个地方紫铜花比较多?” “有个地方花倒不少,不过那一片极难走,想徒步到达,普通人办不到。”陈染不假思索地说。 任队点了点头,心里已有了判断。 死者廖敬贤并不是运动健将类型的人,只能说是个健康男人,结合陈染给的信息来判断,他背包里的矿石极有可能就是从三环坡里找到的。 但是否要派人去三环坡寻找线索,这件事还要等最近调查的结果再看。 因为山里情况复杂,又那么大,即使锁定了三环坡这个地点,真要搜查,也要派很多人去。到时候人吃马嚼的,是要耗掉不少经费的。 话说得差不多了,陈染主动说:“任队,没什么事我和杨信刚去领生活用品了。” “行,你俩赶紧去吧,记着找小齐领饭卡,中午你们先去食堂吃饭。” 陈染和杨信刚向办公室里的两个人道了别,先去领了生活用品。 陈染住的宿舍跟男宿舍一样,是六人间,都是上下铺的铁床,挺简陋,和她高中宿舍差不多,跟大学宿舍比就有差距了。 不过刑警队女警很少,有个内勤已经成家了,平时不住宿舍。所以这间宿舍目前只有两个人住,路上她听人议论,说跟她同舍的人是法医助手,才来刑警队一年。 陈染没看到人,只看到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床铺,还有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看来她这舍友是个干净的人。 刚进来时消毒水味还有一点呛,过一会儿她就适应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陈染和杨信刚就到了二楼一个大的办公室。任队说的小齐就在办公室近门的一张办公桌上忙着。 “这是你们俩的饭卡。”小齐中等个,皮肤挺白,把饭卡交到两个人手里,又招手让他们等一下。 “这是刚送过来的笔录,跟死者廖敬贤有关,这些资料得抓紧时间录入,你们谁电脑用得好,打字快?” 杨信刚以前是一指禅党,现在虽然在纠正,五笔里的字根也都背了,但盲打他还不太行。所以他先看了眼陈染。 “我来打吧,我打字速度还行。”陈染刚好想看看这些最新的资料,所以她伸出了手。 小齐面色淡淡地把一叠笔录放到她手上,眼神没怎么看她,还透着点不耐烦,他这态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以杨信刚的性格,很想问问这个小齐到底怎么回事,但陈染把他拽住了。 她拿着资料到了小齐指定的办公桌旁,才跟杨信刚说:“我以前不认识他,所以我跟他之间应该不存在私人恩怨,他刚才耍态度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因为咱们俩借调的身份,大家不熟,没什么情分。要么是因为这个案子他不愿意办。” 杨信刚这时也回过味来了,他以前就被刑警队借调过,那时候负责接洽的人也是小齐,当时这个年轻人态度还是可以的。 所以杨信刚暗自猜想,小齐可能也不愿意7.22专案组重建,可能认为这是浪费资源的行为。但他小胳膊扭不住梁队的大腿,不愿意也得听上级的安排吧。 刑警队里像他一样想的可能并不只他一人! 陈染负责录入这些新送来的笔录,杨信刚也没闲着,和其他几个借调人员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互相传看从小齐那拿来的资料。 当然,资料在拿到手之前,都要签字,拿的时候签字,还回去的时候同样要签。 陈染打字很快,办公软件用得也很流畅。轻脆的键盘声不断响起,挺有节奏感的,听久了并不烦,有个借调来的民警甚至会想,这声音还挺适合晚上催眠的。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陈染速度慢了下来,到后面她甚至停下打字的动作,拿起几张笔录来回察看。 杨信刚正在看死者尸体图片,发觉陈染的异常,他抬头往这边瞧了一眼。 他叫了一声,陈染没什么反应,见状他拿着手头那张图片走过来,问陈染:“哎,看什么呢?” “这几个笔录单独看的话,还说得过去,仔细再对比下,好像有点问题。” 陈染手上拿着三份询问笔录,其中两个人是死者廖敬贤在书画院的熟人,另一个则是他妻子房曼妮的哥哥,也就是他大舅哥房怀武。 两个书画院的熟人笔录上的说法比较接近,都说死者廖敬贤在书画院人缘不错,轻易不会得罪人。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特别的色料,价格也公道,这让他在书画界同仁中间很受欢迎。 大家有什么活动,也都愿意带着他。 钱财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在他们印象里,廖敬贤赚钱来源不少,不会缺钱的,没听说他跟谁借过钱。至于别人是否从他那儿借过钱,他们就不清楚了。 这样看来,廖敬贤算是个中规中矩的人。 谈到廖敬贤的妻子,两个人的说法就不一样了。 “你看这里。”陈染指着一个人的笔录说。 “问:廖敬贤的妻子房曼妮女士你认识吗?他们夫妻感情如何。” “答:算认识,他们私事我不清楚。” 说到这里,陈染指着笔录上方说:“这个人答话方式前后不一致,前面回答得很详细,言语中对廖敬贤此人很欣赏。后面就很简略,给人不想多说的感觉。”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4节 她这一说,别人也看出来了。 这时陈染又把另一份笔录拿出来,跟前边那个对照,这个人说话显然要直一些。 “答:房曼妮比廖敬贤小十二岁,好不好的就那么回事吧,谁让小廖自己愿意。他连房曼妮那个哥都能养,咱们这些人能说什么,说白了,是他家私事,说多了也怪遭人烦的。” 杨信刚搓了搓下巴,说:“看来,死者妻子的情况得调查得细一些。” 另一位借调来的民警却道:“死者在山里死的,他妻子没在山里,怎么加害他?” “这可不好说,万一用咱们暂时查不出来的慢性毒药呢,用时间长了,说不定正好在山里发作了。” 几个人大开思路,猜测了好几种死因。 这时陈染注意到杨信刚手上的图片,她拿过去瞧了一眼,说:“死者脸颊侧面和手臂上都有擦伤啊,面积还不算太小。” “我也刚看到,法医之前没放这么多图片,我让小齐找出来的。” 陈染又瞧了一眼,说:“如果这两片皮肤上有什么特别的痕迹,比如针眼、班点或者蚊虫叮咬的包,经过这种程度的擦伤之后,可能就看不出来了吧?” 杨信刚点头:“有可能看不出来,据法医判断,他们看到尸体时,死者死亡时间应该超过二十四小时了。” 这时到了午休时间,有人过来招呼他们吃饭。 陈染看了下房曼妮哥哥房怀武的笔录,决定下午写个摘要,把自己看材料总结出的疑点先列出来。 在这份笔录上边,写着房怀武的职业,他曾是一位药厂的化验员。这个职业引起了陈染的注意。 更巧的是,房怀武的户口信息显示,他竟属于莲山所管辖。 吃过午饭,陈染没回宿舍休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蔡剑的电话:“蔡哥,你帮我查个人呗,重点查他失业的原因。” 没过多久,蔡剑就给了她回复:“房怀武在药厂上班时,贪污过公款,厂里报案后把他开除了。” “这个事在刑事拘留报告书上有记录,理由与依据那一栏说明了他被刑拘的原因就是贪污公款,数额巨大……” 没过多久,又有新的笔录被人送了过来。 小齐从陈染这边路过时,看到她办事极为麻利,态度也有所改观。再跟陈染交待事情时,温和了不少。 但陈染没怎么搭理他,杨信刚注意到了,趁着空闲时间跑过来跟陈染说:“舒服了,就该这么治他!”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到傍晚时分,陈染终于把手头所有的笔录都录入并整理完成。 这些资料稍晚点都得打印出来,晚上开会还要用。 六点二十左右,办公室里的人都换上便装,随着专案组负责人任队去了刑警大队附近的一家酒楼。 队里人多,他们也没有提前订房,就在一楼大厅找了个两个大桌子,一帮人围坐在桌边吃饭。 晚上还要开会,所以没人喝酒,大家忙了一天都挺饿,菜上齐了就开始闷头吃饭。 陈染背后那桌有一大家人在聚餐,老中青齐聚,饭吃得挺和睦。 陈染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突然感觉到,后面那桌有什么东西朝她这边飞了过来。 她眼角余光一瞥,身体已经很自然地做出了反应,往旁边歪了歪。 她其实可以挡住的,她甚至伸出筷子拦了拦。 但她筷子伸到中途,又退了回来。 然后一只鸡腿便呈弧状从她肩膀旁边飞过,猝不及防地砸到一个人碗里,将他碗里的匙砸出来,直飞到小齐脸颊旁边。 那家一个男人赶紧过来道歉,连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才回桌。 陈染默不作声放下筷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小齐:…… 他身边几个同事不禁笑起来,有人拿起他袖子往他脸上抹了一把,说:“行了,都干净了,吃饭。” 任队也在这一桌,就在她斜对面坐着,自然看到了刚才她伸筷子又撤筷子的小动作。 这姑娘反应太快了,换个人十有八/九来不及躲,更不用提还有时间去思考要不要拦了。 对于刑警大队里那些小浪花和队员之中的情绪,作为一名刑警,他怎会全无察觉? 但只要案子破了,这都不重要。所以他并没有干涉的想法,大家都是成年人,是警察,并不需要有人时时护着。 但陈染这小动作背后的心眼却让他明白,这姑娘还是有点记仇的… “还有十分钟,大家抓紧时间吃,回去整理一下,七点四十咱们再开个会。” 任队这番话说完,两个桌边的人都开始抓紧时间干饭。 第31章 借调 打报告,搜山! 七点半刚过,二楼的会议室就来了不少人。这次梁潮生没过来,主持会议的是二中队任队长。 “把今天收到的笔录和调查资料都发下去, 大伙都看看,看完了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作为借调上来的民警,陈染已提前把这些资料打印装订成数份, 任队说完, 小齐便把这些资料都发了下去。 会议室里暂时没人说话,全是翻动纸页的声音。 有人一边看一边皱着眉头,明显是在思考。 “都看完了吧?有什么想法, 说说看。” 任队说完,一位中年刑警说:“廖敬贤与其妻房曼妮年龄差为12岁,从几份笔录上来看,廖敬贤对房曼妮比较纵容,为了讨房曼妮欢心,还把父母留下的三室一厅借给房曼妮兄长房怀武住, 房怀武日常生活花费也由他负担。” “房氏兄妹二人目前主要经济来源都来自于廖敬贤, 如果没有第三者及其他方面问题, 房氏兄妹不一定会想杀害廖敬贤。” “不过有人反映, 前几个月有人给房怀武介绍了一个对象,女方要求房怀武名下有房,还要一万块彩礼。” “但房怀武名下无房,那他是否想过把他妹夫的房子据为己有呢?那笔彩礼钱他会不会想让妹夫给他拿?” 好几个人表示赞同,对普通人来说, 无论什么时候,拥有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凑足一笔彩礼也不轻松, 因为房子和彩礼而起的家庭纠纷实在是太常见了, 廖敬贤近亲属就只有一个姐姐,其姐还在国外定居,如果他死了,其名下财产就全都要由房氏兄妹支配了。所以说,房氏兄妹是有杀人动机的。 任队点头,点了另一个人让他说说想法。 “行,那我也说几句。” 那位刑警清了清嗓子,“从房怀武的口供来看,对有关于廖敬贤的问题,他大都采取回避的态度,很多问题都用‘不知道’‘不清楚’这样的词汇来回避,这种回避的态度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是啊,房怀武住着妹夫的房子,平时与房曼妮来往也多,对于廖敬贤的情况他理应知道很多。不论是关于对方的工作、收入还是进山找矿石的事,他都不可能一无所知。他这种回避的态度,恰恰表明了他心虚。”另一位刑警接着说道。 在场的刑警大都是有数年工作经验,都能从笔录上看出许多问题。经过初步讨论,会场上大多数人都觉得房怀武兄妹比较可疑,值得对他们深入调查。 陈染来开会之前,就知道,她能从笔录上看出来的问题,这些刑警应该也都能看出来,不然他们也没资格坐在这里了。 这时有个人问起了之前就困住了众人的问题:“房怀武兄妹确实有做案动机,但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认死者的真正死因。” “就算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房怀武可疑,但死因一日不明,我们就没办法证明他与此案有关。” 说到死因,现场又静了下来。这件事连法医也没有精准的结论,只说是急性呼吸窘迫征,与外伤、感染和休克有关。 陈染之前一直没发言,这时会场上无人说话,她就举了下手,说:“我说几句吧。”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向她看过来,有人想着,借调来的民警发言一般都不积极,这姑娘能主动站出来说话,或许她有些特别的想法也未可知。 “你对山里的情况最熟,你说吧。”任队抬手,示意她说话。 陈染坦然说道:“从法医介绍的情况来看,死者死亡与感染和外伤可能并没有直接关系。我觉得,或许死者是因为休克而亡。” “前些天我去过国道古墓现场,当时考古队负责人胡老先生曾说过,他们出外考察会随身携带急救包,包里包括各种蛇虫药,还有专门针对蜂毒的抗过敏药,连肾上腺素都有。” “肾上腺素就是专门针对野外突发休克的情况准备的。” “他们经常出野外,都知道野外过敏源很多,蜜蜂、马蜂、各种虫子,还有很多种类植物的花叶都有可能引起过敏,如果有人体质特殊,发生休克也不是罕见的事。” 有些人刚开始并没想到她一个年轻女孩会说出什么特别的事情来,听到这些,很多人的眼神都变得认真起来。 任队其实想过这些,但廖敬贤要真是因为过敏产生的休克反应而死,那他不就算是意外身亡了吗? 如果是这样,他这个专案组就没有必要再存在下去了。他和梁潮生重组专案组的提议也就成了没必要的事。 可他凭直觉认为,这个案子不会这么简单。 他脑袋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 就在这时,陈染面带疑惑地道:“我其实有点想不通,廖敬贤经常进山,野外经验一定很丰富。如果他真有过敏史的话,他应该会随身携带一些急救用的器具和药品吧?但在他的随身物品清单里,我并没有看到这些东西。” 任队刚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当即表示赞同:“你说的有道理,就算没有过敏史,经常出野外也会备些必须的药品。有过敏史那就更得准备了。” 在场的人不免会想到一种可能,廖敬贤很可能带了,只是那些东西掉落在了哪个地方,丢在山里的可能性更大些。 陈染其实还有些话想要说,但现场还有其他人没发言,她便点到为止。反正她提出了这个可能,有些人受到启发,说不定会有些新的想法呢。 果然,有位年轻刑警兴致勃勃地道:“如果他日常出行都会准备这些东西的话,跟他熟悉的人很可能知道。” “我觉得稍后还可以对房曼妮和相关人等做进一步的询问。还有药店,尤其是廖敬贤家和单位附近的药店,都要去调查下,看看他是否常去那里买药?具体都买什么?” 这个提议得到了几个人的赞同,如果一个人常去某个店里买药,药店的店员对他肯定会有印象的。这个调查不仅可行,工作量也不算大,值得做。 陈染的发言如同一把钥匙,像打开了一扇门一样。杨信刚也突发其想地说:“任队,我也有个想法,平时我跟朋友去深山一般都会结伴。廖敬贤这个人体魄不算很强壮,他要是经常进山的话,会不会也与人结伴呢?” “对呀,如果真有这么个人,或许我们能把他找出来,就算这个人没有杀人嫌疑,他也会提供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情况,比如廖敬贤是否有过敏史,他外出会不会带药,还有他外出时真的几个月不跟他老婆联系吗?” 又有个刑警说:“我们最开始找到房曼妮,并通知她廖敬贤的死讯时,她曾说过,她丈夫一旦进山,两个人可能会几个月不联系,所以她没及时报失踪。” “现在我怀疑,房曼妮在说谎!” “从廖敬贤平时对她的态度来看,就算房曼妮不联系他,他也不至于几个月都不联系对方吧……” 众人一阵头脑风暴,案情竟变得明朗起来。 任队轻吁一口气,说:“从房怀武的过往职业情况来看,如果他想害死廖敬贤,是有可能从这些药品上动手的。” 他这么一说,案情似乎变得更明朗了,如果廖敬贤带的药真被调了包,那他一旦突发休克,等待他的恐怕就是死亡了。 想通这一点,有位刑警拍了下大腿,说:“很有可能啊。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房氏兄妹非常可疑。” “他们若想动手,从廖敬贤随身药品上动手脚的确是最稳妥的办法,这样他们也可以有不在场证明。” 陈染也是这么想的,这确实是一种说得通的解释。 当然,最终结果没出来之前,谁也不敢确定这个猜想是不是真的。可他们的工作就是这样,面对未知,只能凭借手头掌握的线索做种种设想,之后再去求证。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看上去很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5节 门虚掩着,众人都认出来,敲门的人是一中队的一位刑警。一中队和二中队都处理重案,死人案件一般都是由这两个中队处理,有必要还会联合办案。 “什么事?”任队问道。 “任队,有位女出租车司机被杀害了,人在西郊路边草丛里,车被歹徒开走了。” “王队现在要带人去现场,我们人手不够,王队让我跟你说下,能不能借我们几个能帮忙勘察的人?” 这时候天都黑了,出事的地方还是郊外野地里,一队人手真不够用。 又有女出租车司机遇害?! 这已经是今年容城第三起出租车司机被害的案件了。这三名司机中,有两名是女司机。 前面两个案子还没破,到现在很多出租车司机还人心惶惶的。谁能想到,时隔三个月之后,竟又发生了一起同类案件。 不光任队神情变得严肃,其他人也都静默着没说话。 会议室里的人除了借调来的民警,其他人都是二中队的。现在一队出了急事,任队自不好坐视不管。 他指了几个人,说:“你们几个,先跟着王队一起去现场。” 那几个人没有任何意见,马上站起来跟着门口的刑警走了。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任队心里的压力不免又加重了。 因为他清楚,队里的资源和人力是有限的。谁也不知道,哪天又出什么案子需要人去办。如果廖敬贤的案子近期再没有突破性进展,那就得再次搁置了。 现在他唯一能庆幸的是,今天一番讨论下来,这个案子也算有了点眉目。但也只是有眉目而已,要继续往下查,恐怕得带人搜山了。 可是山太大了,又正是草木繁盛之时,谁又能保证他们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只不过案子已到了这步,肯定要试试的。 “你们两个,明天去查房氏兄妹,重点查他们最近财产变动情况,跟什么人来往较多,房曼妮是否有第三者等等。” “你俩去查查,廖敬贤进山是否有同伴……” 留下来的人都被他布置了任务,最后他才跟陈染说:“晚上还要辛苦你,把刚才会上说的重点做个摘要,明早我会去找领导申请搜山的事。” 带人搜山可不是他一个中队长大手一挥就能办到的,肯定要上级批准才行,所以他这边得给出足够让人信服的理由。 刚走了五六个人,留下来的一位刑警担心地问道:“搜山的话,咱们这些人也不够啊?” “没事,青云所那边会配合,大半人手都可以帮忙。” “而且刚才派出去的几个人就是帮忙勘察现场,搜山那天他们大多数都能回队,差不多够了。” 陈染回到宿舍时,快到晚十点了,宿舍里一片漆黑,她那位舍友还没回来。 她暗自猜测,那位女法医很可能也去了西郊现场去,女出租车司机突然遇害,法医是必然要到场的。 她也不清楚那位女法医什么时候能回来,睡前就给对方留了门。 后半夜三点钟左右,外面还漆黑一片,迷迷糊糊中陈染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声音很轻,但门轴不够油润,开门时还是发出轻微的轧轧声。 那人没有开灯,陈染在黑暗中时间长了,能适应这种亮度,所以她能看到有人影蹑手蹑脚地关上门,再踮着脚小心挪到了她对面的床铺上。 对方躺下时缓缓呼出一口气,那声音不大,但陈染听到了,应该就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室友了。 这位女法医应该知道宿舍来了新人,所以进门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反倒像个小贼一样。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室友竟又不见了,蓝色格子布铺成的床铺仍然很整齐,竟让她有点恍然,要不是确信自己记忆力没问题,她甚至会以为昨晚发生的事都是幻觉。 还挺忙的…… 二中队办公室都集中在二楼,陈染去了借调警员们所在的办公室,才进门口,就见到几个人围成一堆,都在议论昨晚西郊的出租车抢劫案。 这件事上级都知道了,听说梁队那边已收到了上边的指令,要求他们尽一切努力想办法把这几件出租车连环抢劫案给破了,以便给全市人民一个交待。 再这样下去,会让很多人产生恐慌心理的。 她听到一位刑警说:“这种案子最难破了,出租车每天拉那么多人,就算取到指纹也分不清谁是谁的。” “在没有目击证人和其他证据的情况下,难办。” 他说的是事实,出租车抢劫案的破获难度一向很大。 “难办也得想办法,这都是第三起了,再不破上边都得急眼。” 他们说话时都没避着陈染,看她进来,有人还特意跟她打招呼。 现在二中队和借调过来的民警都已知道昨晚饭桌上的事,毕竟,看到陈染伸筷子撤筷子那点小动作的,可不只任队一个人。 事后这些人一琢磨,就知道是小齐对新来的人态度有点怠慢,把这姑娘给得罪了,要不她应该会帮小齐把鸡腿给挡下。 有了小齐的教训,再加上陈染进组以来的表现,这办公室的人都不会没长眼色地怠慢陈染了。 出租车司要的案子由一中队主侦,一中队办公区和二中队这边挨着,陈染在办公室里都能听到那边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还有一队领导模样的人结伴去了一中队。 快到中午时,有一组出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任队,我们查到了,廖敬贤平时进山确实会跟人结伴。他找的人是个向导,这个人对容城周边各个山里的情况都熟。” “这次廖敬贤进山比较突然,没有事先跟他预约。联系他的时候这个向导已经陪别人出发了,所以他这次没跟廖敬贤一起进青云山。这件事有好几个人证,也有物证,物证是他们进山时拍的照片。” “关于廖敬贤的情况,向导怎么说的?”任队最关心的是廖敬贤是否真有过敏史?他真的有做过准备吗? 那位刑警刚喝完一缸水,听到任队发问,他抹了下脸,马上说:“向导说廖敬贤对一些毛毛虫过敏,皮肤接触毛毛虫,会痒,也会肿成一大片。有个别植物刮到他皮肤,也会肿,有时候还会喘。” “别的东西是否也会导致廖敬贤过敏他不确定。至于会不会休克,他也没见过,不能确定,如果一次接触较多过敏源,休克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有这种过敏史,廖敬贤进山确实会备药。而且廖敬贤每次出山都会给他妻子打电话,如果没有特别原因,不可能几个月不联系对方,所以房曼妮确实说谎了。” “详细笔录我带来了。”那位刑警说着,把手上的询问笔录递给任队。 任队看了看,点头道:“不错,看来我们之前的分析是对的,据向导所说,廖敬贤搜山申请我已经交上去了,一会儿我去问问什么时候能批。”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是从一中队那边传过来的。 陈染和几位借调来的民警也在任队办公室里,听声音好像是刚才去一队的领导们往这边过来了。 果不其然,任队刚说要去问搜山申请的事,分局尹局长就出现在门口,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个人。 “老任,你递上来的申请我看了,原则上可以批。不过现在局里人手紧,如果没有更进一步的理由,我这边恐怕派不出太多人帮你。” 进一步的理由? 任队低头瞧了瞧手上向导的询问笔录,不假思索地走到门口,说:“尹局,您看看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第32章 借调 且让我卜一卦 “死者妻子与向导交待的内容有出入, 的确存在不少疑点。”尹局看完向导提供的证词,也认可了任队的做法。 看完后,他把那张纸递给身后几个人, 让他们传看。陈染不认识这些人,从肩章来看,这些人的职位应该比尹局还要高。 由此可见, 上级对出租车抢劫案的重视程度。 “这样吧, 二队的人先归队,由你支配,我再从四队抽几个人帮你。一队那边需要大量人手摸排, 再多实在调不出来。” “这次进山,你们尽量搜仔细些,争取把证据链做实。” 如果事实果然跟任队他们分析的一样,那就是谋杀,这种案子对证据要求极为严格。 任队立即表态,会尽力完成任务, 尹局等人才转身下了楼。 下午另一组出去调查的人也归了队, 他们调查的重点在房氏兄妹最近资金及房产等方面变动的情况。 这一查还真查出点眉目, 死者廖敬贤父母留下的房子已过户到了房怀武名下, 房怀武女朋友也收到了一万块彩礼,双方正在准备婚礼,连酒店都定好了。 下午任队又召集人手开了个简短的动员会,“从这两天的调查结果来看,房氏兄妹嫌疑非常大, 他们主观上存在侵吞死者财产的意愿,所以我们这次的搜山行动很有必要。” “大家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别睡得太晚, 明早六点在队里集合。” 至于进山要带的器材和装备,他都安排了人手去准备。 次日一大早,众人准时来到刑警大队大院里集合。 杨信刚和同宿舍的几个人提前到了大院,等陈染到的时候,他发现陈染肩上斜挎着一个土黄色大草帽。草帽挺新的,跟老农下地戴的是一个样式。 杨信刚伸手扒拉了一下帽檐,“戴草帽好,能挡住毛毛虫。” 陈染笑了下,没说什么。 人很快到齐了,十分钟后,四辆车驶出刑警大院,向青云山方向开过去。 车队于七点左右到达青云山脚下的一处平地,青云山派出所的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我们所能来的都来了,前面路窄,车开不进去了,得下车步行。”刑警队和青云所的人碰头后,滕副所长跟任队握了握手。 “行,我在这里先谢谢滕所和贵所的同事们配合,说实话,今天这事仅凭我们二中队这几个人,可真应付不来。”即使都是同系统的人,任队还是适当地表达了下谢意。 “没什么,这个案子是我们所接的,我们也有责任配合嘛。需要的东西我们能带的都带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滕副所指了指身后几个下属身上带的东西。 任队看了看,东西准备得确实挺齐,斧头、锯、铁锹和绳子全都有,至于勘察箱和证物袋等必备用品,肯定也少不了。 在领导们说话的当口,陈染戴上了草帽。 从这个位置去青云山北麓要经过一片密密的树林,树下有很多落叶,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这片地势还算平坦,走起来很轻松 杨信刚跟在青云所的人身后,快步往山里走着,没走多远他忽然感到有好几道水滴到他脸上、头顶上还有肩膀上。 他顺手抹了一把,有点疑惑,这两天又没下雨,哪来的水? 这时他才注意到,青云所有好几个人都提前用纸板或其他东西挡住了脑袋,似乎他们提前就知道这里会有水流下来。 “怎么这么多蝉尿!”一位同事之前也不知情,被浇了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树上的蝉尿的。 杨信刚:…… 这时他忽然领悟到陈染为什么要提前准备草帽了,她肯定知道这一片树林里蝉尿多!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陈染,质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陈染促狭地笑了下:“知道啊,你又没问。” 青云所的几个民警也回头望着身后的刑警笑,估计也在看他们笑话。 这让杨信刚和几个同事挺无语的,这帮人……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出了这片林子,陈染又摘下了草帽。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6节 八月底树林里植被茂盛,他们选的路线是最好走的,是周边村民上山踩出来的小路。 即使是这样,也经常有藤蔓拦住去路,想来是藤蔓长得太快,几天没有人经过,藤蔓就放肆地向四周伸展缠绕,再加上时不时伸到小路上的树桠,要是再戴草帽的话,草帽很容易被碰掉或者被藤蔓缠上,反而麻烦。 看来,陈染对进山的路确实很熟。 正想着,滕副所长跟任队和刑警队的人说:“前边有小溪,溪水挺清,但是水里会含有肉眼看不见的寄生虫,没烧开大家千万不要喝,洗洗手没问题。” 这时众人在山里已走了近半个小时,按陈染提供的时间表,要想到达三环坡这个目的地,还得三个小时左右。 溪水较窄的地方大概有三米宽,溪中安放着五块石头,石头不大,最多能放下一只脚。 有一位刑警年过四十,经常熬夜加班,锻炼的时间也不多,身体素质挺一般的。经过溪水时,他下盘不太稳,几乎踩到水里。好在他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把他给拽住了。 滕副所到底上了年纪,又走了一个小时,终于有点累了。他停下来,端起挂在脖子上的老式铜水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又提醒在场的人:“后边的路有碎石,斜坡也多,要难走一点,大家注意脚底下。” 大家也看到了,前面没有村民踩出来的路,再走的话就得有人引路了。 滕副所长也只知道三环坡的方位,至于具体怎么过去,他也不清楚。 所以他主动跟陈染说:“小陈,接下来怎么走,你来安排吧。别人没进去过,找不到最优路线。” 陈染早有准备,快速走到队伍前面准备带路。 任队担心有人滑下去摔倒,就把队里的人重新分配组合一下,年纪偏大的要跟年轻的搭伙。 看到陈染独自站在前边,他叫过来一名年轻刑警:“周浩,你跟小陈一组吧,她要是累了,就让她拽着你衣服。” 陈染:“……好,谢谢任队。” 周浩瞧了陈染一眼,也答应了。 他的脸是那种正气十足的长相,拉出去可以直接拍警察宣传片的。他比陈染大四五岁,也是二队刑警。之前俩人没说过话,点头之交而已。 杨信刚是个包打听,早在体育馆执行任务的时候,他就从蔡剑等人口中得知了陈染的一些事迹。所以他确信,就算周警官滚下山,陈染也不会掉下去。 真有事儿还不知道谁拉着谁呢? 他这一番吐槽只有他自己知道,至于刑警队的人,他们每天要关注的事情很多,就连任队对陈染的真正实力了解得也不够透彻 连续爬坡,终于有一部分人吃不消了,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有几位中年刑警腿已经开始打颤,全凭着意志力拖着他们往前走。 上坡下坡的,哪怕陈染给他们找出了相对好走的路,还是把他们累得气息不稳。 要不是案子急,有些人真想直接趴到草地上,缓一会儿再走。 年轻警察还好,疲劳是有一点,但影响不大。 走得远了,陈染的优势才慢慢体现出来。任队和滕副所长都注意到,哪怕一些年轻的男刑警气息都有些粗重,陈染却面色如常,好像在走平地一样,完全看不出吃力的迹象。 低估了,真是低估她了,任队暗想。 难怪梁潮生点名想要她,还特意往莲山所跑了一趟。 周浩责任感超强,自从任队给他布置了照顾陈染的任务,他就分出一部分心神在陈染身上。 这倒使得他有点分神了,在下一处缓坡时,他没注意到脚下石块,脚下一绊,身体瞬间往坡下坠。 有位刑警赶紧伸手,试图拉住周浩。 但周浩身体已向下倾斜,他连周浩衣角都没抓到。 下方倒是没有悬崖,但一大片碎石就在斜坡下方,万一有人滚下去,搞不好会磕得头破血流。 陈染和周浩本来就在前边带路,后边的人即使想出手相助挡一下,也帮不上忙。 正担心着,陈染已斜斜伸出一条腿,横着挡在周浩身前。同时她伸手扯住周浩背部衣服,再往后一提,周浩竟止住了下坠的姿势,重新站稳。 “咦……”好几个人发出惊叹的声音。 众人都有判断力,所以他们看出来,陈染这番动作看起来很轻松,真做起来并不轻松。 她下盘如果不是很稳的话,别说拽住周浩了,她自己也得跟着摔下去。 一时间没人说话,周浩反应过来之后,闹了个大红脸,羞惭之色溢于言表。 他这时也知道自己刚才想要照顾陈染的想法纯属班门弄斧。 陈染未曾向他求救,反过来倒拉了他一把。 “三环坡就在前面,那片紫花附近就是。”陈染说话时往前指了下。 经过长途跋涉,众人终于到了三环坡。 总算到达目的地,有些人心神稍微放松,这一松,膝盖都软了,差点没站稳。 “挺好,大家都过去看看,遇到任何可疑事物和痕迹都要先上报,不要擅自乱动,物证拿取之前必须先摆号牌并拍照。”在散开寻找证物之前,任队先做了下提醒。 这些事在出发前的动员会上都已讲过,这时候不过是旧事重提,以示强调而已。 不远处是一座低矮的石山,矮山一侧有人工采掘痕迹,一大堆石头被人丢在旁边,这些石头中也有些是铜矿石,带着些蓝色,只是杂质较多,被人丢弃在一旁。 任队在这石山周围转了一圈,发现了两个位置有人挖掘过的痕迹。 他当即要求手下人以这两个位置为中心,向四周散开搜寻任何可疑物品,包括烟头、纸屑、食品、包装袋、饮料瓶,以及他们最想找到的急救包和里面的药物。 陈染也分到了一片区域,她像其他人一样,在自己分配的区块里仔细翻找着,不放过每一个石块植株,连落叶底下也要翻开看看。 她连续在十平米左右的面积里搜了好几遍,甚至还用树枝将浮土刮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物品。 不过有一位刑警找到了一个食品包装袋,是装动物饼干的袋子,他先让人拍了照片,再戴好手套把袋子翻过来,看了下生产日期。 “1999年7月4日生产的,时间应该对得上,很可能是死者廖敬贤用过的。” 这个发现对翻找无果的警察们起到了激励的作用,既然能发现食品包装袋,那其他东西说不定真能找到。 可陈染敢确信,分给她的区域真的没有要找的东西。 这时已是午后,如果在天黑前他们找不到想找的东西,晚上过夜就是个大问题,这么多人,吃睡都难办。 陈染有点按捺不住了,便从兜里掏出挺长时间没用的铜钱,趁人不备,走到一棵树后,将铜钱抛到了平地上。 杨信刚和周浩离得都不远,俩人都在花叶、石头和土块之间一点一点翻找着。 陈染抛铜钱抛得挺隐蔽,但俩人都看到了。 周浩:…… 杨信刚接受得倒是快,他看出来陈染不打算声张,就悄悄从自己那一片摸过来,趁着众人弯腰翻找、暂时无人注意到这边的时候,小声问陈染:“这是干嘛?” “明摆着嘛,卜一卦试试。”陈染不打算解释。 “那就卜呗,我老家那边有出马的,还有狐黄白柳,有没有用我不敢保证,不过家里有老人是信这个的。” “实在没招你就卜一个试试,反正也没啥损失是不?” 陈染看他接受度良好,又看了看周围,便示意杨信刚给他打掩护。 她面上神色有点怪,也不知道看出来什么了。 杨信刚帮她挡着,小声追问:“怎么了,你看出什么没有?” “我也不确定,好像有点奇怪。” “要不,我再扔一次试试。”陈染对先前的结果有点意外,便决定再掷一次。 杨信刚也不知她到底看出了什么 ,但他很明智地选择了配合,继续帮陈染遮掩,示意她继续。 “好了,让我看看。”铜钱再次被抛出去,陈染低头瞧了瞧,随即将铜钱收起,目光投向了东南方。 这是有结果了吗?会有这么神奇? 周浩无心干活,脑子在不可能和可能之间徘徊着。 “去那边看看吧,东南方250米左右,有一棵椴树的地方。” 那个位置离挖出矿石的地方比较远,但再远也在一公里范围内,附近任何一个地方死者都可能过去。 杨信刚就道:“那你跟任队汇报一声,我也过去看看。” 那个位置他们暂时还没来得及搜索,说不定还真能从那里找到些东西。 陈染真去了,她当然不会直说她是算出来的。 “任队,我想去那边看看。”陈染的建议任队马上接受了,他原本用意是想请陈染当向导,以便帮助他们尽快到达三环坡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至于找东西,他倒没指望陈染太多。 “你去吧,别走太远。”任队也忙着找东西,当即答应了。 他也知道杨信刚跟陈染熟,借调进来之前俩人就有过合作,所以杨信刚跟着陈染一起往东南向走他并不觉得意外。 分区时划出来的线还在,如果没发现,杨信刚可以回来继续找,或者换一片区域。 两个年轻民警的动向到底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在别人弯腰干活的当口,他们俩去了别的地方,不少人都想看看他俩想干什么。 滕副所长特意过来问任队:“你让他们去的?” “嗯,陈染想过去,那就让他去吧。” 滕副所长御下较严,是个不苛言笑的人。这时他却想起了当地的一些传言,再想到陈染与青云观观主的关系,他脑子里浮出了一些想法。 陈染不会是得了她舅舅一部分真传吧? 就算没特意学,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也会比普通人多不少吧。 他遥遥望去,观察着陈染和杨信刚的举动。 那两个人走到东南向一棵三人高的椴树下竟围在周围不走了。 任队显然也在关注那边,见状难免自言自语起来:“怎么不动了,这是怎么了?” 事有反常必有妖。想到这儿,任队也起身,跟滕副所长打了个招呼:“要不要过去看看?” “去看看呗。”滕副所长也打定了主意要过去。 两个年轻人一直不回来,山不就我,那他们俩便就山去得了。 走得稍近些,还未完全走到椴树下,两个人就都看出了椴树下这一片土质的异常。 椴树下有一片应该在近期被人挖掘过,表面直径大概有一米左右。有人故意往土层上丢了些拔起来的花草,试图将浮土掩盖住。 但那些花草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枯萎皱缩,便露出了底下部分土质和新长出来的草。 那些新土表层冒出来一层二十几厘米高的草,草长得挺整齐,一看就是同一时间长出来的。 夏季植物生长快,农民们刚铲过一茬荒草,用不了几天,新的草就会从土壤里冒出头来。以这些草的长势来看,这片新土层被翻动的时间并不长,大概一两个月左右。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7节 “小陈,这底下不会是咱们要找的东西吧?是不是被人埋起来了?” 任队还没来得及弄清陈染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不过这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所以他暂时没问。 陈染面上却带着点难色,说:“不太确定,不过我觉得,底下可能不是咱们之前要找的。要找那些东西,可以试着找平整的大石。” “这底下有没有东西我不敢说,我觉得还是找人挖一下吧。” 陈染这话说得保守,在任队还没确定要不要真按照她的说法做时,青云所的滕副所长已经把他们所的几个年轻小伙叫了过来。 “你们几个,把铁锹拿过来,按着这条线往下挖。挖的时候注意点,下边是不是有东西?” 人都是好奇的,所有人都想知道这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很明显,这一片之前被人挖开过。这里是深山,谁会闲着没事翻山越岭地跑到这个地方挖坑啊? 众人稍做联想,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这坑底下不会埋着人吧? 这时任队已下了另一个命令,要求其他人按陈染的要求去找平整大石,一旦找到了,就把大石周围包括底下都翻一翻。 他也设想过,死者在这个地方如果要休息或者吃东西的话,很可能会选择坐在平整大石上坐着休息并吃喝。 这个思路他之前就有,也吩咐过人关注这一点。这一次,他让人把范围尽量扩大些。 三个年轻警察围着椴树下的土层一点一点往下挖,因为要小心底下可能存在的东西,尽量不破坏现场,所以这些人挖得很小心,也就很慢。 挖了大概三十厘米深,一位民警感觉到手下的锹好像碰到了阻力。 他当即停下手上的动作,说:“好像挖到东西了,不知道是布还是麻袋,总之有点软,不是石头和骨头。” 任队当即说道:“继续往下挖。” 这边坑里的浮土渐渐减少,露出了土黄色的织物,明显是麻袋。那麻袋比较旧,呈黄褐色。 就在这时,有个人在远处惊呼,还挥手朝着这边喊:“找到一个蓝色套袖……” 第33章 借调 异地抓捕 “来个人拍照, 你们几个小心点,别戳到了麻袋里的东西,慢点把浮土撇掉。” 麻袋刚露出手掌大的一片, 还得过一会才能把盖在上面的浮土全都清掉,趁着这个空当,任队带着几个人朝着喊话的刑警那边走。 陈染和杨信刚也跟了过去, 距那里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 她就看到一块扁平的石块。石块后有一大片草丛,蓝色的套袖就是在几束草丛缝隙中发现的。 发现套袖当然是个好消息,但任队最想知道的是, 这里有没有死者廖敬贤带过来的药品。 “发现别的东西没有?”任队走近前,见那两个刑警还在草丛中小心扒拉着,便问了一句。 “有,有些日常用的杂物,发现了好几种。” 因为任队有要求,发现物品不可以乱动, 所以那俩刑警都没有去碰草丛中的物件。 为了方便众人查看, 他们按着杂草, 让任队和其他人看得更清楚点。 “这有一包纸巾。”有人看到了躺在大石后草丛缝隙中的纸巾。 除了纸巾, 还有一个透明的塑料长型盒,里面装着圆珠笔、铅笔和橡皮。 这些发现是一个重大的反馈,让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跑这一趟不白来。 不用任队吩咐,又有几个人在周围帮忙翻找起来。 没过多久, 还有一些日常用品被翻了出来。 最为显眼的,是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封皮通讯录。在通讯录旁边,另有两件杂物, 分别是清凉油和插着缝衣针的线团。 除此之外,尚有两张折叠的a4纸。因为被雨水浇过,a4纸已经发皱变黄并翘起了一角,透过翘起那一端 ,任队隐隐看到了有些模糊的铅笔签名。 露出的签名并不完整,但能看出来一个狂放的‘也’字。 任队身后的刑警提醒他:“据廖敬贤书画院同行反映,廖敬贤给自己起过艺名,叫‘白池’。至于他为什么起这个名,外人不得而知。” 白池?池的右侧就是“也”。那就说明,现场发现的两张纸极有可能就是廖敬贤留下的,可能他生前所作的画稿。 任队让人先给通讯录拍下几张特写,之后他才戴着手套将那通讯录拿了起来。 翻开首页,有几个名字他在近几天竟然都见过。除了书画院的几个人,还有曼丽这个名字,后面的电话号码很显然就是他妻子房曼丽本人的。 确定无疑,这些东西就是廖敬贤的! 这些杂物都是外出的人常带的,发现的东西也不少,但是始终没找到他们最想找的药! 经过再三确认,周边草丛的确没有药材。 有位刑警说:“如果真有的话,是不是不小心被廖敬贤弄丢了,掉到了别的地方?” 任队观察着杂乱无章的杂物,搓着下巴思考片刻,提出了一个设想:“这个不好说。”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外出常用的物品,一般人都会集中放到包里。” “正常情况下,廖敬贤本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把东西丢在这里的。那说明了,是否有另一个人接触到了这些物品,并把这些杂物给丢掉了?” 说到另一个人,众人一下子想到了廖敬贤脑后及肩部的钝器击打伤。 会出现在这种荒山野岭的,极有可能就是那天袭击过廖敬贤的人。 有位刑警便猜测道:“廖敬贤会不会是在这里跟某个人发生了冲突,他在匆忙逃跑的时候不小心丢了个包?” 他这一说,在场的人大都觉得有理。 廖敬贤还没出山,这些东西自然都有用,但凡他脑子正常,都不会扔掉这些杂物。尤其是通讯录,即使出山,也是不会扔的。 想通这一点,刚才那位刑警的说法就成了一种比较合理的解释。 这时,另一位刑警说:“这些东西还是少了点,出野外根本不够用。没有药且不说,还没有绳子、手电筒、卫生纸和打火机。向导说过,这些东西都是廖敬贤必带的。” 陈染看着茫茫远山,脑子里有了个猜想。 包里应该还有其他东西,不过那些东西对于捡到的人来说都有用,所以那个人把其他物品都带走了。 有些人过日子比较节俭,碰到有用的东西愿意捡回家。像药品、手电筒以及打火机等物,平常人家都用得到。廖敬贤带的东西质量都挺不错,如果拣到东西的人是附近的山民,一定更愿意拿走。 简而言之,草丛中的杂物要是被某个人丢掉了,那其他东西就是被他拿走了。 也包括药品! 所以,他们如果想继续寻找药品,或许就得先找到曾出现在这里的人。 到底是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呢?她的眼神转向发现麻袋的土坑。 这时有位刑警指着那蓝色的套袖,说:“你们看,套袖边上有油渍,应该挺长时间没洗过了,不像是廖敬贤的。” 套袖是用粗布做的,比较硬实,边缘有手工缝制的痕迹。这种面料和做工的确不大像是廖敬贤这样的人会用的。 廖敬贤就算用套袖,上面沾染的也不应该是油渍,更可能是绘画用的颜料。 任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点了下头:“先取证吧,留一些人手继续在附近翻找。廖敬贤的物品或许找不到了,可以找找是否有另一人用过的东西,比如烟头。” 在他要求下,一部分人继续搜索,还有几个人负责处理这些杂物。 任队回到土坑旁边的时候,麻袋上方的浮土已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从地底下传出一股异味,刚开始还没那么明显,等浮土全都去掉,那股味道就浓郁起来,让人阵阵做呕。 做刑警多年的人,不用打开麻袋,大概就能猜到麻袋里装的会是什么? 那很可能是一个人! 麻袋边缘用一根细麻绳捆扎着,因为埋在土里时间久了,稍微用力一拽,麻绳就在中间断开。 一位刑警小心打开麻袋,偏头往袋口里瞧了一眼。 “任队,是人!我看到了头和手掌,皮表已半脱落。” 众人刚才就已预料到,坑里十有八九埋了具死尸,现在得知这个结果,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任队和几位老刑警都往袋子里看了看,死者颌部以下的皮肉几乎全部脱掉,露出了半截头骨,至于头顶上的皮肤,倒还在。 “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应该就在近几个月。因为尸体埋在地底下,土壤湿度大一点,所以这个精准的时间需要法医结合季节和气温来估算。” 另一位刑警则问道:“任队,这个尸体怎么处理?是现在起出来,还是让法医过来?” “起出来吧,这东西埋在地下,不能通过苍蝇发育程度确认死亡时间,就不用运很多土了。” “尸体是一整个装在麻袋里,不是散在土里的,还算好拿,直接起出来运走吧。” 上山不易,任队决定把尸体先运出去,让法医进一步进行尸检就行。 安排了一些人手清理尸体,任队便把几位年长的刑警叫了过来。 他看到陈染也在附近,竟破天荒地招手叫陈染也过去:“小陈,你也来吧。尸体是你发现的,有什么想法你也可以说说。” 这时任队又对杨信刚说:“愣着干嘛?去那边帮忙。”说话时他指了指围着土坑小心干活的人,示意杨信刚也过去搭把手。 杨信刚:……其实大可不必,他本来就要过去帮忙的。 “现在有些问题需要着重分析一下,大家伙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土坑里的死者极有可能是被人害死的,我们现在要尽快找到这个凶手,至于他的身份,我想有很大可能是附近的山民。你们觉得呢?”任队先起了头。 “应该是,尸体很沉的,上山又只能靠背,所以我觉得这个人体能还算可以,应该不会太虚弱,不然不可能把人背到这么远的地方。” 有位刑警发言完毕,他旁边的同事就疑惑地问道:“这地方离周边的村落都很远,凶手为什么要选这么远的地方来埋人呢?” “光是运尸体,就是个极其耗费体力的活,到了地方还得挖坑。他大可以在山脚下随便找个地方挖坑把人埋了。” 这一点也是任队觉得奇怪的,他们有陈染带着,也走了三个多小时才从山脚下到达这里?就算不用背尸体,有几位年长的刑警还是累得腰酸背痛的。 想到这儿,他看了眼陈染,问她:“小陈,据你所知,有没有人就住在山上离这儿不太远的地方?” 陈染想了想,说:“应该没有的,半山腰有道观,不过道观在青云山南麓,跟这边并不是一个方向,翻过来也要很久。” 说到这儿,她提到了一个刚才就想到的可能:“任队,有没有可能,凶手是负责种植茯苓的打工人?” 种茯苓的事,陈染之前就讲过。有位外地老板曾在这一片勘察过土壤,因为土中含铜量过高,那位老板承包了别的山林。陈染也提过,那片地方离这里不算太远。 “你详细说说。”对于陈染的猜想,任队很感兴趣,便示意她说下去。 “是这样的,那位老板不只承包了一片山林,他在山脚下也承包了一大片地方。” “山上那一片,除了种松树,还开辟了一片特供区,主要是模仿原生态环境,以便种出质量更好的茯苓,供少量群体购买。光靠天然出产的话,不够用的。” “山脚下种的就是普品,主要销售对象是普通大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8节 “不管是山上还是山脚下的地,都得要人干活。所以那个老板肯定得雇人为他打工。雇的人可能就是青云山北麓山脚下村子里的,这样他们上山会近一点。” 对于陈染这个猜想,众人都觉得靠谱。反正老板的联系方式好找,等他们下山后,找到老板向他了解下情况,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在他手底下打工的人。 没过多久,装在麻袋里的尸体被取出来,并放到了防水袋里。另一组人也找到了两个烟头,至于烟头是什么牌子,暂时还不知道。 “回去把烟头送到dna鉴定中心,让他们鉴定下吧。廖敬贤这个人应该是不吸烟的,那这个烟头就应该是另一个人留下的。” “你说,袭击廖敬贤的人与掩埋尸体的会不会是一个人?” “是不是一个人暂时不好说,但种茯苓的人应该不难找,先把这个人找出来再说。” 下山路上,任队和滕所等人议论着。 等这些人全都到达山脚下时,天色已经擦黑,一路上的辛苦自不必说。有几个人上车刚坐好,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滕所本该上他们所开过来的车上,并从北麓绕路回南麓山脚下的青云所,但他在上车之前,先叫住了任队,跟他说:“山上那个尸体,如果确定是凶杀案死者,你们肯定要抓人对吧?” 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出现凶杀案那肯定要抓人的,否则他们不是白忙一场吗? 任队也知道滕所这么说应该是有后话,就在车门旁边等着。 滕所果然接着说:“万一凶手就是青云山北麓山脚下的乡民,你们抓人时一定要小心。” “那一带有几个村,村民大多数是一个姓,互相之间沾亲带故的,抱团很严重,也排外。那边民风还比较剽悍,真要进村抓人,不排除被村民围堵甚至袭击的可能。” 北麓山脚下不属于青云派出所的辖区,那边跟青云所甚至不在一个区,也不归河西分局管辖。但任队对那边的情况也有耳闻,所以他并没有把滕所的话当成耳旁风。 “行,这事我会想着,有必要的话,我会联系特警部门,请他们派人支援。” 两边的人开到几公里之外的岔路口分别,这时手机已经有信号了,任队在车上就开始让人打听承包山林那位老板的联系方式。 在车队即将抵达刑警大队时,他终于问到了老板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老板姓富,老家是邻市的,在容城也有住所,还有公司,这时他就在容城。 法医还在殡仪馆没回来,又发现一具尸体,任队打电话联系了法医,请他们再辛苦一下,将他们带回来的尸体也做一下解剖。主要目的是大致确认这个死者性别、年龄,以及最可能的死因。 半小时以后,尹局和梁潮生就过来了,他们下午去了出租车抢劫案现场,刚刚还在跟一队的人在开会讨论。 他们都已听说,任队带领的队伍,不只找到了属于廖敬贤和另一个人的物品,还在三环坡一带挖出了一具被埋在坑里的尸体。取得这么大的进展,他们当然要过来看看。 任队不在办公室,梁潮生打电话问了遍,方知任队在对一位老板进行询问。 一位三十多岁的律师就在询问室外的走廊上徘徊,他常跟系统内的人打交道,也认识尹局和梁队。看到两人过来,他客气地过来握手。 “刘律,你怎么在这里?”刘律师有点名气,尹局也认识他。 “尹局,梁队,我现在是富民实业有限公司的法律顾问。” 尹局点头,表示了解了。 刘律又道:“半个小时前,贵局两位刑警到达富老板住所,并将他请了过来,说是要向他了解一些情况。我这次是受老板夫人委托,过来看看进展,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尽力配合。” 他这话说得客气,其实就是想弄清楚任队把富老板叫过来的目的,最主要是怕任队不放人吧。 梁潮生要管的案子多,这个案子具体经办人是二队中队长任队。任队才回来,有些情况他还没来得及了解。 他就跟刘律说:“你先等候吧,等询问完毕,如果有什么要问的,你再向任队咨询。” 律师答应得痛快,但人还在走廊里等着。 询问室的门关着,尹局和梁队就站在门口,暂时没有推门进去,主要是怕询问过程受到干扰。 他们跟刘律一样,都想等任队他们出来了,再问一下具体情况。 大约半个小时后,询问室的门终于开了。 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先走了出来,他神色轻松,看上去不像是出了什么问题。刘律稍微放了心,但还是问道:“老板,怎么样?” 富老板摆了摆手:“没什么大事,就是找我了解下公司里个别员工的情况。我签了保密协议,案子没结果之前不能跟人说。” 刘律表示明白,只询问个别员工情况的话,那可能是某个员工犯了事儿,被河西分局刑警大队的人查到了,跟公司和老板关系不大。 不管怎样,富老板没什么事,这样他也可以向老板夫人交差了。 刘律和富老板前脚才走,尹局和梁潮生就跟着任队去了他办公室。 任队知道他们俩都想弄清楚山上的具体情况,更想了解富老板刚才说了什么。 他先简要把山上发现的线索做了汇报,才跟尹局和梁队说:“暂时还不太清楚画家廖敬贤在山上的具体遭遇,我们怀疑,袭击他的人与掩埋尸体的可能是同一人。” “他的部分随身物品也有可能被这个人拿走了,如果能找到这个人,或许能从他家里搜到廖敬贤的私人物品。” 尹局和梁潮生都是从基层一点点走上去的,都有丰富的办案经验,对任队的分析也比较认同。 “你是不是想从富老板这里找到突破口?他怎么说的?” 尹局注意到任队手里的询问笔录,刚好任队递给他,他就拿起来看了看。 “借调过来的陈染之前提供过意见,说埋尸人可能是受富老板所雇种茯苓的人,从富老板提供的情况来看,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这时尹局已大致看明白了笔录上的内容,也点了下头,说:“巧了,富老板雇了三个人长期给他干活,这里就有一对夫妻工。从一个多月前,那位女工就再未出现过。” 任队笑了下,“是啊,她男人对外声称她跟人跑了,这个说法就很可疑。” “我们从三环坡找到的蓝色套袖也给富老板看过了,这个套袖是用蓝布做的,能看到手工缝制的针脚。失踪女人的丈夫戴过这种套袖,富老板说他见过。” “还有尸体上的部分衣物,富老板也见失踪女人穿过。” “套袖遗落在埋尸现场,这些都是个证据。” 梁队与尹局对视一眼,都认可任队的话。 梁队当即说道:“先等法医鉴定结果吧,如果性别和年龄情况都吻合,也能从尸体确认为他杀,就可以考虑抓捕。” “这个人是哪个村的?”梁队也看了富老板的笔录,知道那失踪女人的丈夫姓冯,也想到了青云山北麓那些村子的情况。 “冯家村的,富老板说那个村子大多数都姓冯,他家里叔伯兄弟挺多。” 梁队当即说道:“如果要抓人,必须要联系特警队。这样吧,你先等法医结果,如果确认死者系他杀,就尽快动手抓人。” “我跟特警那边沟通一下,涉及到群体性的暴乱,还是得他们帮忙镇着。咱们手头武器有限,真被村民围堵,容易出现伤亡。” 这种事梁队是经历过的,而且回忆比较惨痛。 等梁队这边说完,尹局也交待道:“如果确定要动手,这件事暂时不能跟北麓那边的派出所沟通。” “因为那边所里有些人跟周边村子里的村民沾亲带故的,倒不一定会故意通风报信,就怕有人不小心说漏嘴,让人给跑了。” “您的意思是,咱们用自己的人异地抓捕?” 任队问道,他觉得够小心了,但尹局看起来比他还小心。 “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尹局再次确认自己的意见。 “那一带属于我市沙口区,我帮你在那边分局找个靠谱的人。行动前先跟他打个招呼,万一有需要,你们可以跟他联系,请他派人配合。” 任队当然没什么意见,尹局和梁潮生考虑得都挺周到,这是好事。 他就把本市地图拿了出来,说:“那咱们把行动和撤退路线先研究下,再确定一下参与行动的人手吧。” 想到上山下山时的情况,任队打算把几位年纪稍大、体力不够强的老刑警先排除出去。 第34章 借调 记者请求跟拍 名单很快确定下来, 二中队最终会留下两个人看家,其他人全员出动。 这个抓捕任务毕竟有危险,借调人员组织关系不在刑警大队, 让他们干活没问题,但涉及到这种危险任务,刑警队就不会搞强制要求了。 所以借调人员可以自主决定要不要去, 也包括陈染。 “任队, 你去找那几个借调人员谈谈,看谁能去?陈染那边,更要征求她的意见。”梁潮生说。 他借调陈染的本意是想用几个月的时间来观察, 以确定她是否适合留在刑警大队。 他们这儿办的全都是重大案件,基本上都归属于八大重案,直面危险的概率要比下面的基层派出所多得多。如果陈染这次不想参与抓捕任务,那她最后就不一定能留下来了。 即使能留下,梁队日后给她安排的可能也会是痕检之类相对安全的职务。 做为直接领导,与下属面谈的事自然要由任队来处理。所以他跟梁队和尹局确定好抓捕计划及初步人员之后, 就放下手头的事, 去了借调人员所在的办公室。 那道门半开着, 他走到门口时, 发现办公室里的警员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在各自的办公桌前忙碌。 五六个人居然凑到一起,头挨着头地挤成一圈,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除了几个借调进来的,还有他手下两个年轻刑警。 能聊得这么起劲与积极的, 一般都是出了比较重大的新闻,或者在聊领导和同事的八卦。 任队不禁回忆了下,他最近应该没闹出什么值得人扎堆议论的新闻吧? 这时有人听到了脚步声, 回头时发现了任队。 “任队来了。”一位年轻刑警小声提醒。 其他人都往门口望了望,但并没有一下子跳起来跑回自己位子上,不像是讲了谁的八卦。 “都干什么呢?”任队推门进来,这时有人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杨信刚办公桌上的一盒东西。 “杨信刚买了一盒肾上腺素,咱们在研究怎么把里面的药液替换成其他液体。”周浩先说道。 肾上腺素?任队很快明白了,刚才这帮小年轻是在干正事呢。 目前他们还没找到廖敬贤携带进山的药。但廖敬贤的向导交待过,廖敬贤肯定会带药进山。而且他带的都是容城第二制药厂生产的肾上腺注射液和抗过敏药。 桌上那盒注射液的药盒上就印着容城第二制药厂这个生产商。 见他过来,有人给他拖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有眉目吗,都说说。”说着,任队拿起一小瓶注射液,观察着瓶身。 瓶身上喷注着蓝色的药品名,瓶口用铝封口,铝制封口内应该还有一层橡胶盖子。 一位刑警先说道:“不抠掉这层铝制封口,我们没办法把玻璃瓶里的药液换掉。可要是打开了,铝盖就坏了。如何把瓶子变回原样,这是个难办的事,手工操作肯定不行。” “确实不行,得上机器重新封口。”任队看了眼,也觉得想靠手工复原很难。 要是用其他注射液替换恐怕也不行,因为这些注射液瓶身上都喷注着药品名,廖敬贤本人也是知道的。 “如果用机床压或者别的方式行吗?”任队提出的问题也是刚才这些人在琢磨的。 “机床没操作过,不过我去机床厂看过,他们生产各种各样的零件没问题,压这种封口的话,就不知道行不行。也许只有特定厂家能做到。” 这个工艺看似不起眼,但要做到完整无暇让人看不出来的程度,可能还是同款的封口设备更稳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39节 想到房曼丽哥哥房怀武以前的职业,任队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但他琢磨着,他能想到这事儿,这些年轻人未必想不到。 他就道:“你们打算怎么办?杨信刚,你说呢?” 他发现在场的人都看向杨信刚,似乎杨信刚说了什么。 “任队,房怀武以前是容城第二制药厂的。他在厂里上班六年,就算被开除了,在厂里也应该有熟人吧。” “还有,他是因贪污被抓,当时厂里被抓的人就只有他一个。我们几个考虑着,厂里贪污的未必就他一个人,或许他帮其他人把雷顶下来了。” “如果是这样,其他人就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他想让对方帮他点忙应该不难。” “就比如这个瓶子,如果房怀武把里面的药液换了,再让人帮他重新封口,对方不会拒绝吧?” 其他几个人都在旁边点头,显然也赞成杨信刚这个说法。 这只是他们的一种假设,任队倒是很高兴,这帮年轻人的想法有点天马行空,但也有可能接近事实。 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任何合理的假设都值得去验证。 “这个假设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如果他在药厂有这层关系,想替换掉抗过敏药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厂里什么设备都有。” “任队,那咱们要不要对房怀武继续进行调查?” “查吧,查一下他最近跟什么人来往较多,尤其是药厂的人。” “不过你们另有任务,这事我让老吴他们去做。” 他说的老吴就是即将留守的年长刑警,其他人最近两天就可能出任务,未必会有时间。 “什么任务啊?”一位刑警好奇地问道。 任队暂时没说,他先让杨信刚把几个借调过来的人都喊过来,等人齐了,他这才道:“近两天我们可能会执行一个有风险的任务,是不是真有风险,现在还无法保证。也不排除对方手中持有火器,比如猎/枪。” “特警也会派人过去,我们二中队会留两个人看家,其他人都去。你们几个借调进来的可以自主选择去不去。不想去也没什么,照常干活就行。” 杨信刚眼中跃跃欲试,见其他人暂时没吱声,他第一个表态:“任队,带我去吧。我体能还可以,接受过军事方面的训练,不会掉链子的。” 陈染随后也举了下手,平静地道:“我也去吧。” 她的话比杨信刚短了一截。可任队能看出来,她没有犹豫。 只有一个借调过来的民警提出留下,原因是他年纪偏大,最近腰不舒服,怕去了拖后腿。 这人被借调过来主要是让他帮忙处理文书的,任队也没指望他跟去,就同意了。 “行,大家既然都表态了,那我回头把名单拟好,时间到了大家去领装备。如果改主意了,今天下班前来找我说一下就行。” 聊完这事,任队回了自己办公室。 三点左右,法医终于传来了消息。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任队赶紧按下接通键。 “怎么样?查出什么没有?” “差不多吧。”法医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他连续工作好几天,解剖了两个尸体,挺累的。 “因为尸体高度腐烂的原因,我们无法检查脏器情况,毒理检测可以做,但要等一等。” “通过盆骨情况来看,其性别和大概的年龄是可以确定的。死者为女性,年龄大概在四十到四十五之间,有生育史。体长的话,大概158,接近160吧。” 任队站了起来,法医所说的信息与那位失踪的女性雇工情况基本吻合,富老板在接受询问时都说过。 “能看出死因吗?”任队追问道。 “差不多,死者骨骼有多处陈旧伤,包括左臂、三根肋骨以及脚踝。最新的伤出现在死者后脑,那里有硬物击打所致的骨裂伤。我们怀疑,死者生前曾被人以某种带有尖角的硬物重击后脑,导致颅内出血而亡。” “如果想确认死者真实身份,最稳妥的是做下dna检测。”这时dna还比较贵,普通案件他们一般不用。但这起案件涉及到凶杀,做下检测还是有必要的。 想着这次行动需要动用数十名人手,不容一点差错,任队就道:“做吧,跟省里的检测中心申请下,请他们帮忙做个加急,以免凶手察觉而外逃。” “如果死者是冯旺财妻子,我们可以找到她儿子的毛发或其他检材进行验证。”任队说的冯旺财就是富老板所雇的夫妻工之一。 这事儿法医可不敢接,他当即说道:“那你得找下尹局,他人头熟,让他帮忙解决。我就是个分局小法医,我说话不好使。” 法医知道自己的实力都在专业技能上,人情事故这些东西可不能指望他。 接下来两天,陈染和杨信刚等人留在队里,帮忙处理一些文书。 这一天上午,陈染忙着把一份清单录入电脑,清单上所记载的物品都是他们之前在三环坡找到的。 其他人手头也都有事,办公室里的人都在低头忙碌,暂时没人说话。 点完保存,陈染抻了抻腰。 眼看要到午饭时间,杨信刚又过来喊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有个年轻刑警也朝着陈染挥了挥手,“到饭点了,赶紧走。今天有师傅特意做的狮子头,去晚了就没了。” 这些人现在跟陈染都熟了,这次青云山之行她的表现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同,这帮年轻刑警更是一副把她当成自己人的架势。 到达饭堂时,这帮年轻人都觉得奇怪,因为今天中午的饭过于丰盛了,炖菜里的肉也给得实在。 不光有狮子头,还有香喷喷的红烧肉。 “平时一大锅菜见不着几个肉片,还尽是肥肉。这顿饭怎么这么多油水?大师傅转性了?”一个年轻刑警率先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有个岁数大的刑警瞥了他一眼,说:“估计要出任务了,爱吃就多吃点,吃饱了好办事。” 他这一说,杨信刚等人顿时回过味来了,dna检测结果不会出来了吧? 现在二中队最要紧的就是这个案子,一旦确认死者是冯旺财的妻子柴仁花,他们就会去冯家村执行抓捕任务了。 年轻人吃完饭回到队里,都默契地留在办公室里等着,谁都没走。 没过多久,梁潮生和二中队任队长一起出现在几个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并把归属于7.22专案组的所有成员都叫到了一个大办公室。 “行,人差不多都在,正好。”梁潮生没吱声,任队说了句开场白。 如众人所料,他这次过来,果然是来宣布任务来了。 “下午两点集合,去冯家村抓捕冯旺财。” “这是冯家村地图,你们要记住他常去的几个地点,包括他自己家、平时常去的村小卖部和他大哥家……” 等在场的人全都记住了地址,任队又道:“为了避免冯旺财潜逃,我们需要两组人守住村口和进山的路。其他人负责进村搜查。” 紧接着任队开始对所有人进行分组,陈染也要跟着搜索小组进村,万一有妇孺出现在暴乱人群中,她是最适合出面的。 “当然,这次行动也不一定会遭到暴力围堵和反抗,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准备,是基于冯家村历史情况所做的计划。如果不出乱子当然更好。” “大家记住,我们并不提倡孤胆英雄,也不提倡牺牲。我知道你们某些人迫切地想立功,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是最基本要求。” 任队说到后边这几句话时,眼神对准了杨信刚,众人一看就知道任队是在点他呢。 杨信刚是被陈染给刺激到了,倒也不是嫉妒,主要是好胜心作祟,这导致他特别想立个功。 他这点心思队里知道的人不少,任队也能看得出来。 “知道了,任队,我会注意。”在众目睽睽下,杨信刚只好向任队做出保证。 任队做完这些布置工作,就让人去器材室领装备。陈染也领到了一根电棍,任队还单独给她找来一件防弹背心,让她穿上。 这个待遇其他人可没有,陈染本想拒绝,但周浩最先说:“你穿上吧,任队说遇到冲锋任务,特警会在前面,咱们不穿也没什么。” 陈染没再客气,穿好背心,检查好行装,随着队伍上了车,离开了刑警大队。 二十分钟之后,一辆白色面包车到达大院门口,门卫注意到车身上有容城电视台的字样。 “我是《容城晚报》记者,他是容城电视台法制频道的,也是记者,这儿还有几位市民,是来给借调到这里的民警送锦旗的。” 借调过来的民警倒是有,这事儿门卫也知道,可这些人是打算给哪个人送锦旗?又是因为什么理由要送呢? 门外想多问几句,但这时大楼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动向。 尹局长平时不在这栋楼办公,但他离这儿也不远。梁潮生也不在,他随着二中队去冯家村抓人去了。 尹局很快收到了消息,说有两个男记者,都是本市重量级别的媒体,指名道姓要来采访公交车劫案中的警察,一个叫陈染,一个叫许振。 涉及到这种重量级别的媒体,还是要慎重对待的。尹局便把手头的工作推了推,一路急行,赶到了刑警大队。 检查过工作证之后,尹局让人把记者和那几位群众请进了待客室,他亲自出面询问情况。 “几位怎么会到这里来找陈染?”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电视台法制部的记者姓何,挺年轻。他似乎并不急着说话,就像是在完成一份平常的工作。倒是晚报那位记者很热情。 “尹局,我们之前不知道330路公交车曾出现持械抢劫的恶性事件,也不知道歹徒已被小陈警官和特警队的许振制服并抓捕成功。这可是大新闻啊,如果早知道,我们第一时间就过来采访了。” “我们接到采访任务后,先打听了一下小陈的去向,得知她在这里借调,就赶过来了。”记者说话时,还往周围看了看,仿佛是在找那位传说中的女警。 说话的晚报记者戴着眼镜,穿着黑黄格子长袖衫,肚子微微鼓起。 尹局点头,表示明白。 公交车抢劫案因为抢劫未遂,也没有造成群众伤亡,在社会上的确并未掀起风浪。知道的人主要集中在公安系统内,社会上的知情人并不多。 这些记者没有第一时间知道此事也不算意外,尹局便问道:“那你们这次是怎么知道的?” 几位随车一起过来的人都是那次公交车抢劫案的亲历者,除了两位群众,还有一位正是330路车的司机。 听到尹局问话,司机马上说:“我前两天就想给小陈警官和许警官送锦旗,以表示感谢。但我领导和旁边这位黄大哥说,直接送到单位不好,所以我们就先把锦旗送到了电视台。” 下边的话不需要他再说,尹局就明白了。 原来这位司机是有高人在指点啊,没直接把锦旗送到陈染单位,而是送到上级单位或者电视台这样的媒体,这种大张旗鼓的送法就相当于给陈染和许振做了一次大大的宣传。 他们故意这么做,就是要给这俩小年轻长脸呢。 这几个群众真挺会做人,换谁被人这么送锦旗,心里的自豪感都会上升到相当的高度。 这时电视台的何记者终于也开口发言:“尹局长,怎么没见陈警官,她不在这儿上班吗?” 尹局摊了摊手:“抱歉,陈警官和我们一个中队的同事一起外出执行抓捕任务去了,几点回来暂时还不知道。” 抓捕任务?! 原本神情平静的何记者眼神突然亮了几分,微胖的晚报记者更是坐不住了。 他以前就拍下过陈染执法的照片,又听说了陈染在公交车勇擒劫匪的事,对陈染正是极感兴趣的时候。 至于警察抓人这种事,但凡是个男人,有几个会不感兴趣? 他掂了掂手上的摄像机,近乎于讨好地问道:“尹局,能问下他们去哪里执行任务吗?” “我们可不可以过去跟拍?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加小心,争取不给警方带来麻烦。” 尹局下意识想拒绝,抓捕是否顺利还不好说,万一让这两人受到冲击,人身安全遭到威胁怎么办?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0节 似乎料到了他的想法,电视台的何记者抢先保证道:“尹局,我曾做过战地记者,也去过地震灾区采访,能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这次采访我们不要求警方分心保护,出了事我自己负责,设备损坏也由我个人承担。拍到的素材可以给我们电视台法制部使用,您看怎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尹局没再拒绝,点头表示同意:“可以,不过这几位群众就先不要过去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临时决定带两个重量级媒体的记者去抓捕现场,尹局担心出现意外,就决定亲自过去一趟。 “当然没问题,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何记者背好摄像机,转身就要走。 第35章 借调 飞跃救人 任队所乘坐的车开到距离冯家村尚有五里地的时候, 负责调查房怀武的老吴给他打来了电话。 老吴年过四十五,体能在缓慢下降中,所以这次任队派他和另一位刑警留在二中队。但他们俩多年的经验还是在的, 都比较擅长预审。 任队知道他们的本事,也没让他们闲着,这两天他们俩正在调查房怀武与什么人过从甚密。 “什么事, 你抓紧时间说。”任队说话时看了看车外的景色, 知道他们距离冯家村已不远。 “任队,房怀武的事有了新进展,容城制药二厂的车间主任汪明亮跟他关系不错, 去年有人看到汪明亮在一家大酒店宴请过房怀武。” 房怀武在药厂果然还有熟人! 至于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就得等后续的调查结果了。 “还能查到别的吗?近期呢,两人在近期有没有联系?” 梁队也在这辆车上,听到任队说的话,也猜到二中队那边查到了新线索。 二中队负责的案子都有进步,唯有一中队的出租车抢劫案还没有任何头绪, 梁队多少还是有几分头疼的。 这时老吴接着说道:“有人在近几个月见过汪明亮进过房曼丽的舞蹈室。他每次去都有房怀武随行, 他去一次会在舞蹈室待几十分钟, 时间不会很长。” 任队把手机换到右耳, 沉着地吩咐道:“这两个人之间极可能有某种联系,我这边暂时赶不过去,你跟老林两个人都是审讯老手,你们俩找个合适的地方,去见见汪明亮。” “可以试探试探他, 目的就是想办法从他口中挖出房怀武换药的证据。至于分寸,你们自己把握。” 老吴跟任队是一个意思,都打算找机会先接触下制药厂的车间主任。很多情况下, 像这种有一定财富和社会地位的人反而不经吓,稍微用点手段就能让他们说真话了。 反倒是某些一无所有、在人间又无所依恋的人不好处置。 两人当即开始行动,开车去了距离制药厂不远处的大马路等着。他们知道,汪明亮下班后会骑自行车经过这条路。 “汪明亮,知道我们找你过来是什么目的吗?”成功堵到汪明亮后,老吴先出示了证件,再把他带到了车上。 汪明亮个子不高,皮肤有一点油,还有一点谢顶,但他不丑,还算白,有点文弱书生的气质。 被老吴拦住的时候,他还挺硬气,指着老吴两个人的鼻子报上自己的名号,准备吓吓这两个人。 哪想到他这几句话对老吴来说根本没什么威胁力。 等汪明亮看到老吴证件那一刻,他的身体像被尖锐的东西一下子捅破了一样,整个人摊坐在了车后坐,嘴里还喃喃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老吴有点无语,因为这个人的思想防线有点太好突破了,其难度似乎也低于了他们之前的想象。 “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老吴也不说是什么事,先反问汪明亮。 汪明亮捂了把脸,看上去懊恼得不行,但多少又有几分释然,似乎终于等到了靴子落地的这一天。 “我听说廖敬贤那个画家死了,是吗?”汪明亮不答反问,眼里竟有几分歉疚。 “是,死了。关于这件事,你都知道什么?” “如果你不说,等我们查出来的时候,是会从重处罚你的。”老吴声音不大,但这些话每说出来一句,对汪明亮都是个打击。 汪明亮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知道点,两个半月前,画家廖敬贤的大舅哥房怀武找上我,让我帮他在厂里做点东西。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要把以前的事抖搂出来。” “他说他反正进去过,什么都不在乎,我要是不在乎他就陪我玩一把……” 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 “都录音了吗?”听着汪明亮时断时续地说的话,老吴问旁边的同事。 “录了,这么重要的线索,肯定得多留些证据。”对这个结果,老吴表示很满意。 他迫切地想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梁队和他的直属领导任队,但他估计任队应该到村子里了,这时候并不适合接电话,所以他暂时忍住了打电话的念头。 特警队这次派来了二十个人与刑警大队的人同行,特警队在前开路,他们有盾牌,也有其他防暴装置。 到达村口时,村子里已有炊烟升起。这个村子像周边其他村子一样,很多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村里的大都是中老年人和孩子。 特警队的车子进村不久,就引起了一部分村民的注意。 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一连串车上都是什么人,因为任队他们没在车顶装警灯,怕的就是村民警觉,对他们进行围堵。 哪怕一部分青壮年已外出打工,任队他们也不会轻敌。因为这些村子里有些老人身体也很硬朗,即使年过七旬,也能跟年轻人比划几下。 有村民觉得蹊跷,跑回家打座机联系上了村长,跟他报告了这件事。村长直觉要出事。 长期住在村里的人,其实私下都隐隐猜到了,冯旺财的老婆并不是跑了,很可能已经被他打死,不知埋到了哪里。 他本来想躲一躲,但这时已经有两个村民到了他家门口,让他出去看看。村长无奈之下,只能跟着村民出来,直奔村里唯一的小卖部。 这个时间,小卖部里还有不少男人围着几个桌子打麻将。这些人玩得都比较小,输赢也不会太多,所以一般家里不太管这个。冯旺财瘾大,不上山干活就到这儿来玩,至于家事他基本是不会管的。 那些车没用多久就开到小卖部门外的村道上,有很多身穿制服的警察从车上跳下,道边围观的村民们才醒悟,警察要来抓人了! 至于抓谁,有些人心里跟村长一样,也是有数的。 不知谁喊了一声:“快去喊人!找旺财几个兄弟,对了,还有他爹,一定要把他爹叫过来!” 村道边有几个人马上撒腿就跑,估计去摇人去了。 陈染刚下车就注意到了村民的动向,除了那几个跑掉的人,其他人都围在小卖店外边,眼睛盯着他们这些人,大都没有畏惧的表情,的确有点凶。 这种吓人的眼神吓得到别人,吓不到陈染,但她知道,冲突怕是避免不了了。 村民们来得很快,特警队的人戴着头盔,手持盾牌挡在外围,掩护着数名刑警进小卖部去抓人。 陈染没跟进去,她站在特警队的队伍附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在村道对面,是一堵高墙。正对小卖部的墙边,有一道栅栏门,大概有一人高。 栅栏上挂着一把锁,钥匙估计在房主人手里。 陈染觉得,从这里看不到高墙后有没有人,如果哪个人翻过来,也是个隐患。 特警队主要防备街道上几个方向的人,不会特意把精力放在这里。所以她打算关注下墙后边和栅栏后的情况。 “冯旺财,出来跟我们走!”这时一个身高约一米七的壮实男人已被任队等人押了出来。 村里不断有人往这边赶,因为人越来越多,跑动的声音甚至带来一种震动感。警队的人自然想速战速决,赶紧把人带走,所以任队他们走得很快。 “往哪儿走?你们把人放下!” 村民们来得也快,这时候各个村子都已普及了座机,打电话摇人是极方便的,所以村子各条街上都有人手持农具跑了过来。 这些本来是用来种地的工具,比如铁锹,比如耙子,甭管什么东西,只要他们觉得顺手就拿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了攻击警察,不让村里的人被抓走。 当尹局坐在采访车上进村开到小卖店附近时,正好赶上了潮水一样涌过来的村民们。 尹局面色不太好,微胖记者是有点害怕的,准确地说,是又害怕又兴奋。 他一心想做大新闻,人还没下车,就开始端着摄像机对着街上不断奔跑咒骂责问的人连续拍摄。 刑警队自然是不可能放人的,但他们也希望能把事态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避免人员伤亡。 所以特警队负责人跟梁队说:“我们掩护你们,抓紧时间上车,只要开出村子,问题就不大。” 梁队点头,示意任队一行人抓紧时间,赶紧把冯旺财送上车,不让他被别人抢走。 特警队已和前期到达现场的村民展开撕打,警队的年轻人有盾牌有头盔,相对来说还算安全,只是有些人胳膊上已被村民用铁锹砍了个口子。 他们不能真对村民下狠手,又因为人数偏少,双方基本上算打成了平手。 部分村民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下手也狠得像是在与仇人打仗。往前溯源的话,这其实也算是他们村子从很久以前就有的传统。 但凡碰到外人来犯,甭管好坏,得先护着自己村的,其他的等完事了再说。总之,不能叫外人欺负了他们村里的。 特警队用盾牌挤压着靠近的村民,对于实在冲动、完全不听劝的,他们也会拿出辣椒喷雾剂将人驱走。在他们掩护下,任队等人已冲到了车旁边。 等车门拉开,将人关上去,其他人也就可以撤退了。 就在这时,陈染注意到,街对面高墙旁边的栅栏门后出现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穿着白背心,外罩灰色短袖外套,走得非常急。 陈染还看到,他肩部挎着一把枪,看着就是任队提过的猎/枪,小时候她在爷爷那里见过。 老头没有像任何人一样喊叫,他看上去很冷静,眼睛直盯着某个方向。刚到栅栏边,手上猎/枪已被他托举在肩上,并做出了瞄准的动作。 要出大事了! 采访车离得不算太近,但两名记者这时已扛着摄像机下了车,二话不说就往这边跑。 在看到老头持枪那一刹那,何记者抢先一步,赶在胖记者反应过来之前,先冲着栅栏那边跑了过去。 他肩部摄像机一动一动的,看上去挺沉。但这些都不能耽误他拍摄,即使在跑动,也可以照拍不误。 他扛着摄像机冲过来的时候,只感到眼前一花,一道颀长的人影已从特警旁边冲出来。 路边有一辆马车挡着,那女警根本不绕路,轻松地在车辕上踮了下脚,再落地时,人已经在马路另外一侧。 胖记者没他调整得快,焦急地问道:“刚才那个画面拍下了没有?” 作为抓拍能手,何记者颇为自信地点头,说:“当然拍下了。” 他不能再说话,因为陈染这时已跑到了距离栅栏门前三米远的地方。 猎/枪的枪/口刚好对着抓捕凶杀案嫌疑人的几个刑警。 眼看着老头要扣动扳机,那女警助跑几步,不知道怎么用的力,竟一举跃上了高墙。 她的手仅在墙上撑了一下,身体便斜斜从墙头飘了过去,人也很快出现在墙对面开枪的老者身后。 那一刻她的身形有一种滞空感,很帅也很惊艳! 几个呼吸间,何记者感觉自己体内热血似乎开始沸腾。 这才是他最想采访的人! 刚开始接到这个采访任务时,他并不是一下子就信了。主要是因为,他以前也接过类似的采访任务,等到采访完才知道,有些采访对象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点,是其背后的人在给他们制造这种机会。 这种活对于何记者来说,就像是给一堆矢镶金边,他嫌弃得不行。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1节 所以他刚到刑警大队,准备采访陈染时,其实是抱着先观察一下的态度,打算先看看人再说的。 万没想到,这一次他要采的人竟然会动真格! 太飒爽了,是能令他心头狂跳的那种感觉。 他什么都不管了,一双飞毛腿扛着摄像机直直地怼着栅栏方向拍摄。尽量将栅栏后每个人物都包在镜头里。 毫不意外地,他这一番操作刚好把老头凶悍的嘴脸拍得清清楚楚。 而这时,一只手已抓住那杆枪,再一个背摔,就将老头掼倒在地! 何记者心跳加剧,心想幸亏他来得及时,没错过这难得一见的画面,刚才连续发生的一幕幕都让他给拍了下来! 回头瞧了眼胖记者,竟发现对方也过来了。胖记者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正弯腰撅着腚,眯着一只眼睛拍摄。 梁潮生亲眼目睹这一切,心中也暗自庆幸,这一次幸亏他们把陈染带过来了。 刚才那老头手中猎/枪正对着押送人犯的刑警,一旦开枪,这些刑警说不定会有人中枪。 可那边有一人高的栅栏挡着,不是谁都能第一时间从墙上跳过去的。 擒拿手法大家基本都会,但陈染这身轻如燕的本事,刑警队无人能做到! 第36章 借调 假药现身 “陈染, 你那边没什么问题吧?”梁队发觉栅栏门后出了事,立刻带着两个人跑过去。有位特警也跟了过来,第一时间用锤子把锁头砸坏。 这时陈染已用束缚带将企图开枪的老头反背着双手捆住, 跟老头一起过来的两个人发现情况不对,全都跑了。 那两个人胆子没那么大,通风报信还行, 真让他们像其他村民一样参与械斗, 他们不敢。 “没事,人抓住了。”陈染把老头从地上提起来,再将他按到墙上, 不让他乱动。 但那老头即使被捆住双手,还试图挣扎,嘴里也不停地咒骂着,犹如困兽一般。 这副举动足以说明,他与被抓走的冯旺财关系不一般,说不定就是冯旺财的父亲。 “把他带走。”梁队心头恼火地瞪了这老家伙一眼。 像这个老头一般冥顽不灵、漠视人命的人, 即使是他这种见惯了黑暗的刑警, 也很厌恶。 其他村民虽然也参与了袭警, 到底没用上热武器, 不致于害人性命。哪像这个老东西,竟直接用上了枪支! 这种冷漠凶狠的作风,跟那个杀妻嫌疑犯还真是一脉相承。 特警队负责人也被村民们缠得烦了,他终于掏出武器,对天鸣放了一枪。 枪声响起, 那些打得上头的村民终于被震慑得停顿下来。 “上啊,都愣着干什么?是冯家村的爷们都给我上,不能让他们把我弟给抓走。”说话的人是冯旺财大哥。他家比较有钱, 家中兄弟也多,在村民中很有话语权。 有不少村民心里其实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也有人在蠢蠢欲动。 这时梁队从下属手中拿过喇叭,开始喊话:“乡亲们,我们这次是来抓捕杀人嫌疑犯冯旺财的,你们今天为这种人卖命,一旦被关进去,谁来替你们养老婆孩子?” “冯家人能给你们养家吗?不可能的事对吧?你们这样做太不值得!为一个杀人嫌疑犯搭上自己一家幸福,傻不傻?” “现在,马上放下武器退后!否则后果自负。我数三个数:一……二……” 冯旺财大哥试图阻拦,但在场的村民被枪声给打醒了,也意识到他们这次对抗的不是邻村像他们一样的普通村民,而是一大群携带各种武器的警察。 这些警察之前一直在克制,自从冯旺财他爹准备对警察放枪后,这帮人明显也火了。 继续反抗下去,他们全都讨不了好! 梁队的讲话也给这些人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当梁队数到“三”的时候,超过半数人丢掉了手里临时带过来的农具,不断往后退。 剩下的大多是冯旺财近亲,哪怕有几个心里想退,也不好当众认怂。 梁队不想再浪费时间,大手一挥,说:“把手上仍有武器的人全都抓起来,带回去审。” 这时情势已变,冯旺财已被押到车上铐上了手铐,现场的特警也不需要再举着盾保护抓人的刑警,他们就配合着刑警冲过来,将剩下十八/九个仍试图抵抗的人全都铐了起来。 警察们动作很快,不过十几分钟,这些人就被分别关进了数辆车里。人群外围传来妇女和老人哭天抢地的声音,估计这些人都是车上被抓者的家属。 有个老太太和一个中年妇女闹得厉害,又哭又喊,还要冲上来打警察。梁队也不惯着他们,挥了挥手,说:“再闹把你们也抓走。” 哭声一瞬间停了,有了先前的前车之鉴,冯家村的村民都知道,这些警察都不是他们本地派出所的人,跟村里的人不沾亲也不带故,说抓人真就会抓人。 现场终于平静下来,暂时无人敢闹事,梁队当即吩咐道:“任队,你留几个人,包括痕检,去一趟冯旺财家里搜查,顺便也查查有没有跟廖敬贤有关的物品。” 任队手底下有几个干练且有经验的刑警,他就留下两个人,又给他们派了俩助手,连同痕检小朱,一共五个人留在了冯家村。 考虑到冯家村的情况,梁队还请特警队负责人派了两位特警持枪保护留下堪察的刑警。这些都安排好了,便准备带着人撤退。 陈染理了理被风吹得稍显凌乱的碎发,也准备上车。 这时她身后有人喊了一声:“陈染,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声音又是从特警队员的方向传过来的,陈梁便猜测,跟她说话的人很可能是许振。 许振也是特警大队的,鉴宝大会那天,他们俩曾一起负责保护肖明非的安全。当天晚上坐公交车时,俩人又联手抓了一对公交车抢劫犯,也算熟人了。 今天特警队有这个大型行动,只要许振没请假,他肯定会参加的。 但那些特警队员仍戴着头盔,还未取下来,她一时间也分不清谁是谁。所以她看着那一排年轻人的表情就挺茫然的,眼神还从一侧滑到另一侧,全都扫了一遍,也没看出来哪个是许振。 在旁观者的眼里,这种表情多少有点呆萌,跟刚才她飞燕一般跃过高墙的飒爽形成了强烈反差。 有个特警觉得这女警挺好玩,刚刚还厉害得不行,这时却又显得可爱。他笑着一把扯下许振的头盔,把他往前推了推。 许振刚才就是故意要逗逗陈染,这时露出了真面目,他也不装了,扬手热情地朝着陈染打招呼:“嗨,我在这儿呢。” 旁边有人在起哄的笑,陈染无语地朝着许振翻了个白眼,扬了扬手:“不认识。” 这是不爽了!好几个特警又看着许振笑。 陈染确实不爽,许振刚才明明知道她在寻找说话的人,他看着她在那一排人里找来找去,偏不取下头盔,就是要当众戏弄她,她能搭理他才怪? 许振知道把陈染惹得不高兴了,他摸了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没敢再招惹陈染。 梁队知道许振和陈染认识,瞧着他们没什么要说的了,就发出了收队的命令。 尹局上了梁潮生的车,上车前还叮嘱两位记者跟着刑警队的车走,不要落单,大家一起离村。 一辆辆汽车鱼贯驶出冯家村,看着前车车尾喷出的尾气,胖记者对电视台的何记者说:“今天没采访到陈警官本人,遗憾吗?” 赶上警察都在执行任务,他们根本找不到采访陈染的机会,而且这时候凑上去采访,也不合时宜。所以俩人都很知趣地没去打扰陈染。 何记者拍拍旁边座位上的摄像机,说:“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刚才拍了这么多素材,还不好?” “至于采访的事,回头还可以再谈。” 胖记者“嘿”地笑了一声,说:“那走吧,再不走小心这个村子里的人找咱们麻烦。” 此地村民的彪悍,他可算领教到了。没有警察在旁边壮胆,那当然是走为上策。 再留下,他这身肉真不够人揍的。 车队到达刑警大院后,梁潮生没回自己办公室。他们这次抓来的人太多了,有一大堆后续审讯和文书工作要做,所以梁潮生也留在了二队主持工作。 刚到大队,还没来得及对冯旺财等人进行审讯,老吴找了过来。 “你是说,容城制药二厂车间主任交待了,承认房怀武曾找过他几回,要求车间主任给他将替换过的假药重新包装?”听完老吴的汇报,任队吃惊地坐直了身子。 成功抓到冯旺财这是个好消息,关于假药的事有进展,这就是另一个好消处了。 “对,这是笔录,我们也做了录音,都是汪明亮亲口承认的。” 接过笔录看了看,梁队说:“有这个证词,可以传讯房怀武兄妹了。” “我这就是签个通知单,你派几个人,把他们兄妹两个都带过来审一审。” 通知单很快签了出来,趁着房氏兄妹俩还没到刑警队,梁队和任队带人开始对冯旺财等人进行突击讯问。 陈染也参与了讯问,不过她是和老吴在一个组,老吴负责审,她负责做记录。 坐在讯问椅上的中年人挺瘦的,给人感觉生活得并不轻松。他的长相与冯家几兄弟都没有相似之处,看起来并不是一家人。 但警察抓人时,他也是对抗主力之一,他甚至还用铁锹砍伤了一位特警的胳膊。在梁队要求村民放下武器时,他也没有放下,这样的人,不抓他抓谁? “邬兴光,你不姓冯,跟冯家人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冯旺财的事你为什么那么卖命?想没想过,你进去了,你家里人谁管?”老吴问道。 邬兴光紧抿着嘴唇,虽未垂下头,但他眼神不跟任何人接触,老吴看过去,他就会把眼神滑开。 老吴神色缓了缓,换了个态度,稍微和气一点,说:“是不是因为你是外姓人,在村里容易受欺负,才选择维护冯家人?” 他这句话一说完,邬兴光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神色颇为复杂。陈染就知道,老吴说中了这个人的心思。 “……我都交待。” 似乎感受到了老吴的理解,邬兴光终于选择了交待:“其实我不想去的,但我不仅要装,还得装成很愿意去的样子。我要是不去,以后冯家人肯定会为难我,为难我们家人。” “其实打我骂我那都是小事,婚丧嫁娶他们不让人过来,家里老人走了没人来帮忙抬棺我也能忍。” “我怕的不是这些,我是怕冯家人暗地里欺负我孩子,也怕他们半夜上我家地里把苗都给拔了,把大棚给毁了。” “他们家人,有几个人能得罪得起啊?” 陈染与老吴面面相觑,即使老吴没有参与这次抓捕任务,但仅凭邬兴光这段证词,就足以说明,冯家几兄弟在村里是村霸。 他们裹挟着一些胆小的村民为非作歹,甚至敢与公权利做对,背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这种人,要是不严厉打击,还能打击谁? 老吴给邬兴光倒了杯水,态度很和气,引导着他继续往下说。 一个小时后,陈染看着长长的笔录,跟老吴说:“早年冯家村经常跟邻村发生械斗,近十几年这种情况已经很少了。我感觉,这次冯家村的事,跟以往的群体械斗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老吴也看得出,陈染是个愿意思考的人,是带着脑子工作。 他也看出来了,但他毕竟是老刑警,看出来不为怪,他想听听陈染怎么说,就问道:“什么区别?” 陈染也没推搪,直说道:“以往的械斗大都是跟邻村争水争地争其他方面的利益,是为村子整体谋利,为公不为私。” “这次完全不一样,主要是冯家几兄弟凭借自身势力,裹挟着村民为他们卖命,这种行为理应严办。主犯是冯家人,包括冯旺财父亲。” “冯父这种算是故意杀人未遂吧?” “算的,具体怎么判要看法院,我们可以出具意见书。”老吴说。 对于陈染这些思路,老吴举手赞成。一个二十出头的新人能想到这个层次,真的挺少见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2节 老吴笑着说:“你说的我完全赞同,这样吧,你写个案情概要,附上自己的分析,回头我一起交上去。” 这时走廊上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人推开门,对老吴说:“吴哥,房怀武带过来了,房曼丽要坐火车潜逃,我们已经派人追过去了。” 房曼丽要逃?老吴听了,当即站起来,带着陈染去了房怀武所在的讯问室。 梁潮生和任队都在,这个案子队里忙了快两个月了,当初要不是梁潮生和任队坚持重启案件,他们可能永远查不到房怀武兄妹头上,那廖敬贤就只能冤死了。 此时房怀武已被带到讯问室,房怀武刚过三十五,长相较清秀,从外表看,实在不太像是谋财害命的人。 但也只是看着不像而已! 他面无表情的坐着,并不回避众人打量的目光。 梁潮生翻阅着关于房怀武的既往资料,和任队一样,两人都没急于说话。 看到陈染和老吴出现在门口,梁潮生招手让他们进去:“你俩都在这儿听着吧。” 房怀武的情况,是老吴主持调查出来的,陈染在这个案件的几个关键节点,也起了重大作用,他俩在这旁听没有任何不妥。 室内很安静,没人说话,也没人走动,只有时断时续的纸页翻动声。 房怀武神情看似没变,但他偶尔会扯下衣领上的扣子,还无意识地转动着腕上的手表。 这些小动作梁队都看在眼里,知道房怀武有点坐不住了。 梁队终于开了口,但他说的话竟与案情没有半分关系。 他翻动着资料,翻到房怀武的初中和高中档案那几页,看似在随意地跟房怀武聊天 :“你读书成绩很好啊 ,中考以全年级第二的成绩考上你们区的重点高中。高考发挥得不太理想,也进了一本。书读得很不错。 ” 房怀武表情有点僵 ,因为他完全没想到梁队会提起这些事。那些过往,曾经是他的骄傲。那些年的他,也是很多同学仰望的目标 。 只是现在,早已事过境迁,再提起这些往事,对他来说倒有了讽刺的意思 。 “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我就想问问,你们凭什么抓我过来 ?我犯什么事 了?你们有证据吗? ”房怀武不打算被梁队牵着鼻子走,便出声抗议。 据他所知,那些药都没带出山,没人知道掉哪了。 只要警察找不到药,就不能完全证实他换过药。 他也知道汪明亮被抓的事 ,所以他第一时间安排房曼丽离开容城 。 他认为,就算汪明亮承认了他也不用太怕,涉及到杀人案件案,证据要求非常严格,警方找不到被替换过的药,这个证据链就不完整,到时候他再说汪明亮在诬陷他,案子就更不好判。 他是研究过法律的,知道法律讲究孤证 不立。如果警方仅有汪明亮的供词,其他的都只是分析和推理,而没有任何实体类的证 据,法院想判案都难,所以他不太怕 。 梁队看出来了,这个人油盐不进,还有脑子,如果只有汪明亮的证词,想把他扳倒的确还差点意思。 另一方面,如果汪明亮受了诱惑或者威胁,选择翻供,那警方反会陷入被动状态。 梁队与任队对视一眼,随后任队从那沓纸中翻出了一份财产清单 。 他把那些纸抖了抖 :“这些东西都是摆在你新房里的,我们初步统计了一下,有许多物品都是归属于瘳敬贤的,总价值大概不少于十万。” “拿东西之前,你问过你妹夫的意思了没有?这算不算盗窃?十万,不是个小数,一旦确认盗窃,估计得判不少年吧 ? ” “还有你名下的房子,又是怎么过户的,拿钱贿赂谁了吗?真以为我们查不到你都干了什么?” 房怀武终于有了点破防的样子,他咬着下唇,片刻后说:“有些东西确实是我妹夫的,他听说我要结婚,送给我一些东西做新婚礼物,还有一部分是我妹妹给我的。这有问题吗?廖敬贤死了,他无儿无女无父母,他的东西就是我妹的。” 这位该不是早就有吃绝户的打算了? 无儿无女无父无母这种情况,一旦本人故去,不就会被人吃绝户了吗? 他这番话不由得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怀疑。 任队不想再听他狡辩,便拍了下桌子,说:“你女朋友曾跟她朋友说过,这些东西是一个月前搬进新房的。当时你妹夫已经死了,他是在地底下把这些东西给你的吗!” “我记得那时候警方还没有告知你们廖敬贤死亡的消息,你怎么就提前办理了房屋过户手续?就不怕你妹夫从山里出来会找你?” “你早就知道廖敬贤会死是吧?” 任队的话一句接一句甩过来,房怀武明显接不住,嘴唇动了几下,他发现他根本找不出能够辩解的理由。 他脑子转了转,最终选择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准备死扛到底了。 任队看出来,这个人只是长得文弱,实际是个硬骨头,挺难啃。 如果能搜出那几盒假药,再化验一下就好了。 想到这儿,他打了个电话,联系上了痕检小朱的电话。 “任队,我们刚才在冯旺财房间里找到了几盒药材,里面有两盒抗过敏药,还有一盒肾上腺素注射液,这种药普通农村人是不会买的,毕竟是急救用的,还要注射,一般人不会用。” “嗯,我都听着呢,你继续往下说。”任队认真听着,并及时给出了反馈。 “正是因为一般人不会买这种急救药,那这盒药就很有可能是在三环坡捡的。”小朱又道。 “知道了,这些药拿回来后,抓紧时间送去化验吧,看看都是什么成分?” 任队就在讯问室门口打电话,并没有避着房怀武。 陈染暗暗猜测,任队说不定是故意的。 不管任队是什么想法,房怀武受到了影响倒是真的。他的脸色明显发白,失去了几分血色。 这时一中队队长从走廊上经过,看到任队没进讯问室,不免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这几天一队的人一直在外排查买卖二手车的商户以及加油和修车的群体,暂时还没有查到有用线索。 想到二队手底下案件的飞速进展,一中队队长心情略微复杂。 他探头往里瞧了一眼,刚好瞧见陈染。此时她正低头翻阅着刚才梁队看的资料,看上去很安静。 看到陈染,他多少有点无奈。想想他手下那些人,要说差也不至于,要说优秀又没有很优秀,在一些关键节点,就会缺乏搅动池子的能人。 他略感烦恼,抓了把头发,准备回队重新开个碰头会。 其实梁队跟他谈过,要不要跟其他中队联合调查,他倒是有这个想法,就是没办法主动张这个口。 想他也是个厚脸皮的人,要不是这阵子一二两组对比有点慘烈,他也不至于这点事都不好意思提。 第37章 借调 联合办案 任队跟痕检小朱通完电话, 看了看手机,派去火车站找房曼丽的人还没联系他。 那就是还没找到人,如果找到, 他们会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 任队看得出来,房怀武很冷静,脑子还灵活, 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 仅靠审讯,恐怕难以让这个人吐口。 不过他不急,他有预感, 总会找到突破口的。 回到讯问室不过十分钟,他终于等到了下属传过来的消息。 他拿起电话,贴在耳边,语气轻松地说:“火车站西广场是吧?很好,你们几个办完事就赶紧回来吧。” 这几句话含糊不清,好像没说什么, 却又像什么都说了。 挂断电话后, 任队没有离开讯问室, 也没搭理房怀武, 就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跟梁队聊起了天。 “今年过年我得回一趟老家,都好几年没回去了。” 梁队说:“火车票不好买,你得提前去,前两年我在西广场售票处排了五个小时的队才买到, 太费劲了。” 任队跟他一唱一合,“过年票多难买啊,排五个小时不错了…” 俩人说得很随意, 句句不离火车站,聊了六七分钟就站了起来,走出讯问室。老吴使了个眼色,示意陈染也跟他出去。 他们前脚才走,就有人进来,准备把房怀武带走。 那人去拉房怀武手的时候,被他手上的温度给冰到了:“这天挺热啊,你手怎么这么凉?” 说话时,他还特意观察着房怀武的脸色,以确认房怀武身体没什么大碍。 房怀武冷着脸把手腕从那人手上抽开,动作有点大,那人便道:“力气还不小,看来没什么事。” 房怀武心里什么都明白,刚才那俩警察三句不离火车站,是成心的。就是要给他施加心理压力,让他猜测房曼丽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 这些用意他都清楚,可就算清楚,他还是受到了影响。 他心里总存着几分侥幸,想着火车站那么多人,房曼丽乘坐的火车在五分钟之前就该发车了,警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她吗? 应该不会,那俩警察就是故意吓唬他,好让他吐口说出真相,他可千万不要上当! 可…万一真抓到房曼丽了怎么办?他这个妹妹娇气,受不了苦,真让警察找到她,她可不会像他这般守口如瓶,那两兄妹就全完了…… 两种想法此起彼伏地冒出来,如同两手左右互博,害得他心跳都加快了。 他不由得开始生自己的气,明知道警察在给他下套,他还是上套了! 而这种无力感,其实就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 与其这么吊着他,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有没有抓到人呢…… 出了讯问室,梁队先回了自己办公室。二中队这边的案子应该没太大问题了,他打算找一中队队长聊聊。 陈染则回了借调人员的办公室,这次二中队从冯家村一次抓过来十八个人,除了讯问,还有大量的文书工作要做。 见她回来,杨信刚叫住她,指了指同办公室几个借调人员,说:“你回来得正好,领导让我们把这批人的刑拘报告书都赶出来。” “冯旺财那边还没审完,等完事了,有人会单独填写。” 陈染表示明白,冯旺财涉嫌杀人埋尸,案情相当重大,当然要更慎重些。 她答应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并打开了电脑,开始按照格式填写。 这次抓的人虽多,但他们被抓的理由基本是一致的,都是暴力抗法,围攻警察。所以报告书最下端的理由与依据一栏大体上都差不多,写起来就比较容易。 只有冯家几兄弟以及冯父要填的理由多一些,因为他们是这起暴乱的煽动者,冯父更是涉及到故意杀人未遂。 嫌疑人的基本情况也好写,按照身份证照填就差不多。 只有简历有区别,某些人以前是有前科的,不论是刑事处罚还是治安拘留,都要写上去。这一条就要根据每个人的过往资料和讯问笔录来记录了。 陈染动作很快,不过半个小时就忙完了自己手头的事。 “杨信刚,小朱他们快回来了吧?”有个借调来的民警趁着休息的空当,碰了碰杨信刚。 “快了,听说搜到了药,检测需要时间,今天是等不到结果了,最快也得明天吧?”杨信刚现在迫切地想知道药有没有被换。 如果药没换,那房怀武本人最多会被关几年就会放出来。想到这种可能,杨信刚心有不甘。 “有点晚了,领导让忙完手头这些事就回去休息,咱们走吧。”杨信刚先站了起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3节 这时已经九点多,陈染也跟着几个人走出办公室。 他们在走廊上刚好碰到匆匆回来的痕检小朱,他手上提着勘察箱,一行人中,还有跟他同去的刑警。 许振也在这几个人中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刑警呢。 有几个刑警从办公室里往这边走,正好跟小朱一行人打了个照面。有个刑警似乎跟许振很熟,走过来不客气地冲着许振肚子就来了一拳。 许振则揽住这刑警脖子用力把他往下压,要不是小朱护着堪察箱让他们俩不要闹,估计这俩人还得互相打几下。 许振执行任务时看着倒挺正经,闲下来就跟个孩子一样,有点幼稚。 陈染本想问下他来刑警大队是不是有事,见状也不想问了,想着不如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陈染,你去哪儿,我送你行不?”许振问她。 见他要追上来,陈染赶紧加快脚步,说:“不用你送,我知道路。” 两个人一个要送,一个不让送,众人只觉得好笑。 但基本上没人会把他们当成一对,因为许振挺跳脱的,陈染应该不会有那种想法。 要不然她不至于躲得那么快,逃也似地冲下了楼梯。 陈染确实无语,看着许振追下了楼梯,她干脆站在大楼外一棵树下,等着许振。 等他过来了,陈染不满地说:“能不能正经点?那么多人看着呢!别跟我嘻皮笑脸的,你跟别人闹腾随你,别跟我闹。” 男同事处得熟了,互相之间打打闹闹挺常见的。可她是刑警大队唯一的女外勤,她不想动不动就被卷入到这种玩闹中。 如果大家喜欢她,也应该是因为她的能力和品行,而不是因为她的性别。 陈染不喜欢被人当众说笑起哄,哪怕这种笑不含恶意。在这种周边人都是男性的环境下,她并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没有分寸感的人。 许振就是跟同龄人闹惯了,一下子没想那么多。他这时也看出来陈染真生气了,连忙站远一点,向陈染保证:“别生气,我下回肯定不这样了。” 看他态度还算认真,陈染便没再揪着这事儿不放,只问他:“你叫住我是不是有事?没事儿的话我先回宿舍。” “我想问问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因为公交车上抓人的事,单位领导给我请功了,我觉得这事得谢你。要不是有你同行,这事我一个人也做不成。”许振表明了来意。 陈染休息时间挺少的,她堂妹找她逛街她都没出去,小姑娘抱怨好几次了。如果能休一两天,陈染宁愿在家睡觉,陪陪家里人,也不想跟许振去吃饭。 但她不好拂了许振的好意,就说:“暂时没时间,等过阵子再说吧。” “其实这事儿你不用谢我,如果你不在车上,我一个人也不一定行。” 说完,陈染朝他挥了下手,转身走了。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树后,许振吁出一口气,心知自己心里那点酸涩的小苗头该掐断了,陈染不可能看上他。 陈染走到宿舍门口时,看到那门虚掩着,露出一道窄窄的缝,有灯光从缝里泄出来。 她推开门,便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弯腰用毛巾擦拭着湿湿的头发。 听到动静,女孩转过身来,看到陈染那一刻,她浅浅笑了下:“你就是陈染吧?我叫孙维一,是咱们刑警大队的法医助手。” 她的长相大概可以归属于淡颜系,五官和谐,脸上皮肤挺细腻的,呈暖白色,但那双手似乎被水泡了,明显发白。 注意到陈染的眼神落在她手上,孙维一扯唇笑了下:“这几天整天戴手套,汗发不出去,泡时间长了就这样,睡一觉就能好。” 从她的语气和表情来看,这是个有点轻微社恐的人。 陈染看她头发长及肩膀,这么晚了,只用毛巾擦是擦不干的,就把自己床头桌上的吹风机递了过去:“我带吹风机了,你用不?湿着头发睡觉容易头疼。” “啊……行。”孙维一答应一声,接过吹风机,转头也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袋苹果脯,要递给陈染。 但她手伸出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那手就悬在了半空,往前递也不是,往回收也不好。 陈染这两天也听说了一些队里的事,有人说队里的女法医助手平时都不在食堂吃饭。因为法医经常解剖,同桌吃饭的话,有些人是会在意的。 陈染有点猜出孙维一的想法,应该是怕她介意吧? 她笑着伸手把那袋苹果脯接了过来,说:“有一段没吃零食了,我尝尝。” “不过你这个袋子太大了,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主要是怕牙疼,我抓一把吧。” 陈染也不了解孙维一性格,两人不熟,自不好把人一整袋果脯都拿去吃了。 接下来孙维一没说话,室内只有一阵吹风机呜呜的响声。陈染出去洗漱回来,孙维一头发也吹好了。 陈染知道孙维一最近一直忙着解剖的事,除了出租车抢劫案中的女司机,还有他们从山上挖出来的柴仁花。 她最近正好对法医感兴趣,就主动说:“你的专业书籍如果有不用的,能不能借我一本看看?” 听到她的要求,孙维一看上去挺高兴地,“可以啊,你想看什么自己挑,如果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她的书挺多,除了案头上那一排,床底下两个纸箱里还有不少。 陈染也不客气,把案头那一排先扫了一遍,说:“这些应该比较难,帮我挑两本基础的吧,毒理还有病理的就这两种。” 孙维一按照她的要求挑出四本书,说:“这些我都很少看了,你慢慢看,不弄丢就行。” 陈染也知道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这些书,弄丢了虽然可以买新的,但她用惯的书上可能有备注和学习时的心得,这一点新书是代替不了的。 “放心,不会弄丢的。”陈染向孙维一保证,随后躺到自己床铺上看了起来。 孙维一可能是太累了,躺下去不超过十分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后半夜一点左右时,她醒了一下,有点渴。睁开眼一看,棚顶上的灯已关了,但陈染床头的小灯还亮着,这么晚了,陈染居然还在翻着她刚才借过去的书。 孙维一:…那些书真有那么好看? 想当初读书时,她都快被那一堆书虐出焦虑症了! 次日上午十点左右,分局刑科中队加急做出来的检测报告被送到了梁队办公室,得知消息,任队赶了过去。 “看看吧,这报告上的内容跟咱们之前的分析吻合。” “这种杀人方法我这些年也是第一次见,你们二中队这次办得漂亮,这么疑难的案子都能破!” 梁队工作多年,见过的案件类型数不胜数,但把肾上腺素注射液替换成水,这种杀人方法他真是头一次接触。 房怀武真是聪明人,只可惜他的聪明劲有很多都用在了歪路上。 “果然换了,换成了水!”检测结果让任队很满意。 “不错,有这个结果,咱们这些天也不算白忙。”拿到这份报告单,任队有一种拨云见青天的感觉,从里到外整个人都通透了。 梁队对这个结果也极满意,当初他力排众议,坚持重启廖敬贤一案,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现在案件基本上算是破了,也证明了他和任队的思路是对的。 “房曼丽都交待了吧?”梁队问起房曼丽的事。 “差不多吧,说了不少。房曼丽比她哥容易审,讯问记录你可以看下,用来做证据是足够了,有动机,也有做案过程,作为知情人,房曼丽知道的事可不少。” 梁队拿起那份笔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廖敬贤发现房曼丽与前男友过从甚密,还给前男友买了手表,他提出要跟房曼丽离婚,还要把他父母的房子收回来,这件事就成了房氏兄妹杀害他的导火索了吧?” “是啊,据房曼丽交待,她不喜欢廖敬贤,嫁给他就是因为他舍得给她花钱,大小事都让着她。但时间长了她又想起前男友的好,比如年轻,能陪着她,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了。” 梁队没说话,凶杀案总结起来,其原因不外乎那几大类,主要都涉及到金钱美色和权利。 案子办到这个程度,房怀武不管是否交待,都影响不了案件的进程。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二中队几个办公室里全都是欢呼之声。有人甚至高兴地把案头的书抛到了半空中。 声音有点大,几个路过此处的一中队刑警瞧见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们还在大海捞针似地找人找车呢,二中队这边已连破两个大案,还抓了一批暴乱分子。 如今案件只要按步就班的走流程就可以了,说不羡慕怎么可能? 下午三点左右,任队出现在办公室,“一会儿大家都去一趟会议室,咱们开个会。” “任队,开什么会?”有人问他。 “去了不就知道了?”任队没有告诉他答案,交待完就走了。 可就算他不说,有些人也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所以等任队一走,好几个人就凑到了一起说话。 “听说一中队那边没找到合适的办案方向,一中队队长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是啊,上边可能想让咱们联合办案呢,我觉得很可能让咱们二中队出人,因为咱们手头现在没有其他大案。” 陈染也知道出租车抢劫案很难破,这次的案子更为难办。因为出租车被人抢走了,那帮人似乎有产业链,出租车被抢后,他们会把车开到特定地点,把车改装拆解或者重新喷漆,总之,经过这些改造,就算原车主站在车旁边,都不一定能出来。 而且这次受害女司机并未受姓侵,那就没办法通过某种液体来做dna鉴定了。 距离开会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陈染最近没跟莲山所的联系,趁着这时有空,她打通了小路的电话。 “最近忙不,还好吧?” “陈染,你你,你这是特意给我打电话啊?”小路的声音竟有点结巴,可能陈染给他打电话这事对他来说有点突然。 “领导说今天我可以早点走,回家看看。我想去书店给你买几本法律参考书,你要是方便,到时候咱们俩在五一路新华书店碰头呗。”陈染说。 “我得问问咱们领导,最近我们所在帮分局排查辖区内的二手车交易场所,不一定能让我走那么早。” 听他这么说,陈染想了起来,“五一路是不是也有个卖二手车的车行?” “前阵子我听张巍说他们老大曹向阳打算带人去那边买几辆二手货车,主要是为了降低成本,他们说的地方好像就在五一路,归莲山所管吧?” 张巍来过好几次派出所,教警察开锁,很多年轻警察都会了,小路也会,自然知道张巍这个人。 “那地方我们查过两回,没看到与失踪车一样的。” 小路也想发现端倪,但那个二手车行确实没有同样的车。 当然,他们也怀疑,抢车的人给车换了外饰,重新喷了漆,这样别人想凭借车的外观来查找被抢出租车就难了,要是大改就会更难。 陈染没再追问此事,定好了去书店的时间,再让小路去找领导问问是否准假。 这时有人过来招呼他们出去:“走吧,去开会,消息已经传过来了,确实是要联合办案,过两天又得忙起来了。” 这位刑警有点感慨,也有点小得意。他们二中队想压一中队一头,一直不那么容易,这次真是妥妥的胜出啊。 第38章 借调 男扮女装 午后斜阳照进会议室, 显得有点晒,一位刑警走到窗边,“唰”地一声将蓝色窗帘拉上了。 陈染随着办公室里的同事进了会议室, 这时梁队和任队还没到。 她打算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但她人还没迈过去,就被老吴一把揪住, 将她按坐在挨着长会议桌的椅子上。这个位置位于长桌中间, 不靠近主位,也不在末尾。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4节 平时坐在这里的大都是有些资历的刑警,其他借调人员基本都去了靠窗的位置。不等陈染起身, 两个路过的刑警全都把她按了回去,一个说:“你就在这儿坐着,任队要求的。” 这时梁队和任队一起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尹局,另一个则是一中队王队长。 陈染注意到, 参加会议的除了几位领导, 大都是二中队的人, 一中队只来了四位。除了这些人, 还有法医助手孙维一。 一中队的人和孙维一都来了,那就说明,今天的会议真的有可能涉及到联合办案。 “先简单总结下二中队最近半个月办理的几个案子吧。” “任队,你来说几句。”梁队语言风格一向如此,很少说套话, 上来就说正事。 任队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最近办了三起案件, 分别为画家廖敬贤死亡案,冯家村村民冯旺财杀妻埋尸案,以及冯家村村民暴力抗法案。” “根据我们审讯的结果,冯旺财其人与廖敬贤在生前是有过交集的。冯旺财杀妻时间为7月20日,在三环坡埋尸时间为7月21日,他与廖敬贤相遇的时间点就是在埋尸刚刚结束后不久,也就是7月21日的中午。” 这个消息在场的人大都不知道,因为负责审讯冯旺财的是梁队和任队,审讯结果也没有发下来,陈染和其他普通刑警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廖敬贤的案子办了这么久,其实不少人都想知道,他死亡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冯旺财和他都曾出现在三环坡,当时两人是否碰到过? 这个问题悬在众人脑子里,谁都想弄清真相。所以任队这个话题一抛出,会议室里的人全都精神了。 “任队,你接着说,大家都听着呢。”一位刑警催促道。 任队点了点头,又道:“冯旺财已经招供,承认自己于7月20日在山中茯苓园附近与妻子柴仁花发生争吵,在争吵过程中,他情绪失控随手拿起一个石块,砸向其妻后脑,致其妻意外死亡。” 这个描述与法医尸检的结果还算对得上,但陈染怀疑,冯旺财这个人有多次家暴的黑历史,他自己说情绪失控恐怕只是个借口而已,像他这种人,稍不顺心就会打老婆! “下面我再简单说一下杀妻之后的事吧。杀妻当天,冯旺财曾把其妻柴仁花就近掩埋在茯苓种植园附近山林中,后怕进山采药和采山货的人发现,就把其妻尸体从地里刨出,背到了三环坡一带重新掩埋。” “他选择这个地点的原因是因为那里可食用的菌类和药材都很少,附近村民一般都不会过去。在埋尸后不久,他意外发现三环坡有人,这个人正是廖敬贤。” 众人都竖着耳朵听着,他们都知道,接下来就要讲到廖敬贤遇到冯旺财的经过了。这个谜让二中队的人困惑了许久,如今答案即将揭晓,谁还会走神儿啊? 任队竟端起水杯喝了几口,他旁边的刑警性子有点急,盯了他好几眼,见他还要喝,竟把水杯抢了下去,说:“你这不成心卖关子嘛,赶紧往下说啊。” 任队笑了下,说:“就知道你们会急,不过你们别急,这不就要说了嘛。” 他心里畅快,还有心情跟队里的人开玩笑,一中队王队在旁边瞧着,差点要对着任队翻白眼了。 任队咳了一声,说:“冯旺财埋尸后二十分钟左右,听到有人咳嗽的声音,他顺着咳嗽声在一百多米外找到了那片矮山另一侧的廖敬贤。当时廖敬贤在收拾行李,估计是要走了。” “冯旺财担心自己杀人的事败露,想在山中杀死廖敬贤,但他运尸上山再埋尸,时间太久,体能消耗大,所以他没能把廖敬贤打死,反而给了廖敬贤逃跑的时间。”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跟现场情况也基本吻合。有位刑警提到了一个问题:“廖敬贤那些物品,是他匆忙逃离时遗落在山里的吗?” “是,冯旺财说那个人跑的时候,没来得及把随身带的一个手提包拿走,包里其他物品冯旺财都拿回家了,只丢了些他不用的杂物。” “对了,他在现场还发现了一根注射过的针具,那根针被他踢到了附近草丛中,药被他拿走了。” “这套针具还有他杀妻时用过的石块,稍后我们都会派人带他进山指认……” 刑警老吴道:“也就是说,廖敬贤在三环坡一带时已经有了过敏休克的症状,所以他在休息时给自己注射过一针。” “嗯,估计是这样。如果在三环坡就有过敏休克的情况,药又被房怀武替换成水,那他稍后死在半路就能解释了。7月21日死亡,22日被进山村民发现尸体,这个时间也对得上。” 尹局听到这里,表态道:“法医之前曾说过,廖敬贤死亡原因是急性呼吸窘迫征,一般是由感染、外伤或者休克引起。从解剖情况看,廖敬贤身上外伤不足以致命,感染程度也较轻,不至于达到让人死亡的程度,这两项都排除。因为某种动植物过敏导致的休克就成了最为可能的死因了。这一点,与冯旺财的供述基本一致。” “遗落在山上的针具,最好能找到。” 任队也是这个想法,针具里还有可能残留少量液体,对其成分做过检测后,可以进一步成为廖敬贤被其妻和大舅哥谋杀的证据。 像这种谋杀案,证据自然是越多越好。 几个案子很快说完,轮到梁队讲话时,他自己没说几句话,反而对下面的刑警说:“关于这几个案件,大家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这个话题抛出来,有两个刑警提了几句自己的想法,其他人都没说话。 梁潮生环顾室内,最终他的眼神落在陈染身上,说:“陈染,关于这几起案件的当事人,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听老吴说了,陈染在对嫌疑人进行讯问时,是有一些想法的。 如果不是特殊需要的话,他不方便单独跟某个下属进行对话,趁着开会大家都在,他就把问题抛给了陈染。 对于梁潮生的提问,二中队的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倒是一中队的几位,都认真地打量起陈染。 陈染也不怯场,她确实有一些话想说,就道:“我想说的有两点。” 一中队王队:……这姑娘还真挺有想法的? “第一点,根据法医对冯旺财妻子柴仁花的尸检结果显示,柴仁花有多次骨折史,牙齿有不正常脱落和缺损的情况,其数量达到五颗。结合其他人证词,我们可以确定,柴仁花生前经常遭到家暴,有几次甚至被打到骨折。” “除了长期家暴,冯旺财还有埋尸掩盖罪行的行为,就算他这次是意外失手导致的过失杀人,也应重判。” “我知道我们不负责判案,但提供什么样的证据可以由我们来决定。所以我觉得,关于家暴虐待其妻子的暴行,我们应在材料中做出足够说明,以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室内有点安静,谁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梁队才道:“这是第一点对吧?还有一点呢?” 他显然听了进去,冯旺财的事儿说完了,他还真想听听陈染接着还想说些什么。 陈染也不怂,她语气平缓地接着说道:“关于冯家村村民暴力抗法的案子,我们抓了十八个人。有个叫张保玉的,脚有点跛,无前科,曾两次救过落水儿童。” 张保玉?这个人不是任队审的,但他有印象。 “他怎么了?”任队问道。 “他有个儿子在乡初中读初三,学习成绩非常好,曾在省奥数竞赛中取得前几名的名次。据此案部分村民反映,张保玉怕孩子在学校受委屈,被人欺负,平时从不敢得罪冯家人。因为冯旺财有个大姐,在乡初中当教导主任。” 她这一说,众人就有点明白了。在场的人有很多都有孩子,就算是他们这些人,也不敢随便得罪学校的教导主任。毕竟孩子在别人的管理下,把人得罪了,就算不明着整你家孩子,哪怕阴阳几句,暗示其他学生搞孤立,也足够自家孩子受的了。 推己及人,在场的人就能明白张保玉惧怕冯家人的心态了。 要是孩子学习不好也就算了,大可以破罐子破摔。可孩子学习好,有前途,家长哪敢因为自己的事影响孩子前途? 这时陈染又道:“这次我们一次抓了十八个人,这些人中有不少人属于村霸,在村里作威作福,没少整人。不过总有例外,我觉得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家庭,哪怕都参与了暴力抗法,也可以根据具体情况来分析,没必要搞一刀切。” “所以我查了下张保玉参与抗法的情况,有村民反映,他是被别人拉到现场的,当时他站的位置离冯旺财大哥近,他不敢当着冯家人的面放下武器,所以被抓了进来。” “基本情况就这些,我的想法是,他暴力抗法肯定不对,应承担法律责任。但其情可悯,上述情况也应体现在材料中,以便让检方充分了解到张保玉的具体情况。” “像他这种情况,哪怕检方最终给出的结论不是不予起诉,能轻判也是好的。” 梁队怔了一会,他知道陈染优秀,只是他真没想到,陈染思考的会这么周详。 不过陈染说的是对的,每个成年人身后都有一个家庭,尤其是冯家村那种以种地为主的地区,家中的男人大都是主要的经济来源。 这次他们去冯家村抓人,遭遇到集体围堵,他就是不想抓那么多人,才给了村民放下武器的机会。 如果抓的人太多,村里老幼的生活就很容易陷入困境,这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他们主要是想整顿那边的风气,免得日后再发生这种大规模骚乱,而不是为了抓人而抓人。 所以,陈染这个思路也符合他们抓大放小的原则,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他当即表态:“小陈这个思路在我们以后办理群体性案件时,可以酌情借鉴。任队,张保玉的情况,你找人再重新核实一下,确实如此的话,就按陈染的思路办。” 没人提出反对,也没有人窃窃私语。坐在陈染身边的一位刑警悄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又悄悄放了下去。 这时尹局低头跟身边的梁队说了句话,梁队就对一中队王队说:“二中队案件总结完了,咱们说说出租车抢劫案的情况吧。” 王队没有假手他人,自己站了起来,等视线都集中到他这个方向,他才道:“对于出租车抢劫案,上级领导多次过问,分局和队里都有压力。遗憾的是,这起案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突破性进展。” “我先说说目前查到的情况。”他看了眼手下,一名下属赶紧把打印好的现场图片传给二中队的人。 陈染也拿到了一份,资料很薄,只有六页纸,前三张都是现场图片,第四五张都是在现场采集到的足印,最后一张写着一些地址和姓名。 “前三张是死者的图片,第四五张是现场发现的足迹以及所有可疑物品,第六张为死者生前开出租车常走的路线,以及沿路可能会去的商家和停车点。” 陈染翻开第一张图片,看到一个蜷卧在草丛中的女人,她脖子上缠着一条蓝绿为主色的纱巾。有人用纱巾勒住了她的脖子,死时那纱巾还缠成了几圈,绕在她脖颈处。 第二张图片是取下纱巾后的照片,她上半身衣服已被剥除,露出脖颈处重重的勒痕。 “死者是纱巾绕颈窒息而亡,据死者丈夫反映,其妻赵蕙蕙生前没有戴过这个纱巾,我们怀疑这条纱巾是凶手随身携带的。” “经过法医解剖,凶手至少应有两个,一个人用力按压住死者,并有捂嘴行为,以阻止她挣扎喊叫。另一个人用纱巾缠住死者,令死者窒息而死。” 陈染不由得思考起来,什么人会随身携带纱巾? 如果凶手是男的,他会不会更倾向于选择带绳子?哪怕是细绳? 有人注意到现场有枚足印有尖头鞋的印记,那脚印还挺新的,感觉奇怪,就道:“王队,这个鞋印有点像现在流行的女式尖头鞋。那种皮鞋很尖,我怀疑用那种鞋子踢人能把人肚子戳出洞。凶手不会有女的吧?” 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周浩竟一反常态地道:“这个鞋码是不是太大了?看着能有40了吧,女性很少有这个鞋码。从尸检结果来看,两名凶手力气都不小,因为死者几乎没有多少挣扎的痕迹,只有力气悬殊的情况,大概才会如此。” “所以,我有个猜测……”他说到这里时,似乎有点犹豫。 其实王队他们也有猜测,他也希望二中队的人能跟他想到一起去,就追问道:“怎么猜的,你说吧。” 周浩用拳头堵着嘴,咳了下,才道:“有一名凶手大概是男扮女装,丝巾就是他戴的。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有异装癖,就喜欢穿女装。” 杨信刚禁不住瞪大眼睛,瞧了周浩好几眼,这个浓眉大眼一本正经的家伙,怎么一下子想到异装癖去了? 他是不是经过了什么?杨信刚决定稍后找到机会一定得好好问问周浩,从他嘴里扒出点料来。 王队愕然片刻,与梁队对视一眼,才道:“小周是吧?我觉得你的意见很有道理。” “据死者丈夫反映,因为今年容城已发生过出租车抢劫案,所以他们约定好了,晚上不要拉人去郊外,发现乘客情况不妥,也不要拉。他妻子一向谨慎,是不会在晚上拉两个男人去郊区的。” “但这两个人中间如果有一个打扮成女装,就有可能瞒得住死者。” 他这一说,二中队的人都觉得有道理。 老吴之前一直没讲话,听到这里,也提出了一点可能:“如果凶手假扮成孕妇,或者生了重病的人,死者上当的可能性就会更大。因为死者丈夫说过,他妻子心善。” 老吴这个猜想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要在夜间麻痹警惕性极高的女司机,扮成弱者的确是个容易得逞的办法。 周浩和老吴先后发言,接着又有两个人提了自己的意见。到开会结束时,梁队说:“出租车抢劫案的情况大家也了解了,现在我宣布,一二两中队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联合办案。二中队一分为二,留下一半人继续处理那几个案子,其他人办出租车案。” “王队,任队,你们俩商量下具体怎么布置任务,细节部分我先不参与。” 他提前离开了会场,陈染等人也回了办公室,只有王队和任队留在了会议室,商量着人员的分派问题。 陈染等到下午五点,眼看要到下班时间了,这时任队过来找她,跟她说:“小陈,你一会儿回家休息吧,从明天开始,你负责调查五一路附近的几个商家和二手车行。有需要协助的,可以找我们中队的人,也可以联系你在派出所的同事。” 五一路属于莲山派出所的辖区,派陈染去再合适不过。死者常在五一路商圈以及附近火车站周边等客,五一路还有几家小饭店和百货商店也是她常去的。 死者生前最后一段时光说不定就在五一路或者火车站附近转悠,也可能去某家小店停车吃了点饭,买了点饮料面包,所以这些地点陈染是必须要跑的。 哪怕一中队的人都跑过,她也得再跑一趟。 还没出刑警大队,她就接到了路鸣的电话,听声音路鸣很高兴:“袁队让我下班了,本来没想让我那么早走的,他一听说是你我,马上就放人了。” “好,那咱们在五一路新华书店附近碰头吧。” 第39章 借调 谁摸我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5节 陈染五点刚过十分离开刑警大队, 到五一路新华书店门口时,刚好五点三十。 这一片属于莲山派出所的辖区,派出所离这儿自然不远。就算是步行, 路鸣也该到了。 但她往四周张望了一圈,也没看到小路的影子。 小路时间观念比较强,不会无缘无故迟到, 陈染想着要不然打电话问问。 这时路边一辆黑色轿车打起了双闪, 还按了下喇叭。 谁啊?没事儿又打双闪又按喇叭的? 陈染顺着声音瞧过去,路鸣刚好摇下车窗,从车里探出头来朝着陈染招手, 随后跳了下来。 “嘿嘿,我姐的车,她给我了,哪天你想开的话,跟我说一声就行。”。 看着他打开车门,陈染在车座上按了一把, 说:“这车坐起来比咱们单位那辆破桑塔纳舒服多了。” “可不是吗?那车太颠了, 我老担心它半路趴窝。” 两人说笑着进了书店, 直奔工具书区域。 路鸣在备考法考, 今年年底就要考。陈染觉得以他现在的水平要想一次过关,难度会很大。 不过路鸣平时的工作经常用到法律知识,学以致用的过程会让他更容易理解和记住书本上的知识,所以他还是有希望一次性过法考的。 她这次就是想给他买几本适合他当前水平的书。 她心里有目标,选书就很快, 不到二十分钟就把书挑好了。 买完书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烧烤店,这家店的烤串和烤馍味道都挺好,陈染他们到的时候, 座位基本上都满了。 烤串师傅忙得飞起,胖脸油油地,还不时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抹一把汗。 路鸣晓得陈染更愿意吃素串,除了每次来必点的羊肉串,他还点了不少茄子、豆角、蘑菇和烤豆皮。 有个老者从她身边路过,瞧见陈染时停住了脚步。 “小陈警官,是你吧?有日子没见你了,这阵子忙着呢?” “对,我是,您是……”陈染一时不太确定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位六十来岁的人。 “我家在这片住,陈警官,我见过你。” “上个月有个老不要脸地天天在那边小花园耍鞭,把人烦得不行,劝他不听,打又打不得。不过那老家伙现在不敢去了,他说怕你找过去罚他钱呢。” 老者说得乐滋滋的,看上去是真高兴。 陈染点头,表示知道了,“大叔您去吃饭吧,那儿刚有个空位。” “不用不用,我跟朋友一起来的,我先过去了。”老者对陈染相当客气,道了别才去找自己几个老朋友。 陈染和路鸣的串儿很快烤好了,两个人快吃完的时候,挂在墙上的电视出现了新闻播报的画面。 新闻联播每天七点开始,容城本地新闻会把时间提前。这时候不是黄金时段,不会播电视剧,正是播放地方新闻的时候。 这家饭店播的是法制新闻,有几个人从新闻开播就盯着电视,吃串都不专心 路鸣刚开始没注意听,听了大概七八分钟,画面突然一转,出现了不少警察! “观众朋友们,据我台记者报道,我市河西区公安分局于日前破获一起杀妻埋尸案……”随着播音员的讲述,屏幕上的画面不断推进。 炊烟袅袅的乡村里不时传来阵阵狗叫声,直到一队警车出现,才打破乡村的宁静。 警察与当地老百姓对峙那一刻,店里人都没心思吃饭了。 画面做了处理,掩住了警察的脸,但警民对峙的场面全都被拍了出来,当村民们成群结伙拿着棍棒和农具攻击警察时,好多人都呆住了。 “我的妈,那地方人也太野了!” “疯了,这帮人简直是疯了!” “那个杀老婆的让警察带出来了,看,快上车了。”店里观众看得都极投入,唯独路鸣,看一眼电视,就会再看一眼陈染。 他听说了,陈染也去了冯家村抓人,还立了大功。这事所里的人现在都知道。 蔡剑还打听到,上边又要给陈染请功了,这次估计得是二等功。 这时镜头突然转变方向,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头扛着猎枪以特写的方式出现在屏幕上。突然闪出那张凶气十足的脸,吓到了不少人。有人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说,“吓死我了,他要干什么啊?” “还能干什么,没看着他肩膀上那杆枪吗?这老家伙要拿枪打警察!” 旁边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普通人,在现实中哪见过这种凶狠如土匪的人啊。 “不会打中了吧?”有人开始担心起来,生怕下一秒就会有警察中枪倒地。 正提心吊胆看着,一道身影突然轻盈地跃过马车,凌空而起,手在围墙上轻轻一撑,转眼就翻到了高墙另一侧。 从她出现开始,到翻越到围墙后再把持枪老头制服,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实在太快了。现场的人只能看出来那是位女警,至于她长什么样谁都看不清。 饭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惊得合不拢嘴,这都是真的吗? 这种画面他们只在武侠剧里看过,谁敢想到现实中居然真存在! “是女的哎,这么厉害!”不知谁惊叹地说了一声。 “真像侠客一样…” 小路看了眼陈染,小声说:“他们都没看出来是你,要是看出来了,肯定得过来。” 她没露脸,一般人真看不出来,但刚才那位老大爷看出来了。 老者拿了一瓶没开封的橙汁过来,放到陈染面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仿佛是在跟陈染说:我认出你了! 陈染:“……” 好在两个人马上就吃完了,小路掏出钱包转头寻找服务员,准备结帐。 那女服务员正在跟一对母女说话,看情况好像刚起了争执。 有人过来询问情况,那女顾客指着帐单跟周围的人说:“你们看看,有几个两毛钱的素串给我算成五毛的羊肉串,还多了三根我没点过的,里外里多出来三块钱。” 她这时态度还算克制,虽有不满,但没有嚷嚷。 女服务员不高兴地嘟囔着:“又不是故意的,就是人多记错了,至于这样吗?” “真是活不起了,几毛钱的串至于这样嚷嚷?我重给你算还不行?” 女顾客本来还压着火气,这时哪里还克制得住? 她指着自己鼻子说:“你说我活不起?!” “你这人讲不讲道理,我来你店里是来花钱的,花钱还要给我气受,有这个理吗?” 有个顾客刚结完帐,听到这边的纠纷,赶紧拿起自己的帐单,这一看也看出了问题。 “我这个帐单也不对啊!服务员,你过来,我这单子上怎么也多出俩串,价格也不对…” 有人指着服务员小声跟旁边的人说:“以前的老板娘得病走了,这个可能是新老板娘,没想到这人这样,以后不来这家吃了。” 小路站了起来,跟陈染说:“我过去看看。” 莲山派出所最近曾集中整顿过五一路商圈,这才不超过半个月,就出现了店家欺诈顾客的情况,小路自然要过去处理一下。 他拿出证件晃了晃,对那女服务员说:“警察,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女服务员这才有点怕,这是家夫妻店,烤串师傅就是老板,听到店里的动静,他串也不烤了,赶紧从后厨跑了过来。 路鸣和陈染最近常来这一带巡逻,也进店向各个商家了解过情况,这老板认识他们俩。 了解情况后,老板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她是新来的,不熟悉情况,可能弄错了。我回头会教训她,下回肯定不这样了。” 他这明显是避重就轻的说法,再看那女服务员不服气的态度,小路绷着脸说:“付老板,你这么说不是在糊弄人吗?弄错一次还能弄次两次?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价格表明晃晃地贴在墙上,菜单上也有,怎么会弄错?” “不带这么玩的啊,这阵子我跟小陈没少上门为你们商家排忧解难,先问过你们有没有流氓地痞收保护费,还了解过有没有人来敲诈。你现在就这么糊弄我们,连句实话都没有?” “对不住对不住,两位警察同/志真没少为我们商家的事操心,这事是我们错了。”老板脸上冒出虚汗,知道今天这事他们理亏得很。 围观群众也开始纷纷表达不满:“警察都这么为你们做生意的考虑了,你们怎么做的,转过头来把咱们这些上门花钱的当成傻子糊弄,还反过来说咱们活不起了?” “下回谁还敢来你家吃啊,花钱还要被你们损一顿,这是上赶着找骂来了。” “这服务员是你新找的对象吧?比你原来的老婆可差远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把那女服务员气得脸色都变了。要不是有警察在场,她肯定要跟这些顾客对骂。 小路压了压手,警告老板:“你们把多收的钱给人退了,向顾客道歉。下次再这样,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老板不敢多说什么,赶紧向小路作出保证。 小路不想再多待下去,让老板给他结帐,结完帐就和陈染离了店。 刚才那女顾客得到了老板的道歉,心里痛快了不少。 她知道,今天如果没有警察在场,以那女服务员的态度,这个气她怕是出不来了。 她想向小路和陈染道声谢,但她从店里出来时,那两个年轻的便衣警察已经不见了。 离这家饭店不远,有家规模不大的百货商店,店门前不远处有公交车站。这时仍有人在车站的遮雨棚下等车,只是人比白天要少,不那么挤。 刚才吃了不少串,有点渴了,陈染打算进店买点水。 “是你啊,不好意思啊同/志,那个女司机的事儿我真没注意,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在看到小路的时候,店老板立刻认出了这个年轻警察。因为小路最近对沿路商家都进行过调查,主要是询问遇害司机赵蕙蕙的情况。 陈染看了小路一眼,心知这些店家即使知道点什么,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主要是不想惹麻烦,怕被人报复。 小路指了指手上的水瓶:“我来买瓶水……” 中年店老板连忙道歉,又给小路找钱。 钱才找完,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走,刚才那女顾客牵着孩子便进了门。 她推开玻璃门就跟那中年人说:“我跟你说老吕,刚才去吃饭我跟二嫚差点让鑫鑫烧烤的新老板娘给欺负了……” “咦,警察同/志,你们在这儿啊!” 话说到一半,女顾客认出了陈染和小路。刚才小路帮她主持了公道,她想感谢却没来得及,转头竟在自家店里碰着了,她的态度自然很热情。 中年人很快了解了烧烤店的事,连忙向小路解释:“那个遇害女司机的事,我真不清楚。那些出租车都一样,上车下车时间还短,我在店里不一定注意谁上车谁下车,也看不出车上司机是谁,我是真不知道那天是谁上了女司机的车。” 老板说的是实话,小路也不为难他,只跟他说:“没事,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反映。” 老板一脸歉意,女顾客也因为没帮上忙,客气地要给他们俩拿饮料。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6节 陈染没接,转头跟这对夫妻说:“不知道谁上了女司机的车这很正常,我想问下,你们见没见过喜欢穿女装的男人?” “这人可能还会戴丝巾,身高年龄不详,鞋码的话,大概是40。” “女装…我想想…”店老板一脸茫然,大概没注意过哪个男人喜欢穿女装。 那女顾客却好象想到了什么,回忆片刻后,她拉着陈染和小路走到店门口,隔着玻璃指着斜对面的福利彩票店,说:“我在那家店看着过一个男的,一米七左右吧,穿着裙子。” “我以前卖过假发,一看就知道他脑袋上烫成卷的头发是假的,还是化纤的便宜货。” 说到这儿女顾客有点遗憾:“可惜我没看清他脸,就看着后脑勺和侧面了,那人脸型不大。” 陈染连忙说:“没事,你能提供这些信息对我们帮助就很大了,真是太谢谢你了。” 两个人从小商店出来后,老板瞧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对他老婆说:“刚才我在电视上看着个女警察,也是咱们容城的,可厉害了,不会是刚才那位吧?” 他老婆有点疑惑:“不会那么巧吧?” 男的说:“说不准,万一是呢。” 想到这种可能,这位小老板有点心动,想着不如抽时间帮忙打听打听,万一真能帮上忙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不过他不想给自家人惹祸上身,想了想,决定以请客的名义请一个做二手车生意的朋友吃饭,暗地里打听一下。 陈染也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有这种收获。 出了店门,陈染对小路说:“今天多亏了你在饭店出来主持公道,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热心,回头我一定得向刑警大队反映这些情况。” 小路故作得意地搓了下下巴,“我刚才那样帅吧?” 陈染笑:“帅,非常帅。” 开过玩笑,俩人就在路边商量起来:“咱俩身上警察味有点冲,要不联系下别人吧。” 他们倒是想去那家彩票店蹲守,但以前他俩在服装店蹲守的时候,曾被那女老板认出了身份。 蔡剑跟他们说过,短时间内他们俩还不能完全遮掩住那身警察味,如果碰上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把对方给惊了。 “我先打电话向大队汇报下情况吧,你问问蔡哥,看他有没有时间过来。”陈染说。 有了进展,原则上得尽快向上汇报,所以陈染准备给任队打电话说下这件事。 莲山所离这儿近,这时彩票店里还有很多人在研究彩票走势和规律,不如趁着人多,让蔡剑出面过去看看情况。 蔡剑来得很快,与陈染和小路汇合后,他跟陈染说:“里边基本都是男的,你年轻,过去太显眼,我先带小路过去看看。” “小路你到那儿随意点,戴上眼镜,少跟人对视,问题应该不大。” 两人很快走进了彩票店,小小的店里挤了二十来个人,有不少人在仰头看着墙上往期出码的图片,估计在研案彩票规律。 陈染在店外不远的路边长椅上坐着,小路模仿蔡剑的样子,站得很随意,好像也在研究彩票规律。 实际上,刚进门不久,他就把店里的人全都扫视了一遍,并没发现穿着女装的男人。 进店的人以中年男人居多,估计都做着发财梦,渴望中大奖,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改变命运,所以大多数人的心思都在彩票上。。 小路看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就往窗外看了一眼,准备看看陈染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样。 还没找到陈染在哪里,他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屁股上蹭了一下。 刚开始他以为是错觉,可接下来又被蹭了几下,好像有人用手在摸。 小路:…… 他感觉恶心得不行,一时没忍住,回头一把抓住那只闲猪手,将背后那人按趴在旁边桌面上,“手欠是不?往哪儿乱摸!” 室内瞬间变得安静,所有人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蔡剑怔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路鸣年轻帅气,可能被某个变态给揩油了。 以路鸣的性格,怎么能忍住!只是这样一来,很容易打草惊蛇,万一那男扮女装的人就在这里,说不定会变得警觉。 他不想让那个人当众闹起来,就上前搂住那人脖子,说:“欠我两千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咱们出去说道说道,走!” “谁欠你钱了……”那人企图争辩。 蔡剑冲着路鸣使了个眼色,两人很快将那男人裹挟着出了彩票店。 陈染在不远处迎了过去,疑惑地道:“怎么了,没事吧?” 蔡剑有点遗憾:“小路让人揩油了,没忍住当众把人制服,这样一来,他再过去就不方便了。你先在这附近守着,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没。” 小路年轻,进彩票店本就容易引人注目,又出了这场风波,确实不适宜再进去,陈染就答应了,说:“没事,我跟刑警大队那边汇报了,他们也会派人过来在这边蹲守,人一会儿就能到,到时候咱们可以轮班。” 陈染知道,买彩票的人大都有瘾。有的人每天都买,有的人隔一段时间买一次。他们只要继续蹲守下去,是有可能等到那个嫌疑人重新现身的。 既然有长期蹲守的打算,那就得考虑轮流值班。她和小路伪装的火候还不到,还是打辅助比较好。 第40章 借调 脂肪栓塞 “你先找个方便的地方等着, 暂时别露面,我跟小路现在还不能暴露警察身份。”蔡剑跟陈染交待完,就又回到路鸣身边。 那男人年纪大约有二十七八, 脸上皮肤还算光滑,长相倒是不错,但他的行为实在让路鸣膈应。 他被路鸣反剪双手动弹不得, 竟然还他贼胆包天, 趁着路鸣不备,动了动手指,试图去够路鸣的手。 他这举动再次把路鸣给恶心到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东西,太烦人了。 他从头到脚都感觉到恶寒,那男青年竟趁着他不留神地当口,从他手中挣开,顺着大马路就跑了。 跑到半路他居然还丢出来一张卡片,跟路鸣说:“小哥, 哪天想开了联系我。” 路鸣:…… 他长这么大, 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生气过, 不光被人揩了油, 还让那混蛋从自己手底下跑掉了。 他懊恼地追上去,但他意外发现,那男青年跑得居然比他还要快,转眼就消失在一条小巷子里。 蔡剑离这边不过六七米远,竟眼睁睁看着那男青年跑了! 蔡剑也挺无语地, 他弯腰捡起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再从手包里拿出证物袋,把那卡片丢到了证物袋里, 转身递给小路,让他收好了。 他本来想调查下这个男青年的身份,顺便取指纹的。 现在人没抓住,但有这张卡片,说不定哪天也能派上用场。别的不说,至少指纹应该能取到。 看出来路鸣有点自责和懊恼的情绪,他过去拍拍小路肩膀,安慰道:“跑就跑了吧,就算把他抓到所里,也不能把他怎么着。” “咱俩身份应该没暴露,不耽误蹲守就是好事。” “你跟陈染在外边等着吧,我先进去探探情况。”蔡剑觉得,就算他们要等的人没过来,也可以听听其他人的话,说不定能从别人的对话中找到些蛛丝蚂迹。 路鸣今天连续把事搞砸,在彩票店里没忍住,差点暴露身份,接着又让那人给跑了,他心里多少有点沮丧。 他这个年纪还达不到喜怒不形于色的程度,心事很容易挂到脸上。 陈染看出来了,但她没有特意去说安慰他的话,只实事求是地说:“小路,你有没有发现,刚才那个人跑得比你还快?” “对,比我快,他那个跑姿也很专业。”经过陈染提示,小路忽然冒出个想法:“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受过专业训练?” 陈染点头:“有可能,你跑步速度已接近国家二级运动员水平,这个人跑得明显比你快,说不定当过运动员。” 两人正说着话,老吴过来了。 陈染看到老吴时,怔了一下,差点没认出来。 老吴身上衣服都换了,换成了半新不旧的劣质白衬衫,灰色直筒裤也有点皱,脚上不是平时穿的皮鞋,而是一双黑色的旧布鞋。 他经常出外勤,又不禁晒,皮肤本来就黑,眼角还有点细纹,再这么反向打扮一番,怎么看都像是在附近工地干活的民工。 “看看这手,像不像?”看出来陈染在打量他,老吴主动把手伸到陈染面前。 那手指甲缝里竟出现了点黑泥,再配上本就粗糙的手,跟彩票站里那些中老年人混在一起,真是一点都不违和。 “吴大哥,你这身打扮太像了。”陈染心里有点感慨,能混成老警察,都不简单啊。 这么短的时间,老吴就按照任务需要做好了伪装! “他怎么了?”老吴发现小路情绪不佳,就问了一嘴。 陈染低声把彩票站内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老吴听完整个过程,不禁笑了,跟小路打趣道:“都是男的,摸一下怎么了?不至于气成这样。” 小路心里不爽,没摸到这些人身上,他们就只会看笑话。想到这儿,他不满地说:“怎么不至于?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想到有人在自己身上乱摸,老吴打了个寒战,连连摇头:“算了,我可不要那东西。” 小路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切,事儿没轮到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了。” 老吴笑了笑,随即跟陈染说:“你们说的人如果真在这个彩票站买过彩票的话,他住的地方说不定就在附近。” “对,我也有这个想法,我打算跟小路在附近随便走走。” “那就去吧,有情况及时联系,别轻易犯险。”老吴叮嘱道。 做完简单沟通,陈染和小路去附近碰运气,老吴也进了彩票店。 他进门后,随便跟人聊几句,就融入了讨论彩票的圈子里。 他对彩票竟然有些研究,跟人聊天时自然能头头是道。 蔡剑不懂彩票,但他有他自己的方式,在这彩票站里待了两个小时,也认识了几个人。 当天没有什么发现,谁也没看到有男扮女装的人出现。第二天蔡剑没来,老吴和另一个同事来了。 中午时分他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老吴,我爸有点发烧,才做完手术就这样,怎么办啊?” 老吴有点着急,说:“怎么又发烧了?主治大夫怎么说?” 那边犹豫了一下,随后提议:“大夫在手术室给别人做手术呢,没联系上。” “那你去盯着点,不行找别的大夫问问。髋关节都换了,可别出什么问题。” 老吴岳父做的是髋关节置换手术,还没恢复好,属于大手术,术后恢复与护理都要加倍小心。 髋关节置换术吗? 陈染听到这个专业性的词汇,脑子里忽然冒出一种可能性。 等老吴挂断电话,陈染就跟他说:“吴哥,刚才你说老爷子刚做过髋关节置换手术,今天又突然发烧了?” “对啊,我媳妇她爸刚做完手术还不到一天,我最近不忙案子呢吗?都没时间过去,求我弟帮忙陪着呢。你懂这个?” 陈染摆了摆手,说:“不太懂,不过我听说,做过长骨大手术的人,还有大面积软组织感染的人有可能出现脂肪栓塞。刚才你说你爸发烧了,我就有点担心。”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7节 “还是让他们抓紧找大夫吧,不是在医院吗?这样更方便。” 脂肪栓塞?那是什么?老吴有点不解。 家里人都知道他忙,也知道他最近在忙出租车抢劫案的事,家里的事就没怎么跟他说。所以他竟不知道,医生在下医嘱里是不是说过这件事。 他倒听说过羊水栓塞,孕妇得了这种病,就很难抢救过来。 羊水栓塞这么危险,那脂肪栓塞是不是也很可怕? “你等我打电话问问我老婆,出院时医生都怎么叮嘱的?” “赶紧打吧,彩票店里有人,你抽不开的话,我跟孟所说下,如果有必要,请他那边出人帮忙。” 老吴点点头,拨通了他爱人电话,挂断电话后,他面色微变,跟陈染说:“大夫确实说过,这种手术要小心术后脂肪栓塞,一旦出现发烧还有其他异常症状,得赶紧处理。” 陈染连忙说:“要不,你先去医院吧。” 老吴确实没办法再安心待在这里,就道:“我先跟任队说一声。” 他站在路边,一边观察着过往的出租车,一边给任队打电话请假。 在刑警大队请假一般不容易,但涉及到家中老人生死的事,再严厉的领导也会尽量给假的,所以任队马上同意了。 老吴站在路边,连续叫了好几辆出租车,那几辆车明明显示空车,居然都没有停下来。 陈染也有点惊讶,她猜测这些出租车司机都被一年来的抢劫案吓怕了,稍微可疑一点的人他们就会拒载。 老吴长得壮实,为了扮演民工,打扮得颇为潦草,这形象实在不太让人放心。 路鸣的车就在路边不远处停着,上午路鸣来过,因为临时有事回了所里,他就把车停在这边,让陈染留着用。 车钥匙还在陈染手里,她看到老吴干着急打不着车,就晃了晃手中钥匙,说:“要不我送你去吧。” 老吴确实急,他心里更多的是歉疚,这些年家里事都是他爱人一个人张罗,在老人生死关头,他再不现身,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那行,那就拜托你了。”老吴也不知道陈染驾驶技术如何。但他现在打不到车,从这边去医院也不方便,只好麻烦陈染一趟了。 陈染毕业前就考了驾照,在派出所出任务她经常和路鸣换着开车,她开车技术不如小路,但也不错。 红灯亮了,车子停在离医院不远的路口,老吴忽然问陈染:“你不是学医的,怎么知道脂肪栓塞的事儿?” “孙法医借给我几本书,上面有写,你要想了解得详细些,可以问问孙法医。你有她电话吧?”陈染刚说完这番话,绿灯亮了。 “那不用问了,马上就到医院,我还是问大夫吧。” 车子很快驶入医院大院,陈染把车停好,陪着老吴进了住院区。 “爸呢?情况怎么样?”老吴妻子和几个亲戚都在,这些人都站在抢救室门口。 他妻子眼眶红肿,看到他时摇摇头:“不知道,医生刚进去抢救了,说挺危险的,发现得还算及时,有救回来的希望。” 老吴觉得,医生说话一般比较保守,说有救回来的希望,那就有比较大的可能把人救活。 陈染还得回去蹲人,所以她把老吴送上楼,跟老吴家人打过招呼就又走了。 下楼进了停车场,她边走边掏出钥匙,打算开车回五一路。 经过住院部一楼时,陈染看到一个高个女人,那一头卷发的质感不太像是真人头发。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手也挺小的,又白又细,实在不像是一个男人的手。 再看她的脚,也不算大,鞋码有可能是37、38的,跟出租车抢劫案现场的足印也不一致。 陈染无语地晃晃头,心想自己这两天找人找得有点魔怔了,看谁都像是那那男扮女装的抢劫犯。 当天她和路鸣同样一无所获,临分别时,路鸣开导她:“蹲人这种事就得有耐心,要是有那么容易,刑警大队早就把案子破了。” “你先别忙着劝我,前两天收到的卡片还在吧,指纹提出来了没有?”陈染问。 “提了,就是还没来得及比对。”小路知道陈染说的是那天在他身上乱摸的男人。 他这两天一直在跟陈染查找劫车嫌疑犯,每天都要很晚才回所里,确实没腾出手来比对指纹。 “你要没时间,明天你给我一份指纹资料,等我回去抽空给你比一下。”陈染心里有数,小路比对指纹的技术在及格线上,遇到需要图片处理甚至更高级别处理的指纹,小路和其他普通民警都是应付不了的。 陈染今天回宿舍比较早,八点刚过就到了宿舍门口。 门没锁,她随手推开门,竟看到孙维一拿着一根树枝在床铺周围挥来挥去,看上去神神叨叨地。 两人四目相对,孙维一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把树枝拿到一边,再把桌面上的杂物拢起来,丢到了抽屉里。 “你…这是要驱邪啊?”陈染认出了,刚才孙维一拿的是桃树枝。 孙维一不光手拿桃树枝,她抽屉里还躺着三枚符。具体是什么符,陈染没看清。 孙维一不是法医吗? 陈染满脸疑惑,孙维一也有点懊恼,她以为陈染今天又要像往常一样,很晚才回来呢 “算……算吧,家里老人告诉的,我试试。” 陈染看她不想多说,就假装随意地问道:“你那几个符是不是买的啊?多少钱一个?” “有两个都是十块钱的,还有一个十五。”孙维一声音越说越小,但她到底对陈染说了实话。 “都是驱邪去秽符,我妈给我求的。她逼着我用,说不用不好找对象。” 法医找对象确实不是太容易,孙维一性格好象还比较内向,不是个主动的人,那就更不好找了,陈染倒挺理解孙维一母亲的。 但孙维一月工资大概是六七百,三个符加起来35,对她可不算便宜了。 陈染别的东西没有,符倒是不少。平时她都不会拿出来,自己也不用。既然孙维一用得上,她不如送点。 她就说:“你以后想要符可以跟我说啊,别花那么多钱,这种东西我不缺。” “过几天我回家给你取过来,现在手头没有。” “你真有啊?我听人说你舅是青云观的观主,是不是真事?”孙维一早就对这事儿好奇了,只是之前陈染没提过,她不知该不该问。 “等我拿过来你就知道了,外边摊子上卖的你别随便买,现在假的东西太多了,容易上当。我舅他们观里的都是道协的,有证有传承,不是走江湖的骗子。” “真的啊,那你舅会不会轻功?”孙维一追问道。 “不知道算不算轻功,身法肯定比普通人轻灵。” “有位大学校友来电话了,我接一下。”陈染跟孙维一交待一声,走到旁边去接电话,倒也没有特意避着孙维一。 “图像包做好了?太好了,回头你传给我,我试试。” “可以,我今天人在外地,明天回去给你传过去。你先测试下,如果有问题再跟我反馈。这个用起来对你来说不太复杂,会调参数就可以。” “行,调整参数这个我应该没问题的,谢谢师兄,改天你来容城,我请你吃饭。” 对方答应得很痛快,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孙维一不太清楚陈染所说的图像包和参数是什么意思,但陈染没有主动说,她就没问。 但她猜测,这个图像包和参数可能跟陈染的工作有关系,在刑警队能用上图像处理的,应该是指纹识别一类的东西吧。 想到陈染的专业背景,孙维一觉得她会这种东西并不奇怪。之前她武力值比较突出,竟让人忽略了她还有这种专业背景。 次日上午,陈染正准备联系下老吴,问下医院那边的情况,老吴倒先联系上她了:“陈染,昨天傍晚我在医院住院部碰到一个人,那个人小腿骨折住院呢,我感觉他说不定就是那个男扮女装的人。” 小腿骨折住院?如果那人真是他,那他最近就没办法去彩票站买彩票了吧?陈染想。 “鞋码还有其他特征对吗?”想到昨天自己看错了人,陈染并没有盲目乐观,打算先确认一下。 “应该不会错的,那人十有八/九是男的。一米七左右,脸型不大,皮肤偏白,是那种雌雄不辨的长相。鞋子码数就是39、40左右。” “我还偷拍了照片,连夜洗出来了。我现在彩票站附近,你先过来,我把照片拿给你看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十分钟之内到。” 第41章 借调 伟哥的指纹 老吴说的人在住院部3楼312室, 陈染到的时候,老吴就等在三楼楼梯口附近。 “人还在,我找医护人员打听过, 他们后天出院。” “那时间有点紧。”有的人住院不一定会用真实名字和地址,一旦出院,想找人就没那么容易了。 跟踪倒是可以, 但也存在把人跟丢的可能。 这些因素老吴都考虑过, 他找了个安静地方,抓紧时间跟陈染说:“有个家属在那儿陪床,一会儿咱们得想办法先拿到那个病号的指纹。” “如果能拿到指纹, 咱们可以将这个人的指纹跟今年二月份发生在沙口区的出租车抢劫案指纹进行比对。一旦吻合,立刻就可以对此人进行抓捕。” “这是理想情况,如果对不上,也可以看看,他有没有犯过别的案子。如果其他治安或者刑事案件中记录有他的指纹,我们就可以找到理由把他带回去审了。 沙口区出租车抢劫案的事陈染知道, 她和二中队的同事既然接手了这个案件, 自然会对近一年内另外两起出租车抢劫案做下了解。 第一起案件里的男司机至今下落不明, 有人说那司机被劫匪扔到了河里。第二起抢劫案遇害司机同样是女性, 她曾与劫匪展开过搏斗,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在撕打过程中,不知谁碰到了方向盘,导致出租车撞到墙上出了故障,所以那辆车没丢, 现存放于沙口区。 因为那里是案发地,失主也是沙口区人。所以案件受理方是沙口分局。对这种命案,沙口区当然提取了车上的指纹。 三楼入口入不远是护士站, 两人经过护士站时,有两个护士正凑在一起说话:“金姐,一会儿312病房那几个人换药你去行不行?”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看年纪顶多20。 金姐年纪要大一点,至少30以上。 “又怎么了?”金姐见惯不怪的样子,嘴里说着话,也没耽误手底下的活。 另一个护士笑着说:“金姐,312号2床是变态,小莉胆小,她害怕。” “怎么个变态法?”金姐不急不缓地问道。 先前那护士接着说:“2床病人被人送进院时穿的是女式裙子,鞋也是女人穿的,不过他长得秀气,戴上假发一般人看不出来他是男的。” “小莉给他备皮时吓坏了,原以为是个女的呢,裤子一脱,突然冒出来个大家伙。我的天,她手里托盘差点掉地上……” 这几句话有点限制级,不过这对于他们这些护士来说不算什么,毕竟大家天天都要面对这些。 金姐白了小护士一眼,语气里有几分不满:“去给人备皮时没先看资料吗?男女你都不知道。还吓一跳,做好准备就不至于了。” 做为护士长,她嘴上严厉,到底还是能帮手下人扛点事。所以她说归说,还是把312病房那几个人的活都给接了下来。 她把312病房几个病人的病历接过去看了看,做过了解后,又检查了下小护士准备好的药,便戴好口罩,准备推着小车去病房。 老吴在护士站不远的地方叫住她,没过多久,陈染换上了一身白大褂,跟随金护士长一起进了312病房。 她就像一个新来的护士,一直跟在金护士长身后给她打下手。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8节 二床病人的床头卡上写的名字是黄常伟,年龄28岁,病历上记录的除了右小腿骨折,还有左腹部及手肘软组织擦伤。 随着金护士长走进312室,陈染第一时间锁定二号床上的病人。他的脸型确实小,皮肤不算特别白,但比较细腻,五官柔和,那张脸上并没有成年男子的锋利感。 这时他身着病号服,没戴假发,但床沿旁边的一双尖头女式皮鞋还在。虽然不太确定具体尺码,但看鞋型,跟西郊女出租车司机死亡案现场所发现的可疑足印是同一类。 因为没看到鞋底,尚不清楚是不是同一双。 金护士长已知道老吴和陈染的身份,因为老吴跟她谈话的时候给她看了证件。她心里也有点紧张,但她到底比工作时间不长的小护士沉得住气,在给2号床黄常伟换药时,表现得都很正常。 陈染拿过一份用透明塑料板垫着的文件,戴着口罩过去,把文件递给黄常伟,说:“这有一份术后通知书,你先看下,没问题的话在下边签下字。” 黄常伟有点疑惑,他记得做完手术之后,医生好像给他爸看过这种东西。 签没签字他没印象,当时他迷迷糊糊的。 但他没想太多,医院具体什么流程他也不懂,这个护士让他签他就签了。 签字时,他用右手托住透明塑料板,左手拿起笔,在通知单右下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人是左撇子吗?看着他低头写字,陈染心里暗自猜测着。 黄常伟写字很慢,字迹也歪歪扭扭的。可能是因为很少写字。 “伟哥,怎么摔了呢?没什么大事吧?”病房里突然出现两个人,先进来的是个老人,他身后还有一个十八/九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提着一兜子水果进来,看到黄常伟就笑:“伟哥,上回见面还说一起骑摩托兜风呢,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去啊?” 病房里还有两个病人,他们还都有陪床的家属,所以整个病房里的人并不少。听到伟哥这个称呼,不知谁闷笑出声,怕黄常伟听到,那人又把笑憋了回去。 黄常伟瞪着说话的年轻人:“你再叫一声伟哥试试?” 老人见他对亲戚家孩子摆脸子,脸色微变,凶了他几句:“你要是不想让人这么叫你,就干点正事,没事找个班上不行吗?” “整天游手好闲,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还嫌弃别人叫你什么来了?也不看看你一天穿的那叫啥?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丢没了……” 老头这一连串话说出来,又有人没崩住笑,背对着黄家人笑得肩膀微抖。因为他们也都知道,黄常伟在外突然受伤,被人送进医院时,穿的就是女装。 小护士给他备皮时,吓得倒退几步,差点把人给撞了。 黄常伟他爸越说越闹心,说到后边他没好气地把黄常伟一只皮鞋踢到了病房门口。 黄常伟满肚子气,又不想在外跟他爸吵起来。免得他爸气头上越说越多,那样私事抖擞出来的就更多了,这可不是他期望的。 “行了爸,我下次注意。”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他终于低头给了老头一个台阶。 老头心气顺了点,但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老马家的小五不是好东西,你现在跟他是不是还在一起鬼混来着?我可告诉你,你再跟他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染这时已走到门口,趁人不备将那只鞋又往外踢了一些,等鞋子到了门口墙外,她弯腰迅速捡起,并不着痕迹地用几份资料将鞋子挡住。 金护士长就在她旁边,注意到了陈染的举动。 但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面色不变地跟陈染在护士站附近分开,至于陈染接下来要去哪,她并不干涉。 “鞋?这东西你怎么拿到手的?他没起疑吧?”老吴也在三楼,他就在312病房不远处的一张长椅上坐着,看起来像个来陪床的家属。 金护士长给老吴找了间储物室,是用来放杂物的,这里暂时没人。 老吴进门后马上戴上手套,将那鞋子倒转过来,看向鞋底。 看完后,他缓缓摇头:“鞋型比较像,不过这不是现场那双鞋。鞋底花纹不对,这个鞋尖也没有现场发现的那只尖。” “但是鞋码是对的,差不多。”老吴还特意看了下鞋底标注的码子,是250,那就是通常说的40码了。 陈染也看了下,“这只鞋很新,买的时间应该不长,说不定现场穿的那双旧了,又买了新的。他爸爸也说了,黄常伟不务正业,总和别人在外边做些他爸爸不知道的事,从这一点看,他也挺可疑的。” “我先把刚取的指纹送回去,尽快处理好,再进行比对吧。” 老吴带了相机,他迅速给鞋底拍了照,为避免黄常伟起疑,两个人离开储物室后,老吴拿着那只鞋又返回312病房门外,趁人不备,将鞋子又放到门口。 东西放好后,黄常伟爸爸刚好从病房里绕出来,在看到那只鞋时,他忍不住疑惑地自言自语:“咦,刚才不是没有吗?怎么又冒出来了,我是不是记错了?” 老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这时他接到任队电话,“情况怎么样?” “住院的男青年很可疑,他穿的鞋样式与第三起出租车抢劫案现场遗留足迹是同类鞋型,但不是同一双。我觉得,人喜欢某种鞋,多买几双是正常的,这个人有一定可能就是出租车被抢案的劫匪。” 得到老吴的肯定,任队下了决心:“为了避免黄常伟提前出院,我这边会派三四个人入住312病房对面,病人的话,我可以找个老同志来扮演,大约一个小时人能到位。” 老吴也有这个想法,面对这种潜在的重犯,保持近距离监视是必须的措施。病房这种地方还方便点,天天有人进院,也天天有人出院,即使出现生面孔,也不会惹人怀疑。病房的门又不怎么关,在这种地方观察人,还是比较方便的。 “行,任队你抓紧时间吧,小陈就近去了青云派出所做指纹去了,她取的指纹我简单看了看,有好几枚都清晰,稍加处理就可以用来鉴定。” 任队也道:“先看看沙口区出租车案取的指纹能不能匹配上吧?实在匹配不上的话,可以看看黄常伟有没有犯过别的事?” “不管怎么样,得先想办法把人控制起来。” 一会刑警大队来人,会入住三楼312附近的病房监视黄常伟。人到了老吴也得过去,所以他得去跟他妻子和岳父交待一声,总不能不打招呼就走人。 听说住院部三楼有人是老吴他们要抓的嫌疑犯,老吴妻子有点不高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去!万一出点事这个家不就塌了,你让我怎么办?” 老吴岳父倒挺支持女婿的,他这时已被抢救过来,说话没什么问题了。 见女儿一脸埋怨的样子,老岳父轻轻压了下手,示意女儿别再说了。他自己倒是跟老吴说:“我这不是正好有病吗?你就让我上去扮演病人得了,还能省一位老同志。” “你放心,你让我干别的我不行,演病人我肯定不能出问题。我本来就一身病,在那儿躺着就行了,都不用演。” 老吴妻子:…… 老吴更是连连摆手,表示拒绝:“爸,那怎么行呢?那个人如果真是嫌疑犯,那他可是杀过人的,是个危险分子。” “而且他还有同伴,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同伙在哪儿,正在派人查,只知道个绰号。你去了万一有点什么冲突,你连跑都跑不掉,你去能行吗?” “别闹了,好好在这儿养病,你早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强。”老吴没错过岳父眼里那一团火。那团火好像他岳父写的一行大字: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陈染拿着带有黄常伟指纹的塑料垫板和通知单到达莲山派出所时,小路和蔡剑也从彩票站回来了。 他们都知道了黄常伟住院的消息,既然这个人腿部骨折,那他最近几天是不会出现在彩票站的,他们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三个人凑到一起,小路先小声说:“在医院碰到黄常伟这个人,是不是太巧了。” 出租车被抢的案子好多天没进展,前期还有两个同类案件,一样没破案,甚至连有用信息都少。可刑警大队二中队才参与联合办案几天,就冒出了疑似凶手之一的黄常伟,这个速度实在超出小路的预料。 因为过于顺利,小路甚至害怕起来,主要是害怕他们弄错了。 蔡剑却道:“现在顺利也正常,很多事讲究机缘。” “再说了,找黄常伟或许顺利,但他还有几个同伙我们不知道,同伙在哪儿住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抓到人也是个大问题。” “前几天分局和特警联手去冯家村抓人,那时人虽多,但基本都是普通老百姓。黄常伟和他同伙不一样,咱们市死的几个出租车司机有可能是他们杀的,这种亡命之徒能好对付吗?” 孟所也来了,他在旁边旁听,听到这里他也说:“这个案子上边很多人盯着,中间环节不容出现差错。” “陈染和刑警大队的老吴给开了个好头,后边的戏如果刑警大队和咱们所没唱好,那板子可要落在咱们身上了。” 众人都懂他的意思,现在的情况如同接力跑,陈染和老吴跑出了第一棒,接下来几棒是要靠大家合力做好的。 陈染没有过多介入他们的谈话,回来后她先用彩纸挡住透明塑料板一侧,再把板上的四枚指纹全都取了下来。 这四根指纹是右手除拇指之外的几根指纹,无名指和小指因为按压得轻,指纹很淡,几乎不能用。 效果最好的是右手食指和中指以及左手食指,因为黄常伟签字时,食指在那张通知单上按了一会儿。 陈染刚刚将那三枚显示较好的指纹录入到电脑,就接到了任队的电话:“陈染,指纹你可以先处理,我把小朱派过去了,以确保结果准确。” “如果有什么疑难的,可以让他处理。” 陈染想说不用,但她再一想,她借调到刑警大队这些天,并没有做过处理指纹的活。因为刑警大队有专门的痕检处理这些工作,任队和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也精通这个活,有这种想法倒也不奇怪。 她就同意了:“可以,让小朱过来吧,我这边会留好备份。” 第42章 借调 缘起于聊天室的爱恨情仇 孟所来得比蔡剑迟一点, 听到黄常伟这个名字时,他回忆了一会儿,等陈染打完电话, 他仍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只是仿佛在哪里听过。 “小陈,黄常伟亲戚叫他‘伟哥’, 床头卡上名字也是黄常伟对吧?”孟所隐约想起来了, 这个人头年曾介入到一起治安案件中。 这个案件并不是他处理的,但他听下属汇报时有印象。 因为此案件涉及到新兴的网络聊天室,还关系到男男之间的情感纠纷, 挺新奇的,所以他当时特意看了下卷宗。 “床头卡上是这个名字,亲戚也是那么称呼的,我觉得这个名字有很大可能是真名。”陈染说。 孟所得到肯定回答,就跟路鸣说:“陈染要处理指纹,你去把黄常伟的案子调出来, 看看具体情况和涉事人员。” 路鸣马上打开自己平时用的电脑, 开始查找黄常伟的资料。 几分钟过后, 路鸣惊讶地看着屏幕,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 蔡剑疑惑地往屏幕上看去,但他站在侧面,有点反光,看起来比较吃力。 “你都看到什么了?说一下。”孟所催促道。 路鸣赶紧说:“这是一起聚众斗殴案,涉事人员有四个, 黄常伟这边是他和他表弟。就是这个打架原因有点特别。” 说着,他指向屏幕中间两行,说:“黄常伟表弟叫韩小光, 韩小光在网吧聊天室结识了一个网友,两人在网上热聊了半个月,约定在现实中见面。” 陈染已打开电脑,并将黄常伟的几枚有效指纹都传到了图片处理软件里,接下来还要对这几个指纹进一步的处理,好为后续电脑比对做准备。 听到这里,她不由得停下手上的动作。 黄常伟表弟这是要跟聊天室网友约会啊? 她手上动作不停,耳朵却不由得竖起来,想听后续情节。 小路说到这里,孟所终于想起了这个案子。 黄常伟表弟韩小光确实跟那个网友见面了,但该网友没看上韩小光,嫌弃他太矮。 蔡剑这时也看完了打架事件的前因后果,看完之后,他感觉这事儿真挺奇葩的。 韩小光是男的,在聊天室网名为岁寒三友,身高一米六一,他找的网友同样是男的,网名叫清风任我行。 清风任我行没看中韩小光,见面话都没说几句,就找机会走人了,还删掉了韩小光的联系方式。 韩小光恼羞成怒,带着表哥满世界找人,最终在一家网吧堵到了清风任我行。 他本意是想把清风任我行打一顿,再让他向自己求饶。可惜事与愿违,清风任我行和他的同伴挺能打,黄常伟表兄弟俩本来想教训清风任我行的,反倒被对方两个人压着打。 要不是围观群众报警,这对表兄弟都得被打成重伤。 蔡剑挺无语地,“这兄弟俩可真够奇葩,不过话说回来,这起打架案件里的几个当事人咱们都可以做下调查。” 孟所点头道:“出租车抢劫案的嫌疑人至少有两个,其中一人极有可能是黄常伟,那么另一个人很有可能是他的熟人。黄常伟和他表弟过从甚密,所以不能排除,韩小光也是涉案人员。既使不是凶手之一,他也极可能知情。”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49节 “所以,韩小光这个人我们也要重点调查下。” “他这个身高在男性中就挺少见,跟黄常伟又是表兄弟关系,基本信息应该不难查。” 蔡剑也说:“清风任我行曾和韩小光在聊天室聊了半个月的天,那他对于韩小光的情况应该有一些了解。我们也可以找他聊聊,看看从他那儿是否能知道些什么。” 孟所做了决定,“这个案子市里很重视,这些相关人员的情况我们得马上报上去。调查的事由上边安排,人手多一点,能早点出结果。” 蔡剑也知道这事他们所扛不住,具体该怎么查,他们是需要配合分局甚至市局的。 孟所走到旁边去打电话,陈染听完了黄常伟表兄弟的八卦,也开始专心处理黄常伟的几个指纹。 这几个指纹都没有变形,纹线较清晰,稍加处理就可以做比对使用。 小路也没闲着,开始在网上搜查韩小光和清风任我行的资料。 清风任我行没有前科,韩小光在三年前也打过一次架,打架原因是单位同事在跟他吵架时骂他小矮子。 至于黄常伟,除了陪表弟韩小光打过一次架,同样没有其他违法犯罪记录。 查完这些资料,路鸣若有所思地跟蔡剑说:“这个韩小光因为身高问题屡次受挫,会不会因此形成反社会人格,从此产生报复社会的心态?” “确实有这种可能,有些人是天生坏种,也有人是在后天受到某种刺激,才走上不归路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很可疑。” 路鸣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又提出一个问题:“就算沙口区出事的出租车上能找到韩小光和黄常伟的指纹,也不能仅凭这个就证明他们俩就是抢劫出租车的凶手吧?” “因为正常打车的乘客也会留下手印。” “你说得没错,这种证据比较单一。仅靠这一点想给他们定罪还是有难度的,这就考验预审员的功力了。如果能从其他方面找到更多证据,自然更好。” 蔡剑说到这里时,孟所已打完电话,他走过来说:“梁队接的电话,他让小陈先处理指纹,痕检二十分钟内会到。” “关于韩小光的情况,分局那边已根据黄常伟的信息查到了。在我打电话过去之前,那边布置了人手去查这几个人。如果后续需要我们协助,梁队会通知我们。” 对于这一点,蔡剑早有预料。刑警大队那边多的是老刑侦,既然知道了黄常伟的姓名,当然会第一时间对这个人的社会关系情况和经历展开调查的。 信息都是共通的,派出所能查到,分局的资源只会更多,说不定那边现在掌握的情况比他们这里还要多。 蔡剑手头还有别的事,彩票站暂时也不用过去,他就站了起来,准备把手头积压的活干了。 临走前,他想到这两天打听到的一些情况,就跟孟所说:“我这两天常在彩票站待着,也打听到了一些情况,能不能用上暂时还不知道。” “你说来听听。”孟所也没指望太多,这个系列案上边查了半年,也没有重大突破,直到陈染和小路从百货店老板娘那里打听到黄常伟这个人,梁队他们才找到了一个方向,算是取得了小小的突破。 他对一个小小的彩票站也不敢抱多大希望,但能打听到一些贴边的消息也是好的。 “有个买彩票的人自己就在二手车行上班,我听到的消息都是他跟别人吹牛时听到的。” “最近车子被抢的新闻挺多,那帮人聊天时就提到了这事儿。那个人跟人吹牛,说咱们容城的二手车行都不敢收这些被抢的车。抢车的人应该有自己的改车渠道,改车后会在最短时间里把车运到其他地区,所以之前咱们想在本市二手车市场上找这种赃车,根本就找不到。” 孟所说:“这一点梁队之前也跟我提过了,关于运输路线有专人在查的,跟盛海市那边有关系,这几个抢车劫匪只是这个链条的一个终端。” 陈染听到了,猜到上级可能是有意把整个盗车与销赃的链条弄清楚,并不只是要抓住那几个抢劫出租车的人。 要是这么算,这绝对算得上是个大案。 蔡剑离开办公室后,孟所仍留在这里,不时察看一下陈染处理指纹的进度。 “沙口区在出故障的出租车上提取到了十六枚他们认为有效的指纹,大部分仅凭肉眼就可以排除了。” 陈染先指了指黄常伟的三枚指纹,说:“黄常伟右手食指是逆时螺,螺形细长。右手中指是短圆双箕,左手食指为闭口箕,向□□斜。目前凭肉眼可排除掉十二枚,仅有四枚值得用电脑做进一步的处理来比对。” 孟所年轻时眼力不错,如今到了四十左右,再看电脑上一排指纹,就多少有点眼花的感觉。让他来排除,只能一个一个比对,跟普通警察比对和排除的效率差不了多少。 很少有人能像陈染一样,将黄常伟那三枚指纹全都记在心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排除掉了十二枚。 梁队这次把她借调进分局刑警大队,也是看中了她记忆力极佳,做指纹比对速度超快这一点。只是她进刑警大队后,还没机会展示这方面的能力。 “那你把那剩下需要进一步比对的指纹处理下吧,沙口区上传的指纹都未经处理,是直接上传的原图,这几枚有些模糊,看得不太清楚。” 这也是陈染未能通过肉眼第一时间将这几枚指纹排除的原因。 没过几分钟,陈染又排除掉一枚指纹:“这枚跟黄常伟右手食指的指纹有点像,但是修图后可见,左下角三角的位置不同,所以这枚也可以排除。” 就剩三枚了,不会都被排除吧?孟所多少有点担心。如果这些指纹都没有比对上,那黄常伟这条线索的重要性可能就要降低了。 他们现在只掌握了黄常伟喜欢穿女装的事实,鞋码也对,可并不能凭这一点就认定他是杀人抢劫凶手啊。 “怎么样?”当陈染再次回头时,孟所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恐怕这一枚也不能用了。 果然,陈染摇了摇头:“这个也不行。它是闭口箕没错,但这个更狭长,跟黄常伟这几枚不符合。” 仅剩一枚没处理时,痕检小朱终于顶着一脑袋被风吹乱的头发上进了派出所。 “什么?就剩一个暂时没被排除,其他指纹都没对上?”听到这个答案,小朱难掩失望。 “确实对不上,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检查下,从沙口区出租车案的车上取的十六枚指纹,有十二枚不经特别处理,仅凭肉眼或者马蹄镜观察就可以直接排除。剩下四枚,需要用软件处理下,这几枚我已排除掉三个。” 指纹都有序号,陈染简单解释下,小朱就听明白了。 他没时间客套,先拿过黄常伟的指纹看了看,记了个大概,随即开始对陈染给出的结论进行检验。 等他检查到第六枚时,陈染已把最后一枚指纹也排除掉了:“很遗憾,最后一枚也没能和黄常伟的比对上。” 孟所:…… 小朱看着屏幕,一时有点不愿意相信。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难道仍然没用? 他这两天一直留在分局,所以他知道,最近市局那边准备开会讨论这个案件,如果再不能破,在迫于压力的情况下,市局可能要向上级求援,请部里的刑侦专家来帮忙破案。 因为这种抢劫案跟他们之前破获的廖敬贤谋杀案以及冯旺财杀妻案都不同,那两个案件当事人死了之后,凶手就不再做案。 但出租车抢劫案嫌疑人随时都有可能寻找下一个做案目标,他们一天未被捉拿归案,容城出租车司机以及老百姓就一天不得安生。 所以这个系列案的凶手得尽快抓到,不然就真的只能请外援了。 收回这些胡思乱想,小朱继续检查那些被陈染排除掉的指纹,全部查完后已过了半个小时。 “确实不行,没有相同指纹,连特别接近的都没有。”经过仔细检查,小朱也不得不承认,陈染先前的判断是对的。 孟所在旁边听了,跟小朱和陈染说:“可以问问梁队,是否跟沙口分局那边沟通下,他们手上还有没有未上传的指纹?” “有些指纹质量太差,达不到普通痕检认为的上传标准,我们这儿就看不到,但他们手头可能会有相关资料。” “如果可以,也可以让他们开会讨论下,是不是找几个取指纹的高手,再重新对那辆出租车取一下指纹?” 小朱疑惑地说:“质量太差的话,就算传上去也没办法比对吧。但凡有比对的希望,痕检一般都会传上去的。” 孟所笑了下,并未过多解释。据他这一次的观察,陈染在指纹鉴定上的功力要比小朱强一截。小朱和其他痕检做不到的,到陈染这里就不一定。 “我跟梁队沟通下吧。”说罢,孟所再度打通了梁队的电话。 梁队默默听完,随后告诉孟队:“你让人把陈染和小朱送到刑警大队,我这边准备开个会,他们俩得列席。市局和沙口分局的人会过来,会议大概在半个小时后开始。” 半个小时的时间不算很充裕,为了让陈染和小朱及时赶到刑警大队,孟所把小路叫了过来:“你开队里那辆桑塔纳,把小陈和小朱送到刑警大队。” 小路却道:“那车让人开走了,我先开我自己的车。” 其实就算所里还有空余的车,小路也不太爱开了。开过好车,再开那种动不动就出故障又很颠簸的破车小路真的会嫌弃。 “行,你把人送到就行。加油时记得要票,给你报销。” 没过几分钟,小路就开车带着陈染和小朱离开了莲山派出所。 老吴一直留在医院,大队派过去的几个刑警都已到位,扮演病人的是位退休好几年的老刑警,也是老吴的前辈,姓赵。 老爷子假扮成刚入院的患者,住进了312病房的斜对面。那几个刑警都扮成了他的儿子和亲戚,有的待在病房里陪床,有的在走廊上传悠,还跟黄常伟爸爸搭上了话。 傍晚时分,老吴出去了一趟,去给几位同事买点吃食饮料。 经过停车场旁边的花园凉亭时,老吴注意到一个女人,这女人背着一个布艺挎包,她没去前边的门诊楼,也没进大院里的住院楼,反倒在停车场走动。 普通人可能不会注意到她有什么特别,但老吴是有经验的老警察,稍一注意,就看出这人在这边转悠是有目的的。 那个人的眼神在一辆又一辆车上扫过,偶尔还会停一下,观察周围情况,这就很异常了。 这人有鬼! 关于黄常伟与韩小光的打架案,老吴和留守在医院的几个同事也得到了通知,他们还知道,队里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找韩小光这个人。 只是他还不知道队里的人是否已经与韩小光近距离接触过。 眼前这个人看似为女性,可他的举止怪异,似乎是在打这些车的主意。而且他的身高也跟案卷上韩小光的情况吻合,同样是一米六左右。 这个人不会就是黄常伟的表弟韩小光吧? 不管是不是,他得把这件事跟其他人沟通下。 他正想拿起电话通知病房里的几个人,这时那个手拿布艺挎包的人动了。 老吴赶紧跟上,随着那人进了住院部,上了三楼。 第43章 借调 寻找高手 快走到住院部一楼入口时, 有个中年男人站在停车场喊了出来:“谁干的?谁把我车牌给掰弯了?” 有人手上拿着片子刚好经过,怕被那车主误会,连忙解释:“不是我, 我就在这儿路过,我以为你车牌就是这样的呢?” “不是,我刚停车时还好好的。我这车停在车位上, 也没挡别人的道, 凭什么给我车牌掰成这样?”中年车主很生气,转圈找人。 找不到搞破坏的人,他又在周围转了一圈, 也只能认栽地返回门诊大楼。 老吴听到动静,回头往那边瞧了一眼。他也没看清是谁掰的,但他刚看到小个子时,那个人就在那辆黑车附近转悠,车牌说不定就是他掰的呢。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掰车牌,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但老吴猜测, 如果真是他掰的, 说不定是某种记号。 跟在小个子身后上了三楼, 他发现那个人竟然真去了312病房。 老吴若无其事地回了312病房对面, 虚掩上门,只留了个门缝,好方便倾听那边的动静。 他招手叫过一个同事:“你下楼去停车场看看,有个黑车,车牌让人给掰了。你记下车牌号和车型, 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 说到这儿,他又指着对面病房小声说:“那边病房来了个人,可能是韩小光, 身高也吻合。” “我跟在他后边刚上来,暂时先不出去了。老宋你扶着赵老去走廊散散步,没事儿再坐会儿,这样不引人注意。” 老吴这番安排正合其他人的心意,有位刑警先出去了,他一手插兜,另一手掏出一盒烟,看着像是找地方抽烟去了。 过了一会儿,扮演病号的老刑警也被人掺着去走廊上慢慢散步。说是散步,更像是一点一点往前蹭。老头明明没什么大病,但他两条腿哆嗦地很逼真,蹭了十分钟还是在病房门口不超过五米远的地方磨蹭。 “爸,先歇会儿,别累着了。”陪着老刑警散步的年轻人眼睁睁看着老前辈表演,也是服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0节 韩小光在病房里待的时间不是很长,因为病房里还有其他病号和家属,他说的话并不多,过了半小时就走了。 黄常伟老父看到这个外甥脸色也不大好,韩小光进病房,他也不跟韩小光说话,自己从病房里出来了。 韩小光走的时候,还特意给黄父打了招呼:“舅,明天出院我来接我哥吧。” “知道了,有空多看看你妈,年纪轻轻的,别老在出租屋里待着。”老头看似在生韩小光的气,但临走时还是说了几句好话。 赵老看着韩小光走远,笑呵呵问黄父:“这是你外甥女啊?看着挺好看的,有对象没?” 黄父忍不住翻了下白眼:“什么外甥女?是外甥。对象应该没有,高不成低不就的,难找。”黄父似乎有一肚子话要吐嘈。 当陈染到达河西区刑警大队二楼会议室时,梁潮生已经知道韩小光也是男扮女装的了。 原来韩小光家没有女孩,他自幼长得又白晰秀气,韩小光妈妈就经常给他打扮成女孩逗着玩。 没想到她这无意的举动却对孩子产生了不小的影响。韩小光小时候穿惯了女装,长大了在一些熟人少的公共场合也会穿。 至于黄常伟,他本来没这个癖好,是最近一年才有这个倾向的。 为这事黄父跟儿子不知吵了多少次架,但不管怎么吵,他儿子都我行我素。照老头的话说,他儿子就是跟表弟在一起混久了,学坏了。 这时市局领导和沙口区分局的人还没到,任队等在楼下,看着陈染和痕检小朱下了车,他走到门边,认出了小路。 “陈染,就是这个小伙子跟你一起挖出黄常伟这个人的吧?” “对,我俩前两天一起去一家百货商店问出来的。这个主要归功于小路,是他在饭店为商店老板娘主持公道,不然老板娘未必会告诉我们这件事。” 事情的大概经过任队也知道,他便向小路招手:“你也得去一趟会议室,一会儿领导到了,可能会问一下当时的情况。” “我不用去了吧?”小路确实不太想上去,有领导在他嫌不自在。 他挺佛系的,当警察也就是为了有个像样的事儿做。他一直把自己定位为普通人,不觉得自己能干什么大事,不图钱,对升职也没多大兴趣。 “走吧,别磨蹭。”任队挥了下手,示意他赶紧下车。 小路只好关上车门,跟着陈染一起上了刑警大队二楼。 “都过来坐着。”梁队在会议室等着,看到陈染到了,示意她坐在斜对面。 “先说说比对的情况吧,电话里说得不够详细。”梁队打算在市局领导到来之前,多了解下情况。 “黄常伟的指纹能用的有三枚,这三枚指纹跟沙口区上传的十几枚指纹都做了比对,没能对上。” “这一点,小朱也做了验证。”旁边的痕检小朱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梁队还在沉思,陈染又道:“不过这并不等于那些指纹都是无用的,因为黄常伟其他指纹我这次没提取到,可以请吴哥他们再想办法,多取几枚。” “我们这边也不要干等着,沙口区那边一会儿来人,他们应该会把那起出租车抢劫案的案卷都带过来吧?如果有更多指纹,我打算多比对一些。” 小朱对此不置可否,梁队倒没有否定陈染的说法。陈染在刑警大队工作也有些日子了,她办事风格梁队也有了解,知道没有把握的话她不会乱说。 他就说:“跟沙口区那边沟通过了,确实有七八枚指纹没有上传,卷宗上有,都是质量很不好的,一会儿他们会把卷宗带来。” “沙口区的人在电话里跟我说了,想用那些指纹来做比对很难,除非特别厉害的高手,但咱们容城应该没有这种人。” “不过你要是想试的话就试吧,也不用有太大压力。” “因为我们并没有把全部希望都放在这些指纹上。市局早就派人介入这个系列案,目前他们已在赃车的收购和运输链条上找到了线索,正在收网和固定证据阶段。这个链条不仅在我市存在,还跟其他几个市有关联。” 陈染之前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但她清楚,梁队能跟下属说出这件事,就说明市局那边已经掌握了不少消息。 那些事都不需要她介入,她只需要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好就成。 所以她点了下头,表示了解,随后打开自己带来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光盘,跟梁队和任队说:“我前些天托一位师兄用c++编了个图像处理程序,可以作为外挂,对指纹图像做增强处理,这是第一版,后续他还会针对指纹特征点识别另做程序。” “这是师兄早上用特快专递给我送过来的。” 梁队也知道陈染是重点大学数学系的,读书时就是学霸,像她这样优秀的人,在校期间认识几个厉害的高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对陈染手上的东西还是感兴趣的。 考虑了下,他说:“光盘里的程序你可以试着用,但目前还未经过测试和检验,插入电脑时,电脑不能接入内网。” “当然,这个我明白。把沙口区带过来的指纹做下扫描下就行,不需要从指纹库里调,不用接内网。”陈染答应得痛快。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梁队和任队等人都站了起来,把匆匆赶来的一行人迎进了会议室。 陈染和小路都站在后边,在他们旁边,还有五六位刑警,都是一中队和二中队的,也包括一中队的王队。 市局来的是齐副局长,沙口区过来的人也是副局长,他和尹局一起进来,大家很快落座。 尹局站起来针对案情做了下简单介绍,然后跟沙口区副局长说:“你们区二月份也发生过出租车抢劫案,请你们的人说一下情况吧。” 那位副局长点了下头,示意一个下属发言。 那位刑警就道:“那起案件女司机曾与凶手发生过扭打,颈部同样有勒痕,勒颈的工具不是纱巾,是细麻绳。” “除此之外,她脖颈处还有手掐的痕迹,胸部和两臂都有抵抗伤。从这些伤痕我们判断,凶手同样至少为两人,其中一人试图控制住女司机身体,另一人用绳勒颈,但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我们还在女司机指甲缝里提取到了组织碎屑和微量血丝,应该是从凶手身上挠的。” “所以,如果能找到嫌疑人,可以给他做下dna检测。这方面梁队应该已经安排了对吧?” 梁队点头:“是的,我已经让人跟医院方面沟通,嫌疑人黄常伟的血样很快会送过来。” “至于韩小光的,也会尽快想办法。” 那刑警道:“行,等样本送到了,让省dna检验中心尽快做下检测,如果对上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动手抓人了。” “还有一份证据,在这里。” 说着,他从带过来的档案袋里抽出来一张纸:“我们在现场也发现了一对鞋印,这组鞋印鞋号应该是37,鞋底应该是用注塑模具一次性注压成型的橡胶底,有一只鞋底有气泡造成的鞋底花纹缺损现象,另一只鞋底有烫过的痕迹,可能是踩到烟头烫出来的。” 梁队接过那张纸看了看,又传给其他人。 任队瞧了一眼,说:“这个鞋的码子跟韩小光的脚码接近,看鞋底情况,鞋子比较新,边缘几乎没有磨损,可能还没扔。” 话说到这里,尹局咳了一声,随后问市局那位领导:“市局那边也有些信息要跟我们下属单位共享,不如请市局的同志给大家介绍一下。” 那位领导看了眼他侧面的年轻警察,说:“这起系列出租车抢劫案是由石林主持的,跟盛海市接洽也由他负责,具体情况由他来跟你们说说。” 石林看上去不过二十六七,身材板正,皮肤呈小麦色,眼睛很有神。 他不着急说话,先把一份容城市地图挂到了小黑板上。 陈染和其他人都向那黑板看过去,随着石林手上小棍的指引方向移动着目光。 石林应该已摸清了改车和销赃的路线,甚至已经锁定了一些人。 听完石林的讲解,陈染再一次深切感到,整个容城公安系统像周密运转的齿轮,早在数月前就已开始运作。 这些案件除了她,一二两个中队的同事,还有其他人也在背后做了不少工作。 “目前我们已准备对这些人进行收网,具体时间一旦定下来,就会跟大家通下气。如果有需要协助的,也请各分局领导和同仁们出手帮忙。” “小石客气了。”几位分局领导也都表了态。 石林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倒比较老成,也有几分不骄不躁的气度。 他介绍完改装、销赃和运输渠道,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时市局那位姓齐的副局长才道:“尹局,梁队,听说你们这里有两位民警发现了两位嫌疑人,他们都来了吧?” 梁队指了指他斜对面的陈染和小路:“就是他们俩一起外出时发现的。” 他把当时的经过简单说了下,齐局不由得点头,说:“莲山所那边的治安做得不错,小路同志用自己的行动维护了居民利益,也因此从居民那里得到了正向反馈,算是种瓜得瓜吧。” 夸过小路,他又看向陈染。关于陈染这位女警,他可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他隐约记得,上个月的《容城晚报》就报导过莲山派出所一位女警,标题他还有印象,是《做人有尺度,执法有温度》 想不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位女警居然再次出现在媒体上。这一次可不仅是报纸,连电视台的法制新闻栏目都出现了陈染的身影。 这对于容城市的民警来说,算是绝无仅有的经历了吧? 但他们这次开会是为了处理出租车抢劫案。嫌疑人黄常伟明天上午十点多就会出院。他们要争取赶在黄常伟出院前,把指纹比对完。所以他没提这些事,直接问起指纹比对的进展。 梁队主动做了介绍,之后便说起了陈染带的光盘:“……小陈是有数学背景,前一段她曾联系学校师兄做了一个程序 ,可以帮忙处理疑难指纹,主要是对图像进行增强。具体效果如何,我们还没来得及做试验。不如先让小陈脱机试试吧。” “可以,先试试也行。结果一旦出来,不管能不能比对上,都通知我一下。”齐局同意了。 齐局还有别的事,他的时间是以分钟来安排的。 对于陈染这个人他是欣赏的,不过全市还有许多优秀警察,他们市局的石林就极出色,是局里重点培养的指挥型人才。所以他不会太多关注陈染个人的事,说完案子,他就准备带石林离开河西区刑警大队。 临走前,齐局叫住沙口区的人,说:“那些未上传的指纹资料给我一份,我带回去,给市局刑科大队的老翟看看,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实在不行,再尽快安排人对那辆报废出租车进行二次采样吧。” 陈染实在太年轻,从警时间只有两个多月。她的武力值齐局是认可的,也看出这年轻女警学东西很快。但他不会把这种重案比对指纹的希望全放在一个新警身上。 他做事喜欢多几个方案,所以他临走时要了那些指纹,回到市局后,第一时间把刑科大队的老瞿叫了过来。 老瞿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三十多岁,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听说齐局想让他处理一批重大案件的指纹,他马上就来了。 他从齐局手里接过那几张纸,翻到齐局说的那一页,只看了几眼就怔住了:“齐局,前边那些条件较好的,真的全部排除了?” “是的,如果你不信,可以再试试。” “河西区分局那边已经安排人手对第三页上的指纹做比对,你觉得希望大不大?” “大不大?这就不是大不大的事,是可不可能的事。”老瞿重新看向那张纸,觉得有点牙疼。 被单独印在这张纸上的指纹,就没有一个省事的。要么只是一小块残缺的指尖,要么糊成一团,哪个痕检看了这种指纹都会头疼的。 “难,真不好做,我倒是可以试,成不成功这个保证不了。” 听他这么说,齐局微微皱眉,心想河西区那边是盲目自信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看起来还挺认可那年轻女警的,竟把这么重大的事交给了她? 想到梁队跟他做的介绍,他略一思忖,跟刑科大队的老瞿说:“听说他们打算用软件高手研发出来的图像处理程序来做,这次拿来的光盘是那位软件高手给他们做的第一版程序,主要目的是图像预处理和图像增强。” “这事儿你说靠谱吗?” 老瞿侧着耳朵听完,脸上很是惊讶:“用程序进行图像预处理和图像增强,这个路子对啊!” “他们那边什么时候有人会用这个了?就连我也只会些皮毛,做这个光会用ps不行啊,得会设置参数,很复杂的。” 老瞿都这么说了,齐局便不再怀疑,或许梁队他们真有几分把握呢? 这时老瞿却又自言自语地道:“这不可能吧,没听说河西区有这样的人才啊?” “要是真有这种人才,那过阵子的指纹攻坚赛他必须得来啊。” 指纹攻坚赛每年都有,先是各市从下级各所和分局里边选人,再从这些人中择优送到省里,跟全省其他市的高手进行比拼。 比赛所用的指纹自然不是普通人的,都是从这些年的积案中找出来的疑难指纹,没有一个好处理的。但凡好处理一点,都不配进入这种大赛。 谁破解的疑难指纹最多,就代表着谁抓到的嫌疑犯最多,这个跟集体荣誉是挂钩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1节 这是各市公安系统的较量,齐局自然比较重视。要是容城这边派出去的人成绩太差,是要被兄弟市同行鄙夷的。 想到这儿,他跟老瞿说:“这件事你可以适当关注下,如果河西区那边真能破解,你大可以找那边处理指纹的人聊聊嘛。” 第44章 借调 地下室里的秘密 齐副局回到市局的时候, 陈染已将沙口区提供的几枚指纹扫描进了电脑,开始用ps对这些指纹进行初步调节。 出现在屏幕上的第一个指纹只有狭长的一小段,是沙口区痕检从出事的出租车驾驶位椅背上取到的。从位置来看, 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因为普通乘客上车后一般不会把手放到司机所坐的椅背上。乘客上车后最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大都是在车门上,比如车把手和侧面玻璃。 陈染也知道驾驶位椅背上的新鲜指纹有价值,但这一小片指纹能提供的特征点实在太少了, 只有数条弧形的纹线, 几乎看不到交叉、桥接点和其他可以用来识别的特征点,那就没有比对的价值。 所以她经过简单处理后,就把这一指纹排除掉了。 连续排除掉几个指纹, 最后就只剩两个待定。小朱和任队都在微机室里,旁观着她的操作,看到这里,俩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不用你说的程序吗?”杨信刚悄悄摸进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发现没被排除掉的指纹就剩两个, 有点担心, 就问了一句。 小朱瞥了他一眼, 说:“那些都是不能用的的,好几个都残缺不全,找不到足够匹配的特征点,比对也没有用,因为达不到规定要求的特征点数目。” “还有两个从边缘可见的纹线就能排除掉, 也就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继续处理了。” 陈染回头朝着杨信刚点了下头,显然是赞同小朱说的话。 “先不用急,这个可以用程序来试试。” 杨信刚看向屏幕, 发现屏幕上的指纹有明显的扭曲变形,中间还比较糊,纹线很不清晰,用肉眼实在看不清。 他也会用马蹄镜比对指纹,像屏幕上这种,是没办法直接进行比对的。 任队是老刑警,从八十年代起就在容城市的基层派出所工作,也是从马蹄镜时代过来的,对于现在新兴的电脑处理指纹技术他只懂一点皮毛,让他处理他可处理不了。 他在这儿守着,既是想尽快等到结果,好决定接下来的行动。也是想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想亲眼看看,陈染具体是怎么处理的。 刚才他和梁潮生单独聊过,如果陈染这次的处理结果是有效的,那他们大可以将以前的部分积案找出来,请陈染帮忙处理一下,说不定会揪出些一直在逃的犯罪分子呢。 所以,现在关注着陈染处理指纹的,可不光是他一个人,梁潮生也在关注。 小朱盯着这个指纹,再把印着黄常伟指纹的纸拿出来,两相对照之下,他指着黄常伟右手中指的指纹说:“这两个指纹边缘有一点像,但车上发现的指纹变形太严重,因为挤压,脊线之间的距离明显变宽了,不是正常指纹该有的宽度,恐怕得先调节一下。” 小朱到底是专业的,说的跟陈染要做的基本一致。 “嗯,变形确实严重,这个指纹是从挡风玻璃上取到的,位置在驾驶员正前方。造成这种变形,说明指纹主人在按压时很用力。” 陈染说完,用鼠标点选目标,进行点击拖拽等操作,片刻后,刚才还变形严重的指纹已趋于正常,脊线之间的距离明显小了,看起来比较像一个正常的指纹。 “还得再调整一下。”陈染试着做进一步调节,这些操作小朱都懂,也是他常做的,操作步骤本身都没什么可让他惊讶的。 但他不能不惊讶,因为陈染刚开始操作时,略显生涩,几个回合下来,动作就流畅了许多,适应得也太快了。 这个学习速度要是给他,他能少加多少班? 小朱心里正感慨着,这时陈染已打开了光盘里的程序,开始录入参数。先前还能看明白陈染意图的小朱也进入了懵圈状态,完全不懂陈染录入的那些数据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太懂,但他明白,那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现在乱问,只会干扰陈染的思路,要是耽误了正事,任队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小朱保持缄默,任队也没说话,几分钟过后,任队没看到指纹有明显变化,但屏幕中间开始不断地转圈圈。 “怎么了?”他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小朱摸了摸电脑主机箱,说:“可能是内存不太够,电脑发烫,估计得等一会儿。” 陈染早就料到这一点,她点头道:“师兄说过,这种图像处理程序挺耗内存的,这个电脑性能一般,急不得。” 这种事杨信刚懂,他不客气地说:“咱们这些电脑都是统一采购的,办公用还行,处理复杂图像就费劲多了,跟网吧电脑比不了。” “刚才陈染说的那都是客气话,什么一般啊?根本就是不咋地。” 这一点小朱深有同感,杨信刚说出了他平时想说但不敢说的话。他悄悄朝着杨信刚伸了个大拇指,以示敬意。 陈染也抿唇一笑,算是认可杨信刚这个说法。 任队瞪了他一眼:“就你怪话多。”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中队长,就算心里也承认杨信刚说的是事实,但他总不能跟着几个下属一块吐嘈吧? 陈染看了看表,说:“照这速度,可能还得等十分钟八分钟才行,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这儿得留人看着点。” “放心,我在这儿待着不走。”任队要亲自在这儿守着。 他暂时也没有大事要干,医院那边有几位老刑警守着,黄常伟的血样已被送到省dna检测中心,加急的话,结果也得到明天才能出来。 市局那边也没有通知收网抓人,所以现在就是黎明之前的宁静,他和一部分留守在刑警大队的人都在待命状态。 陈染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完手准备出来时,听到隔壁男卫生间门口有俩人在说话。 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她能听出来,那人跟她一样,也是从河西区基层派出所借调过来的。他年纪有三十多岁了,来了刑警大队一直都在做文档处理方面的工作。 “我们所领导给我打电话,说所里缺人,材料都快堆成山了,实在忙不过来。等这次系列出租车抢劫案结束,领导会打电话跟刑警大队要人。” 另一个人也是借调过来的,说:“在这儿老待下去也进不了刑警队,还耽误所里的评优,我这两天也准备收拾收拾,等领导那边通完气,我也该回去了……” 陈染之前一直在忙,听到这番话,也想起来了,之前上级把他们借调进分局,说的是协助刑警大队破获7.22廖敬贤案。那个案子已经破了,该准备的材料也都差不多了。 现在出租车抢劫案也有破获的迹象,那她是不是也得做下离队的准备? 她每次跟相处较好的熟人分开,都会给人准备些小礼品,这是家里从小就教的规矩。 自她来了刑警大队,队里几个领导和同事对她都挺不错,所以她考虑着,最近两天得抽时间上街买点礼物,免得突然下来通知,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走到微机室门口,她注意到几个人的脑袋凑到一起,都盯着屏幕。 “怎么了?”陈染打开门,看着凑在一起的几个人,疑惑地问道。 “小陈,图出来了,你看看,挡风玻璃上留的指纹跟黄常伟右手中指指纹是不是同一个?” 小朱虽然没说话,但他眼里的兴奋是隐藏不住的。 陈染刚过去,小朱就把她的位置让出来,让她坐到椅子上。 抬头看向电脑,看着变得清晰的一道道纹线,即使不用看取自于黄常伟手上的几个指纹,陈染也基本确定,两者应该是同一个指纹。 但还是得确认一下,所以她挪动鼠标,在屏幕上的指纹图中标出八个特征点,这些特征点都是方便辨认和比对的点位,比如终点、分叉点和桥接点。 她在对这些特征点进行比对时,小朱也在看。作为有经验的痕检,不过两三分钟,他就断定,两个指纹可认定为同一。 陈染回过头来,冲着他们点了点头:“挡风玻璃上的指纹就是黄常伟右手中指按压时留下的。” 任队连连点头,掩饰着心里的激动。这个指纹的位置和按压时导致的变形,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正常乘车的乘客,怎会在驾驶位前方挡风玻璃上留下这种痕迹呢? 只有一种解释比较合理,那就是黄常伟在乘坐这辆出租车时,曾在副驾驶位上对司机展开了攻击。在双方肢体产生冲突时,他的手无意中按在了前挡方玻璃上,因为用力和体位的压迫,才造成了这种变形。 “陈染,小朱,你们俩意见是不是一致的,都认定为同一?”任队又问了一遍。 在得到两个人肯定的答复后,任队拿起电话,先通知了梁潮生,紧接着,在梁潮生授意下,打给了在医院监视的几位刑警。 这个消息像涟漪一样,向各个相关单位扩散,很快,不仅市局的齐副局和老瞿知道了,连沙口区分局等单位的人也得到了通知。 齐副局在得知这个结果后,略一思忖,便给此案负责人石林打了个电话:“小石,河西区分局马上会派人去抓黄常伟,医院就有人,抓捕应该很快。黄常伟和其同伙与赃车改装和运输线上的人有联系,为避免消息走漏,我们该同时行动,梁队还在等我的信,你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石林很快给出答复:“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和河西区分局的人同时行动。” 齐副局表示了解,随后将这事通知给了梁潮生。 老吴和几位同事并没有一直都留在312隔壁病房,因为其他陪床家属到傍晚都只留下一个人,他们人多了容易引起怀疑,所以他们只留了一个人陪赵老,老吴带着俩人去了停车场的汽车上坐着等通知。 三个人在车上坐了一个多小时,快到傍晚四点时,没等到通知,倒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停车场附近转悠,最后停在那辆被掰弯了车牌的黑车前。 他左右张望一番,以为四下无人,便佯装成散步的模样,摸到了车门旁边,从兜里掏出家伙什,对准了钥匙孔。 那人并不是之前他们见过的韩小光,他个子也不算低,大概接近一米七五。 几个人另有任务,正犹豫着要不要管这事,这时一个中年男人忽然从前面的门诊大楼里冲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木棒,边跑边指着撬车门的男人喊:“等你小子半天了,撬我车是吧?当你哥我是吃素的?” 那人身材中等,不发威时看着没什么威胁,真凶起来倒有几分狠劲。 撬车的男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要从另一个方向逃开。 老吴朝身边那年轻刑警呶了呶嘴,示意他下去帮忙抓人。 那刑警赶紧下去,在车主协助下,三两下就将撬车小贼给捆住了。 “谢谢兄弟帮忙,今天要没有你,这家伙说不定就跑了。”车主踹了偷车贼好几脚,也没忘了向那刑警道谢。 年轻刑警不方便表露身份,就让车主自己报警,来的人正是莲山派出所的人,里面就有蔡剑。 蔡剑多次去过分局,对这年轻刑警也有印象。他佯装不知,配合着其他同事把偷车贼抓走了。 停车场里发生的事黄常伟不知道,因为他腿受伤,不能踩到地上,拄拐走路费劲,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床上坐着,自然没看到楼下停车场发生的事。 但他bp机连着亮了几下,应该是有人给他发了消息,他打算拿起来看看。就在这时,门开了,几个眼熟的人已冲进病房,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他按在床头,有个年轻人甚至扭过他两只手,给他戴上了手铐。 “你们是什么人?我要报警!”黄常伟一时没反应过来,出于本能,身体开始奋力挣扎。 病房里的患者和陪床家属都惊呆了,有人手上的水果刀停在半空,刀上还挂着半截长长的苹果皮。 室内如同陷入静止状态,短暂惊慌与错愕过后,黄父过来试图把儿子从几位刑警手上拉开:“你们是什么人,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老吴淡笑着掏出证件:“不是要报警吗?我们就是警察!” “黄常伟,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清楚吗?还报警?不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你?” 看着这伙人身上的威势,黄常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和韩小光做过的那些事只怕露馅了。 他脸色顷刻间变得灰败,先前还在挣扎,在听到老吴的话之后,双肩却像垮了下来,完全失了先前的气势。 他爸爸本来还以为这些人有什么误会,待他看到老吴的证件,还有儿子的反应之后,就知道了,儿子肯定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他冥冥中不好的预感恐怕都是真的。 老人丧魂落魄一般,嘴唇微微颤抖,迟疑地看向眼前几个熟悉的中青年人。他记得,这几个人都是对门一位老病号的亲属。 现在他明白了,这些人在对面病房待着,可能就是为了他儿子黄常伟而来吧? 这么多人蹲守黄常伟一个人,那就说明,他儿子犯的事很大。 他老实半生,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眼看着老吴等人把黄常伟放到轮椅上带走,他徒劳地跟出几步,追到了门口。 这时赵老已把身上那身病号服换了下去,穿上了自己平时穿的白衬衫和直筒裤,稍一收拾,气质就变了。原本看上去就是风一吹就倒似的老病号,这时却已变成身板笔挺、步履矫健的健康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2节 看着他突然变成这样,312病房几个家属和路过的护士都惊呆了。等赵老随着老吴等人走远,一名小护士赶紧跑回护士站,跟几个同事说:“我跟你们说,我刚才看到警察把312那个变态给抓走了!” “知道吗?312对面那几位,全都是乔装打扮的警察……” 护士长淡定地检查着托盘上的东西,等那小护士叽叽喳喳完了,说:“这事儿科室领导早知道了,人都走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这回312的活你自己干。” 在得知老吴等人已经得手的时候,任队刚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刑警大队,打算去和跟踪韩小光的同事汇合。 走到半路,他还没见到单位同事,就接到了同事的通知:“韩小光半路溜了,在春城百货大厦里跟丢的。” 任队:…… “怎么就跟丢了?你们怎么办事的?”任队有点恼火。 市局那边也在布局抓人,黄常伟和韩小光主要由河西分局负责,现在黄常伟已被老吴带人抓到手,轮到他负责的韩小光,却出了差错,他能高兴才怪? “任队,我感觉他可能是得到了什么信儿,忽然拐进百货商场的。你也知道他穿的是女装,我记得他进去没几分钟,就出来一个人,俩人身上穿的衣服和发型全都不一样,我们本来要过去问问的。可当时有人抓住一个小孩不放,我们担心是人贩子,就派了人过去了解情况。这一耽误,那个人就没影了,现在想着,应该是韩小光变装了。” 说话的刑警也挺懊恼,分局做了这么多准备,哪想到在他这个环节出了意外。 虽然说小孩被抓是个意外,但他事先没针对各种可能情况做好预案,让任务失败也是事实。 当然,经过短暂接触,他们发现,韩小光这人比较警觉,一路上在各家店铺不时进出,给人感觉是,他的反侦察经验很丰富。这其实也从侧面证明,这个人不简单。 第二天,黄常伟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事实证明,第二起案件女司机指甲里的皮屑和血丝就是从黄常伟身上挠下来的。 “黄常伟,事实摆在这里,你交待还有从轻处理的机会,要是不交待,也不影响我们办案。决定权在你,自己想想吧。” “想好了,告诉我们你同伙是哪个?具体都是怎么做案的?”任队问道。 黄常伟在最初的沮丧过后,已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任队手上拿着一个bp机,那上面还有最近刚发给黄常伟的信息。 他指着那一行字问黄常伟:“这个信息是你在医院被捕时收到的,知道是谁给你发的吗?” 黄常伟抬了下头,猜到警察已查到韩小光身上。 片刻后,他才道:“韩小光?你们想抓他?你们肯定没抓到他对吧?” 说到这里,他终于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似乎对警察抓不到人这个结果很满意。 陈染和杨信刚等人就在讯问室外旁听,听到这里,杨信刚说:“这家伙,这时候了还敢挑衅咱们。” 可事实就是,他们确实没抓到韩小光。该系列案链条上所有人都已被抓拿归案,只漏了韩小光一个人,说起来实在不好听。 陈染并没有参与跟踪和抓捕,所以她暂时对此事也没有头绪。 这时她手机响了,她走到旁边去接电话,打电话的人是之前见过的百货商店老板。 “陈警官,我这两天帮你打听了,我听说一些传闻。有个做二手车生意的小老板,他有个情人不见了,有人说被他把人埋在哪了。我前两天跟我朋友打听,他说人可能埋地下室了,让我不要瞎打听,问多了小心惹祸上身。” 如果百货店老板说的是真的,这可能就是起命案,陈染当即追问道:“你说的小老板叫什么名?” 第45章 借调 他在楼顶 “听说姓车, 好像叫车雨,是雨水的雨还是宇宙的宇我不知道。” 车雨?这个名字听着很熟。陈染很快想起来,梁队下发了通知, 提到市局那边抓的人,有个人就叫车雨。 这次市局由石林带队,抓的人全都是跟盗车案有关的人犯, 主要是改装和运输线上的嫌疑人。车雨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样看来, 这位姓焦的百货商店老板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像这种嫌疑人,行事做风与普通人都不一样,在自家房子底下挖个地下室, 用来藏人或者藏东西都不算什么离谱的操作。 陈染马上跟焦老板说:“焦老板,你提供的情况我会尽快向领导汇报,能说说这个消息的来源吗?最开始是谁传的?” 陈染想打听得详尽些,最好能弄清地址。 “我有个朋友,我俩一起下过乡,这几年一直有来往, 他也卖二手车。昨晚我跟他喝酒, 他喝多了说的。” 陈染安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他的话。 “这事也是别人告诉他的, 他有个小舅子姓杨,给人做装修,前阵子这个车雨找小杨给他挖过地下室,小杨跟人聊天时,听说这个人也卖车, 就把这事跟我朋友说了。” “小杨还说,那个地下室给他的感觉有点怪,他以后再也不想接这种建地下室的活, 他怕哪天建完了让人给埋里边。具体地址我朋友不让我问,你们要是想知道,可以联系他小舅子,那小伙挺爱说话的。” “行,情况我知道了,我马上向领导反映情况,稍后再联系你。” “我电话你有,以后你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 焦老板听得出陈染对他的谢意,他心里挺高兴。 在联系陈染之前他心里还在打鼓,生怕自己用心打听来的消息别人不当回事。可他听陈染的意思,她对这消息很重视,不枉他陪人喝了好几个小时的酒。 “你说什么?车雨建过地下室,地下室里可能有死者?” 得知这个消息,任队马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时刻关注着这起案件进展,怎会不知车雨是谁? 这人刚被市局的石林带人抓走一天,有没有审出结果,他们这边还不清楚。 但任队知道,车雨跟韩小光、黄常伟表兄弟俩人联系都不少。黄常伟他们抢的车就是通过车雨那伙人这条线运出容城的。 目前车雨团伙主要人员全都被抓,黄常伟也被关在河西分局,除了韩小光,这个团伙到现在几乎已是全员被捕。 韩小光像消失了一样,全市的警力都铺了出去,在宾馆、火车站、汽车站和几个出城要道上排查,都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地下室,那他有没有可能在这个地下室里? 以韩小光和车雨的关系,他说不定知道这个地下室的存在呢。 他马上把这个消息传给梁潮生,石林那边随后也得到了通知。 石林和梁潮生在电话里碰了一下,最后由石林重新对车雨进行讯问。至于梁队,则通过陈染再次联系上焦老板,问到了装修工小杨的联系电话。 小杨还在郊区干活,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但他挺配合的,任队电话打过去,表明身份后,他马上把那地下室的情况和地址说了出来。 通话快结束时,小杨还说:“警察同志,这事你可千万别跟人说是我说的。” “还有,如果你们想知道都谁家建了地下室,我可以给你们列个名单。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接这种活了,听说给秦始皇建地宫的人都被人埋了,我怕哪天我也让人给坑里,太吓人了。” 任队:…… 确实有点吓人,万一某个建地下室的人目的不良,为避免消息泄露,的确有可能对知情人实施灭口。 他就道:“再有人找你干这活,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因为大多数建这个的都是正当用途,该赚的钱还是要赚。” “但你可以先跟他们要审批手续看,因为建地下室都是要向主管部门申请,经过审批才能建的。去之前跟家里人说好,你也可以到公安部门做下报备,另外还可以带上同伴,以防万一。” 因为小杨很配合,不仅痛快地给了详细的地址,还说明了入口的情况。任队就跟他多说了几句。 小杨连声道谢,再次请求任队替他保密,在得到肯定答复后,他才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二十分钟后,一二中队主要人员再次到达会议室,人刚到齐,梁潮生就进来了。 “简单说几句,关于车雨地下室的情况,我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吧?” 好几个人点头,表示知道。这件事任队没有向一二中队的人隐瞒,在石林那边对车雨进行讯问时,他已经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两个中队的人。 因为接下来他们很可能要有行动,提前通知好,也免得事到临头大家觉得突然。 梁潮生点头:“好,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那我就长话短说。” “市局石队长刚打来电话,他告诉我,经过讯问,车雨对地下室的事供认不讳,但他不承认曾杀过人。那个地下室的事,韩小光不仅知道,他手里还有那个房子的钥匙。” 这个消息无异于一针兴奋剂,会议室里的人连腰都比先前直了。 他们知道,有了这个人的消息,那接下来很快就要展开行动了。 这两天,刑警大队里的人多少有点憋屈,因为韩小光是从他们分局刑警手底下溜走的,算是整个案件中的最大遗憾。 这两天他们卯足了劲想把韩小光揪出来,无奈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是亲戚家、朋友家还是他以前常去的台球室、网吧等地方都找不到人。 现在突然有了韩小光的消息,有些人巴不得赶紧出发去车雨那个建了地下室的房子里逮人。 梁潮生是从基层走上去的,他明白底下这些人的憋屈,也知道这些人着急。 但这事不能这么草率的办。 他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会议室里的人稍安勿躁。 “经过我们这阵子的调查,我们对韩小光这个人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首先,韩小光这个人脑子比较灵活,之前我们在医院停车场抓的偷车贼,就是他叫过去的,那人姓石,在家行五,人称石五。跟韩小光和黄常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 “韩小光先做好记号,再派石五去偷车,自己则躲在暗处。石五刚一被捕,他那边就察觉了,还给黄常伟发了信息过去,让黄常伟躲避。不过咱们的人当时已经把黄常伟抓了起来,所以黄常伟没跑成,倒是让韩小光跑了。” “他还能成功从我们几个侦查员的跟踪下溜走,足以说明这个人很警觉。” “再说说他的性格吧,由于过往经历,韩小光这个人很阴郁。有了几次杀人经历,他的心只会更狠。像这种人往往很极端,做了什么举动都不奇怪。” “石队长对车雨再次进行了讯问,车雨交代,韩小光青少年时期常受人欺负,又因为身高等原因在成年后情场不顺,导致他心态失衡,报复心理特别强,还渴望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举动。” “比如这几起出租车抢劫以及杀害司机案,据车雨供述,他们那伙人只想偷车谋利,并不想把盗车演变成凶杀,但韩小光我行我素,连续几次杀人,车雨和他那几个同伴都觉得韩小光这人疯了,担心受他连累,已经有了跟韩小光切割的想法。” 这番话说出来,底下的刑警们互相对视几眼,都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比较棘手。哪怕他们能找到韩小光的藏身之处,但能不能顺利把他抓捕归案,这还是个问题。 任队之前就思考过这件事,这时已有了主意:“梁队,我认为,韩小光如果真在地下室,他要是想报复社会、想做出惊世骇俗举动的话,有没有可能会在室内布置些陷阱,比如放煤气、或者某种毒气,也不能完全排除挟持人质这种可能。” 任队考虑得还算比较全面,梁队点头,表示认可:“可能他什么都不会做,甚至他也不在车雨的地下室里。但安全至上是宗旨,考虑多一些,有备无患绝对是正确的。” “我刚才跟石队也商量了下,他的意思是让特警出一部分人,随我们刑警一起去现场。” 有特警去当然更稳妥,因为那些人都进行过各种突发事件的训练,装备也齐全。在这方面,他们明显更专业。 出发之前,梁潮生再次交待:“到达车雨那栋房屋,一旦进入楼道,大家一定要关闭手机。要考虑到楼道或者室内有可能存在大量煤气,这种情况下,一旦接听电话,就有可能引发爆炸。” 这时手机通话费比较贵,很多人还没有手机。相比之下,bp机更为普遍。但刑警这个工作有快速传递信息的需要,所以大家都有手机,有话补的话,负担就不会太多。 车雨并不只有一处住宅,建有地下室的房子在他姐名下,在华英小区一楼。他姐人在外地,所以警方之前并没有掌握那个房子的情况。 华英小区距离市局要更近一点,是一个闹中取静的老小区。 陈染随着大队人马乘车到达华英小区门口时,石林已带人先于他们到达小区外。 随队同来的还有十几个特警,这些人仍然带着头盔,荷枪实弹,周围老百姓又好奇又不敢靠近,便都躲得远远地,向这边张望着。 附近派出所民警到了,拉起了警戒带,不让群众靠近。 车雨姐姐房子所在的那栋楼离小区大门不过二十米的距离,石林和梁潮生很快就带人到达了这栋楼的一单元附近。 “任队,你先带一队人去门口待命,先别着急破门。”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3节 梁队这边下完命令,已经有特警去了一单元一楼背阴面,打算通过窗户查看里面的情况。 九月初的容城,天气还比较热,因为有防盗窗,几乎家家都开着窗户。不然太阳一晒,室内温度就太高了。 但一单元二号却紧闭着窗户,连窗帘都严严实实的遮着,大白天遮成这样就很奇怪。 两个特警走到窗户下边,扒着窗沿向里望,窗帘遮得很严实,看不到什么。 特警队长一声令下,其中一人拿起带着长钩的工具朝着一块窗玻璃敲了下去。 “咣铛”几声,那块玻璃碎裂成几片,掉落到窗台上。 窗户刚出现缝隙,一股浓重的煤气味就飘了出来。 离得稍近点就能感觉到,梁队马上让人将窗户全部打开,好让里边的煤气尽快放出来。 陈染离得不算太近,但她也闻到了。 这么浓的煤气味,如果韩小光还在里面的话,他应该早就受不了了。 以他这几年的做派,他会心甘情愿无声无息死去吗? 这实在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想到这儿,陈染不禁思忖起来,如果是韩小光,他在车雨的房间里布置完煤气泄露的现场后,他会怎么做呢? 想了片刻,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她记得,有些犯罪分子会有返回犯罪现场的举动。有时候警察都在现场,还在对现场进行堪察中,犯罪分子都会返回来,或躲在暗处,或躲在人群中暗暗观察,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样。 那么,韩小光会不会也有这种心理? 如果是,他说不定就在附近。 那他会在哪里? 小区外有围观的人,但小区门口设了警戒带,他们看不到小区里的情景,周围的人群也被负责警戒的民警拦住,所以附近无人围观。至于这几栋楼室内是否有人在看,她在外边也看不清楚。 陈染先观察着一扇扇窗户,没什么发现。她视线开始逐渐上移,从对面楼的窗户渐渐移动到楼顶。 阳光从那片楼后照过来,有点晃眼睛,但她抬头那一刻,还真看到一个脑袋从楼顶房檐后冒出头来,一闪就不见了。好像她刚才看到的是幻觉一样。 但她相信自己没看错,楼顶上的确躲着一个人。 她没有急于叫人,因为她相信,如果真有人藏在对面楼顶上,那个人有很大可能就是韩小光。 他也许未必提前料到警察会来,但以他异于常人的心态,他或许会想好好欣赏欣赏这栋楼轰然炸开的画面吧? 不管那人是谁,他都有极大可能在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陈染不动声色地给梁潮生发了个信息,说明她刚才看到的情况。 这时候梁潮生其实也在思考着韩小光可能在哪里。车雨那栋房子里煤气味那么重,人哪能长时间在里面待着? 他也不认为韩小光会躺在那种屋子里等死,那他会去哪儿? 陈染信息来得很及时,因为陈染和他想到了一起,只是他没有发现楼顶上突然冒出来的人头。 他同样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但消息很快就通过手机传达到几个带队领导手里。 片刻后,几位特警就避着人,悄悄摸到了对面楼下。 那栋楼一共有八个单元,在中间转弯处有楼梯可以通向楼顶。按他们对这一片小区的了解,在楼体转弯的单元应该有通道通向顶楼。 于是,有两位特警很快进入该单元,并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顶楼。 他们也顺利找到了通向楼顶的通道,但那通道上方有木板覆盖,想要不为人察觉地上去,得把木板悄悄掀开。 两位特警合力,都没能把木板掀开,即使加了点力气,也不行。 他们不敢过于用力,主要是怕惊到了楼顶上的人。 “不对,这个楼板上边肯定压着什么,是那个人干的吧?”两个特警迅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这就更说明,楼顶上有人。若是没人的话,又是谁把通向楼顶的木板给压住了? 消息很快传到梁队等人手机上,特警队长当即下了命令,要求几个手下通过水管或绳索爬上去。 楼下有辆大车,车旁边还有可伸缩的机械臂。这种机械臂可以延伸到楼顶,供建筑工人上楼。陈染家亲戚以前做防水时,就雇了这种车。 刚刚车上的司机在睡觉,可能是被警察进来的动静惊醒了,他茫然打开车门,往这边看过来,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正想确认一下,这时他注意到,身边出现一对穿警服的年轻男女。 “大哥,能不能帮帮忙,送我们上楼。”说话的女警很诚恳,让他不忍心拒绝。 他也不知道这些警察到底要干什么,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应该是跟抓人有关。 他这次是受了一户人家雇佣,送两个做防水的人上楼顶,但他把车子都搭好了,那俩人说堵车,还得等一会儿才到。所以他就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哪想到一醒来竟遇到这种事。 警察有要求,他不敢拒绝,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目的,他还是同意了。 “行吧,上去蹲着,抓紧了,别掉下去。” 说着,他准备起动吊臂。 陈染先跳上了吊臂前端的平台,她体重轻,身手又好,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梁队把一个特警叫了过去,让他陪着陈染一起上去。 吊臂启动前,陈染叮嘱司机:“声音尽量放轻,楼顶有人。” 她没说明是什么人,但司机脑子没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有坏分子藏在楼顶上,这些警察就是上去抓人的。 只是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多警察在场,他们会派一个女警上去? 吊臂缓缓往上移动,当几名特警从其他方向悄然爬到楼顶时,陈染所乘坐的平台也被吊臂运到了距楼顶还有一米的位置。 她朝着身边的特警点了下头,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手在楼顶旁边的房檐上勾了一下,在平台尚未到达楼顶时,他们就已跃到了楼上。 司机:…人呢?他就一个晃神的工夫,那俩人就没影了… 第46章 借调 新晋发言人 陈染上楼瞬间, 就锁定了韩小光的位置。 他在楼房南向,陈染和几位特警为了避免被他发现,都是从北向上来的。 从南到北, 直线距离接近十米,但楼顶每隔一段就有一个方形柱子,韩小光就躲在楼房西南角的一个柱子后, 实际距离就要更远些。 几位特警上到楼顶时都轻飘飘的, 为了稳住韩小光,这些人前进的速度不算快,都在猫腰潜行。 陈染走出几步, 竟发现那根柱子后还露了一双蓝色儿童运动鞋和灰色的裤角。 韩小光身边还有个孩子! 有两位特警视线受到柱子阻挡,还没发现那孩子的存在,但陈染身边的特警也发现了。 他跟陈染对视一眼,指了指那孩子,又指向陈染。 陈染懂了,他的意思是让陈染负责保护和营救孩子, 韩小光这个人交给他们。 她点点头, 又悄然前进了几步。 韩小光无意中转身, 眼角余光刚好和潜上楼顶的几个人对上。 他瞳孔紧缩, 估计他并没想到,警察不仅发现了他的存在,还来得这么快。 他立刻矮下身体,将那男孩拖到他身前,同时掏出一把匕首, 打算用匕首抵住男孩脖颈,好让这些警察投鼠忌器。 陈染身边的特警早有准备,韩小光匕首刚抬起, 还没有碰到男孩脖子,一颗子弹便呼啸而来,一举射中韩小光右上臂。 韩小光手臂一阵剧痛,使不上力,那把匕首“呛啷”一声,掉落在楼顶上。 “他手里有人质,是个男孩。大家注意保护好人质,必要情况下可以将人犯击毙。”陈染身边的特警发出了命令。 是许振! 他一说话,陈染就认了出来。 他不执行任务的时候爱开玩笑,嘻嘻哈哈的,这时却极为严肃。听到他的命令,另外三位特警全都做了个收到的手势。 韩小光紧咬牙关,忍着疼拖着男孩往楼顶边缘走。这些特警再有几秒钟就能抓到他,但他手中利器已被打落,又不甘心束手就擒,就想拖着那男孩一起跳楼。 他做过什么事自己最清楚不过,所以很清楚,如果他被警察抓住,等待他的肯定是漫长的牢狱生活,甚至是死刑。与其这样,还不如他自己跳下去,自己跳还能拉个垫背的。 这些念头他早就有,所以此时他根本不需要思考,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那一刻就开始了行动。 在丢掉匕首之后,马上拖着昏迷不醒的男孩走到了楼边。再有两步,他就可以跳下去了。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那男孩子跟他一起掉下楼之后,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或许很多人会说他是魔鬼吧?魔鬼就魔鬼吧,让人怕、让人恨,总比被人鄙夷、看不起要强。 但人算不如天算,为了阻止他继续往前,把那男孩子一起拖到楼下,许振与另一位特警几乎同时开枪,一枪打中韩小光左小腿,另一枪则打中了韩小光右小腿。 他“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拖着男孩的手转眼也落了空,那男孩被人一把拉走,与此同时,一个扫蹚腿命中他前胸,将他踹得向后倒去。 他甚至没看清踹他的人是哪个,后脑勺就砸到了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陈染在踹倒韩小光后,马上带着男孩后撤几步,等到许振带其他人将韩小光围住,陈染确认那边没问题了,才伸手去试男孩的鼻息。 “怎么样?这孩子没事吧?”许振回头看了一眼。 “还活着,可能吃了什么药,最好尽快送他去医院处理下,有可能需要洗胃。”陈染短时间判断不出韩小光给这孩子吃了什么,但他既然能让这孩子无声无息的在这种地方待着,肯定用了什么手段。 连续几声枪响,不仅吸引了楼下刑警和特警们的注意,小区外也有很多人听到了。一时之间,议论声四起,都在猜测着警察开枪抓的到底是什么人。 消息迅速传开,电视台何记者在几分钟之后也收到了消息,知道了警察带队去华英小区抓人、以及小区连续响了三枪的事。 出了这么大的新闻,他哪里还坐得住? 领导也得到了通知,电话第一时间打到他这里,让他去执行采访任务。刚好他自己也要去,双方一拍即合,何记者二话不说,扛着摄像机就冲下了楼。 像他一样从单位跑出来的,还有其他媒体的记者。 这些人赶到华英小区门外时,警戒带还没撤。负责维护治安的民警并没有放这些记者进去,只说要向上级汇报一下,没有领导允许,不会放任何人进去。 现场布置成这样,谁都能看得出来,这真是出了大案子了! 不然不至于守得这么严密,连市电视台和重要纸媒的记者都敢拦。 何记者扛着摄像机,心急如焚地等着,他嫌民警请示速度太慢,便拨了个号码,目的是找人尽快联系上警方负责人,好让人允许他对接下来的行动进行跟拍。 “呜哇呜哇……”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听着像是往这边来了。何记者没打通电话,听到这声音,他惊讶地向着救护车来的方向望去。 这是有人出事了吧?听起来还不只是一辆救护车。 “都往后让让,让救护车进来。”民警没说救护车要拉的是谁,但哪个都看得明白,应该是有人受伤了,那有没有人死了呢? 众人纷纷让行,给救护车留了足够通行的空间。救护车很快到达现场,来的确实不是一辆,竟是三辆。 怎么回事啊,总不会是死了三个人吧?联想到他们刚才听到的枪响,有些人开始胡乱猜疑起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4节 救护车进不了小区,等车子一停稳,几组护士和医生便跳下车,由一位民警带领,抬着担架匆匆往小区里跑。 不到十分钟,有担架出来了。 最前面的担架上竟放着一个小男孩,看着不大,六七岁的样子。 他脚上穿的运运鞋能发光,只要孩子重重跺脚,鞋后跟就能闪光,这种鞋很多小孩子都喜欢。 一队警察匆匆从小区里往外走,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个小个子男青年,他紧闭双眼,两手都被戴上了手铐,身上有好几处还在往外溢着血。 年纪大有过打猎经验的人能看出来,那几处冒血的地方应该是被枪打的。 也就是说,这个小个子应该就是警方要抓的人吧? 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周围的人还没琢磨明白这事,又一个担架被抬了出来。 在那副担架上躺着的是一个身形高大、身着短裤运动鞋的男青年。暂时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伤,但他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是否活着谁也看不出来。 这时许振等人已摘下头盔,仍携带着枪支,负责在外围警戒。陈染则跟着任队身后,随着队伍往小区外走。 这么大的新闻何记者等人怎么会放过?他扛着摄像机往前闯,一边怼着身前的人,一边朝着队伍前方的梁队招手:“梁队,我是小何,电视台的,能不能允许我拍照。” 电视台的?看着小区外几个急切的记者,梁队认出了几个。 他也知道,这次的案件牵连较广,算得上容城市本年度最大的系列案件之一。如果这些主流媒体要采访的话,也没有必要拒绝。 但这事不是他一个分局刑警队长独自就能决定的,他转头看向石林:“石队,电视台和其他媒体几位记者打算对现场进行拍照,你觉得合适吗?” “可以拍,不过新闻稿必须要经过审核才能发。”石林气场强大,说出的话不容拒绝,几个记者全都答应了。 当然他们都知道,警察这个群体不宜暴露在公共视野中。所以他们的镜头主要都集中在担架上那几个人身上,至于华英小区里的情况,没有得到梁队等人的允许,他们也不好进去。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警方在执行抓捕之前,并没有跟任何一个记者通气。何记者这次虽然抓拍了一些素材,但这都不是他最想拍的,重要的抓捕过程他完全没拍到,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遗憾。 陈染随着任队上了一辆车,任队不放心,再次问道:“陈染,你真没事儿?” “真没事,这次上楼顶抓人,只有一位特警腰有点闪了,其他人都没事,抓捕还挺顺利的。” 她说得轻描淡与,任队却并不觉得容易。 楼顶共八个单元,面积也不算小,几个警察上去稍一走动就容易被韩小光察觉,但凡陈染他们动作慢一点,或者有点失误,那个孩子可能就出意外了。 他一旦出现意外,甚至死亡,麻烦就大了。 哪怕他们这些警察为破获此案做了许多工作,只要有人质出意外甚至死亡,他们就会受到社会和家属的大量谴责。 想到这些,他心里真挺后怕。 上楼救人的过程许振等人跟他们都说了,所以任队知道,这次幸亏多上去一个陈染。有她在,许振他们就可以专心对付韩小光,并连续对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进行瞄准和射击。 他拍了拍陈染肩膀,虽没再说什么,却像说了好几句话。 车上还有好几位刑警在,杨信刚就在陈染对面,陈染就问他:“房子里还有地下室是什么情况?” 她从楼顶带昏迷的男孩下来时,车雨姐姐的房子已被打开,任队也带人冲了进去,还从房间里抬出来一个煤气中毒的男青年。 刚才陈染瞧着那男青年有点眼熟,但这人躺着一动不动,还闭着眼睛,她一时也没认出来。 “是谁我们暂时也不清楚,他可能跟韩小光有仇吧。我们在地下室找到他的时候,他被人用绳子捆着手脚。身上倒没什么伤,就是衣物不完整。除了他,那房子和地下室没别人,至于有没有人死亡,让小朱带人做完痕检后再判断吧。” 杨信刚语焉不详,看样子是不好意思说得太详细。 陈染:……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不会是跟韩小光网聊过的网友清风任我行吧?”陈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人。 “有可能就是他,回去给他取下指纹就知道了,不过这人煤气中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那张脸长得还行,看样子是让韩小光给霍霍了……”旁边有两位刑警在聊天,谈到地下室关着的男青年时,俩人露出一副牙疼的神色。 陈染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好像想起来这人是哪个了。 之前他们在彩票站蹲守黄常伟时,曾有个男青年摸小路屁股,被发现后,他不仅从小路手中挣脱,还硬塞给小路一张名片,让小路哪天有想法了联系他。 如果真是他,那可真算得上是造化弄人了?跑得那么快的人,竟然中了韩小光的计,被关在了地下室,差点丢了性命。 韩小光身中三枪,被救护车送到指定医院去抢救,那个男青年和小男孩也被送到同一家医院,都有专人负责看守或保护。 陈染没有直接回分局刑警大队,作为主要参与人员之一,她和许振等人都要去市局,参加接下来的案情总结会。 特警大队那几个参与执行任务的人也到了市局。车子前后抵达,陈染和任队都等在院中,等人都到齐了再一起进入大楼。 这是她第一次来市局,出于好奇,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这座建筑。 “人都到齐了,那就上去吧。”说话的人是石林,他坐在最后一辆车上。 几位记者也跟着进入大楼,但他们没能进入会议室,只能在休息室里等候。 市局这间会议室比刑警大队的要大一些,列席会议的,除了这次参与执行任务的刑警与特警,其他人都是本市各公安系统的领导,一般都是各分局一二把手,以及各刑警大队队长。 “人都齐了,那就开始吧,先让石林说一下现场的情况。”主持会议的人是市局齐副局长。 他并未去现场,但他已对现场的情况做了比较充分的了解,知道这次收获不错,不仅一举抓获最重要的嫌疑犯韩小光,还成功解救了被韩小光带上楼顶的小人质。 至于地下室里救出来的人,身份如何还需要查证。 石林口齿清晰,思维流畅,几分钟内就把现场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在出发之前,我跟河西区刑警大队的梁队沟通过,都认为,以韩小光的做案史和过往经历,他极有可能会做出一些过激举动。为避免出现人员伤亡和意外,我们决定在出发之前做一些预案,并请特警大队派人协助执行任务。” “事实证明,这些预案是有效的。值得我们在以后的行动中借鉴。” “为此,也要重点感谢特警大队对这次行动的支持。尤其是在楼顶抓捕这一行动中,特警大队几位特警和河西区分局的陈染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在场的人也都知道了,特警的人和陈染这次上楼,不仅抓到了韩小光,还救了做为人质的男孩,说他们的作用至关重要真不夸张。 特警平时接受过大量针对性的训练,他们能上楼顶抓人这都是在正常工作范围之内的事,但陈染作为一名女警,也能做到这一点,这就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了。 有两位其他分局的领导都往她那边瞧了瞧,并未掩饰他们的好奇。 他们多少都听说过河西分局这边出了个不错的女警,各方面能力挺全面的。 在梁队嘴里,那是个能文能武的下属。不仅懂法律 、擅长抓捕,指纹做得也好。 如今看来,梁队并未吹牛,他说的话部分已变成了现实,摆在这些人眼前。 这次会议就是个简单的案件报告会,把案情了解清楚,又对相关人员进行了口头性的表扬之后,齐副局就让人带着参会的刑警和特警人员离场。 留下的全都是梁潮生那个级别的人,估计他们还有事要谈。 陈染和杨信刚走出会议室,几位特警跟他们前后脚出来,这些年轻特警跟陈染都熟了,看她瞧过来,纷纷扬起手露着白牙对着她笑。 “陈染,以后有机会咱们再一起执行任务呗。”一位特警说。这些人对陈染的实力都有所了解,还挺愿意跟她一起出警的。 在全员男警的队伍里,出了一个实力相当的漂亮女警,那就是满眼绿色之中露出的一抹亮丽,谁会不喜欢?哪怕不敢有绮念,也都希望能多见见她。 许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跟陈染嘻皮笑脸的,他也想向陈染发出邀请的,但他害怕被拒绝。见同伴已说出了他想说的,他就把话咽了回去,默默地等着陈染的回复。 “行啊,有机会再一起执行任务。不过咱们负责的领域不一样,什么时候能合作这可说不准。”陈染心情不错,对这些年轻特警的邀请给予了积极的回应。 等这帮人并肩走远,杨信刚不由得撇撇嘴,对身边的同事吐嘈:“你看这帮人笑得……春天还没来呢。” 同事瞪他:“小心小陈听到。” 事实上陈染已经听到了,杨信刚爱吐嘈这事她也知道,她白了杨信刚一眼,说:“我看是某人春天来了吧?昨天你去厕所那么长时间,是不是跟谁打电话来着?” “你小心这月电话费超标,回头你还得自掏腰包补上。” 杨信刚:…… 众人很快走到休息室附近,门开着,看到这些人,休息室里几位记者全都出来了。 “警察同志,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一位记者开始对最前边的任队发问。任队连忙摆手:“不好意思,我们没得到上级通知,相关情况不好乱说的。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去跟上级沟通。” 任队不确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就把事情推到了梁队等人身上。 以前他们也办过很多大案,但像这两次一样,一直有记者想采访的情况还是很少的。 一般只有在需要做记录片或者录制教学片的时候,上边才会派专人跟拍。大多数时候记者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介入他们的行动,所以任队不太清楚谈话时该到哪个程度合适。 破案他有经验,应付记者他就没经验了。 他明着拒绝了,但这几个记者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这些警察,有个人就道:“可以说几句你觉得没问题的。”但这句话对任队没起什么作用,他仍然做势要走。 何记者年纪虽轻,但他采访经验丰富,知道这次的事涉及到办理中的案件,肯定不会随便对外泄露细节。所以在未经领导许可的情况下,这些人恐怕不会多说。 但他想留下来听听,万一能得到点消息也是好事。 晚报的胖记者不死心,笑着说:“任队,我们采访不是为了打探机密,而是以记者身份,替广大群众了解案情进展和细节。做为记者,这是我们的重要职责。” “我想任队您也知道,这起系列出租车抢劫案在近两年内连续案发,导致普通大众人心惶惶,出租车行业更是引起震动。很多出租车司机为了保证自身安全,都在车内定制了钢制护栏,这都是无奈之举。” “现在贵司一举将涉案团伙人员抓获,这绝对是大快人心的大喜事,全市人民都会感激你们的付出。”胖记者口才比较强,先给这次采访上高度,让人不好拒绝。紧接着又送上一捧甜枣,让人想直接离开都不好意思了。 任队有点无奈,他怕哪句话说得不妥,万一被放大或者曲解就不好了。 他看了眼杨信刚和老吴,杨信刚完全没有接话的想法。任队不想应付记者,他也不想。破案时他又不是主力,采访谁也轮不到采访他吧? 老吴其实挺擅长讲话,便他也不想出这个头。他跟杨信刚想法一样,又不是主力,就是来帮忙敲边鼓的,哪能由他来接受电视台这种媒体的采访? 不知是谁,把陈染推了出来,说:“记者同志,你有问题不如问问陈警官,这个案子出力最多的警察之一就是陈警官。除了领导,她最适合接受采访。” 杨信刚巴不得有人把这个活儿接了,他立刻往后退了两步,把陈染让出来。 陈染看着几位挪到身后的同事,心知这些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刑警,连犯罪分子都不怕,怎么会真怕接受记者采访?其实主要还是不想太高调。 所以这帮人把这种活推给了她。 胖记者也初步了解到了陈染在案件中所起的作用,能对陈染进行采访,他自然求之不得。 有个记者觉得陈染应该比其他人好说话,就道:“陈警官,你与几位特警同志上楼顶抓人的事,我们也听说了。那孩子还是你救的,你能说说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吗?” 何记者:……这是什么问题?都什么关头了,还有时间想事儿? 晚报的胖记者刚才说得不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记者却横插一杠子,问的还是这种没营养的问题,不怕讨人嫌吗? 果不其然,陈染淡淡地瞧了那记者一眼,说:“都到那种关头了,当然是赶紧救人,没什么想法。” 晚报的胖记者赶紧过来打圆场:“对对,时间那么紧,哪有时间想别的。换谁都没时间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记者有点讪讪的,他平时这么提问时,被采访人一般都会说些高大上的场面话,大抵如此。他问习惯了,这个问题一下子从嘴里冒出来,问完后,他自己也觉得这种问题挺弱智。 正尴尬着,就听到陈染说:“案子全局指挥工作是梁队和市局的石队做的。市局、河西分局以及特警大队都派人参与了这次行动。能取得今天这个成果,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我个人只是其中一份子,算是尽力做好了个人负责的一部分吧。”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5节 “目前这个案件还在办理中,有许多流程要走,哪里能说哪里不能说,不是我们基层工作人员能定的,一切都得需要批准。” “如果各位想进一步了解相关情况,可以向我们领导申请,并提前把要采访的问题整理成稿,以供领导审核。” “感谢大家对此案关注,我们还有些工作要做,先告辞。”陈染客气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她这番话说得算是滴水不露,没有完全驳了记者们的面子,也给这些人提了个醒,想采访要先申请,别为难他们这些基层人员。 涉及到案子的事,是能随便说的吗? 众人很快把那几个记者甩到后边,任队看出来陈染对他们几个刚才的甩锅行为有点意见,就道:“小陈,还得是你,刚才你说的话我觉得就很好,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完全不说。有发言人的风范。” 杨信刚也笑着说:“对头,我觉得你可以替我们这些人当发言人了。” “可不是吗,小陈你还挺全面的,方方面面都能应付。”老吴也过来凑热闹。 陈染:…… 她无语地道:“你们都不想出头,就把我推了出来,现在能不能别给我洗脑了?” 几个人说笑时,大会议室里已经开始讨论起指纹大赛的事。 有位分局领导说:“我这里有个案子,指纹涉及到一起抗诉案,如果小陈能把这个指纹破解了,我这边原则上也同意她代表咱们市出战。” 第47章 借调 带血的手印 “哪个案件?”齐副局问道。 “是大阳风扇厂顾卫东的案子。”说话的人是河东区刑警大队云队长。 河东区与河西区相邻, 大阳风扇厂就位于两个区毗邻的地方,两区都有不少人在该厂上班。 当初调查此案时,因为部分案件当事人户籍地在河西区, 所以梁潮生也知道这个案件。 “顾卫东涉嫌杀死姜青枚的案子是吧?”梁潮生问道。因为是命案,他对此案印象还挺深。 被害人姜青枚是96年毕业的大专生,毕业后就进入风扇厂当会计。她长得很漂亮, 进厂后不少男青年都追求过她, 顾卫东也是众多追求者之一。 “对,是这个案子,最近这个案子审判结果出来了, 在案件审理时,有三个证人当庭翻供,都说他们之前看错了,事发当日,他们并没有看到顾卫东进入姜青枚房间。” “这三个证人中有两名是姜家在大院里的邻居,另一个人是姜青枚的亲生母亲。” 姜青枚母亲居然也翻供了?这个母亲是怎么回事?母女关系不好还是有其他原因? 在场的人互相对视一眼, 有点难以理解这个母亲的作法。 一共四名目击者, 三个人全都当庭翻供, 这里边真的没有猫腻吗? 云队说到这里, 叹了口气,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他并没有对姜青枚的母亲作出什么评价,继续说道:“只有一个证人仍坚持原来的指证,在法庭上坚称他看见顾卫东在姜青枚死前曾进入姜家,走的时候很匆促, 袖口有血。顾卫东还用外套包着东西,极为可疑,他怀疑衣服里面包着的是凶器。” “但该证人也曾追求过死者, 属于利害关系人。” 在场的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如果凶手确实是顾卫东,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嫌疑人顾卫东的家人用了某种手段收买或者威胁了三名目击证人。 只剩一个证人愿为死者作证,此人还曾是死者的追求者,那这个证据链就太薄弱了。 无论谁审案,都不可能仅凭这一点给顾卫东定下故意杀人罪。云队简单一说,众人就听出了这件事中关键的地方。 齐副局说:“除了目击证人,没有别的证据了吗?” 云队拿出来一份资料,说:“现场留有鞋印,鞋底花纹与顾卫东穿过的一双鞋一致。但咱们都清楚,鞋印在庭审上的作用只能作参考,毕竟它不是唯一的。” “凶器是一把水果刀,但我们没在现场和顾卫东家里找到凶器,用鲁米诺在顾卫东家中作过检测,并未查出有清洗血迹的痕迹。” “当然,现场留下了几枚血手印,这些本可以作为证据的,只是有几枚手印被人为抹除了。可能是大院里的人冲进去查看情况时不小心抹掉的。剩余的两枚都很糊,之前也让痕检比对过,无法证实那两枚血手印是顾卫东本人的。” 齐副局翻开云队递过去的案卷,快速过了一遍,随后将案卷递给其他人,说:“死者临死前未被姓侵,胸部被刺两刀,大院里的人进入死者房间时,姜青枚已经死亡,且当时凶手并不在房间里。所以,这个案子现在的关键点就在这两枚血手印上。” 沙口区一位刑警看完案卷后,点了点头,说:“法院认为证据不足,顾卫东无罪释放。可检方不认可这个判决,提起抗诉。” “换我是检方,我也不服这个判决。只是庭审时有三个目击证人翻供,直接导致证据不够充分这个结果。” “要是能把那两个带血的指纹做出来,证明指纹就是顾卫东本人留下的,那证据就比较充足了。” 梁潮生想了下,说:“云队,依我看,也不要把全部希望都放到指纹上面嘛。指纹肯定要重做一下的,但我们也可以从其他方面寻找突破口。” “有两个方向我觉得可以考虑下,其一,那三个翻供的人近期是否与顾家人有联系?如果能查实他们曾收受顾家的好处或者受到顾家背后势力的威胁,都可以证明他们在庭审时做了伪证。” “其二,可以查一下顾卫东杀死姜青枚的原因。可能是情感因素,但也不排除其他方面的原因。” “据我了解,顾卫东是风扇厂的车间主任,厂里有人曾反映,顾卫东有贪污受贿的行为。死者姜青枚是单位会计,她对这些事说不定知情。这方面深挖一下,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梁潮生的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赞成,他们也给这个案件提出了一些调查的方向。 对于这些人的说法,云队都点头表示认可。这个案件当初就是由云队带人办的,接下来他还要配合检方补充证据。 只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才能改变之前的判决结果。 “时间差不多了,先到这儿。” 齐副局看了看表,随后又道:“梁队,关于顾卫东与姜青枚一案,你找个时间跟小陈聊聊,看她是否愿意接这个活。” “那两个指纹应该很难做,她要是实在做不出来,等过几天指纹鉴定大赛开始了,可以把这两枚指纹也传上去。省里这么多痕检,说不定有人能成功比对出来。” “我打算另给她找两枚指纹,如果姜青枚案的指纹她比对不出来,可以试试另外两个,只要她能比出任意一个她就有资格参赛。” 听到齐副局的说法,沙口区刑警队长立刻说:“齐局,要不我出个指纹吧。我们这边正好有些疑难案子,既然想找几个疑难指纹对小陈进行考核,选谁的不是选呢?” 梁潮生:…… 这家伙要是真给找个指纹,那指纹背后肯定不会是小案子,合着他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陈染给他们沙口区干活呢! 齐副局没拒绝,说:“你们都可以出一个,当然以重大案件为好,送过来之后我让刑科大队的老瞿挑两个合适的。” “可以,我看行,回去我也挑挑。”其他人也来了兴致,已经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把本区一直未破的重大案件筛一遍,看看哪个案子可以通过指纹来寻得突破点。 梁潮生再没说什么,他想着能被这帮人挑出来的指纹,就不会有好处理的。 陈染吃亏就吃亏在从警时间太短,要想让她和全省痕检高手一起参加指纹比对大赛,他不狠狠夸一下陈染的指纹比对能力,领导那边也不可能同意。所以他之前曾在齐副局等人面前好好地夸了一顿陈染。 怪他不小心夸得有点狠了,导致这些人都想见识见识陈染的实力,这才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 回刑警大队的路上,梁潮生给任队打了个电话:“陈染还在大队吗?” “没在,案子不是破了吗?这阵子她一直没怎么休息,我给她放了半天假,她应该是和小孙出去逛街了。” “小孙,是那个女法医?”梁潮生手底下有七八十号人,他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关注到队里所有人。 作为法医助手,孙维一不是出现场、去殡仪馆,就是泡在实验室或者伤情鉴定室,并不常出现在他面前。 她本人又不是活泼外向的性格,还总戴着口罩低头忙碌,导致她存在感较弱。所以梁潮生只记得孙维一姓什么,具体姓名一时想不起来。 “对,是她。俩人才出去不一会儿,可能要晚上才能回宿舍。” “你找她有事啊?用不用我联系她?”任队追问道。 “不用,好不容易休息,让她们逛吧,稍晚点我自己联系她。黄常伟和韩小光的案子,你多上点心,监督着点底下的人,让他们把证据全都做实了,别出纰露,免得后期出现麻烦还得重做。” “放心吧,这个案子证据很充足,人证物证都不缺。”任队说到这里,又告诉梁潮生:“医院那边刚来电话了,被韩小光当成人质的男孩已经醒了,不过他神志还不清醒。” “现在还没有家属报失踪,所以他的身份我们暂时还不清楚,目前还在查。” “知道了,地下室找到的人怎么样了?”这个人的身份他们已经查了出来,因为此人曾因打架斗殴被治安处罚过,库里有他的指纹,一查就知道了。 当初跟他打架的对手正是黄常伟表兄弟。 “这个人还在医院做高压氧治疗,他家属已经联系上了,目前家属在医院陪床。医生说他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会醒过来,但不确定醒来后大脑损伤的程度。” 梁队也预料到这一点,煤气中毒过后,即使人有幸被救回来,也有一定可能会存在后遗症。 至于韩小光的情况,刚才会议结束时,市局的石林已打电话确认过,医生在给韩小光做取弹手术,人还在麻醉状态。 这个案子接下来的工作仍然不少,但不会像先前那么紧迫了。 梁队也松了口气,抓到所有涉案人员,扣在他头上的紧箍咒就像被拆掉一样,压力总算小了一些。 他忽然想到,今天从华英小区出来时,特警大队的人曾跟他开玩笑,问他愿不愿意放人。如果他这边没什么问题,特警那边可以把陈染招过去。 梁潮生心知肚明,以陈染的能力,到特警队也不是不行,她只需要熟悉一段时间,就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特警。 可这怎么能行呢?人都到他们刑警大队了,这样还想指望他把人白白放跑,当他是善财童子吗? 想到之前开会时沙口区刑警队长想让陈染帮他们做指纹的提议,梁潮生不禁腹诽起来:这一个两个的,都挺会打主意的,心眼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多。 梁潮生捱到稍晚一点,大概到傍晚七点左右时,终于给陈染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时,陈染正在跟孙维一逛夜市。自从工作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逛夜市。 不过她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要买,就是随便逛逛,倒是孙维一,买了七八套便宜的t恤和裤子,不求质量款式,只要舒适便宜就好。 这些衣服都是她解剖时要穿的,解剖完身上味重,衣服上的味也很难洗掉,所以她解剖时穿的衣服丢弃的频率很高,隔一段就要采购一批便宜货。 陈染还是挺替她心疼钱的,就说:“你干这行太费衣服了,你要是不嫌弃,回头我跟我老姨说下,她以前做过休闲女装生意,做过批发。不过她现在改行了,仓库里还有一些库存,回头我给你拿过来一些吧,你可以用完一套丢一套。” 孙维一马上说:“不嫌弃,这有什么好嫌弃的?我家里人的衣服我都不能穿,要不我也用他们穿旧的。” 说到这儿,孙维一低了下头,说:“不瞒你说,我们一家人以前过得挺好的,自从我当上法医,跟家里关系就变僵了。我爸一直想让我进医院,他现在看到我就生气,我妈倒是来看过我两回。” 陈染倒是能理解孙家人的想法,其实她当警察这事,她妈也不大赞成。只是她一向主意大,她妈知道自己说不过女儿,也就没管太多。 陈染抬手掐了掐手指,随后告诉孙维一:“我觉得,你家人应该会改变态度,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今年内吧。说不定哪天就来主动接你回家了,放心啦。” 孙维一看着她手指掐来掐去,自然好奇:“这你也知道?要是我爸妈真能改主意就好了…” 陈染笑着说:“当法医不会是你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吧?” 孙维一笑:“确实是最判逆的一次决定。我以前的路全都是爸妈给定好的,包括考什么专业,去哪家医院,晋升路径他们都给规划好了。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但我真的很厌倦。” 这时陈染电话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是梁队。 孙维一马上道:“梁队电话,你赶紧接吧,那边人少,去那边接。” 孙维一拉着陈染去了夜市边缘的一个遮雨棚下站着。 陈染接电话时,孙维一往周围瞧了瞧,打算等陈染接完电话后过去买点吃的,带回去当夜宵。 过了几分钟,陈染打完了电话。 “是不是有事?要回队吗?”孙维一问道。 “有事,不过不急,明天回去再办就可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6节 陈染打算稍后找人打听下梁队说的案件,这时孙维一说:“还是先回去吧,我买点东西,咱俩拿回去吃。那边有几个摊子,过去看看。” 两人正要过马路,这时一辆银灰色面包车停在对面路边,车子刚停稳,有人就拉开车门,紧接着,从车上跳下来四个男人。 这四个人里有两个穿着花衬衫,还有两个都穿着黑色t恤。 那两个身穿黑衣的人居然还拿着棒子! 这个夜市离刑警大队只有两千米左右,陈染记得,这两年全市各分局和派出所都对辖区内的团伙进行过集中整顿和处理,打掉了不少黑/恶分子。 就是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换成别的女孩,看到这种人出现,早就跑了。但陈染和孙维一自然不会怕。 陈染正观望着,这时一个黑衣人已举起手中木棒,朝着一个年轻人的摊位上砸去。 陈染冷静地拿起电话,准备报警。 “小姑娘,我劝你别管闲事,赶紧走吧!” “这些人之间有仇,警察就算来了,也就是关几天,没用的。等那帮人出来了,该啥样还是啥样。” 一个卖烤肠的大姐在刚出事时就推着自己的小车往这边跑,她看出来陈染要报警,还好心地规劝了一句。 陈染照旧报了警,不过她不认识附近派出所的人,就通知了杨信刚,让他找人过来一趟。 至于任队,他还在忙着出租车抢劫案的后续工作,陈染没打扰他。 “什么仇啊?”忙完这些,陈染叫住那位大姐,打听起来。 大姐急着要走,“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你看你们俩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好看,回头要是让这帮人看上了,有你们受的。” “快走吧,别瞎打听!”大姐真急了,一只手拉着推车,一手推着陈梁和孙维一,想让她们俩在那帮人没注意到她们之前离开现场。 “没事,警察很快就来了,我们不会有危险。大姐,你这还有一排烤肠烤着呢,不如卖给我。”陈染指了指旁边的小巷,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还要买走大姐没卖出去的烤肠。 “行吧,去那边也行,我真是服你们俩了,就没见过这么轴的。” 大姐也想做这笔买卖,想着警察马上要来了,这俩小姑娘应该不会出事,就带着她俩往小巷路口走去。 第48章 借调 伪造机关证件 警察还没过来, 陈染担心马路对面事态恶化,有人受伤,所以她一直关注着对面的情况。 此时那四个人将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人堵到墙边, 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砸完摊位后,暂时没对那个年轻人动手。 卖烤肠大姐同样关注着对面的动向, 看样子随时都准备跑路。 这时一个黑衣人再次举起木棒, 用木棒一头指着被他们堵住的年轻人,可能下一个瞬间就要砸过去。 陈染怕出意外,就告诉孙维一:“你在这儿等着, 别跟着,我先过去看看。” “拿着这个。”孙维一有点担心,想把日常随身携带的一小瓶防狼喷剂递给陈染。她也知道陈染身手虽然不错,可陈染这边毕竟只有一个人。 陈染笑了下,没接。 夜市不远是容城最高学府,容城大学。这个时间点, 有不少住校大学生在夜市周围买东西闲逛。陈染过去的时候, 那个摊位附近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年轻学生。 有两个男大学生有心上前问问情况, 但都被同学给拉走了。 陈染过去时, 刚好与那几个人擦肩而过。一个男生抬手拽住她袖口,急切地说:“同学,那边危险,你别过去了。” “对对,我报警了, 一会儿警察就过来。” 这时那黑衣人已举起手中木棒,向摆摊的男青年肩上砸去,陈染从男生手中挣开, 只说了一句:“我就是警察。” 那几个学生都怔住了,再看过去时,陈染已大步走到那几个人面前。 黑衣人手中木棒已举到半空,在看到陈染时,明显很惊讶。等他看清陈染那张脸时,脸上狰狞的表情忽然变了。他嘻笑地指着陈染,跟几个同伴说:“哥儿几个,来了个不怕死的小美女。看看,长得是不是挺带劲儿的?” 那几个人并不急着教训系围裙的男青年,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折腾对方。所以陈染一到,几个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她这边。 “不错,长得很正,身材嘛……” 说话的是个身穿黄色花衬衫的男人,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陈染,明显不怀好意。 凭着入警两个来月的工作经验,陈染基本可以确定,这几个人身上很可能都有各种各样的前科。 系围裙的小伙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六左右,他本以为今天要再挨一次打。他已自身难保,因此他并不想管闲事。但他实在不忍心想象这小姑娘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对陈染吼:“你过来干什么?赶紧走啊!” 陈染有点意外,打量了那男青年一眼。 那四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不约而同地朝着陈染逼近,看样子是要把她围起来。 其中一个人甚至伸出手,朝着陈染脸上摸去。男青年着急之下,伸手拽住陈染胳膊,想把她拉出包围圈。 他并没有成功,手才伸出去,一个黑衣人就抬脚朝他肚子上踹去。 但他那只脚尚未踹到男青年身上,陈染已先他一步,抬脚横向扫过这个人肩膀,黑衣人只感到一股大力砸过来,猝不及防之下,侧向扑倒在地,倒地时还撞到了身边同伴。 “哎,你怎么回事,站都站不稳呢?”同伴被他挤得踉跄着往旁边跑了几步才站稳,有点恼羞成怒。 另外两个人却醒悟过来,他们面前的小姑娘有点身手。 “哥几个,把她围住,咱们这么多人还降不服她,说出去都丢人。”有人发了话,刹那间,三个人全都围了过来,眼神审慎地盯着陈染看。 至于那个被陈染踹倒的人,仍歪倒在马路边,身体蠕动了几下,却没有爬起来。 “笨死了,还能爬起来不?”一个同伙骂他,没有得到回应。 旁边几个大学生都被眼前突变的情势惊呆了,有两个人本来想帮忙的,见陈染已经出手,受到陈染的影响,竟从同学手中挣开,想过去支援。 但他们才走出几步,眼前情景再次发生了变化。又有两个人倒在了地上,他们甚至没看清那女孩具体是怎么动的,只记得她挥出两拳。 来时四个大汉,几个回合之间,能立着的就只剩一个壮汉了。 硕果仅存的壮汉一脸不可思议,系围裙的男青年也难以相信他看到的一切。情况过于诡异,超出现场所有人的想象,所以短时间内,这些人竟然都像静止了一样,呆立在原地。 穿着花衬衫的壮汉最先反应过来,知道他们这次遇到了一个硬茬子,这个年轻女孩不是一般人,他们都大意了。 他收起先前的轻视,转了转手腕,在动手之前,想试探下陈染的来路,所以他没有急于对陈染发起攻击。 “小姑娘,刚才是我们兄弟几个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我代兄弟几个向你道歉。” 这人并不鲁莽,他觉得以这年轻姑娘的身手,她背后应该是有师承的。 不清楚对手情况,能不得罪还是以不得罪对方为好。所以他打算先试探一下,最好能问出这姑娘身后的长辈身份。 “道歉不必了,不过我得请你们几位走一趟。”陈染说着,不紧不慢地掏出证件,朝着壮汉晃了晃。 看到证件上的字迹,壮汉反而不担心了,脸上竟重新露出嘻笑的神情,面带讽刺地道:“我当姑娘你是哪位呢,原来是警察同志啊?” “不就是警察嘛,我还以为谁呢,警察又能怎么着,你就是把哥儿几个抓走,也就是关几天的事。等几天出来了,哥们还是一条好汉。” “来啊,有本事你就给我戴上手铐。” 几个大学生都被这壮汉的话气得脸色发白,这帮人实在是太嚣张了,明目张胆为非作歹,连警察来了都不怕,眼里简直一点王法都没有。 换成他们任何一个人站在陈染那个位置上,此时早已不知所措。 陈染倒是淡定地很,她淡淡地瞧着那个壮汉,同时也在观察这几个人的情况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 这时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车门刚打开,五六个警察就从车上跳下来。 “警察同志,这边有人打架。”在附近群众指引下,那队警察很快找到陈染这边。 杨信刚也在,他带着周浩一起来了,其他人则是文汇路派出所的同行。 看到壮汉和那几个同伙,文汇所的一位副所长不满地道:“张会新,看守所的饭好吃吗?几天不去痒得慌,又跑出来闹事?” 陈染一听,就知道这帮人是文汇所的常客。 壮汉就是张会新,面对质问,他不但不恼,还笑嘻嘻地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要给副所长点烟。 “滚一边去,谁要抽你的烟?”副所长都记不清自己抓过这人几次了。 张会新被拒了,仍哈哈笑着说:“所长您看您这话说的,我今儿可没干什么,就是想跟这位小兄弟聊聊天,套套交情。”他说话时指了下摆摊的男青年。 副所长看了那男青年一眼,脸色又变差了,因为他认识那男青年。 “你们欺负小关多少回了,有完没完,非得把人逼急了?” “我可警告你,去年有个老实人让人逼急了,回头拿把西瓜刀捅死两个人,你们要是不怕,就继续折腾。” 因为这些人和男青年之间的冲突,副所长已处理过好几次了。 “得,这回我知道错了,您该抓抓,该罚罚,您看着办吧。”壮汉居然主动伸出手,似乎是想让副所长把他铐起来。 陈染和杨信刚在旁边观察着这伙人,俩人都明白,如果只有打架斗殴这些事,在男青年没有受伤的情况下,最多也就是把这些人关一段时间,对他们来说的确是无关痛痒。 虱子多了不痒,所以那壮汉刚才得知陈染身份是警察时,反而不在意了。 副所长也没别的办法,任何教育和警告在这些人面前都是无用功,但流程还是要走的。所以他招了下手,示意手下把这几个人全都铐上,准备带回派出所做笔录。 陈染刚才就注意到地上有个公文包,,那公文包就躺在一名黑衣大汉手边。有一沓纸从公文包里掉出来,露出了一截。 趁着文汇所几位警察给那些人戴手铐的机会,陈染走过去,弯腰要把那公文包拣起来。 壮汉看到她这举动,原本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时竟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心想他们怎么把这东西带到这儿来了? “喂,干什么,你这人想干什么?”看到陈染拣起公文包,壮汉有点急了。 陈染淡淡地说:“没什么,你们几个携带凶器,意图围殴无辜群众,我要看看这个包里有没有匕首之类的利器。免得周围群众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 “什么利器啊,啥都没有,不就是纸嘛!”壮汉假装不在乎,但他眼神仍落在那些纸上,多少显出些紧张来。 陈染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包里有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那她就更要看了。 杨信刚和周浩也注意到壮汉的异常,俩人立刻走到陈染身边,看向最上面那张纸。 “是营业执照?”纸张排版的格式和字体都跟商家的营业执照差不多。 “确实是营业执照,容城市山玉贸易有限公司,你们谁听说过这个公司?”周浩面带疑惑地问道。 “没听说过。”文汇所的几位同行已给另外几个人戴上手铐,听到周浩发问,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这家公司。 “营业执照是新的,下边还有公章呢。”杨信刚说。 陈染已经看到右下角大红的公章,章是容城市河西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的。 乍看上去,似乎没什么问题,但能让壮汉面露紧张的,要说没点什么事,她可不太相信。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7节 陈染当机立断,翻到下一页纸。 仍然是一份营业执照,不过公司的名称换了,公章上盖的仍然是容城市河西区市场监督管理局。 看到第二张时,陈染和杨信刚都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俩人心照不宣地连看了好几张纸,每张纸都盖着同样的公章,同样都是营业执照,只是公司名称完全不一致。 更离谱的是,这些所谓的公司在场的警察没听说过任何一个。 有点意思,陈染看着那壮汉,见他面色不太好,便扬了扬手上那沓纸,淡淡说道:“你还是仔细想想该怎么解释这些纸上的内容吧。” 壮汉经过短暂思考,已找到了借口。他努力让自己稳下来,随后扯出个虚假的笑,说:“我兄弟爱捡废纸卖钱,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我哪知道那些纸是什么东西啊?” “我可告诉你,别往我身上赖,我也是才见着。” 文汇所的副所长过来看了看,也有些意外,指着壮汉说:“别装了,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们伪造出来的?” “我不知道,不关我事,你问我我问谁去?”壮汉打算装死到底。 陈染知道这种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就道:“不是说你不怕警察,反正关几天就出来吗?” “你最好祈祷我们没找到证据,要是让我们找到制造或买卖这些许可证的证据,就凭这么多营业执照,就够你们在里边蹲几年的。” “还几天,想什么呢?” 说到这儿,她扬了扬手上的纸:“盖着国家机关的公章,这是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买卖都有罪。光这些就有二十多张,十张以上从重处理,有望三年起步。” “如果有其他罪行,可能触发数罪并罚。懂吗?” 壮汉:…… 杨信刚打了个响指,对那壮汉说:“确实是三年起步,几位未来可期哦。” 壮汉气得脸色发青,未来可期是这么用的?那不是老师用来鼓励学生的吗? 警察到达现场后,摆摊的男青年没什么变化,警察跟壮汉说话时,他像无关者一样,走到旁边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摊位。 “哎,关鹏,跟我们回去做下笔录吧,先别急着走。”文汇所一位民警叫住他。 另一个民警跟他比较熟,走过来小声劝他:“关鹏,姜青枚都走一年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关鹏听到他这几句话,竟露出呲笑的神情,说:“怎么走出来,跟别人一样,让这帮王八蛋吓得像个孙子一样,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吗?你也是跟姜青枚一块长大的,你舍得她就这么死了,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说完这几句话,他把手中的塑料凳子重重地放到旁边的倒骑驴上,看样子准备收摊走人。 陈染本来不知道关鹏是什么人,但姜青枚这几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结合刚才的情况来看,这个关鹏应该就是一直在为姜青枚说话的追求者吧? 只是没想到,文汇所一位民警也是跟姜青枚一起长大的。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些人说不定跟姜青枚和顾卫东的案件有关。庭审时有三个人都翻供了,翻供的原因是否跟今天闹事这伙人有关系?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要被这种地痞折腾几次,很少有人能坚持下去,这也就能解释,那几个证人为什么会翻供了。 这时副所长走到了杨信刚和周浩身边,打算跟他们俩商量一下:“小杨,小周,这几个人我本来打算带回所里处理,不过现在这案子性质恐怕变了,不是简单的治安案件,有可能演变成伪造国家机关证件这种性质的案件,而且有极大可能是团伙做案。” “我们所恐怕担不下这样的案子,你们看,这些人是带到所里,还是由你们直接带走。” 杨信刚并没有回答,反而看向陈染,“你什么想法,要把人带回去吗?” 经过一个阶段的相处,杨信刚对陈染也由不服气变成了服气,并在不知不觉之中,在很多事情上都会主动征求陈染的意见。 副所长有点惊讶,分局女警的事他隐约听到了,但他跟陈染没什么接触,算不上了解。所以他之前不太清楚,陈染这么受重视。 对于杨信刚抛过来的问题,陈染没有马上给予回答,先拨通了梁潮生的电话。 接到陈染打过来的电话,梁潮生有点意外。他知道陈染不会随便找他,既然联系他,那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他马上按下接听键:“什么事儿?说吧。” “我们抓到了几个人,这些人可能跟顾卫东与姜青枚一案有关。有个叫关鹏的,跟你今天说的姜青枚是青梅竹马。这些人还涉嫌伪造国家机关证件,梁队,我们要不要把他们带回大队处理?” 梁潮生本来就想调查一下顾卫东身后的势力,现在这伙人的出现倒是给了他一些思路。 陈染抓到的人能想出伪造假的营业执照,那这些事是不是由顾卫东或者顾家人主导的?哪怕不是主导,只是顾家人参与了,也值得他好好查一番。 要真是这样,很多事都可以解释得通。 至于伪造出来的营业执照,那用途可就太多了,可以用来诈骗,也可以用假公司的名义骗取贷款,也有可能被用来进行违规经营或者逃税,总归是有利可图才会冒险造假。 既然发现了这种团伙,不如顺便一起查一下,搞不好还能找到跟顾家人有关的线索呢,也算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想到这儿,他当即告诉陈染:“把人都带到刑警大队。这个案子我们队亲自办。” “嫌疑人比较多,请文汇路派出所的人协助一下。” “知道了。”陈染挂断电话,见关鹏仍在收拾杂七杂八的东西,就跟他说:“关鹏,这个案子区分局刑警大队要接手,你得跟我去一趟刑警大队,到时候我们领导会找你聊聊。” 关鹏皱了皱眉,他对警察不抱什么希望,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法院的宣判结果。连法院都宣布顾卫东无罪,他再去刑警大队又有什么用? 他态度很被动,明显不想去。文汇路那位民警过来劝他:“关鹏,你去吧,这个案子既然由刑警大队接手了,说不定能有变化呢。你可能不知道,最近刑警大队那边办了好几个大案,他们真能办事,要不你去试试?” 那民警只是个普通片警,大多数时候都在处理街坊邻里之间的纠纷,并不像陈染和杨信刚那样受器重,也没机会直接处理大案子,所以他能做的事比较有限 但他到底是业内人士,知道刑警大队最近连破大案,在市局那边都挂上名号了。陈染的事迹他也知道,他甚至还看过关于陈染的新闻报道。 这个案件由刑警大队接手,陈染也会参与,竟让他莫名地产生了几分信心,说不定刑警大队真能为死去的姜青枚伸冤呢。 正胡思乱想着,那女警竟主动跟他说:“明天有需要的话,可能要请你去一趟刑警大队,因为你认识姜青枚,有些事我们可能要向你了解。” “可以,我肯定没问题,需要我的话,你往所里打个电话,喊我一下就行。”民警答应得极为痛快。 杨信刚也没闲着,得到梁队首肯,马上带人把几个壮汉押上车。众人刚在车上坐好,壮汉的手机就响了。 他手腕被手铐着,没办法藏手机,只好任手机响个不停。 杨信刚拿起电话,看到有短信进来了,他马上跟陈染说:“是小顾总!” 第49章 借调 社会性事件 看了眼短信上的内容, 杨信刚问那名叫张会新的壮汉:“小顾总是哪个?他让你办什么事?” “是……”张会新明显不想回答。 杨信刚对顾卫东和姜青枚的案件了解得很少,此案原本是由河东区刑警大队处理的,梁潮生回队后只跟任队和陈染说过, 还没来得及把详细情况通知队内其他人。 陈染就接过话头,跟张会新说:“有电话号码,我们轻而易举就能查到是谁。” “你们这次来了四个人, 你不说你以为别人也不说吗?” 张会新抬头瞥了陈染好几眼, 随后把头扭到一边,看样子并没有被陈染说动。 这时杨信刚已经把小顾总与张会新的其他短信也刷了一遍。 信息不多,一共就两条。 刚刚在问张会新事儿办得怎么样了。五天前小顾总让张会新把货送老包。除此之外, 再没有其他,可能小顾总和张会新之间发的短信不多,也有可能其他信息被张会新删掉了。 也许张会新比较谨慎,有定期清理信息的习惯,除了小顾总这两封短信,手机上竟没有其他有用信息, 只有零星的几个推销和中奖消息。 陈染倒不着急, 反正还有好几个人, 等到了队里, 让任队他们分开审,总会撬开这些人的嘴的。人多了就这一点不好,心不齐,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这里距离河西区刑警大队仅两千米左右,三辆车转眼就开进了刑警队大院。 “陈染, 人先交给老吴,让他带人审,你先上楼, 梁队找你和杨信刚。” 陈染以为梁潮生找他是想问夜市的事,没想到刚进梁潮生办公室,梁潮生就问她:“听说你买了礼品,准备在离队时送人,是不是你们所长跟你说什么了?” 陈染:…… 她买礼品的事目前只有几个借调过来的人和孙维一知道,还没给别人分发呢。 因为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收到回派出所的通知,只是先准备着,免得到时候没时间准备,两手空空地跟别人道别。 “所长什么都没说啊?梁队,您怎么知道这个?” “没说就好。我也是刚才听几个借调人员聊天时听到的,说是你跟他们一样,都买了东西准备在离队时送人的。” “7.22专案已进入收尾阶段,有几个借调人员这几天就会回派出所。” 听他说这些,杨信刚有点紧张。他太喜欢破大案的感觉了,哪怕经常熬夜他也想留下。他借调过来前就知道刑警大队空出了名额,有意从借调人员中选取合适人选补上来。他原以为凭他的实力极有可能会被留下。 可这个想法早在几天前就被打消了,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都看得明白,在这些借调人员中,陈染的能力几乎断层领先。别人比不了,哪怕杨信刚比别人强,照样比不了。 所以杨信刚心里清楚,除非刑警大队对性别有要求,一定要男性,否则他是竞争不过陈染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脚尖,默默咬了下嘴唇,以掩去失落的情绪。等那股难受劲平缓了一些,才抬起头来等着梁队接下来的话。 “陈染,这两天我跟尹局还有其他几个成员碰了下头。经过讨论,决定吸纳你成为河西区刑警大队的一员。不知道你个人是否有这个意愿?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我会尽快让人办手续。” 陈染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最近几个大案足以证明她的能力,所以梁队能选上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个考察时间太短了,而且据她了解,河西区刑警大队已经十几年没有招过女刑警,这么多年来,她算是头一个吧? “我这边自然没什么问题,这件事梁队你跟我们孟所沟通过了没有?如果没有,我得给他打个电话。”陈染马上说道。 当初分配时,别的所长更中意其他人选,只有孟所进来就挑中了陈染。她进入派出所后,孟所对她也挺照应,所以她以后就算不在派出所了,要进入刑警大队,也得提前跟孟所交待下。 “不用打了,这事儿你刚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你能在这时候想着跟老孟交待一声,他知道了也会高兴。” “当时队里要对你们几个借调人员进行考核,还不能确定谁会入选,他就没跟你说。” 杨信刚鼻头发酸,听到这里那股难受劲又涌了上来。 陈染注意到了,悄悄向梁队指了下杨信刚,梁队猜测她的意思是问杨信刚怎么办?是回派出所还是留在刑警大队。 其实梁潮生早就注意到杨信刚的表情了,他故意憋到这时候也没跟杨信刚说话,就是想看看这小子的表现。 瞧他那难受劲,也不知道是难以接受比不过陈染的结果,还是舍不得离队。 梁潮生就转向杨信刚,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陈染要留下来了,你不替她高兴吗?” 杨信刚:…… 他咧嘴摆出了个微笑的表情,连连点头:“高兴,我替她高兴,恭喜你陈染。” 这回轮到陈染无语了,脸僵成那样,笑还不如不笑呢。 好在梁潮生忙得很,没那么多时间逗人,很快也给了杨信刚一个好消息:“杨信刚,这些天你表现得也不错,如果你个人有意愿留在队里当刑警,可以走正常考核程序,等三个月考核期结束,没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留下。” 这些话的意思很明显了,陈染可以破格提前留队,他要是想留下也可以,需要继续按正常程序走。 杨信刚对此接受良好,憋屈的表情顷刻间消失了,“梁队,我当然愿意留下,让我选我也愿意走正常考核的路,要是像陈染一样特招,别人也不会服气。” 对他这番话梁队挺满意,杨信刚能力虽不如陈染,但他能接受队友比自己优秀,肯上进又不嫉恨,这样就很好。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8节 让他这样的人留下给陈染和其他老刑警打辅助,给他时间成长,是很合适的。 “好,这件事先说到这儿,去会议室开个小会,任队去叫人了,咱们也过去。” 到达小会议室时,会议室里已来了八/九个人,其他人不是回家休息,就是忙别的事儿去了。 “任队,你把顾卫东和姜青枚的案子给大家伙说一下。” 任队已经跟梁潮生做过沟通,又特地查了下顾卫东一案的卷宗,对案件的来龙去脉很清楚。 他简明扼要地把案子给在场的人说了一下,听到姜青枚这个名字时,有几个刑警说:“刚才抓了几个人,那些人跟姜青枚的案子有关系吧?听说夜市上被打的摊贩就是姜青枚一案的证人。” 说到这里,在场的刑警都隐约猜到,那几个人极有可能是顾家人雇佣来打击报复证人的~ 任队点头,道:“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应该跟姜青枚一案有关,具体的等一会儿对这些人讯问过后咱们再讨论。” 他又说起了检方抗诉的事,然后道:“这个案子本应由河东区刑警大队主持补充侦查工作,陈染会给予指纹鉴定上的协助。但今晚陈染和孙法医在夜市偶遇张会新一伙人对关鹏进行打击报复,陈染又在这伙人手中发现了二十余张伪造的营业执照,这说明这个团伙还有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的行为。” “所以我们接下来也要介入这个案子的补充侦查工作中,另外,明天检察院那边会派来一位检察官跟我们联合办案。” 好家伙,这表明检方对此案很重视呗。想清楚这一点,在场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任队又道:“趁着人还没到,大家伙晚上再辛苦点,对这几个人单独进行讯问。主要目的有三……” 他布置着接下来的任务,问出这几个大汉的幕后主使人当然重要,同样重要的还有一点,就是把他们伪造证件的地址找出来,好尽快对这些造假作坊进行查抄。 张会新四人被抓的事瞒不了多久,所以任队等人的动作得快,免得被幕后主使者发现,去作坊销毁证据。 布置好工作后,任队看了看表,跟陈染说:“你跟小孙先去休息,把精神养好了。” “明天你主要负责处理指纹,这个指纹是案件的关键点。如果指纹能做出来,其他方面做好了就是锦上添花,做不好也足以给顾卫东定罪了。” “至于讯问和查抄造假作坊这事儿,先交给咱们办。杨信刚,你也留下。” 陈染知道事情轻重,没留下来参与讯问的事,先回了宿舍休息。 早上五点陈染就醒了,她又睡了一会儿,一直没听到隔壁宿舍有动作,如果是平时,隔壁那几个男刑警早该起来去洗漱了。 看样子,这些人晚上都没回宿舍住,估计是忙了一个通宵。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在走廊里遇到了任队。 “是不是忙了一晚上,眼睛都红了。”陈染注意到任队眼里有红血丝,他身边的刑警也差不多。 “后半夜才忙完,睡了俩点。” “情况怎么样了,那几个人交待多少?”陈染随着任队往里走,边走边问道。 “张会新什么都不说,看来是想一条道走到黑了。不过我们猜测,小顾总极有可能是顾卫东亲哥顾卫民。以他的财力和人脉,确实有实力替他弟安排这些事。” “另外三个人都交待了一部分,他们说确实有人花了钱让他们对几个证人进行威胁恐吓,如果对方不服就上手段。出钱的人是谁张会新不让他们问。” “造假作坊在郊区一个民房,是租的独门独院,房主一家去外地打工了,家里没人,就把厢房租给了张会新,已经租了两年。” “是张会新出面租的房子?那小顾总没参与造假吗?” “有个人说他应该参与了,不过联系小顾总的事都是由张会新负责的,具体情况另外三个人不太清楚。小顾总平时跟张会新是单线联系。营业执照和其他假造的证件都由张会新交给别人处置,他们只负责干活,其他的张会新不让多问。” “仅凭短信上的内容,并不能证明顾卫民指使张会新造假。不过我们已经把作坊查抄了,从里面找到了一些账册和文件。”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稍后会对抄到的物品进行检查,看看能否找到顾卫民参与造假的证据。 “任队,这个造假作坊带来的利润肯定很大,有了钱,顾家人才有能力让张会新这帮人替他们效力。现在我们把作坊查抄了,失去这个经济来源,不知顾家是否还有其他筹码,来指使人为他们办事。” “要是把他们逼急了,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还有下一步棋要走。我总觉得,顾家人背后好像有人在指点他们,这个人很可能懂法律,知道疑罪从无,也了解故意杀人罪对证据要求得极为严格。最后的结果证明他这个思路暂时是对的。” 任队也考虑过这些,“顾家应该请了律师,我们这边还在查。” 俩人正说着话,有个刑警过来找任队,“我刚才去了姜青枚原来住的大院,简单打听了一下。” “附近的人对姜青枚的评价是两个极端,分成两个完全不同的派别。有的人说姜青枚从小就是听话懂事的小孩,不爱打扮不张扬学习挺好,也不乱交朋友。” “另一伙人说姜青枚很会装,表面上清纯,私下里最会勾搭人,说不定就是因为勾三搭四,让某个男的感觉受到了欺骗,一气之下跑到她家把她给杀了。” 陈染听到这里,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跟任队说:“不对吧,昨晚我听文汇路的民警和关鹏提了几句,他们都说姜青枚比较内向,不爱跟人打交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造她的谣以混淆视线?” 任队想了下,说:“这种谣言的确有可能是人为的,造黄谣这种事并不稀奇。” “反正姜青枚死了,不能再为自己辩解什么。这么说不仅可以贬低姜青枚,还能让姜青枚的其他追求者都变成嫌疑人。如果是人为的,那这种行为固然可恨,但也可能奏效,是有可能让咱们将其他追求者列为嫌疑人的。” 说到这里,任队暗暗摇头,为死者感到可惜,人都不在了,还要活在别人的诋毁之中。 陈染一般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带入到工作中,但那位刑警刚带回来的消息让她心里很不爽。造黄谣这种事于某些人来说,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可对于被造谣的人来说,想证明自己并非勾三搭四的人谈何容易! 哪怕人活着,想辟谣也绝非易事。而姜青枚已经死了,死在别人的刀下,如果她并非那些人口中乱来的人,那她何其冤枉? 陈染抿了抿唇,表情严肃,冷淡地看向窗外。 任队看出来她不高兴了,他甚至能感知出来她为何不高兴。 大概也是因为姜青枚死后凶手得不到惩罚,还被造黄谣的事吧! 姜青枚确实惨,连她生母在庭审时都不为她作证,任队自认自己工作多年,已炼就铁石心肠,这时心里也生出几分难过。 陈染很快收回视线,跟任队说:“文汇路有位民警跟姜青枚比较熟,不如请他来一趟,向他了解下姜青枚的详细情况。” “我建议拉个表,将那些诋毁姜青枚的人都记录下来,找机会调查一下,是否有人以利益引诱这些人说姜青枚的坏话。” “我们要争取把背后捣鬼的人揪出来,现在庭审的结果还只有少数人知道。如果知道的人多了,肯定会有人认为我们警方不作为,法院判决不公,说不定会引发热议。” 任队也想过这些,姜青枚身上有些符号是极易引起普通百姓共鸣的,一个弱女子在家中被人捅死,明明有目击证人,却没办法严惩凶手,换哪个普通人听了会不恼火? 搞不好就会演变成群体性的抗议事件! “这件事我会尽快安排人手从各个方向着手去查。”任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陈染看了下表,说:“八点了,我去微机室,争取尽快把指纹做出来吧,有了指纹,一切都好说,要是实在做不出来,就只好把重心放在其他方面了。” “你去吧,我让小朱过去,有需要配合的你找他, 两个人说话时,没注意到回形楼的楼上扶手处,有几个人在往楼下走廊上看。 等陈染进了微机室,一位长相威严的中年人回头问梁潮生:“刚才那女警就是负责做指纹的陈染?” 第50章 警队重器 联合办案 “许检, 她就是陈染,姜青枚死亡一案的两个疑难指纹她今天就做。”说话的是梁潮生。 许检所在的检察院就是对顾卫东与姜青枚一案提起抗诉的单位,他这次来河西区分局, 也是听说这边有了新的线索,为了方便办案,院里把他派了过来。 这样他可以第一时间接触到相关人员的笔录与证据, 及时给予针对性的检查和指导, 可以加快办案速度。 对于梁潮生来说,他们很愿意检方来人跟他们一起办案。有检方的人在,可以及时发现案卷中的不当之处。如果存在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等问题, 也不用被打回来再处理,在侦查阶段就可以及时补救了。 “廖敬贤的案卷我看了,这个案子办得不错,有些细节性的小问题,稍微改改就可以往下走了。”许检收回视线,跟梁潮生说。 许检平时工作很忙, 一般不会注意到刑警大队都有什么人。 但廖敬贤的案子挺特殊, 案子的破获过程也堪称离奇, 容城市各个相关单位都知道这个案子, 他了解到陈染这个新警,也是通过这个案件才知道的。 廖敬贤死于过敏引起的休克反应,本来极易被定性为意外死亡,但河西区刑警大队却能把他生前用过的肾上腺素注射液找了出来,并鉴定出注射液被房怀武兄妹俩替换成了水, 以此证明,房怀武兄妹有主观杀害廖敬贤的意图。 不仅如此,这个案子还牵连出一个杀妻埋尸案, 每一步对于许检等人来说,几乎都是奇迹。 若是换个单位接手此案,可能至今都无法查明廖敬贤的真正死因,那廖敬贤死亡案也就成了悬案,也就不会把房怀武兄妹以及杀妻案凶手绳之以法了。 卷宗中记录了找到证据的过程,有时候会提到相关干警的名字。陈染这个名字曾出现好几次,这足以说明在廖敬贤一案中,这个叫陈染的警察在办案的一些关键节点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许检等人不至于想不通这一点,很自然就对这个女警产生了好奇。 人有了好奇心,就会想打听一下。他们和梁潮生等人都是同一个系统的,很容易就了解到了陈染最近的一些事迹,现在见到真人,许检自然要仔细瞧瞧。 这样回到单位,等同事问起的时候,也可以满足那些人的好奇心。 他还有正事要忙,看着陈染进了微机室,就跟梁潮生说:“先去看看昨晚你们取的笔录吧。” “还有,系列出租车抢劫案的案卷,我想看看,主要是看下证据方面有没有什么缺失的。” 对此,梁潮生是求之不得。案卷他们整理得差不多了,需要等法制科审核后再送至检方。现在有许检帮他们提前过一遍,就算有点纰露也可以及时发现,这当然是好事。 “任队,你找人把相关材料拿过来,让许检看看。拿的时候记着做好记录。” 梁潮生给许检准备了一个大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两张办公桌,不到十分钟,两张办公桌上就堆满了材料。 许检二话不说,拖着椅子坐下,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就开始看材料。 他最先看的是韩小光一案的材料,材料很厚,摆了高高的一摞。他时间有限,当然不可能全看,只按着索引,找了些重要的部分检查了一遍。 在两起出租车抢劫案中,各留下一个人的鞋印,许检指着鞋印图片,转头问陪在身边的任队:“在两个做案嫌疑人家里找到这两双鞋没有?” 任队让人拿来的只是材料,证物都放在证物室里,没拿过来。案子是他主持办理的,对所有材料他都很熟。他很快拿出一份证物清单,找出记录鞋子那一行,说:“第二起抢劫案现场足印是韩小光的,那双平底鞋比较新,他没扔,已经找到了。第三起抢劫案现场遗留的尖头女鞋足迹是黄常伟的,我们在他家里没找到,但他父亲和一名亲属承认黄常伟穿过那双鞋。” 许检点头,将证据大致过了一遍,提了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任队在旁边用红笔标注下来,稍后再让人改一下就可以。 看完韩小光一案的卷宗后,许检揉了揉眼睛,说:“这个案件引起的社会反响比较大,省里可能会在法制节目里把此案录制成纪录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提供一些视频和图片资料。” 这件事还没下通知,但他在省台那边有熟人,知道这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才给任队和梁队提个醒。 任队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是他主持侦办的案件,能作为省台录制纪录片的素材,足以说明此案重要且典型,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算是一种难得的荣誉。干这行上升空间很小,图的也就是这荣誉感了。 “对了,关于顾卫东的案子,我们这边也查到了一些新的情况。顾卫东父亲以前在某部门担任过领导,在十年前的下海潮办了停薪留职。这些年他一直在做生意,办过几家企业。但据我们了解,他办的这些企业,有些是皮包公司,涉嫌诈骗,这里边还有不少问题需要查。”许检又说。 “顾卫民这个人交际能力较强,人际关系也比较复杂,我们怀疑,他父亲公司里的事务,他有深度参与。也就是说,顾氏父兄二人涉嫌经济犯罪,不仅仅是你们刚查到的证件造假问题,我们怀疑,那个造假作坊不仅是为了卖假证,也是为了方便他们自己而建的。” 顾家父兄这些事任队还真是头一回知道,他吸了一口气,说:“这么说,咱们办的又是个牵连广泛的大案子。” “如果这些都是事实,那这家人的基因可不怎么样啊?” 对这个说法,许检还是比较认同的,有不少例外,但基因的影响确实是存在的。顾家父兄几人又在一起生活,难免又会互相影响,久而久之,就发展成几人共同犯罪的局面了。 “关于顾卫民父兄经济犯罪以及诈骗的事实,我们这边另有人配合查证。任队你们这边主要协助调查一下昨晚那几个人犯的过往就好,最好能在近期取得打手张会新的口供。” 任队点头道:“只要顾卫民父兄伏法,张会新那边也招供,那几个受威胁的证人就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总会有人重新给姜青枚做证的。” “是啊,这样最好。顾卫东现在坚决不承认在姜青枚死前去过她家,是因为他背后有人支持,如果他背后没了父兄在财力和人力上的扶持,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许检也道。 在得知这个案件判决结果时,他们院很快开了个会,大多数人都不认可这个判决。 凭经验和现场及证人情况,大家几乎心知肚明,顾卫东就是那个凶手。凶手就在那里,却无法得到惩罚,这种情况谁都不愿意接受。所以法院判决书刚下,他们就提起了抗诉。 其实许检也在想,如果陈染真能把姜青枚死亡现场的血指纹和顾卫东的比对上,顾卫东这事儿就好办了! 有这种铁证在,哪怕是零口供,也可以给顾卫东定罪。 但这事能不能办成,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为了避免给刑警大队这边造成多余的压力,他没再提这些。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59节 他没说,任队其实也清楚陈染那边指纹鉴定的重要性。他看了看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也不知道陈染那边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正琢磨着,一个刑警过来叫任队:“有一对夫妻来了咱们队,韩小光曾劫持了一个男孩当人质,他们俩说他俩是那个男孩爸妈。” 任队有点疑惑,这对夫妻怎么才来? 许检挥了挥手:“你去吧,我这不用留人。要是有事我会找你们。材料都在这儿放着,我出去会锁门,丢不了。” 任队当即跟着报信来的刑警去了会客室,他到会客室时,见到一个眼熟的小男孩。 男孩坐在一对年轻夫妻中间,看到任队出现,那对夫妻立刻站了起来,面上带着几分客气的笑。 “同志,我们俩是小元爸妈,户口本、身份证还有孩子出生证我们都带来了。对了,还有跟孩子合影的照片。” 那年轻男人似乎怕任队不相信他们俩是男孩爸妈,主动把证件和照片拿了出来。 任队默默观察着这对夫妻,感觉他们俩气质都不错,女的手指上戴着金戒指,腕上还有翠绿的玉镯,家庭条件似乎挺好的。 男的给人些从容不迫的感觉,跟任队对话时,也没有普通人面对办案警察的紧张。 陪同的刑警点了点头,说:“任队,我都检查过了,孩子也承认这是他爸妈。” 其实任队进来就看出这家人的关系了,男孩子长相大半随了父亲,但眼睛比较像妈妈。 “孩子失踪快两天了吧,我们之前一直没收到相关儿童失踪的消息,你们不知道孩子丢了吗?怎么没报警?”任队问道。 “不好意思,孩子平时跟他奶奶一起在华英小区附近住,我们雇了一个保姆帮忙照顾孩子。前两天他奶奶和保姆带小元出去玩,老人突然心脏不舒服,保姆着急给她找药,送她回家休息,忙乱起来就把孩子忘了。” “事后她知道孩子丢了,怕咱们怪她,不敢说,自己悄悄出去找了大半天,实在瞒不住了,才打电话跟我们俩说了实话,我们是连夜从外地赶回来的。” 要是这样的话,这对夫妻也算有情可原,不是不管孩子。 任队叹了口气,道:“以后还是要注意,孩子安全最重要,看这孩子精神还好,没受到太大惊吓,算是万幸。” 年轻男人连连点头:“幸亏警察同志救小元,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吓得心脏都快不行了,再来一回,简直不能活……”说到这儿,他有点哽咽,胸口微微起伏,情绪明显变得激动,有点说不下去了。 年轻女人也湿了眼眶,抓着小元手不放,估计还心有余悸,生怕一松手孩子就丢了。 “理解,这个我们能理解,都是有孩子的人,以后注意点就好。”让任队审人可以,安慰人他实在不在行。 好在这对夫妻及时收敛了激动的情绪,男的说:“听说当时有几个警察爬到楼顶,把我们家小元救了下来,还抓住了那个姓韩的凶手。我们这次来,除了领小元回家,还想谢谢那几位警察同志。” 这次夫妻俩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他在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回头一定要请人做个大大的锦旗,大张旗鼓地送到刑警大队来。 任队还有事要办,就道:“那几位警察只有一个女警是我们刑警大队的,另外几位都是特警,你要感谢他们,得去特警大队。” “那……我能不能见见那位女同志?”听说救儿子的是位女警,还是爬上六楼楼顶把孩子救下来的,年轻男人既感激又好奇,更想看看那位女警了。 任队却道:“这个我得问问小陈,她在执行任务,有没有时间也不确定。” “那我过几天再来,什么时候她有时间我们再来向她道谢,一定不会耽误她执行任务。”年轻男人说话妥帖周到,颇有一番不见陈染不罢休的架势。 “行,那回头我先问问她的意见吧。”想到陈染现在做的事,任队也不好在这时候打扰她。 他本打算要送这对年轻夫妻离开了,但他在这两个人身上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味,似乎有一股油墨香。 他随口问了一句:“二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呀,我没上班,十年前厂子效益不好,我买断了工龄,这几年折腾出来一个厂子,主要承接各种印刷、广告的活,一天挺忙的,没时间管孩子。” 说到这儿,他麻利地递给任队一张名片。任队瞧了一眼,说:“昊轩,你这公司名字我有点耳熟,规模应该不小吧?” “不算大,所有员工加起来有二百来人吧。在容城这边属于小打小闹的厂子,外省的业务也有,前两天我跟我老婆就在外地出差,小元出事了才急忙赶回来的,” “好,名片我先收着,改天有事的话,咱们再联系。”任队若有所思地送这对夫妻俩离开。 走出会客室,任队更觉得昊轩这个公司的名字眼熟了,他觉得他近期肯定在哪儿看过。 会不会就在昨晚查抄的那些账册上? 那些资料他本来打算今天上午亲自检查的,但许检来了,而许检要查看的案卷都是他主持侦办的,所以他得陪一会儿,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些账册。 先去看看陈染那边的进展吧,从微机室出来,再去检查账册也不迟。 微机室里有三个人,除了陈染和小朱,周浩也在。 周浩对指纹处理似乎挺感兴趣,特意跟任队说过,想过来看看。任队自然不会反对这种事,队里本来就缺指纹鉴定高手,如果周浩真对这种事感兴趣,能学出来,对他们绝对是件好事。 陈染能力很全面,让她专门留在队里做痕检,任队会觉得可惜。但周浩不同,他性格相对来说比较安静,能坐得住,也是大学生,有高数基础,做高级别的痕检还是比较合适的。 陈染也看出来周浩有意要学,小朱做为专业痕检自然也想学,陈染在操作时就故意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这个血指纹是拍的照片吧?”陈染先调出一枚血指纹,这枚指纹是在姜青枚床旁边的书桌上提取的。 “对,这个是拍的照片,这种血指纹其实也可以用茚三酮提取,我们也取了。两个清晰度差不多。” 陈染点头,开始对这枚血指纹进行预处理,首先一步就是要把带颜色的指纹变成灰度图,再进行降噪和滤波处理,以去除指纹中的杂质和毛刺,增加其清晰度。 几步处理下来,图上原本糊成一片的指纹已显现出略为清晰的纹样来,可以用肉眼大致看出指纹上的螺旋、三角和交叉点等有明显特征的地方。 但想凭这样的图来进行比对还远远不够。陈染有耐心,一边讲解,一边输入相应参数。 至于参数原理她暂时没时间讲,因为一时半会根本讲不完,她只能简单地告诉小朱和周浩,她选的是哪种函数的参数。 他们俩如果真有心要学,大可以在业余时间找资料去看,只要想学,几年下来总能学会的。 二值图快出来的时候,周浩在旁边小声嘘了口气,说:“这比我想象的还要难。” “没事,想学的话,下苦功钻研几年肯定能学会。难学是真的,但你要是学会了,就相当于有了壁垒,别人不会的你会,到时候有了疑难案子你们都可以上,不好吗?” 陈染这个说法对周浩和小朱都极具诱惑力,要真像陈染说的那样,别人不会的他们会,哪天真出了疑案,说不定能从指纹上找到突破点呢! 想到这些,俩人心都热了起来,即使再难,都想把这些技术给啃下来。 小朱当即表态:“染姐,要看什么书,你给我列个单子,回头我跟周浩一起看,就看谁先学会了。” 周浩也点头表示赞同。 “行,图快出来了,等出图了,咱们仨一起比对下吧。” 摸了摸发烫的主机箱,陈染暗自庆幸,电脑还能运行,没在结果出来之前罢工。 电脑虽然加快了指纹鉴定的效率,但电脑只能把具有相似特征点的指纹给列出来,最后的比对工作还是要由肉眼来对特征点进行比较。 小朱擦了擦手,眼睛盯着屏幕,屏着气息等待着。 与此同时,梁潮生接到了齐副局的电话:“梁队,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梁潮生有些疑惑,齐副局不像是急性子的人,这还是上午,不至于这么着急来问这个吧? 他自己都没打扰陈染,就怕影响了陈染的思路。 “齐副局,是有人找你了吗?” 齐副局没瞒他,说:“是啊,有几个人结伴来了市局,托人带过来见我,说要了解一下姜青枚的案子进展。” “这几个人都是姜青枚高中同学,说是同学聚会听说这件事,特意派了代表过来打听的,里边有记者,也有律师。” “我也不是着急要结果,就是先问问,好确定怎么给这些人答复。” 齐副局说得不太详细,没说那记者是哪个单位的,也没说那个律师是哪个所的,但梁潮生猜测,那些人可能有点影响力,所以齐副局那边会比较审慎,不会轻易说话,以免对容城这边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当即说:“我等会过去看看吧。” “行,有结果了通知我一声。”齐副局挂断了电话。 第51章 警队重器 好惨一男的 梁潮生快到微机室门口时, 与任队碰上了。 不必交谈,都知道是来找陈染,想看看指纹比对的结果。 任队伸出手打算敲门, 恰好在这时,门开了,痕检小朱拿着一张纸站在门口, 看样子是要出去。 “梁队, 任队,你们来得正好,结果刚好出来。”小朱说。他知道这个指纹很重要, 关系到检方抗诉的结果,领导都等着呢。 陈染和周浩听到门口的动静,全都回头看过来。 “陈染,情况怎么样?”问出这句话时,梁潮生心中略有几分忐忑。 陈染点头道:“在姜青枚死亡现场提取到了两枚血指纹,有一枚不能用, 另一枚跟顾卫东本人右手食指比对上了。” 说完这句话, 她从手边拿起两张a4纸, 递给梁潮生和任队 那是她刚打印出来的指纹放大图, 每张纸上都有两枚指纹,左边是那枚可用的带血指纹,右边的指纹则是从顾卫东右手食指上取的。 梁队手上那张已被陈染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了特征点,她先指向左侧指纹右下角的一个三角说:“这次我选的特征点是以这个三角为中心位置,其他特征点都是围绕这个三角选的。” “起点、终点、分歧和结合这类特征点出现概率很高, 比对的价值低,所以这几种特征点我没选。选的基本上都是比对价值较高的小勾、小眼和小桥这些。” 梁潮生不是专做指纹的,但他对指纹比对基本术语还是懂的, 陈染说的他自然听得懂。像陈染这样选特征点,其可靠性确实要更强。 陈染给每个特征点都标上了序号,他就沿着序号的顺序,将左右两枚指纹一一进行对比。 第一个特征点刚好位于三角的中心位置,是个眼形纹样,就是陈染刚说的小眼,左右两个指纹都有。而且两个小眼的大小和纹线长度与角度是完全一致的。 他相信陈染不会看错,她既然说血指纹和顾卫东右手食指指纹可认定为同一,那就不会错。但齐副局那边还在等着他的回复,梁潮生就打算亲自把特征点都比对一下,这样他给齐副局答复时,心里也有底。 陈染一共标出了十一个特征点,这么多点位,就算是到了法庭上,也够用了。 他一个个比较过后,放下手中的纸,极其肯定地说:“凶手就是顾卫东了,有这个比对结果,哪怕顾卫东一个字也不交待,咱们也能把他锤死。” 他平时表情很少出现波动,这次却有些动容。令他动容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陈染这次比对成功,而是因为他看到了这种技术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有了陈染校友做的程序包,再配合陈染的技术,他大可以把区里这些年的积案都翻一翻,说不定哪个大案就此得到破解。 近几年刑侦技术在不断变化,某些技术是可以使破案率飚升的。他相信,陈染掌握的技术应该也能达到这种效果。 “这次比对结果很重要,稍后我会向领导汇报此事。陈染,你最近连续加了好几天班,挺辛苦。下午你就休息吧,回家还是找朋友聚聚都可以。”梁潮生放下纸,看向陈染。 等陈染答应后,他又说:“一会儿让小朱出个鉴定书,稍后我会把鉴定书送到市局,让刑科大队的老瞿给做下复核。” 小朱拿出已经写好的鉴定书,递给梁潮生,鉴定书右下角已注明鉴定日期,并盖好了刑事技术鉴定专用章。但鉴定人一栏与复核人栏都空着,还没签名。 “梁队,鉴定书写好了,还没签字。我打算让陈染把名字签在我前边,这个鉴定毕竟是她做的,必须得有她签字。” “可以,就这么签,陈染在前,你在后边签。”梁潮生也觉得这么办合适。 之所以要签小朱的名,是因为他是分局刑科中队的痕检。而陈染的关系还在莲山派出所,调职手续刚开始办,她现在还不是河西区刑警大队的刑警,更不是刑科中队的人,光写她一个人的名字不合适。 陈染也没拒绝,跟小朱都在鉴定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交给梁潮生,稍后梁潮生会让人找市局的老瞿复核。 梁潮生在旁边看着陈染低头写字,有散碎的头发垂在她耳鬃旁边,露出来的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如果穿上校服,说她是高中生或者大学生都不为过。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0节 真年轻啊!梁潮生忽然生出几分感慨。 想到她才二十三岁,正是青春逼人的年龄,梁潮生也不好意思让她整天待在刑警大队里。万一她有男朋友,不是连约会的时间都没有吗? 某些单位领导是很关心下属成家立业这种事的,单位里有单身的,还会帮忙介绍对象。梁潮生以前很少管这些,但队里来了陈染,他的想法也有了一点变化。 他想着哪天得抽时间跟陈染聊聊,要是她还没有男朋友,他不妨在系统内帮着找几个又帅又有能力的小伙,让陈染好好挑一挑。免得大好年华她还整天忙案子,连个人生活都没有。 陈染只当梁潮生在想案子的事,哪想到他脑子里还有了给她介绍对象的念头。 梁潮生简单交代一番,就离开了微机室,任队没急着走。他和梁潮生一样,都看出了这种技术的价值。甚至可以预见到,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兄弟单位肯定会有人找上门来求助。 “陈染,以后要是有人找你帮忙,你量力而为,别太勉强。”任队点了几句,没说太多。 等任队离开微机室,小朱疑惑地道:“任队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卫东这个案子,市里好几个单位都在关注,结果一出来,肯定有很多人会知道。到时候手头有疑难案子的,能不动心吗?”周浩一举说中了任队的潜台词。 “哦,原来是这样。”小朱也明白了。 陈染自然能听懂任队的意思,可她并不想一直做指纹。要是愿意做静态工作,她早就去一些高科技企业上班了,不必非得来当警察。 现在她只希望小朱和周浩能快点学会,哪怕只有一个人学出来,也能分担不少工作。 想到这儿,她抽出一张纸,把最近要学的内容索引写下来,交给小朱和周浩:“回头我帮你们找点资料,争取让你俩尽快学会。快的话,也许几个月半年就可以。” “你们不需要学编程,只要略通原理,会选择合适的函数,会调用参数就行,这样学起来就快。” 她的保证让小朱和周浩都信心大增,小朱更是真诚地向陈染道谢:“陈染,以后你就是我姐,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我随叫随到。” 陈染:…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想多两个帮手,不然她怕她有看不完的指纹,脱不了身… 梁潮生回到办公室,很快联系上了齐副局。 “真比对成功了?挺好,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齐副局情绪不错。 他也能看出陈染手头那份程序包的作用和前景,当即跟梁潮生说:“稍后我会组织一场论证会,讨论下引进这种程序包的可行性,到时候再请陈染联系下她校友吧。论证成功后,争取让各分局都尽快用起来。” “引进当然没问题,不过这东西用起来有门槛,不是谁都能用,人才培养也是个问题。”梁潮生补充道。 “这个看情况吧,市局这边经常有培训,具体怎么办再讨论。” 挂断电话后,齐副局让人把等在会客室里的两男一女请了进来。为首的姓郑,是省台的记者,他的工作证齐副局看了,还特意找人核实过,身份是没问题的。 “关于姜青枚一案的初审结果,我们和检方一样都是不认可的,目前我们下属相关单位已对该案启动了补充侦查程序。”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此案到目前已取得较大进展。几位放心,我们也想让杀死姜青枚的凶手得到惩罚,这一点,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几个人一一落座后,齐副局没跟他们兜圈子,很快给出了一个积极的答复。 这几个年轻人多少有些意外,他们都知道,以齐副局的身份,如果不是真的掌握了有力的证据,他是不会给出这种肯定答复的。 他能这么说,就意味着,警方这次真的掌握了关于凶手做案的证据。 他们也不是没脑子的人,知道案件还在侦办中,警方不可能把详细情况都告诉他们,能给出这个积极的信号就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郑记者当即表态:“我早就听说容城市警方办案效率高,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姜青枚跟我们几个都是高中同学,自从大家考上大学走入社会后,都很少联系了。我们几个也是在这次同学聚会上才知道她一年前被人害死,真是太可惜了。” “姜青枚性格好、人品好,这一点在我们班是公认的,很少有人不喜欢她。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么好的人竟然被人害死,凶手还逍遥法外,说实在的,这种结果实在让人接受不了。” “所以我们班里同学商量了一下,派了我们三个作为代表,过来问问情况。来得冒昧,打扰齐局了。” 那位女同学也说:“姜青枚人缘确实很好,很低调,我们女生也都喜欢她。她死得太冤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没办法让她活过来,现在只希望凶手能得到严惩。” 齐副局压了压手:“可以理解,同学三年,在很多人一生中都是难忘的一段经历嘛。”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不瞒你们说,我们对于凶手杀死姜青枚的动机还不能完全确定,可能是情杀,也不能完全排除杀人灭口的可能。” 这一点河东区刑警大队的人早就考虑过,有人反映顾卫东这个车间主任有贪污的嫌疑,姜青枚是厂里的会计,各种账目她都会过目,说不定她已经察觉了顾卫东干的这些事。 “你们如果愿意配合,可以帮忙联系姜青枚的同学或者朋友,问问这些人,姜青枚在死前一段时间,是否曾跟哪个同学或者朋友提起过厂子里的事……” 那女同学最先答应下来,说:“我知道几个人跟姜青枚断断续续有联系,回头我帮忙问问。姜青枚还有记日记的习惯,如果能找到她生前的日记本,也许能查到些什么。” 记日记?这一点齐副局还真没听人说过。 “好,这个线索或许有用,不管怎么样,都感谢几位提供这个线索,我给你们个号码,回头有什么消息,你们可以联系这个人。” 齐副局经常开会,有时候是无法及时接听电话的,所以他把助手的电话给了这几个人。 梁潮生得知此事时,在跟几个下属开会。姜青枚日记的事不需要他管,自有河东区刑警大队的人去查。 这时发言的人是老吴:“顾卫东进去后,他大哥顾卫民多次安排张会新带人对证人进行威胁恐吓,对此,有几名打手已招供,只有张会新什么都不说。” “张会新对顾卫民如此死心塌地,从抓到他到现在一个字都不透露,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古代某些死士可以做到对雇主绝对忠诚,但张会新和顾卫民这类人,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忠诚这种品质他们会有吗? 有位刑警说:“也许顾卫民给过承诺,只要张会新能扛住,一定善待他家里人,等张会新出来还给他一大笔钱之类的。” 另一个刑警思路比较飘忽,大胆地说:“说不定这两个人之间有不正当关系。” 老吴:……年轻人想事情就是特别。 任队想到张会新那张坑坑洼洼的圆脸,觉得这不大可能。 那个圈子的人也看脸看身材的,以张会新那形象,顾卫民就算有这个爱好,他能看得上张会新? 他晃了晃头,甩掉乱七八糟的念头。 暂时没有头绪,但任队不打算就此放弃。陈染已经把最关键的证据做出来了,他们这一帮人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想了下,他说:“咱们不妨对张会新和顾卫民之间的关系进行调查……” 他刚说到这里,有个刑警拿着一沓清单走了进来,跟梁队说:“顾卫民近三个月的通话记录都在这里了,联系较多的号码我都做了标注。” 梁潮生接过清单,观察着下属标注出来的号码,任队和老吴也凑了过去,看了一会,老吴疑惑地道:“这个号不是张会新的吗?” “你们发现没,顾卫民给张会新打完电话,常常会给另一个号打电话,这两个号的通话时间经常挨着,另一个号是谁的?” 任队和梁潮生也注意到了,难道那个号也是他们的同伙? 任队当即吩咐进来的刑警:“去查查这个号是谁的。” 十几分钟后,那刑警回来了,回来时他面上还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查出来了,这个以151开头的号是孟玉芳的,孟玉芳也是张会新的老婆。” ……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宁静,众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事情。 顾卫民给张会新打完电话过后,接下来常常会再联系张会新的老婆孟玉芳,这是什么情况? “跟顾卫民有不正当关系的不是张会新,而是张会新他老婆!顾卫民先给张会新打电话确认他的行踪,再联系张会新老婆好跟她约会。”先前那位年轻刑警再一次激情开麦。 任队:“……有这个可能,梁队,你看呢?” 看着几个下属全都露出八卦的神情,梁潮生也挺无语的。但这件事说不定就是真的,不然要怎么解释这种通话记录。 张会新要是知道此事,那就是他自己愿意戴这绿帽子。 如果他不知道,还拼命帮顾卫民掩盖真相,那他就是绝世大冤种! “抓紧时间去查查吧,如果是真的,可以再对张会新展开讯问。顾卫民的事他知道的最多,要是能撬开他的嘴,对案件肯定有帮助。”梁队没有反对,把这件事交给了任队。 到了下午三点半左右,任队就得到了消息,张会新老婆跟顾卫民确实有不正当关系。每隔一段日子,顾卫民都会走后门去张会新老婆开的打字复印店跟她幽会。 任队手里是复印店小姑娘的询问笔录,小姑娘之前收了顾卫民的好处,从未对外宣扬过这两个人的关系。这次警察上门询问,又听说张会新被抓,她不敢隐瞒,这才说了实情。 看完了笔录,任队“呵”了一声,对老吴说:“得嘞,再去见见张会新吧,看看他这回还帮顾卫民隐瞒真相不?” 老吴当即站了起来,那位年轻刑警也在办公室,听到任队要对张会新再次进行讯问,马上说:“任队,我也跟去看看吧。” 杨信刚也说要去看看,看着这俩人,任队无语极了。这俩货摆明了就是想去看热闹。 他挥了下手:“行吧,去看看也行,记录的活交给你俩了,去了别乱说话。” 一行人往讯问室的方向走,几个人进入讯问室不久,刑警大队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也穿着警服,但不是河西区刑警大队的,他进来就问门口值班的人:“你们梁队在吗?我是沙口区刑警大队的彭亮,来找你们梁队聊点事。” 彭亮?那不是沙口区刑警大队的队长吗? 梁潮生得知彭亮找上门时,倒不觉得意外,只是彭亮来得比他预料得要早。 他把人让进办公室,佯装不知对方来意,问道:“听说你那边也挺忙的,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事先也不说打个电话?” “我办事路过,想着有阵子没见到你了,就上来看看。” 彭亮这话梁潮生可不信,他给彭亮泡了茶,彭亮不说真话,他也不问,就陪着对方喝茶。 最终彭亮憋不住了,凑近点说:“梁队,听说你们队里的陈染把顾卫东那个指纹做出来了,是真事?” “对啊,是真的,早上的事,现在知道的人应该不少了吧?”梁队继续喝茶。 彭亮得到肯定答复,便开始叙起两个人这几年的交情。梁队不用问就知道彭亮憋着什么主意,十有八/九是想请陈染帮他们队做指纹。 这时小朱敲门进来,跟梁队说:“陈染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明天可能要请假一天。” “什么原因?出什么事了吗?”梁队面带疑惑。陈染突然要请假,应该是有什么事,不然她肯定会按着队里的工作安排休假。 “她爸爸住院了。”小朱也只知道这些,至于什么病,陈染也没说。 “在哪个医院?”梁潮生还没来得及问,沙口区刑警大队的彭亮先出口问了出来。 第52章 警队重器 轰动过全城的失踪谜案 陈染中午从单位出来后, 约了路鸣在五一路见面。 “走吧,我跟我二姐说好了,她店里的化妆师你看中哪个就选哪个, 肯定给你腾出档期。”两人刚碰头,小路就给陈染吃了颗定心丸。 “那太好了,国庆节结婚的人多, 临时再找好的跟妆师挺难找的, 我堂哥打听好几家了都没找到。” 陈染堂哥婚礼定在国庆节,眼看着快到日子了,他们订好的跟妆师却被车刮倒, 摔了一跤,导致手腕骨折,至少要休养两三个月才能恢复。 国庆是结婚旺季,好的跟妆师早早就被人预订了,临时找到好的跟妆师并不容易。陈染刚好听小路提到过,他二姐是开美容美发店的, 就找了小路帮忙。 找化妆师的事很顺利, 小路二姐早就从弟弟口中听说过陈染这个人, 知道陈染的需求后, 她很痛快地答应了。 从美容店里出来,小路问陈染:“你堂哥跟你关系很好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1节 “嗯,还不错,我是独生女,平时上学, 放假了就会上山,在家时间不多。我爸以前常年在外做勘探,除了冬天, 其他季节也很少在家。” “家里平时就我妈一个人在,要是有事,堂哥一家和小姨他们都会来帮忙,小矛盾不能说没有,但要是真碰上什么事,大家都会出面的。” 陈染整天忙于工作,能空下来跟小路晒着太阳闲聊天,还挺舒服的。 “你电话响了。”小路去路边冷饮店买了两个冰淇淋,准备跟陈染分吃。就在这时,陈染手机响了。 小路在旁边等着,准备等她接完电话就把手上的冰淇淋给她递过去。 “怎么了?”他很快察觉到,陈染脸色不对。 “我爸住院了,堂哥打来的电话。”陈染脸色发白,她爸还不到五十五岁,平时身体挺好的。 三年前他从勘探队退了下来,调到矿务局工作,过起了早九晚五的生活,平时也经常晨练的,陈染没想到他爸会突然晕倒,并被送到医院。 小路的车就在路边,他二话不说,问清医院名称,开车载着陈染就去了离五一路不太远的第五医院。 陈染到达抢救室门外时,她堂哥一家能来的都来了。 堂哥一家能来,陈染不会有任何意外。本身两家住得就近,三天两头联系送东西的。但肖明非会在抢救室外等候,这是她没想到的。 看到陈染拐过来,堂哥陈一帆马上迎了过来,跟她说:“染染你别担心,医生刚才说了,二叔暂时已经脱离危险,只要今天晚上没事就没大问题。” 大伯母一直在陪着陈染她妈,见她过来,也说:“大夫说是中风,幸亏送得早,要不然要出大事的。以后得注意了,你爸岁数上来了,不能跟以前比。” “这事你得感谢小肖,他今天来看你爸,跟你爸在一块下棋时感觉你爸不对劲,给你爸耳尖放了血,还打电话联系了救护车。现在送来三个半小时了,情况比刚来的时候好点了。” “大夫说幸亏送得早,在家还给放了血,不然情况会更严重。” 陈染有些意外:“已经来了三个半小时,怎么没早联系我?” 听她这么问,她大伯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片刻后才说:“染染,你这工作性质,咱们也不知道你干什么呢。万一出去执行任务了,咱们突然给你打电话,不是怕影响到你吗?” 陈染心想怪不得,她堂哥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先不急着说她爸入院的事,反倒问她忙不忙,在干什么,原来是在试探呢。要是知道她在执行任务,说不定还不会告诉她实话。 她心里有点酸酸的,这些年她过得自由自在,想去哪去哪儿,想做什么家里都没人反对。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由的背后是有人在给她兜底。 大伯父看出来她有点难受,过来跟她说:“一会儿你爸就能从抢救室里出来,你先去看看你妈吧,你爸身体一直都挺好,突然这样,你妈有点接受不了。” 陈染她妈年轻时也经常跟丈夫吵架,因为聚少离多,家里很多事要她一个人承担,难免会有些怨言。等年纪上来了,俩人感情倒好了许多。这时丈夫突发意外,她只觉得脑子里懵懵的,心里很乱。 不过她现在已经好了点,比刚到医院时强了。看到陈染过去,她摆了摆手,说:“我没事儿,你去谢谢小肖。” 肖明非站得不远,听到这儿连忙说:“不用这么客气,刚好碰到,顺手打个电话的事儿。” 他有一段没跟陈染联系过了,事实上俩人也没私下联系过。倒是丘佳乐,曾联系过陈染好几次,想找机会跟她见见面。但陈染太忙,丘佳乐一直没约到人。 丘佳乐没死心,这次他特意约了肖明非一起,打算以送国庆节礼物的理由,去看看陈染爸妈。但他半路被一个老板请走了,涉及到招商局工作的事,丘佳乐只能半路走人。 他们去之前已经跟陈染爸妈打了招呼,当然不好一个人都不去,丘佳乐就让肖明非自己先去陈家,他改日再去登门道歉。 其实肖明非本来就打算在国庆节前去一些熟人家里拜访下,并顺便送些礼品的。陈染家是必去的,所以丘佳乐一提议,他就同意了。 要是之前他没这计划,丘佳乐也未必能约得动他。 陈染看得出,肖明非不是那种喜欢假客套的人,说太多感谢的话反倒会让他不自在。陈染就道:“你还会放血,在哪儿学的?” “我奶奶前些年也中风过,当时跟人学过一点急救和保健方法,刚好用上了,也是巧。”肖明非说得很客气。 “改天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谢你。”陈染说。 她兴致不高的样子,肖明非知道她心里不安,没心思说太多话,连忙说:“这事儿不急,你先歇会儿。” 他看了看表,这时是下午四点左右,现在去机场已经来不及了。 小路跟陈染一起过来,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陈染跟家里人说话。他看得出来,陈家人在这儿等了挺长时间,看着多少有点疲劳。 他就跟陈染说:“我先下去买点喝的吧,一会儿上来。” 陈染也不跟他客气,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妈和大伯母不喝冰的,其他人随意。” 这里是三楼,小路走到楼梯口,很快到了一楼。他沿着一楼走廊往外走,走到半路,看到一个病房门敞开着,有个熟悉的人影刚好从病房里出来,一拐一拐地在他前面走着,也不知道是腿瘸了还是脚疼。 看到那张脸,小路马上想了起来,这不是那天在彩票店里摸他的人吗? 他已经听陈染说过了,那个人是体校里出来的。曾经跟出租车抢劫案的的主犯之一韩小光在网络聊天室热聊过,还约了见面。 不过他没看中韩小光,一见面就跑了,放了韩小光鸽子。 韩小光心里记恨,竟用手段把这个人给绑架了,还把他关在车雨那套房子的地下室里,差点让他中煤气而死。 看他这样子,应该已恢复了不少吧? 眼看要到拐角处,小路打算躲着他拐到另一侧。这时他听到两个病人在他身后小声嘀咕:“我听人说那小子是肛/裂,每次大夫给换药都要叫,隔几个屋都能听着,这个惨……” 小路:…… 难怪走路走成这样,原来是菊花受到了伤害,一时半会好不了。 肯定是韩小光干的好事!他决定以后一定要找个博击馆或武馆,跟人学习博击或者散打,有机会也可以跟陈染过过手,要不然再碰上这种事实在让人别扭。 虽然他自己就是警察,但有时候他也很想报警啊! 小路心里想着事儿,去医院门口的小卖店里买了一堆饮料和吃的。 重新回到大厅时,他肩膀被人拍了下。因为刚才碰到的人带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小路对别人的肢体碰触很敏感,有人一拍,他马上条件反射似地往旁边躲了一下,警惕地回头看向来人。 拍他的人正是梁潮生,看到小路这反应,梁潮生有点奇怪,这小子怎么回事,这么大反应呢? 小路松了口气,说:“梁队,你怎么会来这儿?” “我跟彭亮过来看看陈染她爸,人在哪儿你知道吧?”梁潮生也知道陈染和小路关系很好,他看到小路手上一堆饮料,猜到这是给陈家人买的。 小路也知道沙口区的刑警大队长姓彭,这时彭亮又穿着警服,还跟梁潮生并肩而行,他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梁潮生来看陈染她爸这不奇怪,小路和莲山派出所的人都知道,陈染在刑警大队那边很受器重。对这种得力下属,领导下来慰问一下是很正常的,也是笼络人心、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 可彭亮为什么也会过来?陈染又不在沙口区工作。 他带着一脑门子问号,领着梁潮生和彭亮去了三楼急救室门口。 这时急救室的门刚好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推着陈染爸从里面出来。 陈染正要和其他人一起围上去看看情况,这时她看到了从走廊一头走过来的梁潮生和彭亮。 梁潮生身着便装,彭亮则是一身制服。他肩上的肩章明确地展示出他的头衔,普通人可能不知道,可陈染堂哥和两个医生一看彭亮的肩章,就知道这个警察的职位不低。 梁潮生虽然穿着便装,但他身上的气度与身着制服的彭亮比毫不逊色,让人一看就能猜出来,他应该也是警察,而且职位同样不低。 陈染匆忙向梁潮生和彭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梁潮生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们,先去看看你爸怎么样?” 这时一位主治医说:“病人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家属注意一下,今天晚上必须有人看着,要注意观察病人情况。” 陈染堂哥陈一帆连忙向医生道谢,彭亮认出了其中一位大夫,他没急于过去跟对方打招呼,暂时仍跟梁潮生站在一处。 这时陈染确实无心招待梁潮生和彭亮,就和家人一起把她爸推进了病房。 “染染,外面那俩都是你领导啊?”陈染大伯母好奇地问道。这时陈家人都进了病房,梁潮生没有急于跟进去,好给陈家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对,穿便装的是我们刑警大队梁队长,另一位应该是沙口区的刑警队大队长。” 陈染介绍完,室内瞬间安静下来。陈家几口人你望我我望你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都知道陈染去了莲山派出所,经常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最近被借调到了区刑警大队,作为女孩来说,能被借调到刑警大队,说明她做的很不错了,陈家人也觉得她挺厉害。 但她从小就优秀,所以这一切在陈家人眼里都是正常的。 但他们万没想到,两个区的刑警大队长居然都来医院探病。但凡有点社会经验的,都能明白,这表明这两个人都很看重陈染。 不然,单位就算来人看望陈染长辈,也可以派别人来,不必非得大队长亲自出面。可他们不光来了,还那么客气,手上都拎了果篮,这是有备而来啊。 这时陈染她爸的呼吸已平稳下来,闭着眼睛,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陈一帆就跟陈染说:“去把两位领导请进来吧,让他们一直站外边不好。” 梁潮生一直注意着病房里的动向,看到陈家人安顿好病人,就走了进来。他跟陈家几人先后握了手,又打听了一下抢救的情况,然后才道:“小陈目前已调入我们河西区刑警大队,即将正式成为一名刑警。你们家培养得好,小陈非常优秀,连沙口区的彭队都知道她。” 陈家人都有点懵,他们才知道陈染已经是刑警了。她不会是刑警大队唯一的女刑警吧? 这时彭亮也说:“对,我早就听说过小陈,以前只是远远地见着一回,今天是第一次近距离见面。以后有机会,小陈可以去我们沙口分局做客。” 他话说得极为客气,姿态放得也低。陈染却知道,他一定是有事要找她办。 否则平白无故地,他一个刑警大队长何必来这儿说这一番客套话。 梁潮生点到即止,说了会儿话就提出了告辞。至于彭亮,也不至于在这时就提出请陈染帮他们刑警大队做指纹的事。 先打个交道,给陈染留下不错的印象,以后再找机会接触才不至于被陈染拒绝。 从病房出来,彭亮并没有马上跟梁潮生一起离开。他先去了不远处的医生办公室,找到了他在医院的熟人,先打听了一下情况,又嘱咐几句,才和梁潮生走人。 两人从医院出来,梁潮生道:“老彭,差不多可以了,你这么客气,打算让陈染给你办多少事啊?” 彭亮肃着张脸,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可没那么贪心,想求陈染帮忙是真,但一般的小案子我也不好意思老麻烦她。” “可要真碰上大案子,实在没办法了,那我也只好厚着脸皮求她了。” 梁潮生早就知道彭亮会做人,惯会提前栽树的。同为大队长,也明白彭亮那点心思。有些案子悬在那里,好几年不破,有时候想起来都是心病。这种心病彭亮有,他也有。 但他还是要警告下彭亮:“找她行,得她同意,咱们说好,一般案子别老烦她,她就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彭亮当即保证:“肯定不会,对了,我们队有多出来的防弹衣,是小码的,一般男警穿不太合适。” “上回陈染穿防弹衣执行抓捕任务,那个防弹衣她穿大了点,不太合身。回头我让人把我那儿多出来的给你们送过来,以后就给她专用吧。” 彭亮适时示好,梁潮生这时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他想着其他大队的人要是能像彭亮这么会做人,那陈染有时间时给他们做些指纹也不是不行。要是不懂事,那就别怪他嘴毒了。 梁潮生和彭亮离开病房不久,陈染大伯母就问她:“染染,你这阵子都干什么了?这俩大队长怎么都知道你,是不是让你干什么危险的活了?” 她神情严肃,脸上带着担忧。 陈染知道,她这大伯母出身于农村,只有小学文化,性子也直,有时说话会得罪人,但厨艺极好,心也是好的。 “没有啊,有时候需要我做指纹,还有点别的活。你们放心吧,我没干什么危险的事。” 肖明非在旁边听着陈染哄着陈家人,低着头并不说破。事实上他这阵子也关注过一些新闻,对陈染的动向倒是知道一些。 所以他知道,陈染刚才说的话听听就算了,她就是在骗家里人呢。 其实陈家人不傻,对陈染的话也不太信。但陈染自己的事向来都是她自己拿主意,根本就不会听他们的,所以他们劝了几句,让陈染注意安全,也就算了。 四周无人时,堂哥陈一帆倒是跟陈染说了几句:“染染,我知道你干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活,要不然这两个领导对你不会这么客气。以后家里的事我照样帮你看着,你不用太担心,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他没说的是,陈染穿着防弹衣抓人的画面他也看到了。那个时刻,他既自豪又替陈染担心。 他很想跟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说:看,那个飞过去抓人的女警察就是我妹!是我亲堂妹啊!但他不敢说,他怕暴露陈染的身份,给她带来麻烦。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2节 陈染在病房里只守了一夜,就被陈家人赶走了,理由是她不会照顾人,实际上一家人都知道她事儿多,不想她在医院耽误太多时间。 所以,次日陈染在医院待了小半天,中午就回了刑警大队。 她爸生病的事她并没有让小朱对其他人声张,只让小朱帮忙请了下假,所以其他人尚不知情。 回队后,她先去了梁潮生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彭亮的来意。 梁潮生给她倒了杯水,并拿出彭亮头天带过来的资料,说:“他找你确实是想请你帮他做个指纹。” “资料都在这儿,这次的事儿有点特殊。” “当事人三十八岁,是个机床操作工,两年前他中了三十万的彩票,中彩票后不久他儿子就被人绑架了。” “下边你自己看看。”梁潮生没说太多,又给陈染拿来了一盘水果。 “也就是说,彭队也不太清楚这对父子是死了还是活着?但他怀疑这对父子被人害死了,而且这个当事人带去的赎金被人抢走了?”陈染问道。 梁潮生点头:“是的,这名当事人儿子被绑架后,他拿着赎金去赎人,之后的去向谁也不知道。警察赶到现场后,那对父子都不在,从此后这名当事人和他儿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出现过。” “这事出来后,说什么的都有。人说他们俩被人撕票了,绑匪抛尸后携带着巨款逃走;也有人说这个绑架都是当事人自己布置的烟雾弹,目的就是抛弃妻子,带着钱和儿子走人。” 陈染还没看完资料,听到这里,问梁潮生:“彭队倾向于哪种意见?” “根据彭亮掌握的情况,他认为绑架为真,当事人中奖后应该没有携子潜逃的想法,这对父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彭队基本已锁定了嫌疑人,只是他没有足够的证据。” 听到这里,陈染拍了拍桌面上的卷宗,说:“彭队是想让人对现场的指纹做下比对,是吗?” “对,他就是这个意思。指纹一会儿你先看下,如果觉得有希望做出来,我就联系他,让他过来一下。” 这个案子当时流传较广,容城市知道的人不少,连陈染都听说过一点。她还听说,自从出了这绑架案,中奖的人都低调起来。有些领奖人为了不让人认出来,领奖时还会带着头套。 “行,我先看看吧。”陈染在那沓资料中翻了翻,很快找到了彭队想让她做的三枚指纹。 第53章 警队重器 偷拍人现身 陈染拿起那沓现场图片看了看, 那是西郊一处废弃的别墅区,由于开发商资金链断裂,别墅区开发到一半就没钱了。那片房子就此荒废, 成了有名的鬼楼。 因为荒废的时间长达两三年,周围早已荒芜一片,别墅区内除了废弃的二层小楼, 就只有荒草和建筑垃圾了。 “彭亮带人赶到现场这栋小楼时, 发现了捆绑小孩的痕迹,你看…”梁潮生指着一张图片让陈染看。 图片上是一栋废弃的别墅一楼,因为长期没人去, 地面积了不少灰。 屋中间的方形水泥柱子上留下了麻绳勒出来的痕迹,紧挨着柱子还有一片小孩足迹。从这些痕迹能看出来,曾经有人把一个孩子捆在水泥柱子上。 陈染点了下头:“这个位置可能就是捆绑孙志成儿子留下的。” “对,确实是孙志成儿子留下的,已经确认了。经过痕检统计,现场除了孙志成父子的足迹, 还有三个成年人的, 可能是团伙做案。” “这个方凯旋就是嫌疑人之一, 彭亮怀疑这个人应该是团伙中的一个成员。” 陈染看了看, 发现现场除了这些乱乱的足迹,指纹很少,只在一个临时搬过去的椅子上找到这几枚。 她疑惑地问道:“现场指纹很少,也没有留下烟头和水瓶,这帮人反侦查意识是不是挺强的?” 梁潮生慢慢地点了点头, 肯定地道:“确实有反侦查意识,应该是刻意掩藏了指纹,临走时还把烟头和水瓶之类的物品都带走了。” “孙志成儿子的书包也不在现场, 就丢了一根麻绳。那根麻绳是孙志成儿子平时跳绳用的,这一点邻居已经证实了。” “从现场情况来看,这几个人里边可能有惯犯,对我们破案的手段有一定了解。也许这不是他们做的第一起绑架案,也不是最后一起。” 陈染的想法跟梁队差不多,赚惯了快钱的人,是不习惯天天上班给人打工的。哪天缺钱了,还有可能会动歪脑筋。 陈染放下这些图片,把那几张现场指纹照片拿起来看了看,然后跟梁潮生说:“一号指纹有希望做出来,二号应该是某根手指侧面留下的纹路,特征点太少,所以这个希望不大。至于三号……” 陈染拿出第三张指纹图片,又看了看,说:“这个比较糊,能不能做出来暂时不确定,等做完图像增强之后再看吧。” 二号指纹是狭长的一条,残缺得比较明显,梁队也觉得希望不大。 “行,你今天先做这俩指纹吧,这些都做完了再忙别的事。” “这份卷宗是副卷,原卷在沙口区,你先拿去用,等用完了再还给彭亮。” 陈染把材料都放到档案袋里,去了微机室处理指纹。梁潮生则依照先前的约定,给彭亮打了个电话。 沙口区刑警大队在城西,河西区大队在市中心偏西的位置,两个地方相隔不算很远,彭亮接到电话后二十五分钟就到了。 “你来得还挺快,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梁潮生看了下表,顺势把彭亮迎进办公室。 “不快点能行吗?这案子拖了两年,都快成心病了。” “我就想知道孙志成父子俩是不是还活着?绑架孙志成儿子的到底是什么人?要是弄不清楚这件事,哪天我退下来都憋得慌。” 彭亮办案多年,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奇怪的案子,连当事人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父子俩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看到彭亮手上拿的袋子,梁潮生说:“这么快就把防弹衣拿过来了?我可告诉你,就算指纹做不出来,这防弹衣我也不会给你退的。” 说着,他不客气地把装着防弹衣的袋子接过去,打开来瞧了瞧,感觉衣服尺码挺适合陈染的,就又收了起来。 “你放心拿着好了,给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啊?又不是三岁小孩。” “陈染那边可能也快出结果了,你跟我过去看看吧。”梁潮生站了起来,带着彭亮去找陈染。 他们到微机室时,陈染已做完第一个指纹,正在对第三枚指纹进行图像增强。 “怎么样?”梁潮生问道。 他跟彭亮进来后,先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第一个做出来了,刚才在库里跑了一下,没匹配到合适的,可能这个人的指纹没在库里。跟案卷里记录的人选也比对过了,全都没对上。” 陈染拿起副卷里第一个指纹,给彭亮看了看,问他:“听梁队说,你心里有怀疑的人选,这个人是方凯旋对吧?” “对,是方凯旋,这个人是孙志成在大院的邻居,两家住斜对门。那边房子不隔音,在家里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对面都能听到。” “而且两家常有来往,一家在生活上有什么变化,另一家很容易察觉。孙志成中奖后,曾给家里添置了冰箱和摩托车,还给他老婆买了金镯子,这种变化邻居肯定能察觉。” 彭亮的分析很有道理,陈染点了点头,说:“的确有这种可能,方凯旋跟孙家人熟,如果他去学校接孙志成儿子,买点好吃的哄骗孩子跟他走,是很容易的事。” “对,我们也是这么考虑的,孙志成儿子放学没回家,可能就是被熟人接走了。”彭亮说道。 小朱疑惑地道:“也不能因为他俩是邻居就怀疑方凯旋吧,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对方是梁潮生,小朱不敢随便这么问。但彭亮可不是他直属领导,俩人都不是一个单位的,他倒不怕,心里想什么就问出来了。 彭亮并不在意,还认真地解释道:“当然有其他原因,方凯旋前几年一直没正式工作,主要靠打零工生活。平时在家躺着,没钱了才会去劳务市场上等活,砸墙刮大白什么都干。” “孙志成出事不到一个月他就不干这些活了,还从大院搬走,买了个二室的楼房。那个房子按当时的市场价,少说得四五万,这不蹊跷吗?” 这回小朱无话可说了,确实很蹊跷。但没有足够证据,也只能停留在怀疑上,就算把人抓进来,过了时间该放还是得放。 陈染没吱声,回头继续处理三号指纹,她先输入了几个参数,让电脑自动运行,结果暂时出不来,她就转回身,把孙志成的指纹卡重新挑了出来。 她又比对了一遍,才道:“现场一号指纹肯定不是方凯旋的,但不排除是其他同伙。这个指纹可以先放着,说不定哪天能匹配上。” “也行,指纹库越来越大,说不定哪天就能把这人揪出来。指纹能做出来就行,你不用有负担。”彭亮客气地道。 屋子里比较吵,再一看电脑屏幕,彭亮也明白了,这种图形软件很吃内存,电脑运行慢。 他只能耐心地等着,不过他没等多久,不到十分钟,一枚处理好的指纹二值图便出现在眼前。图片上的指纹纹线相当清晰,跟他送来时糊成一团的指纹简直不像一个东西。 “居然能做这么清楚?”彭亮回头看了眼梁潮生,一脸的羡慕。 他没有高等数学背景,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办到的。但他至少能弄清楚,这种技术是有稀缺性的,需要相当高水平的数学知识做基础,普通的修图根本达不到这种效果。 亲眼见识了陈染的能力,他越发觉得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这回陈染没再翻案卷里的指纹,直接告诉梁潮生和彭亮,“三号指纹也不是方凯旋的,或许他比较谨慎,没在现场留下指纹吧。” 又没跟方凯旋匹配上…彭亮有点忐忑,这几枚指纹不会全都用不上吧? 要是这样,这个案子会不会就此成为悬案,再也解不开了? “要不,再跑下库试试,看看省指纹库里有没有这个人?”彭亮不死心,打算看看指纹库里有没有这个人。 陈染没拒绝,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 很快,电脑屏幕上出现二十个指纹,这都是系统选出来的。第一批指纹与三号最接近,如果这一批匹配不上,后面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系统筛出来二十个,接下来还需要人工一一去对照排除。小朱干惯了这个活,二十个选项一跳出来,他就凑了过去。 彭亮站在小朱身后,也弯腰看着屏幕,他才看到第四枚,陈染的手已指向倒数第二个指纹,说:“这个人的情况可以调出来看看,三号指纹应该就是这个人。” 居然真找到了这个嫌疑人! 彭亮精神一振,两年了,这个案子他盯了两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曹向洋,男,27岁,容城市河西区……”读到这个人的地址时,陈染停顿了下来。 地址居然是她去过的烟霞小区,她看了下楼号、单元号以及楼层,很快想起来这人住在哪里了。 烟霞小区曾经出了一起盗窃案,当时她也去了失主家里,在扫指纹时,失主家对面楼曾有人用望远镜往失主家的方向看。小路看过去时,那个人就躲了起来。 之后一段日子,小路还去过烟霞小区打听过这个人,听人说那人是租的房子,什么时候走的谁也没注意。 要不是警方联系房东,房东都不知道这个房客已经走人了。 “怎么了?”梁潮生看出陈染神色异常。 “这个人我以前好像见过一次,八月底我和蔡哥他们在烟霞小区查案子,曾看到有个人在楼对面用望远镜在窗帘后偷窥。偷窥的人就在这个地址。” 彭亮当即说道:“这个人得重点查一查,用望远镜偷窥这种事本身就值得怀疑。” 对此,梁潮生也是认可的。 “这个人有前科吗?”梁潮生问道。 “没查到前科,也许是从网吧采集到的指纹。” “没查到前科不等于他没犯过案子,把这个人的指纹打印出来,队里人手一份,遇到嫌疑人就比对一下。”梁潮生提了个要求。 彭亮也让陈染帮忙把指纹打印出来,等他回去,他打算让区里所有人都随身带着这种指纹照片。 大海捞针又如何?一天不行,两天也找不到人,那十天半月甚至一年两年呢? 彭亮和梁潮生都是有耐性的人,知道有些案子急不得。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发现的最有价值的线索就是这个曹向洋的人,就算等一年半载,也要想办法把他从人海里捞出来。 忙完指纹的事,彭亮带着副卷离开了刑警队。 午休时,杨信刚来找陈染,跟她说:“明天许检要走了,到时候你记得穿上常服,大家一起合个影。” “姜青枚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陈染把姜青枚死亡现场提取的血指纹做出来后,就没怎么关注此案。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3节 但她知道,最近一堆堆材料被送到许检所在的大办公室,梁潮生派了几个人帮许检整理和输入资料,大办公室里的几个电脑键盘都快被敲冒烟了。 杨信刚看了看表,说:“案子基本上都清楚了,那枚血指纹跟顾卫东右手食指一致,光凭这个,就能给顾卫东定个杀人罪。” “本来这个案子只定了顾卫东一个人的罪,顾家人请了律师出主意,还找打||手威胁证人,以为这样就能把顾卫东救出去呢。” “这回可好,不查不知道,这一查,顾家人就没一个清白的,全都一脑门子官司,都得进去,一个都跑不了。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家父兄的事,陈染大概也知道,还涉及到了经济诈罪以及造假证的问题,要整理起来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完。 证据应该不少了,后续工作可能并不需要她参与,所以她没细问。 杨信刚又笑着告诉陈染:“前几天你们在夜市抓的张会新还记得吧,他老婆跟顾卫民有不正当关系,张会新一直不知道。昨天他才知道,任队告诉他的,这家伙一听就崩了,在讯问室里嗷嗷哭,那个样简直没法看…” “后边任队再问他什么,他都说,把顾卫民给卖个底朝天,光讯问笔录就做了几十页。”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对顾卫民和张会新这种关系,陈染也挺无语的,这事儿真不怪杨信刚吃瓜,实在是太离谱了。 张会新这就是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要不是任队他们查到了真相,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知情。 “你怎么一直在看表,是不是有事?”陈染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不是我有事,是咱们都有事。尹局出去开会才回来,一会儿全体成员都要到大会议室,可能有什么行动。” 这时老吴和两个年轻刑警从走廊一头走了过来,看到他俩,说:“快开会了,怎么还没过去?一起走吧。” 陈染关好门,跟着这几个人往大会议室里走。 “咱们最近刚办了几个大案子,这才松快点,不会又有什么大事吧?”一位年轻刑警问道。 再过十天左右就是国庆节了,到了这种重大节日,他们肯定不能休息,全都得上班。所以有些人希望节前能有点时间休息。 老吴看了看周围,小声说:“最近有个新闻报道火了,有个记者故意扮成傻子,被人犯子抓走,关到了黑砖窑里。他把整个链条都用纪实手法记录下来,还拍成了纪录片,尹局这次开会要谈的可能跟这件事有关。” “我这也是小道消息,不一定准。”他从警时间长了,在各个部门都有熟人,打听起小道消息来,的确比其他人容易。 陈染心知他应该是有一定的把握才会说,要真是这样,尹局那边说不定要展开什么行动,不然这个会也就没必要开了。 这个行动倒是跟彭亮那边的父子失踪案对上了…… 到了会场不久,尹局就进来了,还带来了上级的指示。 老吴猜得没错,分局尹副局长这次开会的目的确实跟那个黑砖窑的新闻报道有关。 对此他确定了行动的两个方向,第一个方向,彻查河西区范围内所有可能涉及到非法拘禁员工的作坊和企业。第二个方向则是安排人手按片区展开巡逻,碰到任何涉嫌劫持和绑架平民的人和车辆,都要扣下来查证。 陈染和另外两个人被分到一个小组,主要负责对容城大学以及云海路小学周边进行巡查。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身穿便装,在早六点半左右就先到了云海路小学。 “中午小孩不能出校门,早上也没什么事,等放学时间再过去看看,人走光了再没什么事,咱们几个就去容城大学附近转转。”开车的年轻刑警说。 “这边车不少,小孩还没出来,暂时没什么事,我先下去看看车。”老吴也在这一组,他经验比较丰富,知道现在劫人的大都有车。 走了一圈,他回到车里,说:“暂时没看出来哪个车可疑,再等等看,一会儿小孩就出来了。” 大约五分钟后,校门打开,低年级孩子最先从学校门口走出来。 陈染拉开车门下了车,并没有等在校门口,反倒走到附近一个三叉路口,注意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辆。 一个小胖子从书包里拿出零食,一边吃一边从她身边路过,一边走一边往嘴里倒吃的,陈染发现他走路不看路,连红灯亮了都没注意,仍然往前走。 她本想过去提醒几句,顺便警告一下。但一辆白色面包车突然从不远处的路口拐了过来,要不是她躲得快,就把她给撞了。 老吴发现得早,赶紧过来,问她:“你没事吧?” “没事。”陈染拍拍手,看了眼面包车车牌。 第54章 警队重器 慕强 面包车拐到云海路开始减速, 在靠近男孩的时候,车门突然打开,车内有人伸出胳膊猛地抱住男孩腋窝, 将他往车里拖。 男孩长得壮实,拖拽中他白白的肚腩露出来,蛮牛似的身体用力往后拱, 两条腿拼命蹬着车门, 嘴里含糊不清地叫了起来。 他爷爷就在路边不远的地方帮他拿着球,突然发现孙子被人往车上拖,老头惊慌失措地丢下手里的东西, 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追。 陈染离那辆车有十几米远,早在车门打开时就发现情况不对。面包车装人方便,本来就是他们这次查车的重点。所以那辆白车突然出现时,陈染就注意到了。 小组另一位刑警叫郭威,他也及时发现有人想把那男孩拖上车拉走。 他们这次要抓的正是这种人,发现情况不对时, 他二话不说, 朝着那辆白色面包车跑了过去。 男孩又胖又壮实, 一米六的身高搭配180斤的体重, 像个小号摩托一样。面包车上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孩力气会这么大,体内更好像安了个千斤坠,差点把他这个成年人给带到车外边。 这时郭威和陈染已经往这边跑了过来,车上的人怎么拽都没办法把男孩拽上车,他都快被那胖男孩给气死了。 眼见着有人要追过来, 他只好伸手一推,将男孩推到马路旁边,再“咣”地一声关上车门, 催促同伙赶紧开车。 驾驶位上的同伙不屑地瞧了他一眼,“笨死了,这点事儿都干不明白。”嘴里说着不满的话,并不耽误他手上的动作。 车后座的瘦子也有点尴尬,出于挽尊的心理,他指了指副驾上陷入昏迷的小男孩,说:“反正这有一个了,那个小胖子抓不着就换一个。” 同伙心下不满,哼了一声,说:“你懂什么?我事先都查清楚了,那个死胖子他爸有钱,你可真行,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这次抓人没抓成,两人难免互相埋怨。但埋怨归埋怨,车速并未减慢。 “上车追。”老吴反应也快,很快将车子开了出来,等陈染和郭威先后跳上车,他马上踩下油门,加速沿着云海路向北追过去。 郭威坐在车后座,他上车后马上把警灯放到车顶,警笛声瞬间响了起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陈染拿起对讲机,冷静地将那辆白色面包车的车牌号以及逃逸的方向通知给队里的人。 正是放学的时间,有不少家长都在校门口接孩子。听到警车声突然响起,又“呜哇呜哇”地疾驰而去,家长们目瞪口呆,有些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爷爷感到自己心脏都快跳出了胸腔,在抓到孙子胳膊那一刻,老头瘫坐在地,两手搂着孙子不放。 有人察觉他情况不对,过来问了几句,老头手指抖着指向云海路北向,说:“有人贩子,往那边跑了,刚才他们要抓我孙子,我,我……” 老头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显然心情并未平复。旁边也有目击者,也心有余悸地向其他人解释:“刚才有个白的面包车从那边拐过来了,车上的人想把大松抓上车带走。幸亏大松长得胖,还有劲,要不然这孩子就让人给带走了。” 其他家长看了看小胖子的体型,心想孩子长得真胖,都快赶上同龄孩子两倍宽了。没想到他这身肉倒救了他一回…… 吴力军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五六年前,厂子里效益不好,很多人买断了工龄,开始自谋职业,当时他也是这样离开厂子的。 从厂里出来后,他向亲戚借钱买了辆夏利跑出租,一跑就是五六年,这几年倒没少赚钱,比上班强多了。 不过近两年也有闹心事,因为容城出了一伙专门抢劫出租车司机的团伙,死了两个女司机,还有个男司机失踪了,估计人也没了。从那以后,他们这些出租车司机难免人心惶惶,都害怕劫匪哪天上了他们的车。 为了互通有无,几乎所有司机都买了手持电台,这样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通过电台说一声。 前不久出租车抢劫案的嫌疑人全部被抓,这件事早在他们这些出租车司机中传开了。被抢的恐惧暂时解除,但手持电台这些司机仍留着,几乎人手一份。 吴力军的孩子也在云海路小学上学,他和老婆一起在路边等孩子,他打算把孩子送到家后继续跑出租。男孩大松被人往车上拽的时候,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因为穿鞋子不舒服,吴力军还把鞋子脱下来,一只脚穿着白袜子踩着方向盘,斜倚着靠背等儿子出来。 他不仅看到了有人抢孩子,也看到陈染和郭威上车追人,刚看到这些画面时,他脑子好像有延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当警笛呜哇响起时,他好似血脉突然觉醒一样,一个激灵坐起,再低呼一声,连鞋都来不及穿,一只脚已踩上油门。 他一手握方向盘,另一手拿起手持电台,说:“兄弟们,注意一下,云海路小学这边有人贩子!” “人贩子开的是白色面包车,往北走了。车牌尾号有37,有辆警车在追,离这儿近的兄弟都给我去帮忙堵那个面包车。” 电台里不断传来同行的回复声,估计附近真有人去堵车了。 梁潮生迅速通知离云海路近的人过去支援,与此同时,他也联系了交警部门,让他们派人疏散沿途人车,免得稍后发生堵截和冲突,波及到无辜的人。 警笛声响起那一刻,面包车司机脸色一冷,探头往后看了一眼。后座瘦子慌张回头,说:“是个黑车,车上至少两个人,武哥,你快点开,开到前边路口往西边拐。” “我用得着你教我做事?坐好得了,慌什么?”司机加快车速,闯了个红灯,还差点撞到一个过马路的行人。 沿途有很多车辆在听到警笛声响时,都自觉地汇入靠右车道,好给警车让路。所以老吴开车比较顺利,车子开出去六七分钟,就将两辆车的距离减少到十米左右。 “你们看,那几个出租车怎么回事,怎么不避让?”郭威说。 对面的车道上赫然出现两辆统一图案的出租车。 一辆出租车原本就是逆向行驶,另一辆则是从侧面路口拐过来的。这两辆出租车全然不顾交通法规,竟都朝着面包车车头的方向开了过去。 陈染也有些意外,她看到了,除了那两辆出租车,在他们车后不远,还有一辆出租车也跟着他们往前追,甩都甩不掉。 警车闯几次红灯,他们身后那辆出租车也跟着闯几次红灯。 老吴最先反应过来,冷静地说:“这帮司机应该是来堵面包车的,看行车路线就知道,他们有电台。” 郭威:…… 这帮司机老哥可太拼了,那么快的速度,这要是撞了,是有车毁人亡的可能的。 面包车司机也发现了那几辆出租车的异常,他刚才一直没着急,他觉得只要通过这段路,上了环形立交桥,他就有把握甩脱身后那辆警车。 那帮开出租的这是不要命了吗?他咒骂一声,想从对面两辆出租车缝隙中直插过去,冲向立交桥。 让他没想到的是,有辆出租车忽然来了个飘移,车子斜着冲过来,挡住了面包车的去向。与此同时,对面另一辆出租车也斜过去,正对面包车另一侧的车头。 面包车如果不停下来,在那两辆车的阻挡下,谁也说不好会撞成什么样。 警车顶住面包车尾,猛然停住。车子尚未停稳,陈染和郭威已从车上跳下来,朝着面包车的方向冲了过去。 两人在车上就商量好了,下车后,郭威去抓车后座的人,陈染的方向去抓司机更方便,所以面包车司机由她来负责抓捕。 面包车在快要跟对面出租车撞上那一刹那,终于停了下来,转眼间就被四辆车堵在中间,挡住了去路。 看清车外的形势,面包车后座的瘦子脸上失了血色,手指攥了攥,怎么想都想不到逃脱的办法。 他身形轻灵,擅长逃跑,可他并不强壮,跟警察对峙他毫无把握。但这种情况下,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在郭威用力拽开车门那一刻,瘦子挣扎了几下,就被郭威扯着衣领从车上揪了下来。 抓人过于顺利,这让郭威挺没成就感的。 老吴先于陈染冲向面包车驾驶位的方向,他先到达车门旁边,伸手要把车门拽开。 车门突然开了,面包车司机推着车门猛地往老吴身上撞去,趁着老吴躲闪那一刻,他一只胳膊夹着副驾上的小男孩,准备跳车逃走。 老吴往旁边闪躲时,趔趄了一下,拽住后视镜才站稳。 陈染趁机补位,拦住面包车司机的去路。 司车身高约一米七五左右,体形壮实,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挡住去路的陈染,不动声色间,竟掏出一柄细长的匕首,再将匕首横在昏睡男孩脖颈,咬着牙说:“都给我往后退!” 有血丝从男孩脖颈渗出来,再看他脸上的狠厉之色,无论是老吴还是陈染,都看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个亡命之徒,把他逼急了,他真能动手把孩子杀死。 老吴往后退了两步,试图跟面包车司机谈判:“你冷静点,咱们的人把这一带都包围了,你跑不掉的。赶紧把孩子放下,还有机会从宽处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4节 这些话对那司机全然无用,他手上匕首不动,咬着牙说:“把这个警车开到路边,放我走,除非你们不想要这孩子的命。” 这时远处又有警车赶了过来,应该是附近赶过来支援的。 面包车司机面上表情变得愈发狂躁,似乎下一秒就会用匕首把男孩脖子给割了。 陈染心里清楚,能狠下心来拐孩子的,都是心如铁石的冷酷之人,不要对这种人心存侥幸,想感化说服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做势后退,看似退后好几步,实际上退后的距离很小。 只不过那司机的注意力大多放在老吴和刚冲过来的郭威身上,对她并没那么重视。 趁着老吴与面包车司机对峙那一刻,陈染忽然指向司机身后,说:“哎,你别过来,小心孩子受伤。” 她手指指向面包车司机高会武身后,那个方向有两辆出租车。 高会武猛地回头,手上匕首往那个方向比划两下。 身后空无一人。 上当了!这个女警察在诈他…… 确实有一个年轻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看似要来帮忙,但那年轻人离这边还有五六米远呢,根本威胁不到他。 高会武想要收回匕首,继续用手上男孩做人质来牵制那几个警察。 但陈染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在高会武手持匕首向后挥舞那一刻,陈染已躬身从短靴内捞出事先放好的一把短匕,手腕再横向一甩,那短匕便挟着一股风飞出去,“咻”地一声,直直扎中高会武腕背部支沟穴附近。 “呛啷~~”,剧痛中,高会武手腕迅速脱力,手上匕首也随之掉落在地。 老吴第一时间蹿过去,将昏睡的小男孩从高会武另一侧臂弯里抢了出来。 陈染则抓住机会糅身而上,一个暴力擒拿手,将剧痛中的高会武压制在门上。 郭威也赶过来帮忙,用膝盖顶住高会武半个身子,再给他戴上手铐。 两个歹徒都被铐好了,郭威这才有精力看向陈染。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不可置信、有羡慕、有一点点嫉妒,也有崇拜。 原来的陈染就够厉害了,能飞身过墙,能一脚把歹徒踹飞,说起来队里有几个人能不服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陈染她居然还藏着一把短匕! 他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一直反复播放着陈染挥出匕首的画面。他甚至想象着,要是用匕首一举刺中歹徒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他要真有这本事,他做梦都能笑醒。 那几个出租车司机帮忙把面包车堵住之后,除了那年轻点的司机下了车,另外两个人都在车里待着。 他们的眼神始终落在包围圈中央,所以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不会错过陈染用短匕一举射穿面包车司机手腕的一幕。 一个司机腿上发软,扶着车门溜到同行旁边,小声说:“刚才那位,你都看着了吧?” 另一位司机默默点头,片刻后才道:“都看到了,刚才真以为是在做梦。你看,匕首还在那家伙手腕上钉着呢,不是做梦。” “我的妈,这也太厉害了^^”危机已然解除,几个司机做了好事,心中自豪,也有闲心凑到一起看热闹了。 这时任队已带人赶了过来,几个刑警很快都看到了高会武手腕上的匕首,还有淌了一地的血。 任队也算见多识广了,在他见到匕首那一刻,还是呆滞了好一会儿才问老吴:“这谁扎的?” 老吴呶了呶嘴,看向陈染:“还能有谁?我可不会这个,小郭也不会。” 任队目瞪口呆,其他刑警也连连抽气。擒拿功夫对他们来说是必须要会的,但谁敢想,陈染这姑娘居然还玩匕首。 “这…这都快扎透了,多大的劲啊。”一个刑警抓着高会武手腕,翻转着看了看。 被他这一动,高会武疼得连连抽气,表情有些扭曲。 看他恶狠狠的表情,郭威推了他一把,说:“看什么看,当街抢孩子,挺有本事?” 任队像不认识陈染一样,好好打量了她几眼,觉得有点词穷,不知该怎么夸她。 “你厉害!”末了,他只简单地说了这几个字,随后看向那几个司机。 老吴当即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下,任队就走到几个司机身边,客气地向他们道谢,还说:“几位留下联系方式,后边我会向领导汇报这件事,也给你们出个证明,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发个见义勇为证书。” 几个司机本就是出于好心帮忙,倒没想着得到什么回报,任队这番话让他们都挺高兴的。 “那我们刚才闯红灯的事儿怎么办?”一个司机后知后觉地想起,为了堵人,他们几个都闯红灯了。 任队马上向他们保证:“我让人记一下几位的车牌,回头我会向交警部门反映情况。” 有了任队的保证,几个人总算放了心。 老吴在旁边说:“这回多亏有你们帮忙,要不然我们抓人不会这么顺利。” 吴力军作为这次堵截行动的发起人,连忙摆手表态:“没事,正好碰着了,就帮下忙,毕竟我家里也有孩子。” “行,时间不早了,几位先去忙着。回头车子如果需要维修,可以找我来出个证明,看看能否给你们几位报销。有时间的话,来队里一趟,把笔录补一下。”任队说。 “不用报销,车没事,别让交警给咱们扣分就行。”吴力军还惦记着违章扣分的事。 任队又保证了一次,几个司机便抓紧时间把车子挪走,离开了现场。 上车后,他们第一时间打开电台,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刚才发生的事传了出去。 吴力军说得正起劲,忽然接到老婆电话:“姓吴的,你上哪鬼混去了?我跟你儿子在路边等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吴力军赶紧说:“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没出去鬼混,我今天干了一件很厉害的事,你等我回去跟你讲……” “哎,刚才的画面你拍到没有?”马路对面车道路边停着一辆车,车上有一对年轻男女,男孩就读于容城大学历史系。 陈染如果看到那男生,应该能认出来,他曾去过古玩鉴定大会现场,他带到大会现场的是一件清雍正官窑器,也是现场为数不多的几件重宝之一。 但鉴定结果出来后,他表现得很淡定,并不像其他持宝人那样欣喜若狂。 他摆弄着手上的相机,说:“放心吧,应该拍到了。” 他摄影技术不错,有了他的保证,女孩也放心下来。 两个人离开现场时,任队已经收队带人回了刑警大队。 陈染回来后就去了办公室,一路上有好几个刑警都奇奇怪怪地瞧着她,像是不认识她一样。陈染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郭威肯定把她用匕首扎人的事说了。 杨信刚是大喇叭一号,郭威目前已经有望升为喇叭二号,也就周浩嘴严实些,还安静。 刚想到周浩,陈染就看到了坐在办公室里的周浩。 看到她那一刻,周浩眼神一跳:“陈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飞刀啊?能不能飞给我看看?” 陈染:……她错了,原来周浩也是个爱八卦的。 任队把两个歹徒带到了讯问室里,准备审讯。 至于那男孩,已被送到医院抢救。带孩子过去的刑警在电话里汇报了初步检查结果,那孩子居然被歹徒注射了兽用的麻醉药,药量较大,孩子刚有一点苏醒的迹象,后期会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说不好。 孩子家长是谁他们还没查到,目前正在联系各个区下辖的派出所,让他们协助查找家长身份。 陈染没打算参与讯问,次日上午她爸要出院,她忙完了抓人的事,打算下班后去医院待几个小时。 此时任队正带着人在两个讯问室里审讯,高会武腕上有伤,需要先包扎处理下,几个人就先对瘦子进行了讯问。 “认不认识这两个人?”给瘦子取了指纹,又记下他的个人信息后,任队拿出了方凯旋和曹向洋的照片,在瘦子面前晃了晃。 “这人不认识,这个…这个不是曹向洋吗?他最近不在容城。”这次被警察抓个现形,瘦子知道他没有退路了,就没有抗拒的想法,任队他们问什么,他就交待什么。 他还真认识曹向洋?任队挑了挑眉,心想这个人虽然不是他们要找的方凯旋和曹向洋,但他能认识曹向洋,说不定能提供一些线索。 “是他,看来你跟他挺熟的,那你知道他现在去哪了吗?”任队看着很和气,并没有因为瘦子是歹徒,就横眉立目地瞪着他。 其实这种态度在审讯时很常见,有些犯罪嫌疑人当然可恨,但要想从这些人嘴里套到证据和线索,就要适当注意下态度,避免对方产生抗拒心理。 “还算熟吧,以前合伙干过一次活,这个人滑得很,我怀疑他给我钱少了。后来武哥也要干这个,我就跟武哥合伙了,跟谁干不是干呢?” 两人竟合伙过,还发生了内讧。 任队心知接下来的交谈肯定会有收获,便示意旁边的刑警抓紧时间做好记录,后边应该还有不少要写的内容呢。 几个刑警在二号讯问室里待了足足半个小时,才一脸满足地走了出来。 到了走廊上,老吴满意地说:“按这个人的说法,曹向洋应该是跟别人合伙了,最近容城这边抓得严,曹向洋就去了罗平市那边,估计还要重抄旧业。至于同伙是不是方凯旋,这一点暂时还不知道。” 任队点头,道:“找几个人,先去这两个歹徒一起租住的地方搜查,顺便把取纹足迹什么的都取一下。” “曹向洋上个月和一个同伙去过他那里,他喝过的矿泉水瓶还在。刚才那小子有攒瓶子的习惯,攒多了一起卖,上个月的来没来得及卖呢。” 老吴自靠奋勇,要带痕检小朱等人去瘦子和高会武合住的出租屋搜查。 “轮到你了,不想说点什么吗”从二号讯问室出来,任队带几个人去了关押高会武的房间。 此时高会武受伤的手臂已包扎好,血迹也擦干了。 听到有人进来,他大刺刺地往任队脸上扫了扫,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怕和担心,甚至还有几分挑衅之意。 “没什么好说的,没那心情。”高会武竟还有闲心伸着手指去够另一侧的手铐。 任队坐下,并不着急,高会武说与不说,今天犯下的罪行都有铁证。其他事那个瘦子说得也不少,等搜查完这两个人的住处,应该还能找到些什么,所以他不急。 两方人谁都不急,等了十几分钟,见没人跟他说话,也没人催他,高会武终于抬起头来,跟任队说:“想让我说点什么也行,让抓我的女警察来,我让她来审。” 任队眉头微皱,陈染抓捕和破案的能力是勿庸置疑的,但审讯很吃经验,如果经验不足,是有可能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的。严重的,甚至会被某些嫌疑人给戏耍一番。 这个高会武并不是个简单的人,能在街上抢孩子的人也不可能会是个善茬。所以,任队并不想让陈染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单独直面这种层次的嫌疑人。 像是看穿了任队的想法,高会武竟然笑道:“怎么,不敢让她来是吧?怕我吃了她还是怎么着?原来你们警察也这么胆小,前怕狼后怕虎的。” 郭威在旁边帮忙做记录,听到这里,真想一个拳头打在这个人脸上,把他那张脸揍成调色盘才解气。 因为今天抓捕时的情景太危险了,要是陈染不会飞刀那一招,后续情况会如何很难预料。万一那男孩脖子真被划断,他们即使把这两个歹徒抓到了,也会迎来指责的。 如果要救的孩子死了,他们自己良心也会过不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高会武,所以郭威恨这个人,也讨厌他耻高气昂的样子。 任队面色不变,站了起来,没给高会武明确答复。 看着他出了一号讯问室的门,几位刑警面色都不大好,他们也担心陈染不擅长审讯。 七八分钟后,一号讯问室的门开了。 先进来的是任队,他身后还有个人,就是陈染。 陈染本来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单位去医院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5节 从任队那里了解到高会武的要求,陈染思考片刻,就答应了。 “我可以过去看看,没把握的话我不会乱说。” 任队见她挺淡定的,想着她平时做风就比较稳健,应该是有成算的,就带她来了。 看到陈染那一刻,高会武一只眼皮连着跳了好几下。刚刚淡下去的痛感重新又鲜明起来。 “我来了,有什么想说的,你直说好了。”陈染坐在任队旁边的椅子上,扫了高会武一眼,便把视线移开,看似对他说与不说这件事不甚关心,也不着急。 高会武指节掰着桌角,牙龈咬紧,来回打量陈染好几回。 一位刑警瞪了他一眼:“瞅什么瞅?有话赶紧说。” 高会武并没有接他这句话,反倒看向陈染,终于开口说道:“你想从我这里掏出东西来,那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听到他这句话,几位刑警都很诧异。这个人是被陈染抓住的,腕上的锐器伤口也是陈染弄出来的。但他看向陈染时的态度并不是简单的恨意。 给人的感觉是,他似乎想跟陈染对话。 陈染瞥了他一眼,等到高会武的呼吸变轻下来,她才淡淡地说:“你在跟我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格吗?” 高会武居然接话了:“我这里一定有你们想知道的东西,我的条件就是想让你给我办一件事。” 陈染拍了下桌子,说:“你要搞清楚,今天的事,事实清楚,你说与不说都会给你定罪。” “至于我们想知道的事,就算你不说,我们也能从其他渠道查出来。” “你可以说出你的诉求,如果诉求合理,我们会考虑下。” “但不要说什么谈条件的事,我们双方关系不对等,你不配谈条件。” 高会武手指抠着桌板,低头掀起眼皮盯着陈染,有一会儿没说话。 任队也是没想到陈染会是这样的答复。 高会武气场再强也压不住她,她也不会被一个嫌疑人牵着鼻子走。这一点很好,完全具备一个优秀预审员的基础能力。 谁都没说话,哪怕郭威年轻经验不足,也看了出来,陈染刚才说的话高会武真的听了进去,看样子还在权衡。 至于高会武的恨意看起来没那么强的原因,郭威也猜到了一点,或许,高会武这个人多少也有点慕强吧? 对于能压得住他的高人,高会武或许也挺服气的,就是不知他猜的对不对。 众人等了大概五六分钟,高会武终于抬头,看了眼陈染说:“行,那就依你,我说下我的诉求。” 第55章 警队重器 谁是导演 “可以, 你说吧。”任队见陈染没什么意见,便示意高会武说话。 “我妹妹97年4月初丢了,从那时起再没回来过。所有的亲戚我都问过, 没人见过她。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一找,至少让我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 提起妹妹,高会武态度不像先前那么嚣张。 讯问室里的人都挺意外的, 高会武自己在街上抢小孩, 他妹妹竟然也丢了?! 是因为妹妹丢了,他有意报复社会;还是因为他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报应落在了他妹妹头上? “没报警吗?”任队问道。 “报了, 在河东区下沟派出所报的警,警察刚开始不给立案,去的次数多了,才给立的。” “有个警察跟我说这种事很难办,能不能找到人这个很难讲,让我回家等信儿。两年过去了, 什么消息都没有。” 几位刑警互相对视几眼, 稍后任队说:“你妹妹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 他之所以这么问, 是因为有些失踪案的当事人事实上并不是真的失踪了。有的是不孝, 不愿承担抚养老人的责任,所以不回家;有的人家外有家,常年在外与他人姘居,自然不想跟配偶和儿女联系。 还有一种情况,某些人之所以失联, 是因为在家过得不幸福,遭受过虐待或者被家人吸血。这样的人一旦有能力自立,有勇气去外地独自生活, 主观上就想断亲,自然不愿意再联系家人。 像最后一种情况,家人可能也是知情的。但他们到一定时候还是会报警,就是想利用警察查到当事人当前信息和地址,再把对方逼出来。 任队自己以前就遇到过这种案子,报失踪那一家人是吸血鬼,还虐待孩子,所以孩子一成年就去了外地,再也不肯回来。这家人为了逼孩子现身,就跑来找警察说孩子失踪了。 当时调查清楚真相后,任队都替那个年轻人不平。 所以,对于成年人的失踪案,他们这些警察是比较谨慎的,并不会轻易相信报警人的说辞。 高会武继续说道:“我爸妈走得早,我跟我妹相依为命,感情很好。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看看以前我妹给我写的信,还有过节时给我寄的贺卡。” 信件确实能体现出不少信息,任队大致信了。 这时陈染告诉高会武:“你把你妹妹失踪前后的情况大概说一下,凡是你觉得有用的,可疑的点都可以说。如果我们有问的会再问你。” 高会武观察着任队和陈染的表情,感觉这几个人是在认真听他讲话,并不是为了让他招供在敷衍他。 他就如实说道:“那年我妹念高三,她学习挺好的,考一般大学没问题,她怕考不上重点,挺担心的。我说不行就复读一年,让她别上火。除了这个也没别的了,平时她住校,半个月回来一趟,在学校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我那阵子在机床厂上班,经常倒夜班,有一次下夜班回来,收到我妹给我寄回来的信。信上说她跟朋友去南方打工了,赚到钱了再联系我。” “可是她以后再没给我写过信。” 陈染听出了疑点,四月份正是紧张备考的时候,正常情况下,高会武妹妹就算要外出打工,也得等高考落榜后再考虑吧? 何况她学习还挺好,这种情况更不会连考试都不参加就走了,还不跟哥哥当面告别,这太蹊跷了。 任队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道:“身份证和行李她都拿走了吗?临走时留给你的信应该还在吧?” “没拿,我怕她把身份证弄丢,没让她带到学校。她在学校有衣服,带走了几套,洗漱用品也少了。” “我越想越不对劲,我妹性子挺软,没什么主意,平时有事都会来找我商量。这么大的事连说都不跟我说,留一封信就走了,这不正常。” 高会武说话时攥了攥拳头,可能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况,情绪不太好。 陈染也挺无语的,他自己丢了妹妹这么痛苦,连续找了两年半都没放弃,还想用这件事作为筹码,好让警察帮他找到妹妹的消息。 可他自己却拐带别人家的孩子,这可真是冤冤相报。 最无辜的就是那些被他伤害的小孩和家人。 但她无意对高会武这些行为进行什么评价,她就事论事地道:“把你妹妹留下的信拿给我们看看。临走时那一封必须拿过来,其他信件能拿的尽量拿来。” “你们要信是想做什么?我不是那个意思,信可以给你们看,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到底想怎么办?” 高会武还是担心这些警察糊弄他,这件事要是再不了了之的话,他怕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他妹妹的消息了。 陈染告诉他:“信上应该有指纹,如果你妹妹留下来的信真是她写的,上面应该有她的指纹。万一不是她写的,或许我们可以通过指纹识别,来锁定写信的人。” “我想,如果真有这么个人的话,她有可能是你妹妹的熟人,比如同学朋友之类的。” 被朋友、同学或者亲戚拐走的情况并非个例,高会武妹妹还在高中那种封闭环境读书,平时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同学,所以不能完全排除某个同学跟她的失踪有关系。 还可以通过笔迹识别来确定信是不是高会武妹妹写的,如果真是她写的,也要排除是否受了别人胁迫才写下这样的信,这些也能从笔迹上看出来。 实际上陈染考虑的比这还要多,从以往的信件上或许还能获悉她在学校的人际交往关系,也能大致看出来,她跟高会武的感情如何。 陈染之所以想了解高会武与其妹妹的感情状况,也是提防着高会武隐瞒一部分真相。 无论是警察还是律师,都得提防这一点。有些当事人不想暴露某些隐私,在求助于警察和律师时,就会选择隐瞒对自己不利的一些信息。 所以他们在跟当事人或者嫌疑人沟通时,考虑得会比较全面,免得被这些人带到沟里。 她说的详细,高会武想着也没别的办法了,就说:“信都在出租屋里放着,我床底下有个黑色木头箱子,钥匙在床头柜里,箱子里全都是我妹用过的东西,信都放在最上边。我怕受潮了,一起放塑料袋里了。” 任队点了点头,出去打了个电话,让老吴带人搜查的时候,把那个箱子也带过来。 又聊了十几分钟,高会武才道:“差不多就这些了。我就知道她跟两个女同学关系不错,老师电话我还留着,因为打电话次数多了,后来老师一接我电话就给挂断,问他什么都说不知道。” “有一回我越想越气,都想把他给捅了。要不是还指望着能从他嘴里知道点什么,说不定真动手了。” 对他这段话的真实性,在场的人一点都不怀疑,这种事他绝对能干得出来。 任队喝了口水,说:“这件事我们后续会持续关注,拿到你妹妹的指纹信息后,我们会上网找找,不过指纹库里的女性样本太少,这个希望不大。对此你要有思想准备。” 高会武沉默地听着任队说完这番话,片刻后才道:“我妹也是公民,她跟我不一样,我承认我不是好人,但我妹妹绝对是好人,所以我希望我的事不要影响到你们办这件事的态度。” 任队也道:“你妹妹是公民没错,我们也有责任查找她的踪迹,但你到现在还在提要求,怎么着,还想让我们给你保证?” “实话告诉你,失踪案很难破,十年二十年找不到人很正常。人我们会找,能不能找到没有人能给你打包票。” 这就是不想再跟高会武来回纠缠此事的意思了。 陈染也反问道:“你一直在跟我们要态度,那你是什么态度,你有诚意吗?到现在还什么都不说。” “你们这些做江湖大哥的,做事没点章法吗?有来有往不知道?” 高会武:…… 他双手压着桌面,扭过头去,说:“行吧,你们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能说的都会说。” 他这句话其实是有潜台词的,他不想说的还是不会说。 在警方没有帮他寻找到他妹妹线索的情况下,他会选择隐瞒一部分事情。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经过半个小时的讯问,他交待了他和瘦子合伙做的三起案件,还提供了曹向洋的一部分信息。 “曹向洋这个人长得一脸瘦猴样,平时爱看片。他经常换地方住,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用望远镜偷窥附近的住户,有时能偷看到女的洗澡,有时候也能看出来谁家有钱,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人。” 郭威在旁边做记录,记到这里他挺无语的,曹向洋那个偷窥狂魔不是什么好人,你高会武就是好人了? 他心里在吐嘈,手中的笔却一直不停地滑动着,很快就记了两页纸。 高会武还在继续交待:“曹向洋那个体格,单干肯定不行,他有几个同伙,有个同伙姓方,我见过一回。那个姓方的话少,他应该是那几个人的头头,那伙人好像有三四个吧。” “姓方的是这个人吗?”任队手头有方凯旋的照片,听到高会武提起此人,就把照片递了过去。 “对,是他,这个人眉心有川字,右边眉毛断了一块,就照片上这样。” 从高会武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的确是个不小的进展。 陈染趁热打铁地问起了曹向洋和方凯旋等人在罗平市的地址,高会武还真说了。 这个地址只能追溯到罗平市的某个大街,具体是哪个小区哪个楼高会武没说。 他要么是不太清楚,要么就是不想在这时说。 不过能具体到一条街,也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有了高会武的证词,任队也能确认,方凯旋确实是绑架孙志成父子的凶手。 郭威最终写满了五页纸,等任队和陈染等人不再提问,他便把讯问笔录递给高会武:“你看看,如果笔录跟你说的没有出入,就在下边签字,并把这段话抄一遍。” 他说话时递给高会武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以上笔录我看过,与我说的相符。”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6节 之所以特意准备一个纸条,是因为有不少嫌疑人文化水平低,“相符”俩字很多人都不知道怎么写,问得多了也怪烦的。他就特意准备了纸条,让人照抄就行。 高会武比较谨慎,没有像某些嫌疑人一样,连看都没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用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把笔录从第一页到第五页全都看了一遍,还指出了两个小的问题,让郭威做下修改,声称那里记的意思跟他说的有点出入。 郭威挺无语地,其实意思是一样的,只是措辞有所差别。他也看出来这人较真,但那不是大问题,最终还是按照高会武说的做了修改。 “行了,先把人带走。”这一场讯问过后,任队打算开个小会,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几个人到了小会议室,一位刑警说:“任队,既然已经知道了曹向洋和方凯旋的去向,那咱们要不要去罗平市进行异地抓捕?” 任队也有这个考虑,去应该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他想了想,说;“再等等,等老吴把证物送过来,先把曹向洋和他同伙留的指纹提取了,再看看能否找到其他证物。争取准备得充分点。” “还有那些信,一会儿送来了先看看。我估摸着高会武肚子里还有话没交待,要是他妹妹高欣欣的事能有进展,他说不定还能往外吐点。” 先前那位刑警叹道:“高会武这个人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正说着,老吴让人先带着一部分证物回来了,这些证物就包括高会武妹妹寄给她哥哥的信件。 “把那些信都拿出来看看。”任队说着,先戴上了手套,免得自己的指纹落到那些信上。 信加起来大概有三十多封,最上面的信件右下角落款是容城市第四十三中学,右上角则贴着一张四角钱的邮票。 陈染和其他人也戴上手套,再将信平铺在防水布上摊开。 看了二十分钟左右,陈染便将这三十几封信都看完了。 “看来,高会武兄妹俩感情确实好,有些小事高欣欣都会跟高会武讲,估计两兄妹平时在一起话也不少。” “对,高欣欣写信挺勤,一周至少一封,每封信字数都不少于三百字,话挺多。从信里情况看,她在她哥面前还有几分孩子气。” 只有被保护和宠爱的人,才容易保留孩子气,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共识。 “平时这些信的风格跟她走之前留的信风格完全不一致,你们觉得呢?”郭威说道。 他能看出来的,在场的人也能看出来。这种不同就透露出些不同寻常来。 陈染将几张信纸横向铺开,仔细地比对了一下字迹,指着两封信中带坚的字,说:“临走时留的信有可能并不是高欣欣本人所写,你们看临走这封信,这几个字里的竖比较直,末尾不打弯。” “确实不太一样,看得出模仿的痕迹,字迹比较像高欣欣的,但一笔一划写的速度比较慢,就失去了流畅感。” “陈染,小朱没回来,你能把纸上的指纹提取出来吗?” 任队知道陈染会取指纹,但他没亲眼看到过陈染从纸上提取指纹。而这封信已经写了两年多,指纹早已不新鲜,说不定会有缺损,提取的难度自然更高,所以他得先问一下。 “可以的,这个用502熏显法就可以。咱们队里不是新买了熏显柜吗,正好拿出来用用。” “以前在莲山派出所那边没有熏显柜,我跟路鸣也试过用502显现指纹。因为要加热嘛,我们就把孟所喝茶用的大茶缸和家里用的熨斗都拿出来用了,这些东西都可以配合502让指纹显出来,效果还行。” “咱们队里条件比派出所那边好,就不必用那些临时凑手的工具了。” 一位老刑警忍不住笑道:“那可真是野路子,不过派出所那边条件确实有限,管他什么路子,好使就行。” “行,那你先去做吧,看看这封信上都有谁的指纹。显出来了,先去库里查查,库里要是没有,可以抽时间查查高欣欣失踪前都跟什么人来往。” 郭威看了下表,说:“这个事恐怕得往后推了,先解决曹向洋这伙人更重要,高欣欣已经失踪两年半,不急于一时。” 陈染拿起最后一封信的信封和信纸,站了起来,说:“具体怎么安排你们研究,我去取指纹。” 刑科中队有自己的办公室,在刑警大队大楼三楼,平时孙维一也在那一片办公,但她今天去给人做伤情鉴定了,暂时还没回来。陈染就去了法医室隔壁。 熏显指纹大概得需要一个小时左右,陈染把几张信纸放进去,再定好时间和温度,就坐在旁边,准备先看看孙维一借给她的书。 她最近看法医书看得都快沉迷了,有空时把这些书当故事书看。她当法医肯定不行,但她现在也能通过尸体看出不少东西了。 高欣欣临走时留的信纸上一共遗留了四个指纹,这四个指纹中有一个是狭长的一条,基本可以放弃。另外三个指纹都不是民间常说的斗。 她先把指纹扫描进了电脑,还没来得及处理,便听到刑警大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她刚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刑警大院外可不是菜市场,也不是闹事区,基本没有这么吵的时候。 她站在窗口,向外张望片刻,这回确认了,外边确实有人在吵,而且还有一大帮人。 从三楼向下望,她还能看到那些人手上拉着的横幅,以白色布为底,写着大大的红字。 那些字够大,她能看清楚上面大致都写了什么。 “司法不公……”看清那些字,陈染挺惊讶的,他们这些人最近很少休息,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地破,还都是大案子,哪个案子谈得上是司法不公? 楼下的抗议声太吵了,陈染走到门口,叫住一个刑警说:“外边的人吵什么呢?” 那刑警形色匆匆地道:“就是姜青枚的案子,法官不是宣判顾卫东无罪吗,这些人不知在哪儿听说了,来这儿游行示威呢。” 这个案子他们都快办完了,之前姜青枚几个高中同学也去过市局过问此事,那些人已得到答复,知道案件还是侦办中,在走流程,也没提什么异议。 也不知楼下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过来闹事,陈染没见到人,自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 她倒是想下去看看,但她手头的指纹还需要处理,暂时脱不开身,只好一个人留在痕检室里干活。 二十分钟后,陈染去找高会武:“这几个指纹你熟悉吗?” 高会武接过陈染打印出的图片,看了几眼,就把图片推了回去:“不熟,没印象。这些指纹是信上留的?” “对,临走时留的信上就这几个指纹,省指纹库里没找到符合条件的。” “这些肯定不是我妹的指纹,她手上十个手指有七个斗,剩下三个我也有印象。” “因为小时候咱们都知道一斗穷二斗富这些说法,大家都会数自己手上有几个斗。我有两个,她有七个,这都是清楚的。” 陈染收回那张纸,告诉他:“那就得再等等,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封信不是你妹写的。也就是说,你妹失踪这件事,可能是某些人刻意为之。” 陈染这个结论与高会武的猜想是一致的,他这几年也进入了那个圈子,接触了不少人,也试图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他妹的消息,但结果都是徒劳。 三教九流的人看得多了,谁在撒谎谁在敷衍他能看出来,所以他这时也知道,陈染确实是在认真查这个案子。 “行,我知道这事儿有难度,你能帮忙查我就没什么可说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对此事也不抱太大希望。 陈染关门离开,光线在高会武脸上滑过,在合拢那一刻,又将他的脸掩于黑暗中。 陈染很快下到一楼,这时外面的吵闹声不仅没减小,还变大了。 连尹局都被惊动了,陈染下来时,尹局刚好和梁潮生走到一楼门口办事大厅。 “这些人吵成这样,背后是不是有人刻意煽动?”尹局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人组织,在没涉及到切身利益的情况下,普通老百姓就算心中不满,也不会声势浩大地在刑警大院外抗议这么久。 顾卫东一案的判决对姜青枚确实不公,但检方已第一时间提起了抗诉,案件的补充侦查工作也到了尾声,这个案子一旦再审,其结查应该不会有意外,到时候,顾家父子三人全都会受到惩罚。 只不过这种事并不方便对外公开,所以他们并未对系统外的人公布此事。 梁潮生“呵”了声,说:“出于保密需要,咱们没有把案件进度对外公开,这倒给了某些人可乘之机啊。” “走吧,出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人在背后导演此事。” 他也看到了陈染,当即招手叫她跟上:“这案子你也参与了,一块出去吧。” “一会儿注意着点,当心某些不理智的人往咱们这边丢东西。” 陈染:…… 第56章 警队重器 不好意思,她就是警察 陈染跟在梁潮生身后往楼下走,经过走廊,尹局问梁潮生:“顾卫东和姜青枚的案子, 咱们这边已经确认,姜青枚死亡现场提取的血指纹是顾卫东的。河东区大队那边也在跟进这个案子,他那边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的, 昨天河东区的云队给我打过电话, 说他们在姜青枚家里装旧书本的箱子里找到了姜青枚生前的几本日记,临死前不久记的那一本也找到了。上面确实提到了顾卫东贪污的事,还提及顾卫东让她做假账, 她不敢,还想辞职。” “我们猜测,顾卫东去找姜青枚,除了有男女方面的纠纷,可能跟这些经济问题也有关系。” “那个杀人的匕首是顾卫东本人带过去的,由此我们有理由怀疑, 他去找姜青枚之前就动了杀心, 所以这个案子应该可以定性为故意杀人案。” 两个人讨论了几句, 很快就到了刑警大队门口。 离外面的人群近了, 吵嚷声也随之变大。陈染清楚地听到有人带头在喊:“还姜青枚公道,还老百姓公道!我们要求司法公正!” 这个人带头说一句,周围的群众就跟着喊一句。 陈染:…… 有不少警察站在人群外围,并没有跟那些人发生冲突。 他们事先收到了梁潮生的命令,要求他们堵住大门, 别让人冲进来扰乱办公秩序。但不必驱赶和阻止,那些人想喊就让他们喊。 自从他们接手了姜青枚一案,就对姜青枚的家庭背景做了详细的调查。做为负责人, 梁潮生心知肚明,姜青枚家里没什么得力的亲戚,亲妈都没在庭审上为她做证,这些亲人是不可能为了她闹出这么大阵仗的。 至于其他人,非亲非故的,就算知道了庭审的结果,最多也就是骂几句,跟人议论一顿,也不至于连班都不上,家里事儿也不管,跟这么多人凑到一起来找警方麻烦吧? 梁潮生不得不好好琢磨一番,背后的人可能是谁? 任队站在几个刑警身后,一直默默观察着人群。 看到梁潮生过来,他往这边走了几步,在梁潮生耳边低声说:“我找到两个眼熟的人,之前我们在姜青枚家附近见过他们,当时还向他们了解了姜青枚的情况,询问笔录都做了,也签了字。” “哦,他们是怎么说的?”顺着任队的视线,梁潮生看向那两个三四十岁的男人。 “他们当时的说辞基本一致,大概意思就是说姜青枚水性扬花,跟好几个男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梁潮生诧异地看了向其中一个瘦高个,那人正带头喊着抗议的话,仿佛他代表的就是正义一样。 真是讽刺,这是受了哪个人的收买吧?就是不知喊一句别人给他多少钱? 《容城晚报》的胖记者就在人群背后,他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这时他已经在人群中间待了十几分钟,还抓拍了不少照片。 那几个喊得起劲的都被他拍了进去。 刑警大队附近的马路越来越堵,很多人闻讯赶来,不过后赶过来的并不是要加入声讨大军,在刑警大院外闹事,更多的人就是想来看看这难得一见的场景。 尹局看了下表:“晚高峰一会儿就到,可以收拾下局面了,再让这些人堵着会影响交通。” 梁潮生点了点头,告诉任队:“你来说吧。” 任队也不推辞,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喇叭,先“喂”了一声,以确认声音正常。 附近的群众都听到了,吵嚷声很快变小,不少人看向刑警队门口。 看样子,警察终于要表态了。 有不少群众都想听听这些警察会怎么说。姜青枚的事传开之后,很多人都为她打抱不平,认为法院判决极其不公。推己及人,这些人大都共情了姜青枚,认为法院的作法是在践踏他们这些老百姓的权益,所以刚才这些人喊的时候,是真情实感的。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任队扬声说道。 人群真的静了几分,至少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7节 “关于姜青枚的案子,检方早已提起抗诉,并要求我们警方协助进行补充侦查。” “这是什么意思呢?简单讲,就是对法院这个审判结果,无论是检察院还是我们警方,都不是很认可。” “为此,我们决定重新调查此案,待证据完善后再对此案进行重新审理。” “我知道大家都关心这个案子,都关心司法公正的问题。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们目前已搜集了不少证据,我们会在晚报上公布下一次庭审时间,有兴趣的可以去参加庭审,也欢迎各界代表和媒体的同志去现场监督。” 他说话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还有些回音,几乎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说完这顿话,周围的群众明显静了下来,有不少人面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任队说的事他们来之前一点都不知情。 他们以为警察也不管姜青枚的事,就让姜青枚这么白白地被人给杀死了。 情况变了,再让他们喊,没几个人能喊得出口。 有人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来错了?喊了半天,竟然是个乌龙? 胖记者跟河西分局的人打过几次交道,他早就发现,任队和他手下的人都不急,估计他们早就知道该怎么办。 所以他也不急,到现场之后就开始拍照。 刚才任队讲话的照片,他就拍了好几张。 任队这番话有效地瓦解了人群先前同仇敌忾的气氛。刚才还在卖力喊叫的瘦高个见情况不对,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想了想,突然高声说:“警察同志,你们查案子查得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法院判决顾卫东无罪,这是事实吧?” “他们凭什么这么判啊?我不服。” 任队早就注意上这个人了,这家伙肯定是煽动骚乱的一个分子。 这人一番说辞,竟又让一些人意动,他们也觉得瘦高个说得有理,为什么法院要这么判? 凭什么啊?顾卫东明明是杀人犯,却被判无罪。 任队态度没有刚才那么和气了,他重新拿起喇叭的时候,语气已变得严肃,“你们不知道吗?法院在审理此案的时候,在现场的四个证人中,有三个证人临时翻供,其中就包括死者姜青枚的母亲。” “他们在法庭上当众推翻之前的证词,都说在姜青枚死前没见顾卫东去过她家里。” “案子之所以判成这样,就是因为证人临时翻供。我国法律讲的是疑罪从无,在没有足够证据的前提下,法院只能这么判。问题不是出在法院身上,明白了吗?” 什么?证人在法庭上突然变卦,连姜青枚的亲生母亲都没有帮她女儿说话。这…… 弄清楚这一点,有不少人傻眼了,赶情他们跑到这儿大闹一通,到头来竟是个笑话。 刚才群情激愤,又存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在场的人都不怕,觉得警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闹到这个程度,谁都知道他们找错人了,还给警察添了不少乱,有人便起了退缩的心思。 不少人想走,带头的瘦高个也想找机会溜走。 任队等人早就等着这一刻了,他挥了下手,瘦高个还没来得及钻进人群,就被两个藏在人群后边的警察反拧双手,带着他走出人群。 “哎,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瘦高个挣扎着。 有些人本来要走了,这时也停下脚步,惊讶地看过来,心想这些警察不会把他们也给抓了吧?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任队的声音适时响起:“我们之前给这个人做过笔录,当时他曾诋毁过死者姜青枚。这一点笔录上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也是。” 任队指着另一个被抓的人,说:“今天他们俩又打着为姜青枚讨公道的旗号,煽动群众围堵国家机关。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寻衅滋事,也是在挑衅我们警方的底线……” 任队这番话说出来,现场很多人都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原来刚才那两个带头人居然还说过姜青枚坏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真的为姜青枚申冤呢? 所以,他们这百十号人都被人给骗了,还受了他们的煽动,把刑警大队给围了?! 这简直是他们有生之年干过最傻的事之一。 被骗的感觉让一些人心头恼火,不知是谁带头,五六个人竟先后冲上去,将那瘦高个和他的同伙围在中间,把那两个推倒在地,开始拳打脚踢。 旁边几个刑警做势要拉人,“别打了,别把人打坏了……” 现场的殴打刚刚结束,这时马路上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很快,一个锣鼓队簇拥着五六个成年人出现在刑警大队门口。 他们也看到了聚集在大队门口的人群,心里挺诧异的,不知道这帮人在这要干什么。但他们有事要找刑警队的人,就没细问。 “你们是……”看到为首的几个人带着一面锦旗,梁潮生猜测,这些人可能是某个受害人家属。 锣鼓队中间有一个七十多岁的奶奶,她竟要往地上跪,一边跪一边说:“谢谢警察同志救了我孙子,太谢谢你们了。” “别这样,您这样我们可受不起。”几个警察赶紧把她搀了起来,坚决不让她跪。 这么大岁数,跪在他们面前,他们确实受不起。 老太太的儿子抹了把眼泪,说:“警察同志,我儿子阮小宝今天一早被人贩子偷走了,听说孩子是你们河西区刑警大队的同志救的,你们太了起了!太感谢你们了!” “我们刚去医院看过孩子了,孩子已经清醒了,没大事,现在他妈妈在医院陪着他。要是没有你们出手救人,我这个家就散了。” 他应该是非常后怕,说这番话时,身体竟有点抖,可能是想到了刚丢儿子时的情景。 这个功劳梁队可不敢冒领,任队和其他人也是一样。人是陈染救的,老吴和郭威帮了忙,要谢也得谢他们三个,尤其是陈染,其他人哪好意思受这个谢礼? 梁队轻轻推了下陈染,把她推到这家人面前,他看到郭威也在,就把郭威也拉了过来,跟这家人说:“当时开车救人的是我们队里的三位刑警,有一个人现在不在,你要谢先谢小陈和小郭吧。人是他们救的。” 郭威连连摆手,一脸受之有愧地道:“救人的是陈染,不是我,我就搭了把手。” 他往旁边闪了闪,坚决不想接受这种隆重的谢意。 陈染想闪也闪不开,被这一家人围着说了好一番感激的话。 有人给刑警队送锦旗,先前围在刑警大队门口的人就留了下来。 不出十几分钟,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河西区刑警大队的人居然干了件大事,今天那个抢小孩的人贩子就是被他们抓到的。 而且据刑警队的人说,劫车救人的竟是那个年轻的女警。 任队抬头,看到这些人还在,便吩咐手下把这些人都遣散,别让他们继续在这儿堵下去了。 在那帮人散开之前,有个刑警告诉他们:“以后注意点,别听风就是雨的,也别轻易被别人利用。” “你们这么闹,影响了我们正常的办公秩序,再有下次,别怪我们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这番话里的警告意味很浓,经过这一场乌龙,没人敢出声表示不满。没多久,聚在刑警大队门口的人终于散了。 胖记者心满意足地掂着手上的相机,打算回头抽个时间跟市电视台何记者通下电话。向何记者显摆显摆,他拍到了今天这场大新闻的照片。 何记者可是一点都没拍到呢,嘿嘿。 只是可惜,他们谁都没拍到陈染飞刀救人的画面。 这个故事目前已经在他们报社传开了,要是真有人拍下这种画面,哪个不愿意看啊? 看着那家人千恩万谢地离开警队,胖记者不死心地蹭到梁队面前,好声好气地提出了要求:“梁队,以后再执行重要任务,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我也想跟着去,我一定不拖你们后腿。” 梁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你不行,我怕你跑不动。” “跑起来动静也大,容易惊着嫌疑人。万一再出点什么事,我们还得分心照顾你。” 胖记者:……这不就是嫌他胖,嫌他吨位重吗? 他憋着一口气,打算跟何记者好好吐嘈一顿。 这些警察居然嫌他胖!他们不知道有些胖子也很灵活的吗?而他,就是那种灵活的胖子。 任队带人把那两个煽动闹事的人带到了讯问室,审了大概十几分钟,这两个人就撂了。 最终两个人都承认,之前他们是受了顾卫东大哥顾卫民的指使,还收了对方的钱,刻意在姜青枚家附近散播她做风不正的谣言,目的是想把警方的视线转移到姜青枚其他追求者身上。 但今天这次骚乱并不是顾卫民让他们办的。 顾卫民自己都被警察抓了,父子三人即将在看守所团聚,顾卫民哪还能脱身让他们办事? 找他们办事的人具体是谁他们也不知道,因为那个人是用电话联系他们的。此人在电话里要求他们煽动群众来河西区刑警大队闹事,也给他们汇了第一笔酬劳款,总计一千元。 那个人说如果他们办事办得好,还会再给他们一千块。以后有事会继续找他们办。 这俩人都是游手好闲的主,不愿意天天早起上班,有这种赚快钱的营生,当然极愿意。 “都交代了吧?”看到任队进来,梁队抬头瞧了他一眼。 “嗯,说了,这个神秘人是咱们容城这边的口音,说话有点公鸭嗓。岁数应该不大,也不是很年轻。” “另一个人说,打电话的人中气不太足,可能身体有点虚。” 梁队在心里数着他们近两年处理的案子,一时想不起来哪个案子跟这样一个人有关系,倒是任队提醒他:“这个人会不会是绑架孙志成儿子的嫌疑人之一曹向洋?” “这家伙从小在容城长大,在这边还有不少亲戚朋友,想知道点什么事应该也不困难。那个电话是座机,不是用他手机打的,座机号前缀正是罗平市那边的号。” “有这个可能。”梁潮生点了点头,想了下,说:“动机也能对得上,高会武和他同伙被抓,当时街上不少人看到了,可能早就传开了。曹向洋说不定已经知道这事,所以他有可能动心思给咱们制造麻烦。” “如果真是他干的,倒是小瞧他了。” 任队便道:“梁队,老吴稍后会带不少证物回来。今明两天,我打算带人把这些证物整理检查一下,该比对的指纹也做下比对。等这些事都忙完了,我就带几个人去罗平那边抓人吧。” 梁队考虑了下,说:“老彭他们在关押孙志成父子的废弃别墅里取到几枚指纹,有两枚陈染做了出来。据高会武同伙交待,曹向洋十几天前曾带一名同伙去过他们住的出租屋,当时曹向洋和同伙喝水的水瓶还在,让陈染明天把这两个地点取的指纹比对一下吧。” “如果能比对成功,我跟尹局说下,让他出个拘捕令。” “你考虑下要带谁去,想好了拟个名单拿来给我看下。至少要带五六个人,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向其他组借人。” “顺利的话,后天一早出发。你们到了罗平,要先跟当地警方打招呼。” 任队当即表态:“我也是老刑警了,这点规矩当然懂。”异地抓捕,一般情况下都要提前和当地警方打招呼。 当天傍晚,老吴还没回来,陈染又把高会武妹妹的指纹做了出来,还在省指纹库里跑了一遍。 跟她想的差不多,高会武妹妹的指纹不在库里。这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库里女性指纹样本较少。 高会武妹妹的消息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出来的,其实任队之前说得对,找失踪人口,可能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成功。 这件事还有得等。 她中午时就跟任队说过,今天她爸出院,她不会在单位加班,打算回家陪陪她爸。 她爸这一病,陈染心中生起几分愧疚,感到自己这些年承欢膝下的时间太少了。按她堂哥的说法,她这二十来年活得太野了。 陈染她爸陈少秦发病时发现得及时,恢复得挺不错,没有瘫痪,只是嘴角有一点歪,身上力气不比从前。 不过肖明非给他介绍了一位中医大夫,只要陈少秦经常去做针灸治疗,这些轻微后遗症都能好。 陈染到家后,想陪她爸下下象棋。但她刚把棋盘摆好,家里座机就响了。 陈少秦腿脚还没那么灵活,示意陈染先接一下。 “喂,我是兰朝阳,陈叔叔在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8节 兰朝阳?陈染记得她爸以前有个同事姓兰,也在勘探队干过,还来家里吃过饭。 陈染答应一声,把陈少秦扶了过去,让他接电话。 片刻后,陈少秦放下电话,说:“你兰伯伯他爸去世了,才走一个多小时。我得去一趟,人走了怎么都得送一程。” “这种白事你该去,可是你才出院,这身体状况不行,万一复发就不好治了。”陈染不想让她爸去,参加丧事是很累人的,不适合大病初愈的人。 “不去不好,要不我跟你兰伯伯说一声,就说我刚出院,实在出不了门。他家不远,你代我过去一趟吧。” “行,我把我妈叫过来,让她看着你。”陈染答应了。 二十分钟后,陈染到达了兰家。 兰家住的不是楼房,是一栋独门院子。 院子的雕花铁艺门开着,门口立了不少花圈。隔着一段距离,就能听到吹鼓手奏乐的声音。 陈染进门时,碰到了兰家一个后辈,那是个二十左右的大男孩,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看到陈染时,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跟陈染说话也有点心不在焉的。 “你是兰朝阳吗?”陈染随着他往里走,突然问起了他的名字。 “啊…不是,我叫兰朝云,兰朝阳是我哥,他爸是我大伯,我是他三叔的儿子。” 陈染点头:“那你哥是不是还有个二叔?” “哦,是有个。”说到这儿,兰朝云有点兴趣缺缺的样子。 陈染没再说什么,随着兰朝云进了放置死者尸体的房间。 进门吊唁的人需要给死者先行跪拜礼,再去招待客人的房间休息。如果跟兰家人关系近,还可以主动帮忙。 透过开着的木门,陈染看到了室内的部分家具,里面的家具好像都是红木的,看着就挺贵重。 陈染正打量着,竟瞧见了肖明非。他来得比较早,此时他腰上还系着条白纱布,在跟几个客人聊天。 肖明非家里也有长辈在勘探队工作过,那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她打算跪拜完死者后,去跟肖明非打个招呼。 但她走到门边,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屋里那六七个兰家人居然吵了起来。 她一时半会也没听清什么,隐约听到了房子还有遗嘱这样的词汇,听这些人的语气并不愉快。 按理说,像这样的大户人家是很重视体面的,轻易不会在外人面前发生争吵。 本想再听几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竟拍了下红木桌,站起来指着一个中年人吼道:“你等着,我今天非得报警不可!” “上个月我爷爷还好好的,说没就没了。你今天又弄出个遗嘱来,说这房子我爷爷留给你了,骗谁呢?” “我爷爷最公正不过,怎么可能不跟我们大伙商量就自作主张写下这种东西,肯定是你做了什么?” 说到这儿,他竟真地伸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旁边一个烫着短卷发的中年妇女急了,说:“报什么警?朝阳你是不是疯了?你爷爷去世的大日子,这么多亲戚朋友看着呢。” “你这时候报警,是想让你爷爷走得不安宁吗?” 她不光出言反对,还要伸手去抓兰朝阳手机,这种强势的态度让陈染产生了一种违和感。 这个女人这么不想让兰朝阳报警,是不想让警察来吗? 那可不好意思了,她就是警察。 眼看着兰朝阳的手机要被那妇女打掉,陈染上前一步,挡住那中年妇女胳膊,平静地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你谁啊?”中年妇女突然被人拦住,心中极为不悦。 这是谁家的孩子,是来吊唁的吗? 怎么这么讨厌,跑到这儿来多管闲事,她以为她是警察吗? 要不是考虑到这姑娘是来吊唁的,她真想给这女孩一个白眼。 陈染没回答她的话,反倒跟兰朝阳说:“我是陈少秦的女儿,刚才你往我家打电话,是我接的。” 兰朝阳转过身来,忽然想起了陈染的身份,面上浮现出几分激动:“对,你是…你就是陈叔叔那个当刑警的女儿吧?” 第57章 警队重器 机械性窒息 “对, 我是河西分局的。我爸刚出院,来不了,让我代表他送送兰爷爷。”陈染给了肯定的答复。 她竟是刑警?! 听到兰朝阳的话和陈染的回答, 室内瞬间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向陈染。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了起来,问兰朝阳:“朝阳, 她真是你陈叔叔的女儿?” “爸, 肯定没错的,肖明非跟我说过好几回,她叫陈染, 在上个月的鉴宝大会上她还执行了安保任务。” “不信你打电话问问陈叔叔,是不是他让陈染来吊唁的?” 陈染也拿出工作证,给兰朝阳爸爸看了看,“兰伯伯,证件在这儿,错不了的。” 男人再次看向陈染, 感觉这姑娘长得虽然不像陈少秦, 但她如此坦然应该不会是假的。 他点了点头:“不错, 少秦女儿有出息, 居然当刑警了,了不起。” 其他人的表情各有不同,陈染默默地扫视着室内的人,将所有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 刚才说话的中年妇女紧了紧潮湿的手指,强行压制着越来越快的心跳, 站起来说:“朝阳,咱爸走得突然,我知道你跟你爷爷感情好, 心理上接受不了。可你也不能因为这就胡乱怀疑我和你二叔啊。” “我们俩这一年来在家照顾你爷一直这么尽心,你这么想我们,叫我们出去怎么做人?” 她说得委屈,竟似要流出眼泪。 这番唱念打做的操作还是有些效果的,有几个人心中动摇,想着老人年纪大了,说不定真的就是突然出点事没的。 有人也在想,不会是兰朝阳想多了吧? 一个七十多岁的银发老妇去劝兰朝阳二婶,“你先别哭了,外边那么多人呢,先让大伙商量下。都冷静冷静,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对这老太和稀泥的态度,兰朝阳是不认可的。 但她是长辈,兰朝阳不好说出过火的话,他只好压制着心里的不满,说:“三姑奶,我爷爷死的蹊跷,让警察检查一下不行吗?” “万一真是被害死的,咱们连查都不查,这说不过去吧?” 另一位银发老人陷于两难之中,有点犹豫,“要是报警的话,万一耽误了丧事,对我哥身后不好吧?” 陈染知道,上岁数的人忌讳较多,丧礼上也有很多礼仪需要遵守。如果贸然提出对死者进行解剖,有些亲属可能难以接受。 查出来什么还好,万一什么都没查出来,警察受埋怨也就算了,最先提出异议的兰朝阳在家族中肯定会受到非议甚至排挤。 她看得出来,引她进来的兰朝云跟他堂哥意见相仿,兰朝阳说话时他就站在他堂哥身边,与兰朝阳二婶吴素兰相对而立,这是一种防御的姿态。 兰朝阳父亲搓着手指,估计还在权衡。 陈染见状,客气地说:“兰爷爷刚走,我能理解家属的心情。你们不希望兰爷爷走得不顺利,也怕他的遗体会受到打扰,这个可以理解的。” 她说的话让兰家人心中熨帖,觉得这个女孩挺善解人意的。 “是这个意思,我哥衣服都换好了。现在要是报了警,就得把他脸上布揭开,再脱下衣服,这实在是……”说话的银发老者一脸担心。 陈染心想这才到哪儿啊?要是真发现谋杀的迹象,别说脱衣服,法医可能还得给死者做解剖呢。 但她现在不能这么说,以免刺激到兰家人。 想了下,她转向兰朝阳父子,说:“这样吧,我既然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问。可以让我先看看老人家的脸吗?” 光看脸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老人家的死的确是有些蹊跷,其他人自然不好再提出反对。 兰朝阳二叔之前一直没发话,这时却站了起来,拦在陈染面前,说:“你多大,懂什么啊,你就看?” “要是影响了我爸以后投胎,你负责得起吗?”他的威胁对兰家几个老人有些效果,但兰朝阳反而看出了他的心虚。 兰朝阳使了个眼神,便跟着兰朝云兄弟俩一起上前,一左一右抓住这个男人胳膊,不让他乱动。 兰朝阳一只手臂揽住他二叔肩膀,看似亲热,实则却带着几分威胁,说:“二叔这么反对,是不是心虚,怕警察看出什么?” “不然你跟二婶为什么死活要拦着?” 这句话问出来,兰家二叔二婶再不好说什么反对的话,否则就坐实了他们俩的心虚。 兰朝阳二叔心下恼火,有点慌,但他想着老人身上并没留下什么痕迹,警察应该是看不出来的,所以他得沉下心,不要让人看出来。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这么开导自己。 兰朝阳父亲终于代表兰家人跟陈染说:“先看看脸可以,那就麻烦你了。” 陈染点头,没有急着去揭兰爷爷脸上盖的布,反倒先在尸体前鞠了三个躬。 鞠完躬后她又对着兰老爷子说:“兰爷爷,今天对不住了。我怕您老死得冤,想看看看您的脸,您老泉下有知,体谅一下。” 她这番举动赢得了兰家人的好感,兰朝阳爸爸更是觉得欣慰。 这时陈染已戴上随身携带的塑胶手套,走到尸身前,轻轻揭下了老人脸上的盖布。 看到老爷子脸那一刻,她眼皮轻轻跳了下,已看出些异常来。 这个脸色明显是青紫色啊! 她没把心里的惊讶表现出来,又抬手去掀老爷子一只眼皮。 兰朝阳二婶咽了口唾沫,不知道陈染这是要干什么。她紧张得脸上发热,想拦又怕兰朝阳再次指责她心虚。 室内都是兰家近亲,室外院子里还有几十个人,都是来吊唁的亲朋好友。 兰老爷子死因成谜的事已传了出去,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这件事。 这些人都知道,兰老爷子手上有点钱,还有座值钱的院子。 这个院子之前没有进行任何分割,现在竟以遗嘱的形式留给了兰家老二。而兰家其他人事先竟不知道有这么个遗嘱,这件事确实有几分可疑。 有几个好奇心重的便走到窗前,透过窗户向室内看过去。 肖明非也想过去看看,但他不好意思像其他人一样过去扒窗户。就和另外一些人一起去了客厅,与停灵的房间只隔着一道门。 此时陈染已掀起兰老爷子一只眼皮,看向了老爷子眼结膜。如她所料,老爷子眼结膜上果然存在一些散在的红色斑点,比针尖大不了多少。 看完老爷子另一只眼,陈染又扒开老爷子的嘴,看了看他口内上下龈的情况。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69节 片刻后,她直起腰,摘下手上的手套,毫不迟疑地掏出了手机。 兰朝阳和其他兰家人都想问问她有没有看出什么,却见她拨了个号出去,等对方接通电话,她就道:“任队,我这边有一名老年男性死者,疑似谋杀,你派几个人过来,要带上法医,地址我发给你。” 呼啦!室内的兰家人全都站了起来,像军训一样整齐划一。 窗户外和客厅里的那些人也都瞪大双眼,居然真的是谋杀吗?! 他们本来只是抽空来吊个唁,谁能想到,居然会亲眼目睹一场谋杀案? 兰家二婶心脏猛跳,突然蹿起来,猝不及防地扑向陈染,尖锐的指甲向着陈染脸上抓过来。 其他人都没防备她会突然偷袭,陈染倒不怕,她反应快,只要往旁边一躲,就能避开兰二婶的攻击。 让她没想到的是,肖明非居然及时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臂,拦住了兰二婶。 只是他露在半袖外面的胳膊遭了殃,被兰二婶吴素兰尖锐的指甲抓出一道血痕。由此也可见,吴素兰用了很大的力气,竟似恨极了陈染。 “你凭什么说是谋杀?空口白牙,你这是诬陷。”吴素兰被冲过来的几个人抓住,动弹不得。兰二叔没敢像他老婆一样动手,但他没有死心,选择用语言攻击陈染。 陈染竟笑了下,淡淡地说:“有些人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上在警察眼里,很多害人的手段到处都是破绽。” “一会儿法医和刑警都会来,他们到了你就知道结论了。” 陈染没说错,据她判断,兰老爷子是被人捂死的。 捂死他的有可能是枕头之类的软性物体,所以他口鼻外面没有明显痕迹。 但是,捂死属于机械性窒息的一种。凡是机械性窒息,死者面部都与正常死亡有区别,会呈现出青紫色,尤其是头部、颈部以及上半身。 除此之外,兰老爷子眼结膜上有些散在的红色斑点,针尖样大小,其唇内有青肿痕迹,像是按压时被牙硌到产生的瘀痕。 有这些证据,基本就可以判断,死者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陈染确实没独立处理过凶杀案,但她看过很多很多卷宗,最近又在攻读法医书籍,这么明显的痕迹她是不会看错的。 兰家二叔二婶都已被人制住,不能乱动。在等待同事的时间里,陈染问兰朝阳爸爸:“兰伯伯,之前你们谈到的遗嘱还在吗?” “在的话,拿给我吧。回头可能需要做下鉴定,看看遗嘱是否为老爷子亲笔所写?如果是他本人写的,也要查清楚是否有强迫痕迹。” 窗外几个人都在专心听着,听到这里,有个人回头跟别人说:“看笔迹还能看出来强迫啊?” 另一个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能,你想啊,被人强迫的时候,写的字肯定跟平时不太一样,至少不会太自然,笔划可能有点抖,不够直溜圆滑,你觉得呢?” “嗯嗯,有道理……” 现在大家心思都在这个案子上,谁都没心思想别的了。 有人又小声问:“不知道老爷子身上有什么痕迹,刚才那个女刑警看了几下,就打电话让别的刑警过来,说涉嫌谋杀,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们都想进去看看,迫于兰家人都在,这种想法也只能压在心里,不好真的去看。 刑警来得比较快,十几分钟后,五六个刑警就到达了现场。 孙维一和圆脸的杨法医来了,最近杨法医不小心割到了手,一些需要动手的活他就交给了孙维一。 任队亲自带着人进来,先看了看现场,简单地向陈染和兰朝阳等人了解了下情况,便走过去,观察兰老爷子的脸。 这一看,他就看出了问题,也像陈染刚才做的一样,扒开老爷子眼皮和嘴唇看了看。 他的动作与陈染的基本一致,由此可见,他们这样的做法是有依据的。 围观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也瞧出来了,刚才那个女警肯定不是胡乱下的结论。 那兰家二叔二婶不会真的是谋杀犯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这对夫妻俩可就太可怕了。 因为不少人知道,兰二叔是几个兄弟里混得最差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兰老爷子对他照顾得比较多。 兰老爷子生病用钱时,大头都是大儿子和三儿子拿的,谁能想到,最受老人偏爱的儿子儿媳居然是害死老人的凶手! 任队检查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回头示意杨法医和孙维一上前,让他们先给兰老爷子做个简单的检查。 如果有必要,他们会考虑把老人拉到殡仪馆,进行详细的解剖。 杨法医手上还包着纱布,裹得有点厚,他示意孙维一上前动手操作。 孙维一没有推辞,戴好口罩和手套,同样先观察了老人的脸和眼睛,随后她又在死者口腔内看了看,还观察了一下死者的指甲。 眼看着她还要剥开死者上衣,兰家一位老人客气地道:“还要解开衣服吗?这是不是……” 任队严肃地道:“这个案子涉嫌谋杀,观察死者体表情况是必须的。目前我们警方已介入,具体该如何做应由我们来主导。” “我们也尊重家属的意愿,但有些必要检查是一定要做的,希望家属能理解并配合。” 他说话本来就有感染力,一番话说得又有理有利有节,那些老人心里就算有所顾忌,这时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来了。 有了任队支持,孙维一顺利解开兰老爷子上身的寿衣,露出他胸部、腹部以及大半个胳膊的皮肤。 为了减少对老爷子的影响,在剥衣服前,警方在四周拉起了帘子,不让外人继续往里看,所以室外那些亲朋好友想看也看不到了。 这些人急得抓心挠肝,却也无可奈何。 几个警察看着露出来的那片皮肤,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已有了结论。 老人两只上臂和胸廓下方近胸窝处都有抵抗伤,肯定有人曾用力压制住老人手臂和胸部,不让他挣扎。 即使没能亲眼看到当时的情景,仅凭老人身上这些痕迹,在场的几位刑警也能判断出当时老人曾遭遇过什么。 陈染说的没错,兰家二叔二婶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以为他们用枕头之类的东西把老人捂死,别人就不会让人察觉什么。 可事实上,在有经验的刑警面前,这种做法造成的痕迹真的是漏洞百出,无论是判断还是取证,都不困难。 孙维一戴着口罩,留着一头黑亮的齐耳短发,显得极干练。她指着老人身上的痕迹跟任队说:“抵抗伤很明显。为了确定证据,我建议对死者进行进一步的解剖和检验。” 兰家人没谁再敢提什么反对的话,但那银发老者说:“解剖?是不是还要把我哥肚子剖开?能不能不做?” 任队看向孙维一,她在这方面是专业的,他打算听听她的意见。 孙维一瞧了眼老者,客气地说:“不一定要剖开腹腔和胸腔,要不要切开需要看初步检查的结果再判断。” “我们的目的是确定死因,至少要切开体表观察下,还有其他一些检查,比如血检都是必须的。” 她长相柔和,说话时有亲和力,行动上却又干脆利落,虽然年轻,倒能让人产生些信服的感觉。 最后无人再反对,事已至此,兰家人都知道这个解剖是免不了的。 警察很快派车把兰老爷子拉到了殡仪馆,老爷子这一走,丧礼自是不好再办下去了。 客人们其实不太想走,但丧礼都不能办了,他们想留也没有理由再留。 不过半个小时,原本还热闹的院落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麻雀两三只在屋顶附近的电线上叽喳叫着,室内则只剩了兰家一些近亲属还在。 那封遗嘱和兰二叔夫妻俩也都被警察带走了。 没了外人,一家人终于能坐下来说话。 “你们说,小二两口子不会真干了这种缺德事吧?”银发老者到这时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们这一辈极为信奉养儿防老的观念,谁能想到,养大的儿子居然亲手杀死了待他们极好的老父。 这个事实对兰家几位老人都产生了极大的冲击,让他们私下里都在审视自己和自家孩子的关系。 兰朝阳摊了摊手:“这不明摆着嘛?那些警察的表现大家都看着呢,现在没人再说我诬陷吧?” “没没,我们也没说啊,都是老二夫妻俩说的。”有人马上辩解。 兰朝阳爸爸拍了拍儿子肩膀,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只让儿子带着兰朝云先出去,室内很快又剩下兰家几位长辈和人到中年的两兄弟。 兰朝阳能猜到,这些人可能要商量老爷子的身后事了,也包括老爷子留下那些财产的分配问题。 对这些他其实不大关心,因为他不缺钱。他本来就开了家小公司,这些年又跟着肖明非投资,买卖古董、玩钱币、搞邮票,一样一样做下来,挣的钱比他爷爷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多多了。 陈染从兰家出来后,也跟着任队等人去了刑警大队。 小朱老婆最近怀了孕,这么晚了他估计在家陪老婆呢,遗嘱上有指纹需要处理,陈染就临时接了这个活,准备回队把遗嘱上的指纹处理一下。 她加了一个半小时的班,终于在九点之前提取到了遗嘱上的指纹,并做了比对。 “结果出来了?”任队也在加班,看到她从微机室出来,猜到她那边出了结果。 “嗯,出来了,遗嘱上只有兰二夫妻的指纹,没有老爷子的,所以这个遗嘱不是老爷子写的。字迹上也不对,能看出来是兰二写的。” “只有落款处按下的红色指纹是老爷子的,不过那种指纹不能证明什么,兰二夫妻俩大可以压着老爷子手指去按。” 任队表示认可:“行,动机有了,遗嘱上的指纹算是一个证据。小孙那边也有了结论,确实是机械性窒息,她在死者指甲里找到了一些皮屑,稍后会把样本送到dna检测中心做下检测,看看那些皮屑是不是兰二夫妻俩的。” dna检测在这时候速度较慢,也贵,但涉及到凶杀案,他们能用都会用上,这样可以让证据更为扎实。 陈染晓得,案子办到这里,几乎算是铁案了。但必要的血检还是要做的,至于剖开胸腹腔,大概没有必要。 她已经接到通知,后日就要出发,随队去罗平市抓捕方凯旋和曹向洋一伙人。 但他们现在只知道这两个人在罗平所住的街道,可一条街那么长,有许多居民楼,想在短短几天里,找到这两个人并不容易。 为了让计划顺利,他们准备在第二天开会讨论接下来的行动。只有做了充足的预案,才能保证他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取得成果。 “今天太晚了,本来说要让你早点回家休息,养精蓄锐,好准备接下来的异地抓捕行动。谁能想到,你才在家歇几个小时,又找来一个案子,让我说你啥好呢?” 任队看着陈染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便调侃了她几句。 郭威也在,他在旁边笑着说:“头儿,最近我听看守所那边的人说,咱们队最近半个月送过去的人太多了,把他们给累得人仰马翻。人家还说让咱们悠着点,抓人那么猛干嘛呢?” 任队和老吴在旁边听笑了,任队又告诉陈染:“你赶紧回去吧,明天开会时,沙口区那边也会来人。不出意外的话,老彭也会来。” “当初这个案子毕竟是他带过来的,所以咱们去罗平市找人,他那边也会出几个人,大概两三个吧。” 关于曹向洋和方凯旋绑架人的案子,确实是沙口区刑警大队队长彭亮带过来的案件,孙志成父子失踪两年多,生死不知,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孙志成的邻居方凯旋嫌疑最大,他早就想办这个人了。 现在陈染要跟任队等人去罗平市寻找方凯旋,彭亮带人跟去是很正常的。 次日上午九点半左右,陈染按照任队通知的时间到了会议室等候。郭威和杨信刚早早就到了,看到她进来,俩人竟变戏法似地给她变出了零食。 任队就在旁边,有些意外,心想他们队这帮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力见儿了,也没见这几个小子给他带过什么。 正琢磨着,门开了,最先进来的是梁潮生和彭亮。 在他们身后,有彭亮带过来的两个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三四十岁的人。 在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任队和老刑警们都挺吃惊的。 因为这两位跟梁潮生都是平级,他们也都是容城市刑警大队的队长。 个子高一点的,是河东区的云队;另一位中等个,但是壮实一点且脸黑,是新城区的葛队。 一时间,市内四大刑警队长齐聚这间会议室,顿时让这场会议的规格高了起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0节 杨信刚等人腰板都挺直了,有这几位在,今天会议上要谈的内容应该挺重要的。 他碰了碰陈染,示意她认真听,还小声跟她说:“这些人办案经验都很多,一会儿你多学着点,看看他们会提什么思路。” 陈染也知道,他们一行人去罗平找人,连详细地址都没有,虽然没有大海捞针那么夸张,但茫茫人海,找人绝对没那么容易。 想在几天时间内锁定目标,并将人顺利抓捕,也不会简单。 她也确实想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些东西,于是她翻出带过来的笔记,在桌面上摊开,看样子是准备做笔记了。 高个子的云队坐在梁潮生身边,另一侧是葛队。 他早在进来时,就注意到了陈染。做为队内除法医外唯一的女刑警,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云队碰了碰同来的葛队,朝他挑了挑眉毛,小声跟他说:“看着没?就那个小女孩,在街上抡飞刀!” “你年轻时不是也练过,敢不敢跟她比比?” 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梁队瞥了他一眼,就知道河东区的云队想看热闹。 梁潮生轻咳一声,说:“好了,人都到齐了。下面咱们讨论一下,明天去罗平市执行异地抓捕的方案。” 第58章 警队重器 轰炸大礼包 “彭队, 这个案子我们河西区大队的人都知道,不用再重述了吧?”梁潮生先问沙口区刑警队长彭亮。 彭亮摇头:“不用,这个案子云队和老葛也都知情, 之前我们碰了一下。” “老葛以前在罗平市工作过,他对那里的地形和布局比较了解,叫他来, 主要是想请他介绍下金旺大街附近的布局。” 金旺大街是高会武提供的地址, 梁潮生也派人调查过,方凯旋有个前女友就在罗平市金旺大街附近住。两个人这些年一直藕断丝连,如果方凯旋要去罗平市, 的确有可能去金旺大街找他前女友。 高会武还想让警方帮他寻找他妹妹高欣欣,他应该也不会说假话。所以他提供的地址很可能是真的。 彭亮简单说了几句,提到了葛万钧,陈染等人就将视线投到葛万钧身上。 作为新城区刑警大队长,葛万钧很有少壮派的派头。他体态均匀,精神健旺, 四十余岁的年龄, 看上去才三十出头的样子。 在众人注目下, 葛万钧冷静地说:“我在罗平市工作过五年, 于六年前调到容城。这几年罗平市城建不断发展,城区内布局有不小的变化,不过金旺大街是老城区,改动不大,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可能还用得上。” 梁潮生早就准备好了地图, 他适时让人把罗平市金旺大街附近的详细地图挂上去,让葛万钧对着图给在场的人讲解。 陈染记忆力很好,但她还是记了笔记。 “昨天你们抓了两个骚乱分子, 此二人交待,曾有人打电话指使他们围堵河西区分局,这个公用电话号码的位置就在这个路口拐角,是路口报刊亭的号码。从这里往南走,有一条小巷,叫三水巷,巷内有台球厅、录像厅、网吧和农贸市场……” “打电话的人很可能是曹向洋,所以他有可能在这一带活动过,是这次调查的一个重点区域。” 葛万钧将金旺大街附近人流量较大的各种店铺都一一指出来,还用彩色笔将方凯旋和曹向洋最容易出没的地方作为重点做了标注。 这时没有网络地图这种东西,有了葛万钧的讲解,陈染他们去那里找人,会节省很多时间。 “…这几个位置早晚高峰期很容易发生交通堵塞,有时候能堵一个小时。还有,春阳路从上个月起就开始修路,半条马路都被挖开了,听说还在埋管子,什么时候完工确定不了,你们尽量不要开车进去。” “…基本情况就这些,到了地方如果还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打电话问我。” 葛万钧说完就坐下了,杨信刚悄悄给陈染递了个纸条:“活地图。” 陈染瞧着他塞过来的纸条,心想他表达欲挺旺盛的,又不是小学生了,开个会还得递纸条。 她悄悄把纸条收起来,微不可察地朝着杨信刚点了下头,因为她觉得杨信刚说得没错。 从葛万钧刚才简短的介绍她也能看出来,当初他在罗平市工作时,应该也下了一番功夫,对罗平市很多情况都如数家珍。 今天时间有限,他应该只说了很少一部分。 梁潮生带头鼓掌,“感谢葛队长的介绍,要是没有你这活地图的指点,咱们的人去了还得临时调查,太浪费时间了。” 他又看了眼河东区的云队,说:“你要不要说两句?” 云队摆了摆手,说:“我对罗平市不熟,对这个案子了解得也少。你非要我说的话,那我就帮你们联系两个熟人吧。” “他们俩家里都有孩子,有一个以前是干部,因为超生被单位清退,现在成建材大老板了。方凯旋和曹向洋专门找有钱人孩子下手,他们俩家里孩子都不大,肯定担心这事,所以他们会愿意帮忙的。” “回头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派手底下信得过的人有空都去金旺大街附近找找。” “这样可以发动群众,搞人海战术,或许能快点找到绑架案的嫌疑人。方凯旋和曹向洋这伙人随时都可能再次做案,早点找到他们,也能少一两个受害人。” 云队来之前就准备好了那两老板的名片,说完这番话,他把名片交给任队。这次异地抓捕,河西区这边的带头人就是任队。 梁潮生向云队表达了感谢,随后说:“我跟彭队也商量了一下,针对方凯旋和曹向洋这两个人的生活习惯做了下统计,并汇总成一份简要资料,一会儿给你们都发下去,大家在路上可以看,最好记在心里。” 资料只有薄薄的两页纸,但上面详细记载着方凯旋和曹向洋的喜好、生活习惯以及穿衣风格,曹向洋资料较少,主要是体貌特征。 方凯旋的就很详细,不仅有年龄身高体重以及照片,还包括他爱吃大蒜,经常嚼槟榔,爱打台球,有网瘾。这些细节能不能用上暂时还不知道,但调查做得详细一些,说不定哪一条就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发完材料,梁潮生又道:“昨天老吴从高会武及其同伙所住出租屋里提取到数枚指纹,早上陈染做了加急处理,其中有两枚,与孙志成父子失踪现场提取到的一致,这一点证明,高会武所提供的证词是真实的。” “其中一枚指纹是曹向洋的。另一枚指纹主人身份不详,库里未检索到,也不是方凯旋的。所以对这个人,我们目前能掌握到的只有一枚指纹信息,其他一概不知。” “我们怀疑,该团伙为三人,方凯旋可能比较谨慎 ,所以我们一直未在现场找到他的指纹。” “接下来大家要注意取证工作,一定要尽可能找到他作案的证据,以免抓到人后,在后续审理过程中被动。” 众人听了,都把梁潮生的话记在了心里。 因为梁潮生的担忧是对的,有些坏人,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坏蛋,可你要是没有能锤死他的证据,就只能看着这种人逍遥法外了。 顾卫东的案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在几位刑警队长带领下,其他人也各自发表了一些意见,会议开了大概两个小时,在场的人不仅弄清了金旺大街附近的情况,还做了分组,每一组都分派了任务。 会议结束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云队趁着人还没散,主动跟梁潮生说:“听说你们队的陈染会耍飞刀,老葛是特种部队出身,也会玩这个,要不要他们俩互相切磋一下?” 听说陈染一刀将高会武手腕扎透,救下了被劫持的小男孩,他早就想亲眼看看了。 但陈染不是他的手下,他没法对陈染提什么要求,就趁着这个机会,以切磋的名义,让葛万钧陪着陈染一起活动一下。 陈染这时候早就收拾好笔记本,脚都挪到椅子边,只等梁潮生一声令下,赶紧走人了。 听到云队这个提议,陈染还没开始表演,就觉得要社死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每到过年亲戚聚会时,总有人怂恿着让他们这些小孩表演节目一样。 每次表演,她都挺无奈的。现在大了,不用给亲戚表演了,谁敢想,云队他一个刑警大队长还想看她热闹? 她一脸的不情愿再明显不过,梁潮生其实还挺希望她能露一手,好让其他区的刑警队长羡慕一番。但陈染不太愿意,他也不好勉强。 正想让云队放弃这个念头,葛万钧倒是主动说:“玩一下也不是不行,不过今天大家都挺忙的,我也有事,改天有机会再找小陈切磋吧。” “我看这几个小年轻也挺想试试,过几天等他们从罗平市回来,我可能会专程过来一趟,说不定还能带点道具,到时候可以多几个人玩。” 云队当即说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我抽时间过来一趟。” 他和葛万钧确实约好了过几天再来。他们是想找陈染帮忙做指纹。 陈染马上就要跟任队去罗平抓人,这两天肯定做不上,所以他们的事得等到陈染从罗平市回来才能办。 临走时葛万钧一改先前的冷肃,和气地问陈染:“你怎么想到练飞刀的,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我这是野路子,是跟几个师兄瞎琢磨出来的。”陈染说。 “当时观里的猫生了一堆猫崽,我们不敢用耗子药,耗子快成灾了,一到天黑就冒头,怪吵的,我练这个就是为了扎耗子。” …… 在场的人静了好一会儿,任谁也没想到,陈染会飞刀居然是因为耗子成灾。 陈染也挺无语的,但她也没必要给自己找高大上的理由,事实就是如此。 彭亮与梁潮生对视一笑,心想这个理由真够接地气的。 葛万钧难得露出笑意,说:“耗子天黑了才出来,跑得还快,能扎中相当不容易。用耗子做靶子,比靶场那些东西可强多了,不错。” 其实他还考虑到了一点,陈染能在黑天扎中移动快速的耗子,这说明她的夜视能力、听力以及反应能力都是极好的,否则怎么可能命中目标? 但他没说那么多,说多了他怕陈染不自在。 次日早六点半,任队和彭亮带队,开着三辆车从河西区刑警大队院里出发,赶往罗平市。 从这里到罗平市万柳区公安分局,大概要开六七个小时。两个城市之间有直达的国道,算是比较近的一条路。 陈染、郭威和任队一辆车,郭威负责开车,开出去三个小时后,陈染跟他换了一会儿。 任队没有他们俩年轻,体力恢复得没有他们快,最近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的忙,休息时间明显不够,他有点疲劳,所以上车后他就开始在后座眯着眼睛打盹。 快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郭威指着前方的路牌,说:“进罗平市区了,最多再开半个小时,就能到万柳区分局。” 陈染知道,万柳区分局那边有人专程等候着他们。 上次她和蔡剑抓到过蒋文豪,算是帮了罗平市警方一个大忙,所以这次梁潮生一联系罗平市的同行,那边就痛快答应了。还说等河西区的人到了之后,他们一定尽力配合。 陈染看了看表,这时她接到了另一个车上彭亮的通知,彭亮让他们在前方路边停车,先到路边的饭店吃点东西再继续出发。 陈染在车上坐了半天,身体也有点僵,正想下去活动活动,自然没什么意见。 在离饭店不远的地方,车子缓缓减速,再开十几米就能停到饭店旁边的停车场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忽然从饭店前方接近路面的地方传了出来。 伴随着巨响的,是一阵冲天烟尘。 爆炸了! 陈染挡住脑袋躲避这股冲击波的时候,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 饭店那边好像发生了爆炸,这起爆炸不仅炸塌了饭店侧面的房子,还炸开了一段路。 是煤气爆炸吗? 任队正处在半醒不醒之中,被这股冲击波一震,差点滑到坐椅之间的空隙中,好在陈染躬着腰伸出一只胳膊托了他一把,才没掉进去。 爆炸声很快就停了,并没有连续炸个不停。 任队透过车窗向车外饭店方向看了看,感觉好像闻到了什么东西。 这个味儿不像是煤气爆炸啊? 任队当机立断,先报了警,又通知了罗平消防。然后他和彭亮等人一起下车,去了距离爆炸现场不太远的地方。 有爆||炸||物被崩落到附近的路边的杂草与树隙间,任队瞧见路边有一些零散的黑色粉末状物体,便转身走了过去。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1节 陈染注意到了他的举动,感觉他可能发现了什么。这方面她没有什么经验,就问任队:“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 任队点头,严肃地说:“应该不是煤气泄露导致的爆炸,有可能是火药。不过这个火药可能不太纯,说不定是用硝酸铵之类的化肥加工出来的,这个味挺冲,确实不像纯火药。” 郭威特别惊讶:“化肥还能加工成炸药?” “那怎么不能了?很多成分都一样,改一改工艺就行。”任队说。 “上头为了遏制这种风险,以后会在一些工厂的生产线上引进可以监控的自动化设备。这样一来,有些厂家想通过改工艺大批量生产炸药是不可能的,有点苗头就能发现。” 郭威疑惑地道:“那这个要真是化肥加工的,它是怎么做的?” “手工也可以做啊,就是量少,做不到大批量。这种工艺对懂行的人来说不难。” 陈染与郭威对视一眼,心想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场爆炸应该是有预谋的吧。 他们想过这次去罗平市办事可能会不顺利,但谁也没想到,刚进罗平市区,就遇到一场不同寻常的爆炸案。 不像是意外,反倒像是人为的。 这可真是一个大礼包,还是带巨响的。 这样一来,罗平市警方肯定有得忙。毕竟,想在爆炸案现场找证据可不容易。 因为这不是他们的辖区,所以他们只在外围拉了道绳子做为临时警戒带,并没有贸然往里走。 爆炸声刚停,有十几个人就从饭店里蹿出来,想要离开现场。 任队与彭亮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随后他们带着陈染等人将那些人拦住,彭亮说:“现场发生爆炸,你们暂时还不能走,先到安全的地方等着,得等警察和消防过来,检查过了才能走。” 第59章 警队重器 吊成翘嘴了 这个饭店面积大概一百五十多平, 是沿街的一个平房。饭店门前有大片停车场,开大货和厢货的司机在这儿吃饭很方便,所以店面虽不在繁华地段, 生意却也不错。 任队刚说完话,又有几个人从饭店里跑了出来。从打扮来看,这些人是店里的大厨和服务人员。 有个光头身形微胖, 腰上系着条白围裙, 因为出来得急,手上还拎着一个炒菜的勺子。 他跑出来之后,先数了数人数, 随后他焦急地问道:“刚子怎么没在这儿,他人呢?”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有个男服务员没出来。 “他没跟咱们在一块,刚才我看他抱着一堆纸壳子往厢房旁边的小屋去了。” 饭店侧面有个厢房,店老板又在厢房旁边搭了一个简陋的小隔间,以便放些杂物, 比如各种饮料瓶子和废纸壳。 他一说, 那厨师不由摸了摸锃亮的后脑勺, 说:“完了完了, 就是那个地方爆炸了吧?走,过去看看。” 刚子是他老乡,人也是他从老家带过来的。要是出点事,他也没法跟老家人交待。所以他不顾旁边人的劝阻,拎着勺子就冲向发生了爆炸的隔间。 那里正是爆炸发生的中心点, 凶手可能是把炸药放在隔间里了,刚子过去时,正好发生了爆炸。 光头厨师带人过去时, 一眼看到被炸塌的两面墙,还有埋在砖土里的一个人。 这时彭亮已派手下封锁了现场,当然不会让他们进去。这么多人全都冲进去,有潜在危险不说,万一把现场痕迹破坏了,对后期取证也是不利的。 “刚子在里边呢,你看他在那儿躺着都不动,地上都是血,你让我进去看看……” 厨师试图闯进去,被彭亮手下的人强势拦住,并告诉他:“救护车很快就到,你现在进去,万一把现场破坏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彭亮当了好几年刑警大队长,自有不同于普通人的气度。所以他一警告,那厨师就不敢再乱动了。 这时任队那边也不安静,在马路另一侧不远的地方,站着十几个来饭店吃饭的顾客,这些人逃出来后,有几个人想离开现场,却被任队带人拦住了。 “同志,我们几个就是来吃饭的,还得赶火车,再等下去怕耽误了。”一个男人从兜里掏出一张硬质火车票,这张票还未剪口,发车时间显示为下午14:25分。 他身边还有两个人,几人手上都提着公文包,瞧着像同一个单位一起过来出差的。 另外两个人虽未说话,态度却很明显,同样希望早点离开这个地方。 任队以前处理过好几起爆炸案,对这种案件的处理流程很清楚。一旦发生爆炸,必须要抓紧时间给现场的人做笔录,好通过目击者的叙述寻找可疑人的信息。 爆炸刚刚发生,他们又第一时间拦住了饭店内外的人,所以他判断,凶手很有可能还在现场,说不定就在这十几个人当中。 他当然不能让这些人现在就离开现场,店内的情况只有这些人知道,所以他们得给现场的人做笔录,以便了解店内情况,并找出可疑人员。 但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无辜的过路人,又刚受了惊吓,做笔录虽然必要,该有的安抚态度也得有。 所以那个中年人提出要走时,任队指了指炸成焦黑的一堵墙,说:“我能理解你们后怕的心情,不过现在咱们站的地方还是比较安全的,大家不要担心。” “这场爆炸发生得太突然,需要大家配合一下,以便警方弄清当时的情况。附近派出所的人马上就到,等到了之后,让他们先给你们几位做笔录。” 任队嘴上说着安抚的话,眼睛也没闲着,几分钟内已将这十几个人打量了一番。 十分钟后,附近派出所和万柳分局以及消防的人先后到达了现场。 当叶副局长和另外两人从车上匆匆下来时,陈染一眼认出了对方。 叶副局就是罗平市万柳分局的人,其职位与河西区分局的尹局相当。 他之前曾和另外两个人去过莲山派出所,目的是审讯飞车劫匪蒋文豪,并把这个人带回罗平市。 因为他跟河西区分局的人打过交道,这次任队带人来罗平市执行任务,万柳区很重视,特意安排他来接待任队一行。 消防的人先去处理现场的情况,叶副局下车后,抓紧时间安排人去给目击者做笔录。他自己则走到任队等人面前,先跟任队和彭亮握了握手。 看到陈染时,他有些惊讶,疑惑地道:“上回我去你们容城,在莲山派出所见过她,这次行动她也参与啊?我事先都不知道。” 任队笑了下,心知陈染的职场经历过于传奇,谁听说她这个调动速度,都会吃惊。 现在大家都有事,他不便多说,就简单地说了两句:“小陈很优秀,我们队长破格把她调入了刑警大队,现在她在咱们队也兼任痕检。” 叶副局“哦”了一声,表示明白,又向任队等人了解起爆炸案的情况。 初步弄清这次爆炸的过程后,叶副局叹了口气,说:“最近不知怎么了?算上这一次,咱们市已经发生三起爆炸案了。” 任队和杨信刚等人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居然发生三起爆炸案了吗? 国庆节眼看就要到了,长假一到,街上到处都是人,尤其是商业街。在这个关头,无论哪个地区的警方都得进入一级警戒状态,严防死守着,生怕在长假期间发生点什么意外。 而罗平市这边居然连续发生三起爆炸案,这背后是否有人策划还不得而知。如果有人策划,那谁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次发生爆炸? 这种事不管发生在哪里,当地警方的压力都不会小。 这时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已经把被炸伤的饭店员工从一堆砖土里挖了出来。任队和叶副局也过去瞧了瞧。 那个服务员挺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经过初步检查,他两根肋骨断了,背上有些皮肉被炸烂,手脚完整,意识有些模糊,但人还活着。 看着医护人员把他抬到救护车上拉走,叶副局叹了口气,又道:“这几个案子一直没破,连续炸了几次,现在很多百姓都挺恐慌的,再抓不到人,老百姓放假都不敢出门了。” “这次我们接到报案不久,就收到了市领导的通知,要求我们抓紧时间破案,把幕后黑手抓住。” 他旁边一位同事也跟着说:“前两起案件发生得突然,警方的人到达现场后,目击者都差不多跑光了,想调查都无从查起。” “这次还好,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把这些目击者拦住了。我让人把笔录做得详细点,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 陈染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因为她不是万柳区警方的人,她并没有参与做笔录的工作。爆炸现场那边也有专人处理,她同样没参与。 “任队,你来得早,你觉得现场哪个人最可疑?”叶副局跟任队有些私交,等两人身边人少时,他悄悄问起任队的意见。 “我感觉有两个人最可疑。”任队没急着说他怀疑的是谁,先用排除法否掉了几个司机和那几个一起出差的旅客。 对他的判断,叶副局基本上是认可的。 剩下的两个人有一个人到中年,穿着草绿的上衣和裤子,脚上是一双旧胶鞋。这种衣服在二十几年前很流行,现在城市基本已见不到了,但农村一些上了岁数的人还会穿。 他皮肤较黑,脸上有着岁月侵蚀的痕迹,看着像是常年劳作的人。 另一个人比较年轻,头发染成了黄色,刘海较长,斜斜地盖过眼帘,还遮住半只眼睛,是一些小青年常留的非主流发型。 这人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桀骜不羁的表情,面对警察询问时,也比较冷漠,问一句才简短的答一句,但他答的基本都是不知道,不清楚之类的话。 叶副局正观察着这两个人,这时他注意到,陈染在有意无意地瞧着那身穿绿衣服的老农。 他心中微动,他记得陈染曾在网吧认出蒋文豪,这样的人,眼力应该不会差。那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小陈,你看什么呢?”他走到陈染身边,客气地问道。 “没什么,我在想,凶手带着改造过的炸药过来,他手上或者身上可能会残留些粉末吧?” “有可能。现场所有人的指甲和随身物品都必须接受检查。”叶副局说。 陈染瞥了眼那老农:“这个人好好查一下吧,如果有警犬,也可以调过来让警犬闻闻。”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叶副局疑惑地道。其实他也觉得那老农可疑。 这个饭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在这儿吃饭的以司机和过路旅客为主。不管是哪种人,基本都有车。 而那老农只带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背包,不是司机也不是来罗平出差或者旅游的人。 如果是乘坐客车进城买东西或者看病,一般人是不会在这儿停车的,都会直达市区繁华地段或者目的地再下车。 听到叶副局在问,陈染就道:“你们来得晚,没看到这些人刚才的表现。这个人从逃出来之后表情就不对,表面看着挺老实,咱们警察让他在这儿等着他就等,可他眼神不对,总悄悄打量,不是害怕和着急,看着更像是心虚。” “而且他跑出来的方位跟别人也不一样,别人是从饭店正门跑出来的。这个人是从厢房后边绕过来的,当时任队没看到,我和郭威瞧见了,他也觉得这个人可疑。” 叶副局点了点头:“一会儿问问其他人,看看这个人有没有在饭店里就餐,就餐时间对一对,应该能查出来。” “警犬我让人去调,这个案子重要,能调来。” 陈染也道:“我觉得这人可能不难查,一会儿把其他人的口供对一对,看看案发前后,这个人在哪儿,就能看出来问题。” “嗯,你说得有道理。”叶副局也有这个想法,他又回头跟任队说:“你们那儿的年轻刑警都这样啊?” 任队笑:“哪有啊,就个别人这样。她挺有想法的,你多接触接触就习惯了。” 叶副局点头,去了解其他人做笔录的情况。 现在他也不确定这个老农是不是连环爆炸案的主使者,但只要能把这个案子撕开一个口子,就有破获的希望。 没过多久,所有人的笔录都做完了。 “行了,把这两个人带回队里,其他人先让他们走,以后如果有需要,再联系他们。”综合了现场所有人的笔录后,叶副局长下了命令。 任队一行人到了万柳分局,稍事休息后,在下午两点半左右,就出发去了金旺大街。 万柳分局本来准备了一些人手陪着他们一起办案,但进城公路上又发生一起爆炸案,他们不得不把重心放到那个案件上,能派出的人手就没那么多了。 任队也知道他们压力大,主动提出由他们河西分局的人和彭亮等人先独立去金旺大街调查,暂时不需要万柳分局派人陪同。 但叶副局还是派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跟郭威一组。 陈染这次和杨信刚与任队分到一起,三人最先去的地方就是金旺大街三水巷附近十字路口的报刊亭。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2节 他们去之前计划好了,如果在报刊亭那边一无所获,就把旁边三水巷附近的一些商家都跑一遍。 “姐,打电话多少钱?”走到绿色报刊亭窗口旁边,杨信刚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做出要打电话的模样。 “市内一毛,长途两毛。”看亭子的阿姨大概有五十多岁,身形微胖,正在用钩针织一块白色的桌布。 杨信刚拨了电话出去,嗯嗯啊啊地说了几句话,便把电话挂了。 随后他又让报刊亭阿姨给他拿包烟,还要买一根煮玉米,三个茶叶蛋。 那中年妇女本来在忙着手头的活,都没怎么看他们,但他一口一个姐叫得很甜,中年妇女竟放下手上的钩针,抬头问道:“小伙子挺会说话,你哪地方人?” 杨信刚报了下地名,中年妇女顿时拍了下手,说:“咱俩一个地方出来的,这么巧啊。” 陈染和任队在旁边低头微笑不语,心知杨信刚这一通操作,已经把这位阿姨和他们的距离拉近,再想打听点什么就会容易些。 杨信刚挺能聊的,只要他想,他的嘴就很甜。他先把阿姨织的桌布夸了一通,又夸阿姨把亭子收拾得利整,一看就是干净人……不出十分钟,就哄得看亭子阿姨笑个不停。 但那阿姨也不是没心眼的,笑了一会儿,就跟杨信刚说:“小伙子,你们几个肯定有事儿吧?要是没事,也不用陪我这老太婆聊半天。” “有啥事你就说吧,我看看我能办不?” “要是找我给你介绍对象,那肯定好使,姐知道不少好姑娘。” 杨信刚赶紧摆手,说:“姐,我不找对象,您可别给我介绍这个。” “我看姐第一眼就知道姐是聪明人,姐还真是,我心里那点打算姐都能看出来,姐是这个!”杨信刚说话时,给阿姨比了个大拇指。 那阿姨明知道杨信刚在拍她马屁,她心里还是高兴。 “行了,你可别说了,再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有事儿就跟姐说,我能帮肯定帮。” 阿姨明显是个热心人,再被杨信刚这一顿哄,态度好得不行。 杨信刚这才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这张照片是方凯旋的,曹向洋的照片他们没有,但他们知道这个人的体貌特征。 “这个人你见过没有?”阿姨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片刻后就摇头:“没印象,这儿每天少说来几十个人,我也不怎么看。长得不太特别的我可能没注意。” “对了,你找这个人干嘛呀?他欠你钱啊?” 杨信刚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欠我钱,欠我一个朋友妹妹的。这个人还有个同伙,他同伙跟我一朋友妹妹耍朋友,又骗感情又骗钱,太气人了。” “现在女孩怀孕了,找不到人。听说这俩男的跑罗平来了,就在这一带住。我正好来这边办事,就想帮我朋友打听一下,看看这个人在没在这边。” 陈染:……杨信刚可真够能编的 任队望了望天,好像天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一样。 阿姨越听越气愤,竟把手上的桌布往桌上一掼,气恼地说:“这人怎么这么缺德,太坏了。” “对呀,所以得把人找回去,不指望他回去跟我朋友 妹妹好好过日子,但得找他们要个说法,还得把钱要回去。” 阿姨却迟疑起来,说:“可是你们怎么找啊,那么多人上哪儿找去。这个照片上的人我也没见过。” “对了,另一个人照片没有吗?” 杨信刚摇冰:“没他照片,不过知道他长相,这人中等个,长得瘦,听说是公鸭嗓,精力不太足的样子……” 杨信刚把曹向洋的外貌特征描绘了一下,阿姨越听越奇怪,听到后边,更是疑惑地道:“你朋友他妹是不是眼神不太好,这个人的条件连我这老太婆都瞧不上,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杨信刚:……这要怎么解释? 他呵呵笑了下,“可能就是眼神不太好吧,她也后悔了。” “姐,这个人应该在你这儿打过电话,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印象?” 阿姨偏着头,好像在回忆。 过了大概两分钟,她突然拍了下手,说:“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一个人,就前天,好像前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吧,有个瘦子来打过电话。他说话声不大好听,确实像公鸭嗓。” “一般人来打电话我不怎么看的,但这个人找完电话嫌我找钱慢,还催了两声,挺不耐烦地,所以我有印象,以前也看着他在这边路过,往三水巷那边去了。” 任队和陈染对视一眼,谁也没有打断杨信刚和阿姨的谈话。 杨信刚马上问道:“应该就是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他,太好了。姐,那你见着他往哪边走了吗?是往三水巷那边走吗?” “上回不是,上回他往三水巷相反方向走了。看他当时挺困的,我琢磨着这个人可能在附近网吧熬通宵了。” 阿姨指了条路,那条路与三水巷在两个方向。 至于更具体的地址,看亭子阿姨就不知道了。 离开报刊亭时,杨信刚又买了一些东西,包括一些杂志,就是为了感谢阿姨帮忙。 “任队,我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曹向洋,他晚上有可能就在附近网吧上网。” 任队点头:“网吧肯定得去查,不过现在不急,可以先回去,跟彭队他们汇总下情况,再确定今天晚上的行动。” 已经打听到了情况,任队打算先带人回万柳分局,跟彭队碰碰头,商量接下来的方案。 如果曹向洋真在附近网吧上网,晚上要是找到他,就要考虑抓捕还是跟踪。不管是哪种,都需要足够的人手,光他们三个不稳妥。 他先给彭队打了个电话,随后带陈染和杨信刚开车回了万柳支队。 开到半路时,陈染大力夸了杨信刚一通:“杨哥今天太优秀了,厉害!” 杨信刚摆出傲娇的派头,摆了摆头:“对吧,我也不差是不是?” “当然了,肯定不差。”陈染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非常捧场。 任队看着他们俩说笑,心情也不错。因为他来之前都没敢想,到罗平第一天就找到了线索。 二十分钟后,几人开车到了万柳分局,听说他们回来,叶副局马上赶了过来,分局刑警大队长也从别的地方赶了回来。 任队也想了解下爆炸案的进展,便问道:“叶局,那个人有没有交待?” 叶副局点头道:“你们没看错,爆炸案的凶手就是那个农民打扮的人。他指甲里残留炸药粉末,自己也交待了。” 任队却有些问道:“可是这个人是从哪里搞到这种炸药的,他自己会做吗?” 叶副局做了个否定的手势:“他不会做。提供炸药的另有其人,这个爆炸案凶手跟刚子有仇,因为老家宅基地的事。” “有人怂恿他报复,还主动免费提供了炸药。我们在包装炸药的油布上提取到了这个指使者的指纹,目前还在处理。” 任队听到这里,不由得欠起身体,面带疑惑地说:“如果背后真有人,那这个指使的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这些爆炸案他能获得什么利益吗?” 这其实也是叶副局在考虑的一个问题,他说出了一个猜想:“我怀疑,这个背后指使者可能是想制造骚乱,以便达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陈染心中微动,不免想到了围堵河西分局的那帮人。 她便提出了一个要求:“叶局,油布上的指纹我可以看看吗?” 第60章 警队重器 撒下一张网 “可以啊, 当然没问题。崔队,你让人把装炸药的外包装上取的指纹调出来,小陈也会痕检, 让她帮忙看看。”叶副局对万柳区刑警大队崔队长说。 崔队听说过陈染,当初蒋文豪的案子他经手过,所以他清楚蒋文豪的实力。陈染能配合其他人将蒋文豪一举擒获, 还能一脚将蒋文豪腿骨踢成骨折, 实力差不了。 换个角度想,如果他带人去外地执行任务,实力不行的他肯定不愿意带。理由很简单, 怕下属太蠢丢了他的脸。 所以陈染这次能跟来,任队谈话时还事事注意跟她沟通,这些都可以证明,她在河西区刑警大队那边挺受重视。 他马上客气地跟陈染说:“小陈,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痕检室看看。” 陈染点头, 随着崔队上了二楼。 “我们从炸药外包装上取了二十九个指纹, 刚传上去, 还没来得处理。” “纸质材料打印出来了, 你们是要看电子版的还是纸质的?”他们进去时,万柳分局的痕检小张刚把一个指纹调出来,看样子是要处理。 崔队没有自作主张,本着尊重合作伙伴的原则,先看了眼陈染, 明显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先看看纸质材料吧,做下筛选。”陈染说。 小张马上从刚打印出来的一摞纸张中抽出五六张,递给陈染:“都在这儿了, 总共二十九个指纹,我初步观察了一下,有不少指纹是重复的,应该是同一个人重复碰触过外包装。” 这种事很常见,陈染点了下头,说:“今天在爆||炸现场不是抓了个人,叫汪六是吧?就是那个穿绿衣服的。” “他的指纹卡应该录了吧?拿来我看看。这个人也接触过炸药外包装,我需要把这个人的指纹排除掉。” “啊…好,我给你拿。”小张很快又给陈染取来一张指纹卡。 “可以在纸上写字标注记号吗?”陈染问道。 “可以,当然没问题。我打印了不只一份,还有。”痕检小张赶紧表态。 陈染道了声谢,接过那沓纸,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先看那张指纹卡。 她大概看了三分钟左右,就把指纹卡放下。再将油纸包上取到的指纹都拿到手上。 崔队本来还有事,刚上来时,想着把陈染带到地方了,再交待几句,就去找叶局等人说话。 但陈染观察指纹的神情很专注,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就想留下来,先看看,容城市河西区这位女痕检是怎么处理指纹的?她在指纹鉴定方面是否有独到的能力?不然任队刚才怎么会放任她跟着上楼? 他比较擅长观察人,所以,陈染将爆炸案嫌疑人汪六的指纹卡放下,看向其他指纹那一刻,他就有了个疑问:她不会把那张指纹卡上的内容都记住了吧?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无论哪个指纹都很复杂,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记住少量几个指纹的大概形状还可以,想把十个指纹的大致特征都记住,这怎么可能? 要是真行,这个能力就太逆天了。 他暗暗摇头,觉得这个猜想不合常理。 这时,陈染已拿起旁边桌面上一支笔,将第一页纸上的三个指纹标注了出来。 出于好奇,崔队偏头看了一眼。 “1号:为汪六右手食指;2号:汪六右手中指;3号:汪六右手无名指……” 第一张纸在两分钟的时间内标注完毕,这一张纸上的四个指纹仅剩一个未被标注的。 崔队:…… 他这时意识到了,或许刚才他心中突然升起的那点怀疑是真的。河西区的这位女痕检真的在很短的时间内记住了汪六十个手指的指纹。 虽然这件事很难让人相信,但陈染排除指纹的速度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一点。 因为,在接下来的七八分钟里,陈染将那二十九个从油布外包装上取的提纹都排除完毕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3节 按她的标注,这二十九枚指纹中,有二十二枚都是汪六的,还有两枚因为质量很差,被她标上了存疑的记号。 痕检小张瞧见了这边的情况,也惊呆了。 “这……你这是把汪六的指纹都挑出去了?这么快?” “是,挑出来了,我们可以把重心放在其他指纹上。” 小张愕然地看向他的直属领导崔队,又看向自己的电脑屏幕,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点问题。 听听,这是人话吗? 才几分钟啊,就把这么多指纹都挑了一遍。如此麻烦的事儿到了她手里,就像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让他们领导看了,还不得觉得他是个废物啊? 陈染并不是故意要在外地同行面前露这一手。但方凯旋一伙人随时可能再次做案,那几个人还有可能跟罗平市的连环爆炸案有关,所以她得抓紧时间把这些指纹处理一下。 普通痕检的处理速度她是知道的,照正常速度,他们可能得忙到明天晚上,才能把这一堆指纹处理完。 因为纹线复杂,一个一个比对,非常考校人的眼力,看久了,真会头晕眼花。 可这太慢了,时间不等人。 崔队的表情管理能力比小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也惊讶,但他控制得很好,只有微挑的眉毛泄露了他的心情。 这时陈染从包里取出一张纸,那张纸上有两个指纹,一个是曹向洋的,另一个指纹,他们一直怀疑是方凯旋与曹向洋同伙。这两个指纹都是在孙志成父子失踪的废弃别墅里取到的。 她把那张纸放在面前的桌面上,但她自己并没有特意去看。 对于万柳分局刚刚在油纸包所取的29个指纹,排除掉汪六的指纹后,就只剩下七个。其中有两枚比较模糊,用肉眼看不清楚。 剩下五枚,用肉眼就可以做下初步比较,陈染也是这么办的。 她把这几个指纹全都看了一遍,很快又标出一枚。 “果然是这个人!”看着被标志出的指纹,陈染吁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拿来的两枚指纹,都是孙志成父子失踪案的嫌疑人留下的,刚才我怀疑,这几个嫌疑人也有可能跟罗平市最近发生的连环爆炸案有关系。” “这枚指纹证明了这一点。不信你们可以比较一下。” “居然真的有这些人的手笔!”崔队经过认真比较,确认炸药||包外包装上有一枚指纹与陈染带来的一枚是一样的。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崔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一时间有点想不明白,那几个人不是涉嫌绑架与勒索吗?怎么又跟爆炸案搭上了关系? 对于这个原因,陈染一时也想不通。 这时任队和叶副局聊完了,也来到了痕检室。 “怎么样了?”任队进来就问起了指纹处理的进展。 “证实了,今天发生的爆炸案跟孙志成父子失踪案的嫌疑人之一有关系。” 崔队简单说了下刚才的经过,叶副局还不确定这个发现是否可靠时,任队早已信了。 他当即对陈染说:“既然有一枚指纹认定为同一人的。那另外几个挑出来的指纹也是有价值的,很可能是此人其他手指留下的印记。” “把这些指纹都跑下库吧,也许可以通过这些指纹查到此人的身份。” 陈染也是这么想的,考虑到普通痕检用电脑处理指纹的速度,她看了眼小张,客气地道:“电脑方便我用一下吗?” “行,你用吧,可以用我的密钥上内网。”小张先看了眼自己领导,得到首肯后,马上同意了。 他是有眼色的,这时已看出来陈染不是普通人,当着领导和外地同行的面,他可不想献丑。领导都同意了,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这些指纹都已被小张扫描进了电脑里,倒省了陈染不少时间。接下来的不长时间里,痕检小张再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技术上的碾压。 在机箱轰鸣声中,小张掩着脸看向电脑屏幕,刚开始他还想分析陈染某一步用的是什么操作指令,到后来感觉自己的思路跟不上了,慢慢也就麻了。 就好像高中学渣上数学课,只看得到老师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认识,合起来就是不懂,像听天书一样。 陈染连续处理了三枚指纹,每次处理完毕,选好特征点后,都会跑下库,但这三枚指纹都没在库里找到样本。 眼看着还剩下的指纹不多了,陈染先观察了一下,有两个指纹面积小,特征点不明显,被她暂时放弃,最终先选了一个比较模糊的。 崔队看到那个指纹时,神情微怔,心想这种指纹也能用吗? 可任队没说什么,也没有阻拦的意思,那应该就是能用的吧? 想到这儿,他什么都没说,只用眼默默观察着。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那枚指纹居然被陈染处理成眉清目秀的形状,早已不像先前混沌一片了。 小张微张着嘴,下意识问道:“啊…这也行?” 看着外地同行惊讶的样子,任队心情不错。 这时陈染已在处理好的指纹上标出八个特征点,并再次启动比对程序,在省指纹库里先调出二十枚相似度较高的指纹。 小张也在旁边,他手上拿着陈染带过来的纸,先看了看,再看向屏幕。 但他眼睛刚挪到电脑屏幕上,陈染已经将鼠标对准第七枚指纹,回头说:“应该就是这枚了,我调出来看看这个人的情况。” 崔队这时也麻了,不再去想陈染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他现在只想看到结果。 叶副局见过不少能人,但陈染这番操作也让他大开眼界,想起任队刚来时说陈染是被河西区刑警大队特招的,这时他彻底信了任队的话。 这种人,确实值得特招进刑警队。 有时候,能比对成功一个指纹,就能让整个刑警队的人少跑许多冤路,少加许多班,还能快速将嫌疑人绳之以法。 刑侦领域的技术人员往往关系到案件的进程和侦查方向,能力卓越的,堪称警队核武器,在办案时可以起很大作用。 能力平庸者并不适合待在这种位置上,这种人只会拖全队后腿。 “把这个人的资料调出来我看看。”崔队最近一直在忙连环爆炸案的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这帮人会再次做案。 “柯逢春,男,45岁……” “89年-92年在容城沙口区采石场干活,孩子在五岁时被采石场炸起来的石头压死,这……”看完这份资料,室内的人都已确认,这个人极有可能跟最近几起爆炸案有关系。 从职业背景来看,他应该有能力配出炸药。毕竟在采石场干过,炸药在那种地方很常见。 从个人经历来看,此人早年离异,独生子又在采石场意外死亡,这足够让一个人的心态产生巨大变化了。 “这个人的指纹能出现在库里,是什么原因,他犯什么事了?”任队离得稍远一点,看不到屏幕,便问陈染。 陈染刚才已经看过了,“他是跟人打架了,在棋牌室打牌的时候,有个妇女说他身上汗味太重,有嫌弃的表现,他扇了人几个巴掌,扇完又撸掉妇女腕上的镯子,还顺走了桌上的赌资,抢完就跑了,再没出现过。” 下面还有一些柯逢春熟人的笔录,陈染没读,直接把柯逢春的资料包括照片都打印了出来。 这人真的有点疯狂!听完此人犯事的案由,众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 单身无孩,孩子又是惨死,已经让他失去一切顾忌,也丧失了做为人的一些底线。 任队一整天都在外面奔波,白天出了一身汗,衬衫后背都被汗溻透了,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洗澡。听到这段他不由得嗅了下自己手臂。问陈染:“我身上没味儿吧?” 陈染笑了下,说:“外边晒,大家都一样,谁也别嫌谁。” 崔队闻言,揪了揪自己衬衫后背,也笑着说:“确实都一样,大热天的,一动就一身汗。” 这就是个小插曲,叶副局心里有事,从结果出来后,就思考着接下来的安排,他在室内踱了几步,说:“看来,我们万柳分局也得把重心放在寻找这几个嫌疑人身上。” “对,得抓紧时间把散出去的警力撤回来,放到金旺大街一带。争取在近两天内找到方凯旋、曹向洋和这个柯逢春。”对叶副局的意见,万柳区刑警大队的崔队长也表示认可。 一周后就是国庆,他们真的等不起。 “先去会议室吧,现在有了新的情况,这些人有可能涉及到爆炸,那么他们手头或许有炸药。我们重新讨论一下,划出他们最可能居住的地点。” 任队也有这个想法,之前他们在出发前曾划出了不少地方,但现在情况变了,这伙人极有可能还玩炸药。 众人刚回到会议室,彭亮也带着几个手下回来了,他们去的是另一片区域。 看着彭亮带人回来,叶副局客气地问道:“彭队,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彭亮迟疑片刻,有点不确定地说:“有是有,但不确定我们打听到的是这伙人。” “怎么说?”万柳分局的崔队给彭亮拖开椅子,请他坐下。 “我们在其他店铺都没查到这几个人的消息,倒是在一家卖丧葬用品的地方听说了一点情况,但不确定真实性。” “据店铺老板说,有两个人曾来他店里买过一些纸钱,还特意定做了纸扎的童车和玩具枪,七月底去过一次,前几天中元节也去过。” “其中一人的体貌特征和说话声音跟曹向洋基本吻合。” 他没找到别的线索,只查到这一个疑似曹向洋的消息。 让他意外的是,听到他这番话,任队和叶副局居然表现出很重视的模样。 “彭队,你这个消息可能是真实的,这两个人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曹向洋和柯逢春。” “谁是柯逢春?”彭亮有些纳闷,他才出去半天,就冒出一个没听过的人名,难免感到疑惑。 任队很快给他解释清楚陈染刚刚的发现,彭亮听完,眼神一亮,说:“这么说,这个消息应该真有用。” “这个柯逢春买的纸钱和定制品可能是给他儿子烧的。” 众人也有这种想法,叶副局轻轻碰了下桌面,说:“咱们接下来一起讨论下,这伙人最有可能住在什么地方?” “任队,你们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任队点头,说:“有的,来之前,我们梁队和其他领导在一起讨论过,但现在案情有新变化,我怀疑柯逢春有造炸药的能力。如果是这样,他有没有可能更愿意选择那种独门独院的平房居住呢?” “最好还是有围墙有门的,越严实的越要查。” “对,这个确实很有可能,我也说一下,我觉得这些人住的位置离那个报刊亭和三水巷都不远,普通人去网吧还有打电话,一般都会选择离自己近的地方,所以我们可以在那附近找。”崔队也说了几句。 陈染没插嘴,默默地记着笔记。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从居住地点到人员布置都研究了一番,等到快要散会的时候,陈染感觉这会议室里好像少了人似的。 她抬头打量着会议室里的人,看了一圈,终于意识到,郭威和与他同行的一位刑警到现在还没回来。 另一位刑警是万柳区刑警大队的,对这一带比较熟,按理说,他们俩搭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陈染还是拿起手机,准备先给郭威发个信息问下。 她的信息发出去十几分钟了,还没收到郭威的回复。 正疑惑着郭威那边是什么情况,任队也发现了郭威还没回来的事。 “小郭呢,他怎么回事,你们谁跟他联系过?” 第61章 警队重器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4节 “刚给他发了信息, 暂时没回。”陈染看了看表,快到晚八点了。 分开调查前,他们曾约定过, 每隔几个小时要互通一下消息,晚八点左右争取赶回来。如果有事回不来或需要增援,要及时通知队友。 任队看了看手机, 也没收到郭威任何信息。 “他可能临时有事, 不方便接电话,还差几分钟八点,如果他到时候还不回复, 我去他负责的那一片找找他。”杨信刚说。 “那就再等等。”任队同意了。郭威在任队手下也干了一年半,平时办事还算稳妥。任队觉得,如果真有事,郭威应该会跟他们联系的,除非是没机会打电话。 郭威负责调查金旺大街以北的两条路,跟他同行的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姓郑, 郭威叫他郑哥。 另一个人姓方, 不是警察, 是一个建材老板的手下,那位老板是河东区刑警大队长云队介绍过来的。 老方四十岁左右,以前曾在金旺大街这片给人灌煤气罐,对这一带极熟,很多人家的房屋布局他都知道。 云队联系的老板姓左, 左老板曾经是公职人员,因为生了三个孩子,被单位清退了。离开单位后他从一个小家具厂干起, 发展到现在,已成了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手底下有五六百人。 通过河东区刑警大队云队,他知道了有几个涉嫌绑架勒索的嫌疑人极可能到了罗平市,听到这个消息,左老板很紧张,毕竟他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 所以他马上在公司找了两个比较能打的小伙,让他们天天陪着家里老人接送孩子。还挑了几个靠谱的手下,让他们协助容城来的警察展开调查工作。 这次跟郭威一起出来的老方就是左老板手底下的一个业务员。 这个人挺健谈的,一路上不时给郭威介绍每家店铺的老板和员工情况,聊了一会儿,连郑哥对他都佩服得不行,因为老方对这一带的了解程度比他强多了。 快到晚七点时,几个人路过一家理发店,店里只有两个顾客,是一对年轻男女。 两个女理发师看着都挺时髦,但年龄到底多大有点看不出来。因为她们俩的妆都比较厚,眼妆也浓,看不出皮肤底色和脸上的细纹。 郭威习惯性地往店里瞧了一眼,据他了解,方凯旋前女友曾经开过理发店,他们手里甚至还有这位前女友的照片。所以碰到理发店,他难免要多一些关注。 他站在店外,打量着两个女孩,试图分辨这两个人中间有没有方凯旋女友。 但他看了不到一分钟就放弃了。因为他们手头的照片是素颜照。眼前两个人却都化着浓妆,原本长什么样真不太能看得出来。 但他注意到,给女孩理发的理发师水平似乎不太好,动作又慢又生疏,把女孩头发拉疼了。年轻女顾客不大高兴,给完钱匆匆就走了,估计下次再也不会来这家店。 那女理发师也不在意,看到门口有人,穿着修身吊带连衣裙就过来了。 老方悄悄拉了郭威一把:“这不是什么正常地方,换一家吧。” 郭威心下了然,明白这应该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店。明面上给人理发,实际上可能是□□的。既然主营业务不是理发,理发水平不太行,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不靠这个赚钱。 那一对年轻男女顾客涉事不深,还不清楚这里边的门道,所以看到理发店的招牌,就进去了。 他们是来查案子的,暂时不想惹事,所以郭威打算在那女理发师出来之前走人,免得被她缠上了,还得想办法脱身。 他这边已经打算走人了,店里的男孩却红着脸站了起来,推开另一名理发师,说:“你别老碰我。” 女理发师不仅不生气,还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在男孩下巴上勾了下,随后又拽住他胳膊,用身体有意无意地在男孩身上蹭,嘴上笑嘻嘻地说:“再待一会儿呗,急什么?” 老方叹了口气,那男孩子眼神清澈又单蠢,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被这种人这么撩拨,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持得住? 这种关头,郭威本不想管闲事,但那男孩挣脱不开,他也怕好好一个大男孩在这种地方出点什么事。他只好跟老郑使了个眼色,说:“我去把他拉出来吧。” “你去吧。”老郑一边说,一边把门口的理发师推开,严肃地说:“别整那没用的,靠边。” 这两天他们还有事要办,打算在这一带抓人,所以他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自然不好让当地派出所的人现在就过来扫/黄。 郭威力气大,很快把那大男孩从店里拉了出来。到门口时,那男孩都快吓哭了,估计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阵仗。 郭威叹了口气,拍拍他后背,说:“以后注意,不熟的理发店不要随便进。” “知道了,谢谢大哥。那…那我先回家了。”男孩吸了吸鼻子,面上还有几分怆惶。 郭威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家。男孩如得大赦,转身就拐进了附近的巷子,估计他家离这也不远。 这时几个人还没把他们负责的片区走完,到目前为止,郭威也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他多少有点着急。 郑哥心里也急,因为上级下了死命令,要求警方抓紧时间把这帮人找出来,最好赶在国庆节之前完成任务,免得在节庆期间出事。 “走吧,前边有夜市,附近几条街上的人都爱来这边吃点烧烤喝点小酒什么的,咱们过去看看。”郑哥提议道。 看着他们匆匆离开,两个女理发师愤愤地站在门口,朝着他们背后呸了一口,一个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德行?” 离开理发店后,几个人沿着几十米长的夜市逛了几个来回,谁都没发现方凯旋和长相跟曹向洋相似的人。 “老方,要不你先回。我想在这儿再待俩点,等到夜市散了再说。”郭威提议道。 老方是协助调查的群众,他能来带路就不错了,郭威可不敢指望他太多。 老方却满口拒绝:“那怎么行?我肯定得陪着你们,要不然见着左总,我不好交待。” 郭威还想再劝劝,正要开口,他感觉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下,他赶紧回头往后瞧了一眼。 “是你啊?”他认出了背后的男孩,在那男孩身边还有两个跟他长相相似的人,估计是一家人。 男孩看到郭威,很高兴,说:“爸,二叔,刚才就是他们俩把我拉出来的。” “太谢谢你了小兄弟,要不是你帮忙,我家小晨就挨欺负了。那帮杀千刀的连小晨这么大的都不放过,太不要脸了。”年长一点的中年男人用力晃着郭威的手,眼里全是感激。 “没事没事,我看他年龄还小,不放心他一个人在那儿,顺手拉了一把。不是什么大事,两位客气了。”郭威做了好人好事,又被人真诚地感谢着,心里感觉很舒坦。 小晨爸爸打量了一眼郭威,问他:“听你口音不是罗平的,脸也生,你是外地来玩的吗?我是开出租的,如果你这两天要用车,尽管找我,不要你钱。” “我不用车,大哥你太客气了。”郭威连忙婉拒,但他猜测这两个人就住在附近,就道:“有几个人欠我钱不还,听说他们就在这一带住。我想打听打听这些人住哪。大哥要是方便,万一碰上这两个人了,能不能给我打个电话?” 那对中年男人马上同意了,说:“这当然行了,我们俩天天在这附近跑,说不定真见过你说的人,照片拿来给我们看看。” 几个人说着话,郭威才交待清楚,就见拐角处有几个年轻人手拿着棍棒朝这边冲了过来。他们前边有个年轻女人,因为换了一身衣服,郭威并没有马上认出这女人是谁。 那女人看到郭威和郑哥时,倒是一眼认出了他们,她冲着这边一指,说:“小四小五,就是这几个人找事,给我打。” 郭威:…… 郑哥这时也意识到,理发店的女人带人找过来报复他们了。 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带着打手跑过来专程教训他们一顿? 市内正打算开始新一轮的打击团伙犯罪行动呢,这帮人倒好,往枪口上撞。 要不是暂时不方便暴露身份,他真想现在就动手。也好看看这帮人的嘴脸。真是嚣张啊,在外地同行面前丢了他们罗平警方的脸。 郑哥面上无光,已经想好了,等过几天抓到那几个绑架犯之后,该怎么处理这伙人。 但现在他们并不方便跟这伙人硬刚,免得让人怀疑他们的身份,让曹向洋和方凯旋那伙人听到风声。 虽然说躲起来挺丢脸的,但现在他们几个最好的办法就是避一避风头。 郑哥正打算和老方带着郭威离开此地,男孩小晨他爸和二叔主动说:“这帮人是地头蛇,惹不过躲得过,我带你们躲一躲吧。” 郭威拳头都硬了,他现在每天都要抽时间训练,自己觉得体能越来越强,正想找机会试试身手呢。只可惜现在时机不对,没办法出手,只能忍一时之气。 几个人赶紧跟在小晨一家人身后,挤入人群,又七扭八拐地拐入了一条小巷子。 这个巷子两侧都是平房,有几家共用一个院子的,也有独门独院的。 郭威记得这一片正是彭队负责的分区,离三水巷不远,过两个路口就能到。 巷子里有好几个路灯都坏了,路上挺黑的,行人很少。到这里几乎已经听不到夜市上嘈杂的吵闹声了。 “好了,这回没事了,这边岔路多,那帮人找不着你们。我家就在前边,我跟他二叔都住一个院,家门口有个柳树。就那家…”小晨爸伸手往南指了指,让郭威认认自己的家门。 “你等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们路上吃。”小晨爸想让郭威再等一会儿。 “不用拿东西,你能帮我留意下那俩人我就很满意了。有消息了一定打我电话。”临走时,郭威再次叮嘱。 老方和厂子里几个工人也住在这一带,不过他们都住楼房,离这儿隔了几条街,对这边倒也熟,但不会天天在这边待着,所以郭威希望能多几条眼线。 走出这片平房区域,郭威看了下表,赶紧拿出手机,说:“完了完了,八点十分了。还没联系任队他们,刚才光顾着跑路,好几个电话没接。” 他赶紧给任队拨了个电话,因为奔跑,他说话时声音还有一点喘:“任队,我没事,我马上回去。” 听到他的声音,任队稍微放心:“没事就好,陈染和杨信刚出去找你了,你跟他俩联系下吧,看看你们在哪儿碰头。” 郭威联系上了陈染时,他们俩正开车往这边赶。 “你还在三水巷附近是吧?要不你就在那儿等,我和杨信刚跟你汇合,先不回分局了。”陈染临时改变了主意。 杨信刚与她不谋而合,说:“咱们晚上不是打算去三水巷那边找一找吗?尤其是网吧。现在网吧还在陆续上人,姓曹的如果去上网,现在也不一定就出发了,说不定还在住的地方待着,或者在半路。” “咱们不如先去找郭威,正好他还在那片平房区待着。”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先找找看,现在天黑,家家都亮着灯,一般人也都在家,说不定能发现点什么。” 两个人跟郭威约好了在某个路口见面,到了地点,陈染把车停在路边一个收费的停车场上,免得有哪个不长眼的撬车。 “走吧,再去查一遍。”杨信刚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 郭威还不清楚柯逢春的事,但他知道陈染和杨信刚要过来,自有他们的道理。 看到陈染时,他马上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新发现?” 杨信刚点头,从兜里掏出打印出来的资料,上面印着柯逢春的照片和基本信息:“这个人跟曹向洋是一伙的,咱们来时的爆炸案跟这个人有关系,炸药就是此人提供的,炸药外包装上就有这个人的指纹。” “我们分析,此人有仇视社会的倾向。也不排除他想在做案前故意制造骚乱,把警力吸引过去,好方便他们再次作案。” “最近连续发生几次爆炸,虽然都不是很严重,但我们认为,他们近期很可能会再次进行绑架,说不定现在已经物色好了被绑架的对象。” 郭威马上掏出手电去看柯逢春的资料,看完后他说:“你们让我在这儿等着,是不是说这伙人有可能在这儿住?” “对,因为做炸药需要场地,独门独院的平房最合适,所以我和杨信刚打算过来看看。” “在这边要是没什么发现,就去那些夜生活比较丰富的场所看看。” “一会儿任队他们也出来。” “嗯,有道理,他们这种人夜生活一般比较丰富,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欢刺激,尤其是那个姓曹的。”郭威也同意陈染的分析。 左老板介绍过来的老方也没走,听说几个年轻警察要进平房区找人,他主动请缨:“我以前给人灌煤气时,这一片我三天两头过来,因为这些平房都没有煤气管道,想用煤气只能自己买煤气罐,所以这边灌气生意挺多的。” “很多人家的院子我都进去过,知道哪些院子是独门独院的,我带你们去吧。” 陈染客气地说:“只要带院子的都查,不管院子里有几个房子。那帮人可能有人会带女伴,不一定会住一个屋。” “你是左老板介绍的人,我们信得过你。麻烦你带下路。” 其实陈染还有个担心,这几个人在平房区租了个房子,在别的地方也有住处。要是这样,会加大他们寻找的难处。 所以,他们会把重心放在这一带,但别的地方该查还是要查一下。 老方在路灯下悄悄的量着这个皮肤白晳的女孩,她眼形狭长,有点内双,杏眼很清澈,看人一眼,仿佛能看进人心里。莫名让他想起一句话:眼如深潭。 他不敢多看,瞟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再带着几个人隐入暗巷。 夜晚的小巷很安静,为避人眼目,几个人都放轻了脚步。如果有人路过,他们就会收回张望的眼神,免得让人怀疑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5节 “刚才那家院子里晒着老人穿的衣服,男女都有,可能住的是一对老两口。” 几个人悄悄观察着每一个院子,通过院内外各种细节,很快排除掉五家。 老方安慰道:“没事儿,再找找。” 他这句话刚说完,郭威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提前把电话调成了震动模式。电话在大腿旁边开始震动起来时,他马上拿出手机,看清号码那一刻,他示意杨信刚等人噤声。 “啊…好,我知道了,太谢谢你了,你说的事很重要。”放下手机时,郭威眼里竟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 杨信刚马上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向你提供了什么情况?” “对,我七点多钟不是从理发店拽出来一个男孩吗?他爸刚才告诉我,照片上的方凯旋他应该见过,还有那个曹向洋他也有印象。” “不过他跟我说,那几个常来往的人不住一起,方凯旋住别的地方,曹向洋和另一个体格挺壮实的人住这一片。” 杨信刚心情激动,不由得双手合什,说:“太好了,总算找着了。要是再找不着,咱们这些人都别想过好国庆节。” 陈染冷静地点头:“这个人提供的消息极可能是真实的。方凯旋可能跟前女友住在一起。曹向洋和柯逢春在这边住,这样造炸药的话,会比较方便。” 杨信刚想了下,说:“这件事咱们得马上汇报一下。” 陈染也没意见:“你打电话联系下任队吧。” 他们这次出来是为了调查,在没有领导指示的情况下,并不适合擅自去近距离接触柯逢春等人。 因为那伙人手里可能有炸药,而他们这次出来,装备太少,防弹衣更是没有。贸然行动容易出事。 杨信刚点头,走到拐角无人的地方去打电话。 过了两分钟,他回来了,“陈染,任队让我们在这儿待命,不要擅自行动。咱们这有好几个人,如果跟柯逢春碰上,他有可能起疑,这个人戒备心很重的。” “任队说他马上带人过来,接下来的事等他到了再说。” “对了,还有件事,咱们市里的领导下午听说了这伙人手里可能有炸药,都不放心,给咱们派了几个特警。” “人是下午出发的,刚才已经到了。一会儿他们也会来。” 陈染:…… 郭威不禁露出感动的神情,说:“领导太给力了,这是怕咱们受伤呢。” 杨信刚没好意思揭穿他,领导不想让手下人伤亡是事实,但领导最不希望受伤的是陈染。 陈染现在是各个分局领导的心头好,不知道多少人指望她帮忙破大案呢,哪舍得她受伤甚至出事啊? 所以,派几个特警过来支援这都是基本操作。只要能保证陈染的安全,再夸张一点的事儿也值得。 郑哥是万柳区刑警大队的一员,他在旁边听说容城那边特意派了几个特警过来支援,没忍住,小声说:“我们罗平这边也有特警的,只要领导安排,他们也会到场。” 杨信刚笑了下,心想那还是不一样的。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他们容城特警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保护好陈染。 陈染看了眼郑哥,跟他说:“我们几个跟容城特警队的人合作过好几次,大家配合得更好一点。” 第62章 警队重器 抓人的路子有点野 解释过后, 几个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那个位置在一个广告牌后,旁边还有几棵阔大的树,这些遮蔽物在暗巷里能很好地遮掩他们的身形。 考虑到那几个人手里极有可能有炸药, 说不定还不止一个,陈染放心不下。他们这么多人一冲而入的话,万一室内外有人突然引爆/炸药, 谁敢保证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 抓人固然重要, 但因为抓人让执行任务的人出现伤亡就不值得了。 所以,在等待任队一行人的时候,陈染拿出了许久未用的铜钱。 黑暗中, 郭威瞪大眼,眼睛里全都是问号。 他伸出手肘碰了碰杨信刚:“她这干嘛呢?”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几个人站得近,其他人还是能听到的。 杨信刚同样小声说:“估计是跟她舅学的,她舅是道观观主,肯定有点压箱底的本事, 你看着就是了, 小孩子别乱打听。” 郭威瞪着杨信刚, 不满地吐嘈了一句:“说谁小孩子呢?我就比你小一岁。” 老方满脸惊奇,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好好打听下,这位小陈警官的舅舅在哪个道观清修。家里有小孩总是夜啼不止,看了几个医生没看好,他正想找个懂的人给瞧瞧。 “怎么样?”杨信刚问道。 他对陈染的能力毫不怀疑, 当初他们一起搜山时,陈染就成功找到了廖敬贤包里的一些杂物,为案件提供了关键物证。 远处路灯发出的光很暗, 只能隐隐看清人脸,看不清细节。 但杨信刚还是能从陈染脸上察觉出一种凝重的感觉。 “是不是不太好?”杨信刚有些忐忑。 他也知道这帮人手里有炸药,而且这伙人到底有多少个同伙,其实也不能确定。 目前他们知道的只有三个人,可谁又能保证没有其他同伙?万一这帮人又招兵买马了呢? “对方人手恐怕不少,大概是五个。”陈染说完,点了点头,表示她算出来的确实就是这个结果。 杨信刚自言自语地说:“五个,挺多啊,还真招兵买马了?” 郑哥露出意外的神情,喃喃地道:“居然会有这么多人?这可信吗?” 陈染摊了摊手,没解释。 任队一行人来得比他们预料得还要快,找到陈染时,他先把手上的袋子递给她:“把防弹衣先穿上,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陈染的防弹衣之前放车上了,还是彭队特意给她选的那件,跟她身材比较贴合,不会太大。 陈染注意到任队身后的四个年轻人,也认出了带头的许振。 这几个人手上都拎着头盔,也都在外套里穿了防弹衣,因为衣服宽松,天又黑,就算有人路过,只要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你是说,里面的人大概有五个?”听到陈染这个判断,任队不算很意外。 因为他们先前也考虑过这些人可能还有其他同伙,只是警方目前还没掌握那些情况。 “可能是。”陈染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但她也没说她说的不对。 任队知道她的背景,并没有提出什么质疑的话,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他转身跟同来的崔队和彭亮商量起方案。 谈了几句,崔队把老方和郑哥叫了过去:“关于嫌疑人所住院落的布局,你们俩谁知道?” 郑哥以前是这一带的片警,知道那个院子里有两个房子,但房子里具体是什么布局他就不知道了。 老方以前在这一带给人灌气,经常进别人家门,所以他对这些都清楚。他递过来一张纸:“我刚才画好了,那个院子布局就是这样。他那种院子都有两个门,正门大一点,后门都小。” 崔队把图纸接过去,让在场的人都看了看。 爆炸案对社会潜在危害太大了,绑架案也会让普通百姓人心惶惶,罗平市存在这么一伙犯罪嫌疑人,领导层都很重视。 所以这次行动,罗平市局也派了一队特警过来协助。不过他们现在还在外围警戒,只派了个代表过来,和许振一起,跟几个刑警队的领导讨论着行动计划。 对于陈染提供的人数,崔队等人心里是存着疑问的。但他们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想着小心谨慎点也没什么问题,就没提出什么异议。 “出发吧。”讨论完毕,任队回头跟自己带来的几个人摆了下手,示意他们随他走。 “我们几个一组吧,走后门。”许振刚才也参与了讨论,他和他带来的几个特警会从后门进入院落,他们几个都跟陈染有过合作,这次也想跟陈染分在一个小组。 “可以啊。”陈染没反对,她穿的直筒裤比较宽松,这样有大动作时裤子不会崩坏。为了接下来的行动考虑,她又紧了紧腰带,还检查了一下短靴。 许振消息灵通,也听说陈染曾在街上用飞刀救过小孩,看到她刚才摸短靴的动作,他就知道她靴子里边藏着匕首。 这一带房子布局比较杂乱,有些房子就是乱搭乱建的产物,源起于几十年前房屋供应异常紧张的时代,也算是个历史遗留问题了。 为了防贼,很多人家都在外墙上做文章,有在墙上拉铁丝网的,有抬高墙面的,也有在墙上插上一两排碎玻璃的。 曹向洋等人所住院落的墙比较高,接近一米六,墙上也用水泥嵌着两排碎玻璃。 “就是这家,你们看,厢房朝北的房间亮着灯,正房两个屋也亮着灯。” 按照计划,他们几个负责从后门闯入正房,配合罗平市一部分特警,在最短时间里将住在正房的危险分子抓捕。 陈染没说话,和许振等人都藏身于院墙下,后门巷子很窄,只能容一个行人和一辆摩托车并行,这时并没有什么人过来。 一名特警找出事先准备好的棉花团,给几个人分了分,说:“都堵住鼻孔,一会儿说不定能用上。”陈染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在搞什么名堂,但她还是接了。 虽然不好看,但一会儿许振这帮人可能会上点手段,为了防止被波及到,陈染也堵住了鼻孔。 许振看着表,指针指向九点三十那一刻,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几人做好准备。 随后他当先用手一撑,轻轻跳入院墙。 陈染和另外几个特警跟在他身后,跳入院内后,便分散着伏在朝北的两扇窗户下面。 这时天还比较热,朝北两扇窗户都开着。陈染注意到,这两扇窗户都没安防盗网,只安了纱窗。 这种窗户,方便犯事的人跳窗逃跑,但也方便他们这些人闯进去抓人。 许振又挥了下手,刚才发棉团的特警便一脸坏笑地从兜里掏出一个瓶子,他打开瓶塞后往纱窗缝里一甩,陈染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臭味。 陈染:……我谢谢你们嘞,知道提前给她提供了棉团。 她塞了棉团都能闻到味,足够说明许振他们甩进去的东西有多臭。这要是没戴,得有多熏人? 那股味道很快散开,陈染甚至听到室内有人在疑惑地询问:“谁干的?是不是哪个乱丢臭袜子了,这么臭?” “不关我事,你小子是不是放屁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屋里几个人互相指责,估计都在寻找臭味的来源。 就在这时,正门外墙有人忽然投进一束闪着光的炮弹,炮弹在正房窗户前炸开,轰响声中,还爆出一股烟气和硝烟味。 “谁家小孩乱放炮弹?大人怎么教的,是不是欠揍?”屋里几个人站了起来,有两个人很快拉开门,想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熊孩子在闹事。 两个人出了门,站在院内正张望着,几个特警忽然从墙根下蹿出来,两个一组迅速将那两个年轻人制服。 这两个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人就被按倒在地,嘴里也被塞进了东西。 许振和另一位特警很快踹开纱窗,手在窗台上撑了一下,便跳入室内。 陈染跟在许振身后进入正房中间的屋子,屋里还有一个年轻人没出去,他正扇着鼻子吐嘈着臭味,许振抓住他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被按到在地。 整个抓捕过程异常顺利,但陈染却感觉到了一些异常。 他们抓到的人很年轻,既不是曹向洋,也不是方凯旋与柯逢春,这几个人才是他们要抓的主犯,可这些人在哪里? 她记得老方画的房屋布局图,还有一个房间平时用来放杂物,没有窗户。 许振事先也看过几个嫌疑人的照片,知道曹向洋的体貌特征,知道这些人才是他们要抓的重点人物,其他恐怕都是小喽罗,所以他和陈染想到了一起。 如果说,这么臭的味道还有这么响的动静,都没有惊动别的人,那只有几种可能,要么这几间屋里就没有其他人;要么此人睡得太死或者昏迷不醒;要么这个人可能反应极快,还能隐忍。说不定此刻他正隐藏在暗处,等待机会。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6节 陈染指了下杂物间,没有说话。 许振跟她合作过几次,她不说话他也能懂。 他弯腰掏出手/枪,又将陈染拖到他身后,两人像猫一样潜到杂物间门口。 杂物间里比较暗,门半掩着,门上方挂着一幅白色绣花布帘。 因为门只开了一道缝,又有布帘挡住门的上方,杂物间内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基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片地面和堆在外侧的几件旧家具。 他们要是想进去,必须得先打开这扇门,再掀开帘子。 如果里面有人,臭味剂对这个人应该是无效的。 许振经常执行任务,他的直觉通常很灵。他和陈染一样,都感觉到里面潜藏着危险。 这时,他看到陈染在门口伸着手指往墙里的一个方向指了下,示意他人在那边。 许振点了下头,突然撞开门,甩开门帘,先冲进杂物间,顺势还给陈染腾了一片地方,让她也能进去。 柯逢春下午睡了一觉,按照计划,他们第二天会有行动,准备在国庆节前来把大的,拿到钱了就转移到其他城市。 他很大胆,喜欢看着警察在他的导演下忙得不可开交,这时他会产生难以言表的爽感。但他也谨慎,至少比曹向洋和方凯旋女朋友带来的几个同伙要谨慎得多。 从纱窗的方向莫名其妙传进来一股臭味开始,再到正院方向突然炸起烟花时,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对,猜测着应该有人盯上他们了。 因为,往别人房子里放迷烟这种事儿他自己就干过,反应自然比其他人快。早在许振他们冲进来时,他就躲进了杂物间。 他不知道闯进来的人会不会发现他,他猜测,这些人既然来了,进来后应该会进行搜查。但他不怕,对他来说,人生无趣,大不了同归于尽好了。 杂物间的门被突然撞开那一刻,他并没有看清进来几个人,都是谁。 光影的变化就在一瞬间,眼见没有躲开的可能,柯逢春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右手拇指准备往下按。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只要他按下这个按钮,这几间正房,甚至院子周围,都会被炸成一堆渣渣,就连周围两条街上的窗户都可能被崩坏。 很好,就算死了也要死得不同寻常,反正就是一瞬间的事儿…… 黑暗中,一柄匕首“咻”地一声飞向他的方向,并在他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刺中他手臂,与此同时,许振射出的子弹也正中他肩窝。 在他还没弄清状况时,有人已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几件旧家具,再将他手臂反拧,戴上了手铐。 那两个人力气都大,抓着他的手像铁钳子一样,哪怕他在采石场干过几年体力活,也不能挣脱。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跟他曾经设想得完全不一样。 他脑子反应慢了一步,等他意识再次清醒时,已经被陈染和许振推搡着出了杂物间。 在另一名特警手里,放着个炸药包和自制的遥控制。 “其他房间都搜过了,没人,厢房里还抓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应该就是咱们要抓的曹向洋。”一个特警看到陈染和许振押着人出来,赶紧告诉他俩最新进展。 这时崔队和任队等人也进来了,他们看到炸药包和遥控器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崔队说:“这家伙还弄上遥控器了,这是升级了。” 许振严肃地说:“刚才这个人躲在杂物间角落里,已经准备按下遥控按钮了。” “就朝里那个位置。”这时有人看管着柯逢春,许振能腾出手来,就走到杂物间门口,讲了下刚才的情况。 崔队和彭亮围在柯逢春身边,端详着这个人手腕上和肩窝上的伤口。 腕上的匕首还没拔下来,看起来薄薄的一片,比普通的匕首薄而细,应该是特制的,用来做飞刀还挺合适的。 几个人一脸惊奇地看看飞刀,再看看陈染,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许振是经验丰富的特警队中队长,他能及时发现危险,并一举命中柯逢春肩窝,可以说明他专业素养够硬,能力突出。 但陈染这一招更让人眼馋,让人不能不想起文学作品中的那些侠客。 他们这些人,大都是尚武的,年轻时或多或少都作过大侠梦。彭亮家里甚至有成套的武侠小说,他年轻时都废寝忘食地看过。 大家还有正事要办,围着柯逢春感叹了片刻,只好暂时放下此事。 “方凯旋和他前女友还没找到,有人交代这两个人的去向吗?” 众人押着柯逢春走出正房,到了院子里站着。这时另外几个被抓的人也集中在院子里,陈染一眼认出了只穿着一条短裤的曹向洋。他旁边还有个女人,看他们俩的穿着,这两个人刚才可能是在厢房里厮混。 “有个人交待了,方凯旋就住他前女友家里,开车过去大概十几分钟能到。不过有个新情况,方凯旋最近物色了一个小孩,可能这两天就要下手,他现在不一定在他女朋友那儿待着,可能在外边。” 任队和另外几位领导神色都凝重了几分,据他们了解的情况来看,方凯旋在这些人中,算是这些人的头头。如果让他跑了,以后他肯定还会拉人做出别的案子。 彭亮看了眼任队,随后低声跟崔队等人说道:“抓紧时间把这些人带回去吧。分开了审,咱们几个都上阵,应该有人知道方凯旋看中的小孩到底是谁。” 几个人正说着话,被带往车上的柯逢春忽然笑了下,随后他用脚去勾院门口藏着的一道绳子。 任队刚好盯着他呢,来之前他们就商量过,像柯逢春这种人,既然会做炸药,还有反社会的心理,那他说不定会在住的地方埋点什么东西。所以找到这个人后,一定要对他多加防备。 做这些预案对他来说,属于日常。正是因为他的谨慎小心,他带的人很少出现伤亡情况。所以梁潮生对他一直挺器重,也放心把有能力的人交给他带。 在柯逢春的脚伸出去那一刻,任队第一时间将他扯出院门,免得他勾动绳子出现什么意外。 “让排爆小组过来检查下,这底下是不是埋着什么,一会儿把这一片都围上,在排除危险之前,不能让人过来。”崔队下了命令。 他是罗平市万柳区的负责人,在发生这起意外后,他马上做出了安排,还留下了足够的人手,在现场提取证据,并做好警戒工作。 第63章 警队重器 不要过来啊…… 大队人马押着曹向洋等人离开, 防爆专家还在赶来的路上,现场仍有一些警察负责警戒。 等到人少了,住在附近的居民才敢从家里走出来。 但他们不敢离得太近, 只在周围朝这边张望着,纷纷猜测这些警察抓的到底是什么人。 没过多久,防爆专家终于带着装备赶到现场。隔壁几家住户的院子里都围满了人, 好几个年轻人扒着院墙想看看那些戴着头盔的人在干什么。 但他们刚靠近一点, 就被负责警戒的警察警告了:“都离远点,不要靠近,院子里有很大可能埋了炸药。万一出现爆炸, 后果很严重。” 这个消息迅速被传了出去,口口相传还不够,有些人还拿出手机,将这件事通知给了自己的亲朋好友。 没过多久,有人就已猜出了这次警察抓的是什么人,这帮人肯定跟最近的连环爆炸案有关。 半小时后, 曹向洋等人都被带到了万柳分局。对这几个人稍加审问, 就证实了, 这些民间福尔摩斯们的猜测是对的。 曹向洋被抓后, 看起来很老实,很快也承认那些炸药都是柯逢春自己做的。为他人提供炸药的事也是柯逢春张罗的,这件事他基本没参与。 对于他这番话,负责审讯的彭亮和任队并没有全信。炸药是柯逢春制作这个应该是没问题的。但要说曹向洋基本没参与,那就未必。 到底是不是这样, 还需要结合另外几个被抓人的口供。 考虑到方凯旋要再次做案,甚至已锁定了目标,任队便问道:“方凯旋要绑架的人是谁?时间地点都是什么?” “这我真不知道, 他有事都不跟我商量,要行动了才通知我。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就天打雷劈。”曹向洋做出发誓的手势,说得像真的一样,但任队对他这个说法并不认可。 这伙人马上就要行动了,行动之前总得有个计划吧,曹向洋也是主力之一,怎会什么都不知道? “孙志成认识吗?”任队抬起眼皮,换了个话题。 他语气淡淡地,在讯问室气氛的衬托下,他这种冷冷的表情对普通人来说,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的。 可曹向洋不是普通人,他表现得虽然很害怕,但任队知道这人很狡猾,只要他觉得警方抓不住他把柄,他就不会主动交待。 “孙什么?他是谁?没听说这个人。”曹向洋果然想通过装傻来撇清自己的罪责。 他看起来一脸茫然,似乎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任队心下暗自冷笑,孙志成儿子被绑架之后,曾被捆绑在一个废弃别墅里。 这个案子当初是彭亮处理的,当时彭亮手下的人曾在案发现场提取到了几枚指纹,经过陈染的处理和比对证实,这几枚指纹有一个是曹向洋的,还有一个就是柯逢春的。 曹向洋之所以不承认,肯定是以为警察手里没证据,所以咬死了不肯招供。 犯罪嫌疑人都是这样,几乎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有指纹证据,其实曹向洋就算不承认,也能给他定罪,但任队打算撬开这个人的嘴。因为他和彭亮一致认为,这伙人肯定不只绑架过孙志成儿子,手底下还有别的案子。 这一点,他们之前抓的高会武已经说过。 曹向洋还在装傻,任队暂时没有揭穿,他回头看了眼杨信刚:“从平房里搜到的证物什么时候能送到?” 杨信刚看了下表:“快了,得先拍照,郑哥带人在那拍着呢。拍完了就能拿回来。” “行,到了之后,把属于这个人的东西都分类出来,我要检查检查。” 任队从一个被抓的年轻喽啰口中得知,曹向洋这人有拍照留念的习惯。 他拍的照片种类很多,各种女人的照片是最多的。他也喜欢在做案前后拍照,仿佛留念一样。 柯逢春曾骂过他作死,还从他手里抢过照片,烧毁过一部分。但任队猜测,人的习惯一旦形成,是不会因为别人骂几顿就会改的。就像小孩子有网瘾,哪怕大人连打带骂,也未必能管得住。 所以柯逢春的责骂对曹向洋的作用可能也有限,也许他不敢正面去惹柯逢春这种狠人,但他有可能会背着柯逢春继续偷拍些跟案情有关的照片。 这次任队就是想碰碰运气,如果真能找到这种照片,那就是铁证。届时,曹向洋和他的同伙就算想抵赖都没法圆。 曹向洋坐在椅子上,手上戴着铐子,听到任队这番话,脸色在短时间内就变得发白。 彭亮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此时他一看,就知道这个姓曹的不老实,刚才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那个院子里肯定有些物证,能证明曹向洋参与过这些案件。不然曹向洋就不会一下子变成那副鬼样子。 他跟任队对了下眼神,任队便告诉杨信刚:“这事儿你盯着点,东西到了马上通知我。” 杨信刚答应一声,先出去了。任队和彭亮仍好整以暇地坐着,看起来一点都不急。 他俩不急,曹向洋倒开始冒汗了。 由于紧张,他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紧又放松,再抓紧再放松,嘴唇张开又闭上。 任队心知这个人心理防线已明显动摇。他这才摁灭手上的烟,“听说,你们几个人分赃时,你拿的只占两成,大家都是冒着蹲大狱的风险在做事,就给你这点钱,这你也服?” 曹向洋抿了下唇,虽然还没说话,但任队确认,他这次戳中了曹向洋的心结。 这件事也是从那几个被抓的喽啰口中知道的,那三个人都是曹向洋等人到罗平市后吸纳的新成员。 他们所知有限,以前曹向洋一伙人都绑架过谁,还做过什么事,那几个人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曹向洋对分赃比例不太满意。他爱泡女人,钱总不够花,曾为了钱的事发过牢骚。但他身体素质一般,惹不起柯逢春和方凯旋,也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任队又看了看表,转头跟彭亮说:“杨信刚才给我发信息,说送物证的人在路上了,再有十分钟差不多就能到。” 彭亮点头,瞟了眼曹向洋,跟他说:“在我们知道真相之前提前交待,才叫坦白从宽。我现在提醒你这一点,是给你机会。” “孙志成这个案子我追了几年,有人说这个案子是他自导自演的,想拿着中奖的钱带着儿子远走高飞,抛弃妻子,另起炉灶去外地生活。” “但我一直不信,事实上我们也在那个现场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你可以继续选择沉默,但不要以为这样我们就定不了你的罪。”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7节 这时任队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便站了起来,想到门口去看看。曹向洋听到了他起身拖椅子的动静,那声音像鼓锤一样敲在他心里,他突然抬头,说:“我说…姓孙的和他儿子应该都活着。” 彭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孙志成父子都在哪儿?你说。” “孙志成就是那个中大奖的是吧?这个人是方凯旋找人处理的,听说给他卖到一个砖窑去了。那地方很偏,人进去了想出来很难。” “地址知道吗?”彭亮追问道。 “记不太清,我得想想,应该是抚春市,地名里有个‘老’字,到底叫老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任队没有打扰彭亮的审讯,他知道这个案子彭亮追了好几年,都快成执念了。 在得知陈染在指纹处理上有特殊能力之后,彭亮主动找到河西分局,最先拿来请陈染帮忙处理的就是这个案子。 由此可见,彭亮对此案的重视程度。 “那孙志成儿子呢?”彭亮问道。他记得,这个孩子被绑架时才六岁,到现在已过了两年,也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作为一个男孩,他被这伙人卖掉牟利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果然,曹向洋继续交待道:“孙志成儿子被敏姐领走了,有一回见到她,听她说那小孩被一个姓尤的人家买了。那家生了三个女孩,一直没男孩,就买了一个。” 他并不知道具体地址,但尤这个姓很少见,这也算是个有用的线索。 问到这里,彭亮背后出了一层汗,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但他没什么不适的感觉。 此刻他最大的感觉就是释然,这两年他一直想知道孙志成父子失踪案的真相。现在终于从曹向洋这里知道了结果,也算是圆了自己这一份执念。 任队知道他的想法,就跟他说:“尤这个姓少见,买这孩子的家庭还有三个姐姐,这也是个线索,等回去后可以向各地发下协查通报,说不定能找到。” “我看行,孙志成如果还活着,还是有望得到解救的。”彭亮心里激动,表面上倒还算平静。 万柳区的崔队带人进来时,审讯已经过半,曹向洋又交待了两个被他们绑架过的儿童。 “没别的了,我真的没干过别的,就这些,你们再问我也不知道。”曹向洋交待完这三起案件,死活不承认自己还干过别的。 任队没再继续问他这些,对于崔队来说,他们更为关心的则是方凯旋的信息。 所以,他进来后先跟彭亮和任队打过招呼,再坐到椅子上看着曹向洋。 “崔队,你有什么想问的你来问吧。”任队说。 崔队确实有话要问,他手下的人已经到达方凯旋女友的住处,方凯旋的确不在那里,估计在外边另找了个地方住。 “方凯旋不是找到绑架目标了吗?目标是哪个?地址呢?” 曹向洋似乎不太想说,但他之前已经说了不少事,他的防备心理远没有刚开始审讯时那么重了,只是还在犹豫。 这时杨信刚进来了,手上拿着两个厚厚的文件袋,进来就跟任队说:“这些都是从抓捕现场找到的东西,我简单做了下分类,这两个袋子里的应该是曹向洋的。” 任队戴上手套,从上面的文件袋里拿出厚厚一堆照片,他发现有的照片被装在单独的塑料袋里,表面还有些灰土。 曹向洋看到这些东西时,心一下子就死了,原本的一点侥幸彻底崩坏。 “同志,我说还不行吗?” 眼看着任队要翻到一个孩子的照片,曹向洋立马滑跪:“就是左老板的小儿子,方凯旋原来想绑的是这个小孩。” 左老板?这次行动中左老板也参与了,他还派了几个手下帮忙找这伙人呢。 姓左的人本就不多,是老板的就更少了。 任队当即追问道:“是开建材公司的左老板吗?” “嗯,就是他,他有三个儿子,长得都挺好看。他家还有钱,肯定舍得出钱,随便逮住一个就发了。” 任队和彭亮不禁对视一眼,他们来之前,河东区刑警大队云队长就说过,左老板这种有钱人的孩子容易成为这伙人的目标。没想到这伙人选中的孩子真是左老板家里的。 他家有三个儿子,平时都坐一辆车上学放学,要是真让这个团伙围住,还真难以保证三个孩子都能安全回家。 崔队正要追问方凯旋计划绑架的地点,却听曹向洋说:“不过前几天那个左老板找了两个保镖,天天陪着几个儿子上下学,挺难得手的。方凯旋说左老板应该是有防备,不太好下手,他准备换个目标。” “到底是谁这我真不知道,他还没跟我们说呢。说好了晚上联系。” 说到这儿,他摊了摊手,表示这事儿他真不知道。 曹向洋等人的手机和bp机都已被警方收缴,此时他的手机就在任队面前的桌子上。 看了眼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手机,任队提议:“先留两个人在这儿守着,如果方凯旋打电话过来,一定要监督曹向洋接。” 曹向洋吐了口气,他今天被迫说了那么多,也是没办法的事。早知道有今日,他就不会再拍那么多照片了。 因为那堆照片里就有左老板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的照片倒不是他自作主张拍的,是方凯旋让他拍的,目的是想让几个新来的同伙记住这些小孩的长相,免得到了地方弄错了人。 任队等人暂时从讯问室里出来,让杨信刚和彭亮的一名手下留在里边看守。 到了走廊上,彭亮提议道:“这件事还是知会左老板一声吧,虽然曹向洋说,方凯旋已改变了目标。但这种事不敢保证,万一他脑子一抽,又盯上左家那几个孩子呢?” 任队点头:“三个孩子,凑一起确实是个大问题,万一有一个没看住都会出大事。” 于是,他拨通了左老板的电话,把刚才曹向洋交待的事通知给左老板。 得知这个消息,左老板感觉心脏跳动明显加剧,面上泛起潮红,连手都在颤抖。他就是喜欢孩子,才放弃公职,一口气要了三个。这要是没了一个,可真是要了他老命了。 他连声道谢,并且告诉任队,最近这几天他会给几个孩子请假,暂时不让他们去学校上课了,哪怕耽误课,也得保证孩子安全。 小孩子都活泼好动,一眼没看见就容易乱跑,又被人盯上了,就算派了保镖也不保险啊。 除非警方把方凯旋捉拿归案,否则就没有他放心的一天。 左老板当即表示,任队他们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他讲,然后才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任队在外面待的时间不长,与崔队等人稍做讨论,就重新返回关押曹向洋的讯问室,主要是怕方凯旋突然来电话,曹向洋说话时出什么岔子。 他在讯问室里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曹向洋的手机终于响了。 他把手机递给曹向洋,用口型示意他好好接。 曹向洋还算配合,拿起手机说了声“喂”。 “曹向洋,告诉老柯和其他人,明天下午三点半前到佳民小学门口等着,到地方了我会找你们。车我准备好了,别的你们准备,不用我多说吧?”方凯旋的声音比较低沉,但还算清晰,任队和杨信刚等人都听到了。 “知道,方哥你放心,都给你准备得妥妥的。” 方凯旋没再说话,把电话给挂了。 佳民小学?据任队了解,左老板有两个小孩就在佳民小学上学。 方凯旋这是改了目标还是没改呢? 不管怎么样,他们肯定要在佳民小学一带展开布控的。 “车牌号你知道吗,具体是什么车?”崔队追问道。 “车牌号那么长,平时我也没注意,我还真不知道,车是灰的面包车。” 任队摆了摆和,说:“我记得这堆照片里有车,我找找。”任队刚才粗略地检查了曹向洋拍的照片,他记得确实有台车就停在那个平房正门外。 几个人一起翻找,过了几分钟,他们还真翻出一个灰色面包车的照片。那车挺旧的,车尾处有好几处掉了漆,车厢下半部有不少泥点子,车尾的车牌也有一处被遮住了。 任队正想记下车牌,曹向洋却在旁边说道:“车牌你们记下来可能也没用,方凯旋手里有不少假||车||牌,经常换。” 任队:…… 他看着故作无辜的曹向洋,确信这个人就是故意的。 这个曹向洋刚才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围着照片翻找,就是一声不吭。等找到了他才来这么一出。 这是在耍他们呢。 杨信刚气地拍了下桌子,斥道:“你小子,给我老实点。” 曹向洋露出一股得意的笑,估计是在笑自己扳回一局。 等他走出这间讯问室,经过关押柯逢春的房间时,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柯逢春这时正脸色惨白地坐在椅子上,肩膀上和手上都是纱布,还有血从纱布里沁出。 在他眼里,柯逢春一直都是不可一世的,把这人惹急了会扔炸弹跟人同归于尽,他甚至连跟这个狠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曹向洋记得柯逢春在屋子里布置了□□,遥控器一直在他身上放着。而这时柯逢春却被警察抓到这里,不但没能引爆炸弹,还受了伤。这让他对警察的威慑力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杨信刚在他身后推了一把:“看完了吗?下回还耍人不?” “看完了。”曹向洋有点蔫。他跟着方凯旋做事这几年,只享受到了好处,每天跟着吃香喝辣玩女人,都快忘了,作这种事会有什么后果。柯逢春的状况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对于这个案子,罗平市局一直保持着高度关注,得知方凯旋次日下午要在佳民小学做案,市局和下属各单位的人开了个紧急会议,在第二天一大早,就安排了大量人手在佳民小学周围布控。 许振完成了抓捕柯逢春的任务后,并没有随着几个队友离开。他来之前就得到了上级的命令,什么时候把方凯旋也抓到手了,确保陈染和其他人安全他才能回容城。 容城市这么安排,就相当于给陈染找了个保镖,免得她一个人孤身涉险。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其他警员到佳民小学附近布控时,许振也换上一身便装,随着杨信刚与陈染假扮成去附近蹓弯的年轻人,在佳民小学附近蹲守了两个小时。直到所有学生都顺利进入学校,没有人报警,这才上了车。 “我发现早上来送小孩的人基本上都是宝妈,还有爷爷奶奶这些上了岁数的人,爸爸送孩子的少,咱们几个都去那我感觉有点扎眼。”杨信刚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怕方凯旋察觉到不对,万一躲起来,再想找到这个人,那可就难了。 到时候连曹向洋都无法为他们提供什么线索,真就成了大海捞针一般。 郭威刚才已经把佳民小学附近的环境都观察了一遍。他当即出了个主意:“咱们几个守在小学门口确实引人注意,不过小学对面有个公园,我听说公园里有个相亲角,离小学挺近的,就隔着不大的一个篮球场。” “靠边站的话,能看到小学门口的动静,跑过去也用不了几分钟。” “咱们几个都二十多岁,去相亲角那片活动多正常啊!就算在那儿蹲半天,也不会让人怀疑。” 杨信刚奇道:“你才来几天,连相亲角都知道?” “我不就是听郑哥他们闲聊时说的吗?他妈每个礼拜都去相亲角给他弟找对象,半年了还没找着呢,他还跟我吐嘈来着。”郭威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八卦,就把责任推到了郑哥身上。 许振长这么大不仅没去过相亲角,也没相过亲。他还挺好奇的,想看看去相亲的都是什么人。 看这几个人都挺感兴趣的,陈染都没好意思泼他们冷水。 因为据她了解,现在年轻人很少去相亲角,去的基本上都是爸妈这一辈的,爷爷奶奶辈的也不新鲜。 他们几个要真是去了,确实不引人怀疑,怕就怕会被那帮中老年人围上。 不过这些都是她妈跟他讲的,其实她也没去过,她多少也有点好奇心,就同意了。 下午三点左右,佳民公园的相亲角里已经挤了上百号人,抬眼望去,基本上都是四五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 看到这些人时,郭威有点傻眼,说好的相亲角呢,怎么来的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 “来都来了,过去看看别人相亲都提的什么条件?我有对象了,我就不用看了。”杨信刚正准备订婚,其实他也想凑上去看看,别的女孩相亲时都对男方有什么要求。 但他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盯着方凯旋,就没过去,跟陈染就站在篮球场外围,在那个位置,能看到佳民小学门口的情况。这时离放学时间还早,街上看不到一个小学生,他们打算观察一下,方凯旋是否会提前出现在这一带。 “看呗。”郭威想长长见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8节 来这的人不乏白发苍苍的,郭威怕不小心被人碰瓷,所以他走路挺小心,一路都避让着年纪稍大的人。 他终于挤到那排悬挂的相亲启事前,正准备瞧瞧,这时旁边有人拽了下他衣角,试图引起他注意。 “小伙子,找对象啊?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闺女是三院护士,照片我带了,你看看喜欢不?” “你看看我的,这是我小女儿,今年刚大学毕业,一个月能赚六百,工作稳定。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我看你长得就行。”另一侧也有位中年大妈一把扯住郭威胳膊,让他去看手上的照片。 郭威:……你们都别过来啊~~~ 眼看着又有几个人拿着自家女儿的资料往他这边凑,郭威有点受不了了。 他是想来看热闹来的,不是让别人来看他热闹的。 他注意到,外围的许振还在笑,明显是在看他笑话。 要不是他们还有任务,郭威真想把那帮人引到许振那边去。 郭威想挣脱出来,但有几个老人也在外围站着,还在往里挤。 他怕硬往外闯会把哪个人给挤倒了,万一哪个脆皮大爷大妈摔着胳膊腿,也够他喝一壶的。 所以他只能伸出胳膊,说:“我有对象,我不是来看对象的。都别挤!” 陈染之前就预料到会有这种可能,他们接下来还有任务,不好再引人注目,等郭威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陈染就说:“去那边吧,那边有东西挡着,离相亲角有点距离,我看还行。” 她的提议得到了几个人的赞同,杨信刚率先往那边走。 但一个中年大爷却在这时候叫住了陈染,站在她面前仔细打量着她,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 “大个,白净,眼睛也好看,小姑娘,我儿子要找对象,他是开公司的,二十六了,人品很好的,又高又帅,你看看他照片呗。” 说话时,大爷顺手递出一张全身照。 陈染:……她本来想立刻拒绝的,但她眼神落在那照片上时,竟顿住了。 等她抬头时,居然问道:“大爷,这真是您儿子啊,是独生子吗?” 许振和杨信刚都有点惊讶:…陈染不会真看上了谁吧? 第64章 警队重器 没看黄历的倒霉蛋 “不是独生子, 他上边还有个哥。”中年人说完这句话,似乎怕陈染介意他们家有兄弟两个,连忙补充道:“他哥过得也好, 不靠家里。” 许振很好奇,特别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照片让陈染看得那么认真。郭威同样好奇,刑警队里基本都是男的, 平时也没见陈染多看谁几眼, 照片上的人到底什么情况,有什么好看的? 他扯了把许振,俩人干脆一起挤过去, 凑到陈染肩膀后,看向那张照片。 不看还好,这一看,俩人身体都不由得震了一下。 这张照片跟方凯旋还挺像的,五官相似度很高。但方凯旋脸型要方一点,更有棱角, 照片上的人脸型柔和一点, 也比方凯旋年轻。 杨信刚瞧见照片那一刻, 已经猜到, 陈染为什么会突然对这照片上的人感兴趣。 不光陈染感兴趣,他们几个人全都感兴趣。 杨信刚碰了碰陈染后肘,示意她继续套话。陈染也有此意,她拿起照片问那中年人:“大叔,我看他长得还行, 他们兄弟俩长得是不是挺像的?” 照片上年轻男人眉毛偏浓,眼睛不大,眼神比较淡漠。这人明显不符合她的审美, 到她要借着这个人引出方凯旋,为了钓鱼只能忍着。 中年人经常来相亲市场,很少看到让他满意的年轻女孩。偶尔碰上他中意的,把照片带回去给他儿子看,基本上也会被否掉。 他觉得,以眼前这年轻女孩的颜值,他儿子应该会喜欢。所以他表现得很积极,陈染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似地说起自家的状况,谈话时也提到了他大儿子。 才说了几句,陈染就知道了,这家人真的姓方,照片上的人叫方凯越,大儿子正是方凯旋。无论名字还是长相,都完全一样,是这家人没跑了。 陈染和杨信刚几个人对了对眼神,心知他们这次是误打误撞找到了正主。 郭威悄没声走到旁边,发了个短信息给任队,把最新得到的消息传了回去。 他发完信息时,中年人谈兴正浓:“……我家老大长得跟他弟差不多,老大脸型要方一点,他是做生意的,平时总是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不过最近他也在家,你要是愿意跟我儿子相看,我家里人都能见着……” 老大脸型要方一点,那应该没错了。 看这中年人的神情,他也许并不知道他大儿子方凯旋在外边干的都是什么事。说不定方凯旋跟家里人说的就是做生意。 陈染好像在考虑要不要见方家老二,杨信刚先替她答复道:“那就见见呗,不过我妹平时工作忙,没时间。今天正好赶上了,不如你现在就让你儿子跟他哥过来看看。看看双方合不合眼缘。” 中年人眼神一亮,但他转眼又露出为难的神情:“那太好了,不过现在是不是有点赶?我儿子还在公司里忙呢…” 杨信刚假装看表:“实在不行那算了,反正我妹也不缺对象。我们几个从外地过来的,就是路过,到这儿是随便转转,下午还得赶火车呢。” 郭威也趁机给中年男人制造压力,跟陈染说:“妹啊,要不等回去了,我把几个好哥们介绍给你,你看中哪个就是哪个。” 他难得有机会管陈染叫一声“妹”,心里有几分得意,一侧嘴角上翘,看着心情不错。 他占便宜占得挺高兴的,陈染都懒得戳穿他。 杨信刚怕这中年人会退却,就扮起了白脸:“小妹儿,今天跟方叔碰上了,这也算是缘分,他小儿子要是能来你就见见得了。” “对了,他那个哥最好也过来一下。兄弟多的家庭容易有矛盾,都得见见才行。” 陈染假装犹犹豫豫地答应了:“行,能来就见见吧,来不了那就是没缘分。” 几个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中年男人再没有犹豫,赶紧给他小儿子打了个电话。 这小儿子似乎不情愿过来,但他爸把陈染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他就心动了,答应会尽快来一趟。 “成了,小越会晚一点,半个小时内肯定能到。老大快,他就在这附近,几分钟就能过来。” 郭威心里激动,手指都在点抖。他们找了方凯旋这么久,谁敢想,居然能误打误撞地让他主动找过来。 许振轻轻踢了他一脚,示意他稳一点,别露馅。 没想到那中年男人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他们几个,竟看出来郭威有些异常,他甚至讨好地问道:“小兄弟,这天还有点热是吧?要不我去买点水吧,头一回见面,本来该请大家去酒店的……” 杨信刚可不想节外生枝,他们的人全都在佳民小学附近布控。这要是临时换了地址,万一出点岔子,谁敢保证会万无一失。 所以他马上拒绝了,“我弟年纪小火力旺,就是怕热。先不用买水,也不用急着上酒店。要是双方觉得合眼缘,再提下饭店的事儿也不迟,咱们又不缺那口吃的。” 中年男人连连点头,心中更为满意。他感觉这家人基因似乎不错,后代长得虽然不太像,但不管男女,颜值和精气神都好,还不像那种骗吃骗喝的人家。 周围不时有人路过,还有人不死心地走过来,想问问杨信刚和许振他们找不找对象。陈染就道:“这边人有点多,再往前走走吧。那边也有树荫,挺凉快。” 她这么说主要是怕一会儿打起来,误伤到那一群中老年人,那可就麻烦了。 中年男人也怕有人节外生枝,跑过来把自家孩子介绍给陈染。所以他对陈染的提议求之不得,也跟着陈染等人挪了个地方,终于离那些相亲人群远了些。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出现了。他手拿着一瓶水,慵懒地穿过马路,从小学校门一侧往相亲角这边慢慢走。 他戴着棒球帽,离得稍远点就看不清他的脸。 这附近年轻人很少,所以这人一靠近,陈染和杨信刚等人便警觉起来。 “老大,这边呢,赶紧过来。”中年男人朝着十几米外的棒球帽招手。 方凯旋!戴棒球帽的人就是方凯旋无疑了。 要不是中年男人喊出声,他们在远处还真没办法分辨此人到底是不是方凯旋。 杨信刚手心冒汗,脸上微笑的表情都快僵了。 这种关头,他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就怕一不小心把方凯旋给惊走了。 中年男人这一声喊,方凯旋终于抬起头,露出眼睛以下的半张脸。 他也注意到了他父亲身边站着的几个人,看到陈染时他表情还没变,只觉得这年轻女孩身材很好,应该是他弟喜欢的类型。 当他的视线从杨信刚和许振等人身上滑过时,一股怪异感突然生起,那是这几年冒险生涯养成的直觉。 他心跳加快,再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转身往佳民小学旁边的马路边跑去。 “追!”许振最先冲出去,杨信刚和郭威反应也不慢,几乎同时追了上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中年男人吓了一跳,一时半会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伸出手,想拉住陈染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姑娘居然也跟上去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那帮替儿女相亲的中老年人,有人猜道:“这是警察抓人吧?” “我看也像,刚才那几个小年轻可能都是警察,你看人跑得多快……” 姓方的中年男人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难道说这些年轻便衣要抓的人就是他大儿子? 他家老大难道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不然他怎么跑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心脏都不舒服了。 方凯旋经常打球,跑得很快,但后面追上来的几个人跑得比他还要快。双方起跑时距离不过十三四米,跑出去不到一分钟,距离就被拉近四五米。 方凯旋一直没看到那几个同伙,想找支援都找不到。 他的车离这边还有三十米左右,在那几个人追上他之前,他肯定没办法上车离开。 情急之下,他一把扯过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想用这个人作为人质,跟身后的几个年轻便衣周旋 以他的想法,年轻便衣经验没那么丰富,或许还有逃走的可能。 但那年轻女孩突然被扯过去,可能是受了惊吓,被刺激到了。她居然开始颤抖起来,嘴里还发出一阵阵怪声。 方凯旋的胳膊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差点咬下他一块肉。 女孩身体不受控制的下滑,方凯旋气极了,不禁咒骂道:“艹,是个羊癫疯,真是倒血霉了。” 这女孩根本不受控制,不光没办法好好地给他当人质,还能把他拖死,方凯旋暗道倒霉,再找一个人做人质也来不及了。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那女孩抛到一边,转了个方向,打算从学校旁边的胡同里逃走。 但他做这些都是徒劳的,这边的情况早就惊动了在附近蹲守的刑警和当地片警们。 各个路口都有人朝这边冲过来。方凯旋才刚转向,就看到对面胡同里有几个人比赛似地往这边冲。 他再转头,又看到几个人往他的方向跑。 此时,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迫近,方凯旋站在原地,还在试图寻找突破方向时,许振一跃而起,硬生生地将他扑倒在地。 杨信刚和郭威也瞅准时机跟上,迅速将方凯旋双手反拧,顺利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此时此刻,四面八方都是他们的人,方凯旋根本就是插翅难逃。 所以陈染没有继续追,经过那女孩身边时,先往她嘴里塞了个手帕,免得她咬到自己的舌头。 考虑到癫痫病发作时间不长,很快就能好转,她暂时没有拨打急救电话。 因为这个电话一旦打出去,就会产生费用。那女孩一身衣服挺旧的,她不确定那女孩是否能承担因此而生的医疗费。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79节 杨信刚等人刚把方凯旋从地上揪起来,任队等人也赶到了。彭亮站在任队身后,他瞧着方凯旋的帽子碍眼,上前一把将那帽子拿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彭亮不知看过多少遍,早在孙志成父子失踪案发时,彭亮就把怀疑的重心放到孙志成邻居方凯旋身上,对这个人能不熟吗? 孙志成父子失踪后,方凯旋的财物状况突然好转,这一点印证了他的猜想。只是他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近距离接触过方凯旋好几次,也没办法抓人。 这回,他终于有机会把方凯旋绳之以法,也算是让这个案子达到了初步的圆满。对此,彭亮非常满意。 “行啊,你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这回怎么样,你还说孙志成的事跟你没关系吗?”彭亮拍了拍方凯旋的脸,语气里满是讽刺。 方凯旋环视周围,视线从佳民小学门口附近扫过去,扫了小半条街,也没看到任何一个同伙的身影。 他心头一沉,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时也猜到,他那些同伙应该都被抓了。要不然,警察未必知道他会来这儿。 肯定是曹向洋那个王八蛋把他给卖了! 方凯旋浓重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心里说不出有多懊恼。 他以前一直很谨慎,今天明明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还是来了,可能是成功作案的次数多了,让他多少有点飘了…… 在很短的时间里,佳民小学校门对面来了几十个警察,虽然都是便衣,但气质在那儿摆着,稍微有点眼色的就能看出来,警察在这边抓人了。 这时有两位警察过来向崔队和任队等人报告:“那边有个面包车,灰的,应该就是这个人开的。” 任队弯腰把方凯旋腰带挂的钥匙串摘下来,说:“打开检查下。” 方凯旋被人推搡着往警车旁边走,他试图挣扎,不知被谁踹了两脚,情知挣扎无用,这才放弃。 人很快被带到警车上,那位突发癫痫的女孩在短暂的发作过后,也恢复了。 “你没事儿吧?用不用给你叫救护车?”陈染和路边一位大姐把她扶起来,又帮她擦了擦嘴。 女孩确实不想叫救护车,她怕花钱,赶紧拒绝了:“别叫,我没事,就是突然犯病了,缓一会儿就好。” 旁边的大姐刚才也旁观了整个过程,她竟笑着对那女孩说:“小姑娘,你这病虽然不算好事,但赶上今天发病就是好事儿。要不是你突然发作,现在就成那个坏人的人质了。” “你这是因祸得福啊。所以说,小姑娘你还是有福气的。” 大姐是会劝人的,小姑娘本来还惊魂未定,听了大姐的劝解,竟听进去了。要是现在她还在那个逃跑的犯人手里,她还能有好? 确认女孩没事,陈染这才随着许振等人上了车。 她刚打开车门,杨信刚就带头鼓掌起哄,说:“妹啊,今天抓人这么顺利,多亏了你出马。” 眼看郭威也要跟着起哄,陈染做了个暂停的动作,威胁道:“再叫我一声妹妹试试?” 许振推了推杨信刚,又给了他一拳:“就你起哄最欢,你长得跟李逵似的,好意思管陈染叫妹?” 几个人开过玩笑,杨信刚又笑起了方凯旋:“我觉得这家伙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他这一趟真是倒霉到家了。” 许振和郭威也忍不住笑,他们抓过那么多人,就没碰到过这么搞笑的。 方凯旋本来在学校周围隐藏着,临时被他老爹叫去陪弟弟相亲,所谓的“相亲对象”还是警察。 他逃跑时好不容易在最后关头抓了个人质,人质又犯了癫痫。人还没抓稳呢,小姑娘就晕给他看。 当时方凯旋一脸懵逼的样子确实挺搞笑的,估计他活这么大都没碰着过这么无语的事。 众人把方凯旋押到万柳区分局刑警大队时,其他同行也都知道了这次抓捕方凯旋的经过。 这次抓人的过程实在是离奇,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事。 就连很少说人闲话的任队都忍不住向彭亮吐嘈着:“这个方凯旋还真的有点流年不利的征兆啊,连老天爷都不帮他。” 彭亮却道:“不完全是老天爷的事,还是你手下那几个小年轻反应快,能随机应变,把方凯旋他爸给糊弄住了。这伪装的水平都快赶老警察了。” “说实话,我现在挺羡慕你的。别看我是大队长,手底下有好几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中队长,但是出色的年轻人真没几个,队里的人最小也有三十五以上,年龄上有点断层了。” 几个人在会议室里正说着话,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万柳区叶副局陪着两个人走进了会议室。 他先做了简单的介绍,任队等人这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罗平市局的,另一个是市府的,都是上级派来的代表。 陈染作为主要办案人员,和许振与杨信刚等人都参加了这次会议,他们原本坐的位置比较靠后,但在会议开始之前,崔队让人把他们叫到了靠前一点的位置,离任队和彭亮等人都很近。 与会的两位领导都听说了来自容城的工作小组,对陈染这个名字更是熟悉,因为他们这两天都在关注着此案。现在几个嫌疑人全部被抓,就相当于一举破获了最近的连环爆炸案和即将发生的绑架勒索案。 综合考量之下,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个犯罪团伙绝对称得上是重量级的。一经侦破,众人身上都像卸下了一个担子,会议室内气氛比较轻松。 谈起方凯旋被抓的过程时,甚至有人在偷笑,估计也在笑今天的方凯旋是个倒霉蛋。 领导们发言不多,主要是表扬参加案件的所有成员,重点表扬了来自容城的侦破小组,还特意提了下陈染。 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陈染和许振及时出手扔出飞刀、打出子弹,柯逢春可能已经引爆了埋在屋子里的炸弹,要真是这样,当时冲到正屋内外的十几名特警和刑警都有可能被炸死炸残。 这个后果在场的人几乎都无法承担,所以要提功劳,他们俩是最重的。 谈到这件事时,许振悄悄看了眼陈染,他感觉陈染简直像他的福星,几乎每次跟她合作,他都会立功。 他本来就喜欢往陈染身边凑,再加上这个因素,他都想调到刑警队了。 但这件事他也就是想想,作为特警队的训练标兵,领导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案件后续还有很多程序要走,但这些事任队并不打算继续参与。 孙志成父子的绑架案是彭亮那边负责,连环爆炸案和未遂的绑架案则由万柳区分局负责后续工作。任队他们参加完这次会议之后,婉拒了万柳区崔队等人的挽留,当天傍晚就开车返回了容城。 休息一夜,次日陈染是可以不上班的,因为梁潮生给她放了一天假。 陈染难得多睡了一会儿,睡到早上八点半,被一串电话吵醒了。 看了下来电显示,居然是孙维一打来的。 孙维一是个比较被动的人,如果没有事她不会随便给别人打电话。 孙维一找她还真有事:“陈染,我这边有个尸体要解剖,怀疑有人非法给死者注射了不明液体,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跟师傅在队里,一会儿就开车去西郊殡仪馆,你要去就赶紧来,咱们一起坐车去。” 陈染立刻清醒了,这种机会她肯定要去看的。之前她就跟孙维一说过,有这种机会一定要带她去见识见识。 “等我一会儿,我二十分钟之内就能到。”陈染赶紧穿上衣服,匆匆洗漱一番,素面朝天出了门。 “哎,你还没吃饭呢,又干嘛去?”她妈系着围裙追在后面喊。 “我路上随便吃点。”陈染抓紧时间下了楼,殡仪馆位置比较偏,如果赶不上队里两个法医的车,她自己过去并不方便。 第65章 警队重器 胰岛素瘤 公交车站人很多, 这时还没有地铁,市区内很多线路在早晚上下班的时间段内都很挤。 陈染看了一眼,就放弃了等公交的念头, 站到马路边想拦个出租车。 一辆的士司机放下前一个乘客,探头问陈染去哪,听说她要去河西分局, 这司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陈染, 随后他立刻向陈染招手:“上来吧,急的话我抄近路送你去。” 陈染也不是第一次打车了,的士司机一般都比较健谈, 但像此人这般热情的就很少了。 换个人碰到这样热情的司机说不定都不敢上车,但陈染觉得这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就坐到了车后面。 司机踩下油门,到了一段车比较少的路段,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车后座的乘客,客气地问陈染:“同志, 你是在河西分局工作啊?” 陈染瞧了瞧他后脑勺, 没回答, 但也没否认。 司机担心她误解, 连忙解释道:“您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就问问。前些天不是有个同行在电台里通知咱们去容城大学那片拦人贩子嘛,那天我也去了。我们见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说话时, 那人转回头看了眼陈染。 陈染认出来了,她和郭威等人去抓高会武时,确实见过这位出租车司机。 “哦, 原来是你啊?刚才我没注意看。” “大哥那天开车帮忙拦人了,我还有印象,你车技真不错,还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真了不得。”陈染夸得很真诚。 事实上,这个人的车技确实很好,胆量也大。与高会武的车快要撞上时,他不仅没退,还来了个飘移,硬生生用自己的车挡住了高会武的去路,为警察争取了时间。 陈染这顿夸奖把这年轻司机夸得嘴角都合不上,他连忙摆手,客气道:“没有,我哪有你们厉害?我以前在部队当过汽车兵,这不算什么。” “今天能碰上你,我运气真不错。我看你家就住附近吧,正好我经常在这一段跑,以后你要是着急用车,给我个电话,我能来尽量来。” “我要是实在过不来,可以帮你联系别人接你,咱们有电台,联系人方便。” 司机说着,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张简易名片,递给陈染。 有时候打车确实难,真碰上急事没车还挺麻烦的。陈染就接过名片,顺便道了声谢。 快下车时,陈染告诉这司机:“听我领导说,他已经帮你们几位司机申请了见义勇为奖励,这个证书可能有点用处。如果发下来了,你记得收好。” “行,我记着这事。以后你有事一定记得找我。”司机再次叮嘱。他本不想要陈染的钱,但陈染自己把钱放到后座,他拒绝不了,就只好收了。 陈染下车后,匆匆进了分局大院。她在院子里没见到孙维一和法医老杨,打算上二楼,去刑科中队看看他们俩在不在那儿。 但她刚到一楼大厅,就看到了一群人把孙维一围在中间。梁潮生和任队都在,除了认识的同事,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是来送锦旗的?看到他手上拿的锦旗,陈染猜出了这个人的来意。 杨信刚眼尖,一眼看到她进来了。 “今天你不是放假吗?怎么来了?”杨信刚好奇地问道。 “是放假,不过我跟孙维一约好了,要跟她去一趟殡仪馆,看她解剖。这是有人给她送锦旗吗?”陈染看得不太清楚,便问杨信刚。 “对,那男的是容城大学的老师,前几天孙法医给她妈做过伤情鉴定。”杨信刚也不知道鉴定的具体情况,但他感觉这个男的可能是对孙维一有好感,并不只是单纯地为了送锦旗。 这只是他的感觉,因为没证据,这事他就没乱说。 队里有不少人知道,孙维一以前处过一个男朋友,还处了几个月。她那男朋友其实是喜欢她的,但他和他家里人都难以克服心理上的障碍,跟孙维一在一起时,有时候会想到她的手曾接触过尸体,无论是一起吃饭还是做稍微亲密一点的接触,都会出现异常反应。 孙维一是聪明人,没过多久就看出来了,主动提了分手。 这件事过后,孙维一有一年半没再处过。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经历,对孙维一来说就太伤了。 所以,外向如杨信刚,对这种事也不敢乱说,更不敢胡乱起哄。 郭威看到了陈染,主动给她让出一块地方,让她站到他前面。陈染过去时,刚好看到那个高大的男青年回头。从长相上看,还不错,最主要是气质比较沉稳。 这时送锦旗的仪式已进入了尾声,梁潮生让孙维一和那男青年拿着锦旗合了影,人也就散了。 那位男青年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适时提出了告辞,经过门口时,他还笑着冲陈染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陈染有点奇怪,这人不会认识她吧?不然干嘛对她点头示意? “陈染,你过来一下。”梁潮生冲陈染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0节 孙维一这时已把锦旗卷起,看陈染来了,就告诉她:“我先把锦旗送上去,一会儿下来在这儿等你。” 陈染答应一声,跟着梁潮生上了楼。等到了他办公室,周围没有别人在时,他才道:“刚才给孙法医送锦旗的人姓江,我跟他家人都认识。他今天来这一趟,明着是给孙法医送锦旗,实际上是想跟孙法医接触下。” “这件事小江他母亲也是知情的,你跟孙法医关系不错,你找机会帮我问下她的想法。她要是愿意跟小江接触,我就让小江自己联系她。” 梁潮生真是第一次为人牵线搭桥,业务并不熟练。他本人也不喜欢做这种事,但孙维一是他手下,因为职业原因,婚事不顺,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他理应关注下。 现在有条件不错的年轻人主动找上门来请他帮忙介绍,他当然不好再推辞。 但他跟孙维一没有单独接触过,让他自己跟孙维一提这件事他有点说不出口,所以他才想到要找陈染帮忙。她俩都是女孩,女孩之间容易说些体己话。 陈染有点懵,万万没想到刚归队领导交待她的第一件事是这个。但她还是答应了:“那我找机会问问吧。” 看她准备走,梁潮生又叫住她:“对了,你这次又和许振抓了个要犯,这件事上级都知道了。你这几次出手抓的都是悍匪级别的人,对这种人下手重一些,用上武器以达到尽快制止对方犯罪的目的,这都没问题。” “不过以后你再执行任务,要注意区分嫌疑人的性质。如果对方犯的不是什么大罪,下手不宜过重,咱们手上的权利也是受法规制约的。” 陈染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连忙说:“梁队放心,这个我懂。如果出手过重,对一些犯了轻罪的嫌疑人来说也算是故意伤害,是要承担责任的。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人打骨折。” 她自己已经通过了法考,熟知法律,对于警察法自然也是了然于心的。当然知道梁队说的情况。 梁潮生以前没跟她谈过这个,见她知道轻重,就放心了。 陈染从梁队办公室出来时,孙维一和杨法医都在一楼等着她。 几个人很快上了车,杨法医最近经常加班,比较困,上车后就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这时还有负责开车的司机在,陈染不好冒昧地当着别人的面说起小江的事,就问起了他们这次要处理的尸体情况。 孙维一告诉她:“这次死者29岁,死前身体比较健康,没有任何重大疾病。除阑尾手术外,没做过其他手术,所以他突然死亡有点蹊跷。” “他母亲和哥哥填了委托书,想让杨法医和我给死者做下尸检。” 陈染点头,问道:“他没结婚吗?” “结了,但他们夫妻常年两地分居,妻子在婆家住,听说夫妻俩关系不是太好,婆婆说这次她儿子回来她听到夫妻俩吵架了。” “婆婆怀疑她儿子是儿媳害死的?”陈染问道。 “是这么说的,婆婆已经报案了。我之前给死者抽过血,初步做了检验,死者血糖异常,偏低很明显。除此之外,胰岛素也存在过量的情况。但家属反映,死者年纪不大,身体挺好的,生前没有糖尿病史。” 司机正是郭威,估计他刚才也在竖着耳朵听,听到这里他插了一嘴:“不会是有人给死者注射了过量胰岛素吧?” “有这个可能,所以我和杨法医检查了一下死者体表,在他腹部近肚脐不到五公分的位置发现了两个针眼,这确实是个疑点。” 这个陈染也懂,胰岛素无法口服,一般都是肌肉注射,首选部位为腹部,那里脂肪比较厚。 “想要印证,得进一步做下解剖才行。对这次解剖,死者母亲和哥哥同意,但他老婆和父亲反对。” 孙维一说到这里,摊开双手,似乎对这一家人的表现有点无奈,估计当时闹得不太愉快。 郭威听了,说:“这就奇怪了,夫妻俩感情又不好。就算丈夫尸体不完整了,当老婆的也未必会心疼到哪儿去吧,拦什么啊?” “哎,你俩听说过扒灰没?”郭威说完坏坏地一笑,继续开车,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陈染和孙维一。 陈染一脸茫然,看了看孙维一。孙维一也是如此,都不明白郭威这是什么意思。 杨法医本来在身上盖了件衣服在假寐,他迷迷糊糊听到这里,睁开眼睛,说:“什么扒灰,谁家老公公和儿媳搞到一起了?” 陈染:…… 郭威笑,孙维一在短暂的目瞪口呆后,也懂了一个名词。 随后她小声跟陈染说:“也说不定,我现在回忆当时这一家人的情况,也觉得那个老公公和儿媳走得近了,瞧着不太正常。不过我也是感觉,没有证据。” 几个人一路聊着案子,偶尔八卦几句,时间过得挺快的,感觉没多久就到了西郊殡仪馆。 殡仪馆周围林木森森,即使是白天也比市区凉爽得多。 陈染进了分局租的解剖室,和郭威都换上了罩衣,郭威也好奇这个解剖要怎么做才能证明死者是被人注射了胰岛素而死。 因为这次解剖的目的明确,在剖开腹腔后,杨法医没有去动心肺以及头颈部,更没有费力气去锯开胸骨,主要是检查胰脏部位。 “没有瘤子,确实没有。”杨法医拿着手术工具,剖开死者胰脏后来回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 为了给孙维一练习的机会,他让孙维一也按照他刚才操作的步骤去检查。 他有了时间,才跟陈染和郭威解释道:“家属说死者生前没有糖尿病史,但我们不能只相信家属的一面之辞,到底有没有得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刚才我检查了一下,在死者胰脏上没有寻找到胰岛素瘤。如果死者生前有糖尿病,就应该有这种瘤子。既然没发现,可以证明家属之前所述是真实的表达,死者确实没有糖尿病。” 郭威听了,当即说道,“可死者体内胰岛素含量过高,血糖值又明显偏低,还有针眼,这应该可以证明他是死于谋杀吧?” 杨法医点头:“确实,有这些证明,谋杀这个说法是成立的。我们法医能做的就这些了。” “你们二中队最近挺忙,有几个人刚从罗平市那边回来,这个案子可能落不到你们手上。让别的中队查吧,应该不难查。” 杨法医说完,洗了手开始写记录。 陈染也觉得这个案子难度应该不大,先从死者最亲密的人查起就可以。 这个解剖不算很复杂,到下午两点左右,两位法医已把死者尸身重新缝好。 陈染从头至尾没看到有家属到场,按理说,这种解剖该有个家属旁观做见证的。 “这家人怎么都没人来?”陈染疑惑地问道。 “通知了,听说死者母亲生病入院了,长子在医院照顾,其他人……”说到这里,杨法医摇摇头,没有细说,估计联系这些人并不顺利。 接下来问不问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了。陈染本打算看完解剖就回家,但她还挂记着梁潮生说的事,就问孙维一,“一会儿下班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去呗。”孙维一自己不爱出门,但陈染要带她出去,她也会跟出去遛遛。 对于陈染来说,孙维一这人很好相处。俩人一起吃东西的话,爱吃的孙维一就多吃几口,夸几句。不爱吃的孙维一会少吃几口,但一般不发牢骚,实在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所以回刑警大队后,孙维一换上了便装,就跟着陈染出了刑警大队。 看着她俩下楼,郭威开玩笑道:“用不用我去给你们当保镖?” 陈染果断拒绝:“这回不用,下回吧。” 郭威做了个遵命的手势,看着陈染和孙维一下楼后,他竟没去办公室,也没回宿舍休息,反倒去了顶楼训练室。 这里有很多训练器材,这两天训练室的墙上还多了一份打卡签到表。 这个表格是一中队最先发起的。 作为河西分局的重案组,他们被二中队最近的破案效率刺激到了,也被陈染的武力值惊到了。 一中队的队员们被队长连敲带打地训了一顿,难免会生起奋发涂墙之心,决心从现在起,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既要提高体能,也要提高破案技术水平。 所以,这个签到表就被人挂到了墙上。一中队的人一有时间就会过来训练。 没过多久,这个表格就像传染病一样被传到了其他中队,于是,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在训练室里已悄然展开。那些训练器材的使用率跟以前相比也明显提高了。 梁潮生对此心知肚明,也乐见其成。手下人自己愿意卷起来,那他们大队的破案水平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么好的事他求都求不来,怎会反对? 为了助推这股风潮,他还自掏腰包,买了一堆饮品放到训练室里,供队员们随时饮用。 他甚至在心里酝酿着,哪天在全大队所有队员中展开一场体能大比武,到时候优胜者会获奖。 傍晚时分,陈染终于和孙维一归队了。 梁潮生这时也没走,听说陈染回来了,他又把陈染叫到了办公室。 陈染以为他想问孙维一的事,就告诉他:“孙法医说可以先了解下。她面子薄,别的没多说。” 那就是对那位姓江的大学老师印象不错了,梁潮生点头,说:“那行,回头我跟小江说一声,让他自己跟孙法医联系。” “不过这回我找你主要不是说这事,是别的。” “河东区的云队明天会过来,他说要送咱们队一个超大型熏显柜,有这么高,自行车也能竖着放进去那种。” 梁潮生说完,比量了一个高度,大概有一米六左右的样子。 陈染大吃一惊,说:“这么大的熏显柜,市局应该也没有吧?” 要是能有这种熏显柜的话,有些形状复杂并且能够移动物体的指纹提取就方便了,比如自行车,还有各种花瓶,各色杂物等等。 只要能把这些物体放进熏显柜里,通电加热,再滴上502胶之类的熏显剂,最多用上几个小时,就能把这些物体上的全部指纹和掌纹都显现出来。到时候按需要提取就行了,不用再拿着刷子一处一处刷了。 但陈染心里有数,这么贵的东西连市局都没有,云队却花了大笔经费采购,送给他们河西分局,正常情况下就没有这么办的,毕竟谁家都嫌经费紧张。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云队有事要求助于河西分局,而且还不是小事。 梁潮生特意把她叫过来说这事,原因很简单,云队要办的事她肯定得参与。 次日上午十点左右,一辆卡车驶入河西区刑警大队院内。 车子还没停稳,河东区的云队就从前面那辆车上下来,指挥着同车的两个人:“去帮司机把柜子挪下来,这东西挺贵,别磕坏了。” 楼上有不少人被惊动了,任队也带着几个人下了楼。 “好家伙,这可真是大手笔,这么大的熏显柜,光听过没见过。”不管谁看到云队让人拉来的柜子,都知道这东西少见。 他们队里平时用的熏显柜比这个小了许多倍,熏显小件物体或者纸张都没问题,再大的就只能用刷子或其他方法一点一点处理了。 “怎么样,这东西还过得去吧,比彭亮拿的防弹衣是不是要强一点?”看着一帮人把柜子搬上楼,云队这才跟梁队说。 梁队不客气地回复道:“我看你也不是吃亏的人,送这么大礼,有事要我们办吧?” “我可提前说好了,要不要办我们得看情况。毕竟,能难住你的事,那就没有简单的。” “能帮忙就行,成不成都可以。咱们就是听天命尽人事。”云队说。 彭亮这两年一直没放弃孙志成父子失踪的案子,这件事他们几个队长都清楚。原以为这个案子破不了了,谁能想到,陈染在几个关键节点都发挥了作用,不仅成功得到了孙志成父子的下落,还把背后做案的整个团伙成员都抓获了。 因为这个案子,罗平市局有专人向容城市局打电话表达了谢意。连罗平市府那边也表了态,感谢容城方面的支持,帮助他们在节前及时排除了爆炸隐患。 有了彭亮这个案子作例子,云队更加确认,陈染所拥有的能力就像核武器一样,能够撬动一些像顽石一样的陈年旧案。 所以,陈染归队后,他就抓紧时间来了,免得又被别人抢了先。 要是晚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河东分局。 梁潮生把云队请进自己办公室,给他倒了茶后,就开门见山地说:“直说吧,你这回想办的是哪个案子?” “是容城大学两年前的学生死亡案。” 这两个案子梁潮生听说过,只是于细节了解得不太清楚。 但能难住云队,案情应该不简单。 他想先看看案卷,初步分析下,就道:“案卷带了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1节 “带了,那个…怎么没看着你们二中队的陈染?”云队把早就准备好的案卷推过去,状似无意地问道。 “她呀,刚才好像瞧见有人带她上顶楼了。一会儿我让人喊她下来。” 第66章 警队重器 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案卷内容不算太多, 主要是现场照片,法医出具的解剖资料,还有一些学生及校内工作人员的证词。 “死者叫赵新蕊, 是容城大学会计系的大一学生,案发时间是两年前的十月中旬。” “经过法医检查,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前一天傍晚。我们查过, 当天下午死者曾和排球社团的同学一起打过球, 结束后她独自提着一网兜排球去了器材室。” “尸体是13号上午十点在校器材室发现的,生前有被虐打的痕迹,尤其是脸部。” 云队指着一张现场图片, 梁潮生这时也看到,死者面部边缘有好几处掌掴痕迹。 “脸上这些圆点状戳痕是怎么回事?”梁潮生发现这女生的脸被人用什么东西戳过。类似的痕迹有十二处,都快把脸戳烂了。 他办过那么多案子,看到过脸被人划烂的,但这种伤痕他是头一次见。按他的经验来看,凶手在死者身上留下这种连续伤痕, 一般都是为了泄愤。 没戳烂其他部位, 专对着脸下手, 这是不是意味着, 凶手恨死者这张脸? 云队拿出一张凶器图片,说:“是被人用长条木棍戳的,就是这个,是断裂的拖把杆子。你看,断裂的一头还残留着血痕。我们做过检测, 确实是死者的血。” 梁潮生又看了看法医报告,看完后才道:“致命伤在后脑,是钝器击打所致。死者身上还有多处被人拳打脚踢的痕迹, 我感觉凶手不一定只有一个人,围殴的可能性更大些。” 云队点了点头:“对,从伤痕情况来看,下手的人力度不一,有轻有重,确实有围殴的可能。但那些人离开现场时应该拖了地,没有留下有价值的脚印。次日案发,有很多人涌入器材室,现场破坏挺严重的。” “而且器材室那种地方,人来人往的,不常打扫,残留的指纹非常多,大多数都是学生的,少数是老师的。想通过指纹来锁定凶手,这种证据有点站不住脚。” 梁潮生承认云队这个说法是对的,但他注意到,那根木棒上三分之一处缠着一圈胶带,就问道:“那这个凶器上呢?” “这个凶器也是我们关注的重点,你还别说,在这一圈胶带上提取了四枚指纹,有两枚比较清晰,但这两个指纹都被我们排除了,都是一名保洁的,案发时该保洁回老家看孙子去了。” “器材室的清洁工作都是由保洁负责,学生和其他人在近期内一般不会碰拖把。” “如果剩余的两枚指纹是学生或其他人的,那这个人肯定值得我们重点关注。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们二中队的陈染帮忙处理下这两个指纹。” 梁潮生认可他这个说法,说:“我刚给陈染发了信息,她一会儿过来。” “你怀疑这个人是凶手之一?而且是主谋?”梁潮生翻到后面,看到了一份学生资料。 这份资料右上角有一张一寸照,是一名女生。女生留着长直发,嘴唇薄,脸型不大,下巴较尖。 “是,这个女生姓安,事发时是大二学生,学的是酒店管理。” 两人刚说到这里,有人敲门。 听到来人是陈染,云队站起来,主动过去开门,笑吟吟地把陈染迎了进来。 “小陈来了,我这边三天两头都能听到你大名,早就想见见你了。” 云队年纪比较轻,比梁潮生小七岁,今年才35,精气神又足,看上去还不到三十的模样。 陈染听着他说出这种客气话,多少有点不自在,赶紧说:“云队可别说这些了,你再说下去我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梁潮生示意陈染坐下,然后告诉云队:“别说那些虚的了,陈染不爱听这些。你自己才35,叫她名字就行,也别叫小陈,听着老气横秋的。” 云队坐回去,压了压手,说:“行,那我就不客套了,陈染,今天这个忙希望你能帮一下。” “我怀疑容城大学有个小团体。这伙人做过的恶事应该不只这一件,要是不把这些人揪出来,说不好哪天还会有学生遭殃。” 刚才他和梁潮生还没谈完,陈染就到了,所以小团体的事梁潮生也是才知道。 “你先看看资料,看完了我再跟你说。要不然你听着也乱。”说着,云队把档案袋推到陈染面前。 陈染用了十分钟左右把面前的资料都过了一遍,看完后,她考虑了一下,说:“普通学生跟人发生矛盾,最多就是骂几句,打一架,或者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比如举报造谣之类的,这么狠的学生很少见。” “如果说这真是一个有黑历史的团伙所为,那这个团伙确实该揪出来。” 云队接过话头,说:“对,确实值得查,要不然以后说不定哪天还得闹出案子。” “我们查过安茹这个人,此人在中学时就多次带人霸凌同学,初中高中同学都有被她霸凌过的。” “有个高中女同学曾因为她的霸凌患了抑郁,差点跳楼自杀,在高三时无法正常上课,退了学。” 陈染与梁潮生对视一眼,心想这个安茹委实可恨了,她能这么肆意妄为,家里情况应该不简单。 陈染就问道:“她家里是干什么的?” “她爸开了个大酒店,泰丰酒店就是她家的。她在学校学的是酒店管理,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听到这里,梁潮生思忖片刻,抬头看向云队时,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泰丰的安总多少有些背景,那么大的酒店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如果真查出来凶手是安茹,你肯定要跟安总对上,你那边没问题吧?” “就不怕安总找关系搞你?”他这话貌似在提醒,又多少有几分要看云队好戏的意思。 云队“呵”了一声,挺直了背脊,又整理了一下衣领,说:“姓安的家里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行走江湖,谁还没点关系了?” 梁潮生给云队竖了个大拇指,随后道:“知道你家里也不简单,真查出来点什么,备不住会有人打电话,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云队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考虑这些。梁潮生就没再说多余的,问道:“案发时安茹是大二学生,学的酒店管理。死者赵新蕊才上大一,是会计系的,两个人是怎么产生交集的?” 云队刚好也要向陈染解释这事,当下他说道:“在案发后,我们派人对学校师生做过排查走访,有个别学生说露了嘴。有人提到,国庆前夕学校曾举办了一场迎国庆文艺汇演,死者赵新蕊和安茹都参加了演出。” “赵新蕊表演的朝鲜族舞很出彩。安茹也有节目,是小提琴独奏。据说汇演后安茹脸色很难看,可能是因为风头被排在她前面的赵新蕊盖住了。” “安茹在中学时就有带头霸凌同学的历史。因为家里有钱,就算有家长闹,最后也都被她家里人摆平了。所以,在没有其他可疑人员时,我们目前最怀疑的就是安茹。” 梁潮生若有所思地道:“如果这就是做案动机的话,也说得过去,人嫉妒起来可以非常狠毒。”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拖把胶带上有安茹指纹,也只能帮我们锁定嫌疑人,仅凭这个要给她定罪还不够。” 事实就是这样,就算上面有安茹的指纹,她也可以找借口推托,比如说她去器材室时拖把倒了,她扶了一下等等。 云队点头:“能锁定她就够了,别的我们会继续调查。” 明白了云队的诉求,陈染没再说别的,和云队等人去了痕检室,先把那两个模糊不清的指纹导入做图软件,经过半个小时的处理,结果终于出来了。 这个案子云队等了两年,一直没有结论,他比任何人都想看到指纹比对的结果。所以他一直在痕检室里等着,哪儿都没去。 “出来了,这两枚指纹都是安茹的。一枚是右手中指,一枚是右手无名指。其抓握的方向为横握,根据指纹变形的方向来判断,该人有用力下戳的动作。” 陈染说着,站起来做了个两手握拖把向下连续下戳的动作。 云队站了起来,看向电脑屏幕。当前屏幕上有两枚指纹,一个是从安茹右手中指提取的,右侧则是云队手下从胶带上提取的,已经过陈染的处理。 陈染在这两枚指纹上各标出了十一个特征点,每个特征点都标了相应的序号。云队快速比对了一会儿,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说:“特征点都一致,数目也够,确实是她的指纹。” “我就说应该是她,果然是。” 梁潮生说:“这个结果还不错,以前只是怀疑和猜测,有这两个指纹,几乎可以说百分百是这个人做的案。” “你现在可以安心把重点放在这个人和她的社交圈子上了,看看这个安茹都跟哪些人过从甚密。”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有进展了别忘了跟我说一声。” 云队朝着梁潮生和陈染拱了拱手,表示感谢:“指纹总算比出来了,咱们队要是早有这个技术,我也不用等两年。” “没事,现在办也不迟。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查案子吧,我看你也挺急的。”梁潮生说。 “成,那我先撤,改天空了我请你们几个吃饭。” 梁潮生送他往外走,边走边说:“真成了你以为这顿饭你能逃得掉?” 听到这俩人说起吃饭的事,陈染才想起来,之前在兰家丧礼上办案时,兰家二婶在气急败坏时曾试图攻击她,当时肖明非帮她挡了一下,胳膊被打肿了。离开兰家时陈染还跟肖明非说过要请他吃饭。 可最近她一直在忙,都把这事儿忘了,这就有点失礼了。 想到这儿,她刚从痕检室出来,就打算给肖明非打个电话,看他什么时候能有时间。 肖明非接电话时,刚讲完一堂课,才从教室出来,准备先回办公室。 他课不多,并不是天天来。就算来,有时也是上完课就走,这些条件都是他被请到学校任教时就谈好的。 不过今天有个会要开,具体什么事他还不清楚,刚接到的通知,所以得晚点走。 他难得接到陈染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时,心情还挺不错的,接通之后竟难得跟陈染开起了玩笑:“陈警官,没想到你还能给我打电话?我记着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陈染不禁笑了下,说:“记着呢,哪天咱们约个时间吧,今天晚上怎么样?” 二中队暂时没接到大案子,大家今天都不太忙,陈染打算按时下班,请肖明非吃饭。 “晚上我应该可以,主要看你的。要不晚点再约吧,你有时间了联系我。你选个你方便的地方,不用考虑我,我有车,去哪儿都方便。” 陈染也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就这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有事。 她笑着跟他讲:“你这么善解人意,又帅又有才,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位女同胞?” 肖明非只当她在开玩笑,“那就不知道了,要是你觉得那位女同胞不适合我,要记着给我提个醒……” 肖明非正说着话,一个年纪比他稍大的讲师从后面赶上来,跟他说:“肖教授,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高兴?” 在他印象中,肖明非是个不苛言笑的人,认识大半个月,就没见过肖明非笑。 肖明非不禁摸了摸脸,心想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可能是因为陈染和她家里人都很好相处,跟他们聊天很放松吧? 他挂断电话,看了看表,会议要开始了,便跟那同事一起赶去了会议室。 回办公室的路上,陈染刚好碰到了孙维一,就问起跟胰岛素有关的案子:“昨天那个案子有结果了吗?给死者注射胰岛素的人是谁?” 孙维一刚写完报告,准备送去一中队交到王队手里,听陈染问,马上告诉她:“这个案子昨天晚上就审出结果了,做案的是死者妻子,但死者父亲也参与了,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 虽然已经预料到了是这二人所为,陈染还是有几分惊讶:“原因呢?是因为死者发现了这两个人的奸/情吗?” “对,因为死者老婆怀孕了,死者发现了孕检单,但他一年未归,时间对不上,所以他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两人为这事大吵一架,死者要离婚。他妻子怕他把这事儿闹大,这才动了杀人的念头。” “先不跟你说了,王队跟我要报告,要得急,我先过去了。”孙维一匆匆走了,陈染也回了办公室去忙自己的事。 到了下午四点半,陈染已经考虑好了去哪个地方请肖明非吃饭了。 但肖明非之前的顾虑是对的,陈染什么时候有时间她说了真不算。 四点半刚过,有三个熟人就结伴来了刑警大队报案。 为首的人竟是那位姓曹的江湖大佬,当时陈染曾在一家烧烤店见过他。除了曹老大,还有一个人陈染也认得,正是张巍。 作为资深开锁能手,张巍如今早已金盆洗手,现在还是莲山派出所的技术顾问,主要负责讲授各种锁的类型以及开锁方法及实践操作。 跟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陈染有印象,他脸上有块痦子,也去过那家烧烤店迎接曹老大出狱。 “梁队,求您给王哥帮个忙,他弟在学校被人推下楼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在医院里躺着呢,医生说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2节 见到梁潮生,张巍立刻诚恳地向他求救。 梁潮生当然也认识这几个人,他们都已改过从新,曹老大开了几家公司,目前生意做得不错,还收纳了不少出狱人员。 这些人有了工作,能够养家糊口,再出来犯罪的可能性自然会大大降低。 所以见到曹老大,梁潮生也比较客气,先请他们进会客厅坐下,这才详细问起了张巍说的情况。 受害人跟那个脸上有痦子的汉子是一家人,他长得比较着急,三十出头看着像四十了。 但他却说:“我弟是老来子 ,长得像我妈,比我好看多了。他是容城大学大二学生,平时就上上课打打游戏,偶尔也打球。他跟我不一样,从小学习就好,也老实,没惹过事儿。” “对呀,小彬我们都见过的,小伙子很有礼貌。所以他今天出事,咱们都没想到。那个窗户挺高,无缘无故他不可能自己掉下去,肯定有人推他了。”张巍补充道。 梁潮生面色严肃起来,想到云队之前说的案子,心想这个案子他们河西分局可能也得介入了,毕竟报警人属于河西的。 “别急,这个案子我们马上会查,你们几个注意,现在既然都改过从新了,千万不要冲动,先让我们查,你们别自己擅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现在事业都做得挺好,不能因为这个进来。” 曹老大几人答应得倒是挺好,报完案从警队出来时,张巍却说:“别让咱们知道做案的人是谁,要是知道了,那就等着吧,□□这种低级的事咱们不必干,但捣乱还不容易吗?” “走,也别光指望警察,咱们自己也找上一帮兄弟,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这伙人打算出动人马的时候,梁潮生也叫过任队,让他带上人去一趟容城大学。 陈染接到通知时,知道今天的饭局又泡汤了。她只好拿起电话,打算跟肖明非说一声。 第67章 警队重器 捣乱他在行 陈染随队到达容城大学时, 大学附近派出所的人已经到了。 学校新建了一座体育场馆,该场馆还未投入使用,门口立着一块牌子, 写着:“场馆在建设中,闲人免进。” 有少部分学生听说了有学生从体育馆窗口掉下去,曾带着同学过来围观, 但这些人都被派出所的人清走了。 陈染他们到的时候, 派出所的人已在场馆门口拉上了警戒带。体育馆位于学校东南角,离教学楼和宿舍楼都有些距离。因为还未开放,平时来这儿的学生很少。 “同志, 我是王彬班里的辅导员,也姓王。”看到梁队亲自带人过来,那位年轻的老师马上过来向带头的梁队和任队做了自我介绍。 “这个体育馆平时有人进吗?”梁潮生看了眼开着的大门,问道。 “肯定是有的,就是不多。场馆其实已经建好了,就是还没清理干净, 大概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投入使用。所以先竖着牌子, 免得学生都进去了影响清理工作。” “不过你们也知道, 总有些人不守规则。这个门开着, 除非派专人在这儿守着,不然就会有人偷偷进去。” 梁潮生点头,先带人去了体育馆北侧。王彬就是从北侧掉下来的,他掉落的位置是楼体与柏油路之间的绿化带。这片绿化带位置较偏,因为放过建筑材料, 绿化带上的草皮破坏比较严重,还残留了不少砂子、碎石和细木板。 梁潮生抬头看向二楼的窗户,那扇窗比较狭窄, 成年人稍胖一点就有点挤不过去。 梁潮生留了几个人在楼下拍照取样,他自己又带着其他人上楼。 二楼体育场内已刷上了地坪漆,地面上落了灰,杂物已基本被清理干净,只在几个角落里还堆着些剩余的板材、管子和少许塑料瓶子。 “脚印不少,小朱,你带着几个人把那扇窗户周边的脚印都取了。” 体育馆面积太大,从脚印分布的情况来看,偷偷进入场馆的学生不少。所以地面上脚印杂乱无章,数量很多。 如果王彬不是自己跳下楼,而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么凶手肯定会在那扇窗户周边留下脚印。 因为体育馆比较空,室内除了一些篮球架和杆子,也就只有门窗和墙面上会留下指纹了。 梁队正让人取指纹和脚印时,云队也带着几个人来了。 这个案子是河西分局接的警,但云队正在附近调查,梁潮生带人一到,他就知道了。 “梁队,这个案子说不定可以跟我们两年前接的案子并案呢,不过得先看看取指纹和脚印的结果了。” 对于云队的意见,梁潮生是认可的。如果王彬真是被人推下去的,那这个推人下楼的人也算是个狠人。一个大学里这么狠的人肯定是极少数,所以这前后两起案件是同一伙人所为的可能性并不小。 云队之前也提过,这个小团伙有霸凌黑历史,如果不把这帮人逮住,他们以后说不好哪天会再做案。 梁潮生看了看提取脚印的几个人,跟云队说:“这个案子好就好在,现场的脚印应该没被破坏。” “不错,两年前我接的案子就没能成功提取到有效的足迹,可惜了。刚才我试了下,这个体育馆的水龙头里没水,清洁工具也没到位。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帮人没拖地。” 王彬导员就在旁边,梁潮生知道他和云队说的话这导员都能听到。谈话时,他有意无意地往这导员脸上瞥了几眼。不出所料,那导员有意地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梁潮生突然问他:“王彬平时跟同学关系怎么样?事发时他和谁一起来的体育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王老师长相清秀,听梁队突然对他提问,他赶紧说:“王彬跟同学关系挺正常的,没听说跟谁有矛盾。他平时经常打球,校门口网吧也常去,偶尔也逃课,如果老师点名的话就让人代替。” “至于跟谁来的体育馆,这事儿我暂时还不知道,听同学讲,他和同学下午在大教室上自习时,有个中等个长得偏瘦的男生在门口把他叫走了。” 梁潮生总觉得这个导员有所隐瞒,但他假装什么都没看出来,低头开始观察起地上的脚印。 这次提取脚印的地点有明显的浮灰,非常适合用静电吸附仪来提取足迹,陈染这次带了。 几个人经过观察,发现在出事的窗口附近有六组脚印重复出现,经过分类,先确认下要提取的脚印,小朱便拿出充好电的吸附仪,先按下“静电”按钮。 吸附仪发出“吱吱”的响声,声音不小,云队一听就知道陈染他们带来的吸附仪电量挺足的。 “杨信刚你过来,看着点这个静电薄膜 ,用的时候要把这个黑色面朝向足迹,再把静电膜卷紧,放好了。”小朱一边比划一边指挥杨信刚。 杨信刚以前在派出所工作,接触这种高端足迹取样仪器的机会不多,亲手操作是第一次。有这机会他当然愿意学,小朱让他怎么做他就照做不误。 此时吸附仪已产生了电压,静电很快通过镀镍面传导到了整个薄膜上。杨信刚才把卷紧的薄膜放好,那静电膜便自动打开,并紧紧地贴到了地面上。 “上放电锤。”小朱再次催促杨信刚。 当薄膜被取下来的时候,小朱把膜翻过来瞧了一眼,说:“还不错,这个足印取得挺好。来,下一个,继续。” 杨信刚很快成了熟手,跟小朱配合着,没过多久就把出事窗口周边有价值的足印都取了。 陈染和周浩负责取指纹,俩人的活比较细致,一直背对着梁潮生等人围着那扇窗户忙碌。 “比较新的足迹有六组,应该是六个人的。其中一个可能是受害人王彬的。你看,这有个女鞋的码子,36码差不多吧。” 观察着那一连串足印,梁潮生最先注意到的就是那一串女鞋留下的印记。 “这个人并没有过于靠近窗户,如果说受害人真是被人推下去的,那这个人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人或许是旁观者,或者是主使人。动手的另有其人吧。” 听着他们俩说话,王姓辅导员感觉自己脖子已经开始潮湿。为了避免跟梁潮生等人目光相对,他便把目光投向取指纹和足印的几个人。 梁潮生和云队都是老刑侦,跟这辅导员接触没多久,就能看出来,就算这个人当时没在现场,多少也能知道点什么。 采样结束时,天已经黑了,梁潮生又把发现王彬的几个学生叫过来问了话。 这几个学生反应都差不多,都说他们过来时,体育馆里没什么人,只有王彬一个人躺在地上。 但有一个学生说,他当时确实听到场馆门口有一串脚步声,但他没看到人,估计那些人刚从体育馆出去。 晚十点左右,梁潮生才带着几个人从医院返回刑警大队。因为临时出了重伤案,二中队的人基本都在,几个房间里都亮着灯。梁潮生到了之后,就让人通知任队等人去二楼会议室开个会。 “人都到齐了吧,足迹和指纹都出来了,这个案子接下来要怎么查,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梁潮生之所以亲自参与这个案件,是因为此案背后可能并不只是这一例个案,有可能还要跟云队那边联动一下。 梁潮生说完,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人,先让任队发言。 “足迹情况大家都知道了,这六组足迹经过初步辨认,为五男一女。五名男性中,其中一组是受害人王彬的。” “案发时,他背对着窗户,这一点从足迹和他背部被窗框压出来的瘀痕都能证明。” “窗户高度约一米二,王彬身高178,这个身高,再加上窗口的宽度,他就算用力向后靠,会摔下去的可能性也比较小。” “结合足迹情况能看出来,王彬背对窗户站立时,曾有三人与他面对面而站,一个人足尖有向前蹬的痕迹,另外两个人足跟下压明显,所以我们猜测,王彬大腿曾被两个人抬起,另有一人用手推其胸部,导致他背朝下坠楼。” 老吴接着说:“对伤者王彬身体检查的结果也支持这些分析,王彬两条大腿上有瘀青,胸部有指尖按压痕迹。” “不仅如此,他面上也被人掌掴过,只打了一巴掌,从巴掌的大小情况来看,打他的人疑似女性。” 梁潮生听到这里,“王彬后脑坠地,产生了骨裂,其颅内有出血现象,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确定。” “所以我们现在无法从他那里得到线索,只能依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来调查。” “小朱,陈染,你俩说说指纹的情况。” 小朱示意陈染先说,陈染就道:“在窗台和窗框上提取到了十三枚指纹,其中有七枚比较陈旧,可能与此次做案的人无关。另外五枚相对新鲜,刚才梁队带人去医院时,我和小朱做了加急处理,指纹都作出来了。” 小朱也道:“对,这些指纹还算清晰,但跑库没成功。也没有安茹的指纹,可能她当时没接触窗户。” 那就是说,这些人以前即使做过案,也没被抓到,所以没前科,这样库里才会找不到。 梁潮生点了点头:“应该都是学校的学生,接下来我们会派人去学校取指纹,男女生都要取。这个工作量比较大,到时候我们队会派一些人协助派出所的人一起进行。” “云队那边也会派人过去。” “另外,再派一些人去鞋店和商场跑一跑,把除被害人的鞋印找出来,哪怕不能全部找到,至少要找到一两双。越多越好。” “重点是那双女鞋,找女鞋我建议先去品牌店找。”梁潮生既然猜测这个人可能是安茹,那她穿的鞋子就不会便宜。 梁潮生说完,看了看陈染,犹豫了一下,问她:“陈染,我感觉云队和我们刚接的案子,容城大学校内部分师生多少是知情的,只是这些人都不愿意说。” “目前我们手里的证据还是少,如果想给嫌疑人定罪,最好能找到目击者,以及一些愿意做证的人。” “咱们刑警队里郭威是最年轻的,他也不像大学生,只有你一个人外貌和形象都符合。所以我打算派你假扮成学生 ,跟酒店管理系大四学生一起待一两天,暂时探听下情况。” 老吴听了,疑惑地道:“大学都是考的,不能随便转学。陈染突然空降,会不会有人怀疑她的身份?” 梁潮生压了压手,说:“这个我考虑过了,容城大学和国内几所高校之间有交换生的情况。陈染如果愿意去,就以交换生的名义去听课。如果国庆节前没查到有用的消息就回来。” “学校有少数几个人,包括今天的辅导员还有昨天送锦旗的小江老师都知道陈染,我得先让他们签下保密协议,免得这两个人说漏了嘴。” 杨信刚却道:“那肖教授呢?” 梁潮生摆了摆手:“他不用,他跟我们单位签了合作协议,是可信的。” 而且这个年轻人够稳,即使见到陈染突然出现在校园,也不会表现得太明显。 会议结束后,梁潮生让手下都去休息。他自己回到办公室,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他们和云队的人去体育馆进行现场勘察时,云队带了个手下。小伙子剑眉星目的,比河西大队的几个年轻刑警都帅。当时陈染好像多看了这小伙几眼。 他刚给孙维一搭完线,想着厚此薄彼也不好。 想到这儿,他立刻给云队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天你去容城大学体育馆,不是带了俩人吗?那个年轻的,是什么情况?” 云队有点不明所以:“是带了个年轻的,你问这个干嘛,想从我这挖人啊?” “谁挖他啊?我就想问问这小伙有没有对象,年纪多大,家里是什么情况?”梁潮生说。 “你说楚沛?他没对象,今年25,家里条件不差的……” 提到组cp、介绍对象这种事,云队也挺有兴致的,谈兴都上来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3节 “没对象就行,明天你那边也得派人去容城大学给学生取指纹,到时候你把楚沛派过去,把他安排到经管学院那边。” 梁潮生想继续观察下,看看陈染对云队那个手下是不是有想法。如果她没那意思这事儿就当他没提。 反正他打算碰到合适的就给陈染划拉过来让她看看,说是海选也行,总而言之就是那个意思。 陈染回到宿舍之后,给肖明非打了个电话,提到了自己打算去容城大学查案子的事。她没想到,肖明非居然问她:“你们是不是想查安茹那伙人?” 陈染特别惊讶,肖明非在容城大学上班还不到一个月呢,他居然都知道这些事了? 似乎猜到她心中惊讶,肖明非接着说:“我在三食堂二楼看到过那伙人,这些人的事在学校不完全是秘密。” “三食堂卖的菜稍贵一点,二楼可以点小炒,更贵。那伙人有时候会去,我感觉这些人应该不是一个系的。” 这个线索对于陈染来说相当重要,如果那些人真的会去三食堂二楼聚餐,那她要采集这些人的指纹和足印会非常方便。各种餐具都可以利用上,还能找机会听听这些人都说什么。 她以为肖明非也就知道这些了,没想到肖明非居然又告诉她:“安茹这个人我知道,她是泰丰酒店老板的小女儿,他父亲在半个月前曾在容城一个拍卖会上买走了一幅画。” “那幅画的实际价值不足万元,但他拍下的价格是一百二十万。” 陈染:…… 对于拍卖这种事她不太懂,她到现在为止还没办过这种案件。但她知道,肖明非很聪明,忽然提到安总,还提及这个人拍卖的物品,肯定有他的用意。 “你是说,安总参加的这次拍卖,背后有些问题?”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轻笑,声音低沉如大提琴,陈染觉得耳朵有点痒。 “当然有问题,利用拍卖会来给人送钱是相当安全的一条路子,就算有人查也很难抓到把柄。因为拍品属于艺术品,艺术品的价值是难以界定的,上限可以很高。” “安总花120万拍下一幅不知名的画作,就是为了给这幅画的委托人送钱,就这么简单。” “这种操作并不新鲜,要不然你以为那些不实用的东西或者说藏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拍?玩收藏的人确实是有,但那只是一部分。” 陈染恍然道:“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安总借着拍卖的机会给别人送钱?”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们想查这个案子,可以查到底,连带着安总也查,他那个公司问题可能也不小。” “这件事回头我再跟你们领导唠唠。如果有安总做后盾,你们办案也容易受到掣肘。要是安总自顾不暇了,你们那边才轻松些。” 照他的意思,那就是要给安总找点事忙了?甚至把他也给送进去。 陈染心中暗自猜测,肖明非说不定对这个安总印象很差。 陈染笑了,说:“要不你哪天也进刑警队来吧,事儿都让你分析清楚了,我这边照着思路办就可以,省事了。” “我就是嘴上功夫,真办案就不行了。”肖明非谦虚道。 两人也没特意再提吃饭的事儿,都忙成这样了,吃饭的事自然要延后。 一夜无话,陈染第二天就接到了梁潮生的通知,梁潮生说他跟容城大学的相关领导沟通好了,有一位姓于的老师会在学校等着陈染。 她到了地方,可以从对方手里拿到一些证明,再由这位老师安排进入酒店管理专业跟其他人一起上课。 “大四快毕业了,课很少,你下课后可以到处走动。肖教授昨晚跟我也聊了,他提供的线索很重要。至于在校内具体怎么办,你随机应变吧。自己要注意下安全问题。这伙人急了是会杀人灭口的。” “没事,我会注意的。”陈染让梁潮生放心。回去之后,她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大学生,这才坐公交车一路到了容城大学。 早八点半,泰丰酒店前台换班后刚戴上胸牌,就见到一伙人推开旋转门进了大厅。 前台在酒店工作了好几年,多少有些眼力,也认识一些人,看到来人,她连忙迎过去,打听对方的来意。 其中一人出示了工作证,随后告诉前台:“有人举报你店有几个地方有消防隐患,接到群众举报,我们检查一下。” 前台心里咯噔一下,因为她知道,酒店的消防确实有问题,只要这些人想查就能查到。 到底是哪个搞的举报? 她琢磨着这事,打算给领班先打个电话。 一个下巴上有痦子的男人就站在酒店门口,他亲眼看着检查的人进入酒店,这才将手上的烟头在垃圾桶上摁灭,冷哼一声,转头离开了酒店。 如果陈染在场,肯定会认出这个人是谁,他正是容城大学坠楼案受害人王彬大哥。 之前去刑警队报警时,梁潮生曾警告他们不要乱来,曹老大也告诉他不要再用违法手段解决事情,整人可以,但要换思路。 对曹老大这个主意王彬大哥特别赞成,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儿再把谁拖下水,好不容易上岸了,有些人并不想惹事走回头路。 但捣乱整人他在行啊,这个一点都不难。 所以,王彬大哥在酒店内外转了几圈,对酒店情况有所了解后,反手一个举报,消防那边就来人了。 办完这些事,他冷笑着跳上了一辆公交,打算先去医院陪床,再考虑下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第68章 警队重器 服从性测试 “容城大学到了, 要下的赶紧下,往里走,往里走……”乘务员报过站后, 一边催促着下车的乘客动作快一点,一边赶着刚上车的人往里走,别都挤在车门口不动。 陈染顺着人流下了公交车, 车站距离学校正门大概有二百米的路程。走到半路时, 她看到有个路人拦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好像在问路。 “你说什么?大声点……”老人头向前倾,微微偏着头, 似乎在努力分析路人跟他说的是什么。 那路人嘀咕了一声:“原来耳朵背啊…” 他马上摆了摆手,说:“没什么,我问问别人,谢谢您喽。”虽然没有问出结果,这路人倒是挺有礼貌,走到旁边去问别人。 陈染转过视线, 看到有几辆警车已停在校外的空地上, 按照事先的计划, 河西分局那边应该也有人到了。 一个大学有几千个学生, 要给这么多学生取指纹,这可是个大活。王彬和两年前赵新蕊的死亡案只是个导火索,其实警队也想借着这个机会扩大省指纹库的建设。 走到校门口时,陈染正好碰到路鸣从车上下来。看到她路鸣高兴地想要挥手,但他发现陈染穿着一身运动装, 手上的透明袋里还装着一摞书本。 他一时弄不清陈染是什么状况,但陈染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之后很快就滑开了。这个动作让他意识到,陈染可能有别的事, 暂时不方便跟她联系。 他赶紧把抬到半空的手放下,又捅了捅身后的蔡剑:“蔡哥,刚才我看到陈染进去了,穿的是便装。她看到我了,但没跟我打招呼,怎么回事啊?” 蔡剑刚才也瞧见了,他拍了拍路鸣肩膀,说:“最近那个学生坠楼的案子是河西分局接的,陈染可能有任务。她不主动联系你你也装不认识,不要让人看出来她身份。但你可以给她发个信息问问情况。” 蔡剑觉得自己还是了解陈染的,她就算进了分局刑警大队,也不会忘记所里的同事。 路鸣行动力挺强,马上掏出手机就要给陈染发短信。但他手机刚掏出来,陈染的信息就过来了。陈染的留言不长,说明了她过来是执行任务,见面要假装不认识。至于她去哪倒没说。 路鸣有点遗憾,好想知道陈染过来是要做什么。 这时所里有个同事过来问路鸣:“听说你这次法考没过,没事,明年可以再考。” 路鸣:“…哥,这话可以不说的,你这几句话我这两天都听八百回了。” 蔡剑在旁边笑道:“你们都别问了,再问生气了。” 他知道路鸣憋着一口气想过法考,想证明自己。但他准备时间太短,以前又没专门研究过法律,更不是法律专业的,这次没过太正常了。 “行了,走吧,咱们所负责理工科。理工楼在那边,先去机械制造专业看看吧,那个专业男生多。” 孟所从后边过来,叮嘱他们:“这次的坠楼案如果是人为,参与者极可能有男性,而且还不止一个。” “所以你们上去给人取指纹时都用点心,别马马虎虎的。不光按指纹要按标准来,记录信息时也不要出现错漏。” “蔡剑,你要跟各个班的辅导员沟通,从他们手里拿到学生资料,争取不漏过一个。如果有人不在场,一定要记下来。” “还要注意一下,是否有人找他人代替录指纹。” 连替考的事都不罕见,找个人替自己录取纹也是有可能的。这一点分局那边下发通知的时候就提醒过,孟所这次又特意提醒了一下。 众人都知道这次取指纹的事两个分局都挺重视,河东与河西区两个刑警大队都会派人过来,两个区下辖的派出所也会抽调一部分人手来协助。所以孟所的交待并不多余。 如果有人真跟这个案件有关,面对上门取指纹的警察,此人是有可能会找理由逃避的。装病也好,家里有事也罢,不管是哪种,一旦出现没出席的学生,是必须记录下来的。 陈染进入校门后,先去了教务科,有位姓于的老师等在那里,他已准备好了需要的证明和上课要用的教材。 “陈同学,一会儿我让酒店管理专业的导员邱丰带你去班级,他们班在经济管理学院三楼。” 这位老师认识梁潮生,知道陈染的真正身份,自然知晓她过来是为了查案子。 作为普通人,他平时就喜欢看破案片、谍战剧,对查案子的事自然充满了好奇,但他不能多问,有想法也得憋着。 在等待辅导员的时间里,他不仅给陈染拿来了饮料,还从抽屉里翻出一些话梅巧克力之类的零食,表现得特别热情。 “邱老师来了,你跟他走吧。”辅导员邱丰很快就到了。他二十六七的年纪,身高长相都不错。 邱丰以前就是容城大学毕业的,毕业后并未去其他单位工作,直接留校当了辅导员。 他在学校这么多年,对学校各种情况,包括交换生的事自然也很清楚。 这都大四了,很多学生都在忙着找工作或者考研的事,课虽然还继续上着,但是明显比大三要少了。这时候来交换生在他们学校是很少见的,所以他也有点摸不透陈染的来头。 本着不得罪人的念头,接到陈染后,他客气地说:“一会儿到了我让班长给你课程表。咱们现在课不多,上午有两节必修,下午有选修课。” “不过今天公安那边会来人给班里所有同学取指纹,男女生都得取。他们什么时候过来暂时不能确定,估计是下午。你是新来的,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取,我可以把你的情况向警察同志反映一下。” “不用了,我可以取。” 陈染看似对这种事并没有什么抵触 ,她这个态度跟班里很多同学有不小的差距。别的学生对这事大都比较抵触,邱丰一大早来上班,还没到班里,就有几名同学找到他说要请假了。 邱丰平时或许会酌情准假,今天却都拒绝了,但也落了些埋怨,这一点他心里有数。 这时陈染又道:“还有件事要麻烦邱老师,一会儿到了教室不必特意对全班同学介绍我,跟班长交待一声就行,低调为好。” 邱丰不确定她为什么要这么低调,按他原来的打算,是要把她给全班同学正式介绍下的。但陈染这个要求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他就同意了。 酒店管理专业总共两个班级,每班三十多个人,全系合起来共计68人。 陈染去的是安茹的二班,他们班有个单独的小教室。但第一节是全系一起上的大课,要在阶梯教室上。 时间快到了,邱丰直接把她带到阶梯教室门口,叫来了二班班长,给他介绍了一下陈染的身份,又让他给陈染一份课程表,就离开了。 “班长,这个新来的是什么人?咱们系有这个学生吗?” 陈染身材高挑,骨相又好,因为常年坚持锻炼,身上还有其他人没有的一股气质。所以大教室里的人虽多,她一进来就被不少人注意到了。 “导员说是湘南大学来的交换生,叫陈慕。”班长说,他不知道陈慕正是陈染的化名。 交换生?听到这个消息,教室里静了一会儿,随后陈染就听到了一些议论声,有些人也像导员邱丰一样觉得奇怪。 湘南大学和容城大学确实有交换生计划,主要集中在容城大学几个优势专业里,酒店管理专业可没有这种先例。所以这些学生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慕,还有十几分钟上课,你看你想坐哪儿?”班长回头问陈染。 这个阶梯教室能容纳一百多个人上课,这时候人还没来齐,空位不少。 陈染往后指了下:“我坐后边吧。”说到这儿,她跟班长摆了摆手,托着手上的资料沿着台阶往后走。 一路所过之后,有不少人暗暗打量她,陈染只当没看见。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4节 陈染选的位置能看到安茹和她身边的一个男生。这两人之间偶尔会凑近了低语,近处没空位了,她坐的有点远,听不清他们俩在说什么。 上课的老师很快到了,课上得有点无聊,陈染假装像其他同学一样,偶尔做下笔记。 这个老师挺严肃,在他的课上讲话的人比较少,所以一节课下来,陈染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她能看出来,安茹和她身边的男生一切如常,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担心的表现。 警察来取指纹的消息在学生中间早就传开了,她还是这样的表现,如果这些案子真是她做下的,只能说这个人心里有恃无恐,或许是因为以前犯的许多事都被家里用钱摆平的缘故。 到了下课时间,有人结伴去了卫生间,陈染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位置上没动,前座有几个女生主动回头跟陈染说话,向她打听湘南大学的事。 陈染并不想让这些人把话题集中在她身上,她便指了指耳朵,说:“最近有点上火,可能是水土不服,听力有点不太好。” 听说她听力不好,前面几个女生再说话时就少了些顾忌,聊起最近看的电视剧,中间也议论了陈染几句,但也没说她什么坏话,只是有个人小声说:“陈慕这个形象太突出了,你们说某个人会不会生气?” 陈染:…… 即使那位女生没有说完整,她大概也能猜到这女生指的某人是谁。 可能就是安茹吧?如果说两年前的赵新蕊真是安茹带人凌虐死的,还戳烂了赵新蕊的脸,那安茹的嫉妒心的确很强。 “你小声点。”另一个女生小心提醒她。 先前的女生却道:“怕什么,反正我家也不是这边的。下学期我就回老家实习,工作家里都给我找好了,到时候回来拿下毕业证就差不多。”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压低了音量,用只有她们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以前会计系有个女生……” 她刚说到这儿,就被同伴捅了一下:“别说了。”同伴说完,竟往先前那女生嘴里塞了一颗糖,明显是要堵住对方的嘴。 陈染注意到,安茹跟那男生刚好出现在阶梯教室门口。 前座几个人的举动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测,赵新蕊的案子,校内有些人是知情的,她前面那几个人就知道,说不定这班里还会有人知道。 只是她现在还没搞清楚,这个案件有没有目击者。 因为班级里这些人的说法有可能是猜测或者是道听途说,到底有没有用现在还不能确定。 安茹的出现让这几个女生闭了嘴,哪怕有位女生刚才还口口声声表示不怕,这时也把话题转向了其他方向,绝口不再提会计系赵新蕊死亡的事。 转眼到了中午,在下课之前,辅导员邱丰特意过来了一趟,通知班里的人下午一点半必须到阶梯教室集合,到时候会有警察来现场取指纹。谁要是不来,警察那边都会知道。 一时间,阶梯教室里传来一片哀叫声。很明显,大多数人不愿意取,少数人则无所谓。 众人抱怨几句也就将这事儿放下了,眼看饭点到了,学生们纷纷往食堂走。 班长特意过来问陈染:“用不用我带你去食堂?你新来的,还没饭票吧?我给你先拿点。” “那就谢谢你了,我想去三食堂看看。”陈染并未拒绝班长的好意。 班长平时很节俭,自己不怎么去三食堂吃饭,他把陈染送到地方就离开了。 三食堂里没有其他食堂那么挤,陈染注意到,安茹也去了三食堂,果然像肖明非说的一样,去了二楼。 她也上了二楼,先去窗口点了两个小炒。 安茹坐的位置在东南角,是一张长条桌,能坐六人,但这时那一桌只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陈染不动声色,似乎在等着自己点的饭菜上桌。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来二楼吃饭的人基本上都是一对对的校园情侣,这些人在吃饭时动不动就撒狗粮,有时候还会互相喂食。 陈染一个人在这儿坐着,就有点特别了。再加上她形象突出,很快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安茹那桌也有人往她这边看,安茹瞧见了,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什么都没说。 “这真是你们班新来的交换生,家里什么情况啊?”一个身高约一米七二的男生问安茹同桌。 那人正在开饮料,闻言说:“家里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刚来就说上火了,听力不好,别人跟她讲话都听不清楚。” “哦,那不就是个聋子?脸长得还不错,比咱们上回给胡总找的那个强不少。”问话的男生轻慢地笑了下。 他们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就是正常说话。但周围的情侣基本都沉浸在二人世界中,很少人会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陈染听力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她离这边本就不远,自然将这些人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这帮人以为她听力真的不好,所以说话就没什么顾忌,只当她的耳朵就是个摆设。 听了一会儿,陈染意识到,这帮人干过的事绝不仅仅是霸凌同学,他们甚至还为一些人物色过高颜值的学生。 这个情报他们之前还真没有掌握。 陈染想多听一点,等她的菜上齐之后,她才开始动筷。 自从她进了刑警大队,吃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主要是太忙,很多时候没有时间细嚼慢咽。 这次她吃得很慢,一口只夹几粒米,只为了能多待一会儿。 她饭才吃掉几口,安茹身边的一个男生竟走到她对面坐下了。 “一个人来的?”陈染记得,刚才这个男生提到她的时候态度挺轻慢的。等这人坐到她对面,竟像换了个人,看上去颇有风度的,一副温文有礼的样子。仿佛这人有两副面孔 陈染倒想看看这人心里憋的是什么主意。 她假装没听清,侧了侧耳朵,说:“你说什么?没听清。” 那男生吐了口气,随后并未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还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小记事本,用圆珠笔写下刚才的问话。 “嗯,一个人来的。”陈染扮演成一个老实学生,有问有答地回复着对方的问题。 “…同学,我们都是本地人,可以给你当向导,以后出去玩叫你啊,哪个地方好玩我们几个最清楚了。” “啊,好”陈染点头。 “晚上学校有舞会,你要不要参加?” “可以,几点开始?”陈染再次假意配合。 这时,那男生给陈染另倒了杯水,随后他盯着陈染的眼睛,说:“光吃饭有点干,来,喝点水。”说着,他把水杯推到陈染面前。 陈染:…… 这时她意识到,这个男生不仅在试探她的底细,甚至还想对她进行服从性测试。 想到刚才探听到的内容,陈染不由得猜测,这帮人不会把她也当成了目标了吧。 这是想看看她好不好糊弄,如果好对付的话,说不定要把她带出去做点什么。 陈染这回没有按照他说的做。她淡淡拿过自己的水杯,举了下:“我这有水。” “哈哈,行,那你喝吧。”那男生说完,站起身回去了。 第69章 警队重器 不要看热闹 刚才那个男生过来只是初步的试探, 先向陈染提出一些要求,看她会不会照着他的思路去做。其实就是在看她这个人是否很容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陈染面前明明有一杯水,他却另倒了一杯让她喝, 如果这个女生性格比较绵软,不好意思拒绝别人,说不定真喝了。 但陈染这次过来之前, 梁潮生曾叮嘱过她, 她主要任务只有一个,尝试着找到赵新蕊被人凌虐致死的目击者。顺便打听一下,那几个嫌疑人的身份, 是否有人对这件事知情? 其他事情不需要她参与,不要节外生枝,更不要让自己轻易涉险。 所以陈染并没有再按照那个男生的套路继续走下去,而且她也不可能喝陌生人递给她的饮料,哪怕是当着她面倒的也不行。 至于王彬一案,不用过于担心。医生说过, 王彬应该能醒过来。只要他醒了, 到底是谁把他推下楼自然会水落石出。 到目前为止, 她还没查到这个目击者。但这个任务也不是必须要完成的, 毕竟,梁潮生和云队也不确认是否存在这么一个人,只是经过分析,有可能存在目击者。 刚才那四个人在谈话中有时会称呼对方的名字,所以, 陈染知道,到她这边搭讪的男生叫郑准。这三男一女中,仅剩一个人的名字她还不知道。 她考虑着一会要想法把另一个人的名字弄到手, 这时她听到一个男生低声说:“今天来这么多警察,不会出事儿吧?” 先前搭讪陈染的郑准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不是有张常宇顶着呢吗?就算王彬醒过来,也没咱们几个什么事,反正下重手的是他。” 他这番话一说出来,另外几人没作声。 陈染记得很清楚,他们从体育馆提取到了六个人的脚印,一组足迹是受害人王彬的。通过足迹和王彬身上伤势的分析,欺负王彬的人应该有五个人。此时,那桌人只有四人,还有一人不在场。 想必没来的那位就是这些人口中的张常宇。 她现在有点明白了,这些人怕是早就想好了让张常宇给他们顶锅。警察真要找上他们,这些人应该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张常宇身上。 由此可见,这帮人也是分等级的。张常宇在这几个人中间相当于食物链的下层,可作打手亦可作背锅侠,被这些人利用得还挺彻底。 这时,有个男生又悄声问道:“那边那个女生怎么办,还要不要给她上老一套?” 郑准摇摇头:“还是算了,这感觉那女的挺有主意的。她又是外地来的,背景不详。而且现在还在风头上,暂时别惹她了。” 听到他这么说,另外两个男生没吱声,安茹架起胳膊,好似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样,说:“走吧,下午我还得回家,家里老头有事让我回去。” 几个人便都站起来,看似要走。 陈染顺势拿起搭在椅子边的背包,径直走到那几个人面前,对一位男生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留下电话号吗?” 这个男生也是酒店管理专业的,他之前都是跟安茹坐在一起。 陈染这番主动出击让那几个人备感意外,刚才郑准搭讪她的时候,她只是客气了几句,完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更没有普通小姑娘常见的羞涩。 此时她却主动过来向一个男生要电话号码,那男生当然有些得意。 他看了眼郑准,露出一丝胜利的笑意,看似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是我电话号,你拿好了,晚上一起去跳舞呗。”男生看着陈染,桃花眼里泛出笑意。 “行,我要是有兴趣的话,会打的。” 陈染利落地把卡片从那男生手里抽出来,便不再搭理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郑准没好气地踢了那男生一脚,斥道:“赶紧走吧,看把你得意的。” 安茹端着手臂回头瞥了陈染一眼,那眼神里的蔑视显而易见,随后她掉转头,跟那几个人先后下了楼。 这些人前脚才走,就有保洁过来,要把他们用过的杯盏盘碟收起来。 陈染拦住了她,掏出二十块钱递给那阿姨:“盘子收走,杯子和碗筷都卖我吧。” 阿姨满脸不解,这都是普通的餐具,即使是新的也不值这么多钱。 但这女孩怪怪的,瞧着跟一般人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有来头还是有毛病。不管哪种,她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都不想惹。于是她接过钱,说:“行,那我一会儿再来收拾。” 反正饭点快过去了,二楼应该不会再来多少人,这边暂时不收拾也没事。 梁潮生很快接到了陈染的电话,杨信刚就和郭威等人赶到了三食堂二楼。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5节 几个人都身着便衣,但他们出现在食堂时,那几对仍未吃完饭的小情侣还是被惊到了。 他们都不明白,那个吃剩的桌子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没金子没古董的,为什么刚上来的几个人都围着那张桌子打量? “赶紧走,这两天事儿真多。”也不知道是哪对先起的头,几对年轻人转眼之间全都下了楼。 这次上来取证的都是年轻警察,年纪最大的是杨信刚,他们身着便装出现在这里不会过于突兀。 郭威看到陈染时,跟杨信刚一样,都没有刻意跟她打招呼。 陈染指了指那张六人桌,示意那张桌上的餐具就是安茹一伙人用过的。 几个人马上动手,先拍照,随后将那几套杯碗和筷子都分类放到证物袋里,再集中到证物箱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这几个人走之前,陈染又从包里取出一盒刚录好的录音带交给杨信刚和郭威,说:“刚录的,是安茹那伙人就餐时的谈话,你拿去先给梁队和任队他们听听。” “还有这个,是其中一个成员的姓名和电话号。”陈染已经记下了这个人,不需要再留着这张硬卡片,就让他们几个顺便带回去。 杨信刚眼前一亮,没想到陈染才来这么长时间就收集到了证据。 看着周边暂时无人,杨信刚小声问她:“你怎么办到的?他们怎么会当着你的面说漏嘴?” 陈染笑了下:“可能他们以为我耳朵废了。还有,今天情况特殊,学校来了这么多警察,这些人难免会议论一下,说多了也就说漏嘴了。” “要是换成平时,可能十天半月都别想打听到。” “你装残疾人?”杨信刚满脸惊讶。 但他还得赶紧把这些证物送回去,让痕检和法医抓紧时间处理取样,所以他仅表达了一下惊叹,就带着郭威和周浩下了楼。 等这些人都走了,陈染才从二楼下来。 下午一点半之前她得赶到先前上课的阶梯教室,到时会有警察过来,给酒店管理专业的学生取指纹。 陈染看了下表,距离一点还差十几分钟。 她打算在校园里随便走走,看看能否有新的收获。 校内操场上有几伙人在打球,篮球排球都有。陈染站在球场边缘看了五六分钟,便接到了梁潮生的电话。 梁潮生的语气有点严肃,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这时也在学校,杨信刚拿到陈染的录音带后,第一时间交给了任队,此时,他们俩都已听了安茹等人的录音。 电话刚接通,梁潮生就跟陈染说:“派你去学校之前我跟你说过,你这次的任务就是打听跟这两个案子有关的情况,其他事你不要管。” “那伙人如果邀请你去参加舞会或者去别的地方,你不能去。” “你身手再好,到了某些闭密场所,有时候也会身不由己的。” “剩下的让任队跟你说吧。” 说完这一连串话,梁潮生心里才安定下来。他真的担心陈染为了查案子跟那些人一同外出。毕竟,再好的身手都不是万能的。 任队很快接过电话,继续向陈染交待:“这个案子线索收集得差不多了,咱们接下来还要找到泰丰集团的把柄,让泰丰安总分不出精力顾及安茹的事,不至于给一些学生造成压力,或许就能找到愿意做证的人。” “至于目击证人,云队那边也打听到了一些情况。两年前赵新蕊带着排球返回器材室不久,有一伙练跨栏的人也结束了训练。当时有两个学生也去了器材室,他们送器材的时间比赵新蕊要晚半个小时左右。” “从赵新蕊受伤的情况来看,她被殴打的时间不短,半个小时之内应该不会结束。所以,那两个人是有可能知情的。” “其中一人在事发后不久就退了学,这一点就挺可疑,说不定是受到了惊吓。” “目前云队也派了人手,去接触其中一个学生。那个男生是法律系的,今年也是大四。” “这个学生的事云队会派人处理,你知道这个情况就行。你在学校再待几个小时,如果没有新的情况,傍晚你就归队,协助小朱和杨法医处理今天搜集的证据。” “我们这边已经开始布署抓捕了,也就这两天的事。” “行,我知道了,下午忙完,如果没意外我就回队。”陈染说完,挂了电话。 下午一点半之前,陈染准时去了酒店管理专业所在的阶梯教室。这时候班里的人几乎都到了。 陈染回了上午的座位,准备再待几个小时,如果没什么事就回河西区刑警大队。 她身边坐着个男生,是油性头发,可能有几天没洗头了。陈染爱干净,瞧见了有点不得劲,但她觉得让她忍几个小时还是没问题的,只要这个男生不像上午一样动不动就抖腿就行。 看时间,取指纹的人很快就能到。正猜测着来这个教室取指纹的会是哪个分局或者派出所的人,这时有人过来敲了敲桌子,对陈染身边的男生说:“你去后边坐着。” 陈染闻声望去,认出这人是谁了。 她中午刚跟此人要了电话号码,估计这人误会了陈染的意思,以为她看上他了。 陈染身边的男生可能是怕他,赶紧站了起来,拿着自己的书本和文具去了后边。 后来的男生在她身边大刺刺坐下,叉着腿,一条大腿都快贴到陈染这边了。 这个小动作外人是看不见的,陈染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拿起了桌上一本16开的书,在自己腿边挥了几下,看似在拍灰,却打到了那男生的腿,打得他腿上火辣辣的疼。 他不由得咧嘴,呲着牙说:“哎,你这人……” 陈染靠着椅背,又冷冷地瞧着他的腿,意思很明显,腿再蹭过来她就会再打。 让她意外的是,那男生不但没生气,反而贱贱地朝着她笑了下。 他腿没再往这边蹭,手却再次越界,右手搭在陈染的书上,另一只搭在陈染椅背上。 周围有不少学生看到了,有人对他这行为虽然不屑,却没敢说什么。 这时代,大学生群体可以算得上是道德感比较高的。陈染上学这么多年,真没碰到这么不要脸的。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人的脸,本来她想安静地待到离校,但现在她有点忍不下去了。 陈染再次拿起书,使足了力气向着桌上那只手拍下去,刚拍完这只,又把搭在他椅背上的那只爪子拍掉。 声音并不小,教室内大部分人都听到了。班长回头,看一眼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顿时为陈染担心起来,在一个班三年多,那个男生是什么人他怎么会不知道? 教室里原本有不少人在低声说话,出了这件事,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男生两只手顷刻间被打得通红,疼得他咝咝抽气。他万万没想到,一本书竟会把他的手打成这样。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脸上挂不住,当下伸手指向陈染,咬牙质问她:“你是不是疯了?不是你主动跟我要的电话号码吗?装什么啊?” “我告诉你,要是不给我当众道歉,今天这事儿没完,不信咱们走着瞧。” 就在这时,五六个警察提着几个箱子走进了教室,导员邱丰随行。 他进教室看到眼前的场景,顿觉头疼。 正想着该怎么解决这事,那几个警察都放下手上的东西,其中一人瞥了眼用手指着陈染的男生,问邱丰:“这人谁啊,这么凶呢?” “我怎么瞧着他想打人?” 邱丰尴尬地笑了下,说:“可能是有点误会,要不,咱们先了解下情况。” 那警察却晃晃手指:“不对,我看不是误会。走,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可不能出现霸凌同学这种事。” 说着,他跟另外几个人竟不急于取指纹,全都拾级而上,走到陈染旁边的台阶上站好。 陈染早在这些人进来时,就认出他们几个了。 这些人都是云队的走下,隶属于河东分局刑警大队。安茹就在这个班,所以这个班的取样工作很重要,云队自然会派几个得力的人过来。 其中一个年轻刑警跟陈染一个高中同学有六七分像,上次刚见到这个人时,陈染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特意多看了几眼。 最先过来的人是河东区刑警大队一中队的队长,姓范。范队假装不认识陈染,他背着手,和气地问陈染:“同学,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染瞥了眼身边那男生,淡淡地说:“这个人不老实,试图猥亵同学。被我制止后还威胁我,说让我当众道歉,不道歉这事儿就没完。“ 自己人都到了,陈染哪还会客气? 反正她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该告状告状,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先把这个男生以猥亵的罪名先抓了。 范队转头看了眼导员邱丰:“听到了吗?当众都敢猥亵同学,这要是没人,还不知道他能干什么呢?” “班干部都是谁,你们出来说说,刚才这位女同学说的是不是真的?” 班长最先被推出来,他心里挣扎一番,最终还是良心占了上风,无奈点头:“是真的。” 范队对他的表现挺满意,说:“是真的就好,现在人证也有了,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赶紧把这个学生带走。” 那男生这时还不知道范队的身份,也不知陈染的底细,所以他居然不怕,梗着脖子说:“走就走,我看你们能把我关多久?” 范队冷笑着拍拍他的脸:“行,勇气可嘉,有点家底是吧?那咱们就看看能关你多久。” 说话间,那位年轻刑警已过来,给那男生戴上了手铐,被另外两个同事押了出去。 取指纹的过程很顺利,出了这个乱子,学生们都不敢出声,取完指纹,得到允许之后,赶紧都走了。 陈染排在最后,轮到她的时候,安茹也走了。 对于那男生的事,安茹并没有什么担心的表现,像别人一样,取完指纹就离开了教室。 因为还没开始抓人,当着导员邱丰的面范队不好表现出什么,他就笑着跟陈染说:“指纹都取了,今天这事还得麻烦你跟着去做下笔录。” 陈染也准备离开容城大学,她就顺势跟着范队两个手下下了楼。 直到几个人上了车,有位刑警才笑着问陈染:“刚才那家伙没怎么着你吧?” “没,我能让他靠近吗?”陈染说。 此时,另一位刑警已放下电话,笑着跟同事说:“你就不用担心陈染了,刚问过了,那个男生跟安茹是一伙的,这家伙眼神不好使,惹谁不行,非得惹陈染,听说他两只手还肿着呢。” 先说话的年轻刑警禁不住笑出声,两个人本想问问陈染要不要坐他们的车回去,这时陈染看到路明非和丘佳乐,他们俩就在车外不远的地方站着。 附近有一片园林,种了很多树,这两个人就站在树下,也不知道在聊什么事。 陈染就跟那刑警说:“我有两个朋友,跟他们说几句话就回我们分局,你们先忙吧,不用管我。” 至于让她做笔录的事,不过是糊弄导员邱丰的借口。 说完,她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你俩聊什么呢?是不是有事?”四下比较安静,陈染就走了过去。 看到她出现,丘佳乐立刻露出笑意,问她:“你怎么也来了?” 肖明非在旁边平静地解释道:“她有任务,详细的你不用问。” 丘佳乐看了看肖明非,又看了眼陈染,疑惑地道:“你们俩这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肖教授跟市局有合约,算是半个公安人,有些事他知情是正常的。”陈染立刻否认。 丘佳乐信了,肖明非却微微皱眉,不知道为什么,陈染这么断然的否认让他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跟丘佳乐约好了,今天晚上要去云海茶楼跟人谈点事儿。”想到陈染刚才的问题,肖明非解释了一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6节 随后他又问陈染:“你那边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我这就要撤了,一会归队。” 陈染说到这儿,竟然停下来,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这两个人的脸,随后她左手背在身后,掐了一会儿,便跟肖明非说:“你们俩今天去云海茶楼那边可以去,但最好不要看热闹。” 丘佳乐满脸疑惑,他只看到陈染把手背在身后,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转眼就给出了这样的提示。 他还在迟疑,肖明非竟答应了,还郑重地向陈染保证:“行,我们今天只办正事,办完正事就回家,绝不看热闹。” 丘佳乐不急着走,他还想问问陈染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染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道:“塞翁失马的故事都知道吧?” “当然知道,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不就是这个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现在小学生都知道。“ “其寓意就是说祸福相倚,要有个良好的心态吧。” 陈染笑了下,追问道:“善术者指的是什么术?” “塞翁不是养马的吗?当然是马术,这应该没问题吧。”丘佳乐觉得陈染问的问题太简单,有点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肖明非无奈地道:“不是马术,是术数。” “塞翁本人擅长术数,他在失马后之所以不着急,是因为经过测算后,认为这件事的结果是吉祥的,所以才这么说。” 丘佳乐愕然片刻,“还能这么解释?不过仔细一想,确实有道理啊。” “学校老师误我!” 陈染笑了笑,朝他们俩挥了挥手,说:“走了。” 丘佳乐看着她背影,心里有点不好受。 前两天陈染她爸跟他聊过,说陈染对他应该无意,让丘佳乐有合适的就处一个,别在陈染这继续耽误时间,没结果的。 今天再次见面,聊了这么一小会,他就已明显感觉到,他和陈染确实做不到同频。 肖明非看出来他心情不太好,就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走吧。” 第70章 警队重器 拉绳法 “曹同学, 听说你在校几年,成绩一直很优异。你是学法律的,以后咱们说不定有打交道的机会。说说, 你以后是想做律师还是想去哪儿?” 河东分局的云队穿着一身警服,随和地坐在曹锐旁边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跟他聊着天。 他们所在的房间离学校不远, 不是刑警大队也不是学校。 为了让曹锐放松下来, 不至于太紧张,云队特意选了这个地方。从窗口望下去,可以看到楼下一条蜿蜒的河向东缓缓而行。 这里植被比较繁茂, 蝉鸣声尚未响起,周遭环境十分静谧。 曹锐全身肌肉紧绷,一只手搭在腿上,努力让自己放松,效果却不明显。 他在公检法的单位实习过,心知云队刚才那么说不过是在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目的是想从他这里知道一些东西。 “我还没想好, 可能是当律师吧。”曹锐小心地看了眼云队。 “当律师好啊, 是刑事方面还是民事?” “要是当刑律的话, 那肯定要经常接触一些触犯了刑法的人,没点胆量和承受能力,怕是干不了这一行啊。”云队继续说道。 曹锐听出来云队在点他,他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早在他被云队的人叫出来,带到这个旅馆时, 他就猜到警察应该查到了什么。 他本就早熟,又是法律专业的学生,对近两天发生的案子比其他学生了解得更多, 早已猜到王彬坠楼的事是谁干的。 到了这个份上,他也猜到,这些警察有可能在倒查前两年赵新蕊的死亡案。 这件事他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以前他不敢说。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他说出来,等待他的下场不会好。因为安茹家势力太大,不是他这样的普通百姓出身能承受得起的。 “云队,您到底想说什么?”曹锐没有继续回答云队的问题。 云队没有急于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事,反倒告诉曹锐:“今天下午,税务那边开始查泰丰酒店。这家酒店存在的问题比较多,估计最近会陆续清查,你如果找工作,可以避雷这家公司了。” 曹锐猛地抬头,不过片刻就明白云队这番话的用意了。 云队这是在告诉他,安家恐怕要倒。 云队笑着瞧了他一会儿,终于说道:“两年前的10月12日,你有没有和几位同学一起练跨栏。” “练完跨栏后,你是否和另一位同学把栏板往器材室搬?” “是……我…去了,是下午五点四十五左右到的器材室,不过我们俩没进去……”曹锐语声艰涩。 二十分钟后,云队打通了梁潮生的电话,通知他:“曹锐承认了,两年前的10月12日,他曾通过一扇小窗看到了凌虐赵新蕊的几个人,里面有安茹。另外几个人他只认识一个,但其他人的脸他还有印象,如果见到他可能会认出来。” “可以抓人了。” “好,我这边马上开始行动。”梁潮生当即表示同意。 临近国庆,刑警大队院内灯火通明。陈染站在楼上,看到有几辆警车开了出去,她知道梁队这是亲自带队抓人去了。 她需要留下来,协助小朱和杨法医等人处理一堆证物,估计还要忙几个小时,所以她这次没去。 那几个学生中,只有一个人体能还不错,其他人都不具备什么武力值,抓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安茹下午三点半左右回了家,家里挺空的,只有保姆在家。她一看就知道,她妈不是去打牌就是去做美容了。 她本来没想回来,但这次是她爸特意让她回来的,说要谈点事,她这才赶回来。 没想到,她回了,她爸却没到位。 她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连续拨打她爸安总的号码,但她拨打了几次,都是一片忙音。 “干嘛呀,更年期了这是?叫我回来还联系不上,真是的……” 安茹本打算跟她父亲先沟通一下,万一王彬醒了,学校那边闹出什么事,需要让她爸出头帮忙处理一下,实在不行就赔点钱。 但她爸一直没回来,想谈这事都找不着人。 她不死心,打通了她爸助理的电话。 “我爸呢,干嘛不接我电话?”安茹语气明显不高兴了。 如果是平时,助理听到她这种语气,至少要哄劝几句,并帮她尽快找到她爸。 这次助理却只匆匆说道:“不好意思啊,今天公司事情太多,安总可能没时间回复你,一会儿我帮你提醒下安总。” 正说着,有个员工匆匆跑过来,说:“董助,不好了,有几个客人闹起来了,他们说咱们酒店老板的女儿涉嫌杀人,他们不敢住,要退钱。” 助理听到这儿,脸上顿时冒出些汗珠。 这到底是谁传的啊? 他也知道安茹不是什么好玩意,但他就是个打工的,他能怎么样呢? 只是他万万没敢想,安茹还干过杀人这种事? 现在更完了,这件事不知被谁传给了住酒店的客人,那几个人一嚷嚷,肯定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用不了多久,酒店客人就会跑光。 三人成虎,这么多人说安茹杀人,就算这事不是真的,最后也不好辟谣。 “等着,我联系下安总。”这件事太大,助理实在兜不住,只好再次拨打安总电话。 但安总那边也焦头烂额,看到是他电话,只回了两句:“什么事非得在这时候找我,我这边忙着呢,除非死人了,不然别打扰我。” 助理:……确实跟死人的事有关,只不过死的不是你女儿。 他不禁怨念重生,这一天天地,简直是拿着一千块钱的工资操着卖违禁品的心思。 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解决烂摊子,上午经理办公室的发财树不知道被谁给掰断了;快到中午时,又有人反映好几个房间没收拾干净,客人到房间后发现打扫不干净,被褥里或抽屉里有乱七八糟的杂物,甚至还有别人用过的避孕套…… 连续几桩事闹下来,再加上早上来的消防,下午来的税务,助理再傻也知道,他们酒店得罪人了,这是有人存心在整他们。 到底是谁这么损啊,找消防找税务这不新鲜,但都有效。 其他事就奇葩了,简直不是正经人能干出来的。 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一连串乱子都跟安总家的大小姐有关系。 就是不知道,安总家的大小姐得罪的到底是哪路人,怎会这么邪门? 安茹一直没等到她父亲的电话,她在家一个人无聊,决定出门找几个人玩。 一帮人才到夜色酒吧,场子还没热起来,酒吧的门就被一队警察打开了。 “安茹,郑准,你们两个跟我们走一趟。”这次安茹叫来了郑准,其他人并不是容城大学的学生。 “怎么回事啊?抓安茹?”看到警察过来,把安茹和郑准铐上,酒吧里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安茹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不少人认识她。 “谁让你们给我戴手铐的,你们知道我爸是谁吗?” 云队亲自带队抓的人,听到安茹这时候还在跟警察叫板,他冷笑了一下,说:“你爸是泰丰老总,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稍后肯定会通知你爸。不过你爸现在应该顾不上你了。” “带走!”他神色转冷,命令手下把安茹和郑准带走。 这些人走后,酒吧表面上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实际上却有不少人的心思已不在听歌喝酒上了,很多人都围在一起议论起安总家的事儿。 门不断被人推开,夜风不时顺着打开的门涌进大厅,没过多久,酒吧里人头涌动,很多熟客都知道,再过一会儿,等酒吧驻唱南哥来了,店里肯定会更热闹。 南哥精通多种乐器,不仅长得好,声线也很优越,有不少来夜色的人是为他而来。 “几点了,南哥还没来呢?”有人看向空空的舞台,疑惑地问身边的同伴。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南哥还没到场。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事,因为南哥一直很守时。 酒吧内不少人都在胡乱猜测中,不知谁从店外闯进来,进来就说:“天哪,出事了!” “在云海茶楼那边,有个玩音乐的被人给捅了,人被送到医院去了,出了好多血,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幸亏我离得远,我听说离他近的好几个人也被捅了,伤得没那个玩音乐的重,但也挺吓人的,有个人肚子都被划开了。” 酒吧里顿时乱成一团,有人穿上衣服,打算去云海茶楼那边看看。 来报信的人却提醒他们:“凶手跑了,不知道藏哪儿了,现在去看热闹,怕你有命看没命回来。” 他这番话成功地劝到了好几个人,听他这么说,有些人真地打消了去云海茶楼的主意。 热闹谁都爱看,但若是冒着生命安全的风险,那就没必要去了。 云海茶楼在河西区,距离容城大学不太远。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7节 事发地点在茶楼附近的一家酒楼,被捅的有四个人,受伤最重的是一个拿着电吉他的年轻人。 陈染他们到达事发地点时,已弄清这年轻人的身份,知道此人叫杜向南,他并不是容城本地人,是三年前来的。 详细情况他们还不知道。任队刚抓完人回来,正忙着审人,这个案子就交给负责重案的一中队处理。 陈染是一中队王队长特意叫来的,因为他派出了几个人去了医院,还有部分人手被放出去寻找该案的可疑凶手,留在案发现场的人手就不足了。 他想着陈染能力全面,有她在应该能帮上忙。 开车到达现场后,陈染发现,血迹最严重的位置就在这家酒店最后一级台阶下,以一滩血迹为中心,向几个方向喷溅开去。 王队先观察了一番,决定取完足迹后先处理最大的那滩血迹。 “付林,你把三角架先拿出来,你们几个准备好绳子。” “等痕检把足迹都取完了,你们把出血点的位置找出来。” 陈染知道他们这是打算利用拉绳法来还原现场了。 其实现在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用计算机软件来辅助还原现场,但容城这边还未展开该项工作,现在他们用的还是近些年一直沿用的拉绳法。 血迹在崩溅出去的时候,最初是圆球状的,但动态喷出的血迹在运行时一般都有一定的倾斜,在与地面接触那一刻,圆球状的血迹自然会崩开。 因为倾斜角度不同,就会变成各种形状的扁平血滴。 他们接下来要先根据一些血滴的长度和宽度来计算正弦值,也就是宽度除以长度的数值 ,算出来的结果一般都是零点几几几。 陈染帮着取完足迹后,王队递给她一张表格,说:“你脑子快,帮着算算。就按照这个表格来。” 借着他们特意立起来的灯,陈染看到表格上一共有九十格,从1到89度全都有。每个角度都有对应的正弦值。 在现场算出某血滴的宽与长之比,也就是该倾角的正弦值后,可以直接查表,就能知道其对应的喷溅角度是多少。 把多个血滴喷溅的角度都算出来,再把一个个绳子固定在血滴偏离喷溅中心的远端,按计算出来的角度向中心拉。 这些绳子交汇的点就是他们要找的出血点,也就是被人用刀捅到的位置。 陈染协助王队等人处理现场血迹时,肖明非和丘佳乐就在不远处的车上 那车从刚才出事时起就停在路边,开车的的士司机亲眼目睹了凶手发狂捅人的画面,吓得心脏不舒服,腿也有点软,暂时开不了车。 好在肖明非和丘佳乐都不急着走,两人谁也没有催促。 透过车窗,丘佳乐看着随队忙碌的陈染,再回头时,他一脸感慨,跟肖明非说:“刚才太险了,当时我们离得挺近的,幸亏没往前凑,要不然咱俩也够呛。” “是啊,没看过几次现场勘察,先看看吧。”肖明非没下车,从他的位置往那边看,还是比较方便的。 听说要看勘察,丘佳乐也探过头来,说:“我也看看。” 肖明非一把将他头推开,微带嫌弃地说:“看就看,离那么近干嘛?都趴我身上了。不行你去副驾,那儿也能看清。” 丘佳乐:…… 第71章 警队重器 挡箭牌 二十分钟后, 六七根细绳从被挑选出来的几个出血点向中心延伸,最终汇聚于一点。这个点就接近伤者被刺中的出血点。 绳子是以直线拉伸的方法,从被选中的血滴向着出血的部位延伸过去的。 在现实中, 还要考虑到重力和空气阻力的影响。所以血滴从出血部位向各个方向崩溅时,其行进路线其实是个抛物线。 只不过血液飚射出来的速度快,使得该抛物线接近直线, 就用拉直的细绳来代替血滴崩出来的路线。 考虑到以上因素, 实际的出血部位一般会在细绳交汇点偏下一点的位置,而且是一个大致的范围。 “差不多了,真正的出血点应该再往下一点。伤者杜向南身高一米七九, 根据他的身高判断,凶手这一刀有可能刺中了他上腹部。”看到拉绳法得到的汇聚点高度,王队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这时,一中队的付林走过来告诉王队:“杜向南被刺中左上腹,因为出血过多,抢救无效, 刚才医生已经宣布死亡。” 他刚跟医院的同事通过电话, 了解到了几位伤者的情况。 王队吐出一口闷气, 杜向南这一死, 案件性质就严重了几分。已从重伤害案演变成了杀人案。 至于是蓄意杀人还是激情杀人,暂时还无法确定。 如果是后者,那凶手与杜向南之间就不存在社会关系,想查到这个人的难度必然会大增。 地上还有杜向南的脚印,他被刺中那一刻与凶手相对站立, 从血液喷溅方向和他脚印站立的方位来看,王队认为该凶手应该是左利手,也就是习惯用左手。 要想弄清楚这一点, 其实挺简单的,稍后让法医解剖下杜向南的尸体,再对另外三个伤者进行检查,互相对照一下就可以证明他这个猜测是否正确。 酒店门口的地面是一块块地砖拼起来的,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走来走去,通常情况下,想在这种路面上采集到脚印,是比较难的。 但这次地面上崩溅出来的血液不少,这些血滴的存在,很好地将凶手的脚印凸显出来。 王队早让人取了样,虽然鞋底花纹不清晰,但鞋码大小还是能看出来的。 “凶手大概是39-40的鞋码,如果凶手是男的,这个鞋码不算大。”一位刑警测完脚印长度,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王队,据酒店员工反应,他们老板本来是请了个演员来酒店做迎国庆商演,不过那个演员所在的单位最近严查走穴,他怕被单位当成典型开除,没敢来。” “杜向南是一个经理找过来救场的,凶手出现时他已经表演完毕,正准备去赶下一场。” “演员还有一个,不过那人事发时去了卫生间,不在外面,所以现场是什么情况她不知情。” “现场还有两个伴奏的乐手,这两个人都属于一个乐队,叫雷霆乐队。” “杜向南被捅的时候那俩人就跑了,有人反映,凶手一直掩藏在人群里,穿一身黑,还戴着鸭舌帽,外边光线朦胧,没人看清他长什么样。” “至于那人有多高,当时现场太乱了,还不清楚,但肯定不是胖子。” 王队默默地听着,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台阶下稍远的位置,看样子是在模拟凶手动手之后的轨迹。 模拟完毕后,他点了点头,说:“凶手力气应该不小,一刀就刺进了杜向南上腹,连衣服都被扎透了。” “至于另外几个伤者,都是被刀刃乱划弄伤的,那些人显然不是凶手的目标。但杜向南可说不好,凶手好像是冲着他来的。” 一位刑警也道:“是啊,当时距离杜向南最近的就是那两个伴奏的乐手,底下有不少观众围着看热闹。” “如果凶手是随机杀人,那他大可以在人群中就动手。他却从人群里挤出来,直奔台阶下的杜向南,所以他这个目的性挺明显的,有可能就是蓄意杀人。” 他们俩的分析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王队便道:”接下来咱们先把重心放到杜向南的社会关系上。” 这一点他不用细说,底下的人也都明白,像配偶、女朋友以及亲朋好友是最先要查的。 现场血样都已采集完毕,王队便道:“先回去吧,等老焦带人回来,咱们再一起研究下。” 刑警老焦带了几个人沿路去追踪凶手的去向,此刻他们还没回来,估计还在查。 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从路南驶过来,车停下来之后,从车上下来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 看到王队等人,他紧走几步,先跟王队握了握手。 王队认识这个人,知道他就是这家酒店的庄老板。 庄老板极为客气,握过手后先道歉:“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大家。我也没想到,好好一场演出,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眼看着要过节了,还给各位添麻烦,太抱歉了,改天我一定登门赔罪。” 王队摆摆手:“登门赔罪倒没必要。” “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如果能为破案帮上忙,我一定会尽力协助。”老板态度诚恳,好像不做点什么他心就不安一样。 王队就道:“你要是愿意配合,那你稍后就在你们酒店内部做下动员,如果哪位员工曾目睹了现场的情况,请他们尽快与我联系。若是有人能提供与凶手有关的信息,对我们破案肯定有帮助。” “一定,我一会儿就安排,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通知王队。” 庄老板连忙做出保证,直到把人送走,才舒了口气。 他这个酒店离安总开的泰丰酒店不算远,两家原本算得上是对家,经常有竞争的。这次安总出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下午他特意赶回家,把一对上高中和大学的儿女叫到跟前,好好训诫了一顿,严肃地警告他们,一定不要像安家的安茹那么无法无天。 真敢那么做,他这个老爸说不定哪天也会被连累。 安家的那个丫头,可真是坑爹啊。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以后也变成那样。 这些年钱赚得挺容易,他自己都有点飘了。眼看着国庆要到了,还花了一大笔钱要请演员来助阵宣传。 经过安家这番变故,庄老板心态多少也有点改变。 有句话说得好,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大厦看起来很高,真要崩塌,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感慨了片刻,在司机陪伴下进了酒店。 陈染随队回到刑警大队,在走廊上碰到了任队。王队赶紧对她说:“这个案子我们先处理,等以后有需要你帮忙处理的,我再来请你。” “赶紧回队吧,再不回你们任队该有意见了。”说这话时,他笑吟吟地看向二中队的任队。 任队说:“我可没那么说。” 王队笑了笑,并没辩解,众人却都知道,陈染是任队手下,他们一中队要是真敢把陈染当成牛马用,任队第一个不答应。 下午任队也去抓人了,陈染跟一中队的人出现场时,任队还没回来。 此时她见到任队,自然要问一下抓人的情况:“抓人还顺利吗?” “还行,找张常宇找得有点费劲,那小子去一家大排档打工去了。” “打工?他家境是不是比较普通?”陈染问道。 “是啊,这小子爸妈身体都不好,家里经济状况挺紧张的。他算是安茹那一伙人的马仔或者打手,那帮人心情好了就给他点钱。” 陈染懂了,难怪那帮人去三食堂二楼吃饭都不带张常宇,还把他当成背锅侠,准备到事发那一刻,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张常宇身上。 这种事,放到古代剧中,就相当于让丫鬟或小厮替主子背锅。 任队又道:“刚才我把你录下来的录音给张常宇听了,没听时他还什么都不愿意说,听完录音,他就能配合了,交代了不少事。你这个录音实在是有用,审讯时能用得上,上了法庭还可以当成铁证。” “这一趟容城大学你一点都没白跑,听杨信刚说,你还装成了听障人,有这事儿?” 陈染笑了笑,说:“是,有这事,我跟别人说我上火了,暂时听不见。” “就是去学校路上看到一位耳聋的老人,临时受到的启发。” 任队笑着朝陈染竖起了大拇指,说:“你这个临时启发挺好,别人以为你什么都听不到,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对了,那个骚扰你的男生,现在就在咱们这儿关着呢,你要不要过去瞧瞧他?那小子嘴硬,没招呢,估计还心存幻想,想着家里能把他捞出去。” “去看看呗。”陈染刚才出现场时穿的是草绿色的夏季常服,这时候也没换。 她就穿着这身警服进了第二讯问室,门开那一刻,被铐着双手的年轻人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随便你们问,我什么都不知道。是那女的先撩我的,这事不能全怪我,有本事你们等我爸过来跟你们说。”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8节 那男生看到有人进来,还没看清是谁,就硬气地叫嚣出声。 陈染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跟着任队进了讯问室。 两人不急不缓地坐到那男生对面,在看清陈染那张脸的时候,那个姓胡的男生张着嘴,眼里的惊讶显而易见。 “你你你,你是……” 陈染把手上的文件夹摔在桌面上,瞧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下午还见过,不认识了?” 那男生又气又怕,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要早知道这个人是女警察,哪还会上杆子调戏她? 他怎么会不认识?陈染摔文件夹的动作跟她用书砸他时何其相似! “你,你不是听不见吗?”男生仍不死心,哪怕他已经知道了陈染的真实身份,还是想确认一下。 任队笑道:“听不见?她怎么会听不见?她听力可比一般人强。” 姓胡的男生跌到椅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终于意识到,这次他被抓,怕是一个圈套,他早就被这帮警察给盯上了。 要不然那女警察为什么会假扮成交换生,临时到他们班上课? 这时任队像聊天一样问他:“认识王彬吗?” “不……不认识……”男生想否认,但他底气不足,语气明显犹豫. “是吗?可王彬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认识你。” “不光认识你,王彬还认识那几个经常跟你玩的好朋友。”任队轻描淡写地说道。 “对了,这几个人里有个女的,姓安吧?她的事儿你知道多少,说来听听呗。” 任队根本不着急,因为这个团伙的案子,证据链很扎实了。 张常宇已经招供,陈染的录音带以及法律系学生曹锐的证词都是极有用的证据,再加上案发现场的指纹和足迹,这么多的证据,足够了。 他现在就是想深挖一下,看看这伙人还做过几桩案子。 他相信,除了赵新蕊和王彬,应该还有其他受害者。张常宇交待了一个,就看看其他人会怎么说了。 这个团伙一共有五个,肯定会有人扛不住审,先招供。对此,任队拭目以待。 半个小时后,陈染拿着一沓刚记的笔录出了讯问室。 任队看了看表,“太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抓紧时间整理文件,争取这几天把东西都准备齐了交上去。” 陈染点了点头,下楼回了宿舍。 她进宿舍时,孙维一正在揉脖子,看上去脖子很不舒服。 “怎么了?是不是解剖时间太长累的?”陈染关上门问道。 “嗯,就是低头时间有点长,睡一觉就能好。” “今天我和师傅给那个姓杜的歌手做了解剖,也是才回来。” 陈染往暖脚袋里倒了热水,拧紧盖子递给孙维一:“这个袋子我还没用过,我妈给套了一层绒布,不会烫着皮肤。你敷一下吧,能舒服点。” 孙维一没跟她客气,接过暖脚袋放到自己脖子上,又把桌上的一个网袋打开,从里面拿出好几样家常吃食,往陈染这边推过去一半,说:”这都是手工做的果脯,还有肉酱和炒蚕豆,我一个人吃不了,你帮我吃。” “是你妈送来的?你跟家里人关系好转了?”陈染知道,孙维一家里人都不赞成她当法医,最近几个月她都没回家,平时也只跟她妈通过电话联系。 孙维一摇了摇头,有点不好意思,说:“跟家里关系确实缓和了,但这都不是我妈送的,我妈手艺一般,这些她不会做。” 陈染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随即笑了,说:“不会是你那位新男友,就是容城大学那位江老师给送来的吧?” “是他送的,他说他妈就爱做吃的,这些都是他妈让他给送来的。” “那我得尝尝,看看好不好吃。”陈染说着,先吃了一根苹果脯,随后她由衷地道:“手艺确实不错,比卖的还要好吃点,软硬刚刚好,还不会太甜。” “还行吧,反正先处着看看对方人品,还有他家里人的态度,不能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就昏了头。”孙维一经历过失败,脑子还算清醒。 陈染没给什么意见,姻缘这种事她轻易不会张口。 暖袋里的水有点凉了,孙维一拿下来,晃了晃肩膀,感觉舒服了一点。她突然问陈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理想型?” 孙维一知道许振喜欢陈染,但她从未看到陈染对哪个人表示过一点点的青睐,这让她摸不清楚,陈染到底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听她这么问,陈染竟认真思考起来。她斜斜地倚着被子,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红楼梦》里不是说,未出嫁前是有灵气的珠宝,出嫁后沾染了世俗之气,就是死鱼眼珠子了……” “坦白讲,我怕找了那么一个人,最后会因为这个人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陈染摊了摊手,没再多说。孙维一愕然地瞧着她,她一直以为陈染是最乐观的,原来她也有顾虑。 她想了想,说:“那你以后就找一个能纵着你宠着你的呗。” 陈染自嘲道:“那可不好说。我这张脸还算能看,可我整天不着家,还不想改,我也不知道时间长了哪个能受得了……” 陈染记得,她爸有十几年常年不在家,家里事都是她妈撑着,为此夫妻俩曾闹过离婚,也吵过架。 而现在,她却在重复着她爸当年的路径…… “算了,不提这个,你跟我说说今天解剖的情况呗,王队说杀死杜向南的凶手是左利手,解剖的结果支持这一点吗?” “嗯,王队分析得对,凶手确实是左利手,而且力气大,切口锋利,下刀时没有犹豫。” “我跟杨法医还分析了这个凶手的身高,从刀口位置和刀刃刺入的角度来看,这个凶手应该不高,身高大概一米六五左右。” 陈染说:“他的鞋码是39-40,穿这个鞋码的人一般不会太高,一米六五左右是有可能的。” 两人又议论了几句,就睡了。 次日早九点钟,王队竟派人来找陈染,来人跟陈染说:“有个年轻女性,自称杜向南女友,她说要反映一些情况。因为她是女性,王队让我请你过去一趟,协助他给对方做下询问。” “行,我马上过去。”陈染放下手头的文件,她自己也想了解这个案子的进展。 一个歌手,平时能接触到的人太多了,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想迅速从这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并不容易。 所以她也想听听这个女人要反映什么。 “同志,我举报一个人,这个人叫武自强。” “他打工的饭店离出事的地方不远,就隔了两条街。不信你们可以去把他抓过来审讯。”那年轻女儿刚坐好,就谈起了那个被她举报的男人。 她语速较快,继续说道:“杜向南他爸是包工头,武自强他哥就在杜向南他爸手下,去年他哥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嫌赔的钱少,找杜向南他爸闹过好几次,武自强还扬言要杀人。” “所以我觉得,杜向南肯定是这个人杀的,除了他没别人。”年轻女人说到这里,低头抹了下眼泪,好像挺伤心,说话的语气却极为肯定。 王队冷静地听着,观察着这个人的打扮。她化的妆不算浓,但能看出来,眉毛精心画过,也涂了一层薄薄的唇膏。 “哦,这个武自强在哪家餐馆?我们一会儿过去看看。”王队说道。 “就在王记烤鱼馆,他平时负责杀鱼,刀法可好了。不信你们去看啊。” 王队客气地让对方签了字,又留了联系方式,这人走后,王队真带人去了王记烤鱼馆。 陈染也去了,他们到鱼馆后院时,一个年轻人身着白色厨师服,系着一条灰色围裙,也没戴手套,正手脚利落地削着鱼片。 只见他左手按住鱼身,右手持刀,手腕微动,一片片鱼肉就被他整齐利落地片下来,码入盘中。 看到这个人杀鱼的动作,王队轻轻摇头,小声跟同来的几个人说:“应该不是这个人。” “那个女的不来还好,这一来,咱们不如先把重心放到她身上吧。” “我看她这一趟说不定就是故意来骗我们的,搞不好就是在转移视线、栽赃嫁祸。”一中队的付林也说。 “陈染,你怎么看?”王队没有着急给出结论,又问起陈染的意见。 “我同意付哥的说法,刚才来举报的女人可以好好查一查。” “而且她身上还有一些疑点,而且我感觉她对杜向南的死并不伤心。她脸上的妆容、衣着还有微表情都支持这一点。” “真正的伤心,不是厉害的演员就算想装也装不出来吧?” 第72章 警队重器 孔雀绿试剂 “他就是武自强, 同志,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带路的老板娘问道。 王队带人过来时,先对她出示了工作证。问清楚武自强确实在这家鱼馆打工后, 就要求老板娘带路,带他们去见见武自强。 一路上老板娘心里一直在打鼓,不清楚这些警察为什么找武自强。 在她印象里, 武自强干活挺用心的, 舍得出力,不偷奸耍滑,实在不大像是干坏事的人。 “哦, 没什么,就是想找他了解点情况。”王队说话很和气。 既然已基本确认,武自强不是杀害杜向南的凶手,王队当然不想让这家鱼馆里的人误会什么。 “那我帮你们把武自强叫过来吧?”老板娘提议道。 “行,叫他过来一下。你们这儿有没有安静的房间,有的话带我们过去, 我们想找他打听一点事。” “有有有。”老板娘赶紧把武自强从后院喊过来, 又带着他们去了二楼角落里的一个小包间。 “坐下说吧。”王队看出来武自强有点紧张, 便和气地示意他先坐下。 “杜向南认识吗?”王队不想耽误时间, 直接提到了杜向南。 “认…认识…”武自强更紧张了,连声音都有点颤抖。 一中队的付林感觉奇怪,他怎么这么怕?难道杜向南遇害案跟他真有关系? “你怕什么啊?你是不是知道杜向南死了?”付林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武自强呼吸急促,情绪似乎要失控,就在这时, 有人在外面敲门。 老板娘在门口说话:“几位同志,店里厨师说有事要跟你们说。” “去开门。”王队觉得,老板娘带来的人可能真有事要向他们反映。 付林很快把一个厨师打扮的人让了进来。那人脑袋锃亮, 身形壮硕,袖子半卷,露出粗壮的胳膊。 “几位同志,昨天晚上武自强是和我一起出去的,那个歌手的死跟他没关系,真的。” 他这番话说完,武自强眼睛都红了,看着像要哭出来一样。 王队奇怪地问那厨师:“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调查那个歌手的死亡案?”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89节 光头厨师叹了口气,说:“嗐,别提了,昨天服务员说登云大酒店门口有演出,我就带俩小孩去了,一个是店里的服务员,一个就是武自强。” “等那个歌手出场时,把小武给气坏了,他说那小子家里不是东西,看着就生气。我怕小武冲动了真跟人打起来,当时我就把他拉回来了。我跟小武两个从出门到回来,总共不到半个小时,店里好几个人都知道。” ”我带过去的服务员没回。等他回来咱们才知道,那个姓杜的歌手让人给捅死了。” “小武知道这事,也吓着了,一晚上没怎么睡。” “刚才我听老板娘说几位警察同志来了,我赶紧就过来了。为啥呢?因为小武这孩子嘴不灵光,一着急话都说不出来,就会掉眼泪。” “我要是不来,警察同志误会了可怎么办呢?这么大的事,他一个小孩儿扛不住。” 光头厨师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又拿出打火机,要给在场的几个警察点烟,表现得非常老道,一看就是在社会上历练过的人。 “客气了,烟就不抽了。”王队把烟放到一边。 “我们就是了解下情况。属于例行调查,跟死者有过关联的人都需要查一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如果当时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人,也可以跟我们讲一讲。” “哦哦,例行调查啊,理解理解,那没事儿了。”光头其实也紧张,他怕警察根本不搭他的茬。 王队又问了一句:“晚上饭点客人不多吗?你怎么有时间出去看表演?” 光头赶紧解释:“来店里的基本都是附近几个小区的,一般六七点才开始上人。” “咱们提前就把准备工作做好了,来客人了主要就是炒炒料,再添下汤,把锅子端上去就差不多。真有事,老板也能顶一会儿。” “咱们老板娘挺好说话,她说去看看没事,七点以前回来就行。” 王队点头,这个解释还算合理。 一位年轻刑警在旁边已写好笔录,记的就是光头厨师刚才说的话。 他把笔录递过去,说:“看看吧,跟你说的意思是否符合?没问题就签个字。” “这也记啊?”光头有点不情愿,但他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把那个同行的服务员也叫过来,听听他的说法。”王队看出来了,武自强情绪还未缓解,现在跟他沟通还是有点困难,不如先取其他人的笔录。 为了保证调查结果无误,在给店内员工做完笔录后,王队还特意让武自强改用左手来切土豆丝片鱼。 结果很明显,武自强用左手也能切土豆丝片鱼,但无论是速度还是质量都远逊于右手,他就是明显的右利手。 半个小时后,陈染随着王队离开这家鱼馆。从鱼馆出来,付林说:“综合店里所有员工的证词,厨师一行人是下午五点二十五走的,俩人回来时还不到六点。” “那个时间杜向南还在表演,时间也对不上。” 另一个刑警说:“武自强身高177,穿42码鞋。这两个条件跟我们调查到的凶手条件也不符合。” “嗯,武自强可以排除了。现在还不知道,汪佳惠的举报是凭空猜测还是故意诬陷?” “有一点我觉得奇怪,武自强跟杜向南家里有纠纷,这种事对于杜向南来说,算不得什么长脸的事儿,他会主动对别人提起吗?汪佳惠又是怎样知道的?”陈染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时间还早,不如去会会汪佳惠吧,看看她怎么说。”王队说话时看了看表。 汪佳惠就是早上来刑警大队举报武自强的女人,她自称是杜向南女朋友。 可王队已经给杜向南的几个朋友做了笔录,只有一个人见过杜向南和汪佳惠在一起。 但是那俩人一见到这位朋友,就分开了,还假装不认识。 从他们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就算两个人有男女关系,这个关系也并未公开。 几个人开车到了汪佳惠所住的小区,这个地址是她举报武自强时留下的。 汪佳惠住在三楼,王队带人敲了好一会儿门,里边都没人回应。 “可能没在家,要不问问对门邻居吧。”付林贴着汪佳惠的门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 王队示意手下去敲对门的房门,才敲了几下,门就开了。一个睡眼惺松、头发蓬乱,穿着卡通小熊睡衣的男青年打着哈欠出现在门口。 他刚才可能还在睡觉,出来时眼角旁边还有眼屎,估计是听到了敲门声,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的。 “什么事啊?”男青年在睡梦中被叫醒,似乎有点起床气,语气中便自带几分怨气,但态度还算过得去。 他打完哈欠,才看清楚站在门口的几个人。 当他的眼神落在陈染脸上时,眼睛突然大睁,随后像见了鬼一样,赶紧退后一步。 在短暂的愣怔之后,他匆忙说道:“等我一会儿!” 随后他竟“呯”地一声关上门,噔噔噔跑进去了。 陈染:…… “这人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没弄明白这小年轻在玩什么把戏。 陈染无奈说道:“他是我初中同学关奕,我也没想到他就住这儿。” “可能是没洗脸没梳头,不太好意思吧,咱们等会儿。” 众人秒懂,初中同学可能许久未见了,那小伙开门时肯定没有想到,自己会以刚才那种形象突然出现在女同学面前。 但凡要点面子的,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这个房子隔音一般,几个人站在门口,能听到关奕在门里急促走动关门开门的声音,估计他可能正在抓紧时间倒饬自己。 十几分钟后,关奕终于出来了。此时他头发已打上了摩丝,发型既时尚又精神。 身上衣服也换了,卡通小熊睡衣换成了t恤衫配运动裤,只有脚上的拖鞋还是刚才那双。 “关奕,你收拾好了啊?”陈染笑盈盈地问道。 “哈,好了好了,刚才让你见笑了。”关奕略显尴尬地看着陈染,不知道该不该把人往里让。 他听说过陈染去当警察的事,现在她和这几个人过来找他,不是有什么事牵扯到他了吧? 想到这儿,关奕有点紧张,任谁被警察找上门来,都得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染看出他的顾虑,便指着对门问关奕:“对门住着什么人,你了解吗?” “你们要找对门的汪佳惠啊?她白天不一定在家,晚上一般都在。” 对门住的真是汪佳惠?! 王队当下问道:“哦,汪佳惠的事你知道多少,她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你知道吗?” “汪佳惠……她交际应该挺广泛的,家里可能经常来人。”关奕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那里有一束头发还没弄熨贴,有点翘。 “我经常不在家,知道的少。就是有时候能听着动静,吵得人睡不着觉,挺烦的。” 几个人很快就听懂了,关奕这是在暗示他们,汪佳惠晚上某种活动比较频繁。 王队点头,问他:“那你有没有看到跟她来往的都是什么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回家就在屋里待着不出去,这事你们要是想知道,可以问楼上一号门的赵阿姨,她退休了,天天在家。” “而且赵阿姨跟她吵过几次架,想让汪佳惠赶紧搬走,别在这儿影响她孙子。” “赵阿姨还给汪佳惠的房东打过电话,房东说租期还没到,到了就让汪佳惠走。” “行,谢谢你啊,我们先去找你说的赵阿姨,回头如果还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 让关奕在笔录上签了字,又留下电话号码,王队就带人去找赵阿姨。 送走这几个警察和陈染,关奕关上了门。门关上那一刻,他不禁抚了下胸口,后悔得不行。 自己刚才那个傻样居然让陈染给撞见了! 那可是他当年喜欢过的女生,怎么就让她看见了呢? 他回想他刚才的德行,忍不住想捂脸。当时的他打着哈欠,不光口气不清新、有眼屎,还穿着幼稚的卡通小熊睡衣,头发更是乱得像鸡窝一样,真是社死啊! 他扑到床上,把脑袋埋在被子里,像驼鸟一样,好一会儿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 没想到,他丧得不行的当口,陈染竟给他发了个信息过来,“你还是像初中时一样帅,空了再联系。” 关奕不傻,知道陈染这么说不过是怕他窘迫,在安慰他而已。 赵阿姨去菜场买菜去了,过了十几分钟才提着一篮子菜上到三楼。 “你们想打听那个汪佳惠的事儿吧?哎哟,你们算找对人了,她的事我肯定比其他人知道的多。” “我跟你们讲,这个姓汪的可不是什么好人,换男朋友换得可勤了,说是男朋友,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 “再这么下去,咱这单元的小孩还不得跟着学坏啦?” 提到汪佳惠,赵阿姨满肚子怨念,巴不得警察赶紧把汪佳惠抓走。 “好家伙,晚上那个动静,全楼都能听着,找上门跟她说让她小点声,你们猜她怎么说的,她说你不跟人睡觉,小孩怎么造出来的” “听听,这是人话吗?咱们可都是有证的。她有吗?” 付林憋着笑,试图把赵阿姨淊淊不绝的抱怨往正题上引。 “那您还记得她那些男朋友都长什么样吗?大概都几点来?” 赵阿姨回忆了下,说:“来的话,几点都有,一般都不太早。有时候我也见不着人,能听到动静。” “我见过两个,有二十多的,也有三十多的。不过昨天有个男的瞅着岁数大点,得四十往上了,八点左右去的她家。” 昨天晚八点?这个时间点特别。 因为头天傍晚杜向南死亡,今天早上汪佳惠就去刑警大队举报了武自强。 在这两个时间点中间,汪佳惠接触到的所有人都值得关注。 王队先让赵阿姨看了看杜向南照片,赵阿姨看了一眼就否认了:“这个人我没见着。” “哦,昨天那个人来的时间你怎么记那么清楚?你当时看钟表了?”王队又问道。 “没看表,我孙子天天都看《西游记》,还爱听开头的歌,最喜欢看嫦娥转圈,所以到点了他就拉着我往楼上走。经过三楼时,我刚好看到了那个男的敲门。” “行,那您说说那个人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大概…就这么高。”赵阿姨看了眼付林,在他眼睛旁边比划了一下。 付林身高182,按照赵阿姨的估计,那个男人身高大概在175以上。 这个身高与凶手明显不符。但王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继续追问道:“长相你还有印象吗?” “有一点吧,那个男的得有四十往上了,不胖不瘦吧,一百四十来斤可能有了。” “脸长得有点圆乎,白白的,有点像锅里刚蒸好的馒头,还戴个眼镜。” “对了,这个人头发有点少,但是没到脱发的程度,就是前边这个发际线有一点高。他穿白衬衫,黑色裤子,鞋没注意,应该是黑皮鞋吧?” 因为时间就在不久之前,赵阿姨印象还挺深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0节 如果是其他人从楼道里通过,她未必会在意,仔细打量的可能性并不大。但她极讨厌汪佳惠这个人,跟汪佳惠来往的人自然也成为她关注的重点。 又聊了一会儿,暂时没打听到新的情况,王队就让赵阿姨回家了。 不过他们要到了房东的电话号,在联系房东之前,王队让付林再次拨打汪佳惠早上留给他们的电话号码。 连续拨了几次,甚至换号重拨,都没能打通。 “汪佳惠不会也出事了吧?”付林隐隐感觉有点不妙。 “我打个搜查申请吧,你联系下房东,让他带钥匙过来,准备开门。” 王队先联系了梁潮生,梁潮生再次让人联系汪佳惠,仍然没有任何回音,便开了搜查证,准许王队带人进入汪佳惠租住的房间进行搜查。 房东住得不远,半个小时左右就过来开了门。 “你先别走,在这儿做个见证吧。”王队叫住房东。 搜查居民住所时,是需要有人做见证的。赵阿姨去接孙子了,由房东来做这个见证也算合适。 房东自己也不想走,这是他的房子,他当然想亲眼看着警察搜查。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租房子的女人千万别出什么事,至少不要在他的房子里出事。 真要是在这儿出事了,这房子成了凶宅可怎么办? 房东站在门外着急地观望着,陈染等人已穿上脚套,打开门之后,又关上了门。 进门不过片刻,陈染就感觉到屋子里有异味。 她五官感知都比普通人敏感,自然也包括嗅觉。 为了确认,她又仔细地闻了闻,随后才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有味吗?是不是花香?”付林说。窗台上有几盆花正在花期,屋子里的确有很淡的花香。 “不是,好像是腥味,准确的说,更像是血腥味儿。” 陈染边说边顺着自己的感觉往厨房的方向走,其他人暂时就算没闻到什么,也不会随便质疑陈染。 众人先后走到厨房门口,通过一道拉门往里看。 厨房里没有人在,粗看上去,也没看到什么血迹。 但离得近了,王队也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确实有点不对劲,带试剂了吗?”如果说这里真有血腥味,还是出事现场,那这个现场应该被人清理过。所以要上试剂来让血迹显现出来。 “大家都注意下,保护好现场,回头让痕检来一趟,把这里的指纹足迹都取了。一定要查到与汪佳惠来往那几个男人的身份。” 付林在随身携带的包里翻了下,“鲁米诺没带,有配好的无水孔雀绿试剂。” “行,这个也可以用,陈染,你确定下先处理哪个位置。”王队说。 鲁米诺是特殊的荧光试剂,无水孔雀绿也是一种显现血液的试剂,也能显现被清理过的血迹。 只不过无水孔雀绿显出的是绿色。 “这三个位置,先检测一下吧。”陈染用手比了几下,指出了她选定的位置。 第73章 警队重器 自捅n刀 付林亲自动手, 先拿出无水乙醇,反复几次滴在陈染指定的几个位置。这样做可以固定血液,点完了无水乙醇, 才把配制好的无水孔雀绿显现液滴上去。 操作类似的还有隐色龙胆紫显色法,是用配制好的隐色龙胆紫来显现血迹,不同点在于这种方法显出来的血迹是紫色。 显现液蒸发速度比较快, 没过多久, 翠绿色的血液就陆续出现在众人眼前。 最大的一片出现在大理石灶台上,因为擦拭过,看不出血液是喷溅还是抛甩上去的。 王队瞧了一眼, 神色明显严肃几分:“这个出血量不小,可能是喷射到台子上的,说不定切到了动脉。” 付林站在灶台前,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猜测道:“出血部位应该比较高,胸部或者颈部受伤的可能性很大。” 王队点头, 对他这个说法表示认可。 他把目光投向灶台下的地面, 那里也有一片被抹过的血痕, “你们看, 这些血迹应该都是用抹布擦掉的,处理血迹的人肯定会在水池里多次投洗过抹布。” “能清理得这么干净,用的时间不会太短。换成心理素质差一点的,如果把人捅伤或者捅死,恐怕早就逃走了, 是不可能留下这么长时间清理这些血迹的。” 陈染也想到了这一点,从现场情况往往能看出来一个人的性格。 厨房里的东西摆放很整齐,也干净, 没什么油污。按正常情况来看,如果有两个人在厨房发生打斗甚至凶杀行为,厨房不大可能保持得这么整齐干净。由此可见,此人要么心理素质极高,要么不是初犯。 至少可以看得出来,清理血迹的人如果是凶手,那这个人在生活中极有可能是个严谨而冷静的人。 她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想法,观察完那两滩较大的血迹之后,她仔细打量着厨房里的缝隙,还戴上手套,将几个柜门和抽屉依次打开。 灶台旁边有两层抽屉,上面一层放的是各种调料,这些调料都装在一个个大小一致的塑料盒子里。陈染小心拿起几个调料盒,想看看抽屉里是否会残留一些未被擦拭过的血滴。 连续拿起三个调料盒后,她竟真的找到两滴血滴。 两枚血滴都是在调料盒的缝隙中找到的,形状不规则,中心已经完全干涸。 “王队,你过来看一下。”其他人也在检查,每个人负责的区域不同。陈染这边有了发现,就把王队叫了过来。 “这两枚血滴形成的时间肯定超过一个小时。”王队用肉眼观察了一下,便按照经验得出了结论。 也就是说,在他们出发去那家鱼馆找武自强调查不久,汪佳惠家里就有人出事了。当然,这个出事的人很大可能就是她自己。 如果血滴是在十五分钟之前形成的,这时就只有边缘的一圈会变干。用手抹一下的话,除了最外层薄薄的一个环,中间的血液全都会被抹到一边。 但血滴在形成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基本干涸,用手是抹不掉的。 所以陈染这个发现,对于确定案发时间有一定的帮助。 为了精准地确认时间,王队告诉付林:“先拍照,再带人采下血样,回去让刑科中队那边做下血清氯渗透实验。” 做这个实验的目的陈染知道,这样可以精准地确定这些血液形成的时间。 可惜的是灶台和地面上的血液都被擦拭过,没有给他们留下足够的血滴样本,就没办法对现场进行复原,以便确定出血点的位置。 他们就只能大致估计出来,伤者受伤部位在心胸以上,极可能伤到了大动脉。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暂时还没在这个房子里找到汪佳惠和其他人的踪影。 那他们都去哪儿了,下楼离开了吗? 出了那么多的血,王队带人上来时却没在楼梯上发现血迹,如果受伤或者死亡的人被人带走了,那是怎么带的?是包扎好了还是用防水的材料给包住了? 王队看了眼灶台上显现出来的一大片翠绿,感觉案件一下子变得更复杂了。本来只有杜向南一个人死了,现在看来,可能又有一个人死了或者重伤。 那个刺杀杜向南的黑衣小个子还没找到,又出现了新的情况,案子明显变复杂了。 武自强基本可以排除,那么杜向南、黑衣小个子,中年眼镜男与汪佳惠这几个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队想了想,跟另一个手下说:“你和小陈去其他房间看看屋子里有没有藏人?” 他自己拿出手机,准备给梁潮生打个电话,向他汇报这件事。 房东也跟着他们进了屋,他也按照王队的要求戴上了脚套,在看到厨房里那几滩翠绿时,老头从上衣兜里掏出救心丸,往嘴里塞了一把,才没倒下去。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好好一个房子,竟成了凶案现场,以后还怎么租出去? 让他自己住他是不敢的…… 梁潮生很快给出了指示:“这个案子牵扯到好几个人,你们一中队人手不够,我跟老任说一下,看看他那边能否抽调出一些人手。” 王队还需要分出人手去楼下居民区进行调查,看看一两个小时之间是否有可疑的人走出这个小区,人手确实不足。 单元门口有个车库,车库里有个看车库兼捡废品的老大爷。他们上来时,有几个年纪相当的人就在车库门口坐着打扑克,这些人是必须要调查一下的。 几分钟过后,陈染和另一位刑警回了厨房门口,告诉王队:“几个房间包括阳台都检查过了,柜子和床底下也看过,没有人。” 那刑警又补充了一句:“没发现有隐藏的门。” 王队看了眼房东,问他:“你这房子有没有隐蔽的地方能藏人?” “藏人?我这房子四四方方的,应该藏不了什么人吧?不行我去看看。” 房东说完,又带着那刑警和陈染重新检查了一遍,确认几个大大小小的房间里都没有人在。 经过室内一个垃圾桶旁边,房东无意中往桶里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两个用过的套子。他顿觉晦气,气得胸口发疼。 那刑警却用戴着手套的手拈起一个套,对着光看了一下,奇道:“咦?里边什么都没有?” 有了这个发现,他又拿起另一个套观察了下,另一个里面也没有本应该有的体||液。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给王队之后,王队略一思索,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说与汪佳惠最近发生性/关系的就是那个中年男人,那他可能存在某种男科疾病,以至于跟汪佳惠行房两次都未至顶点。 中年男性出现这种情况并非个例,多的是一上了年纪就不行的?要么硬度不够,要么总是达不到射/精阈值。不管是哪一点,都揭示了这个人的身体状况。 他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放到证物袋里,随后又吩咐那刑警,“如果短时间内无法查到这个男人的信息,你可以带几个人去全市各大医院男科查一查。” “这个人的体貌特征比较明显,或许能查到一些线索。” 那刑警答应一声,重新返回卧室,和陈染一起开始提取指纹。 “付林,你带人跟我下去一趟,他们俩留下先取样。” 任队还没过来,王队打算抓紧时间查一下,看看小区附近是否有人曾看到过什么。 几个下楼时,车库门口还剩下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个人正弯腰往尼龙袋子里装塑料瓶,另一个人就坐在旁边的旧沙发上发呆。 听完王队的问题,那位收废品的大爷说:“你说六单元啊?我得想想……” “对了,中午我刚捡完废品回来,是有个人从上边下来了,就一个,是个男的。他背着一个蛇皮袋子,看着可沉了,这么大。”说到这里,老大爷用手比划了一下。 王队不禁与付林对视,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长什么样,穿着打扮你注意没有?”付林追问道。 “长相没注意,挺白吧。穿一身蓝衣服,就是那种粗布的工作服,还戴帽子。我以为是上门修东西或者干什么活的,也没多看。” “那他有车没?”王队考虑到,如果这个男人杀害了汪佳惠,他总不可能凭着两只手把人提到大街上带走吧? 不说别人会不会起疑心,光是重量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他有车,绿的面包车,看着挺新。车牌我没看,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王队摆摆手,和气地道:“没事,您能提供这些情况就很好了。那您能不能说一下,他那辆车停放在哪儿?” 这时代拥有私家车还是件奢侈的事,绿色面包车又比较少,有了这个情况,说不定能帮他们缩小调查范围。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1节 “就那边,走十几步就到。”老大爷往六七单元之间指了指:“就挨着花坛停的,那车走后,一直没车过来。” 王队不由有些欣喜,没车过来正好。 他转头跟付林说:“咱们带的装备不够,等任队带人来了,再提取轮胎花纹吧,好查查这个车。” 任队来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带着人和装备来到了现场支援。 留下几个人在楼下提取轮胎花纹,任队随着王队上了楼。 看完了厨房里被无水孔雀绿显现出来的翠绿血泊,任队不由得感叹道:“好家伙,还有三天就国庆了。国庆前要是不破案,咱们到时候就真忙不过来了。” “是啊,案子越来越复杂了,没想到一个歌手之死会牵扯出来这么多事。你说,这个案子会不会跟感情纠纷有关系?” “很可能,你们不是查过杜向南这个人吗?他家境不错,也没有欠朋友钱不还的情况,产生经济纠纷的可能性确实比较小。” “就是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得派出去不少人出去排查走访,这个工作量应该不小。” 他们俩说话时,陈染就在旁边的茶几上提取指纹。任队瞧见她站起来,知道茶几上的指纹已取好了,就叫住她,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面对任队的临时提问,陈染不假思索地谈了下自己对这个案子的思考:“我觉得还好吧,假设汪佳惠和眼镜男跟杜向南之死都有关系,那他们俩这两天做出来的事实际上也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些线索 “做得越多,暴露出来的线索也就越多。” “要是他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可能还盯着黑衣人的下落呢,未必会查到他们这里。” “所以,事后如果能证明,这个案子跟他们俩也有关系,那他们当前的行为就无异于往自己身上捅了几刀,是上赶着给我们送线索来了。” 王队不禁与任队对视了一眼,心想陈染这么说的确有道理。她考虑问题挺全面啊。 如果黑衣人刺杀杜向南之后,其他人什么都不做,刑警队的人或许一直查不到黑衣人的消息和身份,毕竟那个人在刺杀现场连指纹都没留下。 可汪佳惠却出现了,去刑警大队告发了武自强,指认武自强为凶手。 可能她大大低估了警方的调查能力,没想到警方略做调查,就把武自强排除了。 这样一来,倒把她自己推到了警方的视线里。 他点了点头,笑着说:“如果汪佳惠跟这个案子有关,那她的告发行为有可能就是画蛇添足之举,倒把她自己暴露了。” 任队也道:“没错,从她这里,我们又知道了眼镜男。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两个人倒推着查,看看他们俩跟刺杀杜向南的黑衣人有没有关系。” 取样还需要一点时间,但王队和任队还要布署人手查找眼镜男和汪佳惠的下落,所以两人看完现场后就下了楼。 陈染回到刑警大队时,王队等人还没回来。 刚进一楼,值班的老刑警就笑呵呵地叫住陈染,跟她说:“刚才又有人来送锦旗了,是从市局那边一路传过来的,当时你没在,要不就让他们跟你合影了。” “谁送的?”陈染工作几个月,一时也记不清破了几个案子,至于抓的人,能有几十个了,因为有些是团伙做案。所以她也不清楚,来送锦旗的是谁。 “是一家人陪着一个年轻姑娘来的,那姑娘瞧着身体不太好,那家家长说她是安茹高中同学,上学时被安茹霸凌过,在家休养了好几年。安茹被抓的事他们都听说了,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做了个大的锦旗送来。” 说到这儿,老刑警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面超大的锦旗,给陈染展示了一下。 “做得挺用心,就是太大了,叔你先收着吧,回头问问任队放哪儿。我还有样本要处理,回头再聊。” 陈染心里装着最近发生的案子,跟值班刑警聊了几句就去了刑科中队痕检室。 周浩和小朱已经接到了梁潮生的指示,陈染一回来,两个人就一起协助陈染处理她和另一位刑警取回来的指纹样本。 至于血液样本,则交给了杨法医和孙维一处理。 杨信刚也被任队抽调出来,和郭威一起外出协助王队等人展开排查。 没过多久,他就给陈染打来了电话:“那男的车牌号查出来了,车主是个麻醉医生,姓包,在八院上班,我们现在快到八院了。”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陈染还挺惊讶的。 “那当然,现在车本来就少,他那车还是绿的面包车,更少见了,去车管所一查一个准。” 陈染心道确实如此,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人了。 他知道清除血液,也知道把厨房恢复成原样,却不知道,现在警方破案的技术在不断进化着。血液即使被清除了,对警方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阻碍,只是麻烦一些而已。 当整个刑警大队如同机械一般精密运作起来,协同合作,就算是个作案老手,也很难掩藏行踪。 他们出现的次数越多,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陈染仍留在痕检室,她这边正忙着,梁潮生带着一个人过来了。 进门后梁潮生瞧了瞧陈染打印出来的一沓纸,说:“从汪佳惠那里提取到的指纹都在这儿了?” “对,能处理的基本就这些了。有一名男性的指纹匹配上了,该人31岁,94年5月与他人合伙搞仙人跳诈骗,被处理过,所以省指纹库里有他的指纹。” “其他指纹暂时还没匹配上。” 梁队点了点头,随后告诉陈染:“登云酒店老板五分钟前打电话来反映情况,酒店有个保洁在杜向南出事前,曾下楼丢垃圾袋。” “她就在垃圾桶不远的地方看到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人个子小小的,也戴着帽子穿黑衣,可能是凶手。” “保洁看到这两个人时,他们俩正在说话,凑得挺近,另一个人的体貌特征我问了,也戴眼镜,长得白,至于身高长相,保洁没注意。” 陈染马上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可能留下指纹?” 梁队笑:“很有可能啊。保洁说那两个人说话时离人行道旁边的栏杆很近的,手也抓过栏杆。” “不过那边的栏杆我有印象,不算光滑,有点子粗糙,我怕别人取不好,再把指纹给破坏了。” “不如你带几个人亲自跑一趟吧,这个案子太严重了,容不得差池,你去我更放心些。” 陈染也知道,如果栏杆上真留下了那两个人的指纹,那些指纹就太重要了。 事不宜迟,她得早点过去。现在天气转凉,万一来日早上有露水,她怕栏杆上的指纹会因此受到破坏。 她站了起来:“我这就出发,我带小朱和周浩一起去吧。” 梁队也知道,小朱和周浩最近都在钻研指纹处理,都挺用心的,他当然没意见。 “行,你们去吧,我再让两个人陪着过去。天快黑了,得保证安全。” 他这么做,主要是怕有人会突发奇想,想返回做案现场看看。 这世上最不缺奇葩,所以他得保证陈染他们在取样时不受打扰。 车开到半路上,小朱忽然好奇地跟周浩嘀咕:“你说,那个姓包的到底有没有病?” 周浩比较腼腆,他对这个问题也好奇,但他不好意思当着陈染的面谈论,就小声回道:“我也不知道。” 他没想到,陈染竟在副驾上头也不回地说:“听说是有,他在华光男科医院看的病,一中队的人已经拿到了病历。不过他今天请假了,没去医院上班。” 有杨信刚这个喇叭在,陈染每隔一会儿就能知道他们在外调查的进展。 “哦哦,居然真有病!染姐,你说,姓包的跟汪佳惠打起来,还动了刀子,会不会跟他这个病有关系?比如说女方对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把他惹急眼了之类的?” 陈染回头瞧见他一脸八卦,倒也没否认他这种猜测,说:“这也是一种可能,等晚上开会时你可以发言了。” 第74章 警队重器 遇事不决求助玄学 “浩子你怎么了?”小朱碰了碰周浩。俩人闲聊时周浩用手揉着眼角, 看上去眼睛好像不太舒服。 “眼睛有点干涩。”周浩放下手,看向车窗外。此时他们距离登云大酒店不远了,直线方向一千米左右就能到。 “熬夜看书了吧?不行滴点眼药水, 我那儿有,回头我给你一瓶。”小朱自己有时眼睛也不舒服。 做为一名合格的痕检,他几乎天天都要盯着各种指纹图对比, 眼药水可以说是必备神器。 周浩没推辞, 最近他们俩经常在一起讨论计算机图像增强方面的数学问题,已自发组成了一对互帮互助的学习二人组,关系自然差不了。 不知怎么回事, 司机突然猛打方向盘,周浩和小朱在猝不及防之下,身体都往一侧歪倒。小朱的脑袋还磕到了车厢壁,“咣”地一声,疼得他差点没闷哼出声。 陈染坐在副驾,及时位住了把手, 这才没有撞到。 给他们当司机的刑警气地按了下喇叭, 怒道:“这帮开渣土车的真是疯了, 过弯都不带减速的, 简直是欠收拾。” 陈染也注意到了,一辆渣土车违反交规,从左边的马路上快速拐过来。转弯过程没有减速,超车时还是从他们这辆车的左侧超过去的。 要不是司机反应快,两辆车势必会发生刮蹭。渣土车可比他们坐的这辆车吨位大得多, 一旦碰到一起,受损失的肯定是他们。 最令人生气地是,那辆渣土车在超车之后, 居然有一个身穿工装的男人从副驾探出头来,嚣张地向他们扬了扬手。 他这一扬手,众人都明白了,那辆车绝对是故意的。 就像某些雨天开车的人,在路过雨水坑时,明知道车速过快,雨水会崩到路人身上。但他们还是从水坑里快速开过去,崩路人一身泥水。有些人就喜欢这么恶作剧,以戏耍他人为乐。 但这辆渣土车的性质更严重,这已经不仅仅是恶作剧了。像他们那样操作,一个不小心,是会闹出车祸的。 “这人怎么这么张狂,谁给他们的胆子啊?”小朱气得都想隔空长出一个手掌,抽到那个男人脸上。 车后座一位刑警看了下渣土车开过去的方向,说:“这帮人可能是天御府项目部的人,那边有个棚改项目,盘子挺大的。” 登云大酒店快到了,几个人还要抓紧时间把酒店保洁说的指纹取了,所以他们暂时没时间去管那个渣土车的事。 “那边,你们看是不是有两个人在那儿等着?”小朱看到路边有两人,他们好像特意在守着一段栏杆。 其中一个中年女性身上穿的还是保洁制服,她手上牵着一个小男孩,从身高判断,估计是小学低年级学生。 司机靠边停车,陈染随着其他人提着工具箱穿过人行道,准备过去提取指纹。 看到他们身上的制服,等在栏杆旁边的年轻小伙马上朝着他们挥手:“几位同志,这儿呢。” 小伙身穿白衬衫配灰色马甲,脖子上还有领带结,看穿着应该就是登云大酒店的工作人员。 他未张口脸上就带上了笑,主动介绍道:“几位同志,我们庄总跟你们领导通过电话后,就派莉姐和我守着这块,就怕有人过来,把栏杆上的指纹给弄没了。” “对了,这就是莉姐,我们店的保洁,这个消息就是她提供的。” “我们庄总说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店协助的,请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尽力配合。” 小朱看了眼小伙,心道这小伙能被老板派过来是有道理的。他年纪不大,嘴皮子倒利索得紧,张口会抬人,这种会说话的人谁会不喜欢。 他们这几个人没有人是组长,但梁潮生的意思很明确,在现场要以陈染为主。所以小朱没有自作主张地搭话,先看了看陈染。 陈染和气地跟那小伙和保洁莉姐握了握手,说:“辛苦两位在这守这么长时间,太感谢了。回头一定要帮我们向庄总也道一声谢。” “暂时没有什么事,如果有需要,我再跟两位讲。” 小伙连声说道:“没事,您太客气了。” “对了,这小孩是莉姐的孙子。小孩对破案很感兴趣,爱看破案片,还爱看法制节目。能不能让我和莉姐陪他在这儿看一会儿?” 其实他自己也想看,但他怕这些警察不同意,就把莉姐的孙子拖出来当借口。 陈染不是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不过他们这次来只是取一下指纹,很快就能结束,她就同意了,“可以,不过你们不能过于靠近。”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2节 “没问题,我们站远点。” 陈染点点头,示意跟过来的两位刑警去周围把警戒带先拉上,免得有其他人也过来看热闹。 这一带的栏杆都是两年前安装的,栏杆上的漆面都完整,相对于旧的栏杆来说,光滑度要强一些,但也仅是强一些而已。 陈染目测了一下,栏杆扶手为圆柱状管,其直径大约有五公分,弧度对指纹的质量肯定有影响,但相对于一些细的管子,已经算不错了。 小朱迅速拿出多波段光源灯,周浩则先对保洁莉姐所指的那一段栏杆进行整体拍照。 “照吧,先观察下。”陈染走上前,示意小朱先用光源灯照向栏杆。 因为只需要检查长约两米的栏杆,工作量并不大,十几分钟后,陈染和小朱就在这段栏杆上找到了十二枚相对新鲜的指纹。 至于这些指纹有多少是两个犯罪嫌疑人的,有多少是路人的,暂时还不能确定。 周浩仍然负责拍照,每一个指纹他都要照出来。因为是在圆柱体上取指纹,且圆柱体不能移动,也不能带回刑警队,陈染便打算把照相取样和刷粉取样法都用上。 莉姐的孙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几位警察的动作。 他发现有位警察叔叔是负责照明的,另一位警察叔叔一直在拍照。至于那位漂亮的警察姐姐,则拿着一个刷子,在栏杆上仔细地刷来刷去。 虽然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把这些动作都深深地记在心里,打算等回去了,一定去书店或者图书馆找找答案。 陈染无意中看到男孩眼里浓浓的兴趣和那张兴奋的小脸,不由得跟小朱对视一眼,笑了下。小朱忙里偷闲,小声对陈染说:“等这小孩长大了,说不定能变成同行。” 这种可能还是有的,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这种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芽了。 栏杆不长,为了保证质量,陈染处理得特别细致。即便如此,他们也在天擦黑之前就取完了这段栏杆上所有的指纹。 现在还未对这些指纹进行处理,但刚才在观察和刷显时,陈染已经发现,有两枚指纹她见过,都是从汪佳惠家里提取到的。 这就说明,保洁莉姐提供的线索是真的。出事那天,黑衣小个子和另一个人应该真站在这里谈过话,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去过汪佳惠家的眼镜男。 据任队等人从八院了解到的消息来看,这个人应该就是八院的麻醉医生,姓包。 “准备收队。”陈染说完,开始跟小朱等人收拾装备还有取到的样本。 莉姐见他们要走,就拉着孙子的手笑着过来向他们道谢:“小奇今天特别高兴,谢谢你们同意让小奇留下来。” “没事,我还要感谢你提供线索呢。一会儿天就黑了,您先带孩子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陈染扣好样本箱的扣子,也跟那小伙告了别,随后她客气地目送莉姐拉着她孙子走到人行道上。 “东西都齐了,没落什么,咱们也走吧。”陈染说完,提上箱子就准备上车,回刑警大队后她还准备抓紧时间把这些指纹都处理出来。 小朱也提着工具箱,走到车边先打开了后备箱盖,准备把东西都放进去。 就在这时,几个人听到一阵轰轰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熟悉。 顺着声音望去,他们居然又看到了一辆渣土车,是红色的。那辆车与之前的渣土车颜色虽然不一样,但开车的架势却如出一辙。 两辆车都违反交通规则拐弯,过弯时不减速。 不过这次他们拐过来时,有一位交警已骑着摩托追上来,示意他们靠边停车。 那辆车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甚至还刻意拐了下弯,与骑摩托的交警碰到一起。 交警的摩托瞬间被撞向路边,交警本人也从车上摔下来,身体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几下,随后又在惯性驱使下,撞向路边的行道树。 开车的刑警已坐在驾驶位,并做好了开车准备。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看着那辆渣土车转眼就要从他们这辆车旁边超过去,再不停下来,就有可能撞到不远处的两个路人。 他下意识掏出警队配给他的枪,朝渣土车两个后轮连续射击几次。 他是老刑警,在十几年前经常面对各种悍匪,反应快,枪法也准。这几枪全都命中目标。那车由于惯性又往前滑了一段,最终在晃动中被迫停了下来。 “艹!怎么回事?”司机听到了几声巨响,随后轮胎就爆了,但他在短时间内还没意识到那些巨响就是枪响。 车窗开着,他伸出手要开车门,想下去看看情况,就见一个年轻姑娘出现在他面前。 那姑娘二话不说,拽开车门,踩上台阶,拽着他的领子就将他从驾驶座上拖了下去。 小姑娘把他拽下车之后,又用力将他掼到柏油路上,随后掏出手铐,将他铐在了路边的栏杆上。 “你,你干什么?”司机试图挣扎。 他体型彪悍,一时竟不清楚,怎么竟被人从车上拎了下来? 明明想反抗的,但他居然完全没办法从那女孩手中脱身,还当着街上不少路人的面,被她给铐到了马路边。 有些路人也看到了这个经过,看到司机被陈染从车上扯下来,还给他戴上了手铐,都觉得解气得不行。 有些人本来就住在这一带,自从那个工地开工,他们连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天被那些横行霸道的大车给撞了。 陈染懒得跟司机这种人废话,考虑到上午那辆蓝色渣土车也是这个作风,陈染明白,这不是单个司机的问题,而是那个工地上某些人有问题,才会有这股妖风。 再不管管的话,说不好哪天会酿成祸端。 凭这些渣土车横冲直撞的作派,连交警都不怕,他们这样横行怕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染跟另一位刑警说:“华叔,麻烦你先看着他,还有副驾那个人也先带下来。我联系下梁队。” 刑警华叔也知道今天这件事不是小事,刚才那位交警在执行任务,想让那辆渣土车停下来接受检查。那辆车不但没有停车或者减速的倾向,还敢把交警恶意撞飞,这个性质相当严重,是必须要向上汇报的。 “你打吧,这边交给我们。” 梁潮生接到陈染电话后,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在室内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告诉陈染:“这件事我会跟天御府的人交涉,我现在派人过去支援,他们到了之后,你先带人回来处理指纹,其他事情由过去支援的人接手。” “那位交警情况怎么样?” “交警呼吸状况尚可,但他头部被撞,意识有点模糊。皮肤也有大片挫裂伤,是否存在脑震荡和内脏出血的问题暂时不清楚。我这边刚叫了救护车,一会儿能到。” “行,交警队那边我马上联系。”梁潮生说。 对于天御府的事,梁队也有耳闻。他其实也想找机会敲打敲打那伙人,免得他们在容城这边闹出乱子。只不过最近案件一个接一个,他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 借着这个机会,他正好可以跟天御府那边交涉一下。 但在建中的天御府离登云大酒店虽然不远,两个地方却分属河东区与河西区,所以这件事他还得跟河东区的人沟通下。 陈染和小朱傍晚在刑警大队处理指纹时,一中队的王队带着几个手下和杨信刚还留在八院进行调查。 他们查看过包医生的档案,从照片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与汪佳惠存在男女关系的中年眼镜男。 “对于包医生的情况,你们了解多少?比如婚姻状况,平时为人等等。”王队把主任和科室几位大夫护士分别叫到办公室,以便弄清楚包医生的情况。 这些人都不太清楚包医生犯的是什么事,说的话大都比较保守。 有个护士年龄比较小,说得相对多一点,谈的主要是包医生的婚姻情况:“包医生工作还行,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 “她前妻以前也在咱们医院上班,四年前跟包医生离的婚,离婚不久她就跳槽到了别的医院。” “你的意思是,包医生离过婚?那离婚原因是什么?” 对这个情况,王队很感兴趣。 小护士下意识翻了个白眼:“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喜新厌旧吗?” “他前妻是他大学同学,俩人一路扶持着走过来的,她都没嫌包医生家里穷,时间长了,包医生自己倒变心了,跟一个姓余的药代好上了。” “他也不想想,那个药代比他小十五岁,长得还妖里妖气地,跟他能是真心的?” “俩人倒是结了,不过这两年俩人关系不怎么样,又开始闹离婚了。” 小护士说得有点上头,压低声音,又说道:“我听说那个药代给他戴绿帽了。你们可别跟别人说这是我说的,行不行?” 说完这些,她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顿时有点后悔。 王队安慰她:“没事,这些笔录外人看不到,我们不会乱说。” 又问了问那个药代的工作单位,王队就让小护士出去了。 整个调查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看看还没到下班时间,王队就让科室主任打电话给包医生,以紧急手术的借口把他叫到单位,但包医生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那位主任就跟他们说:“要不,几位去包医生家里看看?” 包医生的家他们当然要去,但王队担心他现在并不在家里。 “除了家,包医生在容城还有哪些住房,他家亲戚的情况你们知道吗?”王队追问道。 对于王队这些问题,八院的人都表示不知情,但王队注意到一个护士长神色略有异常,只是她当众什么都没说。 王队没说破,跟主任告了辞,从办公室出来后,先让其他人下楼等着他。 他自己则若无其事地穿着便装在走廊上转悠,等到那护士长落了单,周围没有其他人在时,王队才把她叫到一个安静的拐角,严肃地问她:“关于包医生的去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如果你知道却不说实话,事后我们了解到这个情况,可以认定你有做伪证的嫌疑。” 护士长神情有点紧张,看了看周围,发现附近确实没人,这才匆匆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那天听他跟别人聊过,说他好像打听到了一个会看事儿的人。” “他今天请假,可能就是要去看事儿吧?” 王队奇道:“看事儿?看什么事儿?” 护士长摊了摊手,“不太清楚,不过我瞧他最近好像什么事儿都不顺,可能想改改运势吧?” “那个地方我也听说过,在河源村,就是沙口区的。” “行,这个情况可能会对我们有帮助,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线索,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忙吧。”王队才说完,护士长赶紧迈着碎步离开了。 从八院出来,王队联系了一下二中队长任队 ,他先说了下他们在医院查到的情况,接着说:“关于包医生第二任老婆的情况,还需要你那边帮忙调查下,主要查这个人与他人的金钱往来,感情纠纷,婚前婚后与哪些男性有过密切关系。” “我现在要带人先去一趟包医生家里,如果碰不到他,就去一趟沙口区河源村。” “行,姓余的药代是吧?丰乐药业的,放心,我马上让人去查。”任队答应得很痛快。 两个中队之间当然有竞争,但真出了案子,需要合作时,肯定要尽力配合。 “行,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我这边打算先去包医生家里走一趟,找不到人再去沙口区河源村看看。”王队说完,才挂了电话。 他们暂时弄不清包医生把汪佳惠弄到哪儿去了,就只能先尽量找到包医生的去向。 不出预料的话,包医生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警察已经盯上了他,所以他有可能还会在容城活动。 至于医院里那些人,在接受调查时都签了保密协议,未必敢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包医生。除非他们中间有同伙,但王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王队带人赶到包医生家里时,家里并没有人在。邻居也说包医生一大早就出门了,一直没见回来。 “你去买点水和面包,买完了赶紧回来,咱们还得再去一趟河源村。”看到路边有个小卖部,王队让人去小卖部买点东西,方便他们在路上吃。 河源区距离市区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王队带人赶到村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老乡,打听一下,您这个村里有没有大师啊?” “家里小孩半夜老哭,都快一个月了,想找个大师给瞧瞧。”王队让人把车停在村口,看到几个上了年纪的男女,就客气地给这几个人发烟。 “就是想找人看事儿呗,你们顺着这条路往里走,走到头,门口有一棵大柳树,还养着一只羊的就是。”有个老头热情地站起来,给王队指了路。 这些人都是村里的老人,对村里大小事几乎了如指掌,堪比情报人员,怎会不知道这种事? 他们只当王队等人和其他城里人一样,都碰上了烦心事,想找到解决办法,谁都没怀疑这些人的身份。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3节 三分钟后,一位刑警把车停在栽种着大柳树的院落门口,那道铁栅栏门开着,除了他们的车,门口还停着一辆绿色的面包车。 他们还没下车时,就看到那辆车,车上的人顿时没了疲惫感,全都支棱起来。 这辆车应该就是包医生的吧?车牌号也是一致的。 “你们两个在院门口守着,别让人跑了。我带人进去。”王队吩咐道。 院内东向有一间房光线比较暗,一个中年男人盘腿坐在榻上,在他面前有个香案,香已经插好了,只是尚未点燃。 他给人看事一般都是看香燃起后烟的形状,来作判断。 在看事儿之前,他问面前的人:“你想问什么?” “大师,帮我看看,我是留在容城好,还是先离开?”那人戴着眼镜,正鞠坐在一个蒲团上,双手合什,态度很恭敬。 第75章 警队重器 乔装 盘坐的中年男人点燃了香炉里那一支香, 淡淡的烟气开始向上升腾,在半空中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那男人端坐不动,手掐着诀, 包德兴见了,也不知道这个看事的人到底是哪个门派的。 没有想象中的神仙附体,也没有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这位大师看上去安静又凝重, 让人在旁边不敢发出大一点的声音,生怕给大师造成了干扰。 香燃到三分之一处,大师终于抬起眼皮, 薄唇轻启:“你不必离开。” 不用离开吗?这能行?包德兴心里不确定,客气地追问:“大师,能不能解释一下?” 大师瞥了他一眼,眼皮随即又耷拉下去,并没有要继续做答的意思。 介绍包德兴过来的朋友见大师不再说话,赶紧示意包德兴奉上准备好的红包。 红包的具体数额并没有规定, 都是看着给。一般是二十以上, 二十至五十之间居多, 当然也有给几百甚至上千的。 包德兴感觉这次来得亏了, 他又搭人情又搭上一百块的红包,连多问一句都不行,就这…… 但大师这种人玄得很,他也不敢随便得罪,所以他客气地把红包放到大师身边的小盒子里。 大师站起来, 掸了掸衣角,做出送客姿态,包德兴只好背上背包, 转身准备离开。 这时门开了,五六个青壮年男人鱼贯走过来。看到这伙人,大师果断后退,避到了一个柜子旁边。 带包德兴过来的朋友感觉新来的几个人气势很盛,他下意识要拉着包德兴侧身避开。 对于这些人的身份他倒没有起疑,只当这些人也是慕名而来,跟包德兴一样,是来求助于大师的。 他拉了一下包德兴没拉动,再拉一下,包德兴居然抖了抖,还是没动。 王队一眼看到了屋子正中间的眼镜男,他的长相和与八院简历上的照片差不多,跟汪佳惠同小区的人描述的也一致。 “包德兴,对吧?”王队声音里没有感情色彩,问话后便盯着包德兴的眼睛,观察着他的反应。 是他没错了,在对视那一刻,王队就确定他们没找错人,包德兴身上一定有事。 否则他在突然见到他们这些人的时候,不至于在刹那间摆出谨慎和防御的姿态。像他朋友那样的反应就比较正常。 “不,不是,你们认错人了。”包德兴马上摇头否认。 这些人气质特别,肯定是警察! 他想过有一天会被警察找到,但他从没想过,这些人居然会来得这么快。 明明他做事很隐蔽,该清理的也清理了,这些警察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也反应过来了。 他那朋友大吃一惊,盯着包德兴欲言又止。那一刻他已失去了表情管理,眼里的震惊和疑惑根本瞒不过王队等人的眼睛。 王队二话不说,示意手下把包德兴抓了。“就是你,不必否认了,想确认你身份很难吗?” 王队说话时,杨信刚和其他人已迅速上前,控制住了包德兴,并给他戴上了手铐。 包德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再挣扎。事实上他想挣扎都没用,他连一个正常男人都打不过,还能从这几个大汉手中逃走? 他那朋友再次陷入震惊之中,张着嘴,好一会儿回不了神。 包德兴满腹怨气地看了眼躲在墙边和柜角的大师,质问他:“你不是说我不必离开容城吗?我没离开不也出事了?” 大师平静地道:“是否离开,决定权不在你手上。” “说你不必离开有问题吗?你以为你想离就能离开?” 包德兴更生气了:“刚才要你一句解释那么费劲,现在话倒多了。” 大师没搭理他,心道跟你们这些人多话,不是破坏他高人的形象吗? 王队看了眼离他们三尺远的大师,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问你什么了?” 大师这才走得稍近了一点,客气地说:“没问别的,他想知道是留在容城好,还是去外地合适。” 王队点头,又问包德兴那位朋友,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这其实也可以从侧面上证明,包德兴身上有事。这才促使他想丢下八院带编制的工作,远走他乡。 去外地的目的当然很明显,就是想逃走,以躲避警察的抓捕。 之所以还想问问是否该留在容城,应该是舍不得放弃这边打拼多年的事业,另一方面还心存侥幸,赌警察不会查到他身上。 包德兴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也的确心存侥幸,认为警察不会找到他头上。 这年头破不了的案子并非个例,他做案时很小心,包德兴比较自负,觉得别人能躲过去,那他为什么不能呢? 所以他没走,为了让自己安心,他特意找到这位大师住的地方,想从大师这里问计讨主意。 警车载着包德兴离开了河源村,返回河西区刑警大队。至于包德兴那辆车,已被一位刑警开了回来。包德兴的朋友也跟着警察去了刑警大队做笔录。 到达讯问室后,包德兴一言不发。他研究过法律,不是法盲,知道乱说话容易被警察抓住漏洞,所以他一路上一直在装死。 王队先叫人取了他的指纹和血样,亲自把指纹送到了痕检室。 这个时间,陈染和小朱等人已经把登云大酒店附近栏杆上的指纹处理好了。 “陈染,麻烦你做个加急,把包德兴的指纹做下比对。” “行,拿来我看看。”陈染说着,把那张刚按好的指纹卡接过去。 包德兴的十指指纹和掌纹都在指纹卡上,不需要通过电脑比对,仅凭肉眼,陈染就把包德兴左手中指和无名指指纹勾了出来。 “这两枚指纹,曾出现在登云大酒店外的栏杆上。结合酒店保洁的证词,包德兴在杜向南遇刺前,的确曾经和凶手一起站在离案发现场仅十几米开外的栏杆处。” 陈染一边说,一边从电脑上调出他们在栏杆上所指到的十几枚指纹,其中有两个指纹是挨在一起的,被标注为6号和7号。 王队凭肉眼来回比对了一下,基本已确定,这两枚指纹确实是包德兴的。 “不错,有了这个证明,足以说明,杜向南出事之前他曾出现在现场。” 小朱也在旁边,他看了一眼,说:“汪佳惠家里也有这个人的指纹,厨房、卧室和客厅里都有。但厨房里的指纹主要是汪佳惠本人和包德兴的。” 小朱说完,拿出了他们在厨房现场拍摄的指纹图。这几张图片都带着背景,有的背景是墙上的瓷砖,有的背景则是大理石灶台。 “看样子,汪佳惠现在凶多吉少啊?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王队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任队亲自带人在查。” “他们已经查到,包德兴父母去世后留下一个房子,在棚户区。那一带要拆迁,绝大多数居民都签了合同搬走了,留下不少空房,就剩几个钉子户还在坚持。” “我们怀疑,包德兴如果真带走了汪佳惠,有可能把她藏在那里。当然,也不排除他会在河里或者野外抛尸的可能。” 那种接近荒废的住宅区的确适合藏人,本来就没几个人住,也没人过去,即使尸体臭了,也未必会有人发现。 陈染也知道那片区域,那个位置不属于河西区,离市中心有些距离,挺大的一片小区,除非用上警犬,否则想在短时间内找到人还真不太容易。 几个人正在说话时,一位刑警匆匆跑过来找王队。 “王队,找到包德兴老婆了,是二中队的老吴把人带回来的,她现在询问室。” 王队当即站了起来,临出门前,他征询了陈染的意见:“包德兴第二任妻子是医药代表,姓余,叫余依依,在丰乐药业上班。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现在已接近晚十点,考虑到陈染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个案子,如果天色尚早,王队会直接请陈染过去。但现在实在是晚了,陈染不是他手下的人,他得征求下对方的意见 “先看看吧。”陈染也想看看这位医药代表到底是什么人,她是否也参与了这个案子。 八院那位小护士曾说过,包德兴喜新厌旧,抛弃了第一任妻子,与第二任妻子余依依结了婚。 按照这位小护士的描述,陈染原以为她到询问室时,会看到一个小护士所说的妖娆女人。 但陈染和王队在看到余依依的时候,都大吃一惊,眼前的女人长相确实不错,但她太胖了,目测体重能超过一百七八十斤。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心想这人不是药代吗? 一般情况下,药代的颜值和身材都是顶好的。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人的表情管理还算到位,短暂错愕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王队看着询问室里的老吴和另一位刑警,不出意外,这两人眼里都有一抹促狭的笑,看样子是故意在看他和陈染的笑话。 “余依依,能说说你跟包德兴之间的事儿吗?”问过姓名和家庭住址等基本信息,王队便问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余依依也知道包德兴犯了案子,她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口才也很好,说起包德兴简直是滔滔不绝。 “包德兴是骗子,早知道他自己和家里是什么情况,我根本不可能跟他结婚。”余依依开口第一句话就把包德兴打成了骗子。 陈染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上则拿着一份老吴带回来的调查材料。 这些都是跟余依依有关的信息,从上面能看出来,余依依在包德兴与前妻未离婚之前就与包德兴公然同居,这一点有很多朋友和同事都能做证。 且在她与包德兴婚后这几年,她也没闲着,男女关系比较混乱。 看完这份资料,再听着那女人口若悬河地控诉着包德兴的种种不是,连续骂了半个小时都不停,陈染只觉讽刺。 负责做记录的刑警手上的笔哗哗往下写,书写时间有点长,写得他手腕发酸。但他还挺高兴的,因为这个女人说的很多情况对案子都有用。 余依依不仅提到了汪佳惠和包德兴之间的关系,还说包德兴是个没用的男人,动不动就萎了。谁都看得出来,余依依现在对包德兴一点感情都没有。 也许她以前对包德兴就不存在什么感情吧? 继续听下去,大都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纠纷,以及各种争吵。 余依依爱玩,对包德兴在外面的社会关系了解较少,也不清楚他平时会去哪里,所以暂时没有提到新的情况。 陈染听她车轱辘话来回说,再看着她那张脸,感觉她这种胖不正常,脸如满月,带着病态,像是激素用多了。 想到这儿,她冲老吴招了招手,问他:“有没有余依依的病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4节 这一点老吴之前真没考虑,他摇了摇头。陈染看到余依依背着一个包,趁着她暂时住了嘴,就问她:“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有去看过病吗?” 余依依说:“这两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吃得很少,就是控制不住体重。像吹气球一样猛长肉。” “有没有检查过,病历有吗?我有朋友懂医,不如让她帮你瞧瞧,顺手的事儿。”陈染说得挺客气。 因为肥胖,余依依都快保不住工作了,人到了这个程度就容易病急乱投医。 所以她一听说陈染有懂医的朋友,连骂包德兴的心思都没了,马上从包里拿出一份病历和一沓检查单,说:“前几天去医院还查过,医生说我可能是激素用多了。” 陈染心道这一点跟她之前的猜测倒是一致。但余依依是药代,这一行对形象要求相当高,她要是知道使用激素的后果,会随便用吗? 这背后怕是有些原因的… 想到这儿,她又问余依依:“那你用过激素吗?什么时候用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听说有的小诊所乱给人打激素,我都不敢去,有病都去大医院。最多感冒了打点头孢,别的我能随便用吗?肯定是医生误诊了。” 王队等人这时也隐约猜到了陈染的用意,考虑到包德兴的职业和这对夫妻俩之间的关系,王队和老吴都人都产生了猜测,或许余依依发胖的原因真是因为激素过量。 她自己没用过,但她枕边人要是偷偷给她用呢? 包德兴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他们以前办的案子,就有一部分是给配偶下药的,下砒||霜下老鼠||药相对多见一些,给配偶用激素的倒是没见过。 陈染让人带着检查单据和病历去找孙维一和杨法医,他们俩可都是正规医药大学毕业的,哪怕没当医生,这些单子他们也看得懂。 不到十分钟,那位刑警就回来了。王队问他:“怎么样?” “确实是激素过量导致的,血检中地塞米松浓度明显偏高。” 陈染和王队暂时都没说话,看向余依依。 余依依一脸惊讶,片刻后才喃喃地道:“真是激素过量?可我真没用过?” 她眼珠来回转动,好像在回忆。过了几分钟,她忽然问陈染:“包德兴是医生,你们说是不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 “这个暂时确定不了,但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陈染不会乱说话,只说有这种可能。在没证据的情况下,她不会给余依依肯定答案。 余依依却认定了这事儿就是包德兴干的,“是他,肯定是他,不是他也不可能是别人!” “他就是想让我变成丑八怪,这样就得守着他一个人,哪儿都不能去了。这个混蛋,看我不打死他……” 说到后面,余依依已有狂躁的趋势,看上去是恨极了包德兴。 王队想了下,跟余依依说:“如果你希望找到包德兴害你的证据,那就要协助我们调查。你可以仔细回忆下包德兴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还有他在外有没有其他住处。” “如果可能,你打听一下,包德兴有没有跟一个身高约165左右的小个子男人接触过,尤其是近期。” “稍后我们会派人去你家里搜查,顺便也会寻找包德兴对你使用地塞米松或者其他药物的证据,你如果想找到答案,最好配合。” 余依依现在恨不得包德兴去死,她这辈子最大的资本就是她的外形。她变成这样,已经成了公司里其他人的笑柄,以前的竞争对手更是不时嘲讽她几句。 她感觉她好好的生活都快被毁了。 所以她马上说:“你们放心,我一定配合。” “你们想问那个小个子是吧?这事我不清楚,我得打几个电话,别的事我也可以帮你们问问,方便吗?” “打电话可以,就在这儿打吧。”王队示意余依依就在询问室里打。 余依依手机上存着上千个号码,她翻出五六个人的号,连续拨打出去。 电话一接通,余依依说话的声音就变了,听着嗲嗲的。 “三哥,是我啦……”老吴听的直起鸡皮疙瘩 ,这声音实在有些让人消受不起。 余依依连着打了三个电话出去,终于打听到了那黑衣小个子的信息。 “打听到了,包德兴在老家有个远房亲戚,在这边工地干活,来了有两个月了,好像是在工地给人拌水泥运砖。” “他个子就挺小的,可能就一米六多一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 王队马上追问道:“知道哪个工地吗?姓名呢?” “姓名不知道,工地好像叫什么天什么府。” 陈染:…… “是不是天御府?”市内叫天什么府的项目就只有这一个了,如果这两个字没问题,那个黑衣小个子应该就是在天御府干活。 “那就不知道了,他也就记得这些,再多想不起来了。”余依依摇头。 王队客气地跟她说:“行,谢谢你帮忙提供这些线索,回头我会派人去你家里进行搜查,到时候还请你配合。” 余依依巴不得警察早点去她家,好查到包德兴给她用药的证据,所以她答应得痛快。 她以为谈到这里,她就可以回家了,但陈染又叫住她:“能说下你跟杜向南的交往史吗?” “包德兴是否知道这个人跟你有超出友谊的关系?” 余依依面色变得不大好,她没想到警察居然还知道她和杜向南之间的关系。但事实上她和杜向南谈不上交往。 因为杜向南长得帅,又是歌手,从来不缺女人,两人之间不过是逢场做戏而已。 “我跟他不算熟,只见过三次,包德兴也知道杜向南,因为我跟他吵架提到了杜向南。” “哦,当时你跟包德兴是怎么说的?”之前的口供中,余依依一直在咒骂包德兴的各种不是,对自己的一些问题却避而不谈。 陈染无意去评判她在道德方面的问题,但杜向南的事跟案子有关,她不能不问。 这件事有个疑点,因为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跟余依依交往的男性不少,杜向南恐怕只是其中一个。那么死的人为什么只有杜向南,其他人却没事儿? 对于陈染的问题,余依依不太想谈,但王队等人此时也在严肃地看着她,她有点怕,只好如实说道:“我…我当时骂包德兴不是男人,是个废物,跟杜向南比连跟小指头都比不上。” 陈染:……所以,这或许就是包德兴恨杜向南的动机? 也算说得通,但如果还有其他原因,做案理由或许会更充分些。 余依依离开之后不久,任队也带着人回来了。 “那一片地方太大了,我们只搜了四分之一,暂时还没找到汪佳惠。”任队看起来挺累,从下午开始,他就带人在那片荒废的棚户区里搜索,一直没停过脚,回队后他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先歇着,不行明天调警犬过去,光靠人力太浪费时间了。”给任队倒了杯水,王队又把余依依的询问笔录拿给任队看。 “居然是这么回事,照这样子,包德兴的确有作案动机。老婆在他面前说他不行,夸别的男人厉害,恨意不就上来了?” “那我们接下来的重点,一个是寻找汪佳惠,另一个就是想办法找到那个姓名不详的小个子。” 王队却道:“天御府项目部的人可不是善茬,他们未必会愿意配合。我们的人要是贸然进去搜查抓人,搞不好还容易出事。” “你也知道,里边坑连着坑,到处都是钢筋、砖头、水泥,随便进不行的。” 任队懂得他的顾虑,傍晚他们刚抓了天御府项目的渣土车司机,现在想让项目部的人配合查人,他们能配合才怪? 贸然进去抓人的话,自己人出事不值当。要是一个不小心,在追击过程中导致工地上的人受伤甚至致死,警队的人脱警服事小,严重的话还得进监狱。 所以这件事不能这么办,得另想办法。 想了想,任队说:“要不这样,先派几个人摸进去,进去打工或者送菜都行。” “工地外边还有个夜市,到晚上工地一停工,里边很多人都会出来买吃的,不买也会逛。咱们可以在外边多撒几个人手,看看哪个人比较可疑,就找机会把他的指纹取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王队也是这个看法,这样明显更稳妥些。 第二天,警队有位上了年纪的刑警就跟着菜贩子摸进了工地,经过打听,还真让他打听到了,工地上确实有几个小个子,但他再想打听,就被一个壮汉赶走了。 那人还吩咐后厨,以后不能让生面孔进来。 王队本来还想安排人以打工的方法进去,一边干活一边打听,再想办法取到指纹。但这家工地居然也不招生手,一定要熟人带才肯招。 连续碰壁,一二两个中队的负责人都感到纳闷。 这个工地为什么会这么严格,不就招个建筑工人吗?怎么还非得让熟人带的才肯要? 这件事多少透着些不同寻常。 但他们最近想解决的就是那个小个子,其他事只能暂时先放下。 为了这事,梁潮生特意把两个中队的主要人员召集到会议室,说:“今天大家碰个头,都想想,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凶手找出来?” 众人想了几个办法,有说去夜市卖煎饼的,也有去变魔术的,还有伪装成食客的。 这些办法不是不行,就是效率有点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作用。 那个小个子还在不在工地他们不知道,时间长了他要是联系不上包德兴,说不定就会离开容城,所以这件事最好能快点解决。 想了半天,老吴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要不,我们找个会忽悠的大师,让他去工地门口给人算命。很多人都信这个,只要钱要的少一点,肯定有人愿意算。” “算得准了,围过来看的人肯定多,到时候咱们在外围就可以找机会观察 ,看看哪个人可疑,再借机取指纹。” “这个主意好是好,但咱们去哪找那种能忽悠的大师啊?”一位刑警很认可老吴的提议,但是这种高人上哪儿去找?他自己都想知道。 老吴看了眼陈染,没说话。小朱和杨信刚等人也下意识朝着陈染看过去。 就连梁潮生和任队的视线也慢慢移到陈染这边。 刑警大队里不缺人才,很多人除了干刑侦,都有一些绝活,比如乔装,玩魔术等等。 但能掐会算的,还真没有,毕竟他们不提倡这个。 那么多目光集中在陈染身上,陈染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说道:“别看我,我扮演不了大师。我也说不出那么多话术。” 老吴笑着说:“你去的确不太合适,岁数太小了。不过你可以帮咱们介绍一个人,这方面的人才你应该知道吧?” 陈染知道这个案子挺急的,她倒真想起了一个人,之前她和肖明非、丘佳乐一起逛夜市时曾见过对方。 那个人以前在青云观住过两年,陈染手机里还有他的联系方式。 要论忽悠,这个人还算合适。 她就道:“那我帮着问问吧,我也不知道他能同意不?” 梁潮生赶紧让陈染给那个人打电话,争取把人请来。 “邬恨生同意了,但他有个条件。”没过多久,陈染打完电话回来了,但她神情看上去有点郁闷。 “什么条件?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们肯定会尽力。”梁潮生说道。 “他说要让我给他打下手,得有人给他端茶倒水,他才同意。”想到邬恨生那老家伙当时的语气,陈染特别无语。 那老家伙就是成心的,想借着这个机会在她面前好好摆摆谱。 关于这一点,梁潮生等人可不好替陈染答应。陈染当然明白他们的意思,她想着不就是给对方倒水打打扇子吗?为了破案她就委屈自己一回算了。 “我刚才已经同意了,他一会儿就能到。”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5节 “到时候你们可以看看他的说辞,看他是否合格。”陈染给了梁队一个定心丸。 梁潮生听完,看着陈染白晳的脸和高挑的身材,越想越不放心。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如果让她站在那种工地门口,不知道会招惹到什么狂徒。 想到这儿,他马上招手把一中队一名刑警叫过来,吩咐他:“晚上出发之前,你给陈染化下妆。” “记住,一定往丑了化,肤色要暗一点,安全起见,皮肤上再化上一些斑。” 陈染:…… 她没想到,一中队那位平平无奇的刑警居然还会化妆。能让梁潮生如此信任,那他化妆的水平肯定不会差。 化得丑一点她能理解,无非是不希望那些工地上的人骚扰到她。 二十多分钟后,一个身穿唐装的老者拿着一个布袋子和一把折扇出现在门口,他从出租车上下来,跟门卫报了下名号,门卫马上放行。 第76章 警队重器 第二手准备 邬恨生还在半路的时候, 梁潮生想起一件事。河东区云队有个亲戚年底打算在容城开一家大超市,他们印了不少调查问卷,近期正准备招一些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在街上给市民发传单。 想到这儿, 他先给云队打了个电话:“云啊,你叔不是要在咱们这儿开个超市吗?” “对,是有这事儿, 先开一家, 顺利地话还要开新店。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这个点云队也没闲着,在忙着布署国庆安保的工作。 “是这样,我这儿有个案子, 就登云大酒店门口那起凶杀案,你知道的。现在我们查到了凶手的线索,这个人可能就在天御府工地里边干活。” “这个啊?这事我太清楚了,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想让我做什么?”云队问道。 天御府可是在河东区刑警大队所在的辖区,如果凶手真在那儿, 他这边于理也该派人协助。 “这事儿, 不用你那边出人, 你帮我搞点问卷就成, 我们拿来直接用,一个小时内能不能送到……” 梁潮生说了下自己的打算,云队哪有不答应的? 他马上帮梁潮生联系了自家亲戚,那位亲戚不仅提供了现成的调查问卷,还主动提供各种礼品。 这些礼品原本就是要随着调查问卷一起送出去的, 早已准备好,倒省了梁潮生不少事。 他本来还准备自己出钱,好让人抓紧时间去附近的小商品城加急采购些小礼品。 想让人填写调查问卷却连礼品都不送, 能有几个人愿意? 所以礼品是必不可少的,这个道理就像新店开业送鸡蛋一样,白得的东西总会有人喜欢。 得到肯定回答,梁潮生便重新返回了会议室,把一二两个中队长都叫过来,跟他们讲:“老吴出的主意确实不错,邬道长是陈染推荐的人,应该也能胜任。” “但机会不多,咱们不能只把希望放在邬道长一个人身上,要做第二手准备。我刚联系了云队,他那边稍后会送一批超市调查问卷过来,还配送各色礼品。” “咱们要找几个人伪装成超市推销人员,让工地的人先填资料后领礼品,姓名和电话号让他们都填上,就说稍后会进行抽奖,抽奖信息三日后公布。” “那种调查问卷我看到过,纸质光滑且有一定硬度,用光扫一扫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看清上面的指纹。” “让小朱和周浩在车上等着,带上装备。那些人填单子的时候你们要派人重点关注身高符合的人员。可疑人员的单子要第一时间送到他们俩手上做比对,一旦比对成功,马上动手抓人。” 听了梁潮生这个主意,任队和王队都觉得不错。 “这个招应该好使,我奶奶都八十多了,要是听说哪里能免费领鸡蛋,她就算排两个小时的队也得去,管都管不了。免费的东西没几个人不喜欢。”任队说。 王队也说:“有免费礼品,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吸引大量人员过来。在填资料的过程中还会在纸上留下指纹,倒省了咱们另外找借口取指纹了。 梁队点了下头,又告诉两个中队长:“你们俩带人做下布署,别到时候找到人,到抓捕的节骨眼上出岔子,让人跑了。” “谁手底下的人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王队和任队都郑重地做出保证,随后几个人和一些老刑警都围在地形图旁边,写写画画地做着规划。 邬恨生上楼的时候,王队和任队已经布署得差不多了。 当他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唐装施施然走进刑警大队会议室里,任队还挺惊讶的。挺普通的一件唐装,穿在他身上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高人感觉。 老头颌下蓄着短须,看着五十有余的年纪,头顶用竹子盘起的头发却漆黑一片,看上去劲瘦有力。这种外形,往那一站,即使什么都不说,都会让普通大众产生信赖感。 杨信刚悄悄扯了下陈染袖子,小声说:“这人你从哪儿找的啊,挺像回事儿的。” 陈染没吱声,只有她清楚,这老头看上去仙风道骨,但有时候真的挺促狭的。 梁潮生亲自把人迎了进来,邬恨生进来后先打开自己带的布袋,拿出个小本本:“我有证。” 梁潮生:…… 他知道,如果没有这层身份的话,在民间以盈利目的给人算命并收了钱,一旦被人举报,就有可能涉嫌违法。不是以盈利为目的,亲朋之间算算倒没什么。 要是具有相关资质,且不存在欺诈行为就还好。 邬恨生进来就先亮证,大概就是考虑到了这个。 他笑着请邬恨生坐下:“道长客气了,这次请您过来,是有求于您,具体的一会儿任队会仔细给您讲讲。现在距离出发之前还有一个小时,您有什么要了解的也尽可以提出来。” “我这边还有个会,先出去一下。”梁潮生确实有会,他手底下可不只一二两个中队。 任队先说了下天御府那边的情况,又说明了一下他们要找的人。 听说那个人留下了指纹,邬恨生伸出手掌:“指纹拿给我看看。” 任队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把陈染他们在登云大酒店附近取的指纹图拿过来一部分。 属于包德兴的指纹他没拿过来,他手上这些都是没有比对上的。按他们之前的分析,这些指纹至少应该有一部分是属于那个黑衣小个子凶手的。 邬恨生先看了一会儿,陈染本来也在旁边,但这时刑警华叔却把陈染叫走了,说要给她化妆换衣服。 “行,这些我刚看了一遍,先放我这儿,一会儿快到地方了我再看一遍。” “如果碰到差不多的人,我可以借着给他看手相的名义,观察观察他指纹。” 任队赶紧说:“看手相您老也会啊?那可太合适了。要不您在这屋找个人,给他瞧瞧。” “不行,看手相我一天最多看三个,不能多看。给你们的人看了,回头我名额不够用了怪谁?”邬恨生竟然拒绝了。 任队:…… 行吧,陈染介绍来的人,他还是别问了,再让老头拒绝一次该有多没脸啊? 他只好说:“那行,都随您老,碰到合适的,您给我们一个暗号,方便我们拿人,这没问题吧?” “这当然没问题。称呼改一下吧,我今年五十有一,现在就叫我您老叫早了点。” 任队这回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这么称呼主要是想表达下尊重的意思。 现在他有点明白,为什么陈染之前提到这个人的时候,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了。估计陈染早就知道他的作派。 也行,有本事的人脾气怪点正常。任队在心里把自己开导好了,再没管邬恨生叫一句您老,统一改成了邬道长。 二十分钟后,一个肤色暗黄的女孩走进了会议室。 看到她那灵动的眼睛,任队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陈染。 华叔推着陈染进来,看着室内众人惊讶的表情,笑着问道:“还能认出来她是谁吗?” 杨信刚连连摇头:“要是事先不知道你带陈染去化妆了,真认不出来。” “眼睛怎么还能化小了呢?这几个斑化得挺真的。”小朱也道。 没过多久,一辆面包车停在刑警大队门口,云队亲戚派的人到了。 天御府项目部附近的夜市是近一年内自发形成的,因为工地内打工的人多,晚上天黑了,当然会有人出来逛逛。 项目刚成立,就有人嗅到了商机,开始在这边摆摊卖吃的,卖各种日用品、卖服装鞋袜内衣内裤等等。 没过多久,这边就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夜市,连附近的居民都会经常过来逛。 邬恨生和陈染到达夜市时,空位已经很少了。看到邬恨生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位卖爆米花的阿姨主动向他们俩招手:“小姑娘,你俩这是要给人算命啊?” 陈染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对啊,我叔公算命很准的。您能不能往旁边让让,给我们腾点地方?” 阿姨赶紧把自己的小推车往旁边挪了挪,说:“在这儿挤挤吧,你们来得有点晚,没位置了。” 等邬恨生施施然坐好,她小声问陈染:“能不能给我算算?我最近一个月搬新家,老是头疼,去医院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阿姨面色确实不太好,估计被这头疼折腾得不轻。 邬恨生看了她一眼,问她:“睡觉开窗吗?” “开是开了,不过现在晚上没那么热了,我怕着凉,就开了一道小缝,这没事儿吧?” 附近的几个商户暂时没生意,因为工地里的人还没出来呢,听到这边有人给算命,这些人连摊子都不看了,都走了过来。 邬恨生淡淡地说:“当然有问题,这是犯了风煞。” “开窗忌开小缝,如果非要开,不要直接对着头吹。用中医的话术来讲,这是贼风。” 阿姨一拍手掌,说:“哎哟,还真是这回事,窗户正对着床头,晚上睡觉可不是直吹吗?” “我还以为就开个小缝没什么事儿呢。” “这个风可真不能乱吹,以前年轻时坐月子吹着风了,腰疼了好几年才好呢。” 这位阿姨服气,旁边一位商贩却撇着嘴,说:“就这?这也没什么啊,不就是吹着风了吗?” “这点事儿咱们都懂。道长你要想有人找你,得拿出点真功夫来。” 邬恨生看了他一眼,说:“也不是不行,算不准不要钱,算准了你们随意。” “放心,只要你算得准,我肯定少不了你的。”那商贩态度明显半信半疑,这还真怪不着他,因为现在市面上的假大师可不少。 邬恨生要了对方八字,片刻后跟那商贩讲:“你小时候家里困难,过得不太好吧?” “你是家中老大,很早就出社会赚钱,赚的钱基本都给家里用了。但是你父母偏袒两个小的,对你并不好,对不对?” 商贩正在抽烟,突然听到这儿,嘴里叼着的烟头差点掉了下来。 邬恨生又道:“离婚了?孩子跟女方?” 商贩愣怔片刻之后,差点当场滑跪。 他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连声说:“道长,求您帮我算算,我这辈子还有没有转机?” 邬恨生看了眼陈染:“拿笔来。” 陈染配合地拿出邬恨生带来的狼毫笔,蘸了墨,又给他铺好了一张纸。 邬恨生拿起笔,在纸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一般,很快写了三个大字,“断舍离。” 看到他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字,周围的人眼神又变了几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6节 就凭他这手毛笔字,都没有几个人再怀疑他的能力了。 拿着邬恨生给的字,那位中年商贩迟疑地问道:“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邬恨生平静地说:“断舍离,字面意思。” “你要是想以后有好日子过,必须跟你家人切断关系,不能无原则地让他们吸血。懂吗?” “哪怕他们哭闹,对你进行道德绑架,你也得挺住,否则你这辈子就完了。” “要是能改,你老婆孩子还有回来的可能。” 商贩听到这里,眼泪竟流了出来,边哭边对邬恨生:“大师,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我跟我老婆很好的,吵架都是因为我家里那些事。她就是受不了我老给家里拿钱,这才走的。” “行了,你现在改还来得及。家里老人不懂事,你得支愣起来,不能一味惯着他们知道吗?”旁边有人劝他。 那商贩赶紧答应,郑重地把邬恨生写的纸叠起来,塞到兜里。 “赶紧给钱啊?卦不走空。”又有人提醒他。 他赶紧拿出一把零钱,最大面值是五十,其他都是十块五块,还有一堆一块五毛的。 他面带惭愧地说:“今天还没开张,就这些,都是找零用的,要不,都给您?” 邬恨生摆了摆手,“不用,拿十块吧,今天能碰上就是有缘,随意就好。” 陈染从那商贩手中抽出十块钱,放到盒子里,那商贩赶紧道谢。 “大师,给我也算一个。” “我,我,我先来……”商贩刚让开,就有几个人挤了过来,争着想让邬恨生给他们算。 这些人都是跟那商贩一起摆过摊的,认为他不可能是托,自然都信了邬恨生的能力。 六点半刚过,天御府工地的大门终于开了。有几个商贩和过来逛街的路人还围在邬恨生的摊位前。 他们这是在排队,有的商贩连生意都暂停了,都怕错过今天的机会,以后再想找邬恨生,就找不到人了。 “我听人讲,那边有个算命的老头,挺灵的,要不要过去看看?”有几个建筑工人出来不长时间,就听说了邬恨生的事。 “那就看看。”不是所有的人都信这个。但夜市里的东西来来回回就那些,出来次数多了,容易逛腻。有新鲜事物他们肯定愿意过去瞧瞧。 工地开放刚过十几分钟,就有十余名建筑工人挤到了邬恨生的摊位前。 这帮人刚开始就是想看看热闹,至于算不算的,得看看情况。 看了一会儿,有几个人有点心动了,等一个过来逛夜市的市民过来,一个身穿白背心的壮年男子走到摊位前,问道:“给我也算一卦吧,多少钱?” “算不准不要钱,算准了您随意。”陈染尽责地扮演着助手的角色。 旁边有人提醒那建筑工人:“十块钱就行,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多给点。” 十块钱?这个价格确实没什么压力。 那人便走过来,主动说了自己的生辰,随后问邬恨生:“我女儿今年高二,以前学习挺好的,一直排在学校年级前十。老师说以她的成绩发挥正常的话能上重点大学。” “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去年开始成绩一直往下降。我想给她找个补习老师,但我媳妇说家里负担太重,还有个小的,怕补了也没用。” “您帮我算算,我该不该给孩子补?” 邬恨生拿着这个人的八字,在那掐算,不一会儿,他抬头问那男人:“你是二婚吧?大女儿是前妻生的?” “啊……对……”那个建筑工一脸震惊,估计没料到邬恨生还能知道这个。 他那几个工友也挺惊讶,有个人推了他一把,问他:“是不是真的?” “是,是真的,孩子她妈几年前得病没了。” “哇!”周围又传来一阵惊叹声。 邬恨生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跟那男人说:“知道你女儿学习成绩为什么会下降吗?因为后妈虐待她,天天让她干活,用语言侮辱她。孩子心理出问题了。” “你要是还想要这个女儿,就让她住校,把她托付给老师都比你那后娶的媳妇强百倍。” “你大女儿聪明,补课不是必须的,后妈这个问题不解决,花多少钱都没用。” ………… 周围的人顿时目瞪口呆,片刻后,议论声四起,众人开始纷纷讨伐这个后妈。 那男人脸色涨红,一时语塞。 看到他那表情,邬恨生面上浮现出讽刺的神情。 陈染在旁边不客气地问那男人:“你女儿在家里的遭遇,你多少知情吧?” “我……我……”在众人注视下,男人脸色更加尴尬,不知该怎么说。 他这表情其实已经说明了,这件事他是知情的。 估计是舍不得后娶的媳妇,所以只能让自己大女儿受委屈。 他这态度让周围的人很不爽,旁边那位卖爆米花的阿姨摔着手上的勺子,愤愤地说:“你们男的就是这样,真是有后妈就有后爸,哼!” 男人试图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想着再忍两年,等孩子上大学就好了。” 邬恨生按了下手,示意他不要再解释下去了,随后他又告诉这个男人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还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为好,你小儿子不是你的种。” “不信你想想他的长相,看看那孩子像你哪个亲戚朋友?” 卖爆米花的阿姨本来还在谴责这个男人,听到这里居然没了愤怒,竟差点笑出声,一脸看八卦的表情。 男人脸上由震惊转为愤怒,眼珠在快速转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显然是在回想,他那个小儿子长得到底像哪个? 片刻后,他好像想到那个人是谁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 邬恨生怕他做出傻事,回头再弄个凶杀案什么的。 那个因果他可不想跟着承担,他赶紧嘱咐那男人:“以后好好待你大女儿,如果你能解决好家里的事,她前程应该不错。为了你大女儿,你不能做傻事,你要是犯了罪,她也受连累。” “知道了,谢谢大师……”男人还有一丝理智,给了邬恨生五十块钱,在几个工友陪伴下回了工地。 工地外来了个神算子,这个消息很快在工地内传开了,没过多久,又有不少人跑过来找他算命。 邬恨生看了眼陈染,小声跟她说:“今天耗费的精力太多了,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知道知道,今天谢谢您老,改天我请您吃饭行吧?” “还叫您老?都把我叫老了。”邬恨生瞪了她一眼,转回头时,又变成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今晚的夜市街与以往相比,格外的热闹,工地里大多数工人都出去了。 听说外面不仅有个厉害的算命大师,还有商超派过来填调查问卷送礼品的。那些人送的礼品都挺好,有零食、有干果、有玩偶,甚至还有几种中低档烟。 有些东西他们自己不用,但可以拿回家给孩子。至于烟,在工地干活的人,能有几个人不吸烟? 这些事焦任军也听说了,他这阵子都不爱出去,这次他也不想出门,下工了就在工棚里窝着。 有几个工友看他还在那儿躺着,就说:“你都多少天没出去了?走吧,一起出去转转,再不出去也不怕发霉?” 焦任军看了看小窗外的夜色,外面挺暗的,月光是有的,但没有小时候的月亮那么亮,看脸不太清楚。 就算夜市有灯光,但大家都在逛,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他。 他要是再不出去,就显得不合群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说:“行,一起出去吧。” “这样才对。”工友扯着他一起出了工地大门。 他们几个先去领礼品的地方填了问卷,负责宣传的男青年既热情又周到,等他们都填完问卷后,还客气地拿了些礼品请他们挑选。 等到焦任军等人转头走开,那青年马上把焦任军那份调查问卷抽出来,跟旁边的郭威说:“赶紧拿过去给小朱和周浩。” 郭威二话不说,戴上手套,拿着问卷就去了旁边的车里。 “这已经是今天第四份了,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接过问卷,小朱在心里嘀咕了一下。 周浩动作很快,关上车门后,马上用光源灯照向这张光滑的纸。 “咦,你往这边再照一照 ,调整一下角度。”小朱催促周浩。 来回调整了几遍,小朱手上则拿着一沓指纹图,用这些图纸跟光照出来的纹路进行比较。 大约七八分钟后,两人四目相对:“是他吧!”小朱说。 “应该是,两个指纹与登云大酒店外栏杆上的样本基本上都吻合。”周浩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他往哪儿去了?”周浩说完,向车窗外看了一眼。 “往那边去了,可能是去邬道长那边了。” “郭威盯着呢,赶紧通知咱们的人。”小朱不再犹豫,立刻拿起了对讲机。 第77章 警队重器 工地的秘密 “我们找到了目标人物, 该人头发微卷,穿黑裤子黑皮鞋,蓝白撞色短袖圆领衫, 正面有白底蓝字的英文标识smile。他和四五个人往算卦摊的方向去了。”小朱通过对讲机,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这个对讲机的频段是对所有人公放的,所以, 小朱的通知一发出去, 十几名刑警都在往夜市中间偏南的方向移动。 郭威和另一位刑警负责跟进每一个可疑人员,直到小朱和周浩把人排除,他们才会把注意力换到其他人身上。 郭威离那小个子接近五米, 他身形健壮,离得太近怕那小个子警觉。但另一位中年刑警长相平凡,看上去就像寻常大叔一样,不容易被人起疑,所以他离小个子挺近,只有两米远。 他们收到通知之后, 不出三秒钟, 就在距离算卦摊七八米远的地方锁定了目标。 那小个子此时正和一帮工友一起往算卦摊的方向走, 他夹在那几个人中间, 前后左右都有人,想要把他从那些人中间抓出来,还不受干扰的话,就得动作快一点,最好出其不意。 郭威加快脚步, 看见几个同伴也在向这边靠拢。 因为周围还有不少群众在,他们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往这边挪,不可能走得太快, 更不可能跑过来,否则必定会把那个人惊到。 那位中年刑警已走到小个子身后,只要伸出手掌就能抓到他后颈的衣服。而郭威此时距离那边也只有两步之遥。 就在这时,那小个子好像有第六感一样,忽然回头,眼睛恰好和那中年刑警对视上了。 他顿时心生警惕,下意识闪到了一个同伴身后,二话不说,疾步顺着小路往西南方向走。 那个方位通向工地大门,若是让他进入工地,再想找到他,难度就会成百倍的上升。 好在那边群众比较少,在场的刑警们可以少点顾忌,不用过于担心在抓捕过程中会伤到群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7节 这时王队已通过对讲机下令:“全速接近目标,不要让他进入工地。” 听到命令,众人不再隐藏身形,除了按原计划守住各个路口的人员,其他人全都向工地门口的方向冲过去。 连串的跑动声让一些群众感到惊慌失措,有人茫然地问周围的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那些建筑工也发现了异常,他们还看到,有不少青壮年男子在往工地的方向冲。 有个红脸汉子丢下手上的烟,骂了句:“艹,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怪?” 他随即指挥身边跟随的七八个壮汉,吩咐他们:“都去挡着大门,不能让人进。” “谁敢往里进就打谁,你们两个,去叫人,让兄弟们都拿上棍棒。” 有个人却道:“洪哥,有点不对啊,你看那帮人是不是在追那个姓焦的?” 红脸汉子发了声狠,咬着牙说:“管他追谁,反正绝对不能让人进去,谁进打谁。” “不用怕,出事了我兜着。” 那些人平时都跟着他混,一向唯洪哥马首是瞻,也得了不少好处。 此时洪哥一声令下,他们像以前一样,根本就不问为什么,就照办了。 他们这一动,附近来逛夜市的居民和商贩们就更慌了,这不会真要打起来了吧? 会不会是有两帮人要在这儿火拼啊? 任队怕现场群众慌乱,拿起喇叭跳到摆卦的桌子上,扬声说:“我们是警察,在抓捕嫌疑人,大家不要慌张,往北走,往北走。分不清方向的,可以往金辉大厦或者玉溪公园方向走……” 北……北是哪边来着?听到中间时,有些方向感不强的人匆忙之间还真分不清哪边是北。 提到金辉大厦和玉溪公园,大多数人就都知道该往哪走了,毕竟来这儿的人几乎都是附近的居民。 不过片刻,群众就被疏散掉不少。 但还是有几个人弄错了方向,慌不择路地冲向西南方向,他们一弄错,身后居然还跟了一串,估计是吓懵了,看别人往那边跑他们也往那边跑。 有几位刑警本来要去抓人,这时也只好停下来,拦住那些人:“方向错了,快往那边跑。” “啊,错了?”有些人迷迷糊糊过来,又迷迷糊糊换个方向跑了。 看着那些人越跑越远,任队多少放下心来。但工地那些人的反应却有些出乎他和王队的意料。 这时焦任军距离工地大门不没多远了,再跑七八步就能进去。但郭威自信他能在那个人进入大门之前抓住他。 他已做好了扑过去的准备,接近目标人物后,他只要一个高鞭腿,砸在焦任军肩上,就能将他踹倒在地。 但他一只脚刚要抬起,有个棒子就挟着一股劲风向着他后脑砸过来。 “郭威,小心。”身后有位同事及时赶过来,帮着挡了下。那棍棒便砸在了一名刑警右肩上,将他右肩砸得发麻,整个右臂当下就使不出力气了。 转眼间,现场就乱成一团,数十个建筑工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棍棒,朝着他们劈头盖脸地攻击。 任队也没想到这些人会突然发难,这个情况远超他们的预期。 他们来之前考虑过工地上的人可能会干扰他们行动。但没有想到,这些人干扰的力度会这么大。 他刚才在喇叭里已明确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工地上的人居然还会如此做,这就非常让人意外。 他站在高处,发现十几名刑警都被那些孔武有力的建筑工人缠住了。 眼见着那个小个子继续往前跑,再不拦住他,就真让他跑进工地里了。 任队急得恨不能插翅飞过去,那些刑警何尝不是如此? 郭威手持电棍连续劈倒两个人,试图从几个人的包围下闯出去,但那帮人居然都有打群架的经验,他们看出来郭威是这些人中武力值较高的人,居然又过来两个人把他围在中间。 从人数上看,建筑工是他们这些人的两倍还多。猝不及防被这些建筑工攻击,几位刑警身上多少都受了伤。 王队气得脸色铁青,掏出手枪准备鸣枪示警,以警告那些人不要干扰警察行动。 这时他注意到,陈染早已不在卦摊旁边,也接近了工地大门。 她是什么时候过去的,没几个人注意到。 工地门口,几十个人打得尘土飞扬,刑警和建筑工都有人受了伤。 陈染过来时,那些缠斗中的人挡住了去路,要想冲过去,就只能从这些人中间蹚出一条路来,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郭威打得兴起,一个背摔,将缠住他的一个建筑工摔倒在地。随后他又从另一个人身上跨过去,并连续推开了好几个人。 那红脸汉子之前一直在旁边观望,看郭威和另一个刑警都从包围圈中突破了,他竟然捏了捏手腕,挡住了这两个人的去路。 郭威一个拳头袭向对方面门,试图一招将他击倒,免得这人再拦住去路。 但对方居然及时躲开了,从他的闪躲中,郭威能看出来,这个人身上只怕有功夫。要是这人铁了心要拦住他们,想摆脱还真不是件易事。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郭威气急攻心,正无可奈何之际,却见到了陈染。 她不是从地上过来的,竟直接出现在半空中。 她手上抓着一根麻绳,那麻绳就拴在工地大门外十米远的一根高大木桩上,不知是谁拴上去的。 陈染利用这根麻绳,助跑几步,身子在半空荡起,直接在几十个人头顶掠过去,如同飞雁一样,飘到了大门口。 借着飞荡的惯性,在接近焦任军时,陈染猛地在他背后踹了一脚。 焦任军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被踹得几乎背过气去。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陈染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她已松开绳索,像柳叶一样飘落在焦任军身后,焦任军的腰刚要抬起来,就被陈染再度踹倒。 片刻后,一副锃亮的手铐便将焦任军铐了个结实。 这个变化过于突然,十几个刚才还在打架的建筑工人都愣住了。 这个小姑娘他们见过,她不是刚才给算卦老道做助手的吗?怎么就忽然飞到这边来了? 看看还在摇晃的绳子,再看看那身材高挑的小姑娘,好几个人陷入错愕之中,一时不知这个架还要不要打下去。 他们这一停顿,几个刑警便得以脱身,冲到了陈染面前。 陈染看老吴伤得不轻,匆忙告诉他:“你带几个人,先把这个嫌疑人带走。我留下。” 老吴知道她的身手,有她在,其他人能轻松些,现在带走嫌疑人也是正事。 “行,这边你帮着点,小郭他们有点吃力,他们人太多了。” “走,把人押走。” 趁着不少建筑工还没反应过来,老吴和几个刑警赶紧行动,将那小个子从地上扯起来,连拉带拽地把人拖走了。 早有人过来接应,还有几个刑警顺势拿出手铐,将那几个来不及反应的建筑工给铐住了。 这帮人的行为,已经严重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明知道他们是警察,要来抓人,这伙人还敢明目张胆地拦着,他们怎么还会对这些人客气? 看到刑警抓人,有几个尚未被抓的建筑工有点犹豫,不知该继续反抗还是逃走。 陈染发现,这些人都在看那红脸汉子的脸色行事。显然,主使人就是那个与郭威对峙的红脸大汉。 她朝郭威喊了声:“你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我这边还扛得住,你去帮别人。”陈染来了,还成功抓到了人,郭威再无顾忌,开始全力对付红脸大汉。 以前他去偏远农村执勤时,确实遇到过袭警的团伙,有些人疯起来连警车都敢掀了。 但这几年市内这种敢跟警察正面对峙的团伙已经很难见到了,今天碰到,虽然还弄不清这些人的目的,却也激发了他的狠劲。 接下来,郭威开始发力,连续几拳打在红脸大汉身上,几乎拳拳到肉。 陈染迈步走入人群,看到有几个刑警都受了伤,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处在勉力支撑的境地。 她便走过去,一个旋身踢,踹在一个蓝色工装男的腰部,那人痛呼一声,竟然向旁边摔倒。旁边的刑警反应也快,看他倒地,马上给他戴上了手铐。 工装男直到被戴上手铐,也没能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踹他的不就是个小姑娘吗?那力气怎么跟牛踢在他腰上一样似的? 他小时候被牛踢了就是差不多的感觉,他这时候腰疼得都快不能动了,被警察从地上拖起来时,痛得直抽气。 他想回头看看那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这一回头,刚好看到那小姑娘揪住他一个工友头发,连续几个膝击,击在他工友腹部。 从他这个位置,能看到他工友疼得扭曲的脸。 眼看着她又找到了下一个目标,那工装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是魔鬼吗? 事情很快发生了转机,云队得到消息,带着人过来支援的时候,三十几个参与了团伙袭警的建筑工都已经被河西区的人铐上了手铐。 抓了这么多的人,王队他们的车都装不下,不得不留下人在这儿看守,同时呼叫支援。 一方面要想办法把这些人都带走,也要防备着工地里再有人跑出来闹事。 据估计,在工地里住的建筑工多达五六百个,参与了袭警的人绝对不少于四十人,有些人在被抓之前跑了。 “怎么会这样?”看着现场一片狼藉,云队和刚赶过来的梁潮生都满脸惊愕。 这个工地上的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这么公然跟警察做对。 他们早知道这个工地里的人不好相与,别的不说,光是那些开渣土车和大车的司机就挺霸道的。底下人这种作派绝对跟上头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个工地领导层也绝对有人存在问题,这一点梁潮生和云队已达到了共识。 但那些人能这么疯的确是他们没想到的。 因为渣土车司机的事,梁潮生甚到还约见过工地负责人,警告他约束好手下。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这个警告在对方那边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云队看了眼梁潮生,又旁观着两个刑警大队的人一起出手,将那些人往车上送,再陆续运走。 两个人站在车旁边,云队吐出一口烟圈,说:“今天这事儿,不对劲。” 梁潮生眼神淡漠,问云队:“你也这么看是吧?我感觉也是。” “我倒想知道,这个工地里边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么怕人往里进?” 云队眼珠一转,说:“有没有可能,里边藏着好东西,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那种?” “对头,绝对有这可能。你说,里边该不会有个古墓吧?”梁队也猜到了一种可能。 他接着说:“我听说现在有些古董特别值钱,随便一个盘子就能卖几百万,这要是挖出来一堆东西,怕是比他们盖这大楼都值钱。” “走,咱们回去先研究研究,这边得留人盯着点。”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8节 “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市里领导肯定都知道了,市局那边应该会介入,到时候咱们看看这个老板会不会现身吧。”云队说。 梁潮生想了下,说:“回去商量下行,这件事我刚向市局那边汇报了。估计一会儿能来人。” “还有,我觉得,我们可以找肖专家谈谈,他熟知很多城市的历史和典故,不如向他咨询一下,看看天御府这个工地有没有可能存在古墓?” “那你联系下肖专家吧,正好也让他一起参会,但要看他有没有空。” 说到这,云队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听说今天你们队有个人从那帮人脑袋上飞过去,一举抓获了那个姓焦的嫌疑人,那人是谁啊?” 说到这件事,梁潮生面上浮出笑意,说:“还能是谁?你认识。” 想到陈染之前在冯家村抓人时的身法,云队恍然道:“不会又是陈染吧?” “那当然,她可不光是身法轻灵,反应也快。一般人想抓人都会直接硬闯,那么短的时间内谁会想得到抓着绳子飞过去?” 想到陈染当时的急智,梁潮生平时就算再低调内敛,这时也忍不住夸几句。 云队则一脸羡慕,心想今天这场乱子,要是没有陈染在,后果如何还真不敢想象。 据带走凶手焦任军的人反映,那小个子裤兜里揣着一把带套的水果刀。 以那个人的狠劲,要是让他逃了,谁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再次做案? 所以,陈染今天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力挽狂澜,直接改变了事情的走向。 云队正感叹着,便接到了市局周副局的电话:“一会儿去河西分局开个会,你也带几个人去。” 云队马上答应,随后跟梁潮生说:“行了,咱们也走吧。” 第78章 警队重器 工地被围,禁止出入 “你说什么,三十多个人都被警察抓走了,老洪怎么办事的?”收到洪五等人的消息时, 工地负责人葛道光还在市区内一家酒楼里。 接到电话那一刻,他刚送走了一个客户,正准备回工地巡视一下。 听说洪五带的那帮人全都被警察抓了, 葛道光有点担心, 他们做的事被警察发现了。 这件事他们做得很隐蔽,按照计划,只要再拖几天就能成事。 “除了抓人, 那些警察没干别的吧?”葛道光追问道。 “没有,他们去夜市是为了抓人,被抓的人叫焦任军。他就在咱们这个工地上干活,这人犯了什么罪现在还不知道。” 葛道光越听越生气,感觉最近点子实在背。事情本来挺顺利的,就因为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民工, 引来了这么多警察。 现在洪五那边又处理不当, 反而引起警察注意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意外, 一下子居然被抓走了三十多个人, 最近一段时间警察肯定会盯着他们工地。 唯一庆幸的是,在那些被抓的人中,只有洪五参与了他们的计划。 其他人都是公司多年来常用的打手,倒不必过于担心那些人会泄露什么,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 警方会对洪五那些人阻拦警察进入工地的动机起疑。 了解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后,葛道光忍不住在电话里咒骂道:“洪五是不是傻?那么明目张胆地拦人,万一让警察怀疑了怎么办?” “警察要抓那个姓焦的, 就让他们抓好了,脑子都不知道转弯,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就敢硬来?” 听到他的咒骂,通知他的手下不禁腹诽起来,心道洪五这么干,不都是按上头要求的吗? 因为葛道光曾三令五申,要求生面孔一律不得进入工地。 哪个要是把人放进来,就别怪他不客气。 当时那些警察全都往大门的方向跑,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进入工地?所以洪五这么做,其实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但这种想法他只敢放在脑子里想,完全不敢在葛道光面前表达出来。 “行了,我一会儿就赶回去,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葛道光挂断电话后,便联系上了另一个人。 那人话很少,听说工地有三十余人被抓后,并没有像葛道光一样暴怒。等葛道光说完,他才说:“还不到最后关头,不必自乱阵脚。” “你先派人注意警察那边的动向,他们未必会想到咱们最终的目的。” “事情刚发生,你抓紧时间买些补品,去一趟河西分局,主动道歉,并且向警方承诺接下来一定会认真整改,态度一定要好。” “那些受伤警察的医药费公司也会负责,至于那些参与袭警的泥腿子,让警方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洪五跟我多年,该怎么办他心里有数,反正最多关一阵子就出来了,放心吧。” “不过工地那边必须得加快进度了,如果有什么情况,再联系我。” 挂断电话后,葛道光出了酒店,连夜开车回了工地。 此时,好几辆车先后驶进河西分局刑警大队院内。 车门啪啪关上,十几个人快步上了二楼,进入大会议室内。 “大家都坐吧,具体情况,还要麻烦在现场的负责人先给大家说一下。”市局齐副局坐在主位。 国庆在即,却发生这种突发性的恶性群体案件,齐副局受到领导授意,第一时间赶过来主持会议。 梁潮生在案发时不在现场,他看了看任队,说:“老任,你来说一下。” 在两位队长中,任队的嘴皮子更利索一些,王队知道这一点,也示意任队发言。 任队便清了清嗓子,说:“当时我站的位置比较高,对现场情况相对更了解一些,那就由我给诸位介绍下当时的情况……” 齐副局等人安静地听着,他们也看到了靠墙而坐的一排刑警。 在那些人中,有五六个伤员。鼻青脸肿算轻的,严重点的胳膊已经上了夹板。 据说有两位刑警伤势要更重一些,得在医院留观。 最近几年,容城市还未出现过这么大规模的袭警事件。看到那些刑警的惨状,齐副局等人不禁在心里深思起来,那家工地的人是怎么敢的? 任队用了五六分钟将当时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最后说:“这次行动最大的收获是抓到了杀害歌手杜向南的嫌疑人。” 齐副局点头道:“不错,这个案件线索极少,河西分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锁定嫌疑人,并且将其顺利捉拿归案,表现相当突出。” “不过,接下来你们要不断完善各项证据链,彻查该人与麻醉医生包德兴之间的关系。争取从做案动机到做案过程都要弄清楚。” “这一连串案件,涉及到两名死者。还有一名叫汪佳惠的女性,到现在还未找到她的下落,生死不知,这个人的情况也需要继续跟进。” 任队等人确实还未找到汪佳惠,他们曾带警犬去包德兴父母住过的棚户区搜索过,也没找到人。 齐副局说到这儿,跟梁潮生说:“关于焦任军和包德兴这两起案件,因为嫌疑人都已抓获,我们有充足的时间来处理。现在当务之急是天御府项目的问题,关于这家工地,大家都说下自己的意见吧。” 梁潮生曾在电话里跟齐副局谈过自己的猜测,因为国内确实有这种案件的先例,所以齐副局原则上是同意这种猜测的。 现在他们开这个会,主要是研究下,这种可能性有多大。如果可能性很大,他们又该如何顺利找到埋藏古董的地点。 关于后一个问题,他们全都是门外汉。 云队先开了口:“这件事我跟梁队讨论过,之前为了抓捕嫌疑人焦任军,梁队手下两个中队曾派了两组人马试图进入工地。一组人跟菜贩子进去工地送菜,另一组人以应聘的名义进入工地。但这些人都被赶出来了,工地上的人声称不招生人,只能由熟人介绍。” “这一点有点可疑,更为可疑的是,今天我们去抓捕焦任军时,二中队队长任队已通过喇叭声明了他们是警察,那些人明知道任队等人的警察身份,还敢动手阻拦任队等人进入,这种表现确实超出常理。” 在场的人都默默点头,确实超出常理了。现在不是二十年前那么乱的时代了,鲜少有人敢跟大队警察这么硬抗的。 不合理的事,背后往往有促成这种事件发生的诱因。他们也想知道,这家工地内部到底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至于这么严防死守吗? 齐副局便问道:“所以,你跟梁队认为,这家工地有可能发现了古墓是吧?” 齐副局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人不禁面面相觑,这个猜测他们之前真不知道。 但齐副局这一说,众人也觉得有这种可能。 一个多月前,国道工地那边就发现了一座古墓,那天御府再出一个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梁潮生接着说道:“对,我们是有这个猜测,在这方面我们都不是专家,为了进一步确认,我请来了肖明非肖专家,请他来给大家讲一下,天御府那个位置有没有可能出现古墓。” 肖明非这时也到了,就坐在梁潮生旁边。 听了梁潮生的话,众人不禁朝着肖明非看过去。 他们都知道肖明非是市局特聘的考古专家,但肖明非坐在这儿跟他们开会还是第一次。 肖明非先站了起来,向四周的人颔首示意,随后才坐下。 他并未急于发言,反倒打开自带的文件夹,从里面拿出十几张带图的纸张。 “上个月我曾参与了国道古墓的挖掘工作,为了考证其来源,我把与容城有关的各种历史人文资料都过了一遍,包括县志、地方志,大家族的族谱以及后人写的传记等等。” “据我了解,天御府所在的位置,一千年前是个负山抱水的风水宝地。北宋时期,有几个大姓在那里发迹,在山脚下建了祖宅,家族中长辈去世后便葬于后山。久而久之,那里极有可能形成一个墓葬群。” “有一户人家姓李,其后代中出了数位进士,可以说是显赫一时。” “北宋结束后,这些大家族都携族人南逃,这个地方在数百年内再未出现过特别显赫的的大宗族了。” “这些都是相关资料,你们可以先看看。至于天御府内是否存在古墓,我认为有这种可能。” 齐副局听他说到这里,已大概听懂了肖明非未曾言明的潜台词。 能让天御府项目部的人如此紧张,说明里面可能真有古墓。 所以,肖明非其实是在暗示他们,不光有古墓,而且还可能是宋墓。 宋朝的墓穴!那可是古代史上最为富庶的一个朝代,如果那里真存在一个大家族的墓地,里面怎会没有陪葬品?不仅有,大概还有不少珍品! 这就难怪天御府的人会如此紧张了? 众人传看着肖明非带过来的文字材料和图纸,陈染坐在肖明非斜对面,她也看到了肖明非整理的资料,从行文语言上看,基本上都是从古文献中找到的。 最后一张则是由肖明非手写的,不仅有三个方向的视图,居然还标出了经纬度。 梁潮生也看到了这份图纸,他疑惑地问肖明非:“这张是你自己画的?” “对,这是根据文献画出来的李氏家族墓穴分布图,至于另外三大家族,我还没来得及画。暂时还不知道这份资料能否用上。” 看到最后,云队惊讶地说:“这些资料是公开的吗?那以前怎么没人发现?” 肖明非缓缓摇头:“资料并不是公开的,有些是我老师和师兄这些年陆续收集的,有几本则是我本人早年所藏,有两本还是孤本,在市面上很难找到。” 原来如此,这件事找肖明非还真是找对人了。 “现在看来,工地内的确有极大可能存在古墓,那我们就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齐副局刚说到这里,有位刑警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进来后他跟梁潮生说:“梁队,天御府工地负责人到了,他说他姓葛,之前见过你。要不要见他?”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99节 梁潮生早就料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天御府那边应该会有人出面。 之前为了渣土车的事,他特意约见过这位负责人葛道光。当时谈得挺好,葛道光信誓旦旦保证他会约束底下的人。 那件事才过去没几天,就又发生了群体暴力袭警的事件。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回这个人想见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梁潮生淡淡地说:“让他在那儿等着,一会儿让任队过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刑警出去了,暂时没再出现,估计是把人带到了接待室。 “会议继续,接下来讨论下相应的应对方案。”梁潮生说完,先看向王队和任队。 二十几分钟后,会议终于结束了,梁潮生送走了市局的人,再让任队去见葛道光。 至于王队,则抓紧时间带人对今天抓到的人进行讯问。 接待室的门打开那一刻,葛道光第一时间从沙发上站起。看到进来的人是任队,并不是之前见过的梁潮生。他心中微愠,但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你过来有什么事?”任队示意对方坐下,随后问起了来意。 “是这样,关于今天晚上工地门口发生的事,我作为负责人感到很抱歉。发生这种意外,我也没想到。” “我第一时间请示了我们老板,老板把我痛骂了一顿。我也知道错了,是我没有管好底下的人,给政府带来了麻烦,还给刑警队的同志们造成了伤害。对不起。” 说到这儿,他诚恳地弯腰做出要鞠躬的表示,任队伸手拦住他:“你不用给我鞠躬,有事说事。” 葛道光这才直起身来,客气地说:“我这次过来,特意带来了一些营养品,还得麻烦任队您稍后把这些东西捎过去,分给受伤的同志们。” “我们老板还说,关于此次事件所产生的医药费,我们公司会全权负担,这点钱还请任队权做补偿。” 任队看着他要把那一堆营养品推过来,马上拦住他,说:“营养品就不用了,如果有需要我们自己会买。” “至于因此产生的医药费,稍后会走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这条路,该你们赔的你们也别想躲掉,这张支票你拿回去吧,我们不能收。” 接待室的门开着,杨信刚按照任队的要求,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所以两个人的谈话他也能听到。 葛道光感觉这个任队说话像带着软刀子,无论他怎么示好,对方都无动于衷,摆明了要公事公办。 不过他来之前也预料到会有这种可能,心里虽然生气,面上看着倒还正常。 二十分钟过后,任队看他嘴里不说实话,就看了下表:“我这边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葛道光只好提出告辞,他感觉到,这些警察的态度比他想的还要强硬。 葛道光出去后,杨信刚过来跟任队说:“老吴他们在审焦任军呢,他的指纹重新取了,确定是他。” “还有,他随身携带的刀具已经送到法医那,估计现在正在做检测。” “先去法医室看看。”任队带着杨信刚拐过长廊,准备去刑科中队法医室。 有一排窗口能看到大门口的情景。经过一扇窗口时,任队竟发现,葛道光居然还没走。 不仅没走,门口还有几个记者模样的人站在他面前,好像在对他进行采访。 而葛道光此时正对着那些记者侃侃而谈。 杨信刚疑惑地问道:“他这是要干嘛?那帮记者该不会是他叫过来的吧?” 任队淡淡说道:“反正不是咱们请来的,他最好不要试图用舆论干扰我们办案。” 杨信刚主动说:“我去看看吧,别让他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任队知道,杨信刚办事妥贴,精力又旺盛,这件事交给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个人在楼梯口分开,任队先去了法医室。 他过去时,杨法医正在用鲁米诺试剂去检测焦任军随身携带的刀,当配好的试剂喷过去时,很快就有蓝色荧光从那把刀以及皮质刀鞘上射出来。 杨法医拿起那把刀,感叹地道:“刀身上曾经沾满了血,恐怕这个就是咱们要找的凶器了。” 任队看了看刀鞘,能看到刀鞘内部的皮子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他也不明白焦任军为什么没把凶器扔了,居然还带在身上。不知道是舍不得丢东西,还是以为警察查不到他。 不管是哪种,找到了凶器总比没找到好。 他便问杨法医:“能否把刀鞘上残留的血提取一部分,送去dna实验室做下检测?” “这个问题不大,死者杜向南的血样我们留了,如果能匹配上,足以证明焦任军就是凶手。” “嗯,这边就交给你。” 出了法医室,任队又往讯问室的方向走。他过去时,发现王队和陈染等人都在,焦任军戴着手铐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像被霜打了一样。 任队没有急于问话,先看向陈染记的讯问笔录。 笔录内容不长,但可喜的是,焦任军居然承认是他杀了杜向南。 陈染刚记到这里,看样子,老吴他们也是刚审到这儿。 任队就找了个坐位坐下,准备旁听。 “抽根烟吗?说说你跟杜向南之间有什么仇?他怎么着你了?”老吴肩膀上有伤,一侧手臂用纱布吊着,不方便乱动,他就让旁边的刑警把烟递给焦任军。 焦任军也没客气,接过烟,并没有抬头,狠狠地吸了一口,这一口就吸掉了三分之一。 陈染明白,这种情况下有些人心情紧张,老吴他们发烟不过是缓解对方情绪的一种办法。 “没仇,我以前不认识他。”焦任军把吸完的烟头丢到旁边的烟灰缸里,终于再度开口。 他似乎也豁出去了,说:“我缺钱,春节回老家让人拉去赌钱,攒的两万没了。想找表叔包德兴借点,他让我帮他办一件事,办成了他给我五万,钱不用还。” “他没说原因,但我都知道,那男的肯定跟他老婆不清不楚的,因为他老婆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 陈染刷刷地做着记录,旁边的录音机也录下了焦任军所说的一切。 包德兴到现在为止还完全没有松口的表示,有了焦任军这些证词,再加上包德兴第二任老婆余依依的口供,也足够给他定罪了。 现在除了汪佳惠这个人还没有下落,此案办到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完美。 “……行了,你在这儿按下手印,再签个字。”焦任军交待完做案过程,王队亲自拿着笔录让他签字按手印。 从讯问室出来,几个人不禁相视而笑,辛苦几天,终于把这个案子给办妥了。 王队说:“包德兴那边还得审,得问清楚他把汪佳惠弄到哪儿去了。” 任队不确定地说:“我看他不一定会招供,咱们还得从别的渠道想想办法。棚户区那边没有的话,可以去河边或者其他荒僻地区调查,是否有一辆绿色面色车曾在某个地方停留。” 王队接过话头:“对方要是实在不招,暂时就只能采取这个笨方法。不过咱们现在怕是腾不出手来了。” “因为我刚才讯问洪五手底下那几个人时,有个人交待说,五天前,工地上有个姓柏的工友丢了,明明睡觉前还在的,起了个大夜人就没了。” “有人问过主管,主管说那工友偷东西跑了。但那个人交待说,他觉得这个姓柏的工友不是偷东西跑了,因为这人挺老实的,应该不会偷东西。” “可能是因为什么事,让主管或其他人给处理了。他说工地上有些地方神神秘秘的,都不让人过去的。” 任队一怔,说:“还有这种事?” 他灵机一动,说:“正愁找不到理由进工地调查呢,干脆就借着这个由头派人进工地。” 王队笑了下:“就是这个意思,我也才审完十几分钟,刚跟梁队说了。” “他说咱们的人手损失比较大,伤号多,他那边会跟特警队协调下,让一部分特警队把守天御府几个出入口。所有人进出都要盘查,至于里面的工人,暂时都不许外出。” “我们刑警队专门负责进去搜查,特警队携带武器陪同。考虑到工地面积大,我们这边人手不足,云队也会派人增援,找那个失踪的工友只是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寻找古墓。” “这些人应该已经发现古墓了,只是还没有完成转移,或许正在挖掘中,所以才不允许让人进入。要是挖完了,只要他们把空的墓地炸了或者填平,谁会知道里面曾经装过古董?” 任队同意他的说法,里面的东西肯定还没来得及转移,不然他们没有必要拼命拦着外人不让进。 而那位工友的失踪倒是给了他们一个搜查的契机。 “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任队问道。 “今天半夜,得让大家伙先睡一会儿。那个时间一般人都睡了,工地里如果有猫腻,他们说不定会半夜动手。” “至于特警那边,会跟我们一起行动。” 任队回到二中队的大办公室时,发现有两个刑警正从一个瓶子里往外抠药膏,互相帮忙,把腰上和后肩的淤肿处抹了。 郭威伤势也不轻,一只眼肿得都成了一条缝。这还只是能看见的,身上看不见的伤还有好几处,只是他一向能扛,并没有表露出不适来。 看到这些伤,任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带队这几年,一向谨慎小心,让队员们伤成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 他拍了拍手,等办公室里的人都向他看过来时,任队说:“半夜我们会派人进入天御府搜查,有个建筑工于五日前在工地内失踪,我们怀疑,这个人可能知道了什么,被人灭了口。” “我们这次进去,一是要寻找此人下落,不管是尸体还是做案现场,找到什么都可以。” “至于另一个目的,大家在开会时都知道了吧,肖专家给的图,我已经让人复印数份,稍后大家都看一下。” “知道,找古墓。”郭威扬声说道。 任队压了压手,示意他噤声,随后道:“现在大家抓紧时间休整,到点了再出发。” “你,还有老吴,你们两个伤得有点重,先在家吧。” 如果是平时,像这样连轴转,大家也会嫌累。 但这次不同,现场这些人被建筑工围攻,变成这样,谁都知道,抓过来的那些建筑工不过是打手,真正的幕后人物可还没抓到呢。 至于那个洪五,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于是,众人都抓紧时间准备睡觉,免得到出发时没有足够的体力。 陈染自己有个行军床,平时折叠好了放在角落里。她把行军床拖了出来,和衣躺上去,准备眯一会儿。 郭威就趴在离她不远的办公桌上,估计是疼,想睡睡不着。 他眯着眼睛看陈染也没睡,正瞪眼看着天花板,就小声说:“哎,你也睡不着啊?” “嗯,有点睡不着,可能是认床,头一次在办公室睡不太习惯。” 郭威笑:“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什么都行呢。” 陈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是个人,怎么可能什么都行?我不行的事儿多的是。” 郭威可能是无聊,居然问陈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啊,你跟哥说说,你到底喜欢啥样的小伙,咱队有没有?” “只要你敢说,哥就给你拽过来。” 他们俩说着悄悄话,没想到还有两个人,也是因为伤口疼痛,没睡着。 本想跟着蛐||蛐几句,忽然听到郭威这个问题,谁都没敢吱声,全都竖着耳朵听他们俩说话。 郭威常跟陈染开玩笑的,她倒没太在意,随口说了一句:“也说不太清楚,不喜欢太活泼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0节 郭威不死心,追问道:“是不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那一种比较好?” 陈染没吱声,郭威一看她表情,就知道他说中了。 “那完了,我第一个就被排除了,咱队也没符合的。” “我就随便说说,赶紧睡吧。”陈染不再搭理他。 那两个在偷听的刑警都发现了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闪烁着八卦的神采,但谁也没揭穿对方。 半夜十二点整,几辆车再次从刑警大队出发,上车前,小朱和周浩仔细检查过携带的装置。 确认好没有遗漏后,两个人坐上了陈染所在的车,他们三个这次主要还是负责痕检以及现场复原。 “这回那帮人不会再闹事吧?”上车后,小朱跟周浩嘀咕着。 “工地那边有持枪特警,有了白天的教训,他们应该不敢明着再闹事。” “但我觉得那些人不会死心,说不定会搞点事。”周浩的说法跟陈染想的差不多。 她听说,工地负责人葛道光离开刑警队时,还特意在门口接受了记者采访,先向公众诚恳道歉,是工地管理失职,招了不该招的人。 他还郑重声明他们一定会对工地门口发生的事情负责任,会支持警方办案。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也就能骗骗普通人,想跟他们这些刑警打马虎眼还不够。 估计天御府的人是打算在舆论上为自己造势 ,免得事件朝向他们不利的方向发展。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警察不仅把工地围住,还半夜突袭,去工地搜查,怕是要另外想办法了。 葛道光被人从床上叫醒的时候,警察已控制住门卫,并封锁了几个出入口。 “你说什么,警察又来了,他们来干什么?不是刚抓了一批人吗?” 葛道光急忙套上裤子,连袜子都来不及穿,匆忙套上鞋就要往外走。 走到半路他又拐回来,把褥子底下一个包拿出来,在周围环视一圈,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好。 以前没人敢随便进入工地,更不会有人随便往他这儿闯,所以他并不担心手头的东西被人看到。 但这次警察来得突然,来意不明,他心里不禁打起了突突。 回头瞧了瞧床底下,他便把一个旧箱子拖出来,里面有不少废弃的标书和合约,他匆忙把包塞到底下,再将箱子塞回去。 他想往外打个电话,不出预料,没人接。 看看外面的天色,估计人都睡了。 他急得直跺脚,怎么偏偏选这个点来呢? 他们本打算趁着国庆节给工人放几天假,有那几天假期,足够他们把东西都运走了。 推开房门,葛道光打算出去找警方负责人问问情况。但那道门刚打开,一个持枪戴头盔的人就拦住他,冷声警告:“警察执行任务,不相干的人都待在屋内。” 除了这个特警,附近还有好几个特警在持枪走动,显然也有威慑之意。 葛道光根本看不到一个熟一点的脸,想问人都不知道该问谁。这些戴头盔的警察根本不搭话。 他好不容易看到任队,赶紧扬声问道:“任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天的事我们不是都配合了吗?你们不能这样,咱这儿还要赶工期呢。” 任队淡淡地说:“上级已经下发了通知,天御府项目因涉嫌多起刑事案件,需要停工接受调查。所有人员,不得随意出入。” 什么,不能随意出入? 听到这个决定,葛道光只觉得腿软。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看到那电话号码时,葛道光下意识想把手机藏起来。 任队笑道:“接啊,怎么不接了?” “没,没事,可能是打错电话了。” 任队看似在笑,实际上已看到了刚才的来电显示,来电人是方总。 “你老板吧,半夜找你肯定有事,赶紧接,别耽误了老板的正事。” 第79章 警队重器 盗墓三人组 任队说话时,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录音机,按下录音键,又把葛道光手机调整成免提, 示意葛道光接听。 两个刑警盯着他,旁边还有持枪特警,葛道光不敢不接, 只能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什么事?那边进展还顺利吧?”打电话的是个男人, 他说话时语速不快,隐隐带着点不耐烦。 “进展……进展还行,我就是想问问, 工人还按原定时间放假吗?” 葛道光手心里沁出细汗,希望他老板能听出他的暗示。 工人放假的事他们之前就定好了,明天再开一天工,就让工人离开工地返乡。既然已经定好了,以他平时的作风,就不会轻易再问第二遍。 他希望老板能借此听出这边出了问题, 有异常, 以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这时, 电话那端传来女人含糊的声音:“敬哥, 你给谁打电话呢?” “没事,底下人有点事,马上就好。”听到对方说的话,葛道光不禁暗道晦气,不知道老板那边是不是又找了个新宠。从老板的反应来看, 他似乎没听出来他的暗示。 真是美色误人啊! “那不都定好了吗?你这几天上点心,回头跟那几个人说一下,让他们今天晚上别弄出大动静。事成之后, 我安排人带你去欧洲走一趟。”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葛道光知道老板这是在给他画饼,好让他这头驴努力拉磨干活。 可现在是画饼的时候吗? 看着任队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葛道光尬笑着试图找补:“最近周边居民投诉我们扰民,所以老板说让这边干活的人动静小一点。” 事发突然,他临时想出这个说法,心里也在猜测,这些警察到底发现了什么? 是不是因为前几天工地上死人的事儿? 那件事他知道,不过动手的不是他。有一些建筑工多少知情,可能是那些人向警方泄露了此事。 如果只是要查这个命案,他觉得还没那么严重,最怕的是警方就是冲着地底下的东西来的。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在脑中告诉自己这不可能,这件事他们办得如此隐秘,警方怎么可能知道呢? “干活?都半夜了,现在工地还有人在干活吗?哪儿呢,你指一下,我过去瞧瞧。”任队却摆明了要追问到底。 “今天没了,前些天有,因为投诉的原因,我让那些人晚上停工了。”葛道光说。 “哦,这么说,你还挺好的。” “那你说说,前几天工地上姓柏的人去哪儿了?叫柏长青是吧?” 听到任队说起这件事,葛道光心头又是一惊,这事他们居然真知道了? “柏长青?”他故作糊涂,说:“好像有这么个人,但我手底下五六百号人,记不了那么多。这事我得帮你们问问。” “行,你把该找的人都叫过来问。”任队说。 没多久,有两个男人被叫了过来。 “老夏,你跟警察同志说说,柏长青是怎么回事,他人呢?”葛道光使着眼色,希望叫老夏的人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跑了啊。大半夜偷东西跑了,谁知道他上哪儿去了?腿长他身上,他也没跟我说。”说话的老夏可能是看懂了他的暗示。 这人是个小工头,柏长青原本就在他手底下干活。 任队暗暗观察着这个人,感觉此人说话看似挺凶,实际上却有点色厉内荏,瞧着心虚。 当了这么多年老刑警,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有的,不管此人是否是加害者,应该都知道柏长青的下落。 任队冷哼一声,眼神在后来的两个人面上扫过:“你们最好保证今天说的都是真话,要是让我们查出来什么,回头一定会再来找你们。” 葛道光赔着笑,说:“可能走的时候没跟人打招呼,不知道是谁跟你们说这事儿的,他可能都是猜测……” 这时他看到,有几个警察从他们面前经过,在往工地里走,也不知在搜查什么。 他期望老夏能帮他找个让警察信服的理由出来,免得警察抓着这事儿不放,就又朝着老夏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对方说话。 接收到了他的信号,老夏心下有点茫然,这种事儿想圆似乎不太好圆啊。 任队瞧了瞧葛道光的眼睛,笑着问他:“葛主任,你这眼睛是怎么了,抽抽什么呢?” “没,没事。最近眼皮老跳,可能该补钙了。” 老夏很紧张,现在前有警察,后有葛道光,他一个夹中间的人竟不知该选择按谁的意思行事。 平时哄骗哄骗那些建筑工也就算了,警察哪是那么好哄的? 他看出来警察不信他的话,而且这么多警察都过来了,那他们应该是知道点什么,再完全否认怕是不好使。 他就半真半假地说:“那个,我也是听人说他跑了。但这事也说不准。” “前几天我听人说,那边有个板房里边好像有血,怪吓人的。当时我有事,没往心里去。现在一琢磨,这事说不定跟柏长青有关系。” “小林子,这事儿你知道对吧,那地方在哪儿你还记得不?” “知道,在南边一个小屋。我当时跟夏哥说了,他说可能是野猫野狗弄出来的血,不用管。” 老夏不想担责,便碰了碰旁边的年轻人:“我当时不是忙不过来吗?就那么随便一说。” 那年轻人表现得很被动,害怕又不情愿,被老夏碰了一下,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任队瞧见了,淡淡地说:“既然知道这个地方,还愣着干什么,带路吧。” 葛道光抿了抿唇,打算找机会发个短信出去。 但在他们这些人出发之前,任队竟伸手把葛道光手机要了过去:“我手机没电了,你这手机借我一下,当临时手电。” “你是工地负责人,工地上有工人疑似死亡,原则上你也得在场,一起过去,走吧。” 葛道光:…旁边那个刑警手里不是拿着个大手电呢吗? 这么假的谎话简直是侮辱他的智商,不就是想收了他手机? 他无可奈何地松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这些人身后往南走。 工地还在打地基的阶段,整片工地内有几个大坑,有些大坑里甚至还有竖起来的一条条钢筋,如果不小心掉下去,插到钢筋上,是极其危险的。 众人一路上避着大坑,走了大概七八分钟,那年轻人便指着围墙边一处板房说:“前几天我到这个板房里取东西,看到墙上有血,找夏哥说过这事儿,他当时说可能是野猫野狗弄的,不用管。”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1节 姓夏的工头连忙喊冤,并辩解道:“我是真这么想的,工地上伙食不好,天天都是白菜土豆大萝卜搭配咸菜,油水还少,总这么吃肯定会有人馋。” “有些工人馋了会偷偷烤点地瓜土豆,偶尔也有人逮几个麻雀,杀个狗再烤了吃。” “这种事我们也不好管太多,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真没想到这事儿跟柏长青有关。” 他生怕自己跟这件事搭上关系,拼命的找着理由,免得背上官司,毁了后半辈子。 那间灰色板房比较简陋,有门,门上挂着一把硕大的挂锁。 “这不是有锁吗?工人是怎么进去的?”任队看了眼老夏。 “是这样,原来没这个锁,后来我怕有人再进去偷偷干点什么,就让人锁上了。钥匙我带了。” 姓夏的工头不敢拦着警察进入,但他还在竭力为自己辩解着。 任队没再跟他废话,让人看住了葛道光等人,又让老夏开了锁。 今晚月色不错,门开后,月光斜斜照进不大的板房内,任队从刑警手中接过手电,向板房里照了过去。 这个板房应该是放钢筋的地方,朝北的墙边还堆着少许钢筋。 手电在几个墙面上依次扫过,扫到东南侧墙面时,任队的手停了下来。 他离那面墙有几米远,看得不甚清晰,但仍能看出来,那应该是喷溅到墙上的血液。 几面墙都比较粗糙,血液崩到墙上之后,没怎么往下滑。 “血迹位置那么高,你跟我说那是猫狗的血?”任队淡淡地回头问老夏。 老夏也看到了墙上的血迹,他想说或许那些人是抱着猫狗杀的,但这句话他没敢说出来,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我…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没想那么多。” 任队看出这人可能知道什么,他只是不想说。 “行了,你自己想想,想好了该怎么说再来找我。” 说到这儿,任队便拿起对讲机,呼叫陈染带队过来。 至于其他人,还有别的任务,暂时不会来这边。 陈染他们来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板房外。 这屋子也安了灯,开关就在门口,任队开灯后,指着室内跟陈染和小朱等人说:“你们看,墙上有大片喷溅状血迹,但是地面上没有,从地面的灰土情况来看,有人特意打扫过,用土把血迹盖住了。” “杨信刚你带人铺设勘察通道,小朱取足迹,陈染你和周浩负责对墙上血迹进行测量,取得数据后,回去要用电脑做现场复原。” “因为现在这个技术我们刚引进,还不够成熟,拉绳法还要用一下。” 陈染瞧了一眼,看出来这个板房的地面上抹了水泥。调配水泥时可能是砂子用得比较多,导致这里的水泥地很粗糙。好在地上有浮土,或许能有机会取到有用的足迹。 “水泥地是完整一体的,看着不像是最近抹的。那么受害人可能被人挪到了其他地方。这里大概是第一现场吧。” “嗯,应该是这样。”任队点头道。 杨信刚正蹲在地上干活,听到这里也说:“刚才我在工地上转了转,发现这个地方到处都是土路和坑,想埋个人太容易了。” “不是有警犬嘛,调警犬过来呗。” “天亮如果还找不到人,就申请调警犬。”任队倒是想说可以,但调警犬这事儿他说得不算,得征求梁潮生等人的同意。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找到柏长青身死的地方,葛道光担心地看向离此地二十米远的地方。 他现在只能期望那几个人不要发出任何可疑的声音,最好像他之前吩咐的一样,悄悄的来,早上再悄悄的走。 忽然又听到这些人说要调警犬过来,葛道光身体一僵。 再一听说,警犬白天才会过来,他心下又放松一些,那大概没事儿吧? 只要那些人早上及时走了,或许没问题。 任队并未错过他的反应,顺着葛道光的目光望去,他看到不远处的工地上,有一大片蓝色油布,被人用木棒竖起来做成长长的一人高的围挡,也不知道围挡内是什么情况。 临出发前他们划过片,每个小组都有负责的区域。他记得这一片是由王队和华叔等人负责的。 想到这儿,他拿出手机,给王队发了个短信,提醒他仔细一点,有任何异常的声音和痕迹都要检查一下。 “收到。”王队回复过后,把几个手下招了过来,叮嘱了一番。 这时陈染已拿出游标卡尺,准备对血迹进行测量。 那些血迹在喷射到墙上时,整体呈放射状,血滴尾端有向下滑动的痕迹。因为墙面粗糙,下滑的距离很短,对测量影响不大。 血滴喷射到墙上后,都是纺锤一般的形状,其宽度基本都在四五毫米以内。 这么小的宽度,如果用普通尺子测量的话,在进行现场复原、确定出血位置的时候,会出现较大的误差。 所以他们在做这种测量时,对精密度要求较高,游标卡尺就比较常用。 周浩先对现场血迹拍照,等拍照结束,两个人才选定十几枚不同方向的血滴,开始进行测量。 二十分钟后,所有被选定血滴的数据都被记在纸上,喷射角度也都算了出来。 小朱这时已取完了足迹,也过来帮他们两个搭三角架,进行拉绳操作。这个比较麻烦,三个人合作会更容易一些。 “这种笨法子我前辈就在用,到现在还没变,听说外地已经有警队改成了计算机软件计算,不用这么笨的法子了。”小朱说。 “这次回去咱们也用,不过现在是新老技术交替之际,新技术咱们用得不熟,老办法还得用,免得出现错漏。”周浩说完,仔细地把一根细绳按计算好的角度拉出来。 陈染则道:“就算用电脑处理,必要的数据测量还是得用人工。电脑能省去拉绳子的工作,这个确实够麻烦,费时不说,像今天这种还得搭个三角架。” 杨信刚铺设完通道,又协助小朱取了足迹,这时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特别想知道,外边那些人到底有没有找到古墓。 任队看出来他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感觉,不由冷哼一声,警告他:“你精神点,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 “知道。”杨信刚心头一凛,连忙把注意力收了回来。 工地负责人还在板房外边站着呢,他在这儿不仅要协助勘察小组工作,还要随时关注那几个人的情况。 免得他们临时起意,做出逃跑或其他出人意料的举动。 半小时后,陈染终于直起腰来,说:“这边可以了,数据可以等回去再处理,接下来咱们要不要去协助其他人?” 葛道光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工地里还有不少警察,这么大的阵仗,他不信这只是为了一个失踪者。 虽然他不清楚,这些警察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得不说服自己,这些警察很可能已经知道了方总让他主办的事。 陈染刚才说要不要去协助其他人,这句话让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他低下头,想着盗洞尚未完全打开。只要能让那几个人及时离开工地,或许还有一线之机。 至于说那些人挖出来的坑,那大概可以糊弄过去,因为这片工地还在打地基,有几个坑很正常。 他自己对这个想法也不太确信,但他现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趁着任队在和陈染说话,他捂着肚子,说:“不行了,我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得去一趟厕所。” 特警枪一动,迅速拦在他面前,警告他不许乱动。 任队却笑眯眯地从裤兜里掏出手纸,说:“不用那么麻烦,那边不是有个旱厕吗?那边近,你方向反了。” “现在天黑,得让人陪着你,免得不小心掉坑里。” 葛道光一路被他紧盯着,手机也不在手上,逃又逃不开,更没办法找来得力手下让人传信。 这几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这么憋气过? 他心头恼火,抓过任队手上的纸,径直往旱厕的方向走。 那个旱厕没房顶,后面有矮墙,只要翻过后墙,再跑一段,就能跑到工地西南角的一处矮墙边,一旦出了工地,他就能找到电话联系上那几个人。 露天旱厕里味道挺冲的,那都是给建筑工用的,平时他不会来这儿。 此时情势比人强,他憋着气装模做样的蹲着坑,没想到杨信刚居然跟进来了。 看到他没脱裤子,杨信刚满面疑惑地问道:“咦,葛先生,你上厕所怎么连裤子都不脱?是不是疼迷糊了,要不我帮你?” 葛道光此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他脸色发青,说:“不用,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你在这儿我不习惯。” 杨信刚竟然挺听话,真出去了。 旱厕内暂时无人,时机稍纵即逝,葛道光赶紧站起来,跑到西南角的墙边,睬着几块砖,双臂稍微一撑便爬到了墙上。 他以前也挺能打的,只是这几年生活安逸了,锻炼较少,跳墙的过程就没有以前那么轻松。但不管怎么样,总算顺利爬出去了。 “葛先生,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葛道光才站稳,便听到了。 顺着月光望去,他这才发现,距离这面围墙五六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年轻警察。 那个男警察刚才跟着他进了厕所,还要帮他脱裤子。 至于那女警,听说曾在他们工地门口制服了焦任军,估计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等那两个人靠近了,他才发现,两个警察鼻孔里居然都塞着棉团,很好地隔离了旱厕里的味道。 想到自己刚才蹲在旱厕里装模作样地闻着味,那俩警察却在这儿守株待兔,就等着他入网。葛道光这一晚上受的气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气怒交加之下,他不顾一切地向着杨信刚面门击出一拳,嘴里咒骂着:“玛德,老子跟你们拼了!” 但他拳头并没有碰到杨信刚,才跑出去两步,他就被那女警绊了一脚,随即又被按倒在地,根本动弹不得,脸和身体都与地面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刹那间,他膝盖和脸上都传来阵阵痛感,根本爬不起来。 杨信刚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懒洋洋地说:“你这一身肌肉,也就看着还行,真打起来就够呛了。” 葛道光气得干脆坐到地上,怒道:“你们怎么回事,我走到哪儿你们跟到哪儿,这么大地方就放不下你们几个了?” “放不下,我们对你比较感兴趣。”杨信刚说完,又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半拽着绕过围墙,与任队和特警汇合。 老夏和那个叫小林的年轻人还在,他们俩都老老实实在站着,看到葛道光被人硬生生拎过来,俩人心里都怕的不行。 这个工地怕是要变天了。 葛道光以前也挺能打的,现在体力虽然下降了,但他强硬的性格一直没变,在工地上说一不二,几乎就是个土皇帝。 连洪五和那帮打手都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谁敢想,他现在竟变成这样。 任队过来瞧了他一眼,说:“跑什么?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是吧?” 葛道光扭过头,连辩解的话都不打算说了。 任队说:“走吧,柏长青还没找到,不如就先从葛先生的房间搜起。” 葛道光身体不由得发紧,他低着头,虽看不清他的脸,便那紧张的情绪还是通过他的肢体传了出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2节 他房间里一定有东西。 刚想到这儿,任队接到了王队的电话:“老任,你猜我们找到了什么?” “猜不到,别卖关子,赶紧说。”任队还要搜一搜葛道光的房间,哪有心情让王队吊他胃口。 “我这边刚抓了三个人,好家伙,都是盗墓贼啊!” “爸爸带着俩儿子干活,连金属探测仪都带了,装备还挺全的。他们挖的盗洞能有挺长,我看这底下可能真有家伙。” “抓到三个盗墓贼,不错啊。”任队说。 “我这边也制服了葛道光,他刚才想尿遁,要跳墙逃跑……” 葛道光听到这里,面色很差,他原来的侥幸都落了空。 这些警察果然是奔着地底下的东西来的!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到底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梁潮生也参与了这次行动,收到王队的消息之后,他马上带着他那一组人马赶去王队那边。 在距离一片蓝色围挡不远的地方,众人看到了被王队抓到的三个人。 年长的男人大概有五十多岁,两个年轻一点的,都是二三十岁。几个人长相相似,一看就是一个家族的。 在这几个人的脚边,躺着王队等人刚收缴的盗墓工具。有特制的短柄铁锹,有独轮手推车,还有绳索和乱七八糟的东西。 梁潮生蹲下来,戴上手套之后,拿起一个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探针。”答话的是年纪最小的那个,他自己交代叫滕六。 “探针,金属探测仪…还挺先进的。”粗略看了下这些人携带的装备,梁潮生站了起来,问道:“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啊,瞧这规模,上下游都有人配合是吧?” 这句话问出来,那几个人都没吱声。 众人瞧见了,便知梁潮生说的是对的。这帮人可能已经形成了一条龙的产业链,上中下几个链条上都有人。 梁潮生拍了拍手,回头跟王队说:“老任刚才跟我说还没找到柏长青的下落,等天亮了,让警犬中队派人过来一趟吧。” “肖专家那边稍后我会联系他,挖掘的事要由专业的人主持,咱们不能乱来。” “你们先把这几个人带回去关押,其他人留下,特警暂时还不能撤。” 从这几个盗墓贼的情况来看,地下肯定有东西,所以特警是绝对不能撤的。 工地上还有那么多青壮年工人呢,要是让他们知道地下有好东西,谁知道这些人中间会不会有人动歪心思,跑过来伺机偷抢。 所以在疏散这些人之前,安保措施必须得跟上。 考虑到这个工地面积较大,梁潮生先联系了云队,接着又给周副局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里的情况。 听说这边真有古墓,周副局也不打算睡觉了,马上说:“工地里边人太多,为了避免发生哄抢暴动,我这边会马上找人开会研究一下,争取尽快派人过去支援。” 如果工地是没人,有特警队和河西河东区两个分局守着,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现在工地上可还有五百多个常年干体力活的壮汉呢,那可都是不安定因素。 墓室内是什么情况暂时还不清楚,得等肖明非等人去了才知道。 但他打算提前跟人打个招呼,免得到时遇到情况用人来不及。 想到这儿,他打了个电话:“陈团,是我,我这边有个情况,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那边出人支援一下……” 第80章 警队重器 谣言啊谣言 任队带人在葛道光的房间里搜查了一遍, 最终在他床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张画着图纸的册子。 因为涉及到一些术语,他看得不太明白。但连续翻了几页,他意识到, 这里有的墓可能有危险,不懂行的人不能随便挖。 看到这里,他担心王队带的人会不小心接近墓道, 从而出现意外。想到这种可能, 他马上给梁潮生打了电话。 “梁队,我们在葛道光房间里搜到了一些资料,跟墓室有关的。从资料上的内容看, 这里的墓室挺特别的,不能随便挖,不然容易出事。” “还没挖,我们需要等专家过来再行动。关于这个情况,刚才我看了现场的盗洞,也能看出来一些。那份资料你保存好, 等考古专家到了给他们看看。”梁潮生答道。 这时已是后半夜, 梁潮生不好打扰肖明非等人, 所以并没有联系他。 但他没想到, 肖明非一直挂记着工地的事,到半夜还没等到通知,他根本就睡不着。 之前陈染跟他说过,因为经常外出执行任务,比如抓人, 这时候是不能出声音的,所以她有时不方便接听电话。 但她的信息是震动模式,如果肖明非有事要找她, 又不确定她在做什么,先给她发信息试试是没问题的。 肖明非估摸着,这个点,陈染那边应该快结束了,就给陈染发了个短信,问她:“情况怎么样?” 陈染这时跟任队在一起,正准备带小朱等人先回去休息,次日白天再过来跟同事轮班。 她不太清楚肖明非问的到底是哪方面,但这件事对他不是秘密,不需要遵守保密规定,她就把今天的进展全都给他回复了一下:“葛道光已被带回调查,也抓了三个盗墓贼。特警队还没撤,梁队也带人守着,估计明天得请你和考古队进驻了。” “要是真发现古墓,你国庆节可能回不了家。” 肖明非心下纳闷,问陈染:“回不回家都行,实在不行可以把我妈接过来。但是发现盗墓贼这么大的事儿,梁队怎么没有马上通知我?” 从关系远近来说,他跟梁潮生等人并不熟,河西分局的人他也仅仅是见过,没什么接触。 找谁打听都不如找陈染自在,俩人也算很熟了。 陈染猜测他没直接打电话是怕她这边不方便,就主动给他拨了个电话,说:“可能因为你不是刑警大队的人,不能把你当牲口用,大半夜没好意思打扰你吧,明早梁队应该就会给你打电话。” “不至于,我又不是什么精贵人。” 肖明非说的并非虚话,半夜去古墓现场在他这儿根本不算事儿。有些墓在山上,有的墓甚至在悬崖上,他爬山涉水不是照样得去吗? “看你这意思,要是不来一趟,你今天晚上也睡不着吧。” 肖明非倒也坦然承认:“明知道身边不远的地方就有墓,我能睡着才怪。” 陈染挂断电话后,就去找梁潮生,把肖明非的意思跟梁潮生说了下。 听到肖明非的反应,梁潮生笑着说:“难怪他年纪轻轻就成了业界权威,他是真爱这一行啊。” “岂止是爱,我看他是有点上瘾。”陈染开玩笑道。 梁潮生说:“看来你还挺了解他,不过你没说错,干什么想成功都得沉进去,没点瘾怎么能行?” “既然他不介意半夜过来,那我主动给他打个电话请他来一趟吧。” 梁潮生很快在电话里跟肖明非约好了,肖明非自己有车,但考虑到深更半夜路有点远,梁潮生不太放心他的安全,就派了专人开车去了容城大学宿舍,把肖明非接了过来。 吉普车停在工地门口时,从车上下来的除了接人的刑警和肖明非,居然还有老胡。 老胡是半夜三更临时被肖明非叫醒的,刚醒的时候他还埋怨了几句,但他一听说天御府这边可能有宋代墓,睡意一下子就没了。 一般来说,宋代很富庶,但从北宋开始,就提倡薄葬,在宋墓的陪葬品中,也没出现过珍贵的汝窑和官窑,更多则是生活器。所以从陪葬品的丰富程度来说,是不能跟汉代大墓相比的。 但宋墓自有其特定样式,不管其陪葬品数量如何,它在考古学上的价值都不会小。 所以他赶紧穿衣服,骑着自己那辆小摩托赶去了离他家不远的容城大学,跟肖明非汇合,两人一起来了工地。 他们俩打算先打前站,如果那边真有古墓,自然会把考古队的人马都招呼过来。 “两位专家,墓室应该就在这儿,你们看,这有盗洞。”梁潮生把两个人迎进来之后,直接带着他们到了盗墓贼挖出的盗洞旁边。 此时那三个盗墓贼都被铐住了,由几位特警和刑警联合看守。 这时梁潮生已经命人在这边拉了几盏灯,盗洞旁边虽然没有白天那么亮,但看东西也挺清楚的。 肖明非的视线在那挖出来的墓道上扫了一遍,一眼看到,那几个人居然在挖出来的墓道周围安上了木板,不同的木板之间竟然还用合页联接着。 墓道周围有沙子,因为有木板遮挡,那些沙子才没把墓道给淹了。 看到这种布置,肖明非跟老胡说,“这几个挖墓的人挺专业,不光能看出来这是罕见的流沙墓,还有应对的办法。” 老胡面上浮现出笑意,那笑里还隐隐带着兴奋,说:“难得啊难得,没想到容城这地方居然还有流沙墓。” “看这样子,底下的东西可能还没被盗走呢。” 肖明非点头,说:“很有可能,但底下的流沙说不定也埋着些尸体。” 听他这么说,梁潮生有些疑惑,问道:“什么尸体?是墓主人的,还是别的?” “墓主人的大概还在,但也可能有盗墓贼的。这种流沙墓很凶险,贸然去挖很容易掉进沙坑里,缺氧而死。” “不过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从历史上的情况来看,自古就有精通盗墓的人,汉代有摸金校尉,自南宋起也有专业的盗墓团伙。这么多年传下来,没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古墓真的不太多。” “但这个墓可能是凶险的流沙墓,规模貌似不太大,但也足以把很多盗墓贼挡住了。” 梁潮生恍然:“原来是这样,那这个墓的考古价值应该也不小。” “对,价值非常大。不过有件事还请梁队安排一下,一定不要让人随意靠近,不只是因为墓里可能有东西,最主要的是里面的流沙会吞人,不知情的人要是掉进去,会丢命的。” “明白,我这就通知下去。”对于肖明非的叮嘱,梁潮生记在了心上。 这时任队也过来了,还带来了从葛道光房间里搜出来的资料。 看到那本册子,老胡先“咦”了一下,跟肖明非说:“这东西应该是赦家的人做的吧。” “看着像,但赦家人我还算了解,他们不至于随便把这种资料送人吧。而且他们早都上岸了,应该不会跟盗墓的人勾结在一起。”肖明非说完,心中产生了一些猜测。 他又跟老胡说:“赦家嫡系可能跟这事儿没关系,但他们家早些年收了几个旁支子弟,会不会是这些人就不好说了。” 梁潮生在旁边听出了一些端倪,便问道:“两位专家的意思是说,写这些资料的人跟赦家是一个路子?” “哎,这行有野路子,也有讲传承的。从这份资料来看,很像是赦家人那一脉的。” “那这个人跟天御府的方老板会不会存在某种关系?”梁潮生猜测道。 “天御府老板,是叫方敬业吧?”老胡问道。 “对,就是他。”梁潮生说完,老胡拍了下手掌,说:“是他可能就对上了,我听说方敬业这两年找了个风水师在公司坐镇,公司选址起名都让这个风水师出面,这种事外人不一定知道,但咱们这个行当的人多少有点耳闻。” “至于那个风水师是谁,就得你们查了,详细的我不清楚,就是道听途说的听了几耳朵。” 老胡显然对那插了木板的墓道更感兴趣,说了几句就把视线投到墓道上,笑呵呵地跟肖明非说:“这几个人估计挖的时间也不短了,倒省了咱们不少事。” 肖明非用手拉了拉木板,摇头说:“还是不行,他们安的木板不太稳定,如果上面有重物砸下来,砸到任一木板上,导致木板之间有缝隙,沙子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渗露进去。” “这时候要是有人在这些木板围出来的墓道里,说不定就会被沙子淹了。” 老胡同意了他这种谨慎的想法:“那确实,盗墓贼为了求财可以铤而走险,咱们考古队不能这么莽撞。” “我现在通知一下,让考古队那边尽快集合,争取尽快赶到吧。墓坑里边全都是沙子,要想安全进去,非得把沙子清空不可。这可是个大工程,机械少不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3节 听着他们俩谈论挖墓,梁潮生却在考虑另一件事。 这个工地上还有五百多个工人,原本他想着,只要他们不去盗抢古墓中的古董文物就没问题。 但现在他又多了个任务,不仅不能让这些人介入盗抢,还不能让他们靠近,哪怕是好奇也不行。万一哪个人不知轻重偷溜过来,被流沙淹了,那可都是刑警队的责任。 想到这儿,他越发觉得需要求援了。凭他们特警队和刑警队的人,恐怕看不住那么多大汉。因为那些人不光体力好,对这里的地形也极为熟悉,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他们钻空子溜进来。 人一多就更能显现出物种的多样性,五百多人不是个小数。这么多人,里面肯定存在不少老实本分和正直的人。但心思复杂、为人狡诘的也少不了。 所以,他这边谨慎一点肯定没大错。想到这儿,他又给市局齐副局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放心,人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但我需要跟两位考古专家再做下确认,没问题的话,增援会在天亮之前到位。”齐副局也没睡,接到梁潮生电话就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但他打算再亲耳听一听两位考古专家的意见,好确认那是个大墓。毕竟请武/警部/队过来协助不是小事,大规模人员调动都是要有充足理由的。 好在肖明非和老胡都给了他肯定的答复,齐副局这才下定了决心,通知梁潮生留在工地等候,增援的人会尽快到位。 一个小时后,增援的人便全部到了,任队这才带着陈染等人先回了刑警大队稍事休息。他们需要回去睡一会儿,白天还得重新去工地,以便给全体建筑工取指纹并作笔录。 他们这样做除了是要扩大指纹库,另一个目的是想筛一下,看看这些人中间是否有逃犯,这种人相对普通人来说,其危险指数明显要大,如果让他们知道工地上存在古董,那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找机会做案。 次日早八点,陈染回队睡了几个小时,便又跟着任队等人向工地出发。 半路上,任队说:“这次要取样的人比较多,光靠咱们这些人效率太低了。所以下面派出所会出面协助,各所都会出几个民警帮忙。到时候咱们分组,每个小组负责几十个人,这样最多能有半天就能把那些人的指纹都取完。” “回去了还得把取到的指纹都扫进电脑,抓紧时间筛查一下里面有没有逃犯,大家又要辛苦一阵子了。” 小朱睡得不太好,这时候哈欠连天,听到任队说起这些,他无精打采地说:“最近案子真多啊,再不休息真有点扛不住。你看看,我黑眼圈都出来了,真是老了。” “我跟郭威和陈染他们没法比,你看他们俩,睡俩小时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任队瞪了他一眼,说:“你还不到三十,跟谁比老呢?我都没说什么,就你怪话多。赶紧趁着没到地方再补补觉,到了叫你们。” 话是这么说的,但任队刚说完,自己也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显然也没歇够。 汽车抵达天御府项目部大门外时,这里的情况与前几天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的保安不知去了哪里,取而代之的,是持枪的武/警。 车在门口停下,任队出示证件,给守门的年轻武/警看。 小伙子看上去很年轻,却极认真,不仅核对了照片与本人是否相符,还把车上所有人的证件都检查了一遍,又给工地里的人打过电话,确认无误,这才放他们进去。 这时他们后面又有车过来了,也在接受盘查。小朱抹了抹眼睛,看着窗外,感叹地说:“这才一天,变了这么多,好严格啊。” 任队收好证件,说:“严格一点好,免得有些人混水摸鱼溜进去。” “他们这么严,难道还怕有人冒充警察溜进去啊?”郭威疑惑地问道。 “那怎么就不能呢,又不是没有人冒充过警察。做假证的什么做不出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车上的人聊了几句,困意也就没了。 他们这次的目的是为了给那些建筑工取指纹,所以进入工地后,直接去了那一排工棚旁边。那边有临时搭起来的遮阳棚。他们过去时,几个派出所的人已经到了。 她好像看到了路鸣,但此时大家都在忙着做准备工作,她就没特意过去找人。 为了减少在取样工作时跟这些工人产生冲突的可能,任队刚到工地后,就向现场的工人说明,他们过来取指纹只是例行检查。 社会上很多人都要取,这次不过是轮到他们而已。他这番话有一定效果,大多数人听了都表示愿意配合。 至于那些不愿意配合的人,除了少数个性较强的,可能还有其他不便言明的原因。而这些人,自然会成为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每个工人在取完指纹之后,都会被人带入相应的隔间接受询问。主要是向他们了解关于柏长青和葛道光的事,以及他们在工地内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人和事。 每个隔间都有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坐镇,问话时会注意这些人的反应。如果有异常的,会特意记下来,要么多问几句,要么就记下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进行调查。 快到中午时,取样工作终于快结束了,小朱忙了半天,感觉自己补觉养好的精气神像又被抽光了一样,抻了抻腰,便跟同组的陈染叨咕着:“我刚听说,挖沙子的机器都进场了,有机器挖得快,好像挖通了。” 陈染刚才也听任队说了几句,确实是挖通了。因为那几个盗墓贼在这儿已经忙了一个来月,做了不少前期工作,倒省了考古队不少事。这时再利用机器协助挖沙,效率自然很高。 她点了点头,说:“好就好在这边是平地,机器进去容易,要是换在山里,恐怕就得靠人力了。” 两个人收好采集好的资料,放到文件包里,准备和其他人的汇总到一起,带回队里用电脑处理。至于做笔录的刑警,他们还有得忙,此时还没出来。 拉上文件包拉链,小朱说:“一会儿把东西送车上,派个人守着,咱们去古墓那边瞧瞧怎么样,我还没见过宋墓什么样呢?” 陈染也想看看,上次国道工地那边出了古墓,她就没机会过去看,这回跟梁潮生说一说,就算不进去,在门口往里瞧一瞧也是成的。 这时其他组的警察也快结束工作了,都在收尾,还没人离开。 这片临时搭起来的遮阳棚靠着一面围墙,陈染记得,围墙外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武/警把守,所以她对这边的安全是比较放心的。 但她没想到,一连串剧响突然传来,震得她耳朵发疼。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有什么东西砸到她后背上,砸得她喉头一甜,几乎呕出血来。 她反应极快,才感受到这股冲击波,就意识到,这一片发生了爆炸。 小朱也受到了波及,感到耳朵一阵剧痛,手臂被飞过来的东西砸到了。 陈染来不及说话,拎着公文包,扯着小朱往北跑了几步。她没记清跑多远,只感到喉头血气上泛,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小朱受的伤不重,虽然疼,但神志清醒。他何时看过陈染这种模样? 在他印象中,陈染不仅体力强,还无所不能。他万万没敢想,陈染会伤成这样。 看到陈染嘴边有血迹流出来,背部衣服也有血迹渗出,小朱惊得声音都颤抖了。 “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小朱颤着音,拨通了梁潮生的电话。 陈染其实并没有昏过去,她甚至听到了小朱在打电话。 她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音,有奔跑声、呼救声、拉枪栓的声音,还有人在叫救护车。 也有人过来扶住她,试图在跟她说话。 但她意识有点模糊,恍惚中只从连续不断的问话中听到有人在说:“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等她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入目之处,是蓝色的窗帘,白色的棚顶,还有明显的消毒水味。 小朱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才几个小时过去看着就憔悴得不行。 出于自责的心理,他一直盯着陈染。所以陈染一睁眼他就瞧见了。 “任队,陈染醒了。”陈染顺着声音望去,不仅看到了小朱和任队,还看到了梁潮生和肖明非。 看到梁潮生等人她不奇怪,可肖明非会在这里她就有点意外了。 “怎么样,很疼是吗?”梁潮生赶紧过来跟她说话。 “嗯,有点,不过能忍。”陈染能感觉到后背的刺痛,但她自幼习武,是吃过苦的,耐受力比普通人强多了。 “怎么回事,我感觉到了爆炸,都是哪里炸了,其他人出事没有?”听到陈染醒来之后就问及其他人,梁潮生心里既自责又感动。 说起来陈染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小姑娘呢。 像她这么大的姑娘,要是出了这种事,醒过来还不得好好哭一场? “其他人还好,有七八个人受了轻伤,你伤得比较重,还有两个人伤势也不轻,都在接受治疗。” “医生说你背上的伤没有十天半月好不了,结痂的时候要小心点,注意感染。还好你身体素质好,要是换成别人,在这种冲击波下,内脏都得受重伤。” “但你内脏也受了影响。为了以防万一,稍后还是得仔细检查下,照照ct什么的,看看有没有没查出来的问题?” 任队就在旁边,知道陈染心性异于常人,这时候她一定更想知道这起爆炸的起因。 所以他过来后先跟陈染说:“炸药是葛道光安排亲信提前埋下的,古墓附近有一个,工棚附近也有一个,可能是留的后手。就是为了在出意外时爆炸,炸毁古墓,再引发骚乱,趁乱做点什么吧。” 说完这些,他面上也有点拿惭愧之意,这件事会发生,说起来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考虑到这种可能。 陈染听说古墓那边也安了炸药,不禁看了眼肖明非,他看着比平时憔悴,但身体应该没受到伤害。 “古墓那边没出事吧?” “没有,挖机挖沙子的时候,顺便挖出来一个,当时有特警在场,看出来了,及时做了处理。那边刚发现,还没来得及对工地进行排查,你那边就炸了。哎,真是没想到。”任队解释道。 陈染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随后问肖明非:“你怎么来了?听说墓地挖开了,你没进去看看吗?” 肖明非唇角勉强扯了下,说:“去看了一眼,先让人清理一下残沙,不着急。”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其他人,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但他转眼下了决心,把手掌心攥着的一枚平安符送到陈染床头,说:“这是一位大师给的平安符,你要是不反感,就留着。” “好,谢谢啊,我怎么会反感呢。”陈染只当他这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客气了一下就收了下来。 这时门突然开了,陈染妈眼里蓄着泪快步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位拄着拐的中年男人。 “染染,你没事吧,听人说你全身都血,把妈吓死了……”陈染妈人到床头时,眼泪已经流了一脸,估计是吓惨了,连身后身体不灵便的老公都不管了。 “没有,哪有那么多血,谁告诉你的,这不是谣言吗?” 陈染还没来得及详细解释,这时又有人来了,竟然是许久未见的一位检察官,他进来后没看到陈染,只看到一位中年妇女在嗷嗷哭。 他吓得不行,惊讶地问梁潮生:“听说陈染伤得很重,出了不少血,她,她没事吧?” 陈染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据梁潮生的说法,她主要是皮外伤,传来传去的,怎么就好像快要垂危不治了似的…… 到底是谁传的谣言啊? 第81章 警队重器 千年老二的希望 来人是许检, 他曾去过河西分局,就顾卫东与姜青枚一案与河西区刑警大队合作,进行联合办案。那起案件, 陈染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许检对此印象深刻,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跟陈染合过影。 看到他进来, 梁潮生赶紧跟他解释:“陈染醒了, 医生说主要是皮肉伤,内脏也受了些影响,但问题应该不大。” 皮肉伤?听到陈染没有生命危险, 许检虽然放了心,但他的担心并没有少太多。 陈染才二十出头,是个漂亮女孩子,身上被炸伤,能不留疤吗?万一疤痕面积大,影响到了容貌该怎么办? 病房里还有其他人在, 这件事他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 这时陈染妈已掀开盖在陈染身上的被子, 去察看她伤口情况。但陈染后背包着大片纱布, 看不出都是哪里受伤了。 只是从纱面大小来看, 炸伤的面积不会小。 陈染妈不是个粗心人,也很快想到了疤痕的问题。这么大的面积受伤,万一再引起感染可怎么办? 她又气又急,感觉耳朵里嗡嗡地响,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免得影响到女儿心情。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4节 “妈,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我现在不方便动, 爸还没恢复好,你现在可是咱家顶梁柱,我们俩都靠你了。”陈染笑嘻嘻地劝道。 她妈被她劝得哭笑不得,又气又难过,却又拿陈染没办法。不由得埋怨道:“你就别顾着哄我了,也不看看你都疼成什么样,汗都下来了。” 陈染确实疼,后背伤处面积比较大,具体多大她自己还不清楚,只感到那一整片都火辣辣地,有明显灼痛感。 看着陈染和探望她的人说话,肖明非默默地退出病房,找护士打听了一下,很快摸到了主治医生所在的办公室。 这次给陈染治病的大夫是二院治伤最拿手的胡大夫,年纪大约四十多岁。 肖明非过去时,这位大夫正在看一份病历。 “陈染这个伤,愈后怎么样?”跟胡大夫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肖明非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我之前跟陈警官领导说过,没有意外的话,她应该会恢复得不错。这个问题不大。”胡大夫说。 “会不会留疤?”肖明非问到了重点。 听他问这个,胡大夫并没有马上回答,反倒用审视的眼光看向肖明非,略加斟酌后他问道:“能不能问一下,你跟这位小陈警官是什么关系?” 肖明非:“…算很好的朋友吧。” 胡大夫默默瞧了他一眼,随后道:“她受伤的面积比较大,留疤恐怕很难避免。不过她伤在背部,脸和其他部位都没问题,是不影响生活的。” 肖明非却追问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哪怕不能让疤痕全部消失,能让疤痕淡一点面积小一些也是可以的。” 他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在他的字典里,想做的事就要想方设法做成。哪怕在一个地方碰了壁 ,也会换个路子再试。 所以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胡大夫这边不能提供什么好的办法,他会再找别人。 胡大夫见他坚持,便把手边的病历往旁边推了推,说:“一般的药物作用有限,如果你想找好的药也不是绝对不行。但是代价应该不小,能不能成功也说不好。” “你说。”肖明非面上没什么变化,示意胡大夫继续说下去。 “行,既然你坚持要问,那我就跟你说了。我认识个祖传老大夫,他那还剩一些好用的膏药,估计不多了,能不能卖给你这可不好说。” “因为药方里有好几种药材现在都没有了,有药方也制不成,所以那些药膏是用一点少一点,轻易是不会卖的。” “你非要试试也不是不行,他那没电话,我把他地址给你吧,稍后你自己去问。” 肖明非顺利拿到地址,这才同胡大夫告别。 回到病房时,许检还在和陈染说话,不过许检也不好多说,只是问候了几句,看陈染确实没大碍,就提出了告辞。 陈染又跟梁潮生和任队等人说:“梁队,任队,小朱哥,你们也都回去吧。” “我堂哥堂嫂都在这儿呢,他们可以照顾我。天御府那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处理,我现在没什么事,放心吧。” 梁潮生等人确实是事务缠身,他们接下来还要和周副局等人一起开会,进一步商讨天御府的事。 天御府里藏着古墓,按规定必须停工上报给考古部门。 但项目主管葛道光和老板方敬业不仅没有上报古墓的事,还派人偷偷挖墓,甚至在工地里埋下了炸药,并炸伤了六七名警察。这件事性质太严重,连省里都知道了,还派人打电话过来询问。 方敬业目前已被人带到市局,稍后市局会成立专案组接手这件案子。因为案件太大,影响也很大,都传到外省去了。 梁潮生等人是最先接触这起案件的,自然要参与专案组工作,所以他不可能一直在这儿守着。 他就告诉陈染:“那你先好好养伤吧,至于指纹大赛的事,你这次就先不用参加了,养好伤是正事。” 梁潮生等人离开时,肖明非也跟着走了,临走前,他跟陈染说:“我稍后有空再来看你。” 陈染只当他是客套,说:“好,如果允许的话,你能不能帮我拍几张古墓里的照片?我想看看。” “你看没问题,不过得等墓里清理得差不多了才能拍。” 交待完这些事情,肖明非才跟梁潮生等人一起离开了医院。 “几位领导慢走啊!”陈染堂哥陈一帆把刚拎回来的热水瓶放到墙角,笑着将人送走。 看到陈染爸妈还在,他就劝道:“二婶 ,二叔中风出院时间不长,还在恢复期,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也不能受累,你这阵子也挺累,也熬不了夜。” “你俩先回去,这边有我和小莹守着,我爸妈抽空也会过来轮班,肯定能把染染照顾好,放心吧。” 陈一帆从小就像陈染亲大哥一样照顾她,兄妹几个感情很好。他和何莹是大学同学,已经领证,俩人开了一家中介公司,赚得不少,但都低调。 陈染也劝了几句,在兄妹俩坚持下,她爸妈总算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陈染难得地皱了皱眉头,长吁一口气,对陈一帆抱怨道:“真疼,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疼过。” “疼是吧?那你还非要当警察,你说怎么办吧?” 说是这么说,陈一帆还是给陈染削了些水果,又剥了葡萄,一粒粒装好放在盘子里,插好牙签递到陈染面前,说:“饿了吧,先补充点水分,一会小莹上来送吃的。” 陈染嗓子干涩,也不跟他客气,吃起了水果。 兄妹俩单独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几分钟,又有人来了。 一个小时后何莹拎着两个保温饭盒进了病房,她进来后便看到陈染俯趴在病床上,看着像要断电了似的。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在何莹印象中,陈染总是神采奕奕,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就没这么蔫过。 陈染无力地晃了晃手,说:“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这不是才住院吗?就想着出院,至少得四五天吧?” 何莹面带疑惑,看了眼陈一帆。她发现陈一帆一脸笑意,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事。 陈一帆总算给她解释了一下:“没什么事,就是来看她的人有点多,一拨一拨的,小妹应付得累。” 陈染确实有点丧,说:“换你用这种姿势趴着,还得抬头跟一拨一拨的人说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像复读机一样,你能不累?” “那当然累,不过这可怨不得我,谁让你认识的人多了。”陈一帆此刻有几分兴灾乐祸,并不想共情陈染。 何莹直接拍了他一巴掌:“你少说两句,去打一盆水来,给小妹洗手吃饭。” 时间过得很快,陈染转眼就在医院住了两天,肖明非隔了一天又来了。 他这次不是空手来的,除了照片,他还带来了一个湖绿色的瓷盒。 肖明非进来时,主治医生胡大夫刚查完房,正准备离开。看到他拿出药盒放到陈染床头,胡大夫不免多打量了几眼。 他走到床头,拿起那盒药膏,打开盖子闻了闻,随后跟陈染说:“这药膏不错,袪疤效果很好。等纱布拆下来你可以用用试试。” 陈染后背已经开始结痂,不能乱动,动的话,结的痂容易开裂。所以她只能安静地侧躺着,微微颔首,向胡大夫表示感谢。 等胡大夫走了,她才问肖明非:“这个药膏是怎么回事儿,你从哪儿买的?胡大夫为什么会知道?” “是从一个老大夫那儿买的,之前找胡大夫咨询了一下,得到他许可才买的。” 肖明非并没有完全说真话,算是半真半假。 陈染面带疑惑地揭开盖子,闻了闻,感觉这盒药膏味道清苦,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成分。 她没再多问,说:“那谢谢你了,我会用的。” 肖明非又拿出准备好的照片,说:“看看吧,这都是这两天在墓里拍的,里面还没完全收拾好,只拍了一部分。” 为了方便向陈染解说照片,他把椅子拖到床边,一张张解释给陈染听。 “这个墓是流沙墓,曾经有几个盗墓贼进入过,而且这些人是不同朝代的,但这些人都没能成功把墓内文物盗走,全都被流沙淹死了。” “你看这些散乱的枯骨,都是在取沙过程中发现的。经过测定,他们生活的年代全都不一样。” “至于墓室主人的骸骨,都在墓室内的墓床上,总共四具,应该是一家人合葬。” “我们已经在这个墓室里找到一千余件文物,瓷器约占五分之一左右,大多是以耀州窑为主的生活器,也有不少白瓷,白玉碗。” “数量最多的金银器,合计三百八十余件,还有几筐铜钱和珍珠、玛瑙以及碧玉制品。没有国宝级文物,胜在量多,年代比较久远,器型完整,品相也好。” 陈染看着一张张古董图片,惊讶地说:“真挺多的,这毕竟不是帝后和王侯墓,能出这么多东西很难得了。” “对,很难得,这是少数保存完好的宋墓之一,考古价值也很大。光是墓里的砖,就有好几种制式,都带花纹和图案。你看这几种,分别是奔鹿、海石榴,还有莲花,这些图案都有好的寓意……” 介绍完各种砖,肖明非又给陈染讲了一下这个墓室的结构,包括斗拱、假门假窗和藻井等等。 说完藻井,肖明非抬头看了眼陈染,问她:“总说这些是不是挺无聊的?” “没有啊,我一直想看看古墓里边是什么样。上次去国道就没看成,这次天御府发现了古墓,本来以为能进去看看,没想到又受伤了。” “不能进去看实物,看看照片也挺好的。” 肖明非确实担心,这些专业方面的内容说多了陈染会烦,见她确实挺感兴趣,他才放了心。 照片都看完后,他看了下表,说:“时间不早了,改天我再来看你吧。” “不用,我明天就出院,出院了再联系吧。” 陈染特别不喜欢住医院,哪怕在家待着,也比在医院舒服。 “也行,那再联系吧。”肖明非攥了攥手指,心里想着,等陈染出院后,要不要找个时间单独把她约出来聊聊? 正想着这事,陈染忽然朝他笑了下,问他:“谢谢你的心意,这盒药膏应该很难得,我一定会好好用。”说到一定俩字时,她用了重音。 肖明非心乱跳了一下,出门时差点撞到门框上。 陈一帆恰巧进来,看到肖明非没站稳,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听说你最近天天下墓考古,应该挺累的,这边有我和小莹照顾着,没什么事,你累了就不用过来。” 何莹用力把陈一帆拽到一边,示意他闭嘴。又笑着跟肖明非说:“肖教授你心细,有些地方我跟一帆可能没想到,你就能想到。你有空一定要来啊。” 肖明非答应一声,赶紧走了。 何莹这才没好气地瞪了眼陈一帆,觉得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这都看不明白。 肖明非最近经常去陈家,陈染住院这几天他来了两趟,还带了别人都没想到的袪疤膏,一般朋友能这么殷勤? 次日中午,陈染在路鸣等人陪同下离开了二院,路鸣特意把他那辆车后座改装了一下,以方便陈染趴着回家。 她现在坐着也不是不行,但不能颠簸,否则结痂的地方容易裂开。 看着她慢悠悠往车上挪,来接她的蔡剑笑着说:“认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见到你这种龟速,难得像一回小孩。” “我得拍个照,留做纪念。”路鸣说,他真带了相机,陈染上车时,他连着抓拍了几张,还说洗完了把照片送给陈染。 上次陈染被炸时,他和蔡剑也在天御府工地给那些工人取指纹。 但他们那边安然无恙,陈染却受了重伤,这让他俩多少也有几分愧疚,哪怕炸药的事跟他们俩全无关系。 路鸣甚至想过,如果当时他干完活去找陈染,把她拉到一边说会话,或许她就会没事儿了。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如果。 现在唯一能庆幸的是,陈染没有性命之忧。 但皮肤受损却是肯定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5节 路鸣心里甚至暗暗想着,也不知道陈染后背上的疤痕会不会影响到她以后找男朋友。 要不是确信陈染对他无意,只把他当成了弟弟和好同事,他就主动向陈染表白了。 陈染配合着路鸣拍照,甚至还特意摆出了几个搞怪的姿势和表情,等路鸣拍过瘾了,她才挪上车,在后座趴好。 “女士躺好了,专职司机这就带您回府。”路鸣故意开了个玩笑,随即启动了车子。 接下来几天陈染一直在家里养伤,在家里直待到七号,陈一帆和何莹的婚礼都结束了,梁潮生还没通知她回刑警大队上班。 七号上午,陈染在家实在呆腻了,就给任队打了个电话,不说别的,先向他打听指纹大赛的事。 “指纹大赛开始两天了吧,容城市这边排名怎么样?”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养几天,不影响行动了再回来上班吧。”任队看起来不打算跟她细说。 即使他不说,陈染也知道了,“还瞒着我呢,全省十三个市,咱市目前排倒数第四,对吧?” 以前四年,容城也没得到过冠军。但那时市里好歹也有两位指纹比对水平不错的老刑警,连续好几次得了第二名。 即使被人戏称为千年老二,也比现在的倒数要强上许多。 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河西区那位已经因病退了,另一位老刑警最近也因为肾结石住进了医院,同样去不了。 陈染再一缺席,容城就成了蜀中无大将的情况。 想到这儿,陈染再也不想在家待下去了,她换好衣服,说:“我现在正常走路已经没问题,只要慢一点就行。你派车来接我吧,反正比赛地点就在容城,路不会太远,应该没问题。” 任队见她坚持,便给梁潮生打了个电话,得到梁潮生同意,才派了人去接陈染。 上午十点半左右,陈染被郭威送到市局大院西侧一座大楼里。 下来接待她的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刑警,陈染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市局刑科大队的痕检老瞿。 他自己不参赛,但他是这次指纹大赛的裁判之一。 看到陈染时,他悄悄打量了一番这姑娘,先问了问她身体情况:“你身体确定没问题吗?” “还不能长时间坐着,隔一会儿需要站起来,其他的没什么。”陈染如实说道。 “那就行,你跟我上来吧。”老瞿见她精神状况良好,心想她应该是可以的。 现在距离比赛结束只剩两天半,陈染来了可能也改变不了大的局势。但他觉得,只要将比分往上拉一些,让容城输得不那么难看也不错。 郭威并没有马上就离开,直到把陈染送到二楼,他才转身下了楼。 二楼走廊附近几个大办公室都开着门,老瞿边走边介绍:“二三楼都有比赛人员,你的电脑在二楼。容城这边有三个名额,但参赛人员都是按照抽签顺序安排的房间,你跟他们俩不在一个屋。” “209,就在这儿。靠里那个电脑现在没人,就是原本分配给你的。” 陈染站在门口大致数了数,除了她,这个房间里还有九个人。 那些人都在盯着电脑,听到门口有动静,有几位往这边瞧了瞧,就发现了陈染。 但他们都是来自于外市,谁都不认识她。 老瞿拍了拍手,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染,她今天代表我们容城参赛。” 容城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才来? 其他代表大致都是这样的想法,老瞿便解释道:“小陈国庆前夕曾在天御府执行任务,在爆炸案中受了波及。她后背有伤,现在伤势刚稳定就来参赛了。” 众人顿时恍然,天御府的案子现在全省同行都知道,他们竟没想到,这位年轻女警竟然也参与了那个案件。 有几个人已站了起来,冲着陈染露出友好的笑意。 老瞿趁机说道:“小陈伤还没好利索,如果她有什么需要,还请大家搭把手,帮帮忙。” “这没问题,小事一桩。”有人马上做出保证。 这小姑娘太年轻了,这么晚才来,能有什么大的作为? 所以,在场的人谁都没把她当成威胁,只把她当成了需要照顾的伤员。 第82章 警队重器 此地无大神 陈染坐位旁边有位痕检戴着一副眼镜, 三十岁左右,是专职痕检。 他也不认识陈染,因为陈染过于年轻, 他脑子里难免产生了一种猜测,想着这姑娘会不会是某位领导家里的孩子,把她送到这儿来就是为了在履历表上添点亮眼的东西, 俗称镀金。 不过这只是一闪而过的猜想, 他也不能确定。会这么想主要是因为陈染过于年轻,让人实在没办法把她和指纹比对高手联系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姑娘刚在爆炸案中受了伤, 是该照顾一下的。他就坐在陈染旁边,更该搭把手。 所以陈染还没走过去,他就帮她把椅子拖开,又拿来一瓶水,还帮陈染把电脑打开了。 陈染客气地道了声谢,挪到桌边, 扶着桌角慢慢坐了下去。 “小陈, 那我先回去了, 我电话你存一下, 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我。”老瞿交待完这些事,才离开了209。 陈染并没有急着找出要处理的指纹,先看了下软件上显示的实时战况与排名。 这次比赛,每个市最多可选四名痕检参赛,最终参加比赛的选手一共48名。这些人的名字都在一个表格上列着, 在表格后面还有各自的战绩。 这个表格是实时变更的,每次有人比对成功一个指纹,表格就会变。 陈染目前战绩为零, 但她并没有排在最后。 她后面还有七个倒霉蛋,战绩同样为零。因为成绩相同的人是按名字首字母顺序来排列的,“陈”这个姓靠前,那些人就被排到了她后面。 排第一位的是梅溪市的赵向前,这个痕检在省内挺有名气,曾连续几年蝉联省指纹大赛冠军,也是容城市这几年迈不过去的关口。 作为省会城市,容城连续几年都被他压在后面,成了千年老二,当然憋着一口气。但赵向前是有些本事的,容城市之前各区的痕检都比不过他,就算不服也得憋着。 这次也不例外,比赛进程快过一半,赵向前已比对成功九个,相当于断崖式第一。 因为第二名比对成功五个,第三名比对成功4个指纹,都比赵向前差不少…大部分有数据的都是1,由此可见,这次比赛的难度之大。 陈染来之前就知道,能被选中进入大赛指纹库的都是被无数痕检刷过很多遍的了。 要是能处理早就处理好了,也不用搁置这么久。 所以,这种指纹大赛,说是指纹高手之间的比拼也对,说是这些人合力攻克难关破大案也是可以的。 既然是攻关,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指纹自然就没有简单的。 旁边那位痕检不知道陈染为什么没有行动,一直盯着电脑看。 他忙碌中停顿片刻,偏着头小声跟陈染说:“这种比赛,每年都会有好几个人得鸭蛋,大多数能有成绩的也是1,尽力就好,不用有太大压力。” 陈染:…… “谢谢,我知道了。”出于礼貌,陈染道了声谢。 但陈染仍然没有急于选中一个待处理的指纹。 被选送来参赛的指纹多达数千,全部来自历年未破获的案件。最长远的可以上溯到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前。当然还是以近几年的为主。 现在的电脑性能不够好,一个复杂指纹可能要半个小时才能做好。这么多的指纹如同大海,根本处理不过来。 所以陈染来之前就思考过,要以哪方面的指纹为重点。 这个问题她也和任队讨论过,任队也同意她的想法。凶杀案这种重案虽然很严重,但有些凶杀案是针对特定的某个人展开的侵权和报复行动,做完那个案件之后,凶手或许就停手了。 但是,像两抢一盗以及强/奸案这类案件,所针对的却不是特定的某个人,谁也说不准下一个受害人会是谁。 这种案件的嫌疑人随时都会再次做案,这就给普通人的生活会造成巨大隐患,更容易引起民众恐慌。 所以她这次就打算把重心放在这类案件上,不一定非得是杀人凶手留下的指纹不可。 考虑到这些,她在点开待处理指纹库时,先观察案件类型,最终将一个指纹以及其相关文档调了出来,细细察看。 这是一个系列强/奸案,受害人都是小学甚至幼年的孩子,不光有女孩,还有男孩。 凶手很谨慎,做案时会绑住孩子眼睛,会戴套,留下的痕迹很少。 因为案件发生地点都在瑞河市,存在不少相似的点,所以瑞河市警方将这些案件并案,两年前还成立过专案组,但都没能成功抓到凶手。 这个系列案最先有记载的发生于七年前,但直到一年半以前,还有新的受害者产生。这足以说明,凶手还未被抓获,并且随时会再次做案。 此案已对瑞河市的家长们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产生的后果是,每到上学放学的点,各个中小学校门口都挤满了接送孩子的家长。 平时家长也不让孩子单独出门玩,家里有适龄儿童的,更是谈虎色变,都恨不得把这个残害儿童的恶魔挖出来撕了。 在三年前的一起案件中,有位受害人是小学两年级干部,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出事时她右臂别着代表班干部标志的两道杠,民警在那个两道杠的塑料外壳上取到了一枚指纹,但纹线比较浅,还有缺失,一直没能比对成功。 陈染点中那枚指纹,先观察了下,感觉这个指纹难度确实大,就算她来处理,也不能保证百分百会成功。 但不管行不行,她都得试试,争取把这个人找出来。 打开ps后,她迅速调入该指纹,不断调整对比度,再选择变形的位置做了几次调整。 她终于开始动手操作,坐在她对面的痕检抬头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神专注,始终盯着屏幕,那位痕检连忙低下头,抓紧时间寻找有希望处理的指纹。 这个过程很难,因为看一个不行,再看一个还是不行。不是糊成一团,就是有变形或者缺损,每一个都很棘手。 他也不知道陈染选的是哪个,但据他了解,稍微容易处理一点的,早在比赛第一天,就都被人挑出来处理了。 他还在找指纹,陈染已完成了最开始的预处理,并准备利用图像增强来调整指纹了。 市局的电脑里都安装了她师兄研发的软件包,她用这些已经很流畅,调用参数时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凭着足够的经验和熟练度,她能让整个操作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样顺畅。 陈染调用参数不时要输入一些数字,看到她手指敲键盘的动作,附近几个同行都有点惊讶,不知道她在敲什么。 往那边瞧了几眼,疑惑是疑惑,但大家都被那张实时战况表压制着,谁也没有时间过多关注别人。 所以他们也就是往她那边扫几眼,接下来还得专注自己手头的事。 十一点刚过,陈染左侧那位戴眼镜的痕检兴奋地挥了下拳头。陈染瞧见了,瞥了他一眼,心想他刚才可能比对成功一个。 果然,实时战况表发生了变动。排在第27位的张姓痕检原本战绩为1,这时已变成2,名次连着往上跳了8名,当前排名为19。 陈染扭头瞧了他一眼,笑了下,说:“恭喜啊!” “谢谢。”那痕检心情不错。即使到比赛结束,仅能比中两个,也算是不错的战绩了。 因为那意味着又有两起疑难积案被侦破! 每个市都有人在注意着这次比赛的战况,一旦有指纹被比中,经过裁判组核查确认无误,相关警方就会出动人马去抓人。 所以这是一个连贯工程,起点就在他们这些指纹比对高手手中。 这时陈染电脑的机箱开始发出噪音,在缓慢的处理过程中,陈染做不了什么,只能等待。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6节 无聊中,她喝了一点水润润口,随即开始观察每个人桌上的名牌以及各自所在的市。 观察一圈,陈染发现,这个房间里没有战绩太突出的,基本都在战况表的中下游。 算上她,一个房间里总共有四名零蛋考生。 她对面那位注意到她打量名牌的眼神,便自嘲地说:“这个房间没有大神,大神都在三楼呢。” 陈染放下水瓶,笑着点了点头。 “哎,小陈,你电脑是不是不太好使啊?不行我帮你找组委会联系下,让他们给你换一个。” 对面那位浓眉大眼的,人也挺热心。 陈染赶紧摆手,“电脑没坏,就是慢。不用换,反正都这样。想换好的领导也不能批,凑合用吧。” 她这么说,对面那位就不太明白了,既然都一样,那别人电脑怎么没那么吵。 到十一点半左右,陈染面前的电脑终于安静下来,看着屏幕上线条清晰,并且已经二值化的指纹,陈染以指纹螺旋右下角三角形为中心点,在其周边选择了一些比对价值高的特征点,第一次选中了8 个点,随即开始了跑库。 跑库就是利用软件,对省指纹库里的指纹进行筛选,相似度高的排在前几页,每页有多少指纹可以自己用参数调整,陈染选的是20。 很快,界面上出现了20枚指纹,这些都是从指纹库里筛出来的,与刚才那个嫌疑人的指纹相似度最高。 到了这一步,就得利用人眼来挑选特征点完全符合的指纹了。 谁的眼力好,谁的记忆力佳,谁挑的就快。 陈染不需要一个个仔细比对,她视线快速滑过第一排,不到一分钟,就锁定了第二排最后一枚指纹。 她把那枚指纹挑出来,标上相应的特征点,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便把这个比对结果上传。 接下来,就要等待判裁判小组的复核结果了。 做完这一切,再过十几分钟就到12点。 这一停下,陈染才感到自己后背有些僵,挺不舒服的。她缓缓站起,挪到了窗边,向窗外眺望,好让眼睛得到放松。 大多数人都没动,估计不到饭点这些人是不会起来的。 十二点一到,对面那位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跟陈染说:“我们要去食堂吃饭,你能去吗?” “我上下楼有点费劲,不去了,一会儿有人给我送饭,你们先去吧,不用等我。” 陈染来之前,任队跟她交待好了,到了地方不要上下楼来回乱走。除了去卫生间,哪儿都不要去,免得不小心抻着伤口。 到饭点会有人给她送饭,这事他都跟人打好招呼了。 果然,12点刚过,一位年轻刑警就带着两个不锈钢饭盒来了209室。 他探头往里瞧了一眼,不用打听就知道他要找的陈染是谁。 “陈染师姐,我叫毕怀宇,是市局的。梁队上午在这儿开会了,他特意嘱咐我给你送饭。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就多要了几样,你看看合胃口不?” 陈染回头,看到他已打开饭盒。 “太丰盛了,平时能吃这么多,最近运动量小,可能吃不了。” “那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可千万别吃不饱,不然梁队该骂我了。” 小伙子右腮还有个酒窝,看着又老又小的说不清具体年龄。 看着她重新回到坐位,又缓缓坐下,毕怀宇在旁边伸臂护持着,似乎怕她走动时发生意外。 陈染笑着说:“毕大哥,不用这么小心,只要动作慢点就没事。” “哈哈,这都是领导布置的任务,我必须得完成,不然交不了差。” “对了,这个比赛难度是不是很大啊?”毕怀宇问道。 陈染随意地说:“还行,疑难指纹多点,看下午吧。” 听她这么说,毕怀宇便猜到,下午她可能会出一些成果。上午她来得晚,没比对成功是正常的。 有几位痕检本来都要走了,突然听到陈染这么说,都挺惊讶的。 这些指纹哪个不像缠人的魔鬼,要是好处理早就被人比对成功了。到了她嘴里,却成了“还行”? 也不知道她是随口一说,还是她真的自信。 有位痕检摇摇头,跟同行的人说:“走吧,人都下去了,咱们也去吃饭,吃完了赶紧回来抓赶时间干活。” 此时已经有四个痕检去了一楼食堂,还有五名正准备出去。 “叮”地一声,有人注意到了电脑的提示音。这个声音他们这几天再熟悉不过,应该是有人比对成功了。 到底是谁啊?到饭点了突然比中一个。 出于好奇心,有位痕检重新回到电脑前,点开实时战绩图,观察排名变化。 这一看他竟然意外发现,确实有个人比对成功了一个。但这人居然是他们这个房间新来的陈染。 陈染此时的战绩为1,排名则由倒数连续上升数位,排21,排在她前面那位姓安,战绩也是1,再往上就是209那位戴眼镜的张姓痕检。 “哎,你们过来看看。”那痕检打量着陈染,赶紧把走到门口的几位同行叫了回来,示意他们观看战况表的变化。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这些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了,都想不明白,陈染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有位痕检可能是不服气,或者以为陈染捡了漏,找到了一个好处理的指纹,只不过别人没注意到。 想到这儿,他特意将陈染处理过的指纹点开,先瞧了一眼。 这一看,他就怔住了。 因为,这枚指纹他先前也尝试过,根本做不出来。 “我看看。”陈染对面那位开始观察陈染用软件处理出来的指纹图,还有她划出来的那些特征点。 将这些图与原始的指纹图片对比了一下,不比还好,这一对比,他几乎道心破碎。 到底是什么人,能把那么浅淡残缺的指纹处理得如此清晰,还对残缺的部分进行了修复? 他倒不会怀疑这个结果,因为战况图每个结果都是经过裁判组复核之后才通过的。裁判组的人来自于各个市,都是资深痕检,不存在循私造假的情况。 所以陈染给出的这个结果是无庸置疑的。 坐在陈染左侧那位戴眼镜的张姓痕检也在,想到他之前对陈染说过的话,他真希望他没说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有点打脸。 “走吧,下去打饭,把饭拿上来吃。”有位痕检决定中午不休息。他目前战绩仍然为零,他怕自己再不努力,就连陈染这个女孩子都比不过。 这几个人下去之后,毕怀宇笑着跟陈染说:“你这么快就拿下一个,把这帮人吓着了。他们刚才那样你看着了吧,我早就想到了,你刚来时他们肯定没把你当回事。” “陈染你加油,咱们容城这次就靠你一雪前耻了。给他们来个厉害的,最好把这帮人吓半死。”他甚至用力攥了攥拳头,从动作到表情都让陈染有点无奈。 她自嘲道:“我现在算是半残人士,不能给我太大压力,不然就是虐待老弱妇孺。” 毕怀宇:……她?老弱妇孺? 行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俩人正说笑着,有个眼生的人竟拿着饭盒闯到209门口,往这屋里看了看,问道:“瑞河市那个案子,是哪位比对成功的?” 他神情很激动,说话时连身体都有点发抖。 反应这么强烈,让陈染想到一种可能,毕怀宇也想到了,恐怕这位就是瑞河市的吧? “是她,我们容城市的陈染,怎么了?”毕怀宇替陈染答道。 那人听说这个案子是陈染比对成功的,他快步走子过来,离陈染挺近,似乎要伸手过来跟陈染握手。 毕怀宇赶紧挡住他:“你别靠太近,陈染刚经历过爆炸案,后背有大片伤口,不能有大动作。” 那人脸上一惊,似乎要问下陈染的伤势 。但陈染截住他的话头,问道:“我伤没大问题,注意下就行。你是不是瑞河市的?” “对对,我就是瑞河市的,这个案子在我们瑞河属于头等重案,从我师傅退前就开始办,到我手上还没结案呢。我师傅跟我说过,这个案子要是不破,他退休也不能心安。” 陈染能明白这些人的心理,出了这么大的系列案件,影响到了很多家庭,又连续多年不破案,说不定会有家长组团到公安部门抗议,瑞河市相关部门和干警有压力是肯定的。 “刚才我看到比对结果,马上就知道这个案子就是我们市的。现在市局那边也知道了,已经派了一队人去抓嫌疑人。等抓到人之后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进展的。” “行,希望能尽快给我反馈。” 送走这个人,毕怀宇收拾好饭盒也走了。临走前,他又握了下拳头,示意陈染加油。 陈染觉得,如果现在他们要开个运动会,这位一定可以胜任啦拉队队长。 午饭时间,其他房间有人过来瞧了陈染几眼,但也仅是瞧瞧而已。 毕竟陈染现在的战绩还只停留在1,他们好奇也是因为她在这里最为年轻。其他痕检中,最小的已经有26岁了。 吃完午饭, 209室里的人可能是被陈染的成绩刺激到了,全都放弃了午休,喝点水就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 陈染坐时间长了难受,本来还想休息下,但众人都在卷,她要是特意休息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好吧,难得参加一次大赛,每个指纹背后都关系着一个案子,能多处理一个就多一个。 于是,陈染也卷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的电脑重新出现明显的噪音。 听到那声音,坐在她对面那位脸上竟露出慎重的表情。看着陈染在无聊地等着,他竟有一种预感,这种噪音听起来怎么竟有点像是成功比对之前的前奏? 她不会又要比对成功一个吧? 正胡思乱想着,这时有脚步声顺着走廊传了过来。 转眼间,老瞿带着两个人进入209,看到陈染,老瞿快步走进来,眼带笑意地跟她说:“瑞河市那个凶手被抓了,凶手和他妻子都已经招供。” “这两位都是瑞河市的,左边这位中午来找过你,你认识。右边这位,是当年经办此案的人,他们这次过来,是特意感谢你。” “不用特意过来,太客气了。” 陈染说着客套话,室内其他人却已惊呆了。 有些人惊呆于抓人的速度,但有几个人却指着刚发布的实时战况表,激动地竟有点说不出话来。 因为,此时陈染的战绩已重新刷新,由数字1跳到了数字2。排名则由21名上升到了11名。 第83章 警队重器 不可能的人 陈染上传第二枚处理过的指纹后, 自己知道会通过,所以她并没有过于关注这件事。 此时瑞河市的两位同行就在她面前,哪怕她听到了提示音也没有刻意去看。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7节 “真抓到人了?”陈染更关心这个结果, 她也希望这个凶手能被抓住,免得再伤害其他人。 “抓到了抓到了,刚才我们局长亲自打的电话, 还特意让我见见破解凶手指纹的高手。不为别的, 主要就是想让我转达下谢意。” 说这句话的是瑞河市局的一位干事,站在他旁边的那位中午来见过陈染,也是来参加此次全省指纹大赛的痕检。 “高手谈不上, 我只是在做指纹方面有点经验。这次正好碰上,就处理了。帮我跟你们领导说一下,不必太客气。”陈染说。 “那凶手是什么情况?”相对于这些客套话,陈染更希望对方能说点有用的信息。 “凶手是个流动摊贩,常年在外摆摊,主要卖零食和学习用品。那个人长相挺和善的, 伪装性很强, 一般人很难把他与残害十余名儿童的凶手联系到一起。” “当年我也是专案组成员之一, 我们在排查和走访中, 曾取过这个人的指纹。” “此人在两所学校附近摆过摊,我们也曾将他列为嫌疑人之一,但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而且此人比较善于伪装,在外风评一向不错。所以……” 陈染懂了,她点头道:“相由心生有一定合理性, 但也有人善于伪装,从外表上可能看不出什么,这都正常。” 那位干事却叹了口气, 说:“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技术不过关。如果能早点把这个案子破了,一年半以前那个小孩就不会跳楼了。” 这件事陈染还真不知道,看她面带疑问,瑞河市那位痕检就解释道:“那个受害者刚九岁,相对其他孩子来说要早熟一点,一直以来也比较优秀。越是这样,越承受不了这种意外伤害。” “不过现在好了,那个凶手总算被抓了。” 房间里其他痕检都停了下来,听他们谈论着瑞河市这起案子。 其实,那个嫌疑人的指纹不只陈染和她左手边的痕检刷到过,还有另外两位痕检也看过,但他们观察过后,都觉得处理不了。 没想到这个指纹居然被陈染给处理好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指纹背后居然有这么沉痛的故事。 有些人心里生出几分感慨,于他们而言,处理这一个个指纹就是份工作。但对于那些受害者来说,却意味着能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让逝者和受害者得到安慰。 从这一点来讲,他们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这时老瞿问了陈染一个问题:“小陈,库里有那么多待处理的指纹,瑞河这个案子,你是随机刷到的,还是有意找出来的?” 这个问题立刻引起了其他痕检的注意,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在这次大赛上选择指纹的最重要指标大都是难易度。 但陈染挑的这枚指纹显然不属于容易处理的范畴。所以,他们也想听听,陈染到底是基于哪方面的考量,才选中了这枚指纹来处理。 陈染这才注意到,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她不想耽误这些人太多时间,就直说道:“这个问题我来参赛之前考虑过,我重点考虑的是连环案,凶手会随机选择做案对象这一种。” 老瞿怔了下,瑞河市的两位同行顿时恍然,明白了陈染会什么会先选中了他们市的这起案件。 这起连环强/奸案不就正好符合陈染的选择标准吗? 陈染左手边那位痕检之前一直没吱声,这时却问了一句:“小陈,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凶手对社会的潜在危害比较大,为了避免有更多人受害,所以想先把这种人抓获?” 陈染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表示她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如此。 老瞿沉默了一会儿,才跟陈染说:“小陈,你确实挺有想法。” 此时老瞿手机响了,他看了下来电显示,便跟陈染说:“你们先忙,我出去接个电话。” 老瞿拿着手机出去,209室其他痕检便不约而同地点开陈染刚提交成功的那枚指纹,想看看她这次选的到底是什么案子。 点开后没多久,这些人几乎都有片刻的沉默。 因为他们都意识到,陈染刚才说的选择指纹原则是真的,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因为,她选的第二个指纹同样是系列案的嫌疑人。 这些案子全都发生在灵山市,案发地点都不一样,有时是在河边,有时在山坡上,也有在楼梯间的栏杆旁边。 案发场所虽不同,作案手段却都一样。凶手总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受害者身后,趁那些人不备,在背后出手推人。或者将受害人推到河里,或者从高处往下推。 受害人全部为男性,年龄从18到25岁都有,除了年龄和性别,这些人在其他方面并没有共通性。无论是职业、家庭和受教育背景,都不一样。 系列案中并没有出现死者,但很多受害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不仅包括生理上的,也包括心理上的。 最严重的两位有一个至今还在坐轮椅;另一个脸上出现较大伤疤,算是毁容了,想当兵也没当上。 连续发生这么多离奇的案子,209室的痕检们都挺困惑的,这个凶手推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受害人貌似是随机挑选的,这些人跟凶手之间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正思考着这件事,老瞿回来了,他把手机揣到兜里,重新走到陈染面前,问她:“小陈,你提交的第二枚指纹我也参与了复核,这个指纹确实与两个案发现场周围人群中的一个人吻合。” “但灵山市局的人刚才给我们领导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对这个嫌疑人的身份还存在疑问。” “什么疑问?”陈染只在省指纹库里匹配到了这个人的指纹,但涉及到该人资料,库里记录得很简略,跟那些犯过案子的人不一样。 “是这样,这次匹配上的嫌疑人是个孩子,身高才一米二,连身份证都没办,就是跟家长一起出游的小孩。” “孩子?” 听到这里,陈染有点迟疑。孩子皮肤娇嫩,手指纤细。虽然他们平时很少给孩子取指纹,但孩子指纹和成年人是有区别的。 她缓缓摇头:“不太像孩子的指纹……有没有可能,凶手就是个侏儒呢?” 老瞿:…… 瑞河市那位干事听了,竟然拍了下大腿,说:“对啊,我看有可能。你们想想,那些受害者都是年龄18-25岁之间的男青年,这些人之间就没有其他方面的关联,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对他们下手,会不会是因为嫉恨?” “照着这个思路考虑,凶手的年龄可能也在这个区间附近。” 他这番发言就像打开了一扇门,好几个人也接着发表意见,都觉得陈染说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对头,有的侏儒个子矮,长相就是个成年人的模样,这种一看就能看出来。但有些人面嫩,长得比较幼态,看不出来年龄,个子再矮一点,就容易上当了。” “也许那些受害者在遇害之前也看到过那个凶手,但是没把这件事跟那个侏儒联想上吧。” 不管怎么说,指纹对上了,那就要核对一下。 老瞿终于点头跟陈染说:“你说得在理,我看不如让灵山市那边先把人找到。” “等他们找到嫌疑人,完全可以带这个人去做下骨龄检测。腕骨、牙齿都能测,也可以给此人的盆骨照照x光。检测实际年龄手段有好几种呢,不放心大可以多做几种,就算有点误差也不会太大。” 对他这个说法众人纷纷表示认可,老瞿也知道,现场的痕检还要接着处理指纹,所以他没有再待下去,准备先出去再联系下灵山市的人,把他们刚才的推测给对方说一下。 临走前,他嘱咐陈染有事找他,随后才带着瑞河市的两位同行离开了209。 室内终于安静下来,209室的痕检们再看陈染时,心态完全变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不把她当回事呢? 谁再那么看,那都不叫脑残,得叫没有脑子。 到目前为止,209室的参赛成员中,只有两个人的战绩为2,其他人要么是1,要么是零。 而陈染是今天上午十点多才来的,这么一比,她在209室已经隐隐变成了一号人物。 陈染斜对面有两位痕检来自于同一个市,他们俩平时就熟,俩人悄悄把头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道:“你说,咱们这个屋会不会也出一位大神?” “这个可不好说,我觉得四五个指纹她肯定能做出来,能不能比过赵向前这就不好说了。” 毕竟赵向前已连续蝉联四年冠军,像一座高峰横亘在其他人面前,想越过去绝对不易。 但这俩人居然都希望陈染能把赵向前给扳倒,一方面因为陈染也是209的,再怎么说,大家也有同屋之缘。 另一方面,其实就是想看热闹。 反正赵向前和陈染都不是他们市的,谁赢对他们来说都一样,但赵向前继续蝉联不就没意思了吗? 生活无趣,出点惊喜该多好,哪怕这个惊喜对于赵向前来说是个惊吓…… 想到今年的比赛结果可能会有变动,这几个人连挑指纹都不觉得枯燥无味了。 下午三点和三点五十左右,陈染的电脑两度产生较大的躁音。 屋里的人对她这边传过去的动静都已经熟了,这时都不需要谁来点破,众人一听,就知道陈染这边又要调用一些图像程序来处理指纹。 因为程序比较耗内存,这破机器有点跟不上,就吵得慌。 于是,众人很快得出一个等式,陈染电脑发出轰鸣音,约等于她这边又要比对成功一个指纹了。 痕检也是警察,长期跟分析案情的刑警们泡在一起,209室这些人的推理和分析能力也都是在线的,所以他们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事实证明,这些人的猜测都是对的,到下午五点整,陈染已比对成功5个指纹。 整整5个,这个战绩已经追上了现在的第二名。 在下午五点过一分,实时战况表上再次出现更新,陈染如同坐火箭一般,从午饭过后就开始不断往上蹿。 最初是倒数第8,其实和倒数第一是一样的。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的名字已经飘在了第二名上方。因为姓名排序靠前的缘故,此时她在战况表上的排序仅在赵向前之下。 209室的人已经有点麻了,陈染这种上升的过程简直像在生吞对手一样,他们这些人已经不配和她做对手了。 他们麻了,分配到其他房间的选手可没麻。这个战况表刚一排出来,门口就有脚步声传过来,众人闻声望去,竟看到五六个身穿夏季常服的同行正扒着209的门框往里看。 这些人可不是来看室内这些男同胞的,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无一例外,自然是想看看陈染到底长什么样。 陈染也听到了动静,甚至还特意抬起头来,迎着这些人的目光回望过去。 他们想看她就让他们看好了,看看她是不是三头六臂的怪物。 “借过,让一让……”郭威准点来了,他受任队差遣,五点一过,准时到达市局西侧大楼来接陈染。 陈染伤势未愈,不宜过于劳累。她不仅要吃药,还要配合外涂的药膏使用。外地的选手可以住附近招待所,但陈染必须得按时回家。 “哎哎,这就走啦?”看着陈染在郭威陪同下,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拎着包往外走,门口有几位大方外向点的主动笑着向陈染打招呼。 “嗯,先走了,身上还有点伤,不能待太久。明天再来,各位再会。”那些人客气,陈染也客气。 “慢走啊,好好养伤。” “我认识个中医康复高手,如果需要的话,我把联系方式给你。”另一个人说。 陈染看上去比较随和,并不高冷,话匣子一打开,跟她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还有人想给她介绍大夫。 但陈染心里有数,肖明非给她拿过来的药膏绝非凡品,因为伤势愈合的速度比正常情况下明显要偏快,那就不是一般大夫能配出来的。 她打算等伤势好一些了,去找那位老大夫问问,肖明非到底付出了什么才拿到这种药。 郭威陪着她下了楼,看着她安稳地坐上车,郭威马上说:“陈染,你才去不到一天,就追上第二名了,梁队都没敢想。这个速度真挺吓人的,你看看刚才那些人,是不是都被你给吓到了?” “那不至于,没那么严重,也就刚开始议论议论,习惯了就好。”陈染说。 对这一点,郭威倒是挺认同的,他们在多次见证过陈染所创造的奇迹之后,也算是习惯了。 但不管怎么说,能在省内其他市同行面前装把大的,作为容城市警方的一员,郭威也与有荣焉。 按照这个趋势,陈染有望在接下来的两天内把一直盘踞第一位的赵向前拉下马。要是这样,那可就太爽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8节 光是想一想,郭威就开心,他们容城终于有摆脱千年老二的一天,做为省会城市,也算得上是一雪前耻。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但他看出来陈染有点疲劳。毕竟伤势未痊愈,又在椅子上坐了一天,腰背肌肉肯定有些僵直了,会不舒服。 他的身份不便,不可能动手帮陈染按摩,那他就只能少说几句,让陈染能有机会闭目养神,休息一下。 郭威不再议论,想着等明天早上陈染休息得好了,再跟她说一下上个案子的进展。 车子拐进一条四车道的马路时,陈染注意到,有辆面包车开得越来越快,前方不远处红灯都要亮了,那辆车还没有减速的趋势。 郭威也注意到了,他及时打了下方向盘,没跟那辆车发生刮蹭。 回头看了眼陈染,他匆忙问道:“你没事儿吧?” 陈染还好,她及时抓住了把手,只是有一点疼,并没有大碍。 “面包车不对劲,司机是喝酒了还是刹车坏了,怎么不停?”陈染刚说到这儿,那面包车便往右侧的候车亭柱子上冲上去,车门顷刻间被柱子撞得瘪进去一截,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陈染隐约猜测到,司机可能并未喝醉,大概率是刹车出了问题,司机为了避免让车子继续往前冲,撞到其他车辆或人群,便调转方向,冲向路边无人的候车亭。 郭威也发现了异常,他把车开到离那辆车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跟陈染说:“我过去看看,你先等会儿。” “不行,我也得过去。车上有几个人还不知道,你一个人怕不够用。”陈染说罢,立刻关上车门跟着郭威快步走了过去。 面包车车窗都是透明的,郭威扒着一扇车窗往里一看,便看到车内一共有四个人。 驾驶位上的司机已经昏迷了,脑袋上还在冒血,估计是撞到了脑袋。 副驾上的人在敲车窗,意识还清醒。 后座俩人一个趴在车座之间的缝隙中,另一个磕到了车门,闭着眼睛,好像也晕过去了。 “我去驾驶室救司机,你先报警叫救护车吧。”考虑到陈染现在身体还在康复中,郭威打算自己承担救人的任务,让陈染联系人就好。 陈染打过电话后,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的意见在旁边等着。 右侧车窗开着,她伸手探入车窗,在里面开了车门。车门打开后,能看到一个男青年正躺在前后两个车座中间的缝隙里,后背朝上,身体在蠕动,明显还醒着,可能因为受了点伤,一时半会不能靠着自己的力气爬起来。 陈染实在没办法弯腰,暂时又无人在这个安静的马路上经过。她只好拉住这个男青年脚脖子,把他往车外拖。 她只是弯腰费劲,力气还是在的,拉了几下就将那男青年从车座缝隙里拉出半截。 直到他小腹到了车边,陈染才一手扶着车门,直着腰伸出另一只手扯着他后背衣服将他从车座中间拽了起来。 男青年被她拉出来时,可能挺疼的,还在抽气。 但他的眼睛已经睁开,被她拉起后,特意瞧了瞧拉着他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有路人过来了,人多了起来,陈染便配合着其他人将那男青年放到一个担架上,连个名字都没留下,等车上的人都被救护车拉走后,她就重新坐上郭威的车回了车。 救护车到达二院不久,一辆吉普车就开进了二院停车场,市局的齐副局陪着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两人一边往住院部走一边说话。 “陈团,我刚才打听过了,那辆出事的面包车上有四个人,无人死亡。伤势最重的是司机,因为脑部撞击,还没有脱离危险。至于另外几个人,都没有大碍,你不用太担心。” 陈团是武警部门的,他这次带队参与了天御府古墓的保卫工作。接到他侄子电话时,他正在跟齐副局等人在一起。 “这小子是我哥家的,性子野,能长点教训也是好的。这次我哥把他送到我这来,就是想让他吃点苦。所以我不担心他吃苦受伤,只要不留下残疾不伤及内脏就没问题。” 两个人很快到达了住院部,在看到那留着短刺的男青年后,陈团终于放了心。 他嘴上说不担心,其实还是担心的。毕竟是他哥的孩子,真在他这地盘上出了什么事他也不好交待。 他侄子一看到他,脸色马上变了,伸手抓着他衣服就说:“小叔啊,你知道吗,今天救我那个女的手劲太大了,把我硬生生从车缝里拽出来,拽得我腰快断了。” “我觉得她是把我当成死猪了,抓着后腰上的衣服就给我拎起来了,那个劲儿我要是跟她打起来,我都怕我打不过她。” 陈团也弄不清他说的是谁,当即说道:“能救你就是好事,还挑理,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男青年赶紧辩解:“我这辈子头一回让人当猪一样拎,不就是说一下吗?” 说到这儿,他想起一件事,说:“小叔,救我的人跟你长得还有点像呢?” 陈团瞪着他斥道:“你眼睛花了,瞎说什么呢?” 第84章 警队重器 她什么都知道 陈团刚开始并没有把侄子陈凌枫说的话当回事, 但他得找到人,毕竟别人救了他侄子。 了解到侄子身体没什么大碍,他便转头跟市局齐副局说:“听说救人的女孩子叫了救护车, 也给报了警,能不能帮我查查她是谁?我得亲自见见她,向她表达下谢意。” “我问下吧。”齐副局说完去了走廊打电话, 让陈团留下, 向他侄子了解车祸的情况。 几分钟后,齐副局回来了,面上神色有点奇怪, 还特意打量了陈团几眼。 “怎么样?问到了吗?”陈团一时也不清楚齐副局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打个电话的功夫,表情就变了? “救人的女孩我认识,是咱们市的一位刑警,也姓陈。”齐副局说。 什么?那女孩是刑警? 听到这个答案,即便沉稳如陈团, 这时也吃惊不已。更不用提他侄子陈凌枫了。 “她居然是刑警啊?!”陈凌枫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这时, 齐副局又说:“陈团, 你侄子要是不提, 我还真没太在意。他这一说,我觉得那女孩子跟你确实挺像的,到底哪儿像我一时说不好,总之就是像。都姓陈,你家在这边有没有亲戚?” 陈凌枫听到齐副局这么说, 马上道:“小叔,我刚才就说你们俩像,你还不信, 现在信了吧?” 陈团可以不信自己侄子的话,但齐副局能这么说,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思考片刻,最后迟疑地摇了摇头:“在容城应该没什么亲戚……” 说到这儿,他怔了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事,问齐副局:“你说的这位女刑警她多大?家里什么情况?” “她吗?是今年的大学毕业生,周岁22,虚岁23。七月底进入莲山派出所工作,因为表现特别突出,上个月破格调入河西区分局,目前在河西区刑警大队工作。” “什么?!”一时之间,陈团和陈凌枫全都不敢相信齐副局说的话。 陈凌枫知道的事儿少,没他小叔想的事儿多,所以他惊讶的点就在于陈染工作后升级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陈团也觉得这种升级速度逆天,但更让他吃惊的是,这女孩子恰好也是22周岁。 算下出生时间,应该就在77年前后,这个时间点实在太巧了。 再加上这女孩跟他长得像,这就由不得他不多想。 想到家里老人的情况,陈团不再犹豫,哪怕碰碰运气他也得多了解一些。于是他马上跟齐副局说:“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她家里的情况,她是她父母亲生的吗?” “这……”齐副局只见过陈染几次,对她印象深刻,但他从未想过陈染不是她父母亲生的。 关于她家里的情况,梁潮生倒是提过一嘴,说陈染爸爸以前是做地质堪探的,妈妈在单位做会计。 他是做公安工作的,自然要比普通人敏感,所以他听了陈团的问题后,稍加思考,就反问道:“陈团,听你这意思,你们家里丢过一个女孩?她的年龄跟这位女刑警相仿?” 陈凌枫本来在喝水,听到齐副局这么问,他差点被呛到了。 他大伯家丢过女孩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因为他大伯家里有个空房间,平时不让别人住,还经常打扫,就是给他那位走丢的堂姐留的。 过年的时候,他大伯母也会在饭桌上多添一副碗筷,那副碗筷没到吃完饭,没人敢动。因为谁都知道,那也是为他们家丢了的女儿摆的。 想到这些他眼神灼灼地盯着他小叔,想听听他小叔会怎么回答。 在齐副局的注视下,陈团承认了:“对,丢过一个,是我大哥家的老二,比小枫大三个月。丢的时候那孩子刚会走路,大概十四五个月大吧。” 齐副局默默地听着,却并没有答应陈团的要求。 他跟陈团私交不错,也希望能跟武警部门相处良好。但他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在陈团追问下,齐副局说:“如果年龄方面吻合,小陈确实有一定可能是你们家的孩子。” “但这件事我觉得不能过于冒失,据我所知,小陈在现在的家中是独生女,家庭和睦幸福,父母待她很好。如果让小陈知道她的身世存疑,我不确定这件事对她是好还是不好。” 他对陈团有一定了解,也知道陈团家里家世比较优越。但他不知道陈家那孩子丢失的原因,不确定是不是被家人抛弃的,更不清楚陈家人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所以在不了解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他不想打破陈染现在平静的生活。 做他这种工作的,多少接触过一些寻亲家庭,所以他知道,回归家庭的孩子各有各的际遇,并不是所有被家人找回的孩子都过得好。 有些走丢的孩子在认亲之后并没有得到新家庭的善待,双方毕竟错过了那么多年,没有感情的磨合和培养,突然相认,彼此之间很难保证会和睦相处,没有芥蒂。 陈团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猜到了齐副局的顾虑,他甚至还能猜到,齐副局对这位女警应该挺熟悉。 他当即做出保证:“当年不是我们家不要这孩子,是家里出了意外,闯进来很多人。等事件平息后,才发现孩子丢了。” “现在我大嫂家里还留了很多照片,也有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鞋子和玩过的玩具。” “我大嫂家老大比走丢的女孩大五岁,现在是工程师,家里没什么负担。” 齐副局明白,陈团这么说,是想让他打消顾虑。 “这事你先别急,我考虑下看看怎么办?” “我建议你不要私下里直接跟小陈接触 ,我这边先了解下再说。” “行,这事儿我尊重你的意见,我等你信儿。”陈团说。 既然已经知道这位女刑警就在容城,想找到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毕竟,容城市的女刑警本来就没几个。 他可以自己去查,但他尊重齐副局的意见,想再等等看。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差这两天。 被齐副局拦住,陈团非但没有不高兴的想法,反倒产生了一种感觉,齐副局对这位姓陈的女警似乎挺重视。 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个女孩在容城似乎过得不错,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他们最怕的是女孩子这些年过得不好,吃不饱穿不暖,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甚至被人虐待。 从齐副局所说的话能看出来,如果这女孩真是他们家丢的那位,那她这些年应该过得不错。 齐副局从医院出来后,在车上琢磨了一会儿,想着如果陈染身世真的存疑,那他要是一直对陈染隐瞒也不太好。陈家家境那么好,如果他们能善待陈染,对陈染以后的发展当然很好。 他在这儿拦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他经过一番考虑,就给手下打了个电话,让他调查一下陈染的身世。 两个小时后,有人给齐副局打了个电话:“齐局,查出来了,你让我查的陈染确实不是陈少秦夫妇亲生的。陈少秦早年在工地受过伤,生育功能受到了影响,他们就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孩子。” 陈染居然不是陈家夫妇亲生的?哪怕预料到这种可能,齐副局心里还是很惊讶。 因为他从陈染身上,丝毫看不出被领养的痕迹。而且他们家就只有她一个女孩,按早年的社会情况来看,如果家中无孩,又没有生育有力的话,还是领养男孩居多。 这并不完全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与当时的社会现状有关。在那种生产力低下,民间经常有人打架闹纠纷、盗抢频发的年代,没有男孩的家庭更容易受欺负,而且有被吃绝户的可能。 “行,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不要对其他人讲,一定要保密。” 等到对方答应了,齐副局才挂断电话。但这件事他并没有直接跟陈团讲,反倒从市局办公大楼下来,准备去大院西侧那座楼看看。 看了看表,这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几个人下楼时,一位下属向齐副局汇报道:“今年指纹大赛出了个大黑马,就是咱们容城的陈染。”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09节 齐副局早料到她会出头,但这个前进的速度还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比分情况怎么样?”他边走边问。 “第一还是赵向前,比对成功10个。昨天结束时陈染和另一个人并列第二,都比对成功了5个。” “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陈染又做成功3个,战绩为8,离赵向前很近了。我估计赵向前现在的压力一定很大。” 齐副局停下脚步,说:“还有一天半结束,照这个速度,她会超越赵向前的。” “对,我觉得肯定会的。”市局陪同的两个人都挺高兴,眼看要甩掉千年老二的称号,哪个心里不舒坦? “对了,瑞河市局昨天抓人时,现场有记者跟拍,有完整的抓人视频,很多受害者家庭都入镜了。他们传过来一份,今天中午不是要开个会吗?要不要把这段抓人视频给参赛的痕检看看?”一位下属问道。 中午确实有个会,一方面是让紧张了几天的痕检们稍作休息,并让表现突出的人谈谈心得体会,以达到交流目的; 另一方面就是要放一些抓捕视频,供大家观看,那些被抓的人全都是这两天被参赛痕检揪出来的。 其实这也是思想工作的一种形式,可以借着这种会议,让这些指纹高手们亲眼见证他们劳动的成果,从而在心里产生价值认同感和自豪感。 这也是市局要做的工作之一,他们不只要对大案重案进行指导,还要抓思想工作。 “不是还有好几个抓捕现场视频吗?那就把这个加上去吧,这个挺典型的,加上去也不突兀。”齐副局拍了板。 作为东道主,如果现场只能放一个抓捕视频的话,他们还真不好只放陈染抓到的这个。如果能放好几个就无所谓了。 齐副局还听说,陈染早上来的时候,有不少痕检特意从209门前路过,喝个水也要往那边晃一晃,为的就是亲眼看看那位新出来的大神是什么样子。 这个点大家都在忙着,209门口倒没什么人。 但齐副局进去之后,却发现老瞿和另外三个人就在209室里待着。 老瞿也不知道从哪儿拖的椅子,就那么正大光明地坐在陈染身后。另外三个人则站着,他们都在跟陈染说话。 “我看这个指纹行,凶手喜欢用螺丝刀撬那种挂锁,撬锁的力度、角度有相同点,且作案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平房,在两名受害人家中发现同样的鞋印。并案依据是合理的。” “对,都是入室盗窃案演变成其他案件,凶手倾向于选择家中有留守妇女的住宅做案,偷盗后有侵犯妇女的行为,还有一次演变成扼颈致死,性质相当恶劣啊。” “最近一次作案时间为半年前,要是再抓不到,说不好哪天还得有人出事。”说话的人齐副局不认识,不知道是哪个市的,但应该不是容城的。 他听说,自从有人知道陈染会优先选择做性质严重的连环案指纹之后,有好几个市的代表主动找上了陈染,给她介绍案源,供她挑选。估计老瞿身边那几位站着的人就是。 刚才他们讨论的案子可能就是哪个人主动向陈染推荐的,并不是陈染自己从备选库里找出来的。 这种行为以前还没有发生过,经前来参赛的痕检都是从备选的疑难指纹中挑自己能处理的做。 哪有人像陈染这样,她最先考虑的不是指纹,而是案子的性质以及凶手以后还会不会做案。 以前没有这种先例,但也没有人明确禁止过这种行为。 所以就算齐副局在这儿,他也不能说这些人这么做违反规定。 那几个反应快的代表抢先通过老瞿找到了陈染,主要就是想请陈染帮他们做指纹,也只能说这帮人心眼活,会办事。 209室的人对此已是见惯不怪,上午九点刚过,陈染再次破解了一个指纹时,众人的反应就没有头天那么激动了。 总会习惯的,这些人就在逐渐习惯中。再听到陈染电脑开始轰响,这些人都不怎么特意抬头去看了。 反正看也没用,看也追不上。 他们也想明白了,陈染处理的速度本不是这么慢的,之所以半个多小时才做出来一个,不是因为她不行,而是电脑速度不太行。 所以她一天能做出来几个,决定性因素不在她,而在于电脑的处理速度。 听到门口的动静,痕检们同样没抬头去看。但老瞿往那边瞧了一眼,看到来人是齐副局等人,他马上站了起来,想说话。 齐副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并且招了招手,把老瞿叫了出来。 “陈染的伤没事吧?有没有疲劳的表现?”齐副局问道。 “还行,我问过了,她说她现在用的药很好,昨天回去有点不舒服,睡一觉就好多了,今天我看她还行,比昨天状态好。” 想到刚才手下调查到的情况,齐副局打算抽个时间,先单独跟陈染聊一聊。 要不要跟陈团一家人做下dna鉴定,他打算先听听陈染的意见。 陈染是个有主见的人,他觉得她会有自己的想法的,她也有权知道这件事。万一与陈团那边相认对陈染发展更好,他要是拦着反倒是耽误了陈染。 “嗯,那就好,你跟陈染说一下,让她一会儿抽空出来,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她聊聊。” 老瞿猜到齐副局有话想对陈染说,就答应了:“一会儿电脑做增强处理,她会有点时间,到时我让她去找你吧。” 齐副局答应了,又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看看。” 二十分钟后,齐副局走遍了几个房间,把参赛选手的状况都观察了一遍。 经过连续几天的紧张比赛,不少人脸上已显露出疲态,有的人则在狂点眼药水。 这样看来,他们中午开一场会,同时放上一些抓捕视频,给这些人提提气、涨涨士气也是好的。 “您找我?”齐副局从楼上下来时,陈染刚好从209室内出来。 “嗯,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说,得找个安静的地方。” 齐副局身后还有两名随行人员,这件事是不能让他们听的。 但俩人又要适当避嫌,所以齐副局带着陈染去了二楼一间会议室。 俩人靠窗而坐,距离门有十米左右的距离。门开着,如果有人经过,会看到他们俩,但声音小的话,外边的人是听不到的。 陈染有点纳闷,她之前见过几次齐副局,都是在开大会的时候见的面,还从未单独相处过。 “小陈,昨天你救的年轻小伙,还有印象吗?”齐副局的开场白出乎陈染意料。 陈染怔了下,随后问道:“这个人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吧?我当时救他的时候,简单观察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没事,他没事。车出事前这小子在后座躺着呢,车停得挺猛,他掉下去了,只有点皮外伤。” 不是这个人受伤,那又是什么事儿呢? 陈染正思索着,这时齐副局问了一个让她比较意外的问题:“是这样,小伙子说你跟他小叔长得很像,他小叔在咱们容城武警部/队工作,目前在天御府项目部带队执行保卫任务的就是这位陈团。” 陈染:…… 她似乎有点惊讶,但又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陈染没有急于说话,安静地等着齐副局往下说。 齐副局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安静,似乎不是很意外。 考虑到陈染对意外的接受能力比普通人强,齐副局没再跟她绕弯子,选择了直说:“是这样,小伙子说你跟他小叔陈团长得像。” “陈团本人则跟我说,他大哥家长女在14个月龄的时候失踪了,他们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这个孩子。从年龄来看,这孩子跟你年龄应该差不多。” “这件事,你怎么想?”齐副局说完,给陈染拿过一瓶水,等着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陈染没让他等很久,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意外,甚至连吃惊都没有。 片刻后,陈染竟点头说:“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这件事我十一岁的时候就知道。当时我爸妈因为两地分居的事刚吵过架,我大伯母一家人不小心说漏了嘴,我在他家窗外听到的。” 齐副局:……原来陈染这么早就已经知道了。 “那……你爸妈知道吗?” “不,他们不清楚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我舅知道,他让我随遇而安。” 原来是这样……或许,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她那位舅舅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齐副局想。 “那陈团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跟他们接触一下?”齐副局打算先征求一下陈染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把调查结果告诉陈团。 “接触一下可以,但我跟现在父母的关系不会变,会一直守在他们身边。即使确认我跟陈团一家人有血缘关系也是如此,至于要不要跟他们来往,要看大家以后相处的情况。” 陈染说得很果断,不带半分犹豫。 齐副局并不意外,这才像他印象中的陈染。他早就知道,陈染处理不会拖泥带水,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能想清楚最好,如果你同意,中午我让陈团来一下吧,你们俩单独谈谈如何。” “嗯,你帮忙联系下吧。”陈染表示同意。 齐副局知道她还有事要忙,确定了这件事,就让陈染回了209室。 他自己暂时并没有离开,往窗外看了看,旋即拨通了陈团的电话:“陈团,中午有时间吗?方便的话,来一趟市局吧,她同意跟你见一面。” “有,我十二点前一定到。”陈团答应得很快。 第85章 警队重器 野蛮生长 中午十二点之前, 陈团提前到了齐副局办公室。看着表上的指针逼近整点,陈团看了眼齐副局,问他:“我脸上表情是不是过于严肃?” “还行, 挺正常的。你不用想太多,小陈不是胆小怕事的性格,不然她也干不了这行。” 俩人刚说到这儿, 有人敲门。 “小陈来了, 快进来。”齐副局过去开门,看到来人是陈染,马上将人让了进来。 陈团的视线早早就投向门口, 门刚开时,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孩子。 她身形颀长,梳着低马尾,气质清冷。看清眼前的年轻女孩,陈团几乎敢确定,这个孩子应该就是他们家的。 齐副局先笑着给两个人介绍:“小陈,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陈团。这件事不知是巧还是不巧, 说巧吧, 你们俩前后脚都在天御府工地执行过任务, 但就是错开了。” 陈团之前真不知道陈染还曾在天御府执行过任务,齐副局也没有过多解释,接着说:“不过,前几天你们没碰上,这回阴差阳差又碰上了。小陈昨天晚上救的人竟是你侄子, 你说巧不巧?” 陈团客气地说:“确实是巧。” “听齐副局说,你叫陈染,目前在河西区刑警大队工作?”陈团说到这里, 心里不由埋怨自己,这样跟她说话,是不是太官方了? 陈染倒是适应良好,她也看出来陈团与她有几分相似。但她以前从未见过陈团,也从未期盼过认亲,要说会有什么激动的情绪也不可能。 她明白陈团这次见她的目的,怕对方不好直接张口,就主动拿出一个自封袋,再拔下几根头发放到袋子里,递给陈团,说:“这是我的头发,你可以拿回去做亲子鉴定。其他事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再说吧。” “我这边还要参会,要不,你和齐副局再聊会,我先走……” 陈团还没看够呢,他们家兄弟三个生的儿子多,女孩除了陈染就只有一个。那个女孩性格比较温和内敛,跟陈染可不一样。 但陈染要走他也不好阻拦,只好笑着接过自封袋,说:“行,那你先去忙,等有结果了我再联系你吧?” 陈染答应一声,又跟齐副局告别,便离开了办公室。 “她就这么走了,你说她对我印象不会很差吧?”陈团看陈染走得干脆,不清楚她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意见,便想问问齐副局这个旁观者的想法。 “不会,你想多了,小陈说话做事都干练,就这个风格。”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0节 “何况你们现在还没确定是否有血缘关系呢,你让她留在这儿能跟你说什么?她会尴尬的。”齐副局说。 “我也得去礼堂,这次开会,小陈要讲话,你也可以去看看。” 说到这儿,齐副局都没给陈团拒绝的机会,说:“要去得赶紧,会议马上要开始了。这次要放几个抓捕视频,瑞河市这次抓的人就是陈染逮到的。” 不出他所料,陈团马上表示同意,随着齐副局和市局的几位工作人员一起去了东侧的礼堂。 那里是市局召开大型会议的地方,他们到的时候,礼堂里已经来了二百多人。 参赛的痕检们都坐在前几排,作为现在的第二名,陈染被安排在第一排右侧的一个位置。在她左手边,是梅溪市的赵向前。他目前战绩是10,暂时领先陈染。 但参赛的痕检们这时都能看出来,凭陈染现在的上升势头,在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里,她超过赵向前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所以,这些痕检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不时有人悄悄打量着相邻而坐的赵向前和陈染。 赵向前大约三十五六岁,做痕检有很多年头了。 作为省内最权威的痕检之一,他几乎每天都要看许多指纹,早年是用马蹄镜看,现在有了电脑,也学会了用电脑来处理和比对。 无论用的是什么方法来做指纹比对,眼睛的负荷都比较重。所以他是近视眼,近视度数达到400多度。 他比陈染来得早,看到陈染进来,他主动站了起来,客气地朝着陈染笑了笑。虽然心情有点复杂,但他还算大气,站到一边把陈染让到了他右手边。 陈染坐下后,主动跟赵向前说:“我两个月前看了一本书,书名叫《痕迹检验实用教程》我受益很多,学到了对指纹进行详细分类的方法,也了解了如何高效选取特征点的一些技巧。” “我看副主编一栏有你的名字,所以我想,关于指纹比对的部分,很多内容都是由你撰写的吧?” 赵向前对她的主动有些惊讶,她这两天的表现大家都知道,这么厉害,竟一点都没飘,又这么年轻,实在让他意外。 那本书他确实参与了撰写,指纹比对部分很多内容就是在他的主持下写出来的。 这套书省内不少相关单位都有,但看书的人很少有人会去注意编书的人都是谁。他真没想到,陈染居然知道他也是撰稿人之一。 他接收到了陈染的善意,笑了下,主动伸出手跟陈染握了握,说:“我这都是总结前人经验才写出来的,就是做了下梳理,我个人独创的并不多。” "现在时代不同了,哪天有时间,我可能还得向你请教。要是固步自封,我怕我这前浪会被你这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他们俩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附近不少人本来就在关注着他们俩之间的情况,所以这番话后座和左边那排有不少人听到了。 他们倒想听听,对于赵向前的示好,陈染会如何应对。 但这时主持人上台宣布会议开始。 有几位领导先后上台讲话,他们讲话时间都不长,齐副局也讲了几句。 “下面请赵向前给大家说说心得体会。”等领导讲话结束,主持人如同往年一样,想让多次蝉联第一名的赵向前给大家讲几句。 赵向前并未如他期待的一样走向台,他站了起来,走到前边的空地上,转身面向二百多位各市的干警和领导,先挥了挥手,接着说:“我参加指纹大赛的次数太多了,连续四年第一,这件事相信大家都知道是吧?”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有人起哄道:“知道!” 赵向前压了压手,示意大家肃静,“第一次得第一,我欣喜若狂,觉得天下尽在我手,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叫挥斥方遒。当然,这是好听的说法,要是说的不好听一点,那就是有点找不着北了。” 听到他这么说,有低低的笑声从礼堂各个角落传出来。没人吱声,都在盼着赵向前继续往下说。 赵向前不负众望,接着道:“因为飘了,第二年我在大赛中虽然也是第一名,但与第二名差距极小,算是以微弱优势取胜。回去后,领导把我狠批了一顿,总算让我认清了现实。” “后来,到了第三年,又是我第一,并且跟第二名相比,算是遥遥领先。” “但坦白讲,我这时候已经麻木了,对第一名并没有什么感觉。而且我也能看出来,对这种没有任何惊喜的结果,大家都会觉得毫无悬念,挺无趣的,是吧?” “哈哈哈……”不知道是谁带头先笑了起来,现场开始笑声不断。显然赵向前说中了不少人的心理,这种毫无悬念的结果确实无趣。 赵向前这番话勾起了很多人的兴趣,都想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到了第四年,又是我占据了第一位,大家都觉得特没意思是吧?” “我相信,咱们各个兄弟市的同志们都希望能有一匹黑马冒出来,把我从那个位置上踢下去,对不对?别急着否认啊,我眼睛好使,不是摆设,说的就是你们几个……” 赵向前说到这里,面上浮现出笑意,伸出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向好几名痕检。 那帮人都笑成一团,又连连否认,说他们没有。 赵向前收起了笑容,说:“好了,下午还有比赛,不再占用大家时间了。现在你们大家期待的奇兵已经出现,能不能实现大家的期待,明天比赛结束就会见分晓。” “我本人也期待能有人创造出奇迹,好让我们这些老痕检看到一些新技术的出现。” “心得体会我觉得我没必要再说,因为大家都听过。” “我想,陈染能在两个半天的时间里取得如此优异的成绩,绝非偶然,必定是有方法的,不如请她给大家讲几句。” 赵向前说到这儿,率先鼓掌,示意陈染上台讲话。 现场气氛经过赵向前这一番说辞,变得很轻松。 大家都意识到,即使比赛结束那一刻,赵向前确实像大家预料的一样输了,但仅凭他这时的表现,他也是个体面人。算是以体面又诙谐的方式让出第一名的宝座。 陈团和齐副局坐在第三排,听了赵向前这番讲话,陈团对位老痕检的印象很不错。 但与此同时,他也为陈染捏了把汗。因为赵向前刚才说的话挺精彩的,既述说了一番自己的心路历程,也有体面给新人让位的意思,可以说把调子起得挺高。 在这种情况下,在他之后讲话的陈染其实是有压力的。 坐在底下的人来自于各市,可以说汇聚了省市诸多同行,也不乏精英。 她还这么年轻,能处理好这种事吗? 陈团嘴唇微抿,看着陈染慢慢踩着舞台边缘的台阶走上舞台。在她上台的时候,有位年轻刑警还特意陪着她,好像有意在保护她一样。 “她怎么了,走路好像不太自然?”陈团终于注意到哪儿不对劲了。 不过这时陈染已走到麦克风前面,准备发言了。 陈团便按捺下心里的疑惑,像其他人一样安静地等着陈染发言。 陈染先试了试麦克风的音,随后才道:“刚才赵大哥说大家都期望有黑马出现,好把他从第一名的位置上踢下去。这件事我得澄清一下,我万万没有这个想法。” “但是,我们领导有。” 梁潮生也在场,就坐在齐副局附近。突然听到陈染这么说,他怔了一下,随后摊了摊手,表示你们随意,这个锅他愿意背,无所谓。 周围的人朝他笑,显然也认同陈染这番话。 就在这时,陈染又说:“其实光怨我们领导,对他可不公平。因为这种想法不光我们容城市的领导有,我觉得在座各位痕检的领导都有这种想法,我没冤枉各位吧?” “哈哈哈……” “没有没有,没冤枉……”有好几个领导没绷住笑,全都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承认他们想争第一这不磕碜,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 现场气氛再度变得轻松起来,大家都能看出来,陈染这几句话,可以说轻轻松松接住了赵向前抛出来的话题,并没有被赵向前的控场能力给压制下去。 这时陈染话锋一转,收起面上的微笑,说:“刚才赵大哥也谈及了新技术,说到新技术,确实有。但严格地讲,也不算很新了。已经出现好几年,但新技术从出现到应用,都会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可能是几年。” “我先说下我的专业背景,我是数学系出身,这种专业背景对于疑难指纹的处理起了很大作用。这一点可能就是我的优势所在。”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专业背景,众人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如此出色。 其他人大都是从警校或者部队转业过来的,有的人原来并不是专业痕检,算是半路出家,都没有她这种专业背景。 陈染又道:“其实普通的指纹处理用我们所掌握的常规方法就够了。但是这次指纹大赛,能入选的指纹都是难以用常规方法处理的,这种情况下,在数学理论基础下所制作的软件包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它可以对疑难指纹以图像增强的手段得到清晰完整的指纹。” “这种方法说难也难,但也是可以学的。需要掌握一定的理论,要会调用参数。如果大家有兴趣,会议结束后可以找我要资料。” “在结束之前我再说两句,我目前所掌握的指纹处理技术,有很多都是从赵大哥主持编写的书上学来的。用这些专业知识作基础,再辅以计算机软件处理,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所以我在此要先谢谢赵大哥和其他参与编撰的前辈。” 陈染说到这儿,客气地点了点头,在郭威的保护下走下舞台。 一阵掌声过后,很多人再看陈染时,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短短两个半天的相处,他们对陈染的看法来回变了好几次。从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惊讶和佩服,再到现在的尊重和发自内心的喜欢,整个过程都是自发的。 像陈染这样有能力,又能尊重前辈,舍得分享的年轻人,谁不会产生好感? 陈团在台下看着陈染发言,看着她安静地走下舞台,心情极为复杂。 他实在不懂,陈染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她到底经历了多少,做事才会如此周全? 到了这时候,陈染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一棵野蛮生长的树,坚强又有生命力。 主持人又在台上讲了几句话,随即幕布被人拉开,看样子是准备放抓捕视频了。 在等待的间隙,陈团小声问齐副局:“陈染走路不太自然,她怎么了?” “后背炸伤了啊。天御府前两天不是爆炸了吗?当工棚爆炸时,陈染就在现场,她在给建筑工取指纹做笔录,爆炸中心离她有点距离,但她也受到了波及,后背炸伤一片。内脏还好,没事。” 陈团:“……方敬业的人干的?” 第86章 警队重器 我有录像 “是方敬业, 人已经抓到了,关于他的事情还在调查。我们怀疑,他伙同手下一名风水师曾多次进行过盗墓活动。但目前这方面证据还不够充分, 需要几个地市之间的协调合作。” “还有,我们还没找到那名风水师,通缉令已经发出去了。”齐副局说到这儿, 提醒陈团:“马上开始放片子了。” 礼堂内光线暗下来, 紧接着一队警车陆续出现在屏幕上。 镜头一转,可见到远处天边太阳西坠,红日将波光粼粼的江水映成暖红色。随着警车突然出现, 气氛变了,快速行驶的警车带起了路边的泥土,迅速打破了村落周边这片静谧,还给人带来了紧迫感。 片刻后,有狗吠声从村中几个方向传出来,村民们开始陆续出现在镜头中。 有惊讶的, 有不知所措的, 也有小心询问情况的。还有几个不知深浅的孩童跟着车队跑, 直跑到一个门户紧闭的院落, 那些孩子才在大人的喝止和阻拦下停了下来。 门没开,几名警察翻墙跳入院落。几分钟过后,院门大开,那些闯进门去的警察从屋里揪出一个穿着灰色衬裤、趿拉着拖鞋的健壮男人。 那人被抓出来时虽然狼狈,却并不慌张。看到有村民围观, 即使他被反剪着双手,也抬起头朝着周围的村民恶狠狠地瞪上几眼。 凡是被他扫视过的村民,几乎都露出几分惧色。足以看出, 此人在村里相当于村霸级别的人物。 主持人就站在台子侧面,不会挡住屏幕,又能及时对屏幕上的内容进行简短的解说。 “这名被抓捕的嫌疑人为罗平市人,也是此次指纹攻坚战中第一名被锁定的嫌疑人,成功比对指纹的是梅溪市的赵向前同志。” 说到这儿,他先朝着赵向前的方向鼓了几下掌,台下很多人也随着他鼓掌。 赵向前立刻站起来,身姿笔直地面向几个方向各敬了一个礼,待掌声落下他才重新坐下去。 这时主持人继续开始解说:“该人曾多次伙同其兄对罗平市城乡结合部的小商户进行打劫,作案时兄弟二人会戴头套,让人看不清面目。已报案的被害商户多达十五名,涉案金额达18.7万元……” 随着一个个抓捕片子播放,又有好几位痕检被主持人点出来接受众人的祝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1节 陈染仍坐在第一排,看不清身后那几排的人都是什么表情。但她能从这些人发出的声音和低语声听出来,随着片子不断播放,疲惫痕检们的士气得到了很大的提振。 这时赵向前转头看了她一眼,小声说:“是瑞河市那个案子,你破的。” 陈染点头,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车队将一个平房院子围住。 那个平房距离菜市场不远,正是傍晚人多的时候,车队刚到,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除了车道,其他地方都是人,把路堵得死死的。 有的人实在看不到,竟爬上了周围的院墙,连路边稍粗一点的树上都挂了几个人。这些人的举动将国人喜欢看热闹的特点体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这次要抓捕的嫌疑人是瑞河市被通缉数年的强/奸犯,受害者都是儿童,这几年一直有人关注着此案。 所以凶手的指纹一被锁定,瑞河市局就召开了紧急会议。他们不仅安排了抓捕,还联系了几大媒体跟拍,以便能全程跟进抓捕过程。 事后这些跟拍内容可以发布出来以平息民愤,缓解市民们恐慌的情绪。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我是瑞河市电视台记者汪佳云,这里是东星小学强/奸案嫌疑人的抓捕现场,此案嫌疑人还涉及到十余起相似案件。这次我市公安部门得到可靠消息……” 画面上,一队警察已推开院门,旁边还有携带武器的特警陪同。 一位女记者身穿马甲,梳着清爽的马尾,携带采访设备在院门口对事件起因做了简单介绍,随后紧跟在那些警察身后进了院子。 没过多久,一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被两名警察带了出来。 那人头发较软,面相柔和,戴着眼镜,乍看上去有点像是个和善的知识分子。 围观的人中间有不少人认识此人,看着他戴着手铐被警察带出来,所有认识他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这个人? 这人平时见谁都笑呵呵的,看着脾气挺好,找他买东西也会经常给抹零。这么个随和的人竟然是害了不少孩子的强/奸犯? 有个人上了年纪,也住在附近,他跟一名警察认识,看到对方就小声问了一句:“东子,真没抓错人啊?” “肯定没错。”那名警察不可能给这些围观的人多说,但他说得没错,他们刚才已经确认过了,没抓错人。 他们刚进屋就给这名嫌疑人取了指纹,结果片刻就出来了,此人左手食指指纹与陈染用电脑处理过的那枚是一致的。 而且这人被抓后的反应也证实了就是他,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他有被抓的这一天,竟然没有挣扎,主动伸出手让警察拷上。 他妻子表现得更明显,眼睁睁看着他被警察带走,她眼里连眼泪都没有,只是恨恨地咒骂着:“杀千刀的,早就知道你会有这一天,要不是为了孩子,我就先拿刀把你杀了!” 随着嫌疑人出来,外面围观的群众开始激动起来,本来那些人还知道把车道让出来,但人们听说这次被抓的居然是这几年让全市儿童家长害怕的强/奸犯,那些人就忍不住了,全都想往前挤,要看看这名凶手到底是谁,长什么样。 出现在屏幕上的镜头有点晃,显然拍摄中的记者也被围观群众挤到了。 眼看着周边情况开始乱起来,带队领导担心发生冲突或者踩踏事件,他便拿起喇叭,宣布道:“鉴于此次被抓捕的嫌疑人所涉及的案情重大,我们会开会研讨下,要不要对此人进行公审。具体事宜,我们将在半个月内在媒体上公布……” 公审,那就意味着,普通人也可以去观看对此人的审讯,倒也不是非得挤在这儿看不可。 其他干警也在配合着进行劝说和疏导,围观群众终于让出了一条路。 但意外再次出现,警车还没发动,有一大队人马竟拉着白色横幅从路口冲了过来。 这些人年龄不一,男女都有。 车上的刑警们看到了横幅上的内容,也看到了那些人面上的悲痛和愤怒,马上就明白了,这些人一定是这个系列强/奸案的受害人家属。 这些人之间都是有彼此联系方式的,平时经常进行集体活动,从没放弃过寻找凶手,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互相通知。 只要有一个家属知道了嫌疑人的消息,其他受害儿童家属就会全都知道。 想必,这次他们也得到了消息,知道警察找到了凶手,所以及时组织了人手跑过来蹲人。 “还我孩子!”不知是哪位家长开始呐喊,他额头上戴着白色的布条,负责办案的刑警认出来,这位家长就是半年前那起强/奸案的受害者家属。 他们家女孩跳楼了,虽然还活着,但一条腿骨折,已经不能直立行走。 他带头闯向警车,往一个个车里看,试图找到嫌疑人到底坐在哪辆车上。 “在最前边那辆。”连续找了三辆车,他都没找到人,有个小伙眼尖,先把嫌疑人找了出来。 那些受害者家长和亲戚听到这句话,就像疯了一样,冲向那辆警车,几个人合力拉开车门,竟当着警察的面将那名强/奸犯嫌疑人从车上扯下来,劈头盖脸地朝着他脸上身上打。 事发突然,警察也没想到这受害人家属会突然出现,还敢扒开警车抢人并殴打。 但这些警察大多数也成了家,有了孩子。从家长这个身份出发,他们特别理解这些受害人家长和亲属心里的恨。 养了好多年的孩子就被这个畜生给害了,哪个家长会不恨? 换成他们自己,也会想让对方偿命。 理解归理解,秩序还是要维持的,他们也不可能真让这些人当着他们的面把嫌疑人给打死。 “别打了,再打就犯法了啊。” “可以了,可以了,出出气差不多住手吧,后边交给我们……”警察们又拉又劝,一帮人上前,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这些激动的家长给拉开。 有人叉着腿坐着路边的树上,将这景像看得一清二楚,等那名强/奸犯嫌疑人被警察从人堆里拉出来的时候,这个人的脸已经变形了,都看不出他本来长什么样子。 他身上衣服已被撕碎了好几条,胸前、腹部和腰上全都是抓破的血条和拳头打出来的青紫。 被拉出来时这人已经爬不起来,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不少,也不知有没有内伤。 好家伙,再打一会儿,真能把这个人给打死了。 一位老人被拉开,打不着嫌疑人,他无可奈何地要在几位刑警面前跪下,但是被人拦住了。 他流着眼泪恳求道:“政府,求你们一定为我家孩子做主啊!” “孩子太惨了,她才七岁就遭了这个混蛋的毒手,他不是人,求你们一定要重判,让他蹲一辈子大牢。” “要是让他出来,我也不活了,我天天蹲他家门口等着他……” 礼堂内一片肃静,在场的人看着屏幕上几十名受害者家属向那些警察恳求,要求重判那名凶手,众人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 一个指纹的背后,竟牵连着这么多人的命运。直接面对这种画面的冲击,让这些痕检不能不重新审视自己这份工作的意义。 随着警车陆续离开现场,摄像师将镜头转向了那些受害人家属。他们都没有离开现场,都肃静地站着,眼睛追随着警车慢慢走远,如同雕塑一样,都站着没动。 画面逐渐消逝,开始暗下来,主持人这才说:“看了这些悲凉又庄重的背影,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我相信这些受害人家属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好在他们终于等来真相大白的一天。感谢容城市的陈染给这些受害者带来了希望,不需要我特别说明,相信大家已经知道,这次被抓捕的嫌疑人是陈染比对成功的,恭喜陈染。” 主持人再次带头向陈染鼓掌,陈染如其他人一样,从座位站起来。因为久座后突然站起会不舒服,她扶了下椅背,这个动作虽然不起眼,陈团却看出来了。 陈染也朝着几个方向一一敬礼,但这次众人给她的掌声格外响亮,好一会儿都没停。 还有几个性格活泼的还特意站起来,不仅鼓掌,还朝着陈染的方向叫好。 齐副局看着那些年轻人起哄,只笑着看热闹,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年轻多好啊,年轻才会这么大胆有活力,曾经他们也是年轻过的。就算他们是讲纪律的队伍,有时候也要适当让这些年轻人放松一下。 赵向前听着声音响个没完,只要掌声不停,陈染就不好结束敬礼这个动作。赵向前便转头说:“你们差不多得了。” 齐副局笑着小声跟陈团说:“小陈挺受欢迎啊,她要是我家孩子,我能摆上三天流水席。可惜 我没那福气。”其实齐副局孩子不差,但像陈染这样的,用千里挑一来形容都不够,一般人能比吗? 陈团笑了下,眼里却有点湿了。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会再掉眼泪了,这时也不想让人看出什么,便伸手在眼角抹了下,掩饰住自己刚才的失态。 他想法跟齐副局可不一样,按他的经验,能在一个方面达到他人所不能的境界,一定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做到。 世上没有几个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别人不行,陈染也一样。 万丈光芒的样子固然惹人羡慕,让亲人自豪,可谁能知道,她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曾吃了多少苦呢。 又过了十几分钟,会议终于结束了,陈染不知道陈团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从礼堂里出来时,并没有看到陈团,只看到齐副局和梁潮生等人在一起说话。 许久未见的彭亮也来了,小半个月没见,彭亮黑了不少,胡茬子也出来了,可能还没刮就来了。乍看上去,好像去非洲逃难回来一样。 “陈染,有日子没见了,你怎么还受伤了呢?没事吧?”看到陈染,沙口区刑警大队长彭亮赶紧带着梁潮生走了过来,像其他人一样,先问起了陈染的伤。 “没事,已经能正常活动了。人总有点背的时候,过去就好了。”陈染倒是看得开,笑着跟彭亮打招呼寒暄。 彭亮听说陈染后背伤口面积挺大,肯定会留疤。 但她家里都是普通人,资源可能有限,他有点不放心,就说道:“用不用我帮忙找点膏药抹上?我认识个大夫,他擅长治皮肤病,祛疤也有一手……” 陈染连忙摆手,说:“没事,是小伤,膏药我还有,如果这个不好用,我再找彭队长您帮忙,可以吧?” 这阵子想帮她打听膏药的人有好几个,连检察院那位许检都问过她,用不用他帮忙打听。这些人都清楚,皮肤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想到一起去了。 这事儿梁潮生听说了,他小声跟彭亮说:“肖专家给陈染找到了膏药,听说效果很好。” 彭亮:……陈染又不是为了救肖专家受伤的,轮得到他吗? 陈染看着其他痕检陆续离场,她抓紧时间问彭亮:“听说你这次出门去找孙志成了?找到人了吗?” “对,就是找他去了,他确实被人卖到了黑砖窑,我们在那个砖窑解救了三十四人,因为砖场的人经常给他们喂药,这些人的智力多少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反应不够灵活,但没到傻的地步。” “我们已经把孙志成带回了容城,因为他妻子已改嫁,离开容城不知所踪,我们只能把他送到他父母家,暂时由他哥哥帮忙看管。” “医生给他做过检查,像他那种程度,经过治疗,他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可能恢复正常。” 医生说百分之六七十,那应该是保守的说法,事实可能会更高一些,陈染想。 她点头道:“能恢复就好了。” 至于孙志成妻子改嫁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孙志成父子失踪几年杳无音讯,别人都说孙志成是为了独占彩票奖金,才自导自演了这场失踪案,好带着儿子和钱远走高飞。 三人成虎,这么多人都在说,她又一直找不到孙志成父子,心态难免会受到影响,改嫁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彭亮知道她关心这个案子,不用陈染问,主动说:“孙志成儿子我们还没找到,已经向几个城市发出过协查通知了,都没查出来。” “我们知道孙志成的地址,所以找他找得快,但他儿子被卖到了哪个地区还不清楚,只知道买主姓氏。这个查起来就要碰运气,肯定要慢一些。” “有结果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毕竟这个案子你也是经办人之一。” “好,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比赛。”陈染又聊了几句,就准备去西侧大楼209。 彭亮目送陈染离开,后知后觉地跟梁潮生说:“刚才你说的肖专家是怎么回事?他跟陈染很熟吗?” “我也不知道啊。”梁潮生摊了摊手,摆明了要装糊涂。 这事真怪不得他,他确实不知道,没根据的事儿他可不会乱说,他是那种八卦的人吗? 陈团离开市局后,打算先去医院看看他侄子,再派人把陈染给的头发送到邻省省会他大哥那里,让他大哥大嫂和陈染做下亲子鉴定。 陈凌枫病房里住着两个病号,陈团进去时,有个病号已经出院,陈凌枫居然也在收拾行李。 “你干嘛呢,不是说还要住两天院吗?”陈团看到房间里还有一对年轻男女,那男孩他认识,是舒家的孩子,两家有些来往的。 陈凌枫和那男孩以前是高中同学,听说那男孩考上容城大学了。 这次可能是听说陈凌枫受了伤,特意过来看看,反正他们在同一个城市,也不远。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2节 “小叔,我这伤不严重,回去吃点活血化瘀药问题不大,胳膊上还有点擦伤,是在车上蹭的,擦点药就行。” “舒凡说我可以去他家住几天……” 陈团对舒凡印象不错,倒也不介意陈凌枫跟他在一起待几天,但他怕陈凌枫偷着离开容城,就警告他:“你去待几天也行,但你要记得这次来容城的目的。过几天你得准时到我那儿报道,去晚了就不要你了,你自己想法跟你爸交待。” 陈凌枫自幼好动,学习成绩一直不突出,高三家里给他请了家教,费了挺大劲才考上个二本,今年也刚好毕业。 陈凌枫他爸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脑子够用,就是找不到愿意努力的方向,弄得文不成武不就的,便打算磨砺他一番。所以把他发配到了容城,让他到陈团手底下当个武警。 “不会,我肯定准时到。”陈凌枫这时也知道后果,他要是敢造反,他爸就敢把他赶出家门,断了他的粮草供应。 “小叔,你今天不是去市局了吗?见到我那位姐姐没?” “见着人了,她跟我们家的人确实像一家人。到底是不是,得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才能确定。头发拿到了。” “那她怎么说的,愿不愿意回我们家?”陈凌枫很好奇,他家里兄弟多,只有一个文静的妹妹,巴不得再多一个活泼一点的姐妹。 陈团感觉陈染对认亲并不热衷,但这些私事他不打算当着舒凡兄妹的面来说。 “她跟我们还不熟,等熟了一切都会好。不管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她都救过你,所以你下次见到陈染,无论如何都得当面向她道谢。” 舒凡兄妹俩原本都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他们叔侄俩说话,等他们听到陈染的名字时,兄妹俩马上对视一眼,面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舒凡妹妹叫舒芯,兄妹俩仅差一岁,舒芯小时候也常和陈凌枫一起玩,也叫陈团小叔。 舒芯先问道:“小叔,你刚才说是陈染救了枫哥,陈染也是你们要找的女孩?我耳朵应该没问题,是这样吧?” “对啊,就她,就叫这个名。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你俩还能认识她不成?”陈凌枫拉上背包拉链,不以为然地说着,准备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舒凡缓缓说道:“我还真认识她,见过她两次,都是近距离接触。” 陈凌枫:“还真认识啊?” 舒芯却说:“真认识,我哥以前去参加过鉴宝大赛,他带的是家里那个清仿宋的贯耳壶,当时陈染就在鉴宝大赛现场执勤。” “她在场内专门负责保护专家,听说是因为身手不错才选上的。我哥看过她,可惜那次我没去。” “不过上个月我在街上看到过她,当时有人开车抢小孩,陈染在街上拦住劫匪,我亲眼看到她甩出一把飞刀。就这样,“咻”地一下飞出去了,钉在劫匪手腕上。” 舒芯说到这里,还学了一下当时陈染甩出飞刀的动作。但她动作没什么力度,只有其形。 接着她又说:“幸亏我当时手里拿着录像机,在拍街景,要不然还真没机会把那个画面拍下来。” “所以说,你们手里还有她在街上抓抢劫犯的录像和照片?”陈凌枫拿着背包的手停了下来,惊讶地看向舒芯舒凡兄妹俩。 “当然有,刚才不是说了?没有我还拍什么?”舒凡说。 陈凌枫马上抓住舒凡的手,换了个语气,说:“兄弟,咱俩关系好吧,打小穿一个裤子的情分。打个商量呗,录像和照片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舒凡板着脸拒绝了:“想看?有什么好处?叫我爸爸吗?” 陈团:…… 第87章 掌舵人 保护我方专家 舒芯反应快, 马上瞪了她哥一眼,“哥,你瞎说什么呢?小叔还在这儿呢。” 陈凌枫上前搂住舒凡脖子, 用力往怀里带,将舒凡脑袋狠狠按在自己胸前卫衣上,咬牙切齿地说:“我叫你爸爸, 你敢应吗?” 舒凡也知道自己一时嘴快, 说完了才想起来陈团还在旁边呢。他一边挣扎一边笑,说:“我错了还不行?你到底想不想看,想看就赶紧把我放开, 快把我憋死了。” 陈团看着这俩已经成年的小伙闹成一团,有点无语。这些家伙还是饭吃得太饱了,二十出头了有时候还是没个正形。 等陈凌枫去他手下报道,他一定会找人好好“关照关照”这个侄子,玉不琢不成器啊。 打闹中的陈凌枫哪里想得到,他小叔脑子里已经想好了给他侄子独家定制的魔鬼训练计划, 他轻松潇洒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其实陈团也想看看那些视频和照片, 但他事务缠身, 今天出来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不好再待下去。 本来他还想把陈染受伤的事儿告诉陈凌枫,但舒家兄妹都在这儿,他就没说。 “小枫,你跟舒凡先回去待两天吧,记着准时去我那儿报道。我还有事, 先走了,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舒凡刚刚在陈团面前说错了话,这时赶紧表现出乖巧的一面, 说:“小叔放心,陈凌枫放我那儿没问题。” 陈团点了点头,离开了医院。他前脚刚走,陈凌枫就兴冲冲地拎起行李箱和一个装盆及洗漱用品的网兜,说:“我先去跟同车几个朋友道个别,咱们再走。” 过了一会儿,几人走出医院,舒凡从停车场开出一辆七八成新的二手车。 “你这车行不行啊?”陈凌枫之前出车祸,就是因为朋友的车出了故障。此时他再看到二手车,竟有点后怕。 “没事,我买车的时候找懂车的朋友一起去的,我现在也会修车,不是太严重的毛病我都能搞定。” “不过这车油不多了,到前边加油站得加点油。”舒凡透过车窗观察了一下路边的建筑,说道。 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个加油站,舒凡打了下方向盘将车拐了进去。 有一辆皮卡车缓缓滑进加油站,在舒凡这辆车的右侧停下。开车的司机从车上走下来时,舒凡一眼认出了对方。 此时,开皮卡车的人无意中转过头来,也看到了舒凡。 “肖教授,您也来加油啊?”舒凡赶紧跟开皮卡车的肖明非打招呼。 肖明非身着一套灰色工装,皮卡车厢里还放着绳索、伸缩梯等工具,舒凡瞧见了,有点猜不透肖明非这是要去哪儿。 “嗯,加点油,你带朋友出来玩?”肖明非看到了车窗内的两个年轻人,随口问道。 “有个朋友住院了,我接他出院,再带他去我家待几天。肖教授,听说天御府那边出了宋代大墓,您这是要去那工作?” 天御府?听到这几个字,陈凌枫看了肖明非几眼。他知道他小叔现在就带人在天御府那边执勤。 听说有一个大墓里的古董多达一千多件,已经被取了出来。但专家们说,那个工地还有其他墓穴,整个工地是个大家族的墓葬群,没几个月根本挖不完。所以天御府那个地产项目怕是要停工挺长时间。 “不是,我有点别的事儿,我先走了,你们聊。”这时肖明非已经加完油,他不想跟这个学生说太多,简单聊了几句就开车走了。 “这人谁啊,你老师?”离开加油站,陈凌枫向舒凡打听这个人。 “对,我们学校今年新聘请的教授。我上过他选修课,在鉴宝大赛上也见过他,这人在考古界名气挺大,是学校特聘教授,不光会考古,对古建也有一定研究。” “我听说最近市里要对城市改造进行整体规划,为此还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家论证小组,肖教授也是专家小组成员之一。” “容城市哪个地区会纳入古建保留,哪个地方可以拆,这方面他都挺有话语权的。” 舒凡虽然也爱跟陈凌枫开玩笑,但他消息来源也挺多的,别的学生可能就知道肖明非是大学教授,舒凡知道的就不止那一点。 陈凌枫有点惊讶,“看着也没多大呀。” “是不大,但是资历老啊,反正他开的选修课挺难抢的。” 肖明非开车带着两个人离开加油站,后座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跟他说:“小肖,那个老宅子我觉得还不错。但要让上边同意做为古建保留,不是用嘴说说就行的。” “咱们得做下测量,再拍些照片,还得有详实的数据,有理有据才能让专家组的人信服。” 肖明非点头道:“测量肯定是必要的,不过我挺看好那院子,当初建房用的木料都是上乘的,是典型的三进院落,还有自家建的祠堂。屋瓦和墙上的青砖都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这种保存完整的院落在容城没有几座,拆了挺可惜的。” “就是太旧了,在外边看着不起眼。你可以先去看看。” “也是,说起来,要是没有你买药的事儿,还真发现不了这院子。”说话的人是这次城市规划项目小组的吴组长,也懂古建。 提到买药,肖明非不禁回想到那天过去时的情景,多少有点郁闷。 “小肖,还想着那老头让你当女婿的事儿呢?不打紧,只要你自己不愿意,他还能强迫你不成?”吴组长知道这事儿,笑着说。 肖明非叹口气,说:“我原来想着多花点钱或许能买到药,不行的话,拿古董换也可以。没想到那位老人家不要钱也不要古董。” “对,不要钱也不要古董,就想让你给他当女婿。”吴组长明显是在打趣肖明非。 他又跟副驾上那年轻人说:“一会儿去了,如果那女孩出来,你得帮小肖挡着点,明白吗?” 那年轻人马上答应:“放心吧组长,我肯定把肖专家保护好。” 肖明非没说话,别的都可以谈,女婿是绝对不可能当的。 二十分钟后,皮卡车终于在乘风路一个破败的院落门口停下。 “哟,小肖,你又来了。这回你改没改主意?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我家亚菲?”开门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陈染用的外用药就是从他这儿买的。 他长得挺瘦,眼睛不大,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机灵劲,精气神也很足。 听到他这么问,肖明非绷着脸说:“于老,当初我找你买药时,你不要钱也不要古董,我提了几种条件你都不同意。” “听说你想保留祖上传下来的院子,现在我帮你把专家请过来了,一旦论证成功,你的心愿就会达成,这就可以了。” “事儿我给你办了,别的不要再提。” 听他这么说,那个叫于老的老者表情讪讪地,没再多说,打开大门示意几个人进去。 肖明非等人并没有急着进入大门,先把车厢里的各种工具卸下来,做好了准备工作,才走进院子,准备对这个三进院落进行拍照记录以及测量。 下午一点半,陈染等人已经从礼堂回到西侧大楼,继续进行指纹比对大赛。 中午这场会议,让这些参赛痕检的心态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刚开始比赛时,这些人都卯足了劲想多比对成功几个。但现在这些人心态都佛系了不少,不像刚来时那么在意名次了。 第一第二名的悬念并不大,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陈染最终会后来居上,成为这次省指纹大赛的第一名,第二名自然就是赵向前。 赵向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这时已经想开了,对陈染没有妒嫉之心,还特意来209室待了一个多小时,就两个疑难指纹与陈染展开了一番交流,还亲眼看着陈染输入参数来进行图像增强。 赵向前经常看专业方面的杂志,关于本专业前沿的技术他基本都知道,所以陈染所说的技术他也会一点。因为没有数学专业背景,他用起来是很吃力的。 但对于陈染来说 ,跟赵向前交流起来,是非常轻松的,除了数学原理解释起来麻烦一点,其他方面她稍微点拨一下,赵向前就明白怎么回事。 俩人交流时,附近几个房间的痕检听说了,也有人挤过来看。所以整个下午,209室时不时有人进出。老瞿等人都已见惯不怪,非但不会约束这些人,有时候他们碰到想找专家处理的指纹,也会过来看看。 下午四点半左右,齐副局和其他几个市的领导都过来瞧了瞧。 看到那帮人凑到一起,把陈染和赵向前围在中间,不时讨论几句,齐副局感慨地对身边的人说:“今年比赛感觉都变了。” “是啊,看起来有点像咱们小时候开运动会的口号,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就这种感觉。”旁边有个人补充道。 另一个人也说:“交流交流也好,能让新技术尽快流动起来,更多的人掌握了这种新技术,才能让破案率上去。” “光靠陈染和赵向前这种独苗也不行,处理不过来的。加印的资料都印完了吧?回头我也要点带回去,给家里痕检看看,有一两个人能学会也是好事。” “印好了,一会儿谁要,可以去会议室取。”齐副局说。 他们说的资料是陈染提供的,这些资料是她之前给小朱和周浩准备的。 中午会议一结束,不少痕检都找她要资料,但她只带了两份,当然不够,齐副局便让人临时加印了几十份。 次日下午三点,省指纹比赛终于结束,实时战况表也在15:00:00分定格。 陈染最终战绩为23,也就是比对成功了23枚指纹。第二名赵向前比对成功16枚,两人之间差了7个,这还是在陈染晚到了两天半的情况下产生的比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3节 这个结果足以证明,相对于其他痕检,陈染的胜利是压倒性的。 也充分证明了,她所掌握的技术可以令指纹比对成功率大幅度上升。 所以这次大赛结束后,各个市局都在筹划着,组织人手去学习这些新技术。 比对结束后,组委会在市局附近的招待所举办了送行宴会,宴会还没结束,陈染的电话号码簿里就又多了好几十个电话号码。 “陈染,辛苦几天了,要不要送你回家?”郭威还是按时到达市局来接陈染。 他看出来陈染挺累,就没再提比分的事。 这几天不是比对指纹就是开会,要么就是参加宴会,她始终没有放松过。 郭威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觉得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所以郭威不打算打扰她。 “嗯,送我回家吧,明天早上还得麻烦你去接我。可能还得接送几天。” “那有什么麻烦的?你现在可是伤员,带伤上着班呢,我接送几次有什么?再说这种客套话,我可不跟你好了。”郭威假意威胁。 陈染笑了笑,不再说话,脑袋靠在后座上,估计是在假寐。 透过后视镜,郭威看到她侧脸上的鬓发顺滑地贴在腮边,整个人很安静。 郭威头一次真切地感觉到,她其实还很小呢,比他要小好几岁,安静时的样子像个学生。 这种感觉在工作时是很微弱的,在工作时,他们总会下意识把陈染放在重要的位置。 很多事都会听取她的意见,不知不觉之间,陈染已隐隐成为河西区刑警大队二中队的顶梁柱之一了。 次日一早,郭威准时把陈染接到了刑警大队。 “嘭!”刚打开办公室的门,陈染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彩带在她面前忽然迸开,郭威及时帮她挡了一下,又遮住她脑袋,又气又笑地说:“说好了搞庆祝仪式的,怎么把别人结婚那一套|找来了?这些东西要是崩眼睛里了怎么办?掉一脑袋摘也不好摘。” “真是的,能不能有点创意?” 众人知道他在开玩笑,也有心疼陈染的意思。被他损了一顿,也不生气,纷纷过来跟陈染打招呼。 “陈染,你这回可给咱们容城长脸了,去了两天半,比对成功23个指纹,这都成历史记录了,也不知道以后谁能打破这个纪录?” 老吴笑着道:“陈染可以自己打破自己纪录。” 陈染却道:“明年我可能不会再去了,到时候让别人上吧。新技术虽然难,学上一年总能学会的。” “再比就不会是今年这样的比分了。” 对她这番谦虚的话,老吴等人却觉得并不是如此。 但陈染的记忆能力却不是普通人能具备的,即使其他人也能掌握这种新技术,照样比不过陈染。再比时,差距可能没那么大,但她还会领先。 “任队不在啊?杨信刚和小朱他们几个也没在,是有案子吗?”陈染扫视了一圈,没看到这几个人。这些人是不会迟到的,既然全都不在,那应该就是有案子了。 “都出现场了,本来还想留下来迎接你呢,没曾想,七点半有人报案,说有个老太太在自家院子里吊死了,现在她两个儿子在闹呢。小儿子说他妈是大儿子吊死的,但大儿子坚决不承认,说他妈是自己上吊自杀。” 上吊吗?有法医在的话,判断上吊死亡是自杀还是他杀并不是困难的事,所以陈染和其他人暂时都没多想。 陈染一周左右没来刑警大队上班,这几天二中队又接了几个案子,但都不是大案。陈染上午还是挑出了半天时间,对这几天发生的案件做了下了解。 中午刚吃完饭,任队就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任队,你不是带人去乘风路了吗?那个案子怎么样了,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个,不太好说。”任队好一会儿才说话,一脸为难,像是难以做出判断。 “我个人倾向于是自杀,但死者次子绝对不认可这个结论。” “说实话,我这个结论是依据现场血迹情况得到的,做了现场重建,这种证据,不像指纹和dna那么扎实,案子递上去可能会被驳回来补充侦查。” 任队难得露出愁容,二中队的人这时也意识到,能让任队为难的,恐怕真是个难办的案件。 “能不能说说,到底难在哪儿?”老吴试图帮任队梳理。 任队想了下,说:“现场是个院子,脚印和指纹都很多,但都是那母子三人的。他们一家人平时就经常在那边活动,所以我们很难从这些指纹和足迹中间找到线索。” “现在破案关键,我觉得就是血迹。但我个人在这方面还不够权威,要不,我跟梁队说下,请他帮忙,把省里那位利用血迹进行现场重建的技术大拿俞大生请来。” 俞大生这个人陈染也听说过,据说这个人是血迹现场重建高手,曾利用这种手段破过不少大案。但近些年dna和电脑指纹比对的成功率开始上升,这种现场重建的方法用的已经不太多了。 陈染他们之前使用的拉绳法,主要是确认死者被害时的出血点,以此来帮助破案人员确定死者与凶手之间的体位及其他关系。相对于俞大生的技术来说,他们这些都是比较基本的。 没过多久,梁潮生就给了任队回复,“俞大生答应了,下午两点半左右能到大队,你们到时候把他带到现场看看,在现场要听他指挥。” 把人请来了,自然要给予对方足够的尊重,所以任队答应得很痛快。 俞大生是在两点二十八分到的,他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身量中等,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 但他脸上表情比较柔和,看上去挺好说话,不过陈染听老吴悄悄讲过,到了现场不能给他捣乱添麻烦,不然他可能会发火。 陈染想跟着这位现场重建大师学习几招,在他来之前就做好了思想准备,等专家到了之后,一定要礼貌谦恭,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所以俞大生进入二中队办公室后,陈染像其他人一样,都客气地对他点头。 俞大生跟二中队的人打过招呼后,就跟梁潮生说:“时间不早了,赶紧去现场吧,赶以天黑之前看完最好。” 众人便簇拥着俞大生下了楼,上车后,俞大生注意到陈染上了第二辆车,就跟同车的任队说:“那位就是指纹大赛的黑马陈染吧?” “哦,你也听说过他啊?”任队问道。 “那能不知道吗?要是这都不知道,消息得闭塞成什么样?” “小陈倒是低调,出了这么大的名,还窝在人堆里,学别人客套。”俞大生笑着摇摇头,没再说别的。 任队赶紧说:“小陈在指纹比对上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但在血迹现场重建上她还不行,连我都比不上。这方面她要是有疑问,俞专家你可不要嫌烦。” 俞大生惊讶地说:“怎么着,你们还打算对她进行全面培养?” 普通的刑警,能在一个方面做到精通就很难得了。但俞大生能从任队所说的话中感觉到,他有心让陈染在新的领域里获得学习的机会。 要是这样,那陈染可真是碰到了不错的领导了。 “哈,她自己也愿意学,那就给她创造点机会呗。到我这岁数,还能干多少年?那还不得抓紧时间多培养几个多面手。”任队说。 “成,只要她想问,我肯定教。”俞大生答应得倒是挺痛快。 “任队,再有五六分钟就能到乘风路了,一会儿车子拐弯,那条路还没铺好,有点像搓板,你们坐好了。”开车的刑警及时提醒车内的人。 第88章 掌舵人 模拟现场 “到了, 就这儿。”杨信刚说完,先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的妈,这什么破路, 颠得我屁股疼。”郭威抱怨道。 “你看陈染都没事,提醒你了你不信啊,我看你就是活该。”杨信刚不客气地说。 陈染确实没事, 她垫了两个软垫, 又提前得到杨信刚的通知,早在进入这段路之前她就抓住了扶手虚坐着,路再颠一点也没事。 任队比他们到的早, 他先查看了陈染的情况,见她没事,就道:“这边刚铺完燃气管,还没铺沥青呢,还得过几天才能铺上,这阵子不太好走。” “死者尸体还留在原地, 尚未送到殡仪馆, 进去看看吧。” 这件事杨信刚在路上说过, 他们在勘察现场后, 本来想把死者送到殡仪馆由法医先做下解剖,其他人则留在案发现场进行详细的勘察。 但死者小儿子情绪极为激动,拿刀拦着不让人把他母亲尸体抬走。 任队倾向于自杀的结论,死者小儿子却一口指定,说他母亲是他哥弄死的。 警方可以强制性将尸体运走, 但任队有自己的考量,就暂时让尸体留在原位,让人在院外拉起警戒带, 院内留人看守。 至于小朱和杨法医等人则都留在现场,任队俞大生带人重返现场时,小朱他们已经完成了拍照和取样工作。 杨法医和孙维一也在院内,看到任队带人进来,杨法医拿出一份初检报告,说:“任队,目前还没对死者做解剖,不了解她心肺出血以及脑部挫伤和颅内的情况,无法给出精准的结论。” “但死者双手指甲呈紫绀色,有明显的缺氧表现,初步怀疑为生前缢死。” “死者颈部索沟所呈现的伤痕也支持这一点,应该不是被人勒死的。但还不能确定是自缢而死、还是打击头部后被人为伪装成自缢。” 在没有进行进一步的解剖之前,杨法医说话比较慎重。都是建议,以免影响到案件的侦查方向。 任队拿过来瞧了瞧,点头道:“嗯,我这次请来了俞专家,先带他进去看看。” “看完了马上把尸体拉回殡仪馆,你带小孙做下解剖。” “血液和胃内容物的检验都要做,看看死者生前是否服用过有毒物品、致幻及安眠麻醉类药物。” 杨法医答应一声,和孙维一让到一边。 任队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俞大生跟他一起进院。 陈染跟在杨信刚身后走进了这个院子,进门就能看到一栋古旧的老房子。 房子坐北朝南,院门则开在东南角,从房子和门的布局来看,挺符合坎宅巽门这个原则的。 这院子应该是多年以前盖的,现在新建的房子一般不讲究门的朝向。 院子西南角有一棵杏树,看上去年头不短了,树干上方分叉处挂了一个尼龙绳,绳子已被人割断。 死者是一位年近六旬的妇女,她躺在树下的水泥地上,头歪向一侧,头顶上有很多血迹,糊住了头发。糊在头发上的血液衣领干涸,看不清伤口在哪里。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就坐在院门口,看到任队带人返回,他立刻站起来,语带不满地质问道:“我说了,我妈不可能自杀,你们怎么不信呢?” “要是上吊死的,她脑袋上哪来那么多血?肯定是被人拿东西给砸破头,再吊到树上假装成自杀的。” “再说了,我妈半年前中过风,到现在也没恢复好,左边胳膊腿都使不上劲。她连走路都费劲,怎么可能把绳子绑到树上,再把自己脖子套进去呢?” 一位刑警喝斥道:“你有完没完?涉及到命案,是随便就能结案的吗?” “咱们办事有流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不是一拍脑袋就能把人抓了。” 他说的是事实,在没做解剖、没有毒理检测结果的情况下,任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给家属结论? 涉及到命案,是很严重的事,更要慎之又慎。一旦弄错抓了人,可能就造成了冤假错案,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任队上午还算和气,这时也沉下脸,跟那小伙说:“是否自杀,不是简简单单凭你几句推测就能得出结论的。我们也想弄清这起案子,为此我们特意请来了省里的专家,对现场进行再次勘察。” “我理解你作为家属的心情,但接下来我建议你适当克制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干扰警方办案,否则后果自负。”说到这里,他面色变得严肃。 这个家属从早上警察到场之后就开始表达不满,任队忍了他一上午,也不过是因为他家里刚死了人,出于人道主义方面的理解和同情,才加以忍耐。 但对方要是再闹下去,他就要考虑对此人实施强制措施,将他带离现场了。 看出来警察已渐渐失去耐心,有两个人便过来将那年轻人拉到一边,劝他不要再闹。那年轻人也看出来任队态度转冷,虽然不甘心,多少也有点怕了,这才安静下来,站在旁边看着。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4节 杨信刚等人上午已来过现场,他推了陈染一把:“你过去看看。” 郭威也没来过,他就和陈染一起走到那棵杏树下。 死者两脚朝向大门口,稍微低头,便能看到她脚上的浅灰色袜子。袜子上沾着些灰土,还沾染了一些血块。 在不远处的墙边,有两只拖鞋,一只拖鞋底朝上躺在院子一个狗窝旁边,也不知是被人丢出去的,还是死者生前摔了一跤,拖鞋飞走了,这才导致她双脚踩地。 陈染来之前其实也有个疑惑,任队特意把血迹专家俞大生请过来,当然是为了对现场留下的血迹进行分析。 可是死者是吊死的,不管是自缢,还是被他人吊死并伪装成自缢现场,都不回产生很多血迹吧? 但任队不会无缘无故请人,所以现场发生的案子应该不是简简单单的自缢,可能还伴有其他问题。 等到她看到死者糊住头发的血液时,陈染明白了,确实不是简单的自缢或伪装自缢。 她注意到,在杏树与狗窝之间,有个用铸铁焊成的铁架,整体长约1米,宽约50公分,高度也有1米左右。上面铺着一层木板,晾晒着一些雪里红。 铁架子有四个腿,其中一个腿距离杏树大概有一米八左右。架子腿旁边摆着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 那块大石整体高约40公分,在大石一侧高达30厘米的位置有一些血迹。旁边的地面上也有几缕条形血迹,以及零散分布的血滴。 这些血迹面积较小,面积最大的两滩血泊离这个铁架子腿能有两米左右。 血泊中心还没有干涸,可见血迹形成的时间不太长,据杨法医判断,血迹有可能是在后半夜三点至五点之间形成的。 最大的一滩血泊长度约30厘米,宽度5厘米。另一滩血泊小一点,为8厘米*5厘米。两处小血泊距离很近,水泥地上有裂缝,有些血已渗到了裂缝中。 俞大生半蹲下去,瞧了瞧那两滩血泊,看到陈染和郭威都在旁边站着,就跟任队说:“这些血泊应该是从死者头部创口滴落下来的,死者伤口可能有两处,而且创伤为一次性形成。” 郭威面带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仅仅观察了一下血迹,就能看出来伤口是一次性形成的。 就不能有过二次打击吗? 看出来他心里有疑问,俞大生特意解释道:“这个其实不难理解,你们看,这两处血泊周边都没有崩溅的痕迹。如果有二次击打,血泊边缘肯定不会如此平滑。” 陈染想象了一下,确实是这样。 她也问道:“俞专家,这里血量不少,是不是说明,死者曾在这个位置站了一会儿?” “对,是这样,死者受伤后,行动上肯定受到了影响,应该在这里站立了一段时间。因此有大量血从头顶伤口滴落下来,又流到了地面上,形成了血泊。” 说到这儿,俞大生走到死者身边,指着她脸上的血痕说:“你们看,死者面上也有血痕,是从额头上往下滴落下来的,这些血一直流到两腮边和鼻翼上。” “这说明死者站立在此处时,是低着头的,所以她嘴部和灰色衬衣上部都没有血迹。” “当然,死者头部左侧及左侧肢体和左手上也有不少血迹,证明死者当时不仅低着头,头还偏向左侧。” 现场的年轻刑警能看出来,俞大生这是特意在跟他们解释,也有教导之意。这种机会难得,他们听得都很认真。 刚来现场时他们只觉得血迹凌乱,经过俞大生这一番解释,就产生一种感觉,这些血迹好像是现场说明书,能让人分析出发生事故时的过程。 这时法医老杨在旁边说:“死者头顶伤口确实有两处,还没有给她剪掉头发,只粗略地检查了一下,不清楚伤口的详细情形,但有两个伤口这一点是确定无疑的。” 俞大生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树下的大石,提问道:“你们可以想象下当时的情况,分析一下,死者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任队在旁边催促:“快想。” 郭威等人赶紧开动脑筋,打量着院内的所有物体,以及血迹,想象着死者死亡前后的情景。 五分钟过去了,俞大生挑了挑眉,指着那几个年轻人,说:“谁先来说一说?” 杨信刚上午就来过,他有自己的思考,见俞大生问了,他便道:“从现场情况来看,死者极可能为自缢。如果是人为击打头部再把她吊到树上,这两处血泊就不会像这样规整平滑了。” “因为死者处在北强迫状态,她会挣扎。一旦挣扎,就会有大量血迹在周围形成崩溅的血痕。这与现场情况不符,所以不支持人为吊死这种可能。” 任队看着郭威,问道:“万一死者服用了安眠或者影响神志的药物呢,这种时候应该不会挣扎了吧?” 郭威:“……确实不会,但是那块大石头棱角上有血迹,旁边的地上也有条状血迹和血滴,所以我觉得死者头上的伤是撞到石头形成的。” 任队这次就是负责挑刺的,听到郭威这么说,他故意问陈染:“你说说,好端端的人,干嘛往石头上撞?就算撞,也不能撞这么矮的石头吧?” 陈染觉得任队这个问题有点像是考校小朋友的,她指了指树下的踏脚石,说:“死者身长156,树杈高度188,她站在这块石头上试图上吊。但她中风后行动不便,一侧肢体无力,在抛甩绳子的过程中,可能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了吧?” “从这个位置摔倒,以死者的身长,脑袋差不多正好能撞到狗窝旁边的石头。” 郭威在旁边听了,惊讶地说:“这么说确实挺合理的,然后呢?” “然后拖鞋就飞出去了吧,你们看,拖鞋底没有血,但死者脚上的袜子有血,可能死者摔倒后爬了起来,穿着袜子站在地面上走动。” 她说到这里便停顿下来,没再说下去。 杨信刚恍然道:“这样就能说得通了,死者本来就没力气,摔倒后再爬起来,需要缓一会儿才能再次行动。所以她在水泥地上站了挺长时间,血泊就是这样形成的。” 俞大生本可以直接说出结论,但他这次打算带带这些年轻人,就担任了引导者的角色。 听到这里,他也知道,这些年轻刑警们已经将死者摔倒前后的过程推理出来了。 但这还不够。 树干、尼龙绳还有血泊附近的水泥地上还有多处类似于涂抹的血痕,有的血痕有手指印。他指着这些涂抹状痕迹问道:“那你们解释解释,这些痕迹是谁弄出来的?” 陈染看了看死者的左手,发现她左手上不仅有大量血迹,还有灰土和几根枯黄的草杆。 但她没有急于发言,杨信刚经过俞大生引导也猜到了答案,这次他同样没有抢答,反倒踹了下郭威,催促他:“你说话。” 郭威这才道:“死者可能一心求死,被石头撞伤后又爬起来准备自杀,这些涂抹的痕迹就是她爬起来之后陆续形成的吧。” “因为她手上有血,爬起来后碰到哪里,哪里就会蹭上血。” 俞大生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告诉郭威:“稍后我们要做几次案件现场模拟,到时候会让人模仿死者的行为,以还原现场。” “不如你先来做下示范,按照你们几个刚才的推演来做下模拟,演示下死者从摔倒到起身再次上吊时的情景。” 郭威:……让他模仿死者自杀的行为吗? 他不是很愿意,但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呢,做为警察他只能服从命令。 他无奈地从人群里走出来,走到树下的踏脚石上,假装站不稳,无力地摔倒在地,头挨着大石头。 随后他又两脚一蹬,做了个拖鞋被甩出去的假动作。缓了一会儿他才慢慢爬起,低头站着,手挪到头顶往地上一下一下甩,假装有血从脑袋上滴落下来。 他身高接近一米九,体格壮实,伪装成这种虚弱无力的样子便自带喜感。要不是场合不对,小朱等人都想笑出来。 这时郭威已经地上爬起,慢慢挪到树下,再次踩到了树下的石头上。 但他个子太高了,刚站起来,脑袋就超过了树杈,为了接近死者身高,他只好半蹲下去,手在树干上摸索着,又做出甩绳子的动作。 整套流程下来,不用俞大生再做任何解释,在场的人都能看出来,刚才俞大生和那几位年轻刑警的推测极可能符合死者自缢前后的情形。 郭威刚开始还不愿意上去表演,真演上了竟有点上头。绳子都甩上去了,还要做出假装自缢的动作。 俞大生笑着说:“可以了,先这样,明天咱们还得再来两遍完整过程,到时候需要找个与死者身形接近的人来模拟现场。” “你们看,狗笼棚顶上有抛甩状血迹,应该是死者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手部摆动时甩出去的。这个痕迹在摸拟时也需要体现出来。” 任队知道,这个案子靠不上指纹,又没有目击证人,所以他们想要破案主要就是靠这些血迹。 但涉及到命案,法庭对证据的审核一定极为严格,仅靠刚才的推理是不够的。在这种证据缺失的情况下,对现场进行多次模拟就成了一种必要的手段。 到时他们需要还原现场的景物,再让人模仿死者当时的行为。模拟时为了观察血迹形成的方向路线和血泊面积,他们还得准备一些血。 这时殡仪馆的车来了,尸体很快被运走,任队说:“先留人保护现场,明天还得过来做现场模拟,咱们回去了先开个会,研究下模拟的细节。” 模拟的过程都是要记录下来、存在案卷中作为证据使用的,所以这是一件严谨的事。 众人重新上了车,开着车离开这道窄巷。 车子开出去不过七八分钟,杨信刚便注意到,窗外出现一个老宅子,有个人正站在老宅内的梯子上,用相机对房顶上的屋瓦和走兽进行拍照。 这时郭威也看见了,他惊讶地问陈染:“你看看那是不是肖专家,他爬那么高这是干嘛呢?” 陈染探头往那边看了一眼,认出了这个地址。 她出院前曾找二院那位伤科大夫谈过,胡大夫告诉她,她现在用的药膏就是从乘风路一位老大夫手上买的,挺难买。 至于有多难,胡大夫没细说,但陈染能猜到,肖明非应该是给了那个老大夫什么好处,或者是钱,或者是其他。 在这儿碰到肖明非,更让她确认了这一点。她就跟同车的任队说:“我想下去看看。” 任队这次跟他们同车,也认出了肖明非,其实他也好奇肖明非在这儿的目的。 但他得回去开会,就说:“郭威,你留下陪陈染进去看看,看完了再回队也不迟。你俩一个个子太高,一个是伤员,模拟用不上你们俩,可以先不去开会,到时候看看会议记录就行。” “收到,任队放心,我一定把陈染好好送回去。”郭威再次充当临时保镖,陪着陈染下了车,走到大门口。 那门口挂着铜环,铜环上还有兽头,看着挺有气势的。 门半掩着,郭威抓住铜环拍了拍门,问道:“有人在吗?” 第89章 掌舵人 连价都不讲 “你们是……”敲了几下门, 陈染听到了脚步声。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裙子在腰部做了收腰的设计, 看上去身材不错。 “我们……请问你们家卖不卖药,我有个朋友介绍我来的。”陈染说。 郭威有点惊讶,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他不清楚陈染为什么会这么说, 但陈染肯定有她的道理, 他在旁边看戏就行了。 “买药啊,你们先进来等一下,我问问我爸。”女孩很客气, 把他们俩让进院,让他们在门口先等着。她自己跨过一进与二进之间的小门,身影转眼就不见了。 郭威往四周瞧了瞧,小声跟陈染说:“这年头还能住这么大院子,挺少见的。” “也许是祖上传下来的吧,他们家有独门药方, 我用了感觉效果特别好, 这家人以前应该阔绰过。” “可能吧……”郭威说到这儿, 才后知后觉地想到陈染刚才话里的意思, 转头问她:“你刚才说你用过他们家的药?你现在用的药膏就是这家的?” 陈染偏头向肖明非的方向瞧了眼,“对,就是从这家买的。” 不过不是她家人买的,是肖明非买了送给她的。这句话她暂时没告诉郭威,免得他回队了跟其他人八卦, 到时候全队的人都得知道。 肖明非这时已放下相机,从兜里拿出一个卷尺,测量着房檐边缘的斗拱和檩木。 有个年轻人扶着梯子, 正在底下碎碎念地跟肖明非说:“肖专家,你放心,于亚菲再来我一定帮你挡着。” “不过老于头说了要请咱们在这儿吃晚饭,他要是再留饭怎么说?”扶梯子的年轻人问道。 “干完活就走,找个理由推了。”肖明非说话时并没有耽误干活,很快量完了那一片木料、瓦片以及瑞兽的尺寸,并一一记录在表格上。 郭威感觉肖明非似乎并不愿意跟这家人多打交道,但他为什么又留在这儿干活? 正疑惑着,穿白裙的女孩出来了,她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果盘切好的哈密瓜。但她出来时似乎不情愿,是被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给推出来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5节 女孩一边被动地往外走,一边抗拒地说:“爸,我不过去了,要送你去送吧。” “你小点声,让你送你就送。去了跟他们大大方方打个招呼,没话题可以不用说太多,至少得露个脸。” “爸……门口还有人要买药,你去看看吧。”女孩催促道。 “知道了,我过去看看,你去给肖专家送瓜。” 老者说完,背着手不急不徐地走到大门口。等他看清楚来人时,惊讶地站住脚,警惕地问郭威:“你俩是干什么的?” “不干什么,刚才说了,想买药。”郭威说。 “没有,我这儿现在不卖药。你看我这破房子,也没有药房啊,不信你们可以进去看看。”老者说完,又朝着陈染和郭威打量了几下,心中怀疑更盛。 那个男青年长得高大威猛,不像是普通人。他越看越觉得那小伙是个警察。至于那个女孩,气质也跟普通女孩不一样,她眼里神气很足,身姿挺拔,让老者不禁怀疑,她也是个警察。 作为中医世家传人,老者对面相有一定的研究,能猜中很多事情。 他不想跟警察打交道,担心警察进来检查他这儿都有什么药材,会非常麻烦。 他手上有些老方子,有些方子现在配不出来了,有的还能配,但药方中个别药材属于保护动植物,他要是敢配就违法。 早些年很多事没人管,他还配过。现在各方面查得都严,他不想惹麻烦,已经不配了。但还是怕有人上门来查,应付检查太烦了。 所以现在他手里的药不对陌生人出售,只有信得过的熟人介绍人来,他才会考虑要不要接待。 但他也不想得罪警察,就客气地说:“我这儿现在真没什么药了,年纪大干不动,现在靠大女儿养活,真的。” 郭威看了眼陈染,想看看她打算怎么办。 这边的动静不小,肖明非刚好忙完手头的活,准备从梯子上下来。听到这边有人说话,便转过头来朝门口瞧了一眼。 陈染怎么来了? 他也顾不得去想陈染刚才都看到什么了,赶紧扶着梯子下来了。 “肖专家你慢点。”白裙女孩看到肖明非离她越来越近,近到两个人之间仅隔了两米,她脸开始泛红,想看肖明非又不敢多看。 扶梯子的年轻人也姓吴,是老吴亲戚,他刚才忙着扶梯子,没法离开,也就没能挡住白裙女孩。 “小于,肖专家有经验,不会有事的。” “那什么,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去忙吧,我们这儿时间紧,可能没空聊天。”小吴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白裙女孩先前就感受到了这两个人对她的排斥,所以才不愿意厚着脸皮再贴上来。但她爸一直催她出来露脸,她才不得不过来。 听到小吴这么说,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把装甜瓜的果盘往旁边的院墙上一放,说:“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们的,我爸让我切点瓜送过来,就是想感谢你们帮忙。” “这瓜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吃几块,今天早上买的,很新鲜。” 说完这几句话,白裙女孩转身就走。 小吴看着她跑开,不由得挠挠后脑勺。他能看出来,这女孩面子薄,并没有她爸那么厚的脸皮。 他也知道刚才拒绝的话让这女孩难堪,但没办法,这女孩一见肖明非就脸红,明显是看上肖专家了。 要是不拒绝得干脆点,当断不断的,让她误会就不好了。所以这个恶人他必须得当。 肖明非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其实是有个外号的,不知道是谁起的,叫“探花郎”,简单讲就是长得好看,脸很能打。 但一般人不敢跟肖明非提这事儿,因为肖明非在外一向很严肃,几乎没见过他跟谁说笑。 看着女孩跑掉,小吴并没有去碰那盘瓜。再转头一看,肖明非已经走到门口去了。 “陈染,你怎么来了?”肖明非走到门口,摘下手上的白线手套。小吴跟着跑过来,无意中发现,肖明非在看到陈染时,眼里有一瞬间的惊喜。 那表情稍纵即逝,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一回忆,便确认自己没看错。 “乘风路45号出了案子,我们过来办案,刚好路过,看到你在这儿干活,就过来看看。”陈染说。 既然老者跟她说他这儿不卖药,她也就不想找理由了。 反正肖明非已经出来了,稍后有什么想问的,可以考虑问问肖明非。 老者瞪着眼睛瞧着陈染,特别无语,这小姑娘果然是警察,刚才还骗他来着。 说什么买药?原来是到这边办案的。 乘风路45号离这儿也不太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那个院子出了人命,这事儿他也听说了。所以他现在无比确定,这个小姑娘就是个警察。 老者没错过肖明非看向陈染时那种柔和的神情,他一看就知道,肖明非心里已经有人了。 真是太可惜了! 他死活看不上他女儿以前处的小黄毛,下定决心要给他女儿找个好的。 上次肖明非上门时,他观察过肖明非的面相,感觉这小伙眼神很清澈,神完气足,应该还是个处/男。 二十六七了还这样,这说明他应该是个自律的人,所以他才厚着脸皮想给自己女儿制造点机会。 肖明非实在优秀,他担心错过了就再没这种好机会了,所以他才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向肖明非提出让他当女婿的条件。 现在看来,他都白想了。 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抱怨道:“你这人,刚才还说要买药,现在不买了?” 陈染笑着回应:“您老不是说没有药吗?既然没有,那我买什么?” 肖明非拍了拍手上的灰,跟小吴说:“你去把老吴叫出来,今天活干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天再派几个人过来做收尾工作就可以,咱们走吧。” 不用再来这儿就太好了,小吴也不愿意在这儿干活。 老吴得到消息,很快就出来了。于老也听到了肖明非的话,听说他次日不会再来,知道肖明非这是铁了心要跟他们拉开距离,心里觉得遗憾但也没办法。 肖明非不是一般人,他朋友又是警察,于老可不敢对肖明非再使什么手段。 所以他只好看着肖明非和陈染等人离开,关上门时,他女儿从二进院落里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没人了,女孩眼里有点失落。 老头叹了口气,说:“亚菲啊,这回算了,以后再有这机会,你得抓紧点,好男人是要抢的。” 陈染走到肖明非开过来的皮卡车旁边,往车厢里看了看,看到那些工具,又打量着那个古旧的三进院落,问起了肖明非等人的来意。 “调查这个建筑是否值得做为古建保留,并申请专项维修资金?你给他们办这件事,跟我现在用的药有没有关系?”陈染问道。 郭威这时不在他俩身边,他很聪明,也看出来肖明非和陈染之间关系有些特别。 他就过去跟老吴叔侄俩聊天,让陈染可以单独跟肖明非聊一聊。 肖明非有点忐忑地说:“有点关系,这是我跟他谈妥的条件,我帮他申请纳入古建资格,他给我药。” 陈染知道,以肖明非的身份,这种申请可能并不难办,但过程也是很繁琐的,要准备很多材料,还要一步一步走流程。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番心意,想了下,到底没问那女孩是怎么回事。 “我问你个问题,你可以回去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我。” 陈染这句话让肖明非一愣,“什么问题,你说。” “如果一个普通朋友皮肤有大面积损伤,你会这么用心去找药吗?” “普通朋友…不会,可能会按照正常礼节买些礼品吧,别的不会做。”肖明非不是博爱的人,他在一些人眼里甚至有点冷情。 但这次他并没有让陈染等待,很快给出这个答案。 陈染早就感觉到,肖明非对她不同于别人。从一个月之前开始,肖明非就不断往她家跑,一有时间就去看她爸妈,所以在她爸有中风先兆那天,他才能及时发现,并把她爸陈少秦送到医院抢救。 他跟她联系虽不多,但她这边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及时知道,这其实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肖明非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帮她办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帮她爸赢来了抢救的时机,另一件就是帮她拿到了效果特好的药膏。 她感觉,拿到药膏的过程并不顺利,可能还挺麻烦的。 陈染自幼就很好强,自己的事向来不假手于他人,更是极少求助于人。她有点不太适应被人关照的感觉,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跟肖明非之间的关系。 这时天色已晚,陈染便晃了晃手上的手机,跟肖明非说:“回头电话联系,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也可以。” “好。”肖明非笑着回复。 “用不用我开车送你?”看她转身要走,肖明非追问道。 “不用,我跟郭威还得回一趟大队,跟你不同路。” 看着他们坐车离开,肖明非抿唇,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小吴打开皮卡车车门,疑惑地问道:“肖专家,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啊?” “没事儿。”肖明非没跟小吴说实话。 他悬着的心确实放松了一点。他亲眼看到陈染拒绝了丘佳乐,他怕他自己也被拒绝,所以他迟迟没有向陈染透露过他的想法。 因为他不说还可以像朋友一样正常相处,时不时见一面。 要是说了,再被拒绝,那就不好再联系了,会尴尬的。 就像丘佳乐,已经很久没再出现在陈家人面前了。他不是不想去,是连续被拒绝,不好意思再去了。 陈染刚才的态度让肖明非看到一丝可能。 郭威开车带着陈染回到刑警大队时,已经过了五点,快到刑警大队时,陈染接到了齐副局的电话:“小陈,是我。” 有来电显示,即使齐副局不自报家门,陈染也知道是谁。 “您有事儿找我?”陈染心里暗暗想道,可能是dna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按时间算,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出结果了。 果然,齐副局跟她说:“小陈,dna鉴定结果出来了,你跟陈团大哥大嫂的确是一家人。他们是你亲生父母。” “他们家那边的意思是,希望能尽快安排跟你见一面,你去他们那边也好,让他们来容城也行。具体去哪边,还有见面的时间,主要看你的意思。” “这事儿你怎么想的?”齐副局感觉陈染呼吸都挺正常,似乎并不怎么激动。 “我还没跟我爸妈沟通过这件事,我会尽快给你回复的。”陈染确实还没想好怎么跟陈少秦夫妻俩说这件事。 因为陈少秦夫妻俩只有她一个孩子,哪怕她表明心意,会生活在他们俩身边,她也怕陈少秦夫妻俩着急上火。 “也行,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回头我跟他们说一下,他们能理解的。” 陈凌枫这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给他打电话的人并不是陈团,而是他大伯。 “小枫,你上回说你手里有小染的视频和照片,这两天你大哥会去容城那边出差,我让他去找你,到时候让人复制一份,让你大哥带回来行不?” 他大伯很少这么和颜悦色跟他说话,陈凌枫抓紧机会开始讲条件:“大伯,您让我办的事肯定没问题。不过我这两天住朋友家,吃喝都是别人管,我都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手里有钱,陈团给了,免得他在别人家有蹭饭嫌疑。但跟他大伯要钱的机会很难得,他得争取一下,为小金库增肥事业做准备。 他继续说:“我爸管钱管得太紧,我想请别人都没钱。大伯,要不你支援点呗?” 换成别的时候,他大伯肯定瞪他一眼,让他滚一边去。可这次他觉得他大伯或许会答应。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6节 果不其然,他大伯一反常态地说:“你要多少?” “三……”陈凌枫打电话的时候按了免提,舒凡也在旁边,听到这里,舒凡伸出三根手指提示他。 陈凌枫犹豫一下,说:“三百行不?” “行,明天我让你大哥带过去。” 答应得这么痛快?陈凌枫回头看了眼舒凡:“我是不是要得少了?” 舒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就不能试试三千?瞧你那点出息。” 陈凌枫:…谁知道他大伯会这么痛快啊,都没讲价。 平时他大伯严着呢,怕他们手里钱多了学坏,谁用钱都得报备用途,否则别想要到钱。 三千太多了,他都没敢想。 早知道这次这么好说话,真该多要点…… 第90章 掌舵人 准备营救 “绳子打结的地方没有血, 那说明死者跌倒之前就打好了结。”周浩说道。 有人做着笔记,俞大生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陈染和郭威返回刑警大队会议室时,讨论会还没开完。 对死者自杀前后的每一个细节, 大家都在认真讨论。只有把这些细节都分析明白了,才能弄清楚,在现场模拟时每一步该怎么做。 陈染悄然入座, 从旁边小朱手里接过会议记录, 查看这些人之前的发言。 又过了半个小时,俞大生拍了下手掌,说:“可以了, 大家提供的意见都不错。刚才我们把之前讨论好的细节又捋了一遍,把模拟时的前后步骤都理清了,差不多可以了。” “明天早八点在刑警大队集合,给大家提个醒,这个模拟可能要反复做几次才能达到理想效果,需要足够的耐心。” “大家能不能做到?” 杨信刚第一个举手说:“我没问题。”想当初他在派出所时, 每天都要处理鸡毛蒜皮的杂事, 耐心早就练出来了。 又有好几个人表示没问题, 俞大生便转头跟任队说:“现在还剩一个问题, 模拟需要的人选还没找到,刑警队没有身高符合的。” 刑警队的青壮年汉子基本都在一米七以上,以一米七五以上居多。 就算是陈染,身高也达到168。而那位年近六旬的死者身高是156,这个身高在警察队伍里可不好找。 任队迟想了下, 说:“先问问下边派出所有没有合适的。” “实在不行,让我儿子试试,他差两厘米160, 跟这个身高很接近了。” 只是模拟下现场,不是让孩子去做危险任务,倒也不是不行。 俞大生便跟任队说:“还是先问下派出所吧,明天不是周末,孩子得上课,总不能因为这个请假吧?” “俞专家,我这边有个人选。魏桥所新招了一位女民警,身高157,我可以帮忙联系下,看看她是否同意。”杨信刚说。 他是最近从魏桥派出所调到刑警大队的,魏桥所那边的情况他都了解。 能找到民警帮忙自然更好,俞大生和任队都同意了,示意杨信刚去打电话联系。 几分钟后,杨信刚回来了,说:“她同意了,明早八点前会来刑警大队。” “那好,差不多了就散会吧。” 看着参会的人陆续走出会议室,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任队跟俞大生说:“俞专家,你平时挺忙的,经常在省里各个地方出差,不可能一直在容城这边待着。” “你看,你能不能提供一些血迹鉴定的案例,内附现场重建过程的?” “我考虑着我们队里的年轻人接触的案例还是少,他们也没有机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学习,所以想让这些人自己看看案例。” “可以啊。”俞大生答应得很痛快。 现在各种新技术在刑侦领域上使用得越来越广泛,像他这种应用多年的老技术,年轻人不一定重视。如果这边真有年轻刑警愿意学的话,他是很乐意带一带的。 这一行其实一直重视传帮带,他之所以能成为这个方向的专家,他个人愿意钻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跟他师傅的教导也分不开。 他自己也愿意带带别人,所以任队一提,他就同意了。 俞大生又说:“回头我把手头的案子整理一下,走之前应该能整理好。” 俞大生说话算话,当天晚上为了找案子,只睡了三个小时。 次日早七点半,俞大生就从招待所到了刑警大队。 这时陈染和郭威也刚到,他们在楼梯口与俞大生碰上。 看到俞大生拿着公文包往楼上走,郭威礼貌地跟俞大生打招呼,他发现俞大生眼下有点发青,郭威惊讶地说:“俞专家,你晚上没睡好啊?” 俞大生随意地挥了挥手:“还行,有点事,没怎么睡。”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哈欠。 “俞专家,你手里东西挺沉的,我给你拿吧。”郭威感觉俞大生挺累的,便殷勤地接过俞大生手里重重的尼龙袋。 袋子里装着不少纸质文件,都放在牛皮纸袋里。 俞大生没跟他争,说:“那你就帮我把这些资料送到任队办公室。” 几个人一起上了二楼,这时任队已经到了。 “任队,这些就是你要的东西,昨天晚上我在电脑里找出来的,都打印整理好了。不过这只有一份,你们如果有需要,可以自己另外复印。” 资料是郭威提上来的,他感觉那些纸加起来能有六七斤重。 听到俞大生的话,郭威吃惊地说:“俞专家,你是说,这些资料都是你昨天晚上整理并打印出来的?” 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俞专家看起来这么累?原来是熬夜给他们干活呢。 那些资料都被俞大生整齐地放在一个个牛皮纸袋里,一共二十四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的都是a4纸。 “嗯,对,我今天忙完就得走了,这些资料是任队要的,你们要是感兴趣就看看。” 任队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抽出资料看了看,陈染也在旁边,她发现不少纸张上都配着彩图,都是案发现场照片。 任队感动地拍了拍俞大生肩膀,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资料弄出来了,让我说什么好呢。今晚上忙完这个案子你别急着走,我做东,咱们一块吃顿饭。” 俞大生赶紧说:“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怕我学的这些东西在我这儿断了。饭以后再吃吧,晚上五点前我必须得走,瑞河市那边也有个案子等着我呢。” 这时杨信刚来了,他身后是那位魏桥所的女民警。 众人很快集合,坐几辆车去棚户区。他们提前找了个无人居住的院子,那个院子也铺着水泥地,院子角落里也有一棵树,树干粗细以及树杈的高度跟乘风路死者家里的基本一致。 至于大石和其他东西,院子里原本是没有的,不过都可以找到替代品,以模仿案发时的真实场景。 在一个小时之内,场景就布置好了。 接下来的模拟环节对于那些年轻刑警来说,就相当于看戏,谁会觉得枯燥? “小韩,现在你开始模仿死者从室内走出来,慢慢走到树下,再踩上石头……”杨信刚说。 “……好,再慢慢往树下走,踩上石头,左手扶住树干,右手抓绳子,头往上仰……” 布骤他们在昨天就已经讨论好,这时不需要俞大生再出面,杨信刚等人主动担当起了导演,让那位姓韩的女民警按照他们的提示行动。 第一遍,民警小韩还要不时提醒一下,并就细节方面做些调整。 实验做完后,任队马上让人把地上和其他地方的血迹都弄干净,方便他们从头来过。 到第二遍时,小韩的动作熟练多了,细节上也基本达标。 但血液从头顶滴下时,并没有达到现场那种效果,从她手部甩出来的血迹也跟现场的抛物线形状和方向有差异。 不过那些年轻刑警都觉得这事像演戏一样,很新鲜。他们不光有耐心,还很有热情。 看着他们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补充着细节,还按照模仿时产生的血迹提出调整意见,俞大生笑着跟任队说:“这事交给他们就行,咱们俩就在旁边看着,省事了。” 任队笑着点头,没说话。 他也看出来了,今天这个现场模拟的活,对这些年轻刑警来说,就跟玩儿似的。谁不喜欢玩儿啊,提到玩哪个不热情? 等这种模仿做到第五遍时,现场形成的血痕跟乘风路死者家里的情况就基本一致了。 “任队,完整过程都拍下来了,应该没问题。” 任队旁观了整个过程,模拟做到这个程度,已是最大限度地还原了死者自缢前后的经过。 有这个演示做为证据,即使案子上了法庭,也有足够的说服力。 死者家属要是再提出异议,他们也有理由说服对方,免得那些人再闹事。 从模拟现场重新回到刑警大队时,已经快到中午。 这时杨法医和孙维一已经从殡仪馆回来了,杨法医带着尸检报告来找任队。 到了任队办公室后,他先说了下主要的结论:“任队,毒理检测结果出来了,经过对死者血液及胃内容物的检测,可排除常见毒物及安眠麻醉类药物。” “尸检时发现,头顶枕部有两处平行的创口,创口深度达到头颅顶端……” “从尸检结果来看,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杨法医只负责尸检,案件最终结论还要结合其他方面的证据来定,他把尸检报告交给任队,就回了刑科中队办公室。 任队把老吴找来,问他:“对乘风路周边群众的走访工作做得怎么样?有进展吗?” 老吴上午带了几个人去乘风路附近做排查和走访去了。 “有进展,附近居民反映,半年前死者中风,因为肢体不灵,自中风后,她不像以前那么爱出门了,不过也能经常去街上走一走。” “她一周前曾去乘风路一家杂货店买毒鼠/强,不过老板没卖给她。因为老板想得比较多,碰到年纪大的,身患重病的,这种药他都不敢卖,就怕出事。” 这个消息确实有价值,或许她打算把那种药用在自己身上,所以不让自己儿子买,大概就是不想让他们知道。 从这件事可以说明,死者说不定早有自杀的想法。 “有没有死者的病历?”任队问道。 “也有。”作为办案二十多年的刑警,老吴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用任队交待,他自己在死者家中搜查时,就特意关注了病历的事,还真让他从死者住的房间里找到两个月以前的一份病历。 “任队,你看看,死者在两个月前确诊了癌症。” “这事儿她两个儿子不知道吗?之前怎么没听他们说?”任队有点疑惑。 “她腿脚不好,看病是自己去的还是找人陪同?” “她儿子还真不知道,听附近住户反映,死者有时候会在巷子口拦出租车出门,不过次数不多。说不定是她自己打车去的医院。”老吴猜测着。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7节 不管她是怎么去医院的,这份病历都有价值。 有些老人患了重病,不想拖累子女,舍不得因为治病让家庭返贫,是有可能因此而轻生的。 这一点完全可以做为死者自杀的动机,但这些证据对任队来说还不够。 他跟老吴说:“死者和两个儿子平时关系如何?查到了吗?” “查到一些,死者偏心小儿子。大儿子16岁就毕业养家,据邻居反映,大儿子比较老实,照顾父母也是他做得多。” “但他在家中并不受重视,这几年因为家中琐事,他确实跟死者发生过几次争吵,不过都不太严重,亲戚邻居劝一劝就过去了。” 任队点了点头,说:“怪不得咱们过去查案子的时候,死者长子一句话都不说,可能也是害怕了,怕咱们把他当成杀人凶手吧。” “倒是那个老二,跳得挺厉害,估计两兄弟平时关系确实不怎么样。” 说到这儿,任队想得更多的竟不是案子,反倒是子女和父母的关系。 其实人心多少都是偏的,能完全做到一碗水端平的父母并不是很多。 稍微偏心还好,要是偏心得太厉害,无异于在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中间埋下一个雷,说不好哪天这个雷就爆发了。 “行,这些线索有用,你再辛苦两天,调查得细一些,弄好了再把案卷做出来。” 晚六点左右,郭威送陈染回了家。 她爸妈都在家,她妈何佩兰一看到她,就道:“染染,你回来得正好,你爸朋友送了几个石榴,你尝尝。本来他还要送螃蟹的,你爸说你现在不宜吃发物,我跟你爸也不爱吃海鲜,就没要。” 看到何佩兰给她拿石榴,陈染张了张嘴,想提下亲子鉴定的事,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张口。 陈少秦如往常一样在藤椅上坐着看报纸,陈染进来后,他跟陈染打过招呼,就继续看报。 陈染知道,他再过半个月就准备回单位上班去了。 因为他最近生病需要人照顾,何佩兰辞了原来厂里的工作。 但她在家也没闲着,接了几个小厂的活,在家给人算帐。总体算下来收入也不少,比陈染赚得还要多一些。 陈染看了看她爸,想张嘴,又想到他刚刚恢复好,怕他知道这件事情绪会有波动,最终她什么都没说。 晚饭过后,陈少秦把何佩兰叫到房间,关上门后,跟她说:“咱们女儿可能有事要说,犹豫好几次都没张口。这不对,她肯定是有事儿。” 何佩兰连忙说:“你也感觉到了是吧?我也觉得这孩子今天有点反常。” “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是不是肖明非。”何佩兰说。 她神经没那么大条,肖明非来得那么勤,每次来都不空手。而且他还给陈少秦找康复诊所,给陈染买了膏药,做了这么多,何佩兰怎么会看不出来肖明非那些小心思? 陈少秦却摇了摇头:“不像,她好像有点为难。”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跟何佩兰说:“你说,这孩子是不是知道她不是咱们俩亲生的?” “她舅去年过年时不是跟你说过,这孩子一年内要跟亲生父母团圆的吗?” 陈染舅舅去年过年时确实提过,其实也是给何佩兰夫妇俩打个预防针。这件事何佩兰一直放在心上,没敢跟陈染说。 她对自己亲弟的本事还是信得过的,这一年已过去大半,再过两个多月就是新的一年了。结合陈染今天的异常,她也不禁想到了这种可能。 她心里很不安,人多少都有点私心,她也有。 她挖心挖肺把陈染养大,也担心陈染认了亲生父母,就不跟他们亲近了,那他们俩又该怎么办? 陈少秦哪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说:“福利院园长说,染染刚被人送到福利院时,穿戴很好,还带着长命锁和银手镯,她家里条件不会差的。” “如果真能找到亲生父母,她以后说不定还有人庇护。” “你想想,你平时不是经常担心,染染当警察时间长了会得罪人吗?咱们俩都是普通老百姓,顶多给她攒点钱,别的什么都帮不上。万一她亲生父母那边能帮上,咱俩也能放心,你说是吧?” “道理是这样,我就是舍不得,怕她以后很长时间都不回来。”何佩兰原则上认可她丈夫的说法,但她心里还是难受。 “算了,再等几天,看看她什么反应。她要是实在不好意思主动提的话,咱俩自己把这事儿挑明了吧。” 陈少秦说完,何佩兰也没表示反对,只是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陈染接下来又忙了两天,两天之后,乘风路的案件到了尾声。死者小儿子在看到现场模拟结果之后,也认可了警方的结论,没再闹着说他妈是被人杀死的。 三天过后,陈染后背的痂已全部脱落,后背皮肤还有色差,疤也没有完全消退,还需要继续涂药,但那些伤已经不影响她行动了。 当天早上,她和郭威到达刑警大队不到一个小时,任队就匆匆赶到办公室,通知他们:“都去会议室开会,带上装备,随时准备出发。” 看他面色异常严肃,杨信刚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任队:“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有个外市来的轿车被绑匪劫持,据可靠消息,绑匪把车上的人带到西郊那片废弃的别墅群去了。咱们需要配合特警去营救人质。” “车是从哪个地方来的?”郭威问道,这个案子确实紧急,众人不敢怠慢,全都快速往会议室走去。 “是从太康省省会过来的车,车上有专家,据说专家手上有专利或者重要资料,具体的我也在了解。”任队语速很快,众人转眼就到了会议室。 齐副局这时候也接到了这个消息,但他知道的细节比任队要多。 那辆车上有个人在来之前还曾联系过他,不是别人,正是陈染亲大哥。 收到这个消息时,齐副局感觉自己脑袋都懵了。怎么会在他这个地方发生这种事? 陈染大哥万一有什么不好,他该如何向陈家人以及陈染交待? 第91章 掌舵人 反杀 “在这位专家所乘坐的车上, 安装了gps定位装置,通过这个装置,我们得知, 这辆车于早六点半进入容城后,在一个早餐店外暂停,随后开始偏离预定的路线, 一路向西行驶, 直到西郊别墅群才停下。” “发现异常后,相关人员几次试图联系车上人员,在早七点五十五分才得到回复。对方要求拿钱交换人质, 五万换一个。” “至于交赎金的地点,他们还没说,只让相关人员先把钱准备好,地点他们稍后会通知。” “考虑到车子定位在山脚,我们认为,车上的几个人极有可能被带到了别墅群的某栋废弃别墅里藏了起来。” gps定位?听到这个名词, 陈染抬头看向发言的梁潮生, 心中颇为不解。 这种定位技术需要用到天上的卫星, 还没有普及到民间, 目前应用的地方都在航空、军事等重要领域,他们平时破案还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 所以说,车上那位专家肯定不是普通人,不然他所乘坐的汽车怎么会安装这种设备? 有的刑警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也有人听懂了, 产生了和陈染差不多的疑虑,车上坐的到底是什么人? 梁潮生似乎看出来他们的想法,接着说:“车上有一位五十多岁的专家, 姓罗,是501研究所的,这个人我们要尽最大可能保证他的安全。” “梁队,501研究所跟军工有关系吧?”老吴停下手上的笔,谨慎地问道。 “对,这个人是我国发动机领域的权威人物。” 众人暗暗咋舌,居然是这种级别的人物,难怪要用上定位设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这位专家给劫了,如果不是境外不法分子,那就是些往枪口上撞的悍匪了。 “除了罗专家,车上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位是罗专家助手,也是501研究所的工程师,另一位是保卫兼司机。” 说到这儿,梁潮生告诉任队:“你去把别墅布局图拿过来,咱们讨论一下这些人可能把人藏在哪栋别墅里。” 这个别墅群已经建成的一期一共有54栋别墅,全部做了封顶,门窗尚未安装。 这些别墅依着地势分布,位置就有高低之分,其视野也会有所不同。 从劫匪的角度分析,但凡他们有点脑子,就会选择视野良好,又便于逃逸的位置潜藏,这就是梁潮生要跟手下人讨论的重点。 现在他们的难点有好几个,最大的难点在于,别墅群里房子太多,多达五十多个,他们不知道劫匪藏在哪儿。 如果有劫匪站在高处瞭望,进去搜查的警员很容易被那些人发觉。对方一旦警觉,就有可能伤害到人质。 所以,打草惊蛇是大忌。但是,进去的人少了,那么大的面积搜不过来。 任队去拿地图,陈染坐的位置离梁潮生不远。在众人等待的关口,她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她觉得最好在出发之前问明白,免得开始执行任务后,出现意外。 想到这儿,她身体微微前倾,跟梁潮生说:“梁队,现在我们无法确定劫匪一共有几个人,那能不能拿到几位被劫持人员的照片?” “我考虑着,被劫的几个人中,有安保人员,他可能受过特殊训练,所以我们不能排除这个人会找到反击的机会。” “万一发生这种事,被劫人员与劫匪就可能发生肢体冲突。如果我们在这时候到场,在不清楚被劫人员是谁的情况下,短时间内可能就无法分清敌我。” 一中队的王队也想到了这一节,暗道陈染细心。 “梁队,我觉得小陈说得有道理,万一弄错了人,就有可能让人质受到伤害。”王队也说。 郭威不由得后怕,说:“这还真得弄清楚,要是把人质打伤甚至打死,那咱们就完蛋了。” 众人都觉得有理,本来他们是要去营救人质的,要是反过来让人质受了伤,甚至死亡,即使从轻处理,他们都有可能丢掉警察这份工作。 这可真不兴弄错啊! 梁潮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们想得很周到,放心吧,照片稍后会传真过来,到时候你们都认认人。” 这时任队已经把别墅群俯瞰图和平面图拿了出来,地图铺好之后,众人纷纷发表意见,最终将六栋别墅列为重点。 任队带陈染等人去过那片别墅区,因为孙志成父子曾被绑架到那一带,沙口区的彭亮给他们提供了详细的别墅分布图,陈染和任队后来又特意去看过,所以他们几个对那一带的地势分布比较清楚。 确定了几栋重点别墅后,任队指着别墅西北的一处陡坡说:“我打算让一队人从这个陡坡上去,这个位置是视野盲区,无论站在哪个别墅顶部都无法看到山坡以下的情况,所以我们从这儿上去,可以不被人察觉地潜进去。” “但这一段坡度达到75度以上,过于陡峭,只能选择几个精锐,有愿意去的报个名,我们确定一下人选。” “任队,我可以去。”郭威第一个报名。随后杨信刚说他也可以。 老吴等人自知体力受限,都没有出声。 “任队,我也去吧。”陈染举起手。 任队当然希望陈染能去,她身法最为轻灵,手底下功夫够硬,应变能力也强,是队里营救人质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但他顾虑到陈染身上还有伤,就问她:“你背上的伤能行吗?” “没事,基本痊愈了,手脚没受伤,不影响行动。” 任队也顾虑不了太多,这几个人质太重要,他们必须把精锐全拉上去。 “梁队,我看陈染可以上。” “行,你去吧,以防万一,所有人员都要穿上防弹衣。” “你们到了山脚下,会跟其他分局的人汇合,到时候特警队的人也会去,你们到了,可以把我们刚才商量好的计划跟他们说一下。” “具体如何调度,还要看总指挥葛万钧和特警队甘队长怎么安排。” 葛万钧年轻时在特种部队,转业后曾在罗平工作数年,前几年才调到容城,担任新城区刑警大队队长。 那片别墅区就在新城区与沙口区交界处,沙口区的彭亮这两天又去了外地,这次行动总指挥就交到了葛万钧手上。 这时,那几张人质的照片被相关人员传了过来,梁潮生自己看过之后,便把这几张照片传给要参与营救的人员,让他们都认认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8节 十几分钟后,从河西分局派出来的十人小队分坐三辆车向西郊别墅区进发。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分局也都派出了精干人员从各自所在的方位赶过去支援。各个分局都派了人手过去,主要是怕到时人手不够,让劫匪再次潜逃。 杨信刚与陈染同车,车开到半路时,他轻轻碰了下陈染,跟她说起了悄悄话:“陈染,你说,咱们确定的六栋别墅,你觉得哪个藏人的可能性最大?” 杨信刚最清楚陈染的本事,这次去别墅群里搜查,太容易出现变数了。一旦惊动了劫匪,人质的安全就没办法保证。 所以,杨信刚心里有点没底。 陈染正在掖裤脚,免得爬陡坡时,衣服影响行动。 这时车上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郭威,另一个是一中队的。这两个人听到杨信刚的问题,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想听听陈染的说法。 陈染:…… 其实她趁着别人提意见的时候,还真的悄悄算过。 “我想先去37号看看。”陈染轻声答道。至于她为什么想先看这个,她不解释,杨信刚等人也很聪明地没有去问。 郭威马上把叠好的地图重新摊开,放到膝盖上,再次熟悉了一下37号别墅的位置。 “老杨,咱们要是按任队的规划,从西北部的陡坡爬上去,只要从38号和40号别墅中间穿过去,就能到这个位置。” 陈染看着他们几个认真地规划路线,自己也没闲着,在心里默默地推演着现场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二十五分钟后,任队带去的人与其他几支队伍在别墅群正面入口附近汇合。 通过望远镜,葛万钧看到一辆绿色吉普车停在别墅群入口不远的草丛中。因为被草丛和树遮挡着,如果不是特意通过望远镜去找,根本就发现不了。 别墅群荒废了几年,里面遍布杂草,有的草甚至能疯长到一人高,车子很难开进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劫匪没能把车开进去,将车停在了入口处。 “看不到车牌号,但车型是对的,没发现别的车。”葛万钧说。 特警队甘队长却道:“没发现不代表没有,这帮劫匪也可能把别的车停在其他方位,分散放置,这样就算被发现了也容易潜逃。” 葛万钧并未反驳他这个说法,两个人马上召集几个分局的负责人,快速商讨了十分钟左右,就定下了行动方案。 陈染等人如原先计划的一样,从西北侧的陡坡爬上去再潜入别墅区。 至于其他各个小组,各自进入的方位不同,但都要注意借助杂草及建筑物隐藏身形,避免被劫匪发现。 陈凌松的意识先于身体苏醒,他能听到周围的动静,能体会到身体麻木的感觉。但他手脚都不能动,心脏的跳动也较平时要慢。 地上又硬又凉,周围有一点霉味,但他能感觉到四周空气很清冽,好像身处于植被丰茂的地区。 他闭着眼睛,渐渐回忆起来,在进入容城后,他们把车停在路边一家早餐店旁边,吃了些早点。在上车之前,被隐藏在暗中的人用某种工具射中了小腿。 那种工具可能是特制的弩箭,弩箭上含有速效麻醉剂。他记得他小腿被射中后曾尝试着去身后寻找偷袭的人,可是只隐隐看到了三个人,他就昏了过去。 想到这些,他挺懊恼的。怎么会如此缺乏警觉性? 清新的空气加速了他大脑复苏的速度,他的身体也渐渐开始恢复知觉。 听到不远处有人在说话,陈凌松控制住自己身体,在状况不明之前不让自己乱动。 “三哥,干完这一票,我打算跟我家亲戚出国打工,你要是想去的话,我让亲戚帮你也办一下,听说去外国洗盘子就能赚好多钱。” 另一个人哼了一声说:“算了吧,小五,我这人脑子笨,学不来外语,外国我就不去了。” 说到这儿,那位三哥语气变得很差,“今年什么都不好干了,那帮条子抓人抓得实在紧,今天抓一批,明天再抓一批的。” “保护费要不来,抓小孩也不好抓,前些天有几个警察在大街上把咱们同行给抓了,男的也就算了,听说有个女警察特狠,还往人胳膊上甩了一刀。一天天的简直不给人活路。” 小五附和道:“是啊,从拆迁户那搞钱也不好干了,哪个地方要拆迁,警察就过去宣传,还定期巡逻。容城这边真难混,你还是跟我去国外吧,到时候跟人说起来,咱也是出过国的人。” 三哥再次拒绝:“不去了,等咱们几个把赎金分了,我打算去南方闯闯。” 小五却说:“去南方行是行,就是暂住证查得严,怕不好办。” “三哥,你一会儿去楼顶给姚子他们送点吃喝吧,送晚了他们该骂了。”小五说。 陈凌松:…… 这两个人这是碰到了职业瓶颈,犯罪的钱不好赚了,所以他们打算另谋生路,想谋求更好的未来。 跑路就跑路,把赎金当成跑路基金这可就不行了。 陈凌松慢慢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呼吸声尽量放轻,以免惊到这两个负责看守的人。 从刚才那两个人的谈话他能听出来,这个地方位置很偏,具体在哪儿他不知道。 但楼顶上还有人这是确定无疑的,至少还有两个。 一会儿这两个看守会有一个人上楼顶送东西,对他来说,这是个反击的好机会。 陈凌松体内的麻药劲已经退去,他小心动了动脚趾,感觉脚趾活动已经正常。 他整个人被反绑着双手,背靠墙侧躺着,一双手则背在身后。 他手指挑动了几下,在几次努力过后,终于从袖口一个特制的空隙处挑出一个窄窄的刀片。 ………… 十点差五分的时候,陈染已爬到西北坡的上三分之一处,她脚踩着一块突出的岩石,向上估计了一下,大概还要爬二十五米左右,就能到山坡顶部了。 她是从小爬惯了山的,这种程度的山坡对她来说难度不大,只要找准受力点,她就能很快上去。 除了二中队的几个人,特警队也分了七八个人沿着这条路潜入别墅区找人。 但他们锁定的目标不太一样,陈染自己跟葛万钧报备的是37号别墅,其他人有各自的目标,他们上去后会首先去自己的目标找人。如果有人率先找到目标,再通知人过去支援就可以。 这次许振没来,但有两位特警也被甘队分到了37号别墅,他们自然就分到了陈染这一组。 陈染低头往下看看郭威,看他并不吃力,就没有特意停下来等他。 紧了紧腰间的绳索,陈染蓄了蓄力,腰背微躬,在最后二十五米开始加速。 于是那两位特警便发现,刚才还跟他们速度相当的陈染居然赶到了他们前面,要是再不抓紧,他们俩就要被陈染甩下了。 俩人对了下眼神,同时开始发力,向着陈染追去。 郭威看了看身后的杨信刚和一中队的一名刑警,说:“我也上去了,你俩尽快吧,别掉下去。” 十几分钟后,陈染和两位特警成功潜入37号别墅楼下。 他们在距离别墅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别墅顶部的两个人。那两个人显然在观察周围的情况,全都生着一身腱子肉,看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很能打。 其中一人腰间还挂着一把猎/枪,看到这把枪时,陈染等人更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郭威带着俩人紧随在他们身后也到了,几个人做了下手势,一位特警马上带着杨信刚和郭威去楼顶。陈染则负责和另外两个人去寻找人质,以便在最短时间内把人质救出来。 透过一楼空着的窗户,陈染看到了一个高个男人。他手拿着匕首倚在一个方形水泥柱后,在他脚边,则趴着一个年轻人。 除了那名趴着的年轻人,地上还有两个人被绑着,其中一位头发花白。 她身边的特警矮身摸进去,看样子是准备摸到手持匕首的男人身后,再出其不意地制服他。 那个人背对着陈染,刚开始陈染也以为躺在地上的三个人是人质。 很快,那位姓殷的特警成功潜行到那个男人身后,那男人发觉得还算及时,突然回头,第一时间用匕首对准特警刺去。 那一刻,陈染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而此时那名特警已经准备用擒拿手制服对方,不巧的是,对方手中的匕首也下意识朝着特警刺过来。 不过他反应还算快,马上发现了特警和陈染等人身上穿的制服,也意识到情况不对。 他及时撤回攻势,但那特警收势不及,一绊一掀,就将那男青年摔倒在地。 男青年极其无语,感到自己在摔倒那一刻,尾椎骨疼得直钻心。 此时,那名特警也发现了他的脸。 完了,他摔错人了…… 特警小殷心里顿时有些慌,这位不是他们要营救的人质吗? 以前许振和陈染合作过几次,每次完成任务都会被领导狠狠夸一顿。轮到他怎么就这样了呢? 第92章 掌舵人 特别任务 陈凌松摔倒只是一瞬间, 在倒地那一刻,他单手撑地,迅速从地上站起来。 但陈染和特警小殷都注意到, 他起身时牙关紧咬,额头上还沁出一些细汗。显而易见,刚才他摔得不轻, 只是暂时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疼。 通过刚才他倒地时的动作, 陈染猜测,他可能摔到尾椎骨了。 小殷心虚地瞧了瞧陈凌松,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陈凌松却摆摆手:“没事, 上面还有人。”他伸出一根手指往楼顶指了指,示意他们楼上还有劫匪。 一楼还有另外两个人质躺在地上,他们几个不可能都离开这里,肯定要留人保护人质的。 陈染便示意小殷踩着楼梯上去支援,她自己要和一中队那位刑警留下来保护这几名人质。 小殷不再犹豫,也顾不得再管陈凌松的事, 提着枪就沿着楼梯上去了。 陈染走到罗专家身边, 弯腰探了探他的鼻息, 感觉他呼吸正常, 这才放了心。 她从靴筒里拿出特制的短匕,在绳结上割了一下,绑在罗专家手上的绳子就被割断了。 她割绳子的动作极为丝滑,好像是在割一块布一样轻松。 陈凌松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看到了她那张侧脸, 不需要谁来告诉他,他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就是他妹妹陈染。 在他记忆中, 小姑娘走路还不稳,在她面前摇拨浪鼓逗逗她,她就会开心地笑好一会儿。 这么多年过去,突然再见,他完全没办法把眼前冷峻的女警跟他记忆中的小娃娃联系到一起。 这时楼上传来打斗声,不知谁开了一枪。陈凌松心里一激灵,收敛心神,走到司机小耿身边在他手腕后划了两下,那绳子也被切断。 看到他手中细窄锋利的刀片,陈染眼中露出一抹惊讶,认真地盯着他瞧了一眼。 那一眼,让陈凌松确认,他妹妹应该还不知道他是谁。之所以盯着他看,可能对他手上的刀片更感兴趣,大概是想了解下,他把刀片藏在哪儿了。 他手指一动,当着陈染的面夹住刀片,再将刀片重新收到袖中的特制夹层。 枪声再度响起,陈染担心地看着楼上。她倒是想上去支援,但一楼还有两个人质,罗专家尚未苏醒,在其他人没过来的情况下,她再急也得在这儿待着。 安全起见,陈染一边关注着楼上的情况,一边把罗专家从地上扶起,再将他放在墙角,示意一中队那位刑警在旁边保护好罗专家。 至于司机小耿,这时也已经站起来,正在活动着手脚。他麻药退得比陈凌松慢,刚才也醒了,但四肢还没恢复,所以没能及时挣脱。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19节 就在这时,杨信刚竟然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手臂上有血在往下流。 陈染几步冲过去,在楼梯最后几级台阶将他接住。 杨信刚疼得面色发白,指着楼上提醒陈染:“小心,有枪。” 转眼间,一个身形极为魁梧的大汉提着猎/枪从楼顶冲了下来。 陈染赶紧将杨信刚拖到墙角,自己也闪到一边。 那大汉冲到楼梯中部,旋即往下一跳,顷刻就跳到一楼地面上。 看着他端起猎/枪,向着陈染和杨信刚的方向做出瞄准的动作,陈凌松迅速将司机小耿推到罗专家身边,示意他保护好罗专家。 让他意外的是,陈染身形轻灵,没见她怎么动作,眨眼间就滑到了大汉身侧。 在那大汉尚未开枪之前,她竟手持着短匕向着大汉胸前肩井穴下端插下去。 大汉没有料到她动作会这么快,被刺中那一刻,他手臂和肩部剧痛,手上的枪晃了晃,但并没有掉下去。 这时他也意识到,这个女警的实力不容小觑。 但他有一身横练功夫,普通的外伤对他杀伤力并不够。 陈染这一刀只要没刺中要害,他的行动力就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所以他疼归疼,被陈染扎了一刀之后也仅是晃了晃,随即伸出一只大掌,向陈染脖颈间抓去。 陈凌松甚至看到了他大掌上厚厚的老茧,要是让他抓中陈染脖颈,后果不堪设想。 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染很快躲了一下,根本没让大汉碰到她脖子。在闪躲的同时,她还把之前插在大汉肩颈窝处的匕首用力拔了下来。 匕首一拔,一蓬血就从大汉肩窝处往外涌。 血液和疼痛对大汉造成的刺激不小,眼见他有发狂的趋势,陈凌松几步冲过去,手臂抡圆了,将他从歹徒手中夺到的匕首狠狠捅到那大汉腹部。 大汉这次终于站立不稳,身形踉跄了一下,不可思议一般,往下看看小腹,又偏头看向另一侧肩窝处的匕首。 陈凌松的意外并不比这个大汉少,他没想到,陈染把匕首拔出去后,紧接着又在大汉另一侧肩窝处补了一刀。 两边还挺对称的。 遭到连续几次攻击,就算大汉功力再深厚,这时也端不稳手上的猎/枪,那把枪“叭嗒”一声,终于掉到地上。 一中队那名刑警赶紧跑过来捡枪,随后他重新返回罗专家身前,做出防备姿态。 大汉大概没吃过这么大的亏,身上被捅了好几刀,竟还有反抗能力。他大吼一声,上衣钮扣居然被崩坏了几颗。 陈凌松正欲出手,陈染反倒先于他一步,一掌朝着大汉颈间劈过去。 亲眼看着那个蛮牛一般的大汉在他身前萎顿倒地,陈凌松瞬间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愣愣地看着他妹妹,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听说过他妹妹身手好,但亲眼目睹,才知道,别人说得还是太保守了。 就算受过长期训练的特种兵,也不过如此了。 好……彪悍的妹妹…… 陈凌松那副叹为观止的表情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这时有不少特警和刑警已经从周围几个方向赶过来了。 几分钟后,楼顶的战斗就结束了,四名劫匪被小殷和郭威等人从楼上押下来。下来时,郭威脖子上还挂着一把缴获的猎/枪。 其中一名劫匪被枪击中上腹部,已经昏迷过去,另外几个人多少都挂了彩,估计郭威他们下手也挺狠。 不过郭威和一名特警也受了伤,都是利器划伤,没有杨信刚严重。 半个小时后,全体成员从这栋废弃别墅里撤了出来,随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几副担架。 一副担架上放着罗专家,他年纪大了,麻醉剂对他身体产生的影响较大,这时候还没有完全醒。 杨信刚右上臂被枪击中,因为是霰||弹||枪,他手臂内有许多钢珠,需要送到医院做手术取出来,所以他也破天荒地躺到了担架上。 另外两个担架上则是两名伤势严重的劫匪,一个被特警枪/击,另一个身上有好几处刀伤,两个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处在昏迷和半昏迷的状态。 当这些队伍从遍布草丛的路上走到别墅区门口时,在此等候的几名记者早已调整好了角度,人一出来,就开始不断拍照。摄像师也对准了人群拍摄。 陈凌松和罗专家的职业比较特殊,身份不宜暴露在公共视野中,记者们提前接到了通知,拍摄时并没有对着他们的脸。 晚报的胖记者和电视台的何记者都多次跟警方打过交道,这次他们也来了。看到陈染跟在几副担架后走出来,胖记者赶紧踮起脚,连连摇着胖手向陈染喊:“陈警官,陈警官,陈警官~~” 他也不说具体内容,就是要跟陈染打招呼,表现得极为热情。 等陈染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他还抓紧时机给陈染拍了几张特写。 别的记者没好意思像他那么夸张,但陈染那一组人出来后,他们也把重心放到陈染这边,对着那个小队,尤其是陈染咔咔拍照。 特警队甘队长和新城区刑警大队长葛万钧也参与了行动,他们各自带了一队人去搜寻其他目标位。 但两个老鸟都没想到,陈染所带的小队居然先于他们这些人找到了被劫持的人质。 在废弃别墅区如此复杂的地形下,六个劫匪在行动开始一个小时内全部被抓,三名人质都被解救,这种战绩,无论放到哪个省份,都是极为耀眼的。 人虽然不是他们抓到的,但作为参与行动的人员,他们也与有荣焉。 齐副局和市里两位领导都等在别墅区外,看到罗专家出来时,齐副局问道:“罗专家没什么问题吧?” 葛万钧敬了个礼,随后报告:“罗专家身上的麻药还没退去,需要尽快送到医院治疗。” “另外两名被劫持人员都安然无恙。”说到这儿,他往旁边一让,露出站在身后的陈凌松和司机小耿。 齐副局仔细地打量着陈凌松,见他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他想让人送陈凌松和小耿去医院检查下,但陈凌松拒绝了,他让小耿过去,先检查下,然后留在医院陪伴罗专家。 至于他,这次来容城要办几件事,开会属于公事。除了公事,他还有私事也要办。 找堂弟陈凌枫要照片和视频只是其中一件,他爸妈另外还给他布置了一些任务。 现在会议还没开始,他打算趁着暂时无事,去把爸妈交待的事儿都办了,免得回去了落埋怨。 看他要走,齐副局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离开。 绑架案发生后,齐副局和其他人一起研究过,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帮劫匪为什么会选择陈凌松和罗专家下手? 是随机选的目标?还是特意埋伏在那个早餐店附近,专程等着他们几个? 在没有弄清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放任陈凌松单独行动。 所以他和特警队的甘队长简单商量了几句过后,甘队长把小殷和另一位特警派给了陈凌松,让他们俩跟在陈凌松身边。至于什么时候让他们撤走,得看后续审讯和调查的结果。 陈凌松想拒绝,但他没能拧过齐副局等人,最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 带着这两个尾巴,他感觉自己行动都没那么方便了。 其实在抓到那伙劫匪之后,他尾椎骨处的痛感就开始严重起来。这一路上他一直忍着,要是让陈染看出来,他觉得怪丢脸的。 在来容城之前,他曾设想过很多种见到妹妹的场景,甚至在心里演练过,见到她要说什么样的开场白。 但他唯独没想过,两人刚见面,他就在她面前摔了个腚墩! 他不要面子的吗? 其实在齐副局跟陈凌松说话时,直呼了陈凌松姓名,她这时也知道了陈凌松就是她哥。 只是此时周围都是人,她不方便跟他单独说话。而且,突然见面,在双方还没相认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该跟陈凌松说什么。 把相关人员送往医院,又接受了记者们简短的采访,大批队伍踏上了返程。 人质被带到了市局,陈染也跟着大队人马返回市局。陈凌松坐小殷开的车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陈染并不清楚。 有几名劫匪伤势不重,一到市局,齐副局就安排人手对这些人进行审讯。 齐副局自己则把各个分局的主要人员集中到会议室里,准备就这伙劫匪的事儿开个会。 会议刚开始,齐副局就说了刚得到的一个消息:“刚才一名嫌疑人交代,其实他们这个团伙最近已经有散伙的打算,好几个成员都有了去外地发展的想法。” “因为市内几个分局近一年内连续破获多起大案,这些人想过蛰伏一段时间,所以他们之前并没有策划这次绑架案。” “但是昨天晚上,有一个姓房的人给他们老大打过电话,把罗专家等人乘坐的车牌号通知了他们,还说这几个人身份重要,有钱。” “所以,这次绑架案实际上是由这个姓房的人促成的。” 这个消息在开会之前,就传到了几位刑警大队队长耳中,听到这儿,葛万钧也道:“另一名嫌疑人也交待了这件事,此人还提供了一个消息,据说这个姓房的人不仅跟他们这个团伙有联系,跟其他一些团伙分子也有关联。” “我们认为,此人消息很灵通,有一定经济和其他方面的实力,可能涉嫌多起暴力事件。” “暂时不清楚他是反社会人格,还是想从这些事件中谋利。” “至于这个姓是不是真实的,我们也不能确定。” 郭威和陈染都参与了这次营救行动,两个人也参加了会议。听到这里,郭威挠了挠头,感觉想揪出这个人好像有点难。 仅凭一个电话号码,想把此人找到,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时候的电话号码不是实名制,号码还可以注销,想找到人,肯定还得从其他途径上想办法。 像他一样疑惑的人并不少,梁潮生观察着这些刑警的表情,见没人发言,就道:“我们几个队长商量了一下,也征得了齐副局和几位领导的同意,决定展开一次全市规模的清扫行动。” “这次行动的重点是清除积案,积案类型主要在抢劫、抢夺、绑架等恶性团伙案中。” “行动目的主要有二,一个是解决隐藏在群众中的恶性团伙分子,免得这些人继续作案,影响群众的幸福感。” “第二个目的,是想办法从这些分子中收集有效信息,将那个潜藏在不同团伙背后的人找出来。” 会议又开了一个小时,最终决定将行动中心放在河西分局刑警大队,并以陈染和其他一些精锐为核心成员,从指纹、血迹分析等多方面角度来寻找突破点,将最近几年的积案都清一遍。 抓逃犯是一方面,重点还要把那个背后捣鬼的人找出来。 陈染他们开会的时候,特警小殷一直跟在陈凌松身边。 车开到半路,他收到了陈染的短信,他悄悄看了看信息,简单回了两句,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去95中学。”陈凌松说 他对容城的路不熟,开车的特警小殷就成了向导。 95中?小殷记得那是一个初中,教学质量还挺好的。 “陈先生,您为什么要去95中啊?”小殷客气地问道。 他见到陈凌松后便把对方放倒在地,他心里挺抱歉的。他也担心过陈凌松会把这件事告诉领导,如果陈凌松说了,一顿批评肯定是免不了的。严重的话,领导甚至还会给他个处分。 但陈凌松什么都没说,小殷心里对他是感激的,所以他很想当好这个向导。 “没什么,就是想过去看看。” 陈凌松是不可能跟他说实话的,他不仅要去95中,还要去33中和朝云小学,这两个学校一个是重点高中,一个是小学。 跟95中一样,都是陈染上过的学校。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0节 他来之前,他妈交待他,尽量抽时间去陈染读过的学校去看看,拍一些照片。她很想知道陈染小时候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陈染念了什么学校是写在她个人档案里的,齐副局很容易就能查到。 在陈染不同意的情况下,他们不能去找陈染和陈少秦夫妻俩。但学校是公开的,拍拍学校的教学楼、食堂、操场还有校外的车站和树这些场景就没什么问题。 车子很快停在95中正门不远处,陈凌松从车上下来,沿着铁栅栏围成的围栏向校门口走,一这走一边向操场内张望。 小殷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正疑惑着,陈凌松竟拿出相机,对准校门口拍了几张。 小殷:……他这是干嘛呢? 第93章 掌舵人 流程好像不对 这时是上课时间, 操场上有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那些学生穿着蓝白条纹的校服,可能刚上初一。男生发育得要晚一点,有些男生个子还没长开, 看着也就一米六左右。 “一,一,一二一, 立定, 向右……转!”体育考师吹着哨子,学生们则喊着口号,有操场上走着正步。 小殷实在想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看的?陈凌松看得倒是出神,他甚至还拍了几张学生走正步和做预备活动的照片。 校外这条路比较幽静,来往的人很少。陈凌松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小殷便往对面街上瞧了一眼。他看到斜对面有一家药店,就让同伴先守着陈凌松,他则抓紧时间进了对面的药店。 “再麻烦你们陪我去一趟朝云小学吧。”重新上车后, 陈凌松先提出这个要求。 去那儿当然没什么问题, 小殷没有追问, 立刻开车载着陈凌松往朝云小学开去。 朝云小学离95中并不远, 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下车之前陈凌松已换掉了相机中的胶卷,等他离开朝云小学时,新换的胶卷又用完了,还得换。 好在他早有准备,在小殷和另一名特警的注视下, 重新往相机里装上新胶卷。 到了三十三中门外,陈凌松仍然像先前一样,找好位置准备拍照。 但他才拍了几张, 门卫室的门就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拿着棍子走过来,面带警惕地质问他:“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儿拍照?” 看他那副样子,如果陈凌松不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就要报警了。 小殷张了张嘴,出于保卫的职责,他想帮陈凌松化解这个麻烦。 可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门卫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不知道陈凌松为什么要在几个学校外边拍照片。 他想着,实在不行就把证件亮出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不过陈凌松没给他这个机会,笑着解释道:“我有个朋友以前在33中上学,她想请我拍几张母校的照片,看看母校这些年有没有变化。” “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看他说得似乎在理,门卫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妥协,竟伸出手说:“那也不行,照片能随便拍吗?” “外边那么乱,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陈凌松也没料到这门卫会这么认真,看来他要是不亮亮证,这门卫可能真不会让他继续拍下去。 小殷却知道,陈凌松的身份不便对外泄露,他马上站出来替陈凌松解围:“大爷,这是我证件。请您相信我,陈先生他不是坏人,没有恶意。” 小殷说完,掏出自己的证件,翻到照片页,给门卫看了一眼。 “你是……特警?我们学校出什么事儿了吗?”看到他的证件,门卫惊疑不定。惊讶的同时,心里还生出了担心害怕的念头。 普通人遇到警察来找,都会想得多一点,生怕出了什么事。 这次有特警到学校陪别人拍照,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看着门卫表情有变恐慌的趋势,陈凌松立刻解释道:“没什么事,我真是给别人拍点学校照片留作纪念。您要是不允许,那我就拍一下学校大门和全景,这没问题吧?” 门卫这时也弄不清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来头了,但不管怎样,他暂时还是不要得罪这些人为好。 不过他不敢完全相信小殷的证件,因为现在造假证的不少。那个证件虽然够吓人,但他看不出真假。 他得为学校的安全负责,所以即使小殷拿出了证件,他还是没有让步太多。 最后,他只让陈凌松拍了学校大门和全景,至于校内的学生他是一个都不让拍。 陈凌松被他拦住,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摇摇头,拍完这两张照片后,客气地跟那门卫道了别,痛快地离开了33中。 “陈先生,您不生气啊?”看着陈凌松上了车,小殷好奇地问道。 “生什么气?门卫只是在行使他的职责。他能这样,也是为学生负责的表现,挺好的。” 小殷点了点头,说:“那个学校校风一向不错,管理也严格,挺难考的。我亲戚家小孩复读一年都没考上,后来去了别的学校。” 陈凌松想听小殷多说几句,但小殷居然没有再说下去,反倒从兜里掏出两盒药,递给后座的陈凌松:“陈先生,这个药你拿着,能舒筋活血,药是河西分局的陈染让我帮你买的。”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吃点。严重的话,你跟我说一下,我陪你去医院。” 陈凌松:……所以说,陈染应该还记得他当时摔倒在地的样子。要不然她怎么记得让人给他买这种舒筋活血的药呢? 他客气地道了谢,接过药盒。想到自己白天在别墅里还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现在看来,都白装了。 妹妹太聪明了,头疼…… “不去别的地方了,先送我回第三招待所吧。”陈凌松说。 “可以,不过我得继续陪着您。我们领导说了,这次绑架案是有人有意为之。现在还没找到幕后指使人,领导要求我们俩一直陪在您身边。” 陈凌松心想,这两个尾巴还甩不掉了? 继续这样,他办事就太不方便了。听小殷的意思,他跟陈染应该挺熟的,那谁能保证,小殷不会把今天的事说给陈染听? 倒也不是不能说,他就是怕陈染误解,而且也有点尴尬。 陈凌松不想再让他们俩跟着了,就道:“我想起来了,我小叔想让我去他那儿待两天,你们把我送到武警部/队驻地吧,他在那儿住。” 他报上了陈团的姓名,小殷听了大吃一惊:“哦,陈先生您是陈团的侄子啊?那我就放心了,在那可比住招待所安全。” “放心吧,那边安全得很,如果实在需要人保护,我也可以跟我小叔说一说,看看从他那儿拨人是否合乎流程?” 小殷马上说:“应该没问题,您是军工专家,这次开会有要事在身,理应得到保护。” 他当即将陈凌松送到武警部队驻地,陈团这时还没回来,小殷把陈凌松送到陈团宿舍就离开了。 他走之后不到五分钟,陈凌枫便像风一样拉开了单人宿舍的门。 这时陈凌松刚褪下上身穿的外套,留下一件扣得严实的白衬衫。 “大哥,可算把你盼来了,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我敢保证,你看了肯定会大吃一惊。” 陈凌松一手撑着桌子,摆了摆手,说:“先扶我躺下。” 至于吃惊,他早就吃过了。真人都见过了,再见到录像,他想他应该不会太吃惊。 “怎么了这是,我英明神武的大哥怎么还会疼?”在陈凌枫印象中,他大哥总是不苟言笑,几个弟弟都挺憷他。 “怎么就不能疼了,我铁打的啊?”陈凌松被堂弟扶着,脸朝下缓缓趴到陈团平时住的床上。 在堂弟面前他也没有必要装了,所以他没再忍着疼,想吃点药缓解下。 陈凌枫很少看到他大哥这样难受的模样,本想借机打趣他几句。但陈凌松疼得似乎挺厉害,到底是良心占了上风,他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儿吧,用不用上医院?” “不用,你把我兜里那两盒药拿出来,再倒点水。” 陈凌枫难得有机会伺候自己堂哥吃药,他美滋滋按说明书从薄膜里抠出来五粒药,说:“大哥,我长这么大,都没伺候过人,今天伺候伺候你,这个恩情你可得记着。” “不求你给我什么好处,只求你以后在我爸骂我的时候,帮我美言几句。你说话好使,我的话在我爸面前就是个屁……” 陈凌松听着他啰里叭嗦说个没完,有点懂他二叔为什么会这么烦自己儿子了。 嘴忒碎,好吵。 陈染在市局开完会后,又回河西区刑警大队待了两个小时,为接下来的几个刑警队合作做准备工作。 到家时,还不到晚七点,这个时间她能到家,算是早的。 她开门进来的时候,何佩兰刚收拾完厨房,看到她回来,忙问道:“你晚上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一热。” “跟同事聚餐了,妈你先别忙了。” 陈染知道,何佩兰也挺忙的,不光要做家务,还要算帐赚钱。 说实话,她感觉自己这个女儿并不合格。 钱她倒是赚过一些,读大学时就在做兼职,也给陈少秦夫妻俩买过一些东西,但也仅此而已了。陪伴她完全给不到位, 她在单位里是挺受人尊重,可她能给这个家的似乎并不多。 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她选择别的职业,她父母会更幸福吧?至少不用天天在家守着这个空屋子,等着总也见不到的孩子。 想到这些,亲子鉴定的话她就更有点说不出口了。 她从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这时却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 “染染回来了?”听到她回来的动静,陈少秦推开书房的门,跟陈染说话。 陈染往那边看了看,竟发现,肖明非也在。 “你怎么来了?”陈染惊讶地走过去,看到肖明非坐在陈少秦对面,两人中间摆着一个象棋盘。 看样子,两个人之前是在对弈。 陈少秦会下围棋,但技术很一般,他更喜欢下象棋。 陈少秦笑着说:“瞧你这话问的,小肖想来就能来,还用问为什么?”陈少秦这话看似责备,实则是在表示跟肖明非之间的亲近。 肖明非似笑非笑地问陈染:“我不能来吗?” “能,能,你当然能来。”肖明非语带双关,陈染能听出来。 “我有点资料要看,你们是继续下棋,还是……”陈染反问道。 陈少秦还没说话,肖明非主动说:“正好我也有点资料要看,有的地方可能还要征询你的意见。方便的话,可以一起看。” 陈少秦:…… 陈染偏头看着肖明非,盯着他的眼睛,在她注视下,肖明非并没有退缩,还把自己身后的皮包举起来,晃了下,看样子他这个包里还真有资料。 “行,那就在这儿看吧。” 何佩兰记得陈染这几天是经期,她习惯性地给陈染准备了一杯红糖水,端到她面前,说:“趁热喝了。” 红糖水放下时,陈染刚好把那沓资料拿出来翻了几页。 何佩兰无意中看到页面上的图片,冷不丁地吓得她心头一哆嗦。 上面那张图片是一只带血的小腿,下面那张是一堵刮了大白的墙,墙面上同样崩溅了不少血液。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1节 她心脏功能挺好的,但突然看到这些画面,刺激也不轻,红糖水差点没端住,好在陈染及时接住了。 “妈,最近我们有个行动,我先做下准备,可能要看到九点左右。这些资料您看了会不适应,要不还是先出去吧。”陈染劝道。 何佩兰确实适应不了,只好出去了。 肖明非眼角余光也看到了图片,但他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仍坐得稳稳地,好像沾在了椅子上一样。 看着他们俩面对面坐着,何佩兰小声跟陈少秦嘀咕道:“小肖这是要挑明了?” 陈少秦肯定地说:“我看他就是这个意思,挺明显的,女儿应该也能看出来。” 何佩兰打量着屋里那两个人,越想越觉得他们家这两个年轻人的相处模式挺怪。 别人家小年轻处朋友,都是去看电影,逛街,压马路,吃饭,旅游…… 这俩人倒好,一起看资料,看的还都是怪吓人的东西。 陈染那一堆就不用说了,肖明非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刚才她也往肖明非那边瞥了几眼,竟看到了一堆散乱的骨头躺在墓里…… 回到房间后,何佩兰问陈少秦:“你说他们俩就这样,也不知道是处还是没处,这对吗?” “你要认真讲,这个流程确实不太对。”陈少秦说。 “一般情况,俩人得先处上一段,如果有定下来的意思,再带回来给家里人看看。他们俩这是……” “哎呀,算了算了,这事咱俩没法管。你也不想想,你女儿那个工作性质,她有时间出去玩吗?” “这事小肖要是不主动,他俩可能猴年马月都没进展。” “什么流程不流程的就不管了,他俩都不是普通孩子,就别拿他们跟别人比了,随便吧。”陈少秦做了决定。 何佩兰一想也确实如此,不能用常理来推测这两个小年轻的想法,于是她也像陈少秦一样,没再去打扰陈染和肖明非。 陈染其实是故意拿出来那些图片给肖明非看的,她还特意在肖明非能看到的位置将最吓人的案例挑出来,一页一页若无其事地翻着。 桌面上放着一盘桔子,陈染拿起两个,给了肖明非一个,自己又剥开一个,细细地摘干净上面的桔络,一边翻看着血迹鉴定档案,一边往嘴里塞着桔瓣。 “你也吃啊。”陈染吃完半个桔子,见肖明非没动,故意跟他说。 肖明非看着她一脸促狭,确认她这就是故意的。 他拿起桔子,稳稳地剥开,像陈染一样,把桔络摘干净。 摘完后,他又把桔子扳成两半,说:“我平时不怎么吃水果,我吃半个吧,这半个你帮忙吃了。” 陈染接过那一半桔子,看着他慢条斯理把另一半桔子吃了,整个过程中没有任何不适感。而那些图片就明晃晃地摆在肖明非对面。 陈染不怀好意地笑了,说:“你还挺大胆。” 肖明非就知道她是故意的,这是想吓唬他? 没能吓到肖明非,陈染看了看表,说:“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还得把这个案例的分析结果写下来,明天俞专家要检查的,错了会挨批。” “嗯,你写吧,我也得整理天御府墓葬群的资料,这个活没半个月忙不完。” 看着他开始对资料进行归类,陈染翻到一页纸上,这是他们这次行动中要处理的第一起案件。 她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分析:凶手疑似为青壮年男性,与死者是熟人,因为他有充足的时间对做案现场进行伪装…… 快要写完这份分析报告的时候,肖明非无意中瞥见了,他惊讶地“咦”了一声,说:“这个死者,我好像见过,应该是在某个考古工地上见到的。” 这个案件发生于两个月之前,是新城区的案子。 案例是俞大生给她找出来的,也是俞大生给他们布置的作业,这次还被新城区刑警大队长葛万钧列入到这次行动中。 详细的现场分析被梁潮生给抽出去了,等陈染和其他年轻刑警都答完了,才能知道俞大生给出的答案。 至于死者身份,陈染还不知道。 不光她不知道,俞大生和新城区刑警大队队长葛万钧也不清楚。 为了弄清这个人的身份,他们甚至向社会征集过线索,都没查出来。 听说肖明非对这个人有印象,陈染马上放下笔,说:“这人到底是谁?你还能想起来吗?” 第94章 掌舵人 遗落的杂志 “这个人姓徐, 两年前在盛海市一个考古工地见过他。看五官很像,他下巴左侧也有个伤疤。” “名字我没问过,不过可以查一下。”肖明非记性也好, 稍微回忆一下,就想到了此人是谁。 “他在工地上是干嘛的?”陈染问道。法医报告她看了,从尸检记录上看, 这个人膝盖磨损并不严重, 不像是长期在考古工地干活的。 “他在饭店打工,负责给工地上的人送饭,具体送多久我没注意, 我只见过他两回。” 陈染知道,肖明非去工地一般都是负责指导工作,碰到难搞的事他也会出面。他不会过于关注工地上的某个人,两年过去了,他还能想起一个给工地送饭的人就很不错了。 “那太好了,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呢。” 肖明非笑着说:“我打电话联系下当时的工地负责人吧。” 陈染做了个请的手势, 又贴心地给肖明非倒了杯茶水, 请人帮忙的姿态做得极到位。 肖明非正在翻找电话本, 看到她这些小动作, 嘴角忍不住上翘,扯着她袖口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又压了压手,示意她坐着别忙了。 “肖专家啊,你怎么有空联系我了?”电话打通后, 对面的人特别热情,估计是没想到肖明非会主动联系他。 “哦,没什么事, 我想找魏哥帮个忙,帮我查个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跟对方寒暄了两句,肖明非转入正题。 对方连声说没问题,放下电话之后估计是去查以前的记录了。 大概五分钟后,魏哥终于给了肖明非回复:“那个人叫徐继祖,家就在盛海市,在鑫鑫饭店打工,我们工地的饭就是从那儿订的。” “刚才我特意给鑫鑫饭店那边打电话问了一下,他们说徐继祖一年半前就不干了。” “当初为了工地安全,所有来往人员都要提供身份证复印件,他的复印件我这边还保留着,我给你发一下具体信息……” 电话打完,肖明非很快就收到了一封短信,上面记录的就是这位徐继祖的身份证信息。 肖明非给陈染看了下信息内容,说:“这个信息是不是真的还不好说,魏哥不至于说谎,主要是确定不了身份证的真假。” “这个不难,照着信息查一下就能知道真假。” 陈染凑过来看信息时,两个人离得很近,肖明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脸上还是有点红。 “屋里是不是有点热?”陈染其实猜到了肖明非为什么会脸红,但她现在不想点破,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窗户刚打开,肖明非手机响了,刚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女人的声音:“非非,想我没?” 两人离得近,那女人声音不小。 肖明非赶紧捂着电话对陈染说:“是我妈。” “哦,你们平时是这么说话的啊?”陈染挺惊讶的,对面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年轻,听语气感觉她跟肖明非的关系很亲近。 “嗯,差不多吧,我妈挺外向的。”提到自己妈妈,肖明非有点窘。 他走到旁边去接电话,过了两分钟回来跟陈染说:“我这次国庆没回去,我妈打电话说最近会回容城看看,顺便看看我。到时候我可能要陪她两天,在容城各个地方转转。” “家里有几位老人葬在西郊卧龙墓园,到时候还得去拜祭下。” 陈染听了,提醒肖明非:“去西郊行,但是最近还是离那片废弃别墅群远一点,那边太荒了,容易藏人。” 因为那片别墅群连续出了两起绑架案,市里已经准备采取措施,想办法盘活那片地方。再这样下去,不仅浪费地皮,还会让容城市的人对那片地区谈之色变,甚至影响到周边的发展。 陈少秦夫妻俩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九点刚过,肖明非就收拾好东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送他离开陈家,陈染便准备回房。陈少秦却朝她招了招手,说:“你先别急着回去,爸跟你说点事儿。” 他自己先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示意陈染坐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 他平时很少特意把陈染叫过去说话,陈染过去时,心里难免有些疑惑。 “染染,关于你的身世,爸妈有点事想跟你说。”陈少秦已经跟单位确定了上班时间,他打算趁着他最近还在家,干脆把这事儿说开了。 “爸,你…”陈染确实没想到,她这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陈少秦自己反倒先开了口。 陈少秦一看她的表情,就清楚,这件事她应该是知道了,要不然她不会是现在这种表现。 “看来你都知道了,知道也好,你确实不是我跟你妈亲生的,是我们从福利院领养的。” “自从你长大后,我跟你妈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 “你舅说,你今年应该会跟亲生父母相认。现在是不是找到亲生父母信息了?”陈少秦刚开口时还很艰难,等到他把这件事说开了,再往下说就顺畅了。 “是,找到了,只是还没有相认,我也在想要怎么跟你和妈说这件事。”陈染终于承认了。 “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个小叔,在容城武警部/队当团长。” 听到她这么说,陈少秦和何佩兰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原本就料到陈染家里情况可能要比他们俩要好,这个猜测竟是真的。 何佩兰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卧室,从衣柜最下面的一格里找出一个漆着红漆的楠木小箱子,拿到了茶几上。 “这是你小时候用过的东西,应该是你亲生父母给你准备的,你看看吧。”这些东西何佩兰一直收藏着,但以前没给陈染看过。她那些年确实有私心,怕陈染跟亲生父母相认,自此跟她离心。 但她弟说过,陈染今年就会和亲生父母相认,她拦着也无用。她这时也认命了,这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箱子里装着一套小小的蓝色背带裙、黑色小皮鞋、小小的白袜子,还有两件银首饰,一个是长命锁,另一个是银手镯。 陈染低头拿起来看了看,片刻后她抬头问何佩兰:“妈,你们放心,我跟那边无论处成什么样,我都是你俩的女儿。” 何佩兰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呜咽着说:“染染,妈对不起你,妈自私,一直不想让你知道这事。是我不好,这么长时间都没让你知道你还有亲生父母……” 陈染能理解她的矛盾心理,她揽住何佩兰肩膀,“没事的,你跟爸能主动跟我谈这事,就相当好了。” 陈少秦叹了口气,拍拍陈染肩膀,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该怎么办你自己做决定吧,想认亲就认亲,在那边要是待得不痛快了就回来。” “反正我跟你妈就你一个女儿,这里不是你的家还能是谁的?” ………… 次日一早,陈染早早起床,拿热鸡蛋敷了敷眼皮。这一夜她没睡好,醒来眼皮破天荒地有点肿了。 她到办公室也早,趁着其他人还没来,她拿出头天的资料,找到三张血迹分布表格,一张是南墙,一张东墙,还有一张是棚顶。 昨天那位死者身份证姓名是徐继祖,这个人的身份信息她已经通知了任队。徐继祖也是盛海市人,但盛海市跟容城不在一个省,想查清身份证上信息的真伪,得找盛海市同行帮忙协查。 眼前的几张表格是徐继祖死亡现场的图片,死者是在出租屋遇害的,该出租屋是二室一厅,房东出租房屋时,只接触到了徐继祖,没看到别人。 但徐继祖入住后,是否让别人同住,房东就不知道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2节 据现场堪查情况来看,门锁完好无损,没有被撬痕迹。经过讨论,葛万钧和他手下的人认为凶手可能是徐继祖的熟人。 陈染拿起第一张表格,开始往电脑软件上输入各项数据。 这个表格上有25个血迹的编号,编号从s1到s25,每个血迹都经过了详细的测量,测出血迹距离地面的高度,距离东墙的水平距离,以及血迹形状和倾斜角度等数据。 她打算用电脑软件取代拉绳法,将死者出血点的位置用计算机模拟出来。而这些数据都是软件计算时需要用到的数值和参数。 几个表格快要输入完成时,郭威拎着一袋子馅饼和茶叶蛋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看到陈染时,他惊讶地说:“我以为我来得够早了,你比我还早啊。吃饭没,来吃点?” “你吃吧。”陈染正忙着核对数据,在模拟计算之前,她得保证自己输入时没有发生错误。 郭威没有勉强她,自己拿着纸袋,几口吃完一张馅饼,随后凑过来,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 “哦,血迹模拟快做出来了啊?葛队说死者死亡前有可能是坐在床边,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被人用钝器袭击脑后,而且打了两次,看看这个结果跟葛队说的一致不?” “是不是一致得等一会儿才能出结果。不过我看过法医的尸检报告,从尸检报告和现场这些血迹来看,死者的确应该是在坐位时被击打致死。” 郭威点头道:“这个凶手真狠,打了两下就把死者颅骨打成骨裂。” 这一点陈染也能从资料上看出来,凶手不仅下手很重,还有大幅度挥动钝器的动作。 他砸死人时的举动就好像铁匠抡起大锤打铁一样,抡圆了往人后脑上砸,又准又狠,普通人是做不到的。 棚顶和墙上崩溅的血主要就是此人挥动钝器时崩上去的,由此可见,当时那个钝器上沾了不少血,这才能在两面墙和棚顶上溅了这么多血滴。 “出来了,看看。”这时电脑计算完毕,郭威拖了把椅子坐到旁边,准备跟陈染看看这个结果。 这时门又开了,办公室里开始陆续进人。 任队进来时,看到陈染和郭威在一起盯着屏幕,就跟他俩说:“陈染,你让我查的死者身份我刚找人帮忙查到了,确实有这么个人,年龄相貌和籍贯都符合。” “这件事葛队和梁队他们都知道了,一会儿大家得到会上碰一下。不过我听葛队讲,还有两个案子需要跟徐继祖的案件并案,市局的石林也会过来。” “石林,市局的,他来干嘛呀?”杨信刚这时也到了,当即问道。 任队看出来其他人也想知道原因,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市局那边都要派人介入了。 他就道:“经过分析,这几起案件涉及面较广,有可能需要跟其他省份接触。市局的石林跟外省公安系统接触较多,所以他稍后会来。” 陈染只见过一次石林,当初办理韩小光一案时,石林跟他们一起开过会。 石林是市局重点培养的指挥型人才,经常去省外出差,上次她去市局参加省指纹大赛,就没看到这个人,估计又是出差去了。 郭威好奇地道:“任队,为什么要并案啊?咱们刚接的案子是故意杀人案,那两个案子也是吗?” 任队摇头:“那倒没有,那两起案件都是入室盗窃案,性质不一样。但这些案件有个共同点。” 任队这番话把办公室里几个人的胃口吊了起来,众人都停了手头的事,竖着耳朵想听任队往下讲。 “徐继祖遇害案,因为死者是在半年前的4月16号发现的,葛队把这个案件称为4.16凶杀案。在这个案件现场有十几本杂志,还有二十几个光盘。那些杂志和光盘基本上都与色/情有关。” 这件事案卷里是有记录的,一个独居的单身汉家里有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 但陈染记得,在物品登记清单上,还记录着一本杂志。 这本杂志与任队刚提到的杂志和光盘都不是同一类,会出现在徐继祖的房间里,看上去是有些违和的。 她刚想到这一点,任队就提到了:“但是,你们发现没有,在徐继祖床头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一本特别的杂志,是《案件速递》。” 说到这本杂志,有的人还真没细看,毕竟并不是谁都会仔仔细细去看各个清单上的所有条目的。 杨信刚也感到了这件事的特别之处,他疑惑地道:“这种杂志一般是不对外发售的,只有咱们内部单位才有,为什么会出现在死者徐继祖所住的出租屋里呢?” 郭威灵机一动,问任队:“那是不是说,葛队这次带来的两起案件现场,也有这种杂志?” “正是如此。”任队说到这儿,又补充道:“那两个被盗的住户提供了证词,他们都没有订阅和购买过这种杂志,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怎么会这样? 这回不光是郭威等年轻刑警感到奇怪,连老吴他们都在思考着,那些杂志为什么会出现在发案现场? 是凶手特意留在那儿的吗? 任队看着办公室里的人都在琢磨这事儿,不禁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人一多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不好哪句话就会给大家带来启示,光靠一个人瞎琢磨,有时候是容易陷入死胡同的。 这件事把所有人的好奇心都唤醒了,大家都关心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那本杂志到底是谁留在现场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把杂志留在现场的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他们还没有得到一个所有人都认可的结果,有人就过来告诉他们去二楼会议室去开会。 二中队的人到达会场时,新城区刑警大队长葛万钧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已经到了,其他几个区选出来的人也在会场,除了这些人之外,梁潮生右手边还坐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 那青年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长相俊朗,气势比较强,坐在几位稍微年长的刑警大队长旁边,气场半分不弱。 “人都到齐了,下面我们研究一下,葛队带来的几个案件。这几个案件之所以会并案,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吧?”作为东道主,梁潮生说了几句开场白。 “知道,三起案件,发生时间不同,每个案件相隔两个月,全都是在16号,这是第一个疑点。三起案件的案发现场全都出现刑侦杂志,杂志名为《案件速递》”新城区一位精英干警抢先说道。 听他说到这儿,会议室里的人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连陈染也很惊讶,因为她之前并不知道,这三起案件居然全都发生在16号,而且每隔2个月发生一起。 她从警以来,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奇怪的系列案。 与其说这是巧合,更像是人为。 不知道是谁惊讶地“咦”了一声,说:“不对啊,全都发生在16号,也就是说,4月16号,6月16号,还有8月16号都有案件发生,案发现场还都被人留了《案件速递》杂志,这也太神了,那10月16号会不会还有案件发生?” 这个问题,其实有些人也想到了。 一天后就是16号,谁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出现什么新案子。 梁队看着底下人议论纷纷,等时间差不多了,他轻咳了一声,说:“我们几个大队长和石林一起讨论了一下,现在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陈染和其他人一样,一起看向坐在主位的梁潮生。 “我想问问大家,如果凶手确实是同一个人,那你们觉得,他为什么要在每个现场都要留下这种杂志呢?” 这个问题之前郭威等人也讨论过,并没有统一的结论。 梁潮生话音落下,有位刑警试探着说:“有没有可能,这几个受害者以前都跟凶手有过某种关系,或者伤害过凶手?凶手这么做是为了报复?” “嗯,确实有这种可能。”他这个说法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赞同。 但这还不够,分析案件肯定要考虑多种可能,梁潮生继续等待,想看看其他人还有没有别的说法。 市局的石林这阵子听了不少跟陈染有关的惊艳事迹,这时难免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 见没人说话,葛万钧竟先向陈染发问:“陈染,你有什么看法?” “葛队,既然你问我,那我就随便说几句。” “你大胆说,咱们这行就是要大胆假设,对不对的,后续做下求证就可以。”葛队催促道。 他们这次专项行动,在行动小组成立之初,就把陈染定为了核心成员。所以陈染也知道,在讨论案件时,她多说几句是必要的。 “假如凶手确实为同一人,那这个人在犯罪现场留下杂志应该是有特定目的的。除了刚才大家说的那种情况,其他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也许是第一个目的是为了挑衅和炫耀。” “至于挑衅和炫耀的对象,大概就是我们公安机关吧。” “简单讲,这或许可以视为一种下战书的行为。” “每两个月作一次案,如果在下次做案之前,我们还是找不到他,那对他来说就算是一种胜利。” 听她这么说,有些人觉得挺有道理。 或许这个人在现场留下杂志时,是在无声地跟公安机关的人说:来呀,线索给你们留下了,就看你们能不能把老子找出来了…… 这么一想,众人的拳头都要硬了。 陈染却又道:“还有一种可能,凶手这么做,或许是想利用杂志嫁祸于人。” “考虑到这种可能,稍后我们对现场和杂志做指纹提取和比对时,就要长个心眼,杂志上留下的指纹不一定就是凶手的,或许此人跟凶手有关联,或许没有,要注意甄别。” “因为,这些杂志不一定就是凶手本人的,他或许是从别人手里通过某种途径得来的。” 其实陈染说到第一种目的时,现场的人还没那么惊讶,因为其他人中,也有人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当陈染说到第二种可能时,就连几位刑警队长都不禁坐直了,认真地思考着陈染所说的情况。 他们这些人,经验都丰富,其实也能想到。把别人的东西丢到案发现场,以此来嫁祸于人,这种事他们中间有人碰到过。 如果不够细心,的确有可能弄错人。 郭威轻轻踢了下杨信刚,小声跟他讲:“咱俩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种?” 杨信刚没吱声,对于这种事他早就习惯了。 葛万钧看了看表,说:“今天把大家叫过来,需要对这几起案件中涉及到的所有指纹、足迹和物证进行统一分析,争取给这个凶手做个分析,弄清此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众人已经准备开始干活了,不知谁提了个问题:“葛队,明天就是10月16号了,明天不会又有什么案子发生吧?” 葛队:……其实他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容城市这么大,即使已经预料到又有案子要发生,又让他去哪里蹲人呢? 或许陈染说得没错,凶手说不定在哪个角落做好了做案的准备,也许还等着嘲笑他们呢。 他打算再跟梁潮生等人一起研究下,但手底下那些人的智慧他也不会忽略,就跟在场的人说:“这件事我们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大家也可以思考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思路。” 第95章 掌舵人 狂徒也爱书法( 众人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新的想法, 梁潮生就提议道:“你们先回办公室,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跟带队领导说。” “任队,你把其他几个区的人安排一下, 几个痕检都集中在一个办公室,大家集体攻关。” “老吴,你和河东区的老范带着陈染一组, 再挑几个人。你们先把文汇路立人小区的案子做下现场重建, 模拟出凶手作案前后的情况。” “至于指纹方面,有解决不了的,再找陈染……” 梁潮生做好了一系列安排, 这才带着葛万钧和石林回了他自己办公室。 陈染以前跟河东区的范队合作过,当初她去容城大学假扮成交换生时,范队曾带着河东区的几位刑警去酒店管理专业取指纹,那时同去的刑警还有楚沛,这一次楚沛也被云队派过来了。 不过今天的会议云队本人没过来,因为几个分局刑警队长商量好了, 最近的积案攻坚战要分成好几个阶段, 大家要轮流主持攻坚工作。 现在才开始作第一批案件, 挑出来的三起案件都发生在葛万钧所在的新城区, 所以今天过来的是葛万钧,云队没必要来。 这次处理案件的痕检不只有小朱和周浩,还有另外两位。他们俩前些天都曾代表容城参加过省指纹大赛。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3节 两个人战绩都处在中游,一个人比对成功2枚疑难指纹,另一个人战绩为3, 跟排在前几的痕检赵向前和陈染比,不算出色。 但他们这样的,在普通痕检面前, 就属于高手了。 在这三起案件中,每个案件现场提取到的指纹都能超过上百个。所以,指纹比对的工作相当繁杂,这种活拼的是耐性和细心,倒不需要陈染盯着,有他们几个处理基本足够了。 除非是碰上难以处理的重要指纹,才有必要去找陈染。 因为陈染暂时不参与这次的指纹处理工作,新城区的痕检文哥就被推举为痕检小组组长。 几个人进入痕检室,文哥就下达了指令:“这次咱们的重点工作有两项,一是寻找到这几个案发现场中重复出现的指纹。” “这是首要目的,能找到是最好的。” “第二个重点,是把现场的指纹全部录入库,哪怕不知道具体身份,也要注明发现指纹的时间地点和其他必要条目。” “每有新的指纹出现,都要跑下库。如果能比对上,我们就能知道,出现在现场的人是否有前科,具体是什么身份。” 指纹取样工作早在案件发生时就已经完成并上传到了电脑中,现在他们只要把采集到的几百枚指纹进行分配,再重新作比对就可以。 指纹小组进入工作状态时,河东区的范队问陈染:“听说你已经用计算机软件完成了徐继祖一案的血迹轨迹分析,是这样吗?” 陈染做出的结果存在她的工作电脑里,她点头道:“对,我早上过来时利用计算机辅助系统分析了一下,根据初步的分析结果,死者在前后两次击打时曾变换过体位。” “第一次被击打部位在后脑与头顶之间的部位,这次击打,死者头上就有血液流出,因为时间短暂,流出的血较少。有少量血迹随着凶器运行轨迹,被甩到了东墙上,留下十三枚明显的血滴。” “死者被击中头部后倒下,俯趴在双人床上。凶手再次抡起凶器,向其后脑击打。这次击打有较多血液沾附于作案工具上,随着凶手的动作,有大量血液被甩到南墙,还有少数崩到了棚顶上。” “这些崩溅出去的血液大都呈流线形,具体数据都在这个表格里。你们也可以重新做下复核 ,看看我这个结果对不对。” 范队和老吴都做了二十年左右的警察,让他们审讯都在行,但想让他们用电脑作这种轨迹分析,委实是难为了他们。 范队自己不会,就回头问他带来的楚沛,“你能做吗?” 楚沛面带难色地道:“这个技术才引进,我倒是接触过,但是不熟,还不太会用呢。” 新城区一位刑警也不会做,范队就道:“这个技术我们河东区的人不太会,也是刚接触。” “以前大家都一样,都是用拉绳子这种土办法分析血迹运行路线。立人小区这个案子发生后,我们曾经用这种方法计算过,从我们测量的结果能判断出,死者前后体位跟你说得相仿。” 这些事陈染也知道,河西区也是最近才开始用电脑辅助处理。考虑着时间紧迫,陈染便切入正题:“这个软件其实不难的,比指纹处理简单许多,只要实际做过两次,熟悉下流程就会了。” “现在还需要手动测量各种数据输入到电脑中,再做处理。以后技术继续更新,可能这个测量的过程都可以省略,直接扫描现场血液图像,电脑就会自动处理。” 说到这儿,她从办公桌一份文件底下拿出一张纸,递给范队和老吴:“经过分析,凶器手柄长度大概有30厘米长。” “对凶器手柄长度、血迹轨迹和死者第一次被击中的部位进行综合分析,我认为凶手身高比较高,大概不低于一米八。” 范队没有反驳她这个结论,接着说:“法医报告显示,凶器击打死者头部时,曾在骨缝里留下木屑,所以法医判断 ,这个凶器材质是木头。” “一个木制工具,仅仅击打一下,就把将死者颅骨打至骨裂程度,这个凶手力气绝对不小。这个身高我觉得问题不大。” 他转头看向楚沛、郭威和杨信刚等人,估量着他们的身高。 郭威接近一米九,似乎高了点,杨信刚和楚沛差不多,但杨信刚要更为魁梧。楚沛是正常健康男性身材,并不是特别魁梧壮实那一种类型的。 “老吴,咱们这次模拟现场,让你们河西区的杨信刚来做怎么样?行的话,咱们商量下细节,然后做下现场重建。” 杨信刚夸张地亮了亮自己手臂的肌肉,表示自己可以。 于是几个人开始坐下来商量细节,包括凶手对死者徐继祖动手前后的行进路线,以及他每一个动作的方向、角度和运动幅度,全都要提前考虑好,才能进入模拟这一步。 在经过一个小时的反复调整过后,他们找了个空着的车库,模拟案发现场做实验。 布置好场景后,杨信刚拿着一个临时制作的木制平锤,向着一个假人头顶砸去。 随着平锤落下,血液向不同方向崩开。 杨信刚记得,他反复抡了十一遍平锤,老吴和范队等人才满意地叫停。 “不错,这个结果跟徐继祖遇害现场十分接近了。”老吴一边让郭威抓紧时间抓照记录,一边说。 范队也道:“这个模拟结果不错,也证明我们之前对凶手的判断是对的。凶手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以上,大概就是杨信刚这样的身高 ,即使有差距,也不会大。” 这个模拟结果他们会留存下来,以后案子到了法院,在庭审时也能用上。 这时楚沛想到了一个问题,“你们说,凶手下一个作案目标会定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存在某种规律?” 这个问题郭威和杨信刚也很感兴趣,徐继祖和另外两个入室盗窃案受害人之间应该不存在什么关联。另外两位受害人,一个是年过六十的退休老人,另一个是商场采购员。 那两个受害者之间互相不认识,暂时还没发现他们有重合的生活轨迹,两人也不认识徐继祖。所以想找到这个规律,还挺难的。 假设这几个受害人是同学,那凶手就有可能是他们共同的熟人,或许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段,他们几个人得罪了凶手,才引起凶手的报复。 可这几个案件,应该不存在这种假设的情况。 但提到作案地点的规律,在场的人一时也有点摸不到头绪。 郭威摸了摸后脑勺,陷入了思考状态:“姓名性别年龄都没有共同点,籍贯和工作单位也没有相似之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杨信刚想到了他们之前的判断,便道:“凶手不一定认识那两个盗窃案的受害人,但他应该是徐继祖的熟人。” “徐继祖楼下邻居反映过,他听到楼上有两个男人说话声。而且徐继祖临死前还买了啤酒、熟食、花生米还有其他下酒菜,这说明他们之前曾一起吃过饭。” 范队也认可这个结论,但他却有些犯愁:“这家伙警觉性太高,吃完饭还把餐具、筷子和酒杯都洗干净了,地也拖了。咱们想从这些餐具上提取dna都没法办到。” 老吴倒是想得开,这个案子要是好破,也不至于留到这时候成了积案。 “案发现场的《案件速递》杂志如果是凶手留下的,那说明他自己应该看过。能关注这种杂志,从侧面也说明了,他对于我们警方的破案手段有一定了解,基于此做出一些防范手段也就不奇怪。” “但我觉得,人都容易百密一疏,就像咱们考试,没有几个人能保证得一百分。所以他再有警觉,连续在几个现场出现,都有可能留下破绽,咱们想办法找吧。” 说到这儿,老吴也开始思索起下一个作案地点的问题了。 凶手连续在三个案件现场留下杂志,他也觉得这有可能是一种挑衅,明天这个人说不定会再次作案。 如果他们无法及时出现在现场,没能阻止案件发生,对于凶手而言,确实算是一种胜利。 容城有数百万人口,这么多人口要生活和工作,涉及到的场所数量数都数不过来。想在这么多地点中找到凶手即将出现的位置,这是个极有难度的事。 即使没能提前找出来,也没有人能说他们无能。 但他心里总觉得憋气。 明明知道凶手次日可能会作案,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也不能在现场将他抓获,这怎么说都是一种遗憾。 想到这儿,他不死心地道:“咱们都仔细想想,这个人到底是怎么选择作案目标的?” 这个问题不光老吴他们这些人在想,其他几个小组,包括外出去执行走访和排查任务的人也都在想。 小朱在忙里偷闲时,甚至跟周浩嘀咕道:“凶手会不会根据五行来选择作案地点?” 五行?周浩困惑地回忆着几个案发地点,搞不懂小朱是怎么把五行安到这些地点上的。 小朱倒是振振有辞:“土居中,东方属木,西方属金,北方属水,南方属火。这样子排一下,你看看,这三个地点是不是分布在东、西、和北三个方位,那下一个位置说不定就是南。” 新城区的痕检文哥听到了,竟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但是往南的话,范围还是太大了……” 小朱稍一琢磨,也想到了,照他这么划分,范围确实太大,根本没办法布控。 “那数字呢,摩尔斯密码什么的呢,就不能想想?” 小朱沉迷于猜想中,文哥有点无语,说:“摩尔斯密码这个我倒是会点,不过我也不知道在这些案子中怎么用。” “算了,这种烧脑子的活儿不适合我,还是抓紧作指纹吧。”小朱实在想不出,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开始抓紧时间干活。 这三起案件的档案此时摆在陈染面前,徐继祖生活在新城区立人小区,第二位受害人,也就是那位退休老人,他家里开了一家面馆,叫汇东面馆。而第三位受害的采购经理,则住在他父母的桃园小区中。 看到这几个地址,她脑洞大开,跟老吴开玩笑道:“我也猜一个吧,你们看,这几个地点各取一个字,能组成一首诗……” 陈染说着,将这三个地点各勾出一个字,分别为“人”“面”“桃”。 杨信刚惊讶地说:“还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哎,连起来了。” “咝?这是巧合还是特意选出来的呢?”老吴困惑地道。 陈染摊了摊手,是不是她也不清楚,这只是一种猜想。 她曾试着用别的方法分析过,始终没找到什么规律,只有这个,算是沾得上边。 至于是不是符合凶手的选址想法,大概只有凶手知道。 范队也不确定陈染这个办法有没有用,但他自己也想不到别的,就道:“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都可以找一下,新城区哪个地方有‘花’这个名字。” “小区、街道还有店铺名都统计下,看看哪里有可能发生案件。” 任队刚好从痕检组过来,看到他们几个围在一起,稍加了解,就听说了陈染这个分析结果。 “这个想法可以试试,难度不大,布控的话也不太难。不过这事儿巧了,刚才市局的石林也提到了这种可能。” 老吴挺惊讶的:“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个方案的确可以试试。可以优先选择新城区中带有‘花’这个字的地址,如果新城没有,也可以往周边扩展一下,任队,你看呢?” 任队点点头:“我看差不多,我先去跟梁队他们说一声。” “陈染,小朱他们那边有几个指纹需要你帮忙处理下。” “行,我这就过去。”陈染他们刚才也分析了另外两起案件的现场,确定这个嫌疑人有开锁技能。 想到这儿,在去痕检室的路上,陈染给光头张巍打了个电话。 作为早年容城市的入室盗窃高手之一,张巍对那个线上活跃的人应该比其他人知道得多。 “陈警官,你找我啊,这可真是意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张巍本就尊重陈染这样的人,陈染最近又破获了安茹团伙案,张巍自然更感谢她。 所以他接到陈染电话时,态度极好。 “王彬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陈染没有着急问自己的事,先打听了一下容城大学的王彬。 王彬上个月曾被安茹及其同伙从容城大学体育馆楼上推下去,当时王彬大哥在曹总手底下干活,他和张巍曾一起来河西区刑警大队找陈染,是想求她帮忙,调查一下王彬被推的真相。 “他挺好的,现在能正常上课了,就是没有以前那么外向,估计还得过两年心理才能完全恢复。” “王彬的案子多亏了陈警官你们出手,要不咱们还真拿安茹和她爸没办法。”张巍说道。 陈染却笑道:“你们当时也没少折腾吧?我听说安总酒店里的发财树都被人用开水浇死了,还被人举报给税务局和消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都是你们干的?” 张巍嘿嘿笑出声,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这些都不算违法吧。恶人嘛,就得用这种歪招磨他们,要不能干看着什么都不管啊?” “对了,我听说安茹他们那伙人都进看守所了,大概什么时候能审呢?” “审案子没那么快,他们那个案子涉及的人员太多了,安总和几个手下也进去了。牵涉到经济犯罪,案卷太多,都快堆成山了,我估计最快也得明年才能到法院这一环节。到时候你们会得到通知的。” “具体怎么判,就要看法院的。” “这个我们明白,陈警官,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儿吧?有什么事你尽管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给你办。”张巍猜得到,陈染没事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4节 陈染见他说话痛快,就直接了当地问他:“我想打听一个会开锁的人,身高一米八以上,大概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之间这个范围吧。” “这个人长得应该挺魁梧,年纪可能不大。开锁水平不会比你差太多。” “这……我得想想。”张巍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接这个活。 但他犹豫的时间不长,不过两三分钟,就告诉陈染:“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 “我知道的人里边,有两个人符合你这个条件,一个住新城区,一个住沙口区。” “沙口区那个92年被抓进去了,放出来时间不长,不超过两年吧,听说他在里边学了做雨伞,现在开了个雨伞厂,忙都忙不过来,大概不会再犯事儿。” “新城区那个前几年听说去外地了,回没回来我也不知道。” 陈染追问道:“新城区这个,有没有诗词方面的爱好?”关于这一点她是随口一问。 因为这个人就算不喜欢诗词,也不排除用诗词来选址的可能。 “那不知道,不过我听人说他爱练书法,有的书法字帖上写的就是诗词。我就知道这些,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 陈染马上说:“能用,地址,姓名,年龄,电话号码这些,你把这些信息发给我吧。” “好吧,陈警官,你可千万要保证,不能跟外人讲这是我说出去的。千万千万不要往外说!” 得到陈染再三保证后,张巍才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传给陈染。 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信息,陈染心想,张巍他们这些人肚子里说不定还有存货。 曹总手底下有那么多蹲过大狱的人,那帮人可都是信息来源。 只不过他们都有心眼,无缘无故的情况下,不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知道的事儿捅出来。 拿到信息,陈染很快到了痕检室。 小朱正要跟她说话,陈染先跟他们说:“先上网查查金宏这个人,新城区的,青壮年,看看他是什么情况。” “行,我这就查。”尽管不知道陈染为什么要查这个人,但小朱跟陈染合作过很多次,对她有极大的信任。陈染让他做什么,他什么都不问,直接照做。 文哥和周浩猜到陈染查这个人必有其用意,全都放下手头的事,向小朱这边看过来。 “陈染,查到六个叫金宏的。一个是女性,一个64岁,一个才7岁,这三个都可以排除吧?” “还剩三个,你看看哪个最符合?” 第96章 掌舵人 凶中藏吉 陈染看了下, 这三个叫金宏的人都是青壮年男性,一个25岁,一个29岁, 还有一个45岁。 “把这些信息都打印出来,暂时不排除,调查一下再说。” 看着小朱把这几个人的信息都打印到纸上, 陈染给任队打了个电话。 任队负责在几个不同职能小组之间协调, 有什么进展再及时转告梁潮生等人,扮演着上传下达的角色。 “金宏,你是说这几个人中有一个可能是这三个案子的嫌疑人?”看着手上的信息, 任队特别惊讶。 知道陈染有能力,但她能这么快把和此人信息弄到手,这可不是一般的有能力了 “对,我找人打听了一下,有个叫金宏的人,住在新城区。他有开锁能力, 身高和身体状况也符合。至于是不是嫌疑人, 这不一定。” “可以作为重点查一查。” 找人打听了一下, 找谁啊?任队看向陈染时, 面带困惑。 但陈染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好追问。 “行,我先去跟梁队他们说一声,然后让人把这几个人都查一下。” 还要查一下哪个金宏有书法爱好…… 任队心里琢磨着这个事,带着那份资料先去了一趟梁潮生办公室。 他过去的时候, 梁潮生他们正在说话。 “有新消息吗?”看到任队手上的纸,梁潮生马上问道。 “对,你看看陈染找到的人, 这个消息是她从别人那儿打听到的。具体是谁,她没说。” 任队语气中带着点无奈,葛万钧和石林就在旁边,自然看得明白。 显而易见,陈染这个消息来源,可能是某个线人提供给她的。 她有线人了,没告诉任队,任队又不好追问,就成了这样。 葛万钧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随后跟石林吐嘈道:“看样子,这小姑娘也有线人了,了不得!” 石林端起茶杯跟葛万钧碰了下,“是挺了不得的,能让线人乖乖把消息吐露出来,也是个本事,一般人做不到。” “可不是嘛,没一把年纪,想有几个靠谱的线人那可不是容易事。” 两个人碰过杯后,把杯中的茶喝了。 “葛队,你也列出了几个嫌疑人,也有个叫金宏的吧?”石林问道。 “对,有一个,但是徐继祖遇害现场没有这个人的指纹,也没查到金宏与徐继祖之间来往的证据,就把他放了。” 如果凶手真是这个叫金宏的,葛万钧确信,他把这个人从询问室里放走时,此人说不定在笑话他呢。 想到这种可能,要说他完全不在意,还真不是。 除非是躺平任嘲,否则他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 看完纸上的信息,梁潮生已猜到了陈染那个线人是谁了。 是张巍吧?陈染认识这个人,梁潮生也认识对方。 梁潮生没有过多议论此事,把纸交到任队手上,告诉他:“你去查一下这三个人的情况,看看身高和其他条件,到底哪个人更符合。” “另外,指纹做得怎么样了,几个现场有没有发现重合的指纹?” “那还没有,筛选还需要点时间。”任队说。这几个案发现场出现的绝大部分指纹都是受害人及其家人留下的,有很多指纹重复出现。 这些都需要筛掉,剩下的那些才是他们要辨认的重点。 看着任队带着那张纸离开办公室,梁潮生转头严肃地道:“看来,有人对咱们容城这两年来的整顿活动不满了,觉得咱们影响到他赚钱,反击已经开始了。” “陈染说得没错,这就是一次示威行动,短时间弄出这么多案子,是在给咱们下战书。” 梁潮生等人自有其消息来源,石林也是。他们都已听说,他们这几年在治安上的成效影响到某些人在容城的布局了。 葛万钧垂着眼皮,手上杯子缓缓转着,说:“这回跟咱们以前处理的案件可不一样,有人在背后下棋,制造各种案件,咱们不应战都对不住他这番心思。” 从最近的种种迹象看来,他们这次要组织人手对积案展开攻坚战是对的。这些没被破获的案件,至少有一部分跟背后的人有关系。 因为,有些案件的嫌疑人是受别人指挥做的棋子,类似于赏金猎人。在他们背后,有遥控者。 可能,这个叫金宏的,也是个棋子。 棋子虽不重要,但抓得多了,让棋手手下筹码变少,其实也不错。 打掉一个棋子,就相当于拔掉鸡身上的一根毛,几十上百个棋子被灭的话,那藏在背后的鸡就算没有变成秃毛鸡,也要跳脚吧? 他们最看重的是,相关案子处理越多,越容易把这人查出来。此人想完全隐身,也不是件容易事。 石林又想到了一种可能,他审慎地思考了一下,才跟梁潮生和葛万钧说:“金宏肯定要查的。但对方特意留下线索,我们也要警惕,在下一起案件中会存在陷阱。对此,我觉得要做第二手准备。” “我看行,小心驶得万年船,没有陷阱固然省事。万一有呢?咱们要是不准备,怕是要出事。”梁潮生表示赞成。 在战术上,梁潮生等人不会随便轻视一个未谋面的对手。 二十分钟后,任队回到了梁潮生办公室。 “梁队,查出来了,我们要找的金宏,应该住在新城区常乐大街78号,今年29岁,身高181,身材魁梧,以前在水泥厂干过,负责搬运水泥。” “据说此人在水泥厂上班时,厂里的黑板报都由他负责编写,字写得很好。” 梁队当即吩咐道:“你派几个人去常乐大街附近调查一下,了解下金宏的活动规律,再拿到他照片,给几个小组所有成员都看看。” “这事儿我来安排吧。”任队说,他打算安排几组擅长伪装的人。这个活他不会派给陈染和郭威,他俩伪装的能力还不够。 但老吴和老林等人是绝对可信的。一中队的付林和华叔也可以用,他们都是多年老刑警,演戏经验堪称丰富。 石林叫住他:“考虑到有些受害人即使被盗也不会报警,现在还不能完全排除同类案件的发生,所以咱们不光要调查地名或者店名里有‘花’字的,把带有‘相’字的也查一查,这样全面一点。” 梁潮生听到他这番说法,心道这位无愧为市局的重点培养对象,想得确实比较全面。 任队出去的时间不长,二十多分钟后回来了,说:“这是老吴和新城区那位刑警对着地图挑出来的十二个地方,都有‘花’字。想全部监控到的话,恐怕人手会紧张。” “十二个?会不会有点多了。地方真不少,我看看。”葛万钧接过那张纸。 他到了新城区任职后,还保留着以前的老习惯,经常穿便衣在辖区内街头巷尾活动,在几年时间里就将辖区内很多地方都走过了。 他不用看地图,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家叫“花惜阁”的地方说:“这个服装店月初刚兑出去,里面是空的,正准备装修。店里没货,也就剩点柜子货架,值不了多少钱。又没人上班,排除吧。” 葛万钧接着又排除了两个地点,转眼间,表格上十二个地方就变成了九个。 他在新城区任职五年,那边的情况自然是他最熟悉,石林和梁潮生都没什么意见。 任队把葛万钧修改过的表格拿回来,跟郭威等人说:“老吴和华叔他们从现在起开始跟踪金宏,主要看他明天是否会作案。我打算再派几组人马出去,到这几个地点去调查,你们谁去?” 陈染已经做完了那几个疑难指纹,但都没匹配上,因为指纹库这时候还不够大,样本偏少。 她暂时没有其他大事要办,就主动请缨:“任队,我去那家叫‘花满楼’的照相馆吧。” 从张巍那儿打听到金宏的消息后,陈染悄悄卜了一卦。 这是个凶中藏吉的卦,地点应在照相馆。 而他们所选出的所有地址中,只有这一家是照相馆。所以,陈染决定把自己调查的地点选在花满楼。 她最终如愿去了位于新城区余庆路的照相馆,照相馆门口不时有人进出,以年轻人和一家三口居多。 门口有四盆绿植,进门处还有鲜花扎出来的花架,这个照相馆技术如何不知道,但门口这个布置确实别致,与店名互相呼应。 与陈染同行的人还是郭威,两个人都二十多岁,到照相馆这种地方一点都不显眼。 穿过马路,在接近照相馆花架时,陈染注意到,有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刚好也要过马路。 他在斑马横线偏北,陈染和郭威在斑马线偏南。 转头之际,双方竟突然打了个照面。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5节 第97章 掌舵人 黄雀在后 双方一打照面, 陈染就确定,跟他们一起过马路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金宏。 金宏肩膀较宽,手臂肌肉紧绷, 看人时面上没什么表情。 郭威比陈染发现得稍晚一点,好在他在警队也看了金宏的照片。双方视线交汇之后,他愣了一下, 等金宏开始往马路对面走的时候,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人就是金宏。 刚到就发现了目标人物,这实在是太巧了, 像这么顺利的跟踪行动,对他来说还是头一回。 郭威开心不已,但他还不至于得意忘形,转头朝陈染偏了下头,示意他们也跟上。 金宏穿着土黄色直筒裤,脚上一双旅游鞋比较旧, 后跟还掉了点皮子, 穿的时间大概不短了。 他双手插兜, 走路时跟其他过路人有点区别。 别人都在抓紧时间过马路, 眼睛大抵都在看向对面马路,没有哪个人像他那样若无其事地向四周张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染和郭威缓缓地踱着步,跟在他身后到了花满楼照相馆外。 这家照相馆有二层楼,离斑马线很近。照相馆外有一片停车的空地, 停了六七辆自行车,还有两辆红色摩托。 金宏拉开门把手,大摇大摆地先进了照相馆。郭威往玻璃门里看了看, 发现金宏已走到照相馆里的沙发上坐下,他就问陈染:“要不要把门把手上的指纹取了?” “先进去。”陈染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这儿停留 郭威看出来陈染面带警惕之色,表情跟刚才有些区别。 他往周围瞧了瞧,发现街边马路上有个中等个男人正举着相机向不远处的建筑拍照。 乍看上去,这个人很像是摄影发烧友,在休息时间出来取取景。 但到底是不是,只看这一眼,又没看到此人拍的照片,他也不能确定。 他们这次有任务,需要跟踪金宏。而金宏背后是有人的,考虑到这些,郭威肯定要加谨慎些。万一金宏还有同伙,他这时候在门把手上取指纹,就把他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郭威也推开门走了进去。 金宏这个人的信息,是张巍向陈染提供的。目前他们只知道,金宏身高与杀害徐继祖的凶手吻合,会开锁、身材魁梧、有盗窃史、但未被抓到过。 他们现在还没取到金宏指纹,没办法与案发现场的指纹作比对,并不能证明金宏就是杀害徐继祖的凶手,所以现在还不到抓人的时候。 两个人进去时,一个男青年刚好从二楼下来,他脖子上挂着相机,看到有人进店,把相机放到柜台后,就过来招呼陈染和郭威。 金宏是先来的,此时就坐在沙发上,看到摄影师从楼上下来,先去迎接那对男女,没有到他这边来,金宏抿了抿干涩的嘴唇,他表现得不明显,但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到他嘴角的讽刺的笑。 陈染瞧见了,不由得为这店老板捏了把汗 如果说凶手真是金宏,那他这次过来,说不定是到这个叫花满楼的照相馆踩点。 本来就打算在这儿作案了,摄影师又把他晾在一边不搭理,这不是把人得罪得更狠了吗? 摄影师热情地请陈染和郭威坐到另一侧的小沙发上,连声夸奖道:“你们俩可真般配。” 他丝毫不掩饰对陈染和郭威的欣赏之意,以他摄影师的眼光来看,这两个人的形象都能达到九十分以上。女孩更是条件优越,当个模特也绰绰有余,他们俩拍出来的照片效果肯定极好。 女孩的长相是偏于女性化的,但整个人又自带一股英气。明明是素颜,也像化了妆了一样。这种状态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女孩子神完气足,才会有这样的外在表现。 他这人有个毛病,碰到美人,无论男女,他都迈不开腿、挪不开眼。这次也是一样,根本不想走开。 陈染注意到,金宏脸上的讥笑更盛。摄像师没及时跟他说话,他也不着急,眼神在室内来回游移,估计是在观察室内的布局。 陈染提醒摄影师:“他先来的,你先问问他要拍什么吧。我们可以等会儿,不急。” 她确实不急,本来就没有拍照的的打算。 摄影师早就瞧见了金宏,见陈染催促,他只好说:“那我先过去问问,一会儿再跟两位聊。” “大哥,你是要拍照片吗?”走到金宏面前,摄影师客气地说。 他这个态度让金宏面上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我帮家里人看看,有没有婚纱照样照,拿来我看看。” 这人身上衣服都挺旧,又没有要拍照的意思,换个人或许要不耐烦了。 这个摄影师倒没有,他拿着几本相册过来,示意金宏先看看,还特意解释了两句:“不好意思啊,刚才我下来时先看到了他们俩,不知道你是先来的。” 金宏情绪有好转倾向,摆了摆手:“没事,我随便看看,你过去忙吧。” 本着不得罪任何一个客人的念头,摄影师又给金宏抓了把喜糖和瓜子花生。 摄影师去跟陈染聊天时,一个女人拉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小男孩手里端着一个铁盒,铁盒里放着巧克力、杏脯还有其他零食。 他下楼后,看了看楼下的几个客人,见金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他竟走到金宏面前,从装零食的铁盒里抓起一把零食,放到金宏面前的茶几上。 他手很小,小小的手上尽力地抓满了东西,因为抓得紧,手指头都被零食压红了。 金宏向他望过来时,他脸上还露出腼腆的笑。 金宏又朝他看了两眼,男孩有些害羞,赶紧躲在他妈妈身后,抱着他妈妈大腿,只露出一个脑袋偷偷看向金宏。 小男孩妈妈笑着跟金宏说:“孩子胆小,不好意思啊。” “哦,没事。”金宏收回直直的视线,从那些零食中拿出一个杏脯,撕开塑料包装袋,再把杏脯放到嘴里慢慢咀嚼。 他在咀嚼时,视线转向大玻璃,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向玻璃外观看。 十分钟后,金宏站了起来,那些零食他只吃了个杏脯,其他的都没动。 经过小男孩身边时,他一只大手放在男孩头顶轻轻揉了揉,随后便走了出去。 看着他推开玻璃门,陈染也放下手上的相册,跟摄影师说:“今天先看这些,改天我带朋友过来拍几张照片。我还有事,先走了。” “可以可以,等你有空了一定找我拍照,我给你算便宜点。如果你不满意,我可以给你退钱。”摄影师说,他特别希望陈染能在他这儿拍上几组照片。 “有空我会考虑的。那本杂志卖给我吧,我想看看上面的服饰。”陈染指着金宏刚才看过的一本杂志说道。 “不用买,我们都看过了,你想看就拿走吧。”摄影师主动把那杂志从茶几上拿起,递到陈染手上。 “我帮你扔下水杯。”郭威顺势把金宏刚才用过的水杯拿起来,不顾摄影师拒绝,跟陈染前后脚出了照相馆。 看着他们俩一阵风似地走了,摄影师有点纳闷,“怎么说走就走呢?又不是一伙的。” “管他呢?不该问的别问,别瞎打听,别人要看照片你就给他看。问多了人家说不定会烦,下次就不愿意来了。”带孩子的女人说。 陈染和郭威从照相馆出来时,金宏已经开始过马路了。 这次他没有四下张望,但他向着马路对面那个带着相机的男人瞥了几眼,随后才收回视线,看起来像是不认识那人一样。 郭威一直在观察他,此时他跟陈染一边往前走,一边说:“你说,金宏会不会认识那个拍照的?” “是不是认识这不好说,不过我感觉,金宏可能知道那个人的存在。” “你觉得,那个拍照的人会是什么身份,跟金宏存在某种关系还是偶然路过?” 郭威又悄悄往那个携带相机的人身上打量了片刻,随后跟陈染说:“刚见到这个人时还不觉得,现在感觉不一样了,他可能是特意在这儿等人呢。” 至于等谁,不用郭威说,陈染也知道。 他们都知道,这一系列案件的凶手背后说不定还有指挥者。 那么,这个指挥者又是如何了解到凶手的具体活动的,他会不会派人监控这些嫌疑人的行动? 这个案件跟他们以往办的案子都有区别,很可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既然有组织,那就会有层级和分工的不同。 对于最底层链条上那些作案执行者,会不会另外有人对他们的行为进行监视或者评估呢? 这么一想,两个人的思路就打开了。 再看向那个男人脖子上的照相机,无论是陈染还是郭威,都觉得可疑。 发现金宏的消息他们刚才已传给了任队等人,他们在照相馆里看照片时,任队另外派了两个人在附近守着,等金宏再次出来时,可以让其他人跟踪他。 因为,陈染和郭威在照相馆跟他打了照面 ,不适合继续跟下去了。 郭威个子高,已经看到了等在马路对面的两个同行。 一中队的华叔也在那儿,他不穿警服时跟普通的中年男人没有什么区别,一点都不显眼。由他和另一个人跟下去,即使跟的时间长点,也不容易让对方起疑。 陈染小声跟郭威说:“咱们两个改变目标,先跟上这个人吧,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离开照相馆之后,金宏慢慢走到对面一个花坛旁边。他在那儿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花满楼照相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他看上去挺纠结的。 来回转了几分钟,他终于从腰间手机套里把手机拿出来,打了个电话:“伍先生,我想换个目标,不去花满楼了。” “不行,早就说好的,怎么能临时变卦?”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讲条件?想想你儿子你老婆,想好了再跟我谈。” 金宏听完这些话,情绪变得暴躁起来。他挂断电话后,恶狠狠攥了攥拳头,才克制住渐渐暴怒的情绪。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沿着马路往西走。 华叔去过金宏家里,知道金宏家离这儿只有八/九百米。所以他刚才来得很快,陈染和摄影师还聊着天,他就带人过来了。 刚才他佯装成散步的大爷,在金宏打电话时,特意若无其事地从金宏面前经过。他正好听到,金宏打算改变作案目标。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金宏做出改变,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新情况,必须要尽快向上级反映。 另一方面,从金宏的表现来看,他刚才的要求被拒绝了。而且对方拒绝得可能并不客气,根本没有回旋余地,这才把他气成这样。 华叔和同伴跟着金宏离开照相馆,陈染和郭威则顺着另一个方向跟在那个男人身后,想看看此人要去哪里。 这个人并没有料到会有人注意到他,所以他没有刻意避着陈染,远离照相馆后,他不再拍照,径直往西走,大约走了七八分钟,没再往前,从路边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些方便面火腿之类的,随后进了附近的客来多旅馆。 这家旅馆规模不大,二层楼,这种级别的旅馆房费都比较便宜,楼上楼下加起来能有二三十个房。 郭威推开旅馆的门,看着那个男人走上二楼,他没有直接上去,等那人上了楼,他才跟上去。 片刻后,郭威返回楼下,拿出身份证,跟前台说:“给我订间房,二楼有空房没,我想要靠边的房子。” 前台服务员看了看郭威和陈染,面无表情地问道:“要大床房还是标间?” “标间,当然要标间。”郭威赶紧说。 “确定要标间?”年轻服务员再次看了看他们俩。 郭威不高兴了,说:“让你开标间就开标间,哪儿那么多话?” 服务员垂下眼,暗地里撇了下嘴,心想这两个人装什么呢?就算开了标间,到时候不还是得滚到一块去? 郭威要是知道她脑子里在想这种不可说的东西,他说不定会晃晃她脑袋,好把她脑袋里那一滩水晃出来。 半小时后,郭威和陈染返回了河西分局。华叔人还没回来,但他传回了一些信息。 任队看到陈染时,第一时间告诉他们俩:“一中队的华叔现在还在金宏家附近守着,据他反映,金宏应该是那几个案子的凶手,但他做下这些案子,可能并不是出自他个人意愿,有可能是被人强迫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6节 “而且,金宏离开花满楼照相馆后,还给别人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跟人说,打算改变目标,” “我们都觉得,他说的这个目标应该就是作案目标,也就花满楼照相馆那一家人。” 之前他们就推测到,这个凶手下一个作案目标所在的地址应该有“花”字,从现在的发展来看,这个猜测已经得到了验证。 金宏又在16日的前一天特意去了一趟花满楼,这就更证实了这一点。 他既然提出要改变目标,那他应该是不想再去花满楼作案了。 也可以理解为,他不愿意伤害到这家人。 陈染离开客来多旅馆后,就跟郭威在路上讨论过金宏的事。 从金宏在照相馆的反应来看,他在日常生活中还算正常。 开照相馆的一家三口对他都很客气,小孩子还给他分零食吃。一个人心肠如果不是特别冷硬,面对这种无辜的孩子,是很难下得去手的。 可能就是因为这家人的表现,金宏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郭威想了下,跟任队说:“我觉得,也许金宏坏得没那么彻底。” “也许吧,或许这几桩案子他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任队说。 “其实我之前想过,金宏这些年为什么一直没有被抓过。”陈染说。 “为什么?”郭威把带回来的一次性水杯和杂志交给赶过来的小朱,让他在这些物品上取指纹,随后问陈染。 “他作案的频率可能偏低,也就是作案次数少。近些年张巍也没听到他作案的消息,说不定他这几年生活已趋于正常了。” “至于为什么选在最近连续作案,说不定跟背后的人有关系。” 陈染这个说法很快得到了任队的认同。 “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他这个年龄,一般都结婚了,我让人查过,他确实结了,有个儿子,今年三岁。老婆在他儿子幼儿园上班。” 郭威有点明白了,有了妻子和儿子,就是有了软肋。有些事即使不情愿去做,在被人拿捏胁迫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做了。 至于金宏到底是不是这种情况,还得继续调查。 旅馆那边他没过去,老吴已经带了个年轻刑警去了,这时候他们俩应该已经入住那个标间,正好在那个携带相机的人隔壁,这样他们探查对方情况会更容易。 傍晚时分,老吴也没有传回新的消息,估计那边还没有什么进展。 但杂志和水杯上的指纹都取好了,小朱和那几个痕检还做了一番比对。结果表明,金宏的指纹曾在徐继祖家里出现过,光靠这一点,就可以把他叫到分局来讯问了。 “任队,我带几个人过去吧,把这小子带来,免得他明天作案。”郭威知道这个结果后就坐不住了。 这时梁潮生和石林也来了二中队办公室,自然知道了陈染他们查到的情况。 听到这儿,石林和梁潮生视线相碰,梁潮生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告诉郭威:“现在抓他,藏在他背后的人说不定就此隐藏。再想把人找出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且,这些背后的人心狠手辣,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金宏有恻隐之心,他们知道这一点,会怎么办?” 石林也道:“杀人灭口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至于什么时候灭口,暂时说不好。” “但不管他们选择哪种灭口方式,金宏和他家里人都会有危险。咱们研究下新的方案吧。” “发现了新情况,原来定下来的行动方案就不太适用了。尤其是这个金宏,他大概是良心未泯,属于可以争取的对象。” 梁潮生笑了下,说:“是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处理法,不能一概而论走一刀切。” “金宏知道的情况很多,如果他愿意开口,对我们也是个帮助。因为我们现在对他背后这些人知之甚少,肯定需要一些知情人给我们提供信息。” “这样,陈染,你带几个人去金宏家附近蹲守几个小时,晚十一点我会让人跟你们一组换班。金宏那边,一定要有人盯着。” “如果真有人试图灭口,他们不去还好。要是去了,咱们不可能就这么把人放跑了。” “不会,就等着他们钻进来呢,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郭威马上表了态。 第98章 掌舵人 火车票 “灯亮着呢, 金宏一直在家。”晚十点过五分,郭威抬头望向四楼一扇窗户,金宏就住在那里。陈染晚八点过来换班, 此时她和郭威都在。为了不引人注意,两个人佯装成外地来寻亲的人,进了楼下一个小卖店里待着。 老板问起, 就说亲戚在值班, 要到半夜才能回来。 他俩在小卖店买了些日用品,郭威还买了一条烟。看在钱的份上,小卖部老板不但不赶人, 还给他们俩拿了椅子,让他们在屋里坐着等亲戚回家。 他自己则坐在柜台后,把收音机举在耳朵边听广播。 墙上挂着一个老式挂钟,钟声连续响了十下,声音刚结束,陈染就看到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妇女出现在店外。 她搂着一个包走到二单元门口。上楼前, 她特意往身后看了看, 见身后没人, 这才钻进楼洞。 金宏家就住在二单元, 看着那人上楼,陈染朝郭威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走了出去。 郭威没动,这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小卖店老板见了,疑惑地问道:“你俩亲戚回来了?” “不知道, 她先上去看看,万一回来了怕咱们刚才没看见。” 老板“哦”了一声,撤回去继续听广播。 陈染戴上围巾, 手里拎着一个包,打扮得像个上班族。 那妇女到达四楼,随后敲开了一扇门。过来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金宏。 “小金,这是你要的火车票,可不好买了,我站了三个点才买到。” 金宏匆匆接过两张白色硬质火车票,什么都没说,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对方,关门前又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不然后果你知道。” “知道知道,小金你放心。下回再有这种事你尽管找我,我这人嘴严得很,不会跟别人乱说的。” 中年妇女说完,用手摸了摸那两张百元大钞,心里特别高兴。 排了几个小时的队,就能赚两百块钱,这种好事她巴不得还有几回。 她拉开衣服拉链,把钱仔细地揣到怀里,转身下了楼。 金宏本打算关上门,但他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他动作一顿,向着来人望去。 脚步声在三楼停下,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在楼下敲门。敲了一会儿,大概是无人回应,敲门的人就走了。 “宏哥,没事儿吧?”他妻子走过来,探头向外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紧张。 “没事,你明天早上照常先去幼儿园,捱到下午放学从后门出去,出来时给你和孩子都换一身衣服和鞋,再戴上假发,然后再打车去老地方等我。” “你俩先过去,我晚上会过去找你们,咱们一起坐车离开容城。” “宏哥,要不咱们别走了,我跟你一起想办法赚钱还人,老这么躲不是办法。”金宏妻子以为丈夫是欠了别人不少钱,不得已才要去外地躲债。 她很多亲戚朋友都在容城,这个房子也是他们俩辛苦凑钱买下来的,这一走不知道要走多久,她实在舍不得。 金宏根本没办法跟他妻子说实话,真要是说了,他妻子得疯。 他只好劝道:“听话,钱我会还的,但不是现在。他们那帮人不讲理,如果再不还钱,我怕他们会打孩子和你的主意。” “那行吧,我去收拾东西。”提及孩子,他妻子被迫同意了。 金宏看着他妻子去整理行装,他反锁好房门,点燃一根烟,走到窗口向楼下张望。 楼下小卖部还亮着灯,那盏灯通常会亮到晚十一点左右,等周围住户家里的灯熄得差不多了,那灯才会灭。 此时那盏灯下没有什么人,帮他买火车票的姚姐应该在回家路上。 姚姐这个人嘴还算紧,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随便往外说的。 但也只是在一般情况下,要是情况特殊,他也保证不了。 可是他只能赌,赌姚姐能帮他保守住一天的秘密。 一天后,即使别人从姚姐嘴里知道火车票上的目的地也没用,因为他坐到中途就会下车,再转乘大客去南方。 他在心里把次日的行动计划重新琢磨了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过去察看他妻子收拾行李的情况。 看着那两个大行李箱,金宏皱了皱眉:“这箱子不行,衣服鞋不能带这么多,带两套换洗的,装你和孩子的书包里,把钱、证件、存折这些重要的东西都拿好,其他的以后再买吧。” 听他这么说,金宏妻子心里产生一些不太好的预感,她怎么感觉这像是在逃命一样? 家里那么多东西都不带了?那可都是他们俩一点一滴,像燕子衔泥一样积攒起来的。就这么放弃了,简直像剜她的心一样疼。 看着妻子忧虑焦急的表情,金宏有点后悔,他怎么没早点想着要跑跜? 今天给那个姓伍的打过电话之后,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直觉,临时决定要跑,这才联系上了姚姐,让她帮忙买火车票。 要是早就做打算,或许他早就跳出这个泥潭,也不至于犯下这么多事。 想到这些,金宏心里特别懊恼,甚至回忆着,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子的? 次日早六点半,金宏妻子像往常一样起床做好了早餐,又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儿子叫醒,看着他吃早餐。 她眼皮有些肿,半夜偷偷哭过。 看着她默默收拾碗筷,金宏叮嘱她:“一定要先进幼儿园,放学的时候趁着门口人多,找机会从后门打车走,两个包都带上。” 他妻子刚化完妆,为了掩盖脸上哭过的痕迹,她脸上扑了一层粉,看着没有刚起床时那么明显了。 走到门口时,金宏抱了下这个女人,再看着她抱孩子下了楼,他自己才返回室内。 金宏上午一直在家里待着,负责蹲守的刑警就在他家楼下的车里坐着,偶尔还能看到金宏踱到窗口吸烟。 直到下午五点整,他才穿上夹克,腿上仍套着那条土黄色裤子,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包慢悠地下了楼。 早八点时,河西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里坐满了人,葛万钧和梁潮生都在,石林也来了。 昨晚陈染和郭威把那个买火车票的中年妇女带回了分局,经过询问,得知那妇女中午应金宏的要求,去火车站买了次日的火车票。 发车时间为晚20:33分,始发站是容城站,目的地为八百里外的永安市。 梁潮生看向小朱:“昨天陈染和郭威从花满楼照相馆带回了纸杯和杂志,上面留有金宏的指纹,这些指纹能不能跟那三起案件现场出现的指纹比对上?” “梁队,已经比对上了,4月16日徐继祖死亡案现场有他的指纹。8月16日的入室盗窃案也有一个指纹对上了。” “只有6月16日的没找到。我觉得金宏这个人比较谨慎,又有一定经验,他可能没在那个案件现场留下有用的痕迹。” 梁潮生点了点头,跟会议室的人说:“现在情况越来越明朗了,金宏极有可能就是这三起案件的嫌疑人。” “但是他做这些案件不一定是出于个人主观意愿,更大可能是受人胁迫。” “金宏应该是预料到了危险,有携带妻儿潜逃的想法。” 说到这里,梁潮生停顿下来,看向会议室里的人。 一中队的老林见无人说话,便提出了一个疑问:“梁队,如果金宏还愿意按照那些人的要求行事,那些人不一定会动他。所以,我觉得,金宏或许向那些人透露过想退出的想法。”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7节 “如果他仅仅是提出要换地点做案,不一定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猜想,是否符合真实情况,还需要验证。” 另一位刑警也道:“我觉得老林说得有一定道理,也许金宏不想再当某些人的棋子了,但他是一把好刀,那帮人恐怕不会愿意让他轻易离开。” “哪怕金宏没有明着提出要抽身的意思,只要他流露出这种想法和态度,就可能给自身安危带来危险。” 杨信刚接着说:“不管他们之间是怎么想的,金宏要走的事都很明确。现在的问题是,那帮人会不会识破金宏的打算?” “如果识破了,他们会任由金宏离开吗?” 这个答案,即使暂时没有人说出来,在场的人大概也能猜到。 从他们的行事风格来看,他们是不会放任金宏一家人跑掉的。 金宏知道他们的一些内幕,这是其一。还有一点是,要是让金宏从他们手上跑了,这件事传出去,对他们的威望肯定会有影响。 无论怎么想,金宏一家人目前的状况都挺危险。 梁潮生当然可以马上命人把金宏抓起来,但现在把人抓了,背后的人未必会跳出来。 所以,众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兵分几路,一组人跟踪金宏,一伙人在照相馆附近蹲守。 华叔和另一个同事照旧留在旅馆,继续看着那个携带照相机的男人。 最后一组人,会去金宏儿子所在的幼儿园埋伏,一旦有人出现,试图劫持这对母子,他们就要出手抓人。 考虑到幼儿园那边有孩子,任队决定让陈染带人组成一个小组,负责保护金宏母子。 会议结束之前,周浩拿着一张纸走了进来,神情有些激动。 “怎么?客来多旅馆那个人的身份查到了?”昨晚华叔就和一个同事入住了客来多旅馆,房间是郭威帮他们开的。 他们入住不久,就找到机会,在那个男人房间的门把手和门框上,提取到了这个人的指纹。 看周浩的表情,他大概已查到这个人的身份了。不然,以他平和的性格,未必会表现得如此明显。 “梁队,那个人有个名字叫伍胜利,是不是真实名字暂时不知道,但我查到,他跟胡总有关系,以前是胡总手底下的人。” “哪个胡总?”任队一时不想到周浩提的胡总是谁。 “就是安茹一案里的胡总啊!” 周浩这一说,有些人想起来了。安茹的案子,牵连很广,她父亲作为泰丰酒店老板,跟一个姓胡的投资商过从甚密。 为了讨好那个投资商,安总甚至借着拍卖会的名义,以200万的价格,拍下了胡总自己画的一幅画。 那幅画的真实价值,恐怕一两千都不值。之所以要拍下来,不过是借着拍卖给胡总送钱。这样操作下来,就算原来钱是不干净的,也给洗干净了。 泰丰酒店老板都要巴结这个胡总,由此可见,这个人身份不一般。 之前他们倒是想抓到这个人,但对方并不在容城,事后也像消失了一样,一直没找到。 如果这个叫伍胜利的人曾在胡总手底下干活,那是否说明,现在这伙背后的人跟胡总还有关系? 陈染也没想到,安茹的案子到现在居然跟这伙人产生了联系。 郭威想到了一件事,任队看到他欲言又止,就点了他的名:“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看到在场的人往他这边瞧,郭威就说:“我记得,安茹在大学曾伙同那几个团伙成员挑选容貌身材俱佳的女孩,找到目标后,他们会给这些女孩洗脑,再带着她们去外边玩。” “安茹那几个同伙都已经交待,说这些女孩都是给胡总找的。有几个人中途退了学,现在还没找到人呢,具体去向他们也不太清楚。” 说到这些事情,众人神情都严肃起来。这个案子进行到这里,确实受到了阻碍,因为还没有联系上那几个女孩,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这件事,也让陈染回忆起了高会武的妹妹。当初高会武在云海小学门口劫持一个小学生,她在几个出租车司机的协助下,将高会武堵住,一刀戳中高会武手腕,成功救下小男孩阮小宝。 事后高会武向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并请求他们,找到他妹妹的下落。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陈染还没有找到半点线索,高会武妹妹在高考前夕离开学校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有任何消息。 这次容城大学又有几个女学生退学,还都跟胡总那帮人有关联。那么,高会武妹妹失踪的事,跟胡总有没有关系? 这些案子任队也经办过,陈染能想到其中的关联,他也想到了。他站起身来,拿起粉笔,在靠墙的小黑板上写下几行字。 左侧有两行,上面一行是容城大学四名女生失联,下面一行写着高会武妹妹。 右侧是胡总,胡总后又分三行,分别为安茹及其团伙成员、拿着照相机的伍胜利,还有金宏。 写完这些,他若有所思的对与会成员说:“我觉得,处理完金宏一家人的危机后,我们有必要把全市失踪人口,尤其是年轻女性做下统计。胡总身上或许有许多事,这个是其中一件。” “至于安茹团伙成员以及伍胜利、金宏这些人,该审的也要审一下。在提讯安茹等人之前,我们可以先做下调查,掌握一些信息,才好有的放矢地审。” 事到如今,任队和梁潮生等人觉得,安茹那伙人并未将他们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至少跟胡总有关的事,他们都没说。 问的时候都推说不清楚,不知道,但梁潮生觉得,他们对于这个胡总的事或许也知道一些。 会议结束之前,梁潮生做了个简短的总结:“最近这一连串案件,可能是胡总这类人对我们做出的反击和示威。” “我们这两年的行动,将这些人的活动范围压缩了不少。” “近两个月,我们又连破大案,抓了不少人。这些人可能是急了,想要负隅顽抗,找机会毁掉我们努力争取到的局面。” “他们自己手底下人员不足,就想找一些能力强的人给他们作棋子,再用对方家人做为拿捏手段。” “这种做法,我们绝对不能放任。所以最近大家还要辛苦一下,争取先拿下伍胜利及其同伙。” “陈染,金宏妻儿的安全,还要拜托你注意一下。” 这个任务不可谓不重,但陈染没有拒绝的余地。 从会议室里出来,杨信刚跃跃欲试地跟陈染和郭威说:“郭威,你最近飞刀也练得不错,这回你们俩说不定都有机会展示飞刀绝技呢。” 郭威受了陈染刺激,一有空就去训练,也悄悄练了飞刀,虽然还比不上陈染,但准头已经很不错了。 陈染能理解他们俩的心态,哪个年轻人会不喜欢飞刀呢?女孩都会向往,男同胞就更不用提了。 但这是法制社会,即使他们是警察,担当着抓犯人的责任,也不能随便向人甩刀子。 只有到了危急关头,对方还是悍匪,才能用上这种暴力手段。 郭威还算理智,根本不受杨信刚的怂恿,怼道:“那能随便扎吗?我要是拿刀子把小偷手背扎透了,你猜到了法庭上,法官看到刀伤会不会问那是谁扎的?” “一问是我扎的,你说我能有好?” “你要是想让我进去就直说,别给我玩这套。” 陈染给郭威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赞赏。她早就看出来,郭威只是长得粗壮结实,实际上是个心细的,并不是粗枝大叶的那种人。 几个人说笑着往车上走,到车门口时,石林和三个刑警从后面赶上来。 听到动静,陈染转头望去,认出了石林。有一位刑警陈染也有印象,在省指纹大赛比赛期间,陈染上下楼不便,这个人曾经给陈染送了好几天午饭。 她记得对方叫毕怀宇,右腮边有个酒窝,长相不容易看清年龄。 “石队,您找我有事?”陈染停下来,等石林过来才道。 “刚才我跟你们梁队说了下,金宏母子那边毕竟有个小孩,金宏妻子还是个体质一般的女性,那边人手少了恐怕不行,主要怕中途出现变故。” “所以我考虑了一下,决定带几个人跟你一起行动。” “不过你在营救人质方面经验不少,我都听说了,所以这个行动如果你临时有什么想法,可以自主决定行动。” 他的职务在陈染之上,如果他们在一个小组,理应由他负责指挥。但他是临时加入小组的,陈染情况还特殊,他便主动提出了让权。免得陈染感到掣肘。 陈染觉得他们人手还算可以,除了他们几个,另一台车上还有四个人。 如果能多去几个人自然更好,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有人帮忙。 她没有反对的立场:“石队,现场情况随时可能变化,我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您这个提议我赞成,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你一定要跟我说。” 石林看着她说话,一时有点恍惚。 但这时她已经说完,并跟郭威和杨信刚几个人坐到了他们那辆车上。 石林也带着毕怀宇等人上了车,坐好之后,石林叮嘱道:“到了现场,不仅要保护好金宏妻儿的安全,陈染那边,也要注意一下,务必不要让她受伤。” 毕怀宇和另外两位刑警马上应是,毕怀宇更是说:“陈染是咱们容城警界一枝花……啊,不是,是一枚重炮,伤着谁也不能伤着她啊。”看着石林眼刀飞过来,毕怀宇马上改口。 石林瞧了他一眼,心道毕怀宇幸亏及时住了嘴。 陈染以能力立足于警界,寻常男警都比不过她。如果用那种俗世间的称呼往她身上套,石林觉得这并不合适,弱化了她的能力。 两辆汽车就停在幼儿园附近的停车场上,陈染事先也想到了,金宏妻子可能会从后门带孩子离开。所以她带着郭威就在后门附近蹲守。杨信刚一直在车上,以防万一需要用车,他可以第一时间把车开出去。 石林原本在正门蹲守,正门一直紧闭着,守到下午三点三十左右,有两个市局来的同行过来增援。石林便道:“还有半个小时放学,一会儿就能有家长往这边来。到时候人多,金宏老婆想要走的话,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走。” “你们先在这儿守着,我去后门看看情况。” 他沿着围墙绕向后门,顺着一个林荫小路往西门走。陈染的车也停在这条小路尽头,坐在副驾上就能看清西门的情况。 陈染准备再等一会儿就下车,她这边正做着准备,郭威扯了下她衣袖,朝车窗外呶着嘴,说:“你看看那边是谁,医院门口那个?” 陈染顺着郭威指的方向望去,竟然看到了陈凌枫。 陈凌枫正一瘸一拐地走着,一个同龄男孩在旁边扶着他,也不知道跟陈凌枫唠叨什么,被陈凌枫弹了下脑壳。 陈染皱了皱眉,这才注意到,陈团驻扎的地方就在这附近,陈凌枫最近可能住到了陈团那里。他有了病自然也会来这边的医院看病了。 昨晚齐副局给她打了个电话,了解案情是一方面,同时又试探了她的意思。 她当时就跟齐副局表明,同意跟陈家人认亲,但时间要稍微往后推一下,至少要忙完金宏这个案子。 所以,她估计,现在陈家人应该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了。 陈凌枫跟她再不熟,也是她有血缘关系的堂弟。 想到这边稍后可能会出乱子,陈凌枫又受了伤,陈染就跟郭威和杨信刚说了两句话,随后往医院门口走去。 陈凌枫走路时要注意地面,没怎么抬头,所以他没看到陈染,竟不知陈染在几分钟之内,距离他仅有两米左右。 “枫子,抬头看看啊,来人了。”舒凡连声提醒他。 “催什么催,没看你爸爸我瘸了吗?” “哎呀,你姐来了,你这个傻子。”舒凡都无语了,他都提醒得那么明显了,这家伙还搁这儿梦游呢。 他,他姐? 陈凌枫猛然抬头,看到陈染时,惊讶得嘴都快合不上了。 “你你,你怎么来了?”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陈染。按理该叫姐的,但陈染还没认他。 陈染淡淡点了下头,看向他左腿:“上次的伤不是都好了吗?这又怎么了?” 说到这个伤,陈凌枫脸色乍红乍白,似乎难以启齿。 这让陈染感觉奇怪,不就是瘸了吗?可能就是崴了脚什么的,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8节 舒凡难得看到陈凌枫羞愧的样子,陈凌枫不敢当着陈染的面说出受伤原因,舒凡可不介意。 他便笑呵呵地跟陈染说:“枫子最近看了一个视频,反反复复看了有二三十遍吧?” 陈染:……视频,什么视频? 陈凌枫要去捂舒凡的嘴,但他现在不如舒凡灵活,没抓到。 舒凡继续说:“看完视频之后,这家伙有点上头了,想学着视频里的人翻墙,他找的墙也就两米五高吧,结果就成这样了,脚崴了,医生说可能得十天半月才能好。” 陈染隐约觉得舒凡这番话跟她有关系。但她急着让这两个人离场,免得一会乱起来伤到他们。 她就道:“我在这边执行任务,一会儿可能会有危险,你们俩往后退,先进医院大厅找地方躲起来吧,不要靠近幼儿园这边。” 她表情严肃,舒凡也看出来情况比较严重,就扯着陈凌枫返回医院大厅。 陈凌枫半边身子趴在玻璃上,心里挺不甘心的,这种事他要是能参与多好啊! 第99章 掌舵人 酷不过三秒 陈染回来时, 石林已走到郭威身边。看到她过来,石林往医院的方向瞧了一眼,问她:“看到熟人了?” “嗯, 是我堂弟,让他们先进医院躲避一下。” “这样稳妥点,附近有派出所的人, 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 也可以请他们出面帮忙解决。”石林说。 陈染明白,他们这次身着便衣,需要隐藏身份。 她往周围扫了几眼, 看到马路对面停着七辆车,有面包车也有轿车。如果这边真有歹徒埋伏,等着抓人,那些人就有可能坐在车里等候。 他们这次过来,任务不可谓不重,既要想办法保证金宏妻儿的安全, 还要设法抓住那些隐身在背后的人。 不过他们来之前做过预案, 他们打算在幼儿园放学之前, 提前锁定隐藏在附近的歹徒。 陈染看了看表, 离放学还剩半个小时,是时候行动了。 “石队,我们这边马上开始,你要不要帮忙做个摄像师?”陈染听说过,石林也是从基层调到市局的, 以前在刑警队什么活都干过,那么摄影他应该也会。 因为警队每次到现场,都需要有人对现场环境和各种证物与痕迹进行拍照, 他们这几个年轻刑警都干过,每个人都会,属于必学的一项技能。 “可以,你不嫌我手笨,那这个摄像师就让我来吧。”最近几个月,陈染已成了容城各分局以至于市局讨论度最高的人物,石林还挺想跟她合作一下的。 “那就走吧,郭威,你拿本子负责记录,把设备给他。”陈染说话时,已拉开汽车门,从车上一个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采访证。 她将证件往脖子上一挂,便带着郭威向马路对面走过去。 有几个过路人看到他们,好奇地停住脚,本来要走的也不准备走了。 “小姑娘,你们这是干什么的?”一位大爷手上提着从附近菜场买的菜,问陈染。 “大爷,我是住建部门派下来做调查的记者,主要是想了解下大家对城市改造的意见。” “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我们会把这些意见集中起来交上去,到时候市里做规划时可能会采纳一部分意见。” 这件事其实是真的,肖明非前几天碰到陈染时,跟她提了几句。 如果歹徒们就在这边,陈染借着这个身份过来,可以在不引人怀疑的基础上,接近对方,甚至还能拍下这些人的照片。 听说记者要采访,那些路人全都过来了,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挺积极的,主动要求谈谈自己的想法。 一位大爷说:“我不懂城市该怎么改造,新房怎么建我也不关心,市里倒是把楼道和小区里的环境先改善一下啊。楼道里黑乎乎的,天黑了上下楼一不小心就能摔一跤,安个灯不行吗?” “好,小郭,你赶紧把这位大爷的意见记下来。”陈染和气地冲这大爷点头,石林在旁边看着她,心想她这样子还真挺像记者的。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也说:“我们小区里除了房子没什么可看的,树也少。要是新建小区,最好能有点娱乐设施,能带孩子玩,也得种点树和花草什么的,夏天可以乘凉。” 这些都是普通百姓,想不到太高深的东西。但大家一直住在这个城市,都有不满和期待,提出的想法都挺实际的。 郭威笔尖快速滑动着,心里有点着急,这些普通路人一直在这儿围着,他怕再耽误下去,他们就没时间把藏在这附近的歹徒找出来了。 好在这些路人中,愿意说话的只有几个,几分钟就采访完了。 路人还没走,看样子是想继续围观下去。 陈染便走到一辆面包车旁边,敲了敲车窗。 车里坐着三个人,除了驾驶位上的年轻男人,后座那两个是一对老夫妻,都已年近六旬。车上还堆着刚买的一堆日用品,包括一包成人纸尿裤。 陈染第一时间将这辆车上的人排除掉,按流程问了几句,就走向第二辆车。 那车可能是空着的,也许没人。 又连续走了两辆车,采访了几个人,陈染终于走到一辆黑色轿车旁边。 后座靠近大街的车窗被人拉开了,一个男青年把胳膊搭在车窗上,正探头向她这边张望,估计对他们这个活动挺好奇的。 “你要采访我啊?”那男青年大概有二十三四,短短的头发染成了黄色。看到陈染走到车边,他开心得很。 那个女记者这么漂亮,他能有机会跟对方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所以,陈染过来时,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小年轻自己就先跟她搭上了话。 “对呀,你愿意接受采访吗?”陈染问道。 “当然可以啊。”小年轻咧着嘴答应了。他身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人往车外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在小年轻背后推了下,说:“把车窗关上,别闹。” 小年轻没听他的,把那男人的手推开,身子又探出来一截。 那男人拽不住他,又不好在这里跟他吵起来,只好先放弃,警惕地打量着陈染和石林等人。 他当然不想让他们和这台车暴露在摄像机镜头下,但他拦不住大成子这个二楞子,只能先观望。 想到这些,他甚至有点后悔,早知道这小子这么缺心眼,这次就不带他来了。 “请问你家住哪个小区,是容城本地人吗?”陈染和气地问那小伙。 “我不是容城本地的,在珠江小区那边住。”小伙真把陈染当成记者了,顺嘴就说出了自己的住址。 这个发展超出郭威等人的意料,郭威在旁边看了眼陈染那张脸,心想长得好看还真是有用。 车里的男人这回真有点急了,伸手扒拉着小年轻,警告他:“你干什么呢,连对方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就给她地址,万一是骗子呢?” “她不会的。”小年轻这时候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别人说的话再中听他也听不进去。 陈染往车内看了看,发现这辆车上坐了三个人,驾驶座上的人看不清,只露出个脑袋,头发也不长。 此人坐得直直的,并没有往外张望。 这就跟普通百姓的反应不一样了,换成其他人,看到有人过来采访,无论愿不愿意回答记者的问话,都会凑近了看看热闹。 但这辆车上几个人中,只有那小伙一个人有这个心情,其他人全都无动于衷。 这其实就很说明问题了,这些人怕是另有目的。 陈梁正要继续套几句话,但杨信刚那边突然发生了一点状况。 她刚才在这边就看到了,有一个老头拄着拐棍慢悠悠地从杨信刚的车前经过,经过车前半米之处,老头竟然缓缓倒在地上。 他的腰佝偻着,俯趴在地,露出荒草一样花白凌乱的头发。 也不知道这人是昏过去了还是发了急病,突然就没了动静。 杨信刚在车里看到这种情景,对这个人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不会是过来碰瓷的吧? 但他是警察,万一对方真的在他车前犯病昏倒,他就这么看着什么都不管也不行。 陈染他们都在马路对面,暂时过不来。杨信刚想着学校放学时间越来越近了,他要是不把这个老人挪走,一直让他在这儿挡着,万一歹徒开始作案,需要他开车追出去,他这车都没办法往前开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先把这个老人的事解决了。 陈染他们还没过来,杨信刚只好自己下了车,走到那老头身边,半蹲下去,伸出手指试图探探这老头的鼻息。 但他手刚伸出来,还没碰到那个人的脸,趴在地上的老人忽然就有了动静。 他伸出两只胳膊,抱住杨信刚大腿不放,顶着一脑袋花白的头发,喊叫出声:“你不能走,你把我撞倒了,得赔我钱。” 杨信刚这回知道自己真碰到碰瓷的了,如果是平时,他拿出警察证来晃一晃,对方哪还敢继续闹下去? 但现在不行,紧要关头,他不可能暴露身份,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动了动腿,试图把腿从老人手臂中拽出来。 但这时有两个男人忽然出现,将他围住,其中一人更是指着杨信刚的脸凶巴巴地质问道:“怎么,撞了人想逃?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赶紧拿钱,少废话。一千块,一分不能少,否则咱们局子里见。” 另一个人说。 陈染就在对面,也看到了这一幕。她这时已经基本确定,旁边那辆车上的四个人可能就是他们要等的歹徒。 其实她还想把后面那两辆车都查一查,主要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可疑人员。 但杨信刚那边出了乱子,她要是不过去,怕他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解决不好。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不方便在这时候跟那伙人纠缠。至于暴露身份,那就更不行了。 于是她暂时中断了这边的采访,穿过马路打算过去看看。 石林见状,拿出手机,准备联系附近蹲守的民警,让他们出面把那伙人带走 陈凌枫还在医院一楼大厅。这个医院是二甲医院,来这儿看病的人不多,大厅里人也少。 他在大厅站着,外面偶尔经过的路人不会影响到他的视线。他挨着玻璃窗,视力又好,那边发生什么他都能看到。 他也能看出来,陈染刚才有任务在身,又穿着便衣,肯定不方便暴露身份。 她刚才就在那辆车旁边着着,跟那个被碰瓷的人应该是同事。这种关头,突然跑出来一伙碰瓷的,他担心这些人会把陈染的计划给打乱了。 想到这儿,他立刻抓住舒凡胳膊:“咱们赶紧出去,你扶着我点。我要过去帮忙!” 舒凡也没有错过那边的情况,刚才陈染假扮成记者过去采访时,他还跟陈凌枫一起猜测着陈染的用意。 “你去干什么啊?你腿还瘸着,能行吗?”舒凡看过陈凌枫的脚踝,知道他右侧脚踝肿得厉害。 “不行也得行,一会儿过去了你配合一下,看我眼色行事。”陈凌枫没有时间解释,一瘸一拐地踩着大理石地面,快速推开医院的玻璃大门,在舒凡搀扶下走下医院台阶。 每走一步,他脚腕都疼得厉害。但他热血上头,一心想过去干点事,仿佛有念力在身一样,浑身都是劲儿,就这么一拐一拐地过去了。 两个人过了马路,离那倒地不起的老人还有两米远的时候,陈凌枫便扒开人群,扑向那老人。 他两手更是牢牢抓着老头胳膊,看上去又急又气,大声对着老头说:“爷爷,你怎么能到这边来碰瓷呢?” “这种事太不道德了,咱们不能这样干!”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29节 老头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得,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他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还在向杨信刚伸手要钱的男人也愣住了,疑惑地问陈凌枫:“你谁啊?” 陈凌枫不理他,仍然对着老头强势输出:“爷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筹钱给我治伤,才这样的。” “但咱们不能这么干,这是犯法的事。一会儿警察叔叔来了会把你抓走,你要是没了,还有谁管我?” 他这番话声情并茂,几个围观的路人竟然信了。 这时陈染已经过来了,就在旁边,并没有阻拦陈凌枫的意思,陈凌枫就知道他这样做是对的。 他情绪突变,把以前在话剧社练出来的本事全都用上了,一脸担心地跟老头说:“走走,趁着警察没来,咱们赶紧走。” 他一番操作猛如虎,一顿语言输出之后,一把将老头从地上扯了起来。 老头被动地被他拖起,气得喘气声都粗了。 他想反抗,想辩解,但他力气没陈凌枫大,根本挣脱不开。急切之下又组织不好语言,他竟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舒凡反应也很快,马上领会了死党的意图,配合陈凌枫将老头从地上架起。 两个人充当扶手,一左一右架着老头往医院的方向走。 老头不死心地扭转头,一只胳膊向身后够着,伸出尔康手,嘴里“呜呜”出声,众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路人不但没拦,竟然还有人向陈凌枫伸出大拇指给他点赞:“小伙子做得对,比你爷爷有觉悟。就算再缺钱也不能干这种缺德事啊!” 在一阵赞美声中,陈凌枫兄弟二人就这么将那碰瓷老头拖走了。 杨信刚:…… 陈染就在一边看着,看到她那位堂弟将人拖走,不由得抹了下额头。 石林在旁边笑着小声说:“你这亲戚挺有意思。” 跟老头一伙的两个男人都惊呆了,估计他们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种操作。 看他们要追上去,杨信刚一把揪住其中一个男人,把他推了个趔趄,冷声质问道:“刚才你说什么,我把他撞倒的?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走。” “这是诈骗懂吗?” 杨信刚身形魁梧,这男人知道自己在这儿已经讨不了好了,只好摆了摆手,示弱道:“我误会了,我不要钱了不行吗?你快放开我。” 如果是平时,杨信刚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但现在他没时间再跟这些人周旋,这才放开此人,警告道:“下次别再让我抓着,滚!” 现场终于安静下来,被老头这一番行动打乱,陈染没时间再过马路了。 再有两分钟,幼儿园就会放学,金宏妻儿随时都有可能出来。 陈染就把石林手上的摄像机拿过去,跟记者证一起全都放到包里收好。 幼儿园西侧小门就在这时候打开了,最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背着布包,慢悠悠地从他们面前经过,到拐角处便消失了。 这个女人年纪偏大,明显不是金宏妻子。 紧接着,又有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拎着个菜篮子走出来,从体型和手上提的东西来看,这个人可能是幼儿园的厨师。 陈染事先就了解过,幼儿园放学时,小孩都是从东门离开,员工可以走西门,平时送菜也是从这儿进。 所以她猜测,金宏妻儿可能就会走这道门,这时刚开始放学,她有耐心等下去。 门再度打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她手上还牵着个小男孩。 他们俩站在路边时,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女人赶紧朝那出租车挥手。 “去哪儿?”车靠边停下之后,司机问道。 “去景兴路鹏程小区。”女人说道。 听到这个地址,司机皱了皱眉,去那边要经过两个容易堵车的点,路还远。 “不去。”他丢下这两个字,便关上车门扬长而去,将这对母子甩在路边。 这种关头被拒载,女人面上明显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她肩上的背包有点重,塞满了东西,肩带直往下滑。 她往上掂了掂背包,又抻着脖子往路边看了看,发现暂时没有出租车过来,她心里难免有点慌。 今天她已经担心了一天,要不是有孩子,她感觉她都快撑不住了。 正在焦急之际,一辆黑色轿车滑行过来。 车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和气地朝她招手,说:“嫂子,快上车吧,我跟你家金宏是好哥们。他临时改主意了,让我过来接你。” 他这张脸挺有欺骗性的,笑咪咪的样子看上去人畜无害。 女人还以为这人真是金宏的兄弟,她又急着离开这里,便牵着儿子走向车门。 车门打开后,她一眼看到,车上竟然还坐着两个男人。 她心里暗觉不好,这些人恐怕不是好人。她丈夫躲的说不定就是这些人。 想到这儿,她赶紧带着儿子往后退,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找车,你们走吧。” 她脸上的惶急已掩藏不住,车上那几个人原本只是怀疑她要跑。现在看到她的表现,就知道了,金宏应该真有这个打算。 开车那人马上朝着后座两人使了下眼色:“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拖上来。” 后座两个人赶紧跳下车,留着黄头发的小伙先抓到那女人,另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伸手去够小男孩。 女人奋力挣扎着,这时驾驶座上那个大汉也要过去帮忙,想跟那小伙配合着一起将那女人拖到车上。 但他才关上车门,就看到一个同伴被人抓到一边,并且按倒在地,还有几个人也往他这边跑过来。 打头那个女孩居然就是采访他们的记者! 这时他就算再没脑子,也知道他们中计了。刚才采访他们的人哪里是什么记者,应该是警察吧? 早就听说容城市的警察厉害,他们老大最近就是想干点事,以杀杀这些警察的气势,哪想到,警察居然到这儿来等着他们了?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他顾不得那俩同伴,转身就跑。 那三十多岁的男人也看到情势突变,顾不得再抓那个小孩,丢下那孩子慌不择路地冲过了马路。 他原本想冲到车上开车离开,但杨信刚就在半道等着,想去开车就得从杨信刚那边过。 眼看还有其他人往他这边追,他没有选择,只能选没人追的方向跑。 但他才跑出五六十米,就被一个栅栏围墙拦住了。 那道栅栏高约一米八左右,这个高度,他是可以翻过去的。 追兵将至,事不宜迟,他马上踩着一个横栏往上爬。 他爬到栅栏上半截,只要伸腿跨过去,就能远离这边。 但他刚抬脚,衣服就被栅栏尖勾住,他想伸手把衣服从那栅栏尖上扯下来,就在这时,有两个人先后扯住他两条腿,在下边笑着问他:“跑得挺快啊,再跑一个试试?” 男人快气死了,他衣服还勾在铁栅栏上,两条腿又被俩壮汉抓住了,让他拿什么跑? “怎么不跑了?”先前说话的人还在故意气他。 “你特么的……”男人刚想开骂,身后那俩男人就把他往下扯了扯。他肚皮被铁栏杆蹭得生疼。 那俩人就势将他从上面拉下来,男人被掼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一副银色手铐就被人铐到了他手腕上。 他气鼓鼓地,犹如被抓到水面的鱼,呼吸时肚皮一鼓一鼓。 毕怀宇踢了他一脚,斥道:“什么东西啊,敢在大街上抢小孩,是不是以为你们这帮人没人管了?” 杨信刚跟他说:“先把人带走吧。”他这样说,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伙人到底有几个。 并不是说那车上有三个男人,来的人就只有三个,到底几个他们也没法保证。 毕怀宇将这男人从地上拉起,带着他往警车上走。 这时那个坐在驾驶位的大汉也被逼到了一道围墙旁边,其他方向都有人拦截,他没法过去。 只有这里没人挡路,因为这边有一座工厂,厂子与街道之间是一道高达两米七的墙。 这个高度,可以拦住绝大多数人,但拦不住他。 看着身后追过来的三个人,大汉狞笑一声,跑动速度加快。接近墙跟时,奋力向上一跃,两脚再往墙面上蹬。 按照他的经验,他会顺利扒住围墙顶部,翻过这道围墙,他就自由了。 他身体冲到半空,脚却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一样,蹬到墙上。 陈染在没有什么特别准备的情况下,就将身体拔高,原地起跳,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道,向那大汉腰侧横着踢过去。 那股力道砸过去时,大汉感觉自己的呼吸像凝滞了一样,“呯”地一声砸到地面上。 但他体力堪称强悍,重重地摔倒在地,还能在很短的时间里从地上爬起来,打算向陈染反扑过去。 这时石林和郭威也到了,有他们两个人在,陈染没必要再出手。 石林和郭威实力都不俗,拳脚与那大汉相接之时,能听出“呯呯”的声音。 三分钟过去,石林终于将这人撂倒在地,郭威顺势给对方戴上手铐。 在十几分钟的时间里,试图抢劫金宏妻儿的三人小组全部被陈染等人抓获。 他们把这大汉带回警车旁边时,杨信刚跟陈染说:“那小黄毛在车里关着呢,三个人齐了,咱们这是不是得撤了?” 他这句话才说完,那大汉竟咧嘴冲着陈染等人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郭威感觉这个人笑得很邪门。 “哈哈,我乐意笑就笑,用你管啊?”大汉很嚣张,面上带着几分得意,又有几分要看好戏的神色。 石林表情变得严肃,转头向四周张望,手已放到了枪套上。 大汉的异常让他产生了警觉,凭直觉,他感觉这边的事儿还没完。 郭威先看到大汉得意的笑,又看到了石林握枪的手,他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马上也转头向四周张望,乍看起来,四周跟刚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些车。 至于人,早在他们刚才开始行动的时候,路人全都跑了。 就在这时,有个身穿皮衣的男人从一辆车上钻出来,他手拿一把枪,眼神冷酷,离这边还有二十米远时,那枪就被他举了起来,向这边瞄准。 他甚至还戴着黑色皮手套,配合他那身黑色皮衣和手上的枪,看起来很酷。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0节 如果有路人从这儿经过,或许会以为,他们在拍警匪电视。而那个枪手,就是扮演匪徒的人。 那人脚踩着黑皮鞋,薄唇紧抿,枪口微微上挑,眼睛眯起,手指一动,下一瞬就会叩下扳机。 他觉得,只要他这声枪声响起,对面那几个便衣警察至少会倒下一个。 等到那些人乱起来,他大可以再击中几个,随后再将自己的人救走。 枪声响了! 随着那声枪响,还有两把“咻咻”飞过来的匕首。 皮衣男人手捂着肩膀往后歪倒,倒下之际,他还想不明白,事情怎么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中枪的为什么不是对面那些人,而是他自己? 他特意躲在一辆车里,之前那女记者敲车的时候他都没吱声。 按理来说,他突然下车,那帮警察应该都想不到,怎么竟然都有准备? 他以为,他会像电视中的冷酷杀手一样,对着街对面那帮人一顿乱杀。等那些人都倒下之际,他再冷酷地拿着手枪,恍如上帝一般,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些手下败将,再丢下几句冷酷的词,将他的人救走…… 然而这一切不但没实现,还反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陈染他们围过来的时候,他还躺在地上,面朝天,喃喃自语着。 郭威看到自己飞出来的那把匕首钉在男人大腿上,心里觉得很过瘾。 他练了这么久的飞刀,总算有了用武之地,这种感觉实在太爽了。 有这么一回,够他吹一辈子的。至于说责任,自然是没有的,刚才那枪手随时都要对着他们开枪,都这时候了,他们用上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瞟了一眼陈染扎在枪手手腕上的短匕,郭威知道,自己的功力距离陈染还差得远,还有得练呢。 石林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满意地抿了抿唇,这时有刑警过来报告,说他们把周围的车全都搜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隐藏人员。 石林先看了眼地上男人的情况,感觉这人生命无大碍,便站了起来。 “陈染,跟你合作真痛快。希望下回还有机会。”他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郭威在旁边瞧着,心想谁跟陈染合作不痛快啊? 这时那皮衣男人还躺在地上喃喃自语着,郭威有些不解,抬头问陈染:“这人是不是脑筋不正常?” 陈染摊了下手:“谁知道?可能吧,脑筋正常的未必会干这种事儿。” 没多久,那几个男人都被送到车上拉走,金宏妻儿早已被刑警护送到了刑警大队。 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陈凌枫还陷在震惊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跟舒凡说:“你掐掐我脸。” 这个要求舒凡特喜欢,他用了力气,在陈凌枫脸上狠狠掐了一把。 陈凌枫终于缓过劲来,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细节。 他亲眼看到陈染从短靴里抽出匕首,随手一甩,那匕首就扎中了枪手的手腕。 陈染的视频他看过许多遍,但那些视频再怎么好看,都比不过亲眼目睹的效果来得震撼。 他正色道:“凡凡啊,我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我要去跟我小叔说,我这几天就进部队。” 舒凡低头,看看他的脚,说:“你就算受刺激了,也不用这么急吧,至少得等脚上的伤好了。” “刚才把那碰瓷老头拖出来,你这伤就得加重了,我看至少得等半个月。” “那不行,我得跟我哥说一下,让他帮我问问,哪有特效药,得快点好,这太耽误事了。” 舒凡拿他没办法,抱怨道:“行吧,你是爷,你爱怎样怎样吧,真是没治了。” 第100章 掌舵人 隐藏的别墅 晚六点, 河西区刑警大队。 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大队讯问室里全都进了人。 讯问室门开着,有警察进来给那几个刚关进来的人都取了指纹。看着按满了指纹的指纹卡被人拿走, 交给等在门口的几个警察,黄毛眼睛连连向外看。 这时陈染从走廊上走过来,站在那几个人面前, 有人马上跟她说:“这几个人的指纹都取好了。” “小朱, 你带人先抓紧时间把这些指纹都处理一下,跑跑库,做完后把所有相关资料都打印出来, 一会儿要用。”那女警把那几张指纹卡都看了看,又把那些纸交给其他警察。 从这些人对话的情况来看,黄毛判断出来,这个假扮记者的女警在刑警队里说话很有份量,这么年轻,居然能让那些年纪大的男警察听她的? 之前在幼儿园门口, 他还把她当成真的记者, 连他住在哪个小区都说了出来。 现在回想, 他感觉自己真是个傻子。 他转头看看四周, 对面墙上有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看情况这肯定是警察审讯他们的地方,几个同伙都没跟他关在一起,大家想对下口供都没办法。 他心里纠结着,以后过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审他。但他等了一个小时, 都没有人,只能从门缝中看到有警察不时经过。 任队他们确实没有马上就对他们几个进行审讯,他们打算通过指纹深挖一下, 看看这些人以前都干了什么事,了解得深入一些,审起来会更容易。 至于那个受了枪伤和刀伤的皮衣男,已被送到指定医院医治,有警察过去负责看守。 他的指纹是陈染在路上取的,那张指纹卡此时就在痕检室里。 小朱、周浩和另外两位痕检正在抓紧时间筛查着这几个人的指纹,关于黄毛的信息已被打印出来。 有整整六页,小朱特意用订书器将那些纸张装订到一起,还打印成数份。 陈染进来时,小朱等人已经查到了两个人的信息。一个是黄毛的,另一个就是翻墙大汉的。 至于那个试图跳栅栏的男人,库里没有他的指纹。但这并不等于他没犯过案子。 “皮衣男的信息呢,查到没有?” “暂时没有,从今天现场的情况看,这个人在作案时可能会戴手套。不管是为了装酷还是其他原因,这样做都会减少留下指纹的可能性。”一名痕检说道。 梁潮生亲自带着任队等人过来了解此事,石林和市局的齐副局也在。 听到这里,石林说:“这个人用过的枪支和子/弹我们都带回来了,稍后会让人做下检测,或许能从这方面得到线索。” 梁潮生点头着:“那把枪我也看了,不是制式的,应该是由某个有制枪能力的人私下造出来的。” “子弹造型与常见的制式子弹也有区别。我觉得这方面我们必须得深挖一下,存在这么个能造枪的人和作坊,对社会的潜在威胁可不小。” 葛万钧对各种枪支型号都很熟,也赞同梁潮生的意见。他正色道:“这个枪支来源必须得查清楚。如果造枪作坊在外地,我们有必要派人去外地找当地警方协查。” 这个案件性质很严重,胡总手下的人竟敢对警察下手,当时石林和陈染等人如果没有及时反应过来,幼儿园门口肯定会有警察中枪。 这件事无论哪个领导都是不能忍的,这是对容城警方极大的挑衅。 涉及到枪支无小事,涉及到团伙袭警并伴有绑架等罪行更不是小事。多方面叠加之下,这个案件目前已成为容城市最重要的一件大案。 不知多少人都关注着这件事,因为最近几年内,都没有发生过歹徒在大街上对警察动枪的案件。这个胡总和他手下的人是怎么敢的,还敢对警察展开挑衅和报复行动? 所以齐副局听说这件事,马上就来了河西分局。 话题进行到这里,石林再度开了口,说:“制造枪支的地点极有可能在外地,我隐约听说麻县那边可能有。” “我可以再出一趟差,过去找相应地区的警方合作,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制枪窝点挖出来。” “不过这个案子河西分局的人全程参与,最为熟悉,所以梁队这边最好能派一个人与我同行。” 其实他挺希望陈染能跟他一起去,因为陈染是个难得的多面手,在指纹比对上还有着极为突出的能力,无论哪方面出了情况她都能应对。 但齐副局完全不这么想,陈染即将认亲,可能把这几个人嫌疑人审完,再收收尾,认亲就可以开始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没有让陈染去外地出差的打算。 再说陈染也不是市局的,她的去留他不适合直接插手。 “梁队,你看派谁去合适?”齐副局把决定权交给梁潮生。 梁潮生可不知道陈染要认亲,但他也希望陈染能留在队里,最近几个分局合作的清积案行动也离不开陈染,所以他完全没有把陈染派出去的打算。 他想了下,转身问任队:“老任,如果需要出差的话,你能不能跟石队一起去?” 石林多少有点失望,但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来。 任队倒是不介意,这种事梁队让他去他就得去。 “如果有需要,我就走一趟。我觉得石队说得对,咱们容城存在这种窝点的可能性很小,可能就在外地。” 他已经做好了打算,想着稍后回家收拾下行李,再把家里的事安排一下,就跟石林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梁潮生便道:“审讯可以再等等,华叔那边还没有行动,估计快了。” 晚八点半左右,一中队的华叔终于带着人返回刑警大队。 此时天早已黑透,华叔进门时,身上沾了不少灰,头发好像被火燎过,有一束头发被烧焦了,散发出烧头发的味道。 齐副局已离开分局,石林和葛万钧还在,他们对于华叔的状况都不吃惊,因为华叔在返回的路上已经向梁潮生做了汇报。 “可算回来了,没有伤亡就是最好的,金宏也带回来了吧?”梁潮生围着华叔转了一圈,看出来他只是被火燎到了,并没有大碍,便放了心。 “带回来了,我们还抓到了伍胜利。” “他把照相馆的门从外面锁上,在门外泼汽油,打算火烧照相馆。要是真着火了,照相馆一家人和金宏都得死。”想到当时的凶险,华叔心有余悸。 当时他们要是没有照相馆外埋伏,容城市就又多了一场惨案。这场大火一旦烧起,照相馆和周围几个门市房全都会受到波及。 照相馆分上下两层,即使关门,楼上也有人住。其他门市也有这种情况,开店的人可能就住在店里,这时候如果起一场大火,死的可能就不只是照相馆那一家人了。 华叔继续交代当时的情况:“梁队,金宏进去后没作案,可能他去了就是走个过场,打算在楼下转一圈就走。我们提前在照相馆里留了人,他当时做了什么,我们的人全看到了。” “他开锁进来的,声音很小 ,也不知道我们的人在,进去之后就在门口站着,一直盯着门外,可能也猜到会有人跟踪。” “不过他低估了伍胜利等人的狠毒,没想到伍胜利会把他和照相馆一家都锁在里边,还要放火。幸亏我们在外面也放了人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那种可能性,梁潮生等人也不禁后怕。 石林沉着脸说:“胡总这个团伙必须得好好查一查,这帮人胆子太大了。” 梁潮生已经看过了小朱等人跑库的结果,点头道:“确实很狂妄,从指纹比对的结果来看,这伙人都有多次做案的历史。” 事实确实如此,有两个人的指纹与七八件积案有关系。随着他们被抓,那些积案自然就不再是积案了。所以这一次行动的收获是很大的。 当然,深挖一番,梁潮生相信,肯定还会查出来很多事。对此,他拭目以待。 葛万钧在旁边说道:“看来,金宏这几次作案,的确有被胁迫的原因。他这次又被伍胜利坑了,那伙人还试图将金宏妻儿绑走。所以我想,咱们不如先对金宏进行审讯,他应该更愿意交待。” 这个提议梁潮生觉得不错,马上同意了,石林也没什么意见。 因为案子重要,他们都去了关押金宏的房间。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1节 金宏戴着手铐,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到有人进来,他抬头瞧了一眼。 他对于警察的等级制度很熟,看了眼这些人的肩章就知道,这些人在警队的级别都不低。这么多级别较高的警察一起来到讯问室看他,他便猜出来,警队对这件案子一定很重视。 那些警察依次走进来,又在他对面坐下,一个女警坐在右侧,她面前摊着一沓纸,手上拿着笔,估计是负责做记录的。 金宏的眼神始终追随着这些警察的身影,没有任何回避的表现。陈染观察了一会儿,就看出来,金宏应该是愿意跟警方合作的,不然就不会是这种表现。 她能看出来的事,在场的几位老警察自然也看得出来。 梁潮生坐下之后,跟旁边的一个刑警说:“你去,给他倒杯水喝。” 金宏从中午就没喝过水,此时嘴唇干得起了皮。看到那年轻刑警把水杯端过来,他并没有拒绝,双手捧着端起来,很快就把那杯水喝没了。 梁潮生这才微笑着说:“金宏是吧,你妻子和儿子现在都已经安全了。他们都在警队休息室里,刚吃过饭,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金宏身体立刻坐直,明显很惊讶。这件事没人告诉他,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事实上,从下午幼儿园放学后开始,他就一直在等他妻子的电话和信息,但一直没等来,他还以为他妻子和儿子可能出了意外。 现在看来,警方的人可能已经掌握了伍胜利那伙人的行动计划,并提前作了布置,甚至还救了他妻子和孩子…… 一时间,他眼中情绪很复杂,嘴唇抖了抖,沉默片刻后,他说:“我可以给我老婆打个电话吗?” 梁潮生偏头看了下旁边的年轻刑警,示意他把金宏的电话暂时还给他。 当着这些警察的面,金宏拨通了他老婆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他老婆一下子就哭出声,估计这个下午她没少担惊受怕。 通话时间不长,大概两分钟之后,金宏挂断电话,再把他那部手机交到刑警手上,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既然都找到了,我做过的事我也认。就是希望,你们以后能帮忙安顿下我老婆和孩子。” “放心,你老婆和孩子的事儿我们会考虑,暂时会把他们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胡总团伙都落网后,再把他们送走。”梁潮生同意了。 金宏明白,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是不可能被放出去了。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这次警察没参与进来,他老婆和儿子都得被抓走。凭那些人的过往行为,他们娘俩都得被卖掉。至于他自己,可能早就被伍胜利烧死了。 想到这种可能,他也想开了。就道:“我都坦白,4月16日,我把徐继祖给杀了。” “6月16日和8月16日我也作了案,不过这两次只是进入别人家拿了东西,并没有伤人。” 梁潮生笑道:“其实就算你不交代,你做的这些案子我们也知道,不然不会查到你头上。” “你得明白,幸亏我们查到你,不然今天你们一家人下场只会更差。所以你最好把所有细节都说清楚,关于伍胜利一伙以及胡总,你也要把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只有那个团伙成员全部落网了,你妻儿在外才能安全。” 见金宏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示,梁潮生就开始了提问:“为什么要杀徐继祖,你跟徐继祖认识吗?” “认识。”金宏说。“我们以前在一个单位作过同事,当时他帮过我忙,后来他说家里老人病重急用钱,我就借给他一千五,没想到他借完钱三年一分都没还过。” “我跟他要过好几回,刚开始他还说还,后来干脆不接电话,还把我号码拉黑了。我气不过,本来就在考虑要不要弄他,给他个教训。” “春天胡总让人找上我,让我给他们办事,他们给钱。我刚开始不愿意,但他们说,我要是不同意,他们就会把我以前做的事捅到公安局。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刚好徐继祖欠我钱一直不还,还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气我。所以这次我决定先对徐继祖下手,反正都要作案,不如选一个让我恨的人。” “其实我刚开始并没想要杀他,是他喝酒时说胡话,说这笔钱他爱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让我等着去吧。” “我好心把钱借给他,他却把我当成冤大头,我当时越想越气,看到旁边有个木头锤子,就砸到他脑袋上了……” 听到这里,梁潮生等人都挺无语的,徐继祖这么干实在是够遭人恨。事实上,在他们处理的各种凶杀案和伤害案中,因为一方欠钱不还的比例并不算少。所以,徐继祖这种人也不是个例,被人杀死,纯属活该,自己作的。 所以,哪怕他是受害人,在场的人也没法对他有什么同情的想法。 “6月和8月的案子,你为什么没对那两家受害人动手,我记得其中一家在你入室时都在家睡觉,你并没有伤害他们。”葛万钧问道。 “我动他们干什么?无冤无仇的。抢到东西,完成伍胜利交代的任务就行了,做那些多余的没用。” “这些案子都是伍胜利他们让我做的,地点他们不管,但一定要在特定日期作案,为了就是给人造成恐慌。至于他们让我放的杂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必须要放。” “那你选这些地址有什么规律没有?”任队问起了这个话题,他想印证一下,陈染和石林之前对地址的猜想是否跟金宏所想的一致。 金宏不假思索地说:“杀徐继祖的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因为恨他,又得必须选一个人下手,就选他了。” “后来我想着,徐继祖家住在立人小区,那后边再做案,就按‘人面桃花相映红’这个规律往下选址吧。那句诗在我最近练的字帖上,正好看到,就用上了。” “怎么,你们不会连这都猜到了吧?”金宏这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这些警察既然能锁定花满楼照相馆,提前得知他的计划,那是不是说明,警察全都提前推理出来了? “你说呢,要是没有猜到,能找到你吗?” 梁潮生这个回答让金宏产生一种无力感,他这个选址规律是灵机一动想起来的,他以为不会有人把这个规律猜出来。这些警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无力的同时,他又生起一个希望,既然这些警察能力这么强,那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把胡总那伙人全部抓获? 既然如此,他必须得配合,把自己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 想到这儿,他当即说道:“胡总在万家新城有个别墅,那个地方他一年来不了几回,里边有很多好东西,有古董,也藏了钱,金银珠宝也不少。” “伍胜利那伙人我基本都认识,伍胜利是胡总马仔,容城这边的行动一般都是由他负责。黄毛那伙都是打手,有个爱穿皮衣的也是打手,是打手中的老大。” “他枪法很好,也很爱装,以前在别的地方做过案子,杀过几个人。听说他挺爱看港片的。” 陈染:……别说,皮衣男那番表现还真挺像港片里的反派,估计他以前出手杀人摆足了派头。 应该是成功过,他以为这种成功还会复制,真不知该说这人是自信还是自负。 郭威也在旁边,听到这儿,忍不住嘀咕道:“那家伙真没少看港片,别的学没学会不知道,那个派头倒是学会了。” 他摊了摊手,看上去极为无语。 金宏惊讶地道:“怎么,你们遇到他了?” 任队笑着说:“当然,遇上了,他现在躺医院呢,中了一枪,又被匕首扎了。” 金宏:“……你们没人受伤吗?” “没有,没人受伤。这个我们是不会对你说谎的,关于胡总和那个团伙的事,你再想想,知道什么都要告诉我们,这样对你也有好处你说对吗?” 此时此刻,金宏对这些警察的实力已是心悦诚服,跟这些人合作是扳倒胡总之流最好的机会。 于是他接着说:“那几个人的地址我全都知道,有的人还有两个住宅,每一家我都进去过。” 梁潮生等人被他这番话惊到了,葛万钧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打手,包括伍胜利,这几个人的家你全都进去过?” “当然,我不就是干这行的吗?这世上能难住我的锁没有多少,他们这些人用的锁又不是顶级的,哪能拦住我。我想进就能进。”说到开锁,金宏无比自信。 行吧,梁潮生等人决定尊重金宏在开锁方面的专业性,这毕竟是人家吃饭的家伙。 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大好的消息,如果能直接知道他们的地址,还能进去,那他们即使不对那些人进行审讯,也能查到不少东西。 梁潮生马上说:“那你把这些人的姓名地址写下来,稍后我们会去搜查。” “你交代的事情越多,对破案越有利,对你自己也有利。这是立功行为,我们会把这些情况记录在材料中,一并提交上去。” 对于这个说法,金宏挺愿意接受的,他才二十九岁,他也不想死,能判死缓也比死刑强。。 郭威反应很快,梁潮生刚说完话,他就把纸笔送到了金宏面前,示意他在上面写字。 金宏在书法上面的确下过功夫,写出来的字挺有力度,也好看,虽然比不上书法家,但在普通人中,绝对算是个写字好的人。 看了看纸上所列的七处房产,梁潮生等人都挺高兴,有了这张纸,真是省了他们不少事。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葛万钧说:“咱们还是先派人去一趟万家新城,看看胡总的别墅里都有什么。” 因为牵涉到安茹一案,胡总本来就被通缉了,所以他们想拿到搜查令是轻而易举的事。 只不过他们以前不知道胡总在万家新城还有一处房产,所以没去过。 考虑到胡总家里有古董,他们这些门外汉就算看到古董了,也不认识那些古董都是什么,更不会知道这些古董的价值,葛万钧就提议道:“梁队,我建议先联系下肖专家,看看他能否跟我们一起参加这次搜查?” “有他在场,别墅里任何古董都不会轻易错过,也不会在不小心的情况下,对某些古董造成破坏。” “行,我联系他试试吧,就是今天有点晚了,他有没有时间还不能确定。”梁潮生表示同意。 陈染就在旁边,她听肖明非说过,他妈妈今天会到达容城,这个时间,肖明非可能在陪他妈妈。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在家里还是在其他地方。 肖明非下午三点半到达火车站,他在火车站等了二十分钟,成功接到了他母亲李越。 “妈,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容城是大城市,什么都能买到,这些吃的你带着不累吗?” “累是累,那不也得带吗?有些东西是我自己做的,你们年轻人都不会,买现成的没那个味儿。” 肖明非开车带着李越回了家,进门后李越提着东西直奔厨房,手上忙碌着,嘴里也没闲下来,跟肖明非说:“这次路不算近,没法带螃蟹,真要带的话,就算带到地方也得臭。我给你做点蟹黄豆腐吧。” “那就做吧,挺长时间没吃到了。”肖明非不算爱吃这道菜,但他在食物上面不挑剔,李越提出要做,他不会打消对方的积极性。 他自己也系上了围裙,去厨房帮着摘菜。 李越手脚还算麻利,不到一个多小时就做好了三道菜,肖明非自己也做了一道他妈妈爱吃的糖醋小排。 看到排骨上撒的芝麻,李越开心地说:“你这手艺还进步了,看来你自己住没少做菜。” 肖明非不是话多的人,但母亲难得过来一趟,还是问起了家里的情况。问到他爸时,李越一脸嫌弃:“你爸那人有什么好说的?一天最爱跟一帮老头讨论国家大事。要不是会做点饭,我都不想看他。” 肖明非并未说破,他知道这就是他爸妈的相处方式,嘴上总是唠叨,实际上真有什么事,双方会互相挂念。 饭后肖明非说:“我洗碗,你去歇着。这两天我带你出去逛逛吧,容城这几年变化挺大,有的地方还保留着原样,最近几年可能都得拆。你这次来了顺便就去瞧瞧,现在不去,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 李越听了,发了一会儿呆。近些年城市变化很快,几年不回就变样了。 很多儿时去过的地方都找不到以前的样子,只存在于记忆中,仿佛属于他们的时代也在慢慢走远。 一时间她情绪有点低落,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跟肖明非说:“那你去洗吧,我看看你这儿还缺什么,明天去买点。” “别看了,我这儿东西都齐了,什么都不缺。”肖明非大了,不希望他妈去他卧房和书房。 “你看你那样,好像谁爱动你东西似的?不看就不看。”李越干脆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一本小说,斜倚着靠枕看起来。 肖明非洗完碗回来的时候,往书上瞧了一眼。看那厚度和封皮样式,有点像是学校门外一个借书摊上租的那种言情小说。 那些书摊也有一些社科类书籍,他偶尔会过去看看。 学校有不少女生会进店里租书,听他们议论,好像是五毛钱能租一本。 他伸手把封面翻过来,看到了书名,《跨越时空的爱恋》 李越把小说从他手上拿过来,白了他一眼,继续看小说。 肖明非以前真不知道母亲会看这种言情小说,这倒无可厚非,人总要有个消遣。但他想到刚才母亲情绪有点低落,人上了年纪容易怀旧,他想逗逗她,就说:“妈,别老看这些书,我给你找几本吧。” “看这个怎么了,我半辈子跟数字打交道,好不容易退休了,看点轻松的小说消遣下不行,法律都不管,你管?”李越说。 肖明非笑了笑,没争辩。 李越跟儿子关系一向好,平时也不舍得跟他说重话,这时见儿子不说话了,她不由得反思,刚才跟肖明非说话的语气是不是有点重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2节 这孩子从小就独立,自己的事儿都自己解决,话也少。难得愿意跟她多说几句,她可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 于是她放轻了声音,说:“行吧,你这儿有什么好看的书,你帮我挑一下我看看。” 肖明非在书架上看了看,找出一本《资治通鉴》递给她。 李越只看了一眼,就要倒下去的样子:“不要这个,太高大上了,给我找个通俗点的,这个我看着累。” 肖明非看出来她现在不想看,就又拿出一本《红楼梦》。 “再换一个,这个我看过好几遍了。林黛玉孤苦无依,被吃了绝户,我看一遍难受一遍,我现在不想看。”李越本想配合一下,奈合儿子挑的实在不中意。 她想着要不凑合着从他那些考古书里挑一本感兴趣的翻翻得了。 这时肖明非问她:“《一个壮汉和一百个男人的故事》,这个你看不看?” 李越眼睛一亮,惊讶地说:“儿子,你还有这种书?拿来我看看。” 肖明非笑着从书架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书,放到李越手上:“既然你感兴趣,你就好好看吧。” 李越看向封皮,看清上面的字那一刻,她拿起书便拍向肖明非后背,将手上那本《论语》朝儿子身上敲过去。 “你这小子,敢骗我,真是打少了。”话是这么说,李越却忍不住笑了,眼尾细纹显露出来。 她也明白,儿子这么做是为了逗她开心,这份心意比什么都强。 就在这时,肖明非的电话响了,是梁潮生打来的。 在这个点联系他,肯定是有事。 肖明非问道:“梁队,是不是有什么事?” “对,肖专家,我们一会儿要去一个别墅搜查,据传别墅内部有不少古董。这方面我们是门外汉,还得请你帮忙,不知你那边方便吗?” “方便,我马上出发。”肖明非猜测,这种搜查行动,陈染也会去。 这两天他一直没见到陈染,有机会见一面,他自然是愿意的。 “妈,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关好门,现在我得走。” 李越也知道肖明非很忙,她挥了挥手:“你去吧,我在家看小说,不用你陪。” 第101章 掌舵人 密室寻宝小能手 出发之前, 梁潮生等人去讯问室走了一圈,除了金宏,今天抓的另外三个人也关在河西分局, 还有一个皮衣枪手在医院。 梁潮生带着几个老刑警进入讯问室之后,就像进入自己办公室一样,互相递烟, 并不着急说话。好像他们过来一趟, 并不是为了讯问,只是借着这个地儿抽根烟一样。 黄毛记不清自己等了多久,每次有人在门口停留, 他都以为警察要过来对他进行讯问。 但每一次都不是,那些警察就算进来,也就是看看他的情况,什么都不问,转身就走。 他们这么干,就好像把他这个讯问室当成了一个点卯打卡的地儿了。 连续多次下来, 实在太搞心态了, 把他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都快击垮了。 这次又有几个警察进来, 还有几个等级较高的, 看到这些人就站在前面,黄毛眼巴巴地往那边瞧过去。他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像先前那些警察一样,过来点个卯就走人。 任队等人没错过他的表情,他们也知道, 现在他们所采取的手段有点类似于熬鹰。对于耐性极强、心理强悍的歹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作用。但心理不是特别强大的,就容易中招。 看这个黄毛的表情,任队和梁潮生他们也知道, 时候差不多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番,梁潮生先把烟头掐灭,坐了下来。 其他人也像他一样,终于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开始对黄毛进行讯问。 “姓名?”任队问道。梁潮生等人坐在旁边旁听,由任队担任主审。 “王春生。”黄毛表现得挺配合。 他等得时间太久,再看到任队等人手上拿的一沓资料,心里更没底了。他到底年轻,一番折腾下来,心理防线已接近崩溃,巴不得警察早点审完,把他送到该去的地方。 “胡克俭认识吗?你们几个,谁跟他关系近?”又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任队直接提到了与胡总有关的问题。 他们已派人开车去接肖明非,等肖明非到了,他们就打算出发去万家新城胡总的别墅。所以任队先把讯问的重点放在与胡总有关的问题上。 “胡克俭?谁?”听到这个名字,黄毛王春生一时没反映过来任队说的人是哪个。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警察问的胡克俭不会是他们大老板胡总吧? 提到这个人,他可就不太敢说了。 他小心抬眼,望向任队和其他人,打算装糊涂蒙混过关。 任队一看他这表情,就猜到,黄毛应该知道他问的胡克俭是谁了。对这个人黄毛可能心存畏惧,不太愿意交待跟此人相关的问题。 他们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任队不急不缓地瞧了他一眼,开始翻动手上那一沓纸。这些纸上记载的,都是跟黄毛有关的情况,除了指纹,其他几页都是小朱等人打印出来的。 黄毛做案次数不少,基本上都集中在盗抢打砸案上,没有查到他牵涉到某个杀人案中。 任队拿起纸扬了扬,说:“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事,我们既然过来找你,就是了解清楚了才来的。” “现在问你,是给你机会坦白。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在你自己。”说到这儿,任队指了指墙上那“坦白从宽,坑拒从严”的八个大字。 见黄毛仍然迟疑不语,任队随便翻到一页,开始念:“1995年5月1日晚九时许,容城市河东区利民饭店发生一起□□案件,作案者三人……” 黄毛:…… 他脑袋竖起,盯着那张纸的纸背,再看向那沓厚厚的纸张,心里不由得怀疑,这些警察可能真把他查得底儿掉。 那么多纸,他们到底查出来多少事儿啊? 任队“呵”了一声,又随意地翻出一张纸,念道:“1997年8月8日晚,有蒙面人潜入新城区一户居民家中持刀抢劫。被抢物品包括两个金镯,一个金项链,现金多达两千八百块钱,还有其他贵重物品,包括男女名表各一……” 他把时间地点人物以及被抢走的东西全都念了出来,不可谓不细。 等到他把那张纸拍到桌面上时,黄毛身体一抖,已想起来,这两桩案子都有他的事。哪怕他不是主犯,也都全程参与了。 “我…我……” 任队双臂抱起,冷冷地瞧着他,等这人再度抬头时,任队才道:“说说吧,关于胡克俭胡总,你知道多少?万家新城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房子?是万家新城的别墅吧? 其实黄毛自己没去过,但他一个同伙往那儿运过东西,回来跟他们喝酒时吹过牛,说他在那房子里见过许多宝贝。 所以,这件事黄毛还真知道,只是他那几个同伙以为他不知道而已。 “胡,胡总的事儿,我知道的真不多。就知道他在容城这边有两个房子,一个在市内老小区,是他们家老人留下来的,还有一个就在万家新城。他不怎么过去,听说他来容城,一般都住酒店。” “不过万家新城那个房子不在他名下,在他爸名下。但他爸三年前就死了,房子其实还是他的。” 黄毛感觉自己在这些警察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他有点扛不住这压力,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梁潮生开口问道:“这些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胡总亲信?” “不是,不是,胡总哪能把我当亲信啊?他平时都是让伍胜利给他张罗事儿。还有隋聪,他也去过胡总那里,隋聪喝酒喝多了说漏嘴,我才知道这些事儿。” “我就是个跑腿跟班,真的,他们的事儿我很多都不知道。” 隋聪就是今天在幼儿园门口参与了抢劫的男人,他当时跟黄毛一起坐在后座。在黄毛跟陈染搭话时,隋聪还试图阻止过,只是没拦住。 任队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万家新城那个房子到底是不是胡总的。 金宏的话他们基本上信了,但还需要有其他人的证词来做下确认,这样才好派出大批人手去万家新城,把房子围起来进行搜查。 这件事宜早不宜迟,因为,这些绑匪被抓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那些余党随时都有可能把别墅里的东西转移走。 所以,就算这时天早就黑了,梁潮生等人还要外出行动。 得到了这个消息,梁潮生便跟二中队的老刑警老吴和老林说:“你们两个留下来继续审,深挖一下,隋聪那边有其他人负责,有什么新消息,及时通知我们。” 于是,老吴等人留下,梁潮生带着人回了办公室,等着肖明非到来。 二十分钟后,肖明非被人接到了刑警大队。 肖明非去过万家新城,还去了不止一次。因为那一带住的都是高净值人群,自然有喜欢收藏古董的。他那两次都是被邀请去的,还被主人带着在别墅里参观了一番。 所以,他对那一带别墅的结构有一定的了解。 他在路上就考虑过,那个别墅的主人如果把别墅当成了藏宝室,那别墅里就有可能存在暗格,甚至地下室。 这个别墅区里的房子是统一建的,原本没有地下室,但不能排除有些人会私下挖出来一个。 更有甚者,请人对别墅进行一番改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从原则上说,无论是挖地下室还是改造,都要进行审批办手续,否则基本上都属于违建。 但这世上多的是不遵守规定的人,胡总又不是什么老实人,他要真这么干了,能申请才怪? 肖明非到达刑警大队时,队里的人已经做好出发准备。他一到,就被梁潮生请到自己车上。 那辆车坐的都是梁潮生和葛万钧几位队长,陈染和郭威等人一车,肖明非根本就没看到她,车队就出发了。 万家新城就在新城区的一个景区附近,离市中心有点距离。 车队到达别墅区门口时,保安拦住人想查问情况,郭威跳下车,把证件一亮,说:“开门,警察过来执行任务,叫你们领导过来。” 这个保安是退伍兵,看到五辆车先后停在别墅区门口,在查看了证件之后,又联系了一下保安队长,得到对方同意,马上开门放行。 “26栋在那边,进去了看到岔路先往右拐。”保安开门后又指了下路。 他们来之前看过别墅区的分布图,知道26栋在哪里,但郭威还是道了声谢,返回车上,随着车队一起开往26栋。 刑警大队自然也有擅长开锁的人,杨信刚就会。 别墅是这时常见的欧式风,分三层,车队在门口停下时,别墅里空无一人,里面的灯都没开。 杨信刚拿着开锁工具过去试了试,三分钟都没能打开。他不禁有些惭愧,让到一边,对另一位年轻刑警说:“你来试试吧,这个难度有点高。” 这年轻刑警就是市局的毕怀宇,他平时爱笑,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一到要开锁,他的气质就变了,不到一分钟,只用一根铁丝就将门成功打开。 杨信刚才鼓捣了半天,知道这个锁的难度,正是因为他亲自体验过,这才知道,这个市局过来的小伙实力的确不俗,是有两把刷子的。 门刚打开,陈染就看到,有一个玉雕的弥勒佛像就立在门口玄关处。弥勒佛整体为白玉,其四周用了俏色手法,雕了些葡萄及其叶子。整个佛像高达一米三左右。 肖明非下车后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陈染,她可能忙了半天,没注意到头顶有一小缕头发微微翘起来,看着有点呆萌。 当着众人的面,肖明非不好跟她打招呼,只好随着梁潮生等人戴好脚套,进入别墅。 他们并没有急于进入室内,都站在门口观望,打开灯后,梁潮生先看了下室内的布置。 水晶吊灯亮起来,将室内照得富丽堂皇。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3节 肖明非偏头打量着墙壁与墙壁之间的距离,感觉胡总家里这个距离有点偏小了。 “梁队,这个别墅的图纸有吗?”肖明非问道。 “有,我让人给你拿。”梁潮生知道肖明非是做考古的,虽然他考察的是古墓,但他对于房屋布局也会比普通人敏感。 他们没有急于行动,在搜查之前,他们得让负责铺设勘察通道和拍照的警察进场,将室内的总体布局、部分布局和各个地方的细节都得拍下来,才能进入下一步。 胡总手底下那么多人,说不定哪个人来过这里,所以取指纹和足迹也是必不可少的工作。 肖明非在旁边看图纸时,陈染已经和小朱等人在别墅门口展开了工作,别墅门把手及门口周围所有可能被人碰触到的部位都需要取样。这活不复杂,但是需要极大耐心和一定的时间。 看完图纸后,肖明非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跟梁潮生说:“梁队,一会儿你让人量一量,别墅墙与墙之间的距离与图纸是否一致,我怀疑这些墙体之间有可能做了夹层,或者有暗格。” 梁队也考虑过这一点,事实上,他们以前确实在一些人家里看到过夹层和暗门。不过普通人家做这种准备,主要还是为了藏钱防小偷,或者在遇到危险时,让家人有地方躲避。 普通人都能做,胡总在自己的别墅里做点装东西的地儿,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啊。 别墅应该是经常有人打扫,但不是天天都打扫,低头逆着光看去,能看到地面上有一层极薄的灰,估计这几天没人过来。 地上铺了大块地砖,这种地面情况,用静电吸附仪取足迹是很合适的。杨信刚现在用这种仪器已经很熟了,不再需要小朱在旁边指导。他把郭威叫过去:“过来,咱俩抓紧时间把足迹都取了,给肖专家和其他人争取时间。” 郭威赶紧跑过去,旁边还有一个人负责给他们用光源灯寻找足迹。每找到一个合适的,两个人都要先摆上编号,拍照。再配合着用吸附仪把足迹取了。 新城区和河东区也有几个刑警在这儿帮忙,不过这次过来的主要还是河西分局一二两个中队的人。任队负责指挥,葛万钧跟梁潮生说:“刚才有人已经按肖专家的要求做了测量,不同墙体之间的实际距离比图纸标注出来的偏小,而且有几堵墙的墙体变厚了。” 果然如此! 梁潮生正琢磨着,肖明非又提议道:“这个别墅挺大的,总面积至少能达到四百平以上。这么大的面积,如果还有地下室存在的话,仅凭人的手和眼来检查,有可能出现遗漏。” 石林就在旁边,也知道肖明非的专业,就道:“肖专家的意思,是不是需要用专业设备来做辅助?” “是的,我觉得可以用金属探测仪和探地雷达,两种设备配合使用,效果更稳妥。” “地下十米以下的东西基本都不会遗漏,当然,在探测时,没有任何设备能百分之百地透视地下,误报率也不低,人工监督和检查是必不可少的。” 金属探测仪梁队等人知道,之前他们在天御府工地抓了三个盗墓贼,那些人就用上了金属探测仪。至于探地雷达,这种东西刑警队还真没有。 能有这种设备的,主要集中在考古和勘探单位。 肖明非自然也知道这些事,让刑警队临时调用这种设备,不是做不到,只是要费上一番周折,还耽误时间。 他就道:“这些设备我可以让人抓紧时间送过来,梁队您看有没有这个必要?” “当然有必要,既然检查出墙体有问题,那肯定得上设备。”梁潮生也怕他们用人工检查会有遗漏,万一真漏了什么重要的物件,事后才知道,恐怕想补救都来不及。 这时地上的足迹还没取完,陈染和小朱已经把门周围的指纹都处理好了,几个人已进入室内,开始在一楼窗户周围取指纹。干到中途,陈染直起腰,看着不远处曲折往上的楼梯,她不用想,就知道等在她面前的工作量该有多繁重。 这么大的房子,整整三层,要提取指纹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仅凭他们几个,估计忙一整天,恐怕都取不完。 这时保安队长来了,他来时还带着刚才开门的保安。 这人是梁潮生特意请过来的,目的是让他对这次搜查行为作个见证。 “这个房子平时有人住吗?住户是什么情况,你了解多少?” 保安队长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奈何他看得出来,这次带队的几个人都是大领导,他惹不起。 但这个别墅的主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几番权衡之下,他委婉地说:“这房子平时不怎么来人,偶尔会有个大老板过来,有时候他自己不来,会让手下过来送点东西或者拿点东西。” “老板来的时候都坐在车里,我看不到脸,就算给我照片我也不认识啊。” 梁潮生倒也没逼他,只淡淡地说:“行,那我和你手下的保安来认认人吧,我这儿有他们这帮人的照片。” 他早让人把胡总照片印出来,今天抓的那几个嫌疑人,也被拍了照片,还做了加急,这时都洗出来了。 保安队长此时的表情如同便秘,满脸都是被逼着落草为寇的样子,把不情愿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手下那保安就没他那么纠结,梁潮生让看照片,他就接过去两张,分别看了几眼。 “这个没见过,见过三十五六岁这个男的,看着过两次,一次在9月底,大概是30号。还有一次时间稍长点,我记得当时刚开学,九月十几号吧,到底哪天记不太清了。” “那天好像有点阴天,队长,九月份都哪天阴天?” 保安队长根本不想说那么详细,所以他不想回答这些话。 “我没怎么注意,要不再想想。”保安队长含糊其是地搪塞着。 他们说话的当口,杨信刚终于取完了足迹,肖明非便站起来,沿着堪察通道往一面墙边走去。 那堵墙边摆着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上大多数格子里都放着大大小小的古董,至于是高仿还是真正的古董,就只有肖明非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他先背着双手往博古架上扫了几眼,又把中间一格一个荷叶形哥窑笔洗拿出来瞧了瞧,不时点下头。 “肖专家,这些东西怎么样?有古董吗?”葛万钧好奇地问道。 “这个就是,清仿宋的,挺值钱,市场价不低于十万。” 看着那不大的一个笔洗,葛万钧惊讶不已。他甚至暗暗算了下自己的工资,以他现在的工资水平,他就算不吃不喝,也要攒七八年,才能买下这一个小小的笔洗。 这些黑心有钱人,有时候真想跟他们拼命啊! “那个应该是高仿的,能值几百吧。”肖明非连续指出几个高仿货,梁潮生疑惑地道:“这么说,这个架子上是高仿比较多。” “嗯,是这样,不过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这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这个别墅胡总来得少,平时有事都是让手下上门来拿取东西。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他未必会把一些好的东西摆到明面上。” 肖明非这个解释很合理,梁潮生正打算表示下肯定,这时肖明非却站起来,走到多宝格旁边靠墙打出来的一个立柜旁边。 他伸手在立柜四个面碰了碰,当然为了保护好上面的指纹,他全程都戴着手套,这时候也是。 众人原以为他要把立柜上摆的一个绿陶器拿起来看看,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倒捏着右侧柜板边缘,也不知具体是怎么操作的,那个柜板居然开始向内移动,整个柜体也开始移动。 “陈染,你看看那边。”小朱看到肖明非这番操作,直接用手拍了拍陈染胳膊,示意她也看看。 陈染看过去时,整个柜体开始随着右侧的板向内移动,以左侧板为中心旋转,整体转了七八十度,众人便看到,柜子后面的墙上居然真有暗格。 柜子一被挪开,那些暗格就露出来一部分。 看着那一个个卷起来的古雅宣纸,肖明非情绪上来了。他拿起最上面一幅画,打开来看了看,片刻后就放下了,说:“从纸质和落款等情况看,这幅画应该是明末清早期的。” 说到这里时,肖明非不免痛心疾首。 这种年代的画,在图书馆都得放在恒温恒湿能避免虫蚁咬啮的环境,谁敢把画丢在这种环境里? 连续看了几幅,肖明非都快要爆粗口了。 看他表情有渐渐暴燥的趋势,梁队和葛万钧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个别墅里有价值的东西可不少。 他们让人抓紧时间过来拍照,另有人负责在旁边填写物资清单,每找出一件都得记录在册。 肖明非没有把这些画看完,看了几幅,注意力就放在了墙体另一侧。两堵墙之间隔着道门,他卸下墙上贴着的一个旅游卡片,卡片后有一个按钮嵌在墙体之中,肖明非按了一下,一道宽约三十厘米高约100厘米的小门竟然从墙体上弹了出来。 “保险柜?!”看到灰色的金属柜门,众人多少有些惊讶。 郭威看着肖明非在短短时间里找到两处隐藏的空间,不禁笑着跟陈染说:“肖专家找东西真快。” “可能是挖墓挖得多,各种各样的机关见得也多吧。”陈染也只能这么猜测。 杨信刚插了一嘴:“肖专家要是有空的话,我得向他请教下,怎么藏私房钱才不会让家里人发现。” 周浩跟陈染一起取指纹,听到这儿说:“不是怕家里人发现,是怕你老婆发现吧?” 杨信刚年前就要结婚,这件事队里的人都知道。 杨信刚笑:“看破不说破的道理都不懂,哥白疼你了。” 众人正在议论肖明非擅长找东西,结果这个话题还没结束,肖明非又连续在两个位置,包括一个角落里,咔咔找到两个藏东西的地儿。 有个地方位置很高,需要站椅子上才能够到里面的东西。 那个位置放的还是大件的瓷器,梁潮生看了,感觉那些东西必须得让手稳一点的人上去,才能安全的拿下来。 但凡摔坏一个,谁知道会损失多少? “我上吧。”肖明非也不放心让别人上。 “那行,肖专家你上可以,让人扶着点,稳妥起见,我让人端把椅子过来。” 郭威在旁边看着,做好保护姿态,另一个刑警已搬了把椅子过来。 椅子看起来挺稳的,肖明非便站了上去。 他从最上一格抱起一个粉彩美人觚,准备拿下来。 这时不知哪个人碰到了什么东西,地面有块砖忽然往旁边移动。 肖明非感到椅子向一侧歪倒,他怕手上的古董摔碎,只能抱紧了往下倒去,同时做好了用自己身体给怀中古董作肉垫的准备。 第102章 掌舵人 代理中队长 肖明非刚发现保险柜时, 梁潮生和葛万钧分析了一下,认为胡克俭或者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接触到保险柜的可能性较大,其他人或许连保险柜在哪儿都不知道。 于是梁潮生让陈染和小朱暂时把其他工作放下, 先处理这个保险柜表面残留的指纹。 胡总犯的事不少,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那就先把他的指纹信息弄到手,以后只要他的指纹入了库, 他们就会找到这个人的去向。 那个保险柜与肖明非后找出来的暗格相距不远, 在同一堵墙上,直线距离不到两米远。 小朱挨肖明非要近一点,肖明非椅子向他这边歪倒时, 小朱正躬着腰用光源灯往保险柜上照。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肖明飞身体已经开始向下坠落,眼看着要砸到地上,其他人想赶过来挡住肖明非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有位刑警在旁边站着,帮忙扶着椅子。但他脚下的地砖也移动到一边,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他没站稳, 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等他能稳住身形时, 也来不及去拉肖明非了。 眼见肖明非后背要砸到地上, 小朱手上还拿着光源灯,那是堪察用的工具,他没办法扔掉。 他来不及多想,弯腰往地上打了个滚,一下子滚到肖明非下方, 想用自己身体给肖明非做个缓冲,免得肖明非摔得太狠。 摔着肉倒没什么,就怕摔到脊柱和后脑。 做为刑警, 他见过不少因为摔倒致伤或者致残的例子,所以小朱宁愿受点皮肉之苦,也得帮肖明非垫一下。 这个动作发生在一瞬间,葛万钧他们这时就算过来,也来不及了。 好在陈染也发现了肖明非那边的情况,但她与肖明非之间隔着小朱,等她过去时,肖明非都快砸到小朱身上了。 匆忙之中,她只来得及滑过来,伸手抓住肖明非前襟衣服,止住了他继续下坠的趋势。 这么做不过是不得已时的权宜之计,肖明非肯定会不舒服。所以她马上托住肖明非的腰,再用另一只手托着肖明非脖颈,将他抱住,稍微向上用力,不过几秒,就将肖明非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个过程过于短暂,众人完全没来得及参与,肖明非那边已化险为夷。 葛万钧赶紧过来,把小朱也扶了起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4节 “肖专家,你怎么样?”梁潮生等人过来,先询问肖明非的情况。 跟公安部门的合作,肖明非并没有收多少钱,基本上属于半公益性质。他要是在这儿出意外,他们几个肯定难辞其咎。 肖明非已经被陈染扶了起来,起身时,他面红耳赤,从脸到脖子全都红透了。 “还好,没什么事。”肖明非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 刚才陈染把他托住时,两个人离得太近了。 肖明非能感觉到她呼吸拂到了脸上,也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味道。说不清是什么味,闻到了心跳会加快。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已经有挺久了。 早在鉴宝大赛刚结束时,陈染曾踹飞一个撞向他的摩托车手,随后她在半空中翻了几下卸掉力道,再以一个单膝跪地的动作落地,那时他对陈染就起了莫名的心思。 他妈妈有时候会开玩笑,说他是个小古板。他也知道,在一些人心中,他可能是沉闷无趣且乏味的,一天到晚钻在故纸堆或者古物中,活得不像其他年轻人那么有朝气。 他曾经想过,也许他这辈子就这么活下去了,不会有多少惊喜,生命的底色就是单调的灰色。但陈染出现在他面前之后,却如同刺透浓云的光,让他的生活都多了抹亮色和期待…… 葛万钧也过来询问情况,他注意到肖明非的脸和脖子全都红了,就问道:“肖专家,你确定没事?有没有受惊。” “没事没事,还好,这个美人觚也没事。”借着检查古董的机会,肖明非岔开了话题。 “哦,没事儿就好,还好陈染身手好,反应快,把你托住了。” 梁潮生在旁边瞧着,心想自己最近没必要再想着给陈染介绍对象的事儿了。 郭威就在旁边,歪头时正巧跟杨信刚对上了眼。俩人对眼那一刻,有点没崩住,想要笑。好朋友要是有什么秘密真不能对视,这一对视表情管理就容易失控。 他们几个私下特别八卦,早几天就聊过肖明非和陈染的可能。现在这样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他们到底是当刑警的,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能没有? 也就葛万钧对河西区刑警大队的人和事儿不熟,才多余问这些话。 郭威过去把椅子拖开,众人向地面上看去,有两块地砖此时已向旁边移动了二十厘米左右,露出里面扁平方正的空间。 深度也就二十厘米左右,里面放着两个并排摆放的金属盒子。 特意把东西放在这地方,应该是不希望让不相关的人发现。所以,这两个盒子里可能有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过来,先拍照。”梁潮生招手让人过来。 无论发现了什么,都是需要拍照留档的。拍好了才能打开来查看里面放置的物体。 看着刑警拍照,梁潮生跟肖明非说:“这个别墅里情况可能比我们预料的还要复杂,或许要检查几天才能完成搜查和取证工作。” “肖专家你稍后如果忙,能否把你帮忙借的工具留下,让咱们的人使用几天?” “这当然没问题。”肖明非也知道,公安部门在这儿取证的工作非常繁琐,整整三层,有暗门,还极可能存在地下室。这么大的面积,短时间内真做不完。 他这几天有两节课要上,本就不可能天天过来。 而且他也不能把他妈妈放家不管,最低也要腾出半天时间陪她在容城逛逛。倒也不用天天陪,因为他母亲在容城还有一些亲戚和老友,都要聚一聚的。 相比较而言,他觉得他母亲的生活比他的热闹多了。 拍好照片后,梁潮生让人把一个盒子打开,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个房子的房产证。 “房产证上的名确实是胡克俭父亲,他一直没把房产转到自己名下,可能就是为了规避我们搜查吧。”看完房产证,任队说。 他们之前去过胡总另一个房子查过,那个房子已被租给别人,什么都没查到。之前没查到这里,其实是没想到去世的胡父名下还有没过户的房子。 想到这件事,梁潮生说:“咱们的工作做得还是不够细,如果早点考虑到这种可能,把胡克俭父亲及其近亲属的房产都查一下,或许能早点发觉异常。” 他之所以这么说,不是为了批评指责谁,而是希望底下的人以后要以此为戒,再做调查和排查时,要把工作做得细一些,想得也要全面一点,免得有所遗漏。 除了房产证,第一个盒子里还有几份合同以及其他资料。陈染忙着在保险柜房边取指纹,并没有过来看,只是听人说了几句。 “这个砖到底是怎么动的,刚才都谁碰着屋里东西了?”葛万钧挺关心这件事的。这个别墅里明显存在着一些机关,不算太邪门,但也少见。 毕怀宇指着一个柜板,说:“刚才我拽了一下,想看看下边有没有隐藏空间,这个板真能动,不过没有空间。但是,但是地砖动了。”毕怀宇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刚闯完祸,说话到底不是那么硬气,哪怕并没有人责备他。 听他这么说,郭威就知道,毕怀宇可能是想跟肖明非学。不学还好,这一学就装了把大的,差点把一个大专家给弄摔了。 葛万钧走过去,看到那个板被拽出来半截,出于好奇,他又伸手将那个板推了回去。这一推,地上的地砖也逐渐合拢。 梁潮生瞧见了,有点无语,说:“要不咱们还是先停一下,等肖专家借来的工具到了再继续搜查吧,免得再出乱子。” 他主要是怕他们乱翻时不小心又触动了什么机关,如果仅是摔一跤那倒没什么,就怕底下有大的洞,万一有什么翻板,经过时不小心掉到洞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啊。 有人说小说来源于现实,可事实上,现实中的某些事比小说还要离谱。 不管最后他们是否会发现地下室以及其他隐藏空间,让仪器先上也是个稳妥的选择。 整个搜查和取证工作持续了三天,搜查结束的时候,市局局长也被惊动了,特意与齐副局等人过来瞧了瞧。 看到梁潮生和石林等人搜出来的古玩、字画、玉石首饰以及金银制品时,市局几位领导表情还算正常。 没过多久,梁潮生又让人搬出来两个帆布袋子,袋子打开之后,可见到里面装着一捆捆的人民币。这回,就连齐副局都动容了。这么多钱,胡总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局长,齐副局,我们找人对这些纸币进行了清点,总计二千五百万。一部分藏在地下室,一部分在三楼顶层天花板上方。如果没有探试器,我们想顺利找到这么多东西,恐怕没那么容易。” 葛万钧指向那两个装文件的箱子,说:“这里面有几本账册很重要,记载着胡克俭财务往来的关系,我觉得这个案件需要经侦介入,这方面他们是专业的。” 齐副局看了眼局长,几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齐副局说:“这个案件目前已经不是分局单独能办下来的了,我这边建议让市局接管此案,经侦大队也要介入。梁队,葛队,你们有没有意见?” 梁潮生原本只是要破积案,之前也没想到会牵连到胡总这么复杂的人物。以河西分局的体量,即使让其他分局抽调若干人手配合,也办不好这个案子。 由市局接管最好不过,这样他们可以继续把精力放到清理积案上。 市局支队长这两天就会回来,到时候由他接手此案就可以。 “可以,我这边同意。”梁潮生率先表态。葛万钧也没有什么意见。至于石林本人,他就是市局的,自然要听齐副局等人的命令。 看着刑警们把东西一样一样装车运走,齐副局朝着陈染招了招手。两个人走到人少的地方,齐副局笑着问她:“小陈,你看,胡总这个案子,你们暂时可以不用管了,相关人员稍后都会送到市局那边。” “认亲的事,你看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你父母一直没放弃找你,你爸爸工作特殊,抽不开身,你妈妈每次有假都会去外边找你,这些年光是发下去的传单,就能装好几车。” 陈染心里其实还是有点茫然,因为她没有小时候的记忆,这么多年没见,见面了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但她这次没再推搪,说:“这周末吧,地点看他们的意见。” “那好,我稍后就联系下陈团那边。”齐副局作为旁观者,最近也看到了陈团给他的传单。看完后,他也想早点促成这一家人团圆。 聊完这件事,齐副局特意过去找梁潮生,跟他透了口风。 梁潮生这才知道,陈染居然还有亲生父母。 他惊讶地说:“齐副局,你们瞒我瞒得可真紧,我跟陈染天天在一个地方上班,一点都不知道。” 齐副局解释道:“不是故意要瞒着你,这事也是陈团私下告诉我的。小陈跟养父母关系很好,对认亲这事不算积极,没摸清她态度之前,我也不好乱说。” 梁潮生倒也能理解,想到陈染、陈团,还有前些天被绑架的军事专家陈凌松是一家人,他感觉有点神奇。 陈染明明是个女孩,却能文能武,有大将之风。联想到陈家人的情况,他难免会想到,或许陈染的出色也有基因的关系。 回到河西区刑警大队之后,梁潮生把任队叫到办公室,告诉他:“这几天大家都累,今天让人到点就下班回家。” “明天回来,继续清积案。但陈染那边,周六周日需要休息,这个时间得给她空出来。” “还有,你这两天得跟石林去外地出差一阵子,这一走少说得十天半个月的,多了一个月都有可能。这段日子队里不能一直没人管,你考虑一下,看看由谁来做这个代理中队长合适?” 说到代理队长,任队有点犯了难。 二中队一共12名刑警,老吴老林等人资历比较老,经验丰富,各种各样的案子都见过,应对能力和预审能力都强。 但他们都不够全面,年纪偏大,没法身先士卒带领队员行动。再一个,对于一些新出来的技术了解得不够。 至于杨信刚和周浩等人,年轻,资历浅,压不住人不说,其技能也比较倾向于单一的某个方面。 周浩痕检和指纹做得好;郭威能打,粗中有细;杨信刚应变能力强,擅长与人打交道。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好,但就是没有一个足够全面的,他把中队交到谁手上都不太放心。 其实他前两年就有调走的想法,干刑警多年,他身上落下不少病,颈椎腰椎都不好,有血压高还有胃病,家里人跟他提过好几次了,有意让他转到进出口管理局或其他单位去,这样生活能规律些。 但中队这边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顶上,任队就没跟梁潮生提这事。 其实他现在心里倒是属意陈染,她能力是勿庸置疑的,太全面了。 但陈染工作不足半年,这么短的时间内,能从派出所调到刑警大队当刑警,这个调职速度已是极快的了。 让她现在就当代理中队长,还没有过这种先例。 梁潮生还在等着他回复,他就道:“合适的人选是有一个,其他人多少都差点意思,也就陈染行。” 梁潮生其实也是这么考虑的,但他也知道,刑警大队没有这种先例。所以在下通知之前,他并不打算直接宣布这个决定。 他告诉任队:“你回队之后,跟二中队的人开个会,在会上讨论一下。看看底下那些人都是什么想法。” 他估计反对的人会很少,等会开完了,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宣布这个决定。 周六清早,一辆黑色轿车出现在通往容城的高速公路上。车子来自于盛海,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三个人。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戴着耳塞坐在车后座,跟他并排的中年妇女中等身材,半长的头发梳成髻,用一根黑色的钗子束起。副驾上坐着的人神似陈染,但他脸型较方,面相带着几分威严感。 “中午能见着你爸妈,你爸妈在容城定居了,房子刚收拾好。你要是愿意,高考也可以考到容城。”中年男人回头跟那男孩说。 “容城的大学我没有感兴趣的,过来住一段行。”男孩手里捧着一本汇编语言,听到他大伯跟他说话,这才抬起头来。 后座男孩就是陈团的儿子,他之前在盛海读书,念高三。 跟学渣陈凌枫比,陈团儿子是妥妥的学霸,常年占据高三年组前三名。但他并没有把精力全放在学习上,抽空还自学了好几种计算机语言,已经能通过编写程序给自己赚生活费了。 看着男孩重新埋头在书本中,副驾上的中年男人转回头来。 这几年他们兄弟几个心里其实是有遗憾的,兄弟三个,老大和老三都是行伍之人,老大在军队,老三在武警。只有老二是搞矿的,跟他们俩不同。 但到了下一代,竟然没有一个能像他们一样从武,只有陈凌松干的行业跟军事沾点边,但也是搞技术的。 从齐副局那了解到了陈染的情况,在找回孩子的喜悦之外,兄弟几个还多了另一重欢喜。 他们家终于有人继承老大和老三的衣钵了。 刑警虽然不在部队,但也能算行伍之人啊。 不过陈染的态度让这中年人有点伤脑筋,听齐副局的意思,那孩子什么都不缺,过得还算好。他们就算想补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方面补为好。 中年妇女身边放着个盒子,她不时看向车窗外,到了九点半,她终于耐不住性子,道:“离容城还有多远啊?” “快了,再有半小时就能到”中年男人来过容城,看路牌就知道还有多远。 后座男孩打了个哈欠,他确实困,因为他们后半夜三点就开始收拾东西,出发时天还黑得透透的呢。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5节 第103章 掌舵人 梦中情孩 “大哥, 二哥刚给我打了电话,他再有二十分钟能到,咱们先进去吧, 染染他们还得等一会儿才能过来。”说话的人是陈团,他本名叫陈振海。 这次认亲的地点在陈团家,房子刚收拾好, 家具电器和日用品都买好了, 正准备入住。 陈团本想把规模办得大一点,但齐副局征求过陈染的意见,决定先不要办得那么隆重, 除了必要人员,先不要惊动其他人。 陈团妻子前几天去了外省出差,认亲是临时安排的,她赶不回来,所以这次就由陈团负责招待众人。 陈团儿子陈凌飞以前一直在盛海市读书,今年暑假倒是来过容城, 不过他那时候住的是陈团的宿舍。 这个房子他见过, 当时还没收拾好, 没法住人, 但房屋格局他都清楚,知道哪间是给客人住的卧室。 他知道大伯母舒静雅身体不太好,气血不足,这次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她可能会不舒服, 所以他小声问舒静雅:“大伯母,要不要进去歇会?” “大嫂,我扶你进去吧?”陈团也说。 “没事, 我就坐这儿等。”舒静雅谢绝了陈团的提议,坚持在客厅里等。 她不时望向门口,看到她这表现,陈振江摆了摆手,说:“老三,你让她在这儿等着吧。” 说完这句话,陈振江往四周瞧了瞧,没见到他儿子陈凌松,也没看到老二家的陈凌枫。他们俩最近都在容城,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还没过来。 “大哥,凌松开车去接他妹去了,他们应该一块儿过来。”陈团告诉他。 陈振江点点头,走到窗边,透过窗玻璃往楼下的小区门口望去。 这时门口有动静,陈振江立刻朝门口望去,陈团过去开门,发现敲门的人是对门邻居。 看到门口两个目光炯炯的男人,那邻居吓了一跳,随即面色僵硬地指着手上的袋子,说:“我家就住对门,儿子结婚,给大家分点喜糖……” 虚惊一场……陈团抓了几块糖,道了谢,顺便说了几句恭喜的话,这才重新关上门。 他就没见过他大哥像现在这样忐忑不安的样子,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望眼欲穿,患得患失。 他不禁笑道:“大哥,你不用这样,孩子跑不了。我跟凌松他们都见过,这孩子办事有谱,她说来就能来。” 陈振江坐到沙发上,没吱声,十根手指交错在一起,搭在膝上,浑身上下仍然透着紧张感。 几分钟过后,走廊上又有声音出现,这次可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陈振江再次站起来,舒静雅跟他一样,也望向门口。 “是我二哥他们。”陈团听到门口敲门人的说话声,把人让了进来。 这次过来的人是陈振河夫妇还有他们的女儿,陈振河夫妻俩也有一子一女,儿女是双胞胎,儿子就是陈凌枫,女儿叫陈悠悠。 “哟,大哥,你怎么还站门口迎接我呢?”陈振河是个开朗的性子,想当年也是个文艺青年,追妻时还给妻子写过不少情诗。 他知道他大哥在这儿等的不是他,而是陈染,为了缓和气氛,他故意开了个玩笑。 陈悠悠跟陈凌枫虽然是双胞胎,但两个人性格差异很大,一个喜动一个喜静。陈悠悠进来,礼貌地向几位长辈问候,随即乖巧地坐到舒静雅身边。 “凌松打电话了,说马上到小区门口。”陈团终于接到了陈凌松的电话,他整了整衣服,走到窗边,向楼下望去。 “来了来了,下车了。”兄弟几个和舒静雅都挨在窗边往楼下看。陈团指着陈凌松旁边的女孩,告诉陈振江:“看着小松身边那女孩没?她就是你家闺女。” “我看看。”陈振江的脸都快贴到窗玻璃上了,眼睛紧紧盯着儿子身边的女孩。 但他在楼上只能看到女孩的头顶,看不清脸。 不过这就够了,能看到孩子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就仿佛美梦成真一样。 他妻子舒静雅就在旁边,她也看到了陈染。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从楼梯上走到了门口。 陈团第一时间把门打开,最先出现在门口的,是齐副局。 齐副局也知趣,知道陈家人现在最想见的是陈染。他马上让到一边,把陈染拉到门口,跟陈团说:“这就是陈染,孩子我给你们带过来了。” “赶紧进来。”陈团没让齐副局等人换鞋,连拉带请地把一行人让了进来。 陈染出现在门口那一刻,陈振江夫妻俩的眼神像沾在她身上一样,完全挪不开。 “染染,这就是你爸妈。”陈团给陈染做了下介绍,就让到一边。 “我……我是妈妈。”舒静雅不敢贸然去抱陈染,陈染发现她嘴唇和身体全都在抖,眼眶里的泪也在往外涌。 她本不习惯跟别人亲近,但她看着不落忍,便主动上前一步,抱了抱舒静雅。 陈染这一抱仿佛按下了开关,舒静雅再也克制不住,双臂用力地回抱住她,眼泪终于像决堤一样往下流。 舒静雅哭得隐忍克制,声音不大,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特别激动,陈染有点担心她下一刻就会厥过去。 陈染伸手在她背后轻轻地拍着,明显是在安慰她。陈振江其实也想抱抱二十年没见的女儿,但他怕陈染介意,没敢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这时陈凌松过来了,在陈染头顶拍了拍,同时劝慰着舒静雅:“妈,妹妹真回来了,这回不是做梦。” 陈振江看了看女儿发顶,他也想拍拍,但他还是不敢。 陈团在旁边看着大哥在女儿面前束手束脚的模样,竟头一次觉得这大哥可怜。 他跟陈染到底熟些,就把陈振江拉到陈染面前,跟她说:“染染,这是你爸,这些年他一直挂念着你。你小时候你爸给你做过不少玩具,还给你买了一堆连环画,都在家里放着呢。” 他又从陈振江兜里掏出钱夹,打开后,翻出一张一寸照片,拿给陈染看:“你看,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你爸一直带在身上,没事儿就拿出来看。” 钱夹里带有透明塑料夹层的那一层,夹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全家福,一张是小女孩的上半身照。 陈染看了一眼,就知道照片上的人是她,陈少秦家里也有她童年照,都比这张年龄大,最低也要大上一两岁。 陈染听着舒静雅哭声转低,便叫了声“妈”,随即又转头对着陈振江喊了声“爸” 对于她而言,叫出爸妈两个字多少有点艰难。但她能看出来,这两个字对于面前这对夫妻俩意义重大。 “哎,爸爸总算见着你了。爸爸高兴。”陈振江总算听到这声称呼,激动之下,虎目含泪,顺势在陈染后背拍了拍,总算是近距离触摸到了自己唯一的闺女。 这时舒静雅情绪稍缓,抬头哽咽着对陈染说:“妈妈没有不要你,我跟你爸从来没想过要把你送人……” 陈团感觉她呼吸有点不顺畅,连忙给她解释:“大嫂,放心吧,这件事我请齐副局向染染解释过,她都知道。” 陈染在舒静雅后背拍了拍,点头道:“我都知道,没事了。” 陈振河知道他大嫂身体不太好,怕她再这么哭下去,会哭晕过去,就过来主动向陈染自我介绍:“染染,我是二叔,凌枫那小子就是我家的。” 他妻子也微笑着朝陈染点头,又把女儿陈悠悠和陈团儿子陈凌飞拽过来,让他们也跟陈染相认。 “好了,咱们都坐下说吧,大嫂,你跟染染坐一块,有什么话慢慢聊,以后有得是时间,不着急。” 陈振江就坐在陈染斜对面的小沙发上,视线一直在陈染身上,把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嘴还有手全都看了个遍,看完一遍又看一遍。 舒静雅挨着陈染坐,她拉起陈染一只手,翻过来时摸到了陈染手上的薄茧,又开始难过起来。 他们丢孩子的时间是七月底的一个中午,当天家里闯进来三个人,进门就打/砸。家里只有两位老人,一个是干活的保姆,一个是陈染爷爷。陈染爷爷抱着她从后门躲出去,走到半路时摔了一跤,摔得晕乎乎的,等他缓过神来,孩子已经不见了。 而齐副局帮他们做了下调查,福利院那边接收陈染的时间是当年九月十五号,也就是说,中间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谁也不知道陈染是什么处境。 这事不能想,只要一想,就像在剜舒静雅的心。 万幸陈染被陈少秦夫妻俩收养,还把她养得很好,也送她进了重点大学。 “染染,听齐局说你养父母对你很好,你还有个舅舅和大伯,他们对你也很好,是吗?”舒静雅哭了一会儿,总算能正常说话了。 “嗯,爸妈对我很好,什么事都尊重我,没让我受过任何委屈。舅舅和大伯父一家人都好,你放心吧,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 陈振江能看出来,养父母把陈染养得自信从容又大气。想到这儿,他决定稍后要抽出时间去陈染养父母家里拜访一下。 齐局说过,陈少秦夫妻俩有收养证明,福利院那边也有留档,所以陈染养父母绝对不是买的孩子。对待他们自然不能像对待买家一样。 他也知道,一般人收养孩子,都会首选男孩,尤其是像陈少秦夫妻俩这种无孩家庭,更是如此。所以他有点奇怪,当初这对夫妻会什么会选中陈染这个女孩。 如果有机会见见对方,他想问问。 舒静雅也提到了陈染养父母:“染染,听说你爸前一段中风住院了。他现在还好吗?如果妈想去看看他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愿意?” 她提出这个要求,主要是想感谢下对方这些年对陈染的善待。 失而复得,她现在只希望陈染能够好好地活着。不管是在她身边,还是继续留在养父母身边,只要孩子好好地,无病无灾,她都可以接受。 “我爸已经康复了,过几天就回原单位上班。见面的事,我回头问问他们。不过你们放心,我爸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陈染正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 任队已经和石林去了外地出差,前天她正式成为刑警大队二中队代理队长。 这是二中队全体成员投票投出来的结果。十二名队员,除她之外,其他十一个人全都投了她。 因为大家都知道,陈染跟其他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除了她选谁都不能让其他人服气。 今天休假之前她跟杨信刚等人说过,如果有急事或者重要的工作变动,可以给她发个信息。 她怕队里有事,就跟舒静雅说:“妈,我先看下手机,有点事儿。” “好好,你看你看。”舒静雅赶紧答应,看着她拿起手机。 陈振江哥几个就在旁边瞧着,眼神都落在陈染身上,完全挪不开。 跟陈凌枫和陈凌飞兄弟俩比,陈染浑身上下透着股干练与飒爽的气质。 这种劲儿兄弟几个太喜欢了,他们最想拥有的就是这种孩子。 以前,在他们几家的孩子中,能达到他们要求的,就只有陈凌松一个。 现在又多了一个,还是个漂亮小姑娘,光是看着就让兄弟几个欢喜。 妥妥的梦中情孩啊,谁不想有? 老二陈振河甚至有点嫉妒他大哥了,他家女儿不错,学习工作都挺好,儿子陈凌枫是一路玩过来的,现在还不知道他以后会如何。陈凌松就很优秀了,完全碾压陈凌枫。现在他大哥家里又多了陈染这么出色的闺女,谁不羡慕? 这时陈染已看到了手机上的信息,信息是杨信刚发来的,他告诉陈染,灵山市发来通知,说是有一个歹徒从灵山市坐车来了容城,按时间算,今天大概能到容城。 河西区分局应上级要求,也要派出一部分人手去各个路口设卡排查。二中队要派出四个人,跟附近派出所的人合成一个小组,守住一个路口。 他并不知道陈染今天要认亲的事,只是按照陈染的要求,把重要的工作变动通知她。 设卡抓人吗?陈染还是有点担心的,任队不在,她也不在,她多少有点不放心。 想到这儿她按照时辰掐算了下,确定杨信刚等人此行没有大碍,这才回复了几个字,让他们按上级要求行事即可。 她麻利地回复完短信时,发现舒静雅等人全都在盯着她看。 “不好意思,单位同事刚才发了个通知,现在没事了。”陈染赶紧解释。 “没事没事,知道你在单位很重要。”说话的是陈凌枫妈妈,也就是陈染二婶。 齐副局在旁边笑着跟陈团等人说:“小陈在单位确实很重要,二等功已立了两次,不过都在走流程,过阵子奖章就能发下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6节 “听河西分局刑警大队的梁队讲,前几天小陈被二中队全体刑警推选为代理中队长。这孩子,才22周岁,就算是个代理中队长,也是很了不得的。” 每听一句,陈振河都要惊讶地低呼一声,老大陈振江没有他表现得这么明显,但他也很惊讶。 来之前就知道他这女儿厉害,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能被一个中队的全体警员投票选上去,这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 不仅实力强,还能得到全体队员的信任和看重,这是很难得的。 他顿时生起了后继有人的自豪感。 这时陈振河兄弟几个都跟齐副局说起话来,齐副局知道他们对什么事最感兴趣,就捡着陈染做的事讲了几件。 陈染其实想跟齐副局说一下,让他低调点,奈何陈家几兄弟爱听,她感觉自己再拦着就有点刻意了。 陈凌枫进来后,已经安静半天了,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瞧着。 他妈在旁边瞧见了,就跟陈染说:“染染,你跟你几个弟妹也亲近亲近,咱家这几个孩子都挺好的,你们熟悉一下吧。” 陈凌松主动过来,把陈染从沙发上拉起来,带着她往旁边走。 走路时,他顺手又在陈染头顶摸了好几下,刚开始摸时还小心翼翼,现在摸惯了越摸越顺手。 陈凌枫都憋半天了,见陈染过来,打算跟她说说话。 但他没想到,他三叔家的儿子陈凌飞居然先他一步开始了行动。 那小子拉开书包拉链,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陈染,说:“姐,这是我今年赚的钱,我听人说,收红包可以增福,所以我给你包了一下,你别嫌少。” 他这番话说完,陈凌松都怔住了,更不用提陈凌枫了。 陈凌松还好,他给陈染准备了不少东西,只不过还没拿出来。 但陈凌枫真包不起这么厚的红包,他们家属他最穷,陈凌飞年龄最小,但他是编程小天才,几年前就开始赚钱了,是个隐藏的小富翁。 看着陈凌飞给陈染包了个大大的红包,陈凌枫气得咬紧牙关,想打弟弟。 陈凌飞早预料他会是这种表现,竟故意冲着他挑了挑眉。 啊啊啊,好想打他啊,这个贱仁!陈凌枫气得肝疼,又无可奈何。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妹妹,他亲妹妹,他亲亲妹妹陈悠居然也拿出一个红包递给陈染,笑着露出两个小虎牙,“姐,这是我的,凌飞说能增福,我也包了一个。我钱少,里面没多少钱。” 陈凌枫:…… 陈凌松倒不介意,反正他准备了不少东西,等没人的时候再给妹妹慢慢看就行。 这时陈悠又变戏法似地变出一个红包,说:“姐,这个是我替二哥包的,他钱在我这儿存着呢。” 陈凌枫赶紧说:“对对,我妹爱管钱,我平时有钱也让她帮我管。” 还是自己亲妹妹懂事,哪像陈凌飞这小子那么损,陈凌枫心想。 陈染笑着把那几个红包收下,却看出来了,她这几个弟妹,除了陈凌枫这个直筒子,其他人都是小滑头,也包括陈悠。 这个小妹妹恐怕只是看着文静,其实也是个有主意的。 兄妹几个很快熟了起来,陈染顺便问起了他们就读的学校等情况。 到了下午三点左右,陈染和陈家人相处得已经很好了。 “染染,晚上要不要跟妈妈一起住?” 听到这个问题时,陈染刚巧又收到了短信。 “陈染,剑哥受了刀伤,执行任务被捅了。”看着发信人是路鸣,陈染不禁皱眉。 蔡剑这次应该也是在执行设卡任务,只不过他跟杨信刚他们不在一个地方设卡。 她之前帮自己那一队的人算了下,他们不会有事。但蔡剑那边她并没有考虑到那么多。 她从警之后去的第一个单位就是莲山派出所,在那儿待了两三个月,所里的人对她都不错。 孟所和蔡剑更是对她有知遇和提携之恩,不仅没有刁难或者轻视过她,还愿意带着她一点点熟悉工作。 想到这儿,她跟舒静雅说:“妈,今天我有点事儿,改天有机会我再陪你同住,你看行吗?” 第104章 掌舵人 盛海往事 陈染没敢跟舒静雅说她要去看一个被刀捅伤的同事, 主要是怕舒静雅想太多。 她这个工作注定要经常面对危险,陈少秦夫妻俩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她干这一行。舒静雅身体一看就不太好,陈染不想吓到她。 舒静雅感觉孩子刚跟她相认, 一时之间,过于亲近的话,孩子可能会不太适应。 所以她把心里的念头压下去, 微笑着跟陈染说:“你有事儿就去忙, 不用担心我。” 这时候蔡剑已进入抢救室,正在做急救手术,陈染没在医院守着, 不知道具体情况,心里难免会产生几分焦虑。 陈振江想得深一点,通过陈染的反应,他感觉陈染单位可能出了什么事。如果事情没那么急,她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就要走。 “让你哥送你去吧。”陈振江看陈染要往外走,他知道她没车, 就招手把陈凌松叫了过来, 他自己也跟着陈染走到了走廊上。 离门有些距离时, 陈振江才问陈染:“队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莲山派出所的一位同事受了伤, 听说是今天执行设卡盘查任务时,与歹徒正面对上了。他姓蔡,蔡哥人很好,对我帮助很大。他现在应该在做手术,我得过去看看。”陈染如实说道。 陈振江也有战友, 能理解陈染的心情。他当即说:“于情于理得去,那你去吧,让你大哥送你一趟。” 陈染没有推辞, 陈凌松送她过去的话,能到得早一些。 陈振江返回房间时,齐副局还在。陈凌枫兄妹几个去了陈凌飞的房间聊天,陈振江进去时,往门口瞧了一眼,看到陈凌枫正手舞足蹈地跟那那两个小的说着什么。 说到要紧处,那俩小的大惊小怪地惊呼着,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他们俩这么惊讶。 陈凌枫在门外瞧见了他大伯,连忙过来把门关上,看样子是不想让长辈听他们几个说话。 陈振江:…… 他坐回沙发上,二弟陈振河瞧见了,就跟他老婆说:“你先陪着大嫂去休息,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他老婆知道他们几个有正事要谈,连忙起身,扶着舒静雅去了客房休息。 转眼间,客厅里就只剩下这几个男人。 陈团这才跟他陈振江说:“大哥,郝家现在主事的老大最近到了容城,他托人递了话,暂时还没找到郝文涛,他想见见你。” 齐副局知道陈团说的郝家人是谁,那家人擅长风水堪舆,在圈子里有些名气。 天御府老板方敬业手下有个御用风水师就姓郝,也是郝家人。他在拿下天御府这块地之前,就让那姓郝的风水师算过,提前就知道天御府这个地方地底下有宝。 方敬业这才拿下这块地,拿地之后,一边让人挖墓,一边安排人建楼。这么做可以说是一鱼两吃,赚两份钱。 方敬业目前已被警方控制,关押在看守所里,只是还没走到审判环节,还在排期。 那个风水师到底有些道行,老板本人被抓,风水师却提前溜走了,到这时候还没现身。 据工地负责人葛道光交待,他在工地里埋炸药,也是遵照那个风水师的安排。所以,那场爆炸案跟那风水师有直接关系。 陈染被炸伤的事,陈家人现在都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他们怎会坐视不理? 所以陈团这阵子一直在调查那个风水师的真实身份,这件事齐副局也有参与。 但齐副局联系不上郝家人,是陈团找人联系上了对方。调查结果跟他们之前推测的一致,风水师郝文涛只是郝家旁支弟子,天御府工地的事跟郝家本家应该是没关系的。 但郝文涛的本事是从本家那儿学的,郝家人不是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的。 更何况,以他们的本事,未必查不出郝文涛藏身在何处。但案子发生的时间不短了,在这么长时间里,即使齐副局等人明确向他们提出了要求,他们还是没有交人。 作为天御府爆炸案受害者的父亲,陈振江怎会满意? 对于郝家这样的家族,默许他们存在,是有前提的。无论任何时代,即使自身本事再大,都得遵守这个时代的法规,这就是让他们存在的前提。 否则,就要考虑还要不要让他们继续存在下去了。 郝文涛学了一身本事,却没有用到正途,作为传道授业的郝家本家人,是具有一定责任的。 陈振江唯一要求就是让他们把郝文涛找出来,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郝家人自己要是不找,警方也会继续找下去。 除此之外,没得谈,别的条件陈振江都不打算接受。 这时客厅里没了晚辈,陈染也不在,陈振江一改之前的和气,面色肃然,笔直地坐着,听到郝家大哥没把郝文涛带过来,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你跟他讲,什么时候把郝文涛找到再找我谈。” “否则,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对于陈振江这个回答,陈团一点都不惊讶,他大哥本来就是个强硬的人。 “行,我就这么回他。”陈团答应了。 说完郝文涛的事,齐副局跟陈振江说:“听陈团说,七七年开始,你在盛海当团长,当时曾抓了不少人,有这事儿?” “对,那几年抓的人多,有些罪行严重的被枪毙了。”陈振江点着道。 他知道齐副局向他提起多年以前的事,可能有自己的用意,说完之后,便看着齐副局,想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跟齐副局了解的情况差不多,齐副局便解释道:“是这样,我们市局最近在办一个大案,主犯胡克俭就是盛海市人,七十年代中后期他就在盛海。” “我们最近几天查抄了一个别墅,别墅在胡克俭父亲名下。但胡父已经死了,胡克俭有个大哥,据调查也死了有二十年,至于胡克俭弟弟,听说已失踪十几年,不知他去了哪里。” “我们还在别墅里发现了跟胡克俭有关的文件,足以证明,别墅实际拥有者就是胡克俭本人。” “这个人我们现在还在查,目前追溯到他早年曾在盛海市讨生活。对于这段经历,我们所知不多,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正好想向你了解下,看看你是否有这个人的印象?” 陈振江边听边思考,等齐副局说完,他也想到了一个人:“胡克俭我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他大哥是我抓的,也是我手下的人枪毙的。” “胡家有三兄弟,老二我隐约记得好像就叫胡克俭,老三据说去了海外。现在到处都在招商引资,这个人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回来,摇身一变,以投资商的身份出现。” 齐副局若有所思地听着,又道:“胡克俭大哥犯了什么事儿?” 这事儿陈振江印象深刻,当即说道:“六七十年代,很多人家被查抄,那些年毁掉不少文物,也有很多还在,被存放在仓库里。胡克俭大哥曾多次参与抄/家,他知道仓库地址,还私配了钥匙,在几年时间里,陆续私藏了不少好东西。” “更过分的是,他在担任铸造厂厂长期间,曾经向军方提供了大批量的物资。但他提供的物资质量很差,事情泄露后,抓了不少人。胡克俭大哥作为主犯,也被抓了。” “至于他那两个弟弟是否牵涉到这些案件,因为没有足够证据,没有把他们抓起来。” 齐副局点头,原来还有这些故事。 他又解释道:“是这样,我们请了古董专家帮忙做鉴定,据专家现在给出的清单来看,别墅里有几件贵重古董应为盛海市几个家族早年的传家之宝。” “我们又查到了胡克俭早年的经历,这才想着问一下,胡克俭跟二十年前盛海市那些乱子是否有关系。现在看来,应该是有关系的。” 对此,陈振江并没有否认,“胡克俭当年可能也介入了那桩案子。我们对过仓库清单,清单上的古董少了一大批,多达数百件。现在看来,可能被胡家人提前转移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7节 齐副局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胡克俭别墅里的一些古董能追溯到盛海市。 “那些藏品目前都放在市局,如果陈参谋长你明天有时间,能否去市局看看?” 陈振江记忆不错,那些清单他仔细地看过,对上面不少古董也有印象。而且他也想好好了解下女儿工作的情况,就答应了:“明天应该可以,不过得先确认下,明天能不能见到染染养父母?到时候咱们再联系吧。” “没问题,等时间定下来了,你让陈团通知我一声就行。”齐副局谈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他走之后没多久,陈凌松就回来了。 陈振江马上问他:“染染那个同事怎么样了?危险吗?” “那位姓蔡的警官还在做手术,我问过了,医生说刀扎到了腹腔。肠子要切除一部分,心肺和其他器官还好,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过现在手术还没结束,考虑到并发症,是不是有事现在还不好说。” “哦,那先等着吧。”说完这件事,陈振江又想到了一个疑难问题:“你帮我想想,给你小妹买什么东西比较好,送房子的话,一时半会她可能用不上。” 陈凌松不假思索地道:“那送车啊,给她买车最合适了。我前天早上在她家附近看她打车上班,高峰车还挺不好拦车。她自己要是有车不就方便了?也不用挤公交。” 陈凌松了解过陈染一家三口人的收入情况,他们家日常生活是没问题的。但要想买一辆几十万的车,以他们的收入应该做不到。 他还知道,陈染自己有个摩托车,但被她养母锁起来了,不让她骑,估计是怕有危险。 所以陈染平时上班,只能挤公交车或者打车。 但以她的工资水平,偶尔打几次出租车还行,次数多了那点工资根本不够花。 了解到这些情况,陈凌松觉得,给她买个车比什么都强。 以陈染喜欢自由的性格,肯定也会喜欢车。 陈凌松的主意得到了两位叔叔的认同,陈团也说:“买车好,这个适合她。买个底盘高的越野车更好,她查案子哪儿都得去,底盘低了有些路过不去。” 陈振河知道,陈凌松大学读的是军校,从上大学就不花家里钱了,每年还能拿回来一些。这么多年下来,他大哥家里也攒了不少,给女儿买个车不是问题。 陈振江拍了下手,下了决心:“好,就买车。回头我找人帮着留意下,看看什么车好。” “不需要太贵,重点是结实抗造,要低调点,不要太张扬,不然她不方便开出去。”陈团提醒了一下。 这时陈凌枫兄妹几个已经从房间里溜了出来,听说大伯要给陈染买车,陈凌枫羡慕不已。他跟他爸求了很久,连个破烂二手车都没影。 最近他只能拿舒凡的二手车练练手,过过干瘾。 不过他能明白,陈染值得,而且他大伯一心想要补偿陈染,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让她挑。 陈染到达第五医院时,莲山派出所赵所长和两位副所长都到了。 陈染在派出所里崭露头角的那段日子,赵所长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他留在所里时,陈染还在熟悉工作,并没有过于特殊的表现。 等他返回派出所,想亲眼见见这位传说中的女警时,梁潮生已经把人调走了。 就差那么一两天,他竟然与陈染失之交臂。 这种感觉,就好像错过了一大块黄金一样,要说没有半分懊恼,怎么可能? 但陈染到了手术室门外时,有好几个民警都围了过去,一瞬间把陈染围在中间,赵所长就算想跟陈染说句话,都挤不进去。 路鸣看到陈染过来那一刻,憋在心里的难过瞬间涌上来,鼻头一酸,眼泪都要下来了。 想当初,他和陈染都在四组,蔡剑没少点拨他们俩。几个人也经常一起外出执勤,那段日子是他在所里一年半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可他还没过够,陈染就被调走了。现在蔡剑又受了刀伤,还不知道预后如何,更不确定,伤好出院后,是否还能回到原来的岗位上工作。 想到最好的两个人全都不在他身边了,路鸣特别难受。 明明陈染比他还小,但他每次跟陈染在一起,都习惯把她当成主心骨。 “还在做手术吗?医生怎么说的?”陈染进来后第一句话就问起了蔡剑的情况。 “还不知道,医生说肠子要切掉一部分,另外失血也有点多,可能需要输血。” “手术前医生让填了通知单,上面写了好多并发症,我看着都担心。” 路鸣确实担心,那份通知单太长了,整整一页,写满了手术前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让人看着都怕。 陈染安慰道:“那都是医院免责条款,有些情况发生率很低的,不用太担心。” 她看到了孟所和另一位副所长,至于他们俩中间的那位,陈染也认得,是莲山派出所的赵所长。 她马上走过去跟几位所长打招呼,孟所笑着说:“可算见着你了,现在见着你一回不容易,你可是我们容城市警队的名人。” 另外两位所长听了也笑了下,陈染赶紧说:“孟所,别人这么说我听了就算了,您可千万别给我开这种玩笑啊。” 孟所不再逗她,跟她说:“也别太担心,老蔡应该没大碍,主要是血流得多一点,没伤到重要脏器。小路没经历过这种事,又亲眼见着歹徒伤人,吓到了。他还得历练。” 路鸣是民警,不能拿他跟刑警比,他确实没有多少机会直面这种凶险场合,会担心害怕再正常不过。 他们说话时,陈凌松站得不远,他看到那个所的人把陈染围在中间,显而易见,妹妹在所里很受欢迎和器重。 因为陈染还没有对外公开她找到了亲生父母和哥哥,他现在不便出面,所以他没有走近。他把陈染送到地方,观察一下情况,他就撤了。 陈染看着他下了楼,便跟孟所等人聊起这次设卡的事儿。 孟所告诉她:“灵山市最近新任命了一位支队长,这位支队长作风很强硬,上任后就开始组织各分局和派出所开始高强度抓积案,跟我们市局的清积案行动类似。” “不过他们开始的要早一些,最近抓了不少人。有些不法分子害怕了,就打算转移阵地。周边几个县市都可能成为这些人的目的地。” “咱们这片儿,离灵山市挺近的,那帮不法分子未必会知道,咱们这边也在抓人呢,可能就撞上来了。” “所以,最近说不定哪天还得有人从灵山市那边来,且小心着吧。” 陈染默默地听着,她在路上已经打电话问过路鸣,捅伤蔡剑的歹徒已经被抓了,目前还关在莲山派出所。 听到这儿,陈染点头道:“那咱们可能得跟灵山市那边联系下,跟他们要些资料,提前做些准备。这样再有人闯进来,或许可以早点抓到人,免得闹出乱子。” 她记得,在参加省指纹大赛那几天,有不少市派出了代表来找她帮忙做指纹,当时她也帮灵山市的人做了一个。 她手上还有灵山市几个刑警和领导的电话号码,稍后她可以单独联系一下那些人,询问下情况,这样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她现在已经不是任队手下的一个刑警,考虑事情的角度也就需要随之做调整。任队任职这些年,一直很细心,每次办案都会全面考虑,以尽最大限度避免让手下人受伤。 任队把人交到她手上,她不可能什么预案都不做,什么资料都没有,干等着那些不法分子到达容城之后犯了案子再着手抓人。 这样就太被动了,也会造成无谓的伤害。 她正琢磨着该联系谁,这时赵所长特意过来跟她握了握手,客气地说:“陈染,你是咱们所出去的,以前也在所里工作过,对所里的情况你肯定熟悉。” “嗯,所里什么情况我知道,赵所您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陈染看出来,赵所长跟她提到这些,可能是有所求。 赵所长面上有些许尴尬,他跟陈染没那么熟,现在却想求人帮忙,当然有点不好意思。 但涉及到所里的工作,他不能不提。 “是这样,咱们所的技术水平有限,有些疑难的指纹肯定要求助于分局。但分局那边忙,办的又都是重案,我们也不好意思总拿那些小案子的指纹打扰他们。” “可是你也知道,虽然说我们处理的大都是小案子,但这些案子不破,其实也挺影响居民幸福感的。”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不好动不动就打扰分局的痕检,那你看,能不能攒一批案子再请你们帮忙处理一下?” 陈染马上答应了,“可以,这件事我稍后帮着安排下,应该是可以的。” “太感谢了,以后来所里了,一定跟我说一声,我得请你吃饭。”赵所长高兴地跟陈染握了握手。 “没事,赵所你客气了。”不管怎么说,陈染都是莲山所出来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她当然不好拒绝。 派出所确实是这样,没有专职痕检,都是由普通民警兼任。让他们把疑难指纹比对出来,这实在是难为他们。 但要是老拿这些小案子找到分局的人帮忙,也是要好声好气求人的。 求人之后把事给办了还好,要是一直拖着办不成,那就太搞人心态了。 所以陈染还挺理解赵所这种想法的。 陈染又在手术室外等了一个半小时,走的时候,赵所长等人直把她送到一楼大堂,才返回病房。 这时,蔡剑的麻药还没退,但人已经醒了。 次日早八点,陈染先去了陈团家里看舒静雅他们,还打算陪着陈家人在容城转转。 至于陈少秦夫妻俩,暂时不想见陈家人。明面上说法是陈染时间少,让她多陪陪亲生父母。 但陈染知道他俩心里其实不太好受,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这件事。 她先去了陈团家,刚到不久,陈凌松就告诉她:“昨天爸和齐副局聊了聊,爸说今天下午市局要开个会,他也会去,听说跟胡克俭的案子有关。这个会你参加吗?” “你要是去,可以跟爸一块过去,爸说要看看你们从别墅找到的古董。” 第105章 掌舵人 挑大梁 “这个会我也参加, 不过我中午得回队里拿点资料,到时候我跟梁队一起去。爸要是去,不用等我, 让司机送他过去就好。” 陈染和陈振江长相有几分相像,所以陈染不打算跟陈振江一起去市局,免得让人猜测他们俩的关系。 她觉得她现在这样的状态就挺好, 并不想让单位同事知道她生父的职业情况。她也不希望别人谈起她的时候, 说她是谁谁的女儿。 这种想法她不好明着说出来,陈凌松却猜到了一点,他告诉她:“你要是觉得不方便, 在单位可以不必公开认亲的事,咱们都能理解。” “这些是私事,我觉得没必要跟同事说。”陈染没再隐瞒自己的想法。 陈凌松又伸手在她头发上揉搓了几下,笑着说:“没事,这不算什么,其实我单位同事也不知道我家里是什么情况。” “回头我跟爸说一声, 让他到了市局注意一下, 免得让人猜出来你俩的关系。” 陈染松了一口气, 她正愁这件事该怎么开口呢, 陈凌松就替她想到了。 “大哥,你太善解人意了,这事儿交给你了。”陈染这么多年一直很独立,陈一帆虽然也会照顾她,但他的照顾跟陈凌松的不一样。两个人给她的感觉都挺好的, 她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这个大哥,说话也就随意不少。 “放心吧,就一句话的事, 我包了。”陈凌松心想这才多大的事,还能得到妹妹一句夸奖,他真是受之有愧。 陈染探头看了眼客厅,感觉舒静雅眼下有黑眼圈,就小声问陈凌松:“妈昨晚没睡好啊?” “她心情有点激动,还得适应几天,过阵子就好了,这个你不用担心。”陈凌松找了个借口。 他心里却在想,他妈可不就是没睡好吗? 晚上那几个当长辈的大半夜都不睡觉,轮流抢着看dvd上播放的录像。 陈凌飞和陈悠他俩也没看过,当然也想看。但他们竟然没抢过那几个中年人,都被挤到一边去了。 录像有三份,其中一份是舒凡录下来的,录的是陈染在容城大学附近马路上用飞刀甩中劫车歹徒的画面。因为录像技术不过硬,画面有点抖,但这一点都不影响这些人观看的热情。 第二份是陈凌松自己找到的,是通过好几个朋友,从电视台那儿找到的新闻回放。那段视频播放的是警察在冯家村抓人的画面。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8节 当时冯旺财父亲突然手持猎/枪隔着高墙和铁栅栏门对刑警瞄准,在千钧一发之际,陈染越过围墙,将冯旺财老父制服,同时将他手中的猎/枪缴获。 第三份则是由齐副局主动提供的,录像地点就在市局西侧大楼二楼。录的是陈染参加省指纹大赛的一些画面。 当时参赛的所有痕检都被宣传科的警察录了些片段,因为赵向前和陈染表现突出,他们俩是这次宣传的重点。 作为比赛中的大黑马,陈染是宣传重点中的重点,所以她的录像时长要比赵向前还要长一点。 对此,陈染并没有太留意,因为她当时一直在忙,身边还总围着人,忙碌中她分不出精力去注意这些琐事。 当时好几个市都派了人去找陈染,请她在他们提供的指纹中找个感兴趣的,帮他们把指纹做出来,市局的老翟也在。 三段视频总时长不超过半个小时,陈振江夫妻俩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短短一个晚上,都快把那几盘录像带给盘出包浆来了。 陈染在陈团家里待到十点,就由陈凌松送她去了河西区刑警大队。 返回陈团家里后,陈凌松叮嘱他爸:“爸,你今天下午去了市局,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跟染染的关系,装作不认识就行。” “小妹应该是不想让你的身份影响到她的工作,没别的意思。” 陈振江其实还挺想让陈染在外边也叫他一声爸的,但他能明白陈染的想法。 理解是理解,就是有点郁闷,他没好气地跟儿子说:“你不也这样,到单位什么都不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下午要是没事,就去找你那朋友帮忙看看车。” 陈凌松却又道:“上午我征求了一下小妹的意见,她没有拒绝,我瞧着她确实也喜欢车。” “不过她说新车太贵了,不如买个八成新的二手车,这样能便宜不少。可以找个懂车的朋友陪着,保证别上当就行,这样也低调点。” 现在汽车还是奢侈品,主流交通工具还是自行车。一个单位里能买得起车的很少,给陈染买新的越野车确实有点张扬。 “也行,但要保证质量,你那朋友不是会改装吗?你买车可以买一般的二手,但咱们要给她改装一下。配置上尽量好点,主打安全、动力强劲。” 陈凌松觉得他爸这个主意不错,就道:“那我一会儿就去找朋友说这事儿。下午让司机送你去市局吧。” 说定了这件事,陈凌松回去跟他妈又聊了几句,就带着两个弟弟一起出了门。 陈悠今年夏天刚从药科大学毕业,目前在盛海市一个大型制药厂上班。她这次请了三天假,不仅要看看她失散多年的姐姐,还打算抽空去容城佳源药厂看望一个以前的同事。 她也没车,所以陈凌松先把她送到那家药厂,随后才带着俩弟弟找朋友看车。 陈染到达刑警大队之后,打算先看看他们这几天清积案行动的进展,如果有疑难指纹,那几个痕检做不出来的,她可以趁着参加会议前这几个小时,争取做出来几个。 除此之外,她还得把老吴他们收集到的失踪女性资料带上,开会时都是要用的。 她提着包走到二楼,在走廊上迎面碰上老吴和郭威。 看到她出现,连老吴都跟她开起了玩笑:“呦,这不是咱们队长吗?” 郭威更是夸张,喊了一嗓子,把杨信刚从旁边办公室里喊了出来,“老杨,还愣着干什么呢?赶紧把咱队长请进去,请她给全队发表上任致辞。” 陈染:……真的没必要这么夸张,她不过是代理十天半个月,等任队回来了,她还打算在任队手底下干活呢。 但杨信刚和郭威显然不打算放过她,俩人临时客串起了劫持犯,一左一右,架着陈染胳膊,竟把她连拉带请地拉进了二中队那间大办公室。 半路上有好几位其他中队的刑警也看到了,这些人都看好戏似地站住,直到陈染他们都进了二中队,走廊上的人才散。 这时周浩把一个椅子拖过来,笑着跟陈染说:“队长,给大伙讲几句吧。” “好,陈队讲几句。”好几个刑警队员在拍手叫好,那几个年纪大的倒是没有起哄,但他们明显在看热闹。 这些年纪大的跟任队相处时间比较长,他们都心知肚明,任队早就想调动工作了。这次出差回来,他有可能真的会调走。 陈染这个代理中队长,只要在这阵子不出什么差错,稍后就会转成正式的。 陈染甩开郭威的手,无奈地道:“一定要讲的话,那我说几句。远的我就不说了,只说下最近的工作安排。” 她不打算给人画饼,也不会给队友打什么鸡血,她的任期就是最近几天,那不如趁着大家都在,把最近要办的几件任务统一讲一下。 看她有事要谈,大家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认真听着陈染往下讲。 “第一件事,关于失踪女性的情况汇总,还得继续,这次主要是查一下,那些女性在失踪前都跟哪些人来往较多。” “根据目前查到的情况,容城各大学以及高中在近三年内一共有二十四名年轻女性失踪,涉及到这么多人失踪前来往的对象,这个排查任务比较重,要做很多走访工作。” “咱们人手不足,肯定需要与下边的派出所合作。这件事我觉得由老吴和杨信刚来负责比较好,具体怎么查,你俩一起研究下。” “行,这件事交给我们俩。”老吴做了个让陈染放心的手势。 像这种排查工作,老吴和杨信刚都很擅长,交给他们,陈染也比较放心。 郭威见陈染没提到他,连忙说:“那我呢,你看我干什么合适?” 陈染想着,他们中队加上她只有十二个人,光是排查就需要不少人手。周浩还得留下来推进清积案行动,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你暂时先留在队里,小朱和周浩他们一旦比对成功一个嫌疑人,你可能就要带队去执行抓捕任务。所以你不能长时间离队,排查的事交给杨信刚他们办。” “不过最近这个清积案的活是全市范围内统一要办的,咱们组留两三个人在队里守着就够。如果比对成功的嫌疑人不在河西区,也不需要咱们出人。在河西区的话,其他中队或者派出所也得参与抓捕,所以人手方面是够的。” 众人心里明白,调查失踪女性的事,是他们中队目前要办的主要案件。 至于清积案,确实是全市统一的事,他们在有需要时参与就可以。 说到这儿,陈染又跟小朱和周浩说:“昨天我不在,指纹做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做不出来的?” 周浩赶紧说:“其他区那俩痕检各比对出来一个,不过那俩嫌犯都不是我们河西区的,指纹经过市局翟大队长核查,没问题,那两个区分局都派出人手去抓嫌疑人了。” “我跟小朱没有那两位前辈厉害,只比中了一个,是入室盗窃犯,今天早上才确认。嫌疑人住在河东区,也不在咱们这儿,云队刚收到消息,抓人的事也安排上了。” 陈染知道,那些容易做出来的指纹,在日常的跑库中就会被各区痕检捞出去。剩下来的,都是刺头,不好处理。他们俩能攻破一个,表明他们的技术已经有了进步。 “这个成果已经很好了,你俩把最近学的都用上,如果有问题,可以问我。再过几个月,很多疑难指纹你们俩也可以做出来,那时候就不用求人了,别人说不定还得求你们呢。” 这几句话是对周浩和小朱最近辛苦付出最大的褒奖,周浩自己也能感觉出来最近的进步,再听到陈染这些肯定的话,自然很高兴。 陈染接着:“你跟小朱最近还得辛苦一下,这个行动可能还要持续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的时间确实不短,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次行动值得。 这种清积案行动,就像是把犁了几遍的地又仔仔细细地再犁一遍,很多潜藏或蛰伏的犯罪份子都会被逮到。这么多人被抓,容城的治安肯定会上一个台阶。 “还有别的事儿没?”老吴问道。 陈染点头:“还有一件事,不过暂时不需要多少人手。” “是这样,昨天的设卡行动,莲山所那边有位民警受了刀伤,据说歹徒是从灵山市过来的。” 众人点头,这件事他们都知道了,还知道,受伤的民警跟陈染是前同事。 陈染又道:“灵山市新任命了一位支队长,这位新支队长对犯罪分子打击力度很大,市内可能会有其他歹徒也像昨天那位一样,前往周边各市避风头。我们容城与灵山市毗临,也有可能成为这些人的目的地。” “这件事大家平时注意下,林大哥,你擅长写材料,你草拟一份通知吧。稍后把这份通知复印成数份,发给辖区内各旅馆、营业场所还有居委会相关人员。让他们注意,一旦有来自灵山市的可疑人员,都要上报其相关资料及位置。” “如果有人去派出所办暂住证,也要注意下该人信息。有问题同样要上报。” 这件事不难办,就是先写个通知,再下发的事,由老林一个人负责就行了。 开完这场会,郭威笑着跟陈染说:“你这个会开得还挺像模像样的,有领导气质。” 陈染叹了口气,说:“如果可以,我更愿意在任队手底下干活。当领导真的太操心了。” “任队什么时候回来啊?”陈染这时是真希望任队能及时赶回来。 这两天陈染不得不转变思维,开始全面的考虑他们最近要办的事。 这一思考,她才觉得,以前任队当这个中队长,其实真的挺累的。 不只是身体累,心更累,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生怕安排有误。 郭威这两天一直在队里,那些老警员们私下谈论的话他也听到一些。所以他也知道,任队恐怕不会再回二中队了。 郭威本来还想把这些小道消息跟陈染分享一下,但陈染有撂挑子的心思,郭威就不想跟她说了。 她要真不干了,二中队这个担子要让谁来挑? 换成别人来管他们,郭威也不愿意。 会议结束后,陈染留在队里帮着做了两三个小时的指纹。在这段时间里,她又比对成功两个。 这两枚指纹,都是盗抢案嫌犯在案发现场留下的。比对成功之后,陈染把标好特征点的结果上传到系统中,经过十几分钟的等待,老翟等人的复核结果就传了过来。 能被陈染挑出来并上传的,自然没有什么错误。 陈染找出来的这两个积案嫌犯,一个是河东区的,另一个则是河西区的。 得知这个结果,梁潮生第一时间给陈染打来电话,跟她说:“行动开始好几天了,河西区这边总算比对成功一个。陈染,你接下来一个月要争取先把重心放在这件事上,有时间的话,比对两三个小时也是可以的。” 梁潮生清楚另外几位痕检的能力,这件事要是指望那些人,是不会有什么大成果的。 只有陈染作为主力出手,才能让这次行动大获成功。她前几天就比中了三个,今天才来两个多小时,又挖出来两个嫌犯,这个速度,谁能比得上? 梁潮生觉得,按照她这个速度挖下去,这次行动可能并不需要用到一个月,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因为该抓的人可能都抓了,实在找不到的,用指纹也未必能找出来。 陈染也知道,难得组织一次全市合作的行动,她肯定要把精力放在这上面。 可那些失踪女性以及灵山市逃犯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管。他们队里案子多,很多时候都不能把精力放在一起案件上,多线并行是常事。 她就道:“我最近一个月每天都争取做几个小时指纹,但是临时有事的话,可能要暂停一下。” “这没问题,具体怎么安排,看你自己的,只要你能腾出时间就行。” 陈染自己并没打算做专职痕检,所以梁潮生也没有强求她的意思。 下午一点五十,陈染准时出现在市局大院。她和梁潮生是一起来的,同来的还有一中队王队长。 “上去吧,人快到齐了。”梁潮生说 陈染和王队随着梁潮生上楼,会议室在三楼,他们在一楼大厅签了到,很快走到三楼会议室门口。 河东区的云队比他们来得早,看到陈染和梁潮生进来,云队笑着走到门口,跟陈染说:“哈哈,中午我就听说了,陈染你午休时又比中了两个嫌犯的指纹,有一个就是河东区的。” “你可能不知道,那家伙是个老手了,还懂反侦查。我盯了他挺长时间,知道这个人有问题,就是没证据。” “这回好了,指纹比对出来了,看他还怎么抵赖,等了两三年,总算把那家伙抓了,舒坦啊。” 这次行动,河东区收获颇丰,已经抓了三个人。 另外几个区也都有收获,看到陈染进来,他们都主动过来跟陈染打招呼。梁潮生这个大队长都没有陈染受欢迎。 众人都在门口站着,这时陈染注意到,肖明非也来了。考虑到他们这次需要讨论那批胡克俭别墅古董的来历,肖明非会到场就没什么可意外的。 两个人之间其实都知道对方的意思,只差戳破那层窗户纸。 所以陈染进来后,肖明非也站了起来,他注意到陈染手上拿着个档案袋,就迎过来,跟陈染说:“用不用我帮你拿东西?” 梁潮生没什么特殊表现,但云队和葛万钧就好奇上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39节 陈染手上就一个档案袋,她又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娇女,用得着别人帮她拿吗? 陈染眯起笑眼,跟肖明非说:“东西不多,我自己拿吧。” 从语言上看,她拒绝了。但她态度很好,看上去对肖明非亲近的举动并不反感。 云队笑着看了眼梁潮生,也没有说破。 但他也不确定这俩人就能成,因为现在陈染越来越出色,喜欢她的人可不少。他手下有个小伙就是,那小伙还偷偷藏了一张照片,是以前执行任务时跟陈染拍的合照。 只不过一般人不敢跟她表白,有些人更是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众人正说着话,还没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好,这时走廊上有六七个人走了进来。 与齐副局并肩而行的,是一位气势很强的中年人。 看到这中年人时,有几个人感觉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看到过他一样。 “都在这儿站着干嘛,怎么没进去坐着?”齐副局开玩笑似地问道。 云队马上说:“最近不是在搞那个清积案行动吗?行动才开始三天,已经比对成功九枚指纹,总共有九个重案犯被抓了。” “就这九个比对出来地指纹,陈染独占五个,咱们不向她道声谢合适吗?” “那是得谢,不谢一下显得你们不会做人了。”齐副局说完这句话时,看了眼身后的陈振江。他知道陈振江看到这一幕,肯定会为自己女儿感到自豪。 “好了,大家都回位置上坐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盛海市的陈参谋长。在七十年代中后期,陈参谋长曾在盛海市任职。” “今天谈的这件案子,跟盛海有关,所以我把他请了过来,大家欢迎。” 第106章 掌舵人 奈何大爷不靠谱 会议室内掌声四起, 陈振江站起来向与会众人点头示意,说:“七五年至八二年之间我一直在盛海工作,胡克辉的案子是由我主持办理的。胡家三兄弟中, 胡克辉是长子。他当时任盛海市铸造厂厂长,此前若干年前也曾是市革/委/会成员……” 陈振江先把胡克俭大哥身份和当年所犯的罪行简要地说了一下,随后又道:“当年我也负责将文物返还给获得平||反的家庭, 但我们进入仓库清点库存时, 发现仓库里的古董数量跟入库清单不一致,至少要少五百余件。” “那份清单还保留着,昨晚我让人把文件传真过来, 这次我带了复印件。以后大家办案时,可以参考这份文件,看看哪些文物可能是盛海市当年丢失的那一批。” 陈振江有备而来,昨天在跟齐副局聊过之后,他就联系了当年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把这份文件从档案中找出来, 再传真给他。 清单很长, 陈振江复印了数份, 他发言完毕后, 那份清单就被工作人员发到众人手上。 肖明非也拿到了一份,清单上只有古董的名称,并没有图片。 其他人对古董不熟,看到这些一行一行的字,短时间内, 很难确定这次从胡克俭别墅没收的古董都是哪些。 但这事对肖明非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拿到清单后,他顺手拿出一根铅笔, 在纸上连续划出五件古董。 肖明非坐在齐副局右手边,齐副局和葛万钧都挨着他。 俩人看着他在那儿低头勾划,情知他看出了什么。 齐副局探头往纸上瞧了一眼,等肖明非放下笔,便问道:“肖专家,你看出什么了?” “这份清单中,有五件古董,可能就在我们这次没收的文物当中。其中有三件,可以确定是盛海市娄家的传家之物。他家的文物有特殊标记,在瓶口内部,是自家人画的。” “这三件古董是粉彩开光童子牧牛直颈瓶、青花釉里红缠枝莲纹盖罐,以及唐代绿釉兽面纹铺首罐。其中,青花釉里红很难烧,成功率低,唐代绿釉罐年代久远,距今超过一千年,所以后两件非常珍贵。” “前年我跟娄家人打过交道,他们跟我谈过此事,在他们家的老照片中也有记录。” “不过我猜测,胡克俭本人不是很清楚这些文物的价值,他竟然把唐代绿釉罐放到了地下室角落里吃灰,还在青花釉里红盖罐里装了干菜。只有那件粉彩直颈瓶,被好好地放到了柜格里保存。” “至于其他文物归属,当时我没有刻意打听,所以暂时不清楚,别的丢失文物原本该属于谁家。” 说完这段话,肖明非一脸可惜。陈染猜测,他可能是职业病犯了,对于胡克俭暴殄天物的行为感到痛心疾首。 看到他那副表情,葛万钧笑着拍了下他肩膀,说:“肖专家,能找回来一部分已经很好了,别上火了。” 陈振江看出来这年轻人是警局请来的文物专家,对方这么年轻,就能受到警局的认可,还是很厉害的。出于对人才的尊重,在对上肖明非眼神时,他表现得挺客气客气。 这时齐副局说:“这个别墅不常住人,能在别墅里找到五件传世古董,已经不少了。” “这么多年过去,胡克俭可能已经处置了一批。他也不可能只有这一个住处,肯定还有其他放置古董的住所。咱们慢慢找吧,以后说不定还能挖出来一些。” 众人点头,齐副局看向出差刚回来的市局支队长卢队,“下面由卢队说一下,关于胡克俭一案调查的进展。” 卢队四十多岁,初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就是错觉。 卢队没有推辞,说道:“我刚回来,接触这件案子时间并不长。” “案件本来是由河西分局梁队主持侦办的,之所以移交到市局,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此案涉及到大量公司之间的经济往来,需要经侦介入。第二,此案与外地几个大城市有关联,需要与异地同行进行联动合作。这方面我们市局更占优势,所以才把案子从河西分局那边接了过来。” 他这番话说得周到,表明他们不是为了从下边的分局抢大案,只是这个案子由他们来办更为合适。 卢队又讲了十几分钟,市局几位办案刑警和经侦的人也各讲了一会儿。 至于梁潮生等人,因为他们最近没有再跟进这起案子,就没有发言,只在旁边做记录。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陈染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胡克俭商业版图中心应该就在盛海市。至于他本人目前是否在盛海市,暂时还查不到。 盛海距离容城约五百公里,因为都是交通枢纽,往返于两地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容城只是他常来的一个城市,想要进一步查清楚胡克俭以及胡家人的事,肯定要跟盛海警方进行深度合作。 这次石林和任队出差的主要地点之一就是盛海市。 陈染正专心做着笔记,没有注意到,齐副局和卢支队都在往她这边瞧过来。 这时候其他人该发言的基本上都讲完了,只差陈染一个人。 作为新上任的代理中队长,她并没有与胡克俭一案完全脱离,还负责调查容城近几年年轻女性频频失踪一案。 齐副局咳了一声,在众人注目下,点了陈染的名:“陈染,关于失踪女性的情况,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哦,有的。”陈染闻声抬头,注意到会议室里的人都在看她。 她清楚,她是这里唯一的女性,年纪还小,大家会对她的发言感兴趣很正常。 但是,大家来这儿都是为了办案,不会捧谁的臭脚。能力要是跟不上,不用别人赶,只要看看其他人眼里的不以为然,也待不下去的。 所以,这是个讲能力的地方,性别和年龄在这儿没有什么特权可言。 在众人关注下,陈染从带来的文件袋里拿出一摞纸和一堆照片。 她坐的位置离齐副局等人比较远,齐副局和卢支队都看不清那是什么照片,但陈染旁边的刑警都看到了。 “首先要感谢市局给发的协查文件,有了这份文件,最近我们走访的几所大学和十几所高中都比较配合,帮忙统计了近三年内校内失踪学生的情况。我们这次调查了十七所高中及大学,失踪女生多达28人。” “社会上的失踪案我们没办法统计,只统计了有家属报案的人员,三年内合计8人。” “这些人之所以失踪,不一定全都是因为受骗或者被绑架,有些人可能是故意远走他乡,远离家人。” “这些都是失踪者的照片,照片背面有失踪者的基本信息,大家可以传看一下。” “还有这张表格,我复印了几十份,是失踪者信息汇总。包括姓名、年龄、家庭地址,学校以及其他主要信息。” 陈染先把那沓表格递给左手边的刑警,请他给在场的人发下去。她自己则起身把照片拿到齐副局和卢支队那边。 因为照片没有复印,每张只有一份,只能让大家传着看。 陈振江好奇极了,很想看看女儿带来的资料和照片上都是什么内容。 他很想把此时的情景拍下来,回盛海给他那些老朋友看,然后跟他们说:看,这就是我女儿,我刚找回来的女儿! 众人迅速传看着,那张失踪女性表格则人手一份,学生的印在一张,社会失踪人员在另一张纸上。 几分钟过后,有人就开始跟身边的人低声议论起来:“这些失踪学生的年龄集中在17-22岁之间,大多数都挺好看的。” 从概率的角度来看,好看的人只会占一小部分,大多数人还是比较普通的长相。但这些照片中,好看的比例却远超于普通人群,这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不用陈染特意说明,在场的人就能猜到,这些漂亮女生肯定是被某些人挑选出来的目标,在时机合适之下,被那些人以打工、游玩或者其他理由骗走或者绑走。 至于去了哪里,其实安茹等人已经交待了一些。这些被骗走的女性,有一部分可能会被送到盛海,至于最终目的地是不是盛海,也不能确定,也许是个中转站。 看完这些照片,卢队说:“其实我们之前就有两个疑问,第一个,安茹父亲自己就有几家企业,实力不差,胡克俭也是商人,同为商人,安茹父亲为何对胡克俭如此看重?” “第二个疑问,前些天有位军工专家与其助手刚进入容城,进城不久就被人绑架。据绑匪交待,他们原本没有这项绑架计划,是有人特意在前一天打电话通知了他们。” “我在想,到底是谁,消息如此灵通,居然连军工专家的行程都知道?” “从最近种种迹象能看出来,胡克俭一行人,有心想把容城这滩水搅混。可能是为了报复我们警方近两年来的行动,也可能是想借机恢复他在这边的势力。” “基于这个目的,我觉得,这次军工专家行踪泄露的事,极有可能也是胡克俭等人所为。” 这个说法在场的人也认可,军工专家要是在容城出事,容城这边只怕已经变天了。这不就达到了搞乱容城治安的目的了吗? 那几个绑匪都交待了,他们本来想去外地来个下岗再就业,有的人甚至连出国的计划都做好了。在临行之前,却接到了一通神秘电话,告诉他们有大鱼要来容城,让他们去进城路上劫人。 这通电话,到底是谁打的,至今是个谜。 但刚才他们在看照片,卢队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提到这些事? 有的人正疑惑着,卢队举起一张照片,给在场的人看了看,然后才道:“我们有必要深度思考下,胡克俭一个生意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为什么会有这么灵通的消息来源?”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凭借金钱,还是凭借着美色?” “看看这些照片,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他并没有把话全都说出来,给其他人也留下了思考的空间。 众人看着桌上一张张照片,答案已是呼之欲出。 市局一位刑警说:“你们说,胡克俭会不会把这些失踪女生关在某个秘密场所,对这些人进行非法拘禁。再利用这些年轻女性,引诱一些人员为胡克俭本人所用?” 他这个说法与不少人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个可能性不小。 当然,胡克俭也有可能会把这些失踪女性通过某种渠道卖到境外,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如果说,他想把这些人送到娱乐场所从事陪侍等行业,就没必要费这么大劲把人骗走了。因为他只要开出足够好的条件,会有大把人主动去做这种工作,用不着这么麻烦。 众人纷纷点头,随后齐副局说:“看来我们还要继续调查,看看这种场所是否确实存在。如果有,那我们有必要联系相关地区警方把这种窝点打掉,顺便解救这些还在花季的少女。” 说完,他翻了翻手上那张在校女生失踪表,从上往下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了一个问题。 “大家再看看这个表,主要看这些女生的就读学校信息,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齐副局没提示之前,有一部分人就已经注意到了。 梁潮生说:“陈染这个调查做得很细致,挺用心的。她不仅收集了失踪者的照片,又做好了表格,所有信息都一目了然啊。” 陈染是他手底下的兵,这次调查做得确实细致,文字资料、表格还有照片全都有,清清楚楚的,看起来很轻松。 他当然得夸一下,他不夸难道等着其他分局的队长夸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0节 要是慢待了手下这个王牌,梁潮生都怕陈染生起调动工作的心思,那他损失可就大了。 “哈哈,是啊,年轻人想的就是不一样,咱们以后再提交资料,该列表的时候,也列一个,这样看起来很清楚。” “大家都看出来了吧?容城大学、容城教育学院,还有81中,这三个学校的失踪学生比较多,明显高于其他学校啊。”云队也说道。 在场的人确实看出来了,安茹一伙就在容城大学,容城大学失踪女生中有好几个跟他们有关,这件事他们已经交待了。 但容城教育学院和81中这件事,在场的人还是第一次知道。 卢队看向陈染,问她:“关于这两个学校,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信息?” 刚才大伙在看表格和照片,陈染一直没发言。卢队感觉,陈染应该还有话要说。 陈染点头道:“有的,我之前抓了一个叫高会武的人,他曾在容城大学附近劫持过一个孩子。这个人交待,他妹妹高欣欣于三年前失踪,当时高欣欣读高三,成绩比较稳定,正常发挥的话,可以考上重点大学。” “在距离高考仅剩几个月的情况下,高欣欣留下一封简短的信,告诉高会武她要去外地打工。高会武从此再没收到他妹妹消息。据我了解,兄妹二人感情较好,平时经常沟通,也互通信件,日常信件笔迹与失踪前那封简短的留言信并不一致,我怀疑是其他人模仿了高欣欣的笔迹写下的留言。” “我们已经提取了信件上的指纹,只是还没有匹配上。” “结合这两天调查到的信息,我怀疑,将高欣欣骗走的人可能在81读过书,目前也可能考进了容城教育学院。” “现在还不能确定容城教育学院与81中的失踪案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所为,但可以查证一下。” 在场的人听得连连点头,按照表格上显示出来的失踪者信息,容城这边除了安茹那伙人,有可能还存在一个人或小团伙,牵涉到了诱骗年轻女孩的案子中。她骗走的女孩,说不定也被人送到了胡总等人手上。 但也不能确定此人跟胡总是否有关系。不管怎么样,都得查一查,哪怕能解救出几个女孩也是好的。 这就是搂草打兔子的事,不管是不是跟胡总有关,都得把人找到。 卢队赞赏地点了下头,跟陈染说:“行,我看这件事还交给你办,可以查一查,近年来81中都有哪些人考入了容城教育学院。如果有符合这个条件的,可以列为重点人员。” “查不到的话,可以适当扩大下范围,陈染手里有诱拐高欣欣之人的指纹,找到这个人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今天是周六,周一学生返校之后,这件事就可以安排起来了。” 陈染自然没有意见,她也是这个想法。 这场会开了接近两个小时,散会后,齐副局和肖明非等人又陪着陈振江去了一趟证物室,主要是看别墅里没收的古董。 陈振江一家人于当晚七点半离开容城,离开之前,舒静雅塞给陈染一个大大的信封,里面装的都是百元大钞。 她倒是想给陈染存折,但这时还不能异地存取,只能把带过来的现金交给陈染。 “妈,这钱太多了……”陈染想推拒,最近陈凌松会给她把车买好,那就要花不少钱了。 舒静雅挡住她,说:“以后养车要不少钱,靠你工资不够的。你先拿着用,以后妈再给你。” 至于其他煽情的话她什么都没说,她甚至不敢多说几句话,因为话还没出口,她眼泪就要往下掉。 在这儿只待了两天,陈染还有工作要忙,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那毕竟是她从小抱在怀里亲过摸过的孩子,就这么点时间哪够她看的? 但大家都有工作,再多的假她暂时请不下来,就算她能在这儿待下去,陈染也没时间陪她。所以她再不情愿,都得随着陈振江踏上返回盛海的路。 看着她上了车,陈振江在陈染肩上拍了拍,说:“有时间一定要去盛海看看,你的房间一直都在。” 其实他想抱一下的,想了想,到底没敢。 倒是陈染上前一步,在陈振江脖子上搂了一下,很快就放开了手。陈染不爱跟人亲近,能这样,已是她的极限了。 看着陈振江以及陈振河两家人都上了车,陈凌枫跟他们说:“你们放心走吧,我在容城,我姐有什么事,我一定想办法。” 陈振河听了儿子这番话,并没有放心,反而特意叮嘱道:“你自己少惹祸就行,你姐的忙,你不一定能帮上。不过你姐这边有什么消息,你倒是可以打电话说说。” 他这意思就是让儿子在这儿充当一个信使的角色 ,至于别的事,让儿子少干。 陈凌枫摊了摊手,连抗议的话都没说。因为他清楚,想改变别人对自己的印象和看法,靠嘴说是没用的。 陈染晚上没回家,去了宿舍住。但她给陈少秦夫妻俩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俩最近在忙案子,等事情少了,要回家吃她妈给做的菜。 听着她在电话里点菜,陈少秦握住听筒,跟他老婆说:“你看你还担心什么,这孩子心性好,不会认了亲妈就跟咱们疏远的。”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买菜,等孩子回来了,给她好好补补……” 到了周日,陈染已经做好了去81中和容城教育学院调查的计划了。 当天晚七点左右,陈染准备去休息时,接到了一个派出所民警的电话。 “陈队,我们收到了分局发下来的通知,这两天一直在关注灵山市户籍人员的情况。” “刚才有个居委会工作人员来所里反映,他们小区有一个租户很可疑,该人户口就是灵山市的,刚来这边租了个房子,但还没来所里办暂住证。” 接电话的是二中队一位刑警,他马上让那位民警提供可疑人员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等信息。 陈染手里有灵山市警方发过来的资料,知道灵山市一些重点在逃人员的身份信息。 所里民警一说姓名,这位刑警就锁定了一个抢劫犯。 他挂断电话后,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陈染。 “姓名、家庭住址和身份证号都一致,应该是灵山那边过来的。”杨信刚比较了一下,这个人正是灵山市要抓的逃犯之一。 “得,也别休息了,赶紧出去抓人吧。”有的刑警已经准备下班休息了,收到这个消息,又带上了装备,在杨信刚和郭威等人的带领下,直奔丰乐小区。 陈染刚刚去了法医室,跟孙维一聊点事。她出来的晚一点,上了杨信刚那辆车。 丰乐小区是开放式的小区,没有围墙。所以小区里的人一旦下了楼,无论从哪个方向走都能出小区。 像这种四通八达式的小区,想要成功抓到人,难度显然要大一些。 两辆车前后脚到达小区门口时,杨信刚通过对讲机通知郭威:“居委会有人在门口等着,一会你带几个人跟居委会工作人员从东边进入16号楼2单元。我跟陈染从西边进去,咱们包抄,免得让人跑了。” 郭威痛快答应了,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下车后,就碰到了一位迎接他们的工作人员。 这位大爷并不年轻了,看上去已年近六十,手臂上还戴着个红袖章。 “大爷,16号楼你认识吧?”看他岁数挺大了,郭威怕他记忆不好,特意确认了一下。 “那当然,我在这地方生活这么多年,我能不认识吗?” “放心跟我走吧,听说那人是外地来的坏人,你们赶紧把他抓走,免得他留在这儿祸害人。” 大爷嘴上说着话,腿脚倒不慢,很快领着他们穿过一栋栋楼。 天黑,即使有路灯,也看不清每栋楼外墙上的楼号,除非打开手电特意照一照。 但郭威怕手电亮起来,引起逃犯注意,就没开手电。 “到了,就这个楼。我带你们上二单元,那人就在三楼住。赶紧的。”大爷着急地说。 郭威没看到陈染,他猜测陈染那边的路可能比较绕,来得就慢一点。 抓人要紧,他来不及等人,马上带着三个刑警往楼上快步走去。 他们脚步很轻,还带着破门工具。不过片刻,就上了三楼。 陈染怎么还没来呢? 郭威心头疑惑,但他听到门里有动静,怕那些人突然出来有什么意外。 考虑到对方刚到荣城,会比较警觉,郭威没选择敲门。 他这儿有四个人,应该够了。于是,郭威示意一位刑警拿破门锤砸门。 破门锤威力巨大,砸了几下,那道门居然被砸开了。 大门洞开,郭威一眼看到了客厅里那几个人。 有一位老太太戴着老花镜,正在织毛衣,还有两个年轻姑娘也在客厅坐着,好像是在说话。 除了这些人,这个客厅里居然还有两个小豆丁,看着像是上幼儿园的小宝宝,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俩正仰着头,惊呆地看向出现在门口的几位警察叔叔。 彭律师第一时间护住妹妹和两个外甥,盯着门口那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她的惊讶不比别人少。 郭威也呆住了。忽然想到,陈染一直没来。 完了,他砸错门了! 肯定是那个居委会大爷带错了路,还信誓旦旦说没错。 完啦,他要怎么办?活这么大,他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乌龙。 第107章 掌舵人 大铁桥 “你们……”彭律师审慎地看着门口的四位警察, 感觉这些人不像坏人,应该不是假警察。 “几位别害怕,我们是警察, 要到16号楼2单元三楼抓逃犯,请问您这是几号楼?” 郭威问得小心翼翼,说话声音轻柔, 这语气跟他威猛的身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彭律师反应很快, 这时也明白,这些人确实是警察,应该是找错地方了。 她站起来往南指了下, 说:“我这儿是19号楼,16号是南边那一栋,跟我们这栋并排。” 郭威眼睛闭了一下,郁闷坏了,他们这是多走了一段路。估计这个时候,陈染他们早就到了。 这次出任务, 队里只带了一个破门锤, 由他们几个拿着呢, 陈染和杨信刚手里没有砸门工具, 要想进去,就只能用别的办法把门骗开。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走错路了,逃犯不在这儿,我同事还有那边等着, 这个门……”郭威想跟彭律师商量一下,稍后再回来处理门的事,他得赶紧过去跟陈染汇合。 “门不着急, 抓人要紧,你们先去吧。”彭颖到底做过两年律师,比普通人应变能力强多了,也够理性,知道这些警察急着抓人。 郭威无奈跺了下脚,想着稍后一定要跟人家好好赔罪。至于这个门,他们肯定得给人重新安一个。 现在都快半夜了,这一家人都是老幼妇孺,要是不及时给人把门安好,东西丢了或者家里人出事怎么办? 临走之前,他回头跟彭律师说:“这位同志,你人真好,你一定会发大财的。我先去找我同事,一会儿肯定会过来。” 彭颖没想到他都要走了,还能憋出这两句话来。 不过她还挺爱听的,发财谁不喜欢? “谢你吉言,你赶紧带人去吧。”彭颖说。 郭威这回真走了,不过他特意让一位同事留下,在门口守着。这栋房子没门了,没个大男人在这儿帮忙看守,他也怕出事。 留在这儿的是刑警老林,他站在门口客气地向彭颖点头示意,说:“不好意思,我们来得急,没做好功课,给您一家人造成了不便。” 彭颖不但没生气,还给他倒了杯热茶,同样客气地说:“没事,能理解,我们这个小区是容城面积最大的小区之一。晚上路灯不够亮,匆忙之中容易走错路。” 老林赶紧对这个年轻女孩表示感谢,他还真怕碰上难缠的居民。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1节 郭威刚下楼,就收到了陈染的短信,问他为什么没到。 郭威一边往前边那栋楼的方向跑,一边回复了几个字:马上到。 几个人赶紧往回走,过了两分钟,终于到了16号楼2单元。至于那位带路的老大爷,这时也弄清楚自己把路带错了。 他面色尴尬地跟在后边,不敢跟得太近。郭威忙着去跟陈染汇合,告诉他在路上等着,自己先带人进了16号楼2单元。 他们几个也算训练有素,但一阵急速奔跑下来,上了三楼后,还是有点喘。 陈染一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了,但他们在逃犯门外不方便出声说话,陈染便没问。 杨信刚指了下门,用口形说:“有人。” “砸吗?”郭威问。 陈染摆了摆手,示意先不用。灵山市的逃犯前天刚入住,晚上如果有男人过来敲门,对方肯定会警觉,随时做好逃跑准备,不排除对方会跳窗。 但陈染是女性,可以先敲门试试。如果可以,能不砸门最好不要砸。 陈染摆了摆手,示意杨信刚往旁边挪挪,她自己再走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门。 她敲门的节奏不快,声音也不急切。敲完后,不等门里人做出什么反应,她就对着门缝扬声说:“我在你家门口捡到一个钱包,里边有两千块钱,请问是不是你家人丢的?” 杨信刚一只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陈染又扬声说了一遍,门里终于有了动静,听声音好像有人在趿着拖鞋往门口走。 但那人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起了疑心。 陈染听着对方不动,就又给他加了把料:“哦,这钱包不是你家的对吧?那行,我把钱包送到派出所吧……” 话音刚落,开门的声音就传到了众人耳中。 郭威等人早已做好准备,等那道门开了一道门缝时,郭威立刻伸手扒住门框,用力将门拽开。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满脸愕然地站在门口,但他反应很快,只愣了几秒,转身就往屋里跑。 看他奔跑的方向,竟是直奔窗户,看样子是真的想跳窗逃跑。 “往哪儿跑?你跑得了吗?”郭威一马当先,将那人反剪双手按倒在床边。 那人还想挣扎,不知谁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警告他:“老实点,你以为容城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往这儿跑?” 陈染跟进来,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况。 这人带来的人造革行李袋里装着不少衣服,拉链在拉开状态,衣服上面有个黑色男式手包。 陈染戴上手套,让人先对现场拍了照,随后才把手包打开,翻看着包里的证件、存折、车票、票据和名片。 她拿出身份证,走到那男人面前,对着他的脸看了看。从长相来看,这个身份证很可能就是他本人的,该人确实是灵山市人。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指纹是必须要取的。现在他们再抓到人,也要求留存对方的血样。 陈染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拿出这个人的资料,翻了翻。这时杨信刚已经给对方录好了指纹。 “没抓错人,就是他。”灵山市传过来的资料里,就有他的指纹,经过现场对照,这个人正是灵山市记录在案的逃犯。 “带走。”经过简单的勘查,陈染让人把证物和逃犯全都往楼下带。 郭威把人交到同事手上,一脸尴尬地挪到陈染面前,说:“队长,有件事,我刚才还没来得及说……” 陈染想起来了,刚才他们到了好几分钟,郭威那组人都没过来。再看他这表情,怕是中途碰到了什么岔子。 “有事儿?”陈染问道。 “刚才给我们带路那个人,他把路带错了,告诉我们后面那栋楼是16栋。所以……所以,我们砸错了门。”这事说起来很尴尬,但是再尴尬,郭威都得跟陈染这个队长说清楚。 陈染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遇事算得上处变不惊,这时也是极其无语,抓个人还能把普通老百姓的门给砸了? 走错路就算了,怎么这么着急,不能等一下她和杨信刚吗? 大可不必如此着急…… 但郭威脸都羞红了,头一回见他这样,陈染也没好说他什么。 她问道:“那家人什么反应?” “他们还算好说话,表示理解,我让老林在那儿守着,一会儿我找人帮他们换门。换门的钱我个人可以出。”郭威说。 他觉得这件事是他个人的错误,虽然要花不少钱,但要是让队里承担,他有点说不出口。 陈染却道:“不要提你个人出钱这种事,这次要是开了先例,以后其他人也出现失误,是不是也要让个人赔钱?” “这个口子要是开了,以后大家干活难免畏首畏尾。钱的事,我会跟领导申请,不能由你个人赔。” 郭威手里钱并不多,他上班才三年多,有空爱跟朋友聚会,最近还攒了个电脑,真没攒下多少钱。听说不用他赔,郭威眼前一亮,一脸感激地跟陈染说:“领导大气!” 别的刑警在旁边听了,对陈染更加服气。 她没有说错,陈染这次要真是同意让郭威自己掏了这份钱,那以后他们在执行任务时,肯定会有很多顾忌。 一个月赚的钱是有限的,要是因为执行任务造成了某方面损失,还需要自己把钱补上,那这个活要怎么干?谁干谁不寒心啊? 杨信刚在旁边捶了下郭威,训他:“下次小心点。” “知道知道,我下回肯定注意。”知道自己犯了错,郭威态度很好。 因为临时出了变故,陈染便先让一队人把灵山市那个逃犯带回刑警大队,把嫌犯送走,她和郭威等人转身去了19号楼三楼。 刚走上三楼楼梯,陈染便看到了彭律师家的客厅。 “是你,彭律师?”陈染挺惊讶的,俩人是校友,之前因为东明百货商店设赌的案子,跟她打过交道,她对彭律师印象不错。 “我也没想到,这些人跟你居然是一个单位的,太巧了。”看到陈染,彭律师特别热情。 “你俩认识啊?”杨信刚好奇地打量着彭律师。 彭律师很健谈,热情地说道:“当然认识啊,我跟陈染是校友,我比她高一届。她当年在我们学校还是风云人物呢,全校就没有不认识她的。” 居然这么巧,要是这样,那这件事就更好谈了,对方应该不会追究郭威什么责任了。但给人安个新门这肯定是必须要做的。杨信刚想。 陈染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小,不知道低调。” 说到这儿,她又把彭律师介绍给在场的人:“这位是彭颖,彭律师,目前在佳源律师事务所工作。” 说到这儿,她又把郭威从身后拉出来,“郭威是我们二中队的,他今天带人上来,因为着急抓人,把你家门砸破了。如果你不介意,晚上我留两个人在这儿帮你轮流守夜。” “里边的门都是有锁的吧?你们一家人可以进里屋睡,重要和值钱的东西最好放到你们住的卧室里。” 彭颖连连摆手:“这房子是我奶的,客厅没什么值钱东西,不用特意搬。” “我家里有老人有小孩,不休息肯定不行,那就得麻烦你同事了。不过他们可以轮流在客厅里睡,不用一直守着。” 陈染觉得这样可以,她知道彭颖足够理智,跟普通同龄女孩不一样,这件事对她应该不会造成什么阴影。 但这客厅里还有两个矮矮的小豆丁呢,晚上突然被人砸门,她怕这俩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 于是她指着两个小孩问彭颖:“孩子是不是吓到了?” “还行,这俩小孩是我姐家的,从小在村子里野惯了,胆子大得很。刚才我跟她们说,警察叔叔在做抓坏人的演习,他俩不但不怕,还很高兴。” 陈染:…… 她低头看去,那俩孩子确实没有半点害怕的表现,居然还过去抢着抱郭威大腿,跟他说:“警察叔叔,还要玩……” 郭威心想,这事儿怎么还过不去了呢,他总不能再砸一个门吧? 陈染见这家人确实没事,老太太也和气,就道:“那行,我还得回去处理一些事儿。让郭威在这守着,再留一个人,你们谁愿意留下?” “我刚才和彭律师聊得不错,刚好我家里人有点问题想找彭律师做下咨询,我跟小郭留下吧。”老林站了出来。 有郭威和老林在这儿陪着,陈染还是放心的,她便和杨信刚等人返回了二中队。 次日一早,那名逃犯的笔录就做好了,灵山市那边也收到了消息,稍后会派人过来把这名逃犯押回灵山。 不过灵山市警方也抓到了一个嫌犯,是从容城跑到灵山的。趁着这次来容城,他们正好把人给送过来,省得容城这边再跑一趟。 周一早八点,一辆警车停在河东区81中学校门口。向门卫出示过证件后,陈染带着老吴进了校门。 他们这次照旧先去了校长室,但校长不在,接待他们的是副校长。 上次陈染派人来81中调查过失踪女生的事,当时她曾让人带来了市局下发的协查文件,所以副校长知道,市局对这件事比较重视。 他的态度自然不错,他把陈染和老吴迎进办公室后,先泡了茶,然后跟他们俩说:“不知道两位这次还要查什么?如果我们能做到,一定尽力配合。” “还是上次那个案子,上次我们统计了容城市所有高中失踪女生的情况,最终得到的数据显示,81中失踪女生数量是最多的,多达5人。” “这些失踪案时间段也比较集中,最开始出现失踪学生的时间为95年11月,最后一次出现失踪女生是在97年4月。” 副校长面色渐渐严肃,越往下听越不安。 这个数据确实太明显了,听起来,他们学校可能存在一个专门拐骗学生的坏人。此人可能是学生,在95至97年度并在81中上学。 “那要怎么办?”副校长再镇定,也没办过案子,有点紧张。 “我们需要查清,这五名失踪者在失踪前一段时间跟谁来往比较多。鉴于当年的学生已经毕业,并已奔赴各地高校,寻找不易,我们打算先请几位班主任老师分别来谈谈,看他们是否有印象。” “还有一件事,请校长帮忙调查下,最近几年,考入容城教育学院的学生名单,男女都要。当然,女生的最好更详细些。” 陈染没给这位副校长解释她为什么要这些资料,她也没必要解释。 但这位副校长也是聪明人,听到这儿,已隐隐猜出来,或许警方认为,拐骗那些学生的人在最近几年考进了容城教育学院。 这也就说明,为什么近两年81中没有出现新的失踪案。 还好,那个坏种不在他们学校了,应该不会再祸害81中的学生。 想到这儿,副校长心里松了一口气,赶紧说:“放心,我这就让人把近几年考入容城教育学校的学生名单找出来。” “不过那几位班主任有的还在上课,我先把没上课的人给两位叫过来怎么样?” 陈染也是这个意思,高中的课不能随便耽误,她不会、也没有权力让老师把课丢到一边,来这配合警察询问。 “可以,哪位老师有空就请哪位老师先来吧。”陈染待在副校长室,耐心地等着。 最先来的是一位女老师,这位女老师梳着短短的马尾,身形微胖,个子比较矮,看上去最多155厘米高。 进门后,她先做了下自我介绍:“两位警官好,我姓杨,是高欣欣的班主任。我有个外号叫根号二,学生私下都这么叫我。”说到这儿,她自己先爽朗地笑出声。 “杨老师您太幽默了。”陈染感觉这位老师善谈又幽默,开得起玩笑,这样的人,沟通起来更容易。 杨老师叹了口气,说:“两位这次过来,还是想了解高欣欣的事是吧?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她成绩好好的,为什么留下一封信,突然就走了。” “这不像她,这孩子平时话不多,但她性格脾气都挺正常,而且我也了解过她家情况,不算富,也不算缺钱。” “她跟同学相处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班上也不存在霸凌这种事。班级气氛都挺好的,差几个月就高考了,以她的成绩,考个重本问题不大,不应该在这时候走啊?”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2节 陈染点头道:“杨老师,高欣欣的事,疑点确实比较多。” “我们这次过来,就是要调查这件事。我能看出来,杨老师跟同学的关系很好,我相信你对班里的情况也很了解,所以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些事情。” “没问题,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说。”杨老师自己也想弄清楚,高欣欣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还安全。她对于自己教了三年的学生,是有感情的,也不希望学生出事。 二十分钟后,杨老师站了起来,跟陈染说:“我一会儿还有课,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们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看着杨老师离开办公室,陈染与老吴对视一眼,老吴说:“有两个女生比较可疑,跟高欣欣都有接触的机会,而且也都考入了容城教育学院。” “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高欣欣同班同学,另一个不是他们班的,那个同班同学会不是更可疑些?” 陈染摇头:“不一定,高欣欣在8班,另一个同学在5班。两个班之间距离也不算远,而且两个人还是初中同学,不仅如此,5班那个,是合唱团里的活跃分子,高欣欣也是合唱团的,即使他们不在同一班,也有不少接触机会。” “到底是谁,等到了容城教育学院再说吧。” 副校长刚才出去了一趟,估计是不想影响他们跟班主任的交谈。 这时副校长回来了,还带来一位高个子女老师。这位女老师表情严肃,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挺冷淡的,远不如刚才的杨老师热情。 听说他们俩要调查失踪女生情况,那位女老师勉强笑了下,说:“班里所有学生都有来往,他们私底下跟谁走得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平时主抓学习,其他事我没怎么关注。” 老吴看了眼陈染,心想这个人不一定不清楚,可能就是不想说。 就是不知道,她这是怕给自己惹麻烦,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陈染正要说话,这时有个学生冲到校长室门口,急匆匆地推开门,跟那高个老师说:“老师,今天罗健一直没来上学,我以为他生病请假了。可是刚才他妈来学校了,他妈说罗健有点不对劲,怕出事,她特意来学校找他。” 高个老师表情立刻变了,“好端端地,怎么没来?是不是去网吧了?” “应该不会,他没有网瘾。他以前跟我说过,想跳河,我害怕他真的想不开。怎么办?”那学生穿着蓝白色校服,一只手还拉着门把手,半个身子伸进来,一脸担心地说道。 校长室门口迅速围上来好几位老师,有位老师不假思索地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去找啊。不管他会不会跳河,都得先把人找到再说。” 副校长心脏跳动剧烈,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他怕要心梗。 他无奈地看向陈染,“警察同志,你们看这事……” 陈染已经站了起来:“先找人要紧。” 她拉住那报信的男生,问他:“你知不知道罗健他可能去哪儿跳河?” “知道知道,可能是大铁桥附近那条河。我带你们去。” 大铁桥?陈染记得,附近确实有个大铁桥,离学校两公里左右。 铁桥最高的地方距离地面能有十几米。如果男孩爬到上面,即使警察和消防及时到场,也不一定能在他跳桥之前顺利阻止他。 所以她不可能不去,她马上道:“我现在先通知人过去,这位同学,你上我的车,一起过去吧。” 出了校长室,陈染又跟副校长说:“学校这边也检查一下,看看各个楼顶有没有人,其他不常有人去的地方也找找,以防万一。” 第108章 掌舵人 事了拂衣去 陈染和老吴快速往外走, 到了走廊上问那个男生:“你那个同学什么时候说过要跳河?” “说过好几回了,上周我俩放学路过那个铁桥,他还跟我说想一了百了, 跳进河里算了。那个大铁桥他爸活着的时候经常带他去玩,他说他想死在那个地方。” “那时候我也没太当真,只当他考试没考好, 心里难受, 想发泄一下。” “是因为学习的事儿想不开吗?还有没有别的原因?”陈染问。 “应该就是学习,罗健初中学习很好,一直是年级前三。上高中后他在班里一般都在三十名左右, 这个名次他心里接受不了,每次考完试他都不爱说话。” “他爸在他高一时去世了,家里现在靠他妈一个人赚钱,他觉得学成这样,对不起他妈,大概就是这样。” 陈染明白了, 如果这个学生真要闹自杀, 跟早恋和校园暴力可能都没关系, 应该是成绩下降, 达不到预期引起的。 81中在容城是第三梯队的高中,是省属重点,能考上这所高中的学生,在初中大都是前几名。到了高中,大家都是初中学霸, 学霸凑到一起,总会有人掉队。有些人接受不了这种现实,心理就有可能出现问题。 杨老师紧跟在他们身后, 她平时都是骑自行车上班,现在班里学生出了事,她也想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就客气地跟陈染说:“警察同志,罗健是我们班的学生,我也想去看看,我坐你的车可以吗?” “行,上车吧。” 副校长也跟着往外走,学校有学生出事,他这个领导要是不过去看看,还在办公室里待着,他怕让人给喷死。 当然,他要是去了,那学生最后要是仍然没救过来,他可能还得挨骂。但他没想那么多,看着陈染他们往外走,就跟了出来。 “领导,我儿子在哪儿?让我去看看她。罗健呢,罗健到底在哪儿?”一行人刚到楼门口,就被一个身穿格子衬衫的中年妇女拦住了。女人看起来很焦急,她梳着马尾,头发已花白,皮肤没什么光泽,一看就疏于保养。 副校长心情忐忑,但他面上还算镇静,客气地跟那中年妇女说:“我也不确定罗健同学在哪儿,我们现在想去找他。你要是想去就上我的车,我带你们去。” 陈染看了一眼,没有停留。 找他们的男生姓邢,他看到班里有不少同学都在门口等着,估计都是在等罗健的消息。 邢同学胳膊一挥,指着两个高个男生说:“我怕罗健跳河,你俩游泳厉害,要不要跟着?” 副校长下意识想要阻止,一个学生出事已经够糟心的了。要是这俩高中生跳河救人,万一在救人时出了事,家长还不得把他给活劈了? 想想都怕! 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那俩男生个高腿长,同学振臂一呼,他俩就跑过来了,还自来熟地冲上了校长那辆车的后座。 学校教导主任本来想上去,但车上已经有副校长和罗健妈妈了,又上去两个学生,就没了位置。 教导主任没办法,只好跟副校长说:“校长你们先去,我去路边拦一辆车。” 那俩男生往里挪了挪,说:“不用打车,往里挤挤就行,能坐下。” 教导主任心想他当然知道能坐下,可这不是超员了吗?这么多人看着呢。 但那俩男生都是体育生,是长期坐教室后排的选手,一向不怎么怕老师,一个男生竟然伸手把教导主任揪到了车上。 陈染上车后,先摇下车窗,等老吴把车子开出81中,她便拿出了手机。 她在手机通讯录里快速翻了一会儿,翻到了汾河派出所的座机号。 “同志,你好,这里是汾河派出所。”接电话的是一名民警。 “我是河西分局刑警大队的陈染,请问一下,刚才你们所有没有人在汾河铁架桥附近巡逻?那边是否有异常?” “哦哦,原来你就是陈染啊?!河西分局的刑警对吧?”接电话的民警特别激动,居然喊了出来。 他没想到,给他打电话的人是陈染。 陈染名气太大了,容城市公安系统就没有不知道她的。 远的不说,光是最近就有不少大事跟陈染有关。 在国庆节期间的省指纹大赛上,陈染后来居上,成了省内近四五年来最为亮眼的一匹黑马,让容城这个千年老二终于扬眉吐气一回。 因为她的鉴定,在短期内,多达几十名潜藏在民间的犯罪分子都被抓获归案。 最近几天的清积案行动,也是不断出现成果,各个区的刑警大队都受益。大家最近频繁出动人马,到处去抓人。 汾河派出所也出过人,这个民警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染是谁呢? 杨老师和邢同学都坐在后座,本来没想偷听的,但那民警喊的声音挺大,俩人不用偷听也听到了对方说的话。 杨老师眼皮上抬,开始打量陈染。 陈染也被那民警的举动吓一跳,但她没有说废话的时间,当即肯定地道:“对,是我,河西分局刑警陈染。” “好好,我知道了。”民警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铁架桥那边现在有人,刚才有人报警,说桥上有个男孩爬上了铁架子,可能是想不开要跳河,所里有人出警了,才走三分钟。” 民警一口气将他知道的情况告诉了陈染,紧接着又主动跟陈染说:“今天警情多,所里剩的人不多,刚才去了三个人,可能不太够,所长已经下了通知,让附近巡逻的民警过去支援。” 只有三个民警到场的话,陈染感觉人手不太够。 民警平时主要处理居民之间的纠纷,让他们爬铁架救人就是件难事,还要救一个身高一米八的高中男生,这就更难了。 她觉得这个难度系数实在太大。搞不好人没救到,那些爬架子的警察还得掉下来。 “行,我知道了,那个学生应该是81中高三生,叫罗健。我刚才在81中,目前正赶往铁桥,大概十分钟之内能到。你把带队领导电话号给我,我联系他,问下情况。” 陈染挂断电话后,略一思考,直接按下一串号码,这次她没看通讯录。因为她联系的人是许振,俩人隔阵子就在电话里聊几句,号码自然很熟。 许振总跟她开玩笑,问她什么时候还有任务?如果有需要,一定要带上他。 上次去西郊别墅救人,许振有事外出没在队里,没赶上那趟活,他事后还找陈染抱怨了一通。 所以这次一有事,陈染就想到了许振。 特警队离铁架桥还真不远,也就十几分钟车程。如果他们能到场,那个学生和汾河派出所民警的安全系数肯定会大大增加。 “许振,是我,你们干什么呢?”以前都是许振找陈染,陈染难得先联系他。看到陈染打电话过来,许振惊讶得很。 “训练呢,没干什么,找有事儿吧?是不是有什么任务?”许振早就知道陈染对他没有其他想法,他已死了那条心,现在只想跟着陈染刷任务立功。 “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帮忙,不一定能立功,要不要去你得提前跟你们队长沟通下…”陈染想着,许振他们如果是在训练,那这时候把人拉出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许振毫不犹豫地说:“立不立功也得去,救人要紧。你等着,我跟队长汇报一下,稍后再联系你。” 杨老师看着陈染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听起来都是在联系相关部门的人去现场营救。 那些接电话的人说话声音都不小,车里地方就这么大,她隐约听到了一些。所以她能听出来,这个女警联系哪个,哪个都愿意听她的。 她原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女警,才二十出头,一看就是刚工作不久,在单位能不能站稳脚跟都说不好,能指望她办什么大事? 所以,刚才副校长把她带到办公室接受询问时,她根本就不想说什么,免得事办不成,还给自己惹来麻烦。 这一通电话打下来,杨老师觉得自己想差了,她今天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老吴车技很好,十分钟左右,终于将车开到了铁架桥附近。 但桥上的车都堵住了,汽车距离大桥还有四五十米远,就没办法再往前开。 “看,那个就是罗健,他真上桥了。”陈染后座那男生眼尖,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离得稍近点,就看到了悬在半空中的罗健。 “下车吧,步行过去。”陈染果断让老吴把车停下。车还没停稳,她先下了车,跟杨老师说:“我带邢同学先过去,你等一下校长,等到人了你再跟他一起过去。” 话音刚落,陈染就抓住了邢同学手腕,带着他在车流中穿梭。 邢同学短跑成绩不错,但他仍感觉自己被陈染带着往前飘,一阵风一样,不过数秒,就冲到了铁架桥下。 “呼……”事情发生得太快,看着呼吸平静的陈染,邢同学都快傻眼了,这个女警怎么能跑这么快? 这个速度,比他这个男的还快。而且她还拉着个人呢…… 陈染暂时顾不上他,她眼神第一时间落在了铁架桥上。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3节 那个铁架桥总体呈弧形,弧形铁架之间有一条一条的扁平铁条连接,铁条与及连接点组成了许多个三角形,此时,那铁架桥上居然挂着三个人。 最上面的是个男生,应该就是81中学生罗健。他后背朝着河面,两只脚踩着铁条,右手垂着,什么都不抓,全身上下只靠左手抓着的铁条维持着身体平衡。 陈染也不知道他在上面站了多久,她看他面色好像不太好,明显能看出来疲倦。对于下面几位民警的呼喊,他也都像没听到一样。 桥上的人看到这番情景,一般都不会继续往前走,有些热心肠的人也下了车,跟那几位民警一样,耐心地在下面劝着。 罗健站的位置比较高,他双脚距离地面大约有七八米。站那么高,哪个都怕他激动,生怕他左手一松,从上面掉下来。 那么高,如果掉到地上,就算不死,也得受伤。万一再磕着脑袋,谁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 如果跳到河里,也不会好到哪儿去,那个位置距离河面都快十米了,没有接受过跳水训练的普通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河,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同学,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找叔聊聊,叔家里也有你这么大的小孩,叔都明白。”一位上了年纪的民警劝说着。 “来来,在上边站半天了吧,我这有一把吃的,你看看想吃点什么?这都不爱吃的话,叔请你吃汉堡,我儿子最爱吃这个了。” 底下的民警上了岁数,都五十岁了,他负责站在下边开导那学生。 另外两个人想爬上去,将那男孩带下来。 罗健注意到他俩想往上爬,他警惕地指着那俩警察:“都别过来,过来我就往下跳。” “别跳,我们不动了还不行?”几位民警实在拿他没办法,他们已到了七八分钟,不管怎么劝,这孩子都听不进去。 他们也想快速冲上去,趁那男孩没反应过来,就把他安全带回地面。但他们武力值一般,心有余而力不足。 陈染暂时没看到许振等人,她便做好了上去的打算。 这时,两道矫捷的身影从几辆车后蹿了过来,有车挡住他俩去路,那俩人并未停顿,双手轻轻一撑,就跳上车顶,再轻松地滚了一下,就从车上越了过去。 连续过车并且飞过铁栅栏,等路人反应过来时,他俩已冲到铁架桥下。 陈染认出来了,俩人正是许振和他同事。 许振远远地也看到了陈染,他朝着陈染这个方向挥了下手。 这时81中副校长和杨老师等人都赶到了现场。 那俩男生看到铁架桥上的罗健,生怕他掉到河里,俩人对视一眼,不久而同地跑到挨着河的铁栅栏旁边。站在这个位置,他们俩可以随时跳下去救人。 至于公路那边,已经有一堆热心人撑开了雨布,在铁架桥下等着。罗健要真是往下跳,也很可能会掉到雨布上,这雨布不如被褥柔软有弹性,但它至少能保证罗健的生命安全。 六七米的高度,对于许振和他同事是极为简单的一件事。 俩人蹿到铁架下方,原地一个起跳,两手抓住铁条,便开始飞速上蹿,他们身形灵动如猿猴,在罗健还没反应过来时,两位特警就冲到了他身边。 许振抓住他左臂,另一位特警心有灵犀地抓住罗健右臂,俩人对了下眼神,随后竟带着罗健一起往下跳。 桥上数十人睁大了眼,呆呆地看着这场难得一见的画面。 眼看这几个人要安全落地,副校长松了口气,不禁抚着自己心脏,后怕地想着,这种事可千万别再来一回,再来一回他就得进医院抢救。 两名体育生看到罗健安全落地,火速蹿回来,围着罗健看了看,又盯着那俩身着作训服的特警,眼神里既有佩服又有仰慕。 被这么多人看着,许振心里的成就感直接达到满级。 看到罗健成功获救,挂在铁架桥上的两个民警便开始挪动双脚,打算下来。 他们俩只比普通成年男性体力好一些,跟许振完全没法比。他们只能踩着铁条逐级往下走,让他们直接从几米高的位置跳下去,这是不可能的事,他们做不到。 陈染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况,并没有因为罗健安全落地就放松了警惕。 那个学生的命是条命,同行的命也是命。 她注意到,有位民警在上面挂的时间可能是有点长了,挺疲惫的,下来得不太利索。 在离地面还在三米高的时候,那民警一只脚踩空,半边身子悬着,只要手一松,就会掉下来。 陈染这时候不能指望老吴和许振,许振刚下去,来不及注意这边。 陈染立刻往上跳了一下,一只手抓住横着的铁条,另一只手托住了民警后背。 民警被她托了这一下,很快稳住身形,在陈染保护下,也安全到达了地面。 那几个高中生惊讶地看向陈染,刚才那俩特警实力很强,让他们几个震惊。但这位女警也很厉害,经过他们目测,刚才陈染起跳时,原地起跳至少达到了一米以上…… 具体多少,因为是匆忙一瞥,他们也没看清,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周围有掌声响起,不知道是给许振鼓掌还是为陈染鼓掌。 那几位民警先去询问了罗健的情况,见他无碍,就跟副校长说:“校方得派人跟我们回一趟所里做下笔录。” 随后,那几位民警又过来向陈染和许振表示感谢。 要是许振和他同事不来,凭这位民警和他同事,恐怕完成不了这次任务。 “这位同志,刚才谢谢你帮我一把,要不然我今天遭大罪了,还不得摔骨折啊?” 获救的民警心有余悸,特意过来向陈染道谢。 “你没事就好,我还得回81中,有点事没办呢,先告辞。”陈染客气了几句,看这边人太多,路都堵住了,就想带人离开现场。 “许振,你俩来得刚好,特别及时,幸亏找你们了,要不然真有可能会出事。”陈染也没忘了跟许振打个招呼。 许振这次救了个学生,心里特别满足。 “小事儿,以后有这种事还找我。”这个任务又不难,他巴不得还有这种活。 “行,有的话我再联系你,回头再聊,这边不方便,都堵上了。”陈染指了指周围,示意他们先散场。 “好嘞,我们先撤,改天请你吃饭。”许振来得快,去得也潇洒。回去路上低调了点,没再从别人车上翻过去。 但他沿路收获了不少友好的称赞和注目礼,心情极好。 这时罗健母亲也过来了,正抱着儿子哭泣。陈染看了看周围,路还堵着,国人实在太爱看热闹了,都不走。 她就跟副校长说:“要不要先把这个学生送到医院检查下身体?” “校长,我陪着走一趟吧。”教导主任主动请膺。 一听说要去医院,罗健马上站起来:“不去医院,我没事。” 他反应较大,副校长猜测这学生是怕花钱,他不敢再说去医院的事,就劝道:“那行,不去医院,那咱们先回学校吧。” 作为校领导,他不可能现在就把罗健放走,怎么都得做下思想工作,免得这孩子再冲动。 据他观察,罗健其实还是有求生欲的,想死又舍不得死,这种就还有救。 再次返回81中时,杨老师暂时没去校长室。陈染知道她忙着安抚罗健母子,也没有主动找她。 快到十一点时,陈染又给另外三位老师做好了笔录。等第三位老师离开办公室时,杨老师竟再次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外。 “警察同志,有点事我想向你反映一下,跟我们班那个失踪的女生有关。”这次见到陈染,杨老师没再推搪,竟主动提起了话题。 在这次针对罗健的营救行动中,她亲眼看到了这个女警的能力。 根据她的观察,这个女孩能量不会小,能协调好几个部门的警察,让那些男警察接受她的建议,这种能力,绝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所以,她觉得这个女警是个能扛事能办事的人。 “哦,你说吧,我洗耳恭听。”陈染翻开笔记,挑眉看了下老吴,俩人都看出来,这位杨老师可能还真知道点什么。 “这是两年前的事了,我们班失踪那个女生叫马灵,长得很漂亮,给她写情书的男生不少。那孩子学习也很好,是个好苗子。我担心她早恋影响前程,所以对她比较关注。” “有一阵子,我发现她吃完晚饭后,经常会去学校北面的小树林里,也不知道干什么。” “我去跟过两回,有一回看到她在跟五班一个女生说话。那个女生全程都在说话,马灵那样子不对劲,好像被人牵着走一样,我总觉得这俩人关系不对劲。平时也没见他们两人有来往,说话就说话,跑小树林说干什么?” “后来我问过马灵,她什么都不说,这事儿过去也就半个月,我就找不着马灵了。我打电话联系他家里人,他们也不知道。” 五班的女生?陈染记得,这个女生正是他们的重点目标之一。 此时该人正在容城教育学院读书。 “行,这件事交给我,我近期就会调查。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谢谢杨老师,如果有其他情况,也可以跟我们说,这是我电话号,有需要联系我。” 陈染又问了一会儿,便带着老吴离开了81中。 半个小时后,两辆警车停在了容城教育学院门口。 第109章 掌舵人 爱妻人设 午后阳光正盛, 沿着校门往里,穿过一片园林,陈染和郭威信步走到操场边, 看着操场上打球的大学生们。 周浩和老吴也来了,如果能抓到人,他们俩得去高欣欣的宿舍进行搜查。 陈染让他俩先留在车上, 她和郭威先行下车。 一个篮球突然朝着这边飞过来, 郭威轻轻起跳,长臂一伸,接住篮球, 反手又给扔了回去。几个男大学生远远地朝着他道谢,接着又开始跑动传球。 “去那边看看。”陈染说。 两个人这次要找的人叫房听兰,97年7月从81中毕业,与失踪的高欣欣是同一届学生。她在81中时,是合唱团成员,也是团里的活跃分子。 她现在已是教育学院大三学生, 听说她在学校参加了不少社团, 比高中时期还要活跃。 陈染看了看表, 这个时间点, 房听兰正跟十几个同学在一起打排球。 两个人远远看着,并没有急于上前,观察了一会儿,郭威跟陈染说:“这人很擅长交际,你看看, 她在那儿左右逢源的。” 陈染不以为然地道:“如果她真是我们要找的人,她接近人的目的可就没那么纯了。” 此时房听兰喝光了一瓶水,随手将水瓶放到围墙旁边, 接着她跑到球网对面,跟另一队人换了个方向。 “我去把瓶子拿过来。”郭威跟陈染说了一声,穿过一个篮球场,往墙边走。 他个高腿长,肩宽背阔,走起路来挺有气势的,荷尔蒙气息爆棚。 陈染注意到,有好几个女生暗暗追随着他的背影。陈染平时跟队里的人天天在一起,有时候还要听着他们聊八卦,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这时她认真打量了一下,感觉郭威还是挺有魅力的。 郭威并不知道别人在看他,他径直走到墙边,装作在观看附近的风景。紧接着他假装系鞋带,蹲下身来,半边身体挡住水瓶,趁人不备,再将自己腋下夹的水瓶放到地上,同时把房听兰喝过的瓶子拿了起来。 这个动作一瞬间就完成了,还真没人注意到,他已将两个水瓶掉包。 “拿到了,你先验验指纹。” 高欣欣失踪前留下一封别人代她写的信,上面留有指纹。陈染这次就想看看,那封信上留下来的指纹是不是房听兰的。如果不是她的,那他们俩想抓人也没有足够证据。 刚才郭威过去的时候,房听兰也看到了。郭威外形远超一般男生,她也难免多看了几眼,但她并未多想。 学校明面上禁止社会人员出入,但管得并不严,保安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就算看到了也没事,只要对方肯在签到表上写下名字和电话号码,就让进来。所以他们经常能在校内看到校外人士。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4节 两个人回了车上,陈染拿出光源灯对着瓶子转圈照了几遍,确定了指纹的位置,便开始用刷粉法令指纹显现出来。 十几分钟后,陈染指着瓶子中段的两个指纹,“高欣欣失踪前的信,应该就是房听兰写的。你看看吧。” 周浩从包里拿出一张指纹图片,让郭威看了看。 “真是她,终于找到这个人了。” “看来,81中那些失踪少女的案子很可能都是她做的,教育学院这些失踪案,也跟她脱不开干系。”郭威说。他跃跃欲试,已经准备下去抓人了。 “抓人去,咱俩没问题吧?” “没什么问题,先等等谢处长和吕老师。等他们到了,咱们一起去。”陈染放好装备,又把那个水瓶放到证物袋里装好,这才重新下了车。 俩人重返排球场时,这一局打得正酣,房听兰双臂向上并拢,接住排球,再把球传给了队友。 那名队友还挺给力,接住球之后,弹跳扣杀,转眼赢了一球。 赢球后,这一组人抱在一起,高兴地跳了好几下,看样子打得还挺开心的。 打完这一球之后,这些人准备散了,开始收拾东西往宿舍的方向走。 这些人走到半路时,房听兰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喊了下她的名字,她下意识回头,看向来人。 那一刻,一个女孩的手已搭到她肩膀上,问她:“你就是房听兰,对吧?” 房听兰一脸警惕地盯着陈染,想把她甩开,同时不满地质问:“你谁啊?” “警察,找你了解点情况。”陈染冷静地说。 与此同时,郭威已抱着双臂拦在房听兰侧面。 房听兰全身哆嗦了一下,这种下意识的反应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陈染和郭威。 他们确实没抓错人,房听兰身上一定有事,不然她知道他俩是警察时,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如果身上没事,见到警察找上来,虽然也会担心害怕,但不会惊成这样。她这样子,应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警察查她。 房听兰肩膀甩了一下,想从陈染手下挣开 “你们凭什么要带我走?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个学生,你们这样是欺负人。” 与房听兰同行的几个学生都惊呆了,他们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但郭威那大块头往旁边一站,有些人便意识到,这两个人可能真是警察。 房听兰到底犯什么事了……反应过来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 但房听兰平时挺会收买人心的,嘴也甜,有些同学对她印象不错,不太相信她会做坏事。 有个女生小声说:“警察同志,你们不会是认错人了吧?房听兰挺好的,也不像干坏事的人。” 郭威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烂好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给这种人打包票。 他淡淡地说:“同学,不关你事,不要影响我们办案。我们找上她自然是有证据。” 那几个学生瞬间安静下来,没敢再替房听兰辩解。 房听兰往周围看了看,操场附近都是平地,她很难跑掉。 但她没死心,一边挣扎,一边狡辩:“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你们不能把我带走。万一你们对我逼供,我没事也得有事。” “再说了,谁知道你们证件是真是假,万一是假警察,你们把我带走是想干什么?” 有两个学生听了,感觉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他们不敢公然跟郭威和陈染叫板。 “陈警官和郭警官都是真正的警察,他们找房同学想了解点情况。你们都让开,别在这儿堵着。”谢处长及时出现,替陈染和郭威做了下背书。 陈染跟那男生说:“同学,你有这种警觉是好事,的确有人冒充警察做坏事,质疑一下没问题。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你们觉得不对,可以第一时间打报警电话。” “至于房听兰,我们既然找上她,自然是有证据的。这次特意请谢处长和吕老师陪同就是希望大家不要误会。我们身份真实,也没有抓错人,请大家配合。” 按照陈染之前的安排,在他俩控制住房听兰之前,谢处长和吕老师都站在附近,距离不要太近。听到学生们怀疑陈染的身份,俩人才赶紧过来。 刑警队前几天就来过教育学院,要求院方提供最近几年失踪女生的情况。 学校有女生失踪的事,校领导也知道,甚至还报过警,肯定希望这个案子能破。现在警察主动过来了解情况,启动调查,他们自然乐意配合。 之前跟谢处长联系的人就是郭威,这次郭威和陈染到达学校,也先跟谢处长打过了招呼。刚才抓人之前,还特意把谢处长请了过来。 要是谢处长他们不来,房听兰给他们扣上的假警察帽子还真有人会信。 居然……是真警察?! 学生们都惊呆了。让他们更惊呆的是,房听兰她到底干什么了,能让警察这样大张旗鼓地来抓她。 房听兰还想挣扎,陈染在她耳边轻轻说:“高欣欣,认识吧?” 房听兰本来还要扭动肩膀,试图脱身。乍听到这个名字,她身体瞬间变得僵硬,眼神呆滞片刻。这种表情足以说明,高欣欣的事儿跟她有关系。接下来她再怎么狡辩都已无济于事。 自从听了高欣欣的名字,房听兰终于老实下来。 周围的学生亲眼看着郭威给她戴上手铐,并将她带到附近的车上,都噤若寒蝉。直到警察把人带走,操场上的学生才重新活跃起来,就像被解禁一样,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下午六点左右,陈染带着周浩和老吴返回了刑警大队,他们俩负责搜查房听兰的宿舍。 跟他们一起出发的还有一队人马,那些人去了房听兰家里。 他们回来得要晚一点,进屋后,带队的老林跟陈染说:“房听兰在学校留的地址是空的,房子里有灰,但是灰不算厚,近俩月可能没住人。里边什么都没有,也没出租。” “指纹足迹取了点,至于能不能用上,我也不确定。” 陈染手上正拿着房听兰的学籍资料,其父亲名字为房远明,工作单位是百洁日用品有限公司,职位为采购经理。 这些资料是房听兰初中时填的,那时候房听兰还比较小,大概率尚未走上犯罪道路,所以这些资料有可能是真的,她父亲的名字也有一定概率为真。 陈染特意查了一下,确实有这个公司,公司规模最大时有三百多人,只不过,这个厂子在三年前倒闭了。 想通过这家公司倒查房远明,还需要时间,至少要找到那个公司的员工和领导。 她也有个想法,房听兰会走上这条路,或许跟她父亲有关系。 梁潮生也在关注这事儿,看到老林等人回来了,他特意过来问了下情况,连尹副局都跟着来了。 失踪女生的事和胡克俭一伙人有关,市里都重视,他当然也会关注。 得知那个地址空无一人,梁潮生道:“也不一定是假地址,也许房家人或者其亲属以前在那儿住过。因为某种原因,现在搬走了。” “暂时不要放弃这条线索,去周围查访,寻找老住户,向他们了解情况。” “我怀疑,罗专家和陈工被绑的案子与房远明有关。这个人说不定是胡克俭那伙人在容城的另一个代理人。” 尹副局问道:“房听兰本人交代了吗?” “她只交代了高欣欣的事,承认她把高欣欣卖了,换了两千块钱。其他失踪者她一概不承认。”老吴负责讯问工作,他先简单说了下讯问的情况,又把讯问笔录递给尹副局和梁潮生。 “房听兰应该受过应对审讯的训练,每个问题她都回答,但有些问题她会模棱两可,答与不答没什么区别。” “她还会避重就轻,没有完全否认自己做过坏事,但就是不承认其他人的失踪跟她有关。” 这时,陈染说:“高欣欣应该是被人卖到了盛海。说到这个地名时,房听兰反应比较特别,她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老林补充道:“房听兰两个同学反映,房听兰跟她们说过,每年放假她都会去外地游玩,她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平时穿戴都不差,经常穿名牌。她常去的几个城市里就包括盛海。” “所有情况都记录在案,大家稍后可以一起研究下。”老林也递过来一沓笔录,都是他在房听兰宿舍里搜查时,从那些舍友和同学嘴里打听出来的。 那些学生刚开始还不愿意说,但老林到底是个老警察,擅长套话,聊了一会儿,就让那些学生放松了警惕,把房听兰平时跟他们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房听兰也是女生,女生凑到一起,难免会聊一聊闲话,房听兰为人高调,经常向人炫耀她都去哪玩,还给别人看了不少照片。 她拍的照片老林和周浩都带回来了,此时就放在档案袋里。 梁潮生点头道:“如果房远明和房听兰是近亲属,房听兰的物品他有可能接触过。所以大家这几天多费点心,仔细检查房听兰的物品。指纹一定要认真扫,争取不错过任何东西。” 他们这次把房听兰的所有物品都带了回来,就是怕错过什么。 听了梁潮生的话,陈染说:“云队之前送过一个大型熏显柜,还没用过,现在就可以用上。” 那个熏显柜高达160厘米,连自行车都能竖着放进去熏显指纹,熏显形状复杂的杂物也很合适。 房听兰杂物很多,用灯一个个扫过去再用刷子蘸粉刷显效率太低了,还费人工。不如分成几批,放到大型熏显柜里,喷洒上502胶,再通电一个小时左右,那些物品上的指纹就都显现出来了。 周浩也道:“这样快多了,还能节省很多人力。” 熏显柜就放在二楼刑科中队,看着众人戴上手套把那些杂物往二楼搬,尹副局向梁潮生招了招手,说:“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很快到了尹副局办公室,尹副局这才道:“我跟老任通了电话,他说这次十有八/九要走。他身体吃不消了,腰椎有问题,连带着大腿都疼。晚上连续加班心脏不舒服,容易头晕。我怕他再干下去,哪天会突发脑溢血,基本同意了。” “你看,陈染能不能挑起那个担子?” “她办案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能力全面,能文能武。”梁潮生说。 “我最近主要是观察她的领导力,上午铁架桥那边不是有个高中学生要跳河吗?事后我了解了一下陈染的处理过程,感觉她这个处理不错。” “她能及时调配人手,发现事情后就开始联系几个部门同行去现场支援,并没有为了突出个人单独去救人。以后她要是一直这样,把二中队交到她手上,我也放心。” “再一个,陈染调配资源的能力不可小觑,咱们容城,甚至包括省内其他市,很多相关单位的人都买她的账。这一点实在是难得,一般人可没这能力。” 尹局听得连连点头,当领导的,尤其是正职,必须得具备调配资源的能力。他们办案,需要同许多部门的人打交道,如果领导在外边吃不开,底下人办事就很费劲。 他也清楚,陈染现在能有这个硬实力,跟她这几个月不断做出的实绩有关,所有的资源和人脉都是她自己靠着实力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 尹局最终拍了板,说:“等过些天,老任回来,你跟陈染谈谈话吧。” 梁潮生却道:“谈话行,就怕她不感兴趣。她喜欢破案是不假,但我感觉她对当队长的事没那么热衷,何况还只是个中队长。” 尹副局笑道:“那不是还年轻吗?只能先当个中队长。” 这件事基本定了下来,梁潮生返回办公室时,熏显结果还没出来。 但小朱那边却有了个大的发现,他还在处理那些积案的指纹,刚才就比对成功一个。因为此人现在身份特殊,小朱便把梁潮生和陈染都叫了过去。 “又比对成功一个,是哪个?”郭威已做好抓人准备,比梁潮生到得还早一些。 “你先别急着抓人,这人身上有一大堆头衔,得让陈染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再商量抓人的事。”小朱劝住他。 郭威脑袋凑上屏幕,查看着案件事由。 “是三年前的案子?死者是那个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女人?咦,你比对出来的凶手是那个女人老公,可我记得,那个人有不在场证明。” 这个案子郭威去年还随着老吴他们复查过,没有查到凶手做案的证据。 这时梁潮生和陈染到了,看到比对结果,梁潮生审慎地跟陈染说:“要抓这个人的话,有点棘手。他交际广泛,风评极好,所有人都说他爱老婆,没有足够证据不好抓人。” 第110章 掌舵人 服装批发商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5节 熏显结果没那么快出来, 陈染现在有时间,想先看看这个案子的卷宗再说。 “我先复核下指纹,等会再看案卷。”陈染说。 杨信刚也在办公室, 他之前在西郊别墅中了霰/弹枪,胳膊做了取钢珠的手术,现在已经好了大半, 应付日常生活没问题。 他主动说:“我去拿案卷吧, 小朱,是哪个案子?” 郭威拦住他:“你来得晚,不知道是哪个案子。还是我去取吧, 去年我跟老吴还查阅过,放哪儿了我知道,我找得快。” 说完他不等杨信刚同意,一溜烟地出了屋。 梁队开玩笑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积极了?老任知道吗?” 杨信刚笑:“这不是得支持领导工作嘛。” 梁潮生知道他说的领导是谁,自然是陈染。能让人心服口服的人,全大队上下就没几个, 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都不用猜。 这时陈染正看着电脑上的两个指纹, 屏幕左侧是在死者死亡现场提取到的带血指纹, 右侧是死者丈夫魏国栋右手大拇指的指纹。 为了保证效果,陈染先把那枚带血指纹重新做了预处理,她打算从头到尾做一下,做完了再跟小朱做的对比一下,顺便检验下小朱最近的学习成果。 二十分钟后, 结果出来了,她处理好的指纹与小朱刚打印出来的是一样的。 “梁队,那枚带血指纹与魏国栋右手大拇指的一致。”陈染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听到陈染这句话, 小朱激动地握了下拳头,那一瞬间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郭威已经把案卷拿了过来,看到这个结果,拍着小朱肩膀夸奖道:“朱哥你越来越厉害了,队长说你大有进步。” 陈染点头道:“确实不错。” 梁潮生也说:“明年指纹大赛陈染应该不会再参赛,咱们容城就得指望你们这些新生力量了。小朱,你跟周浩没事多琢磨琢磨,给咱们河西分局争争光。不求第一第二,能比到中游也行啊。” 郭威听出来,梁潮生这是在给手下人打鸡血呢。 明年的指纹大赛还早,这就开始激励上了?不愧是当队长的,时刻不忘思想工作。 不过这些话他只敢想想,让他跟梁潮生直说他可不敢,分寸感他还是有的。 这时陈染已拿过卷宗,拆开了档案袋,从袋子里拿出厚厚一叠纸。 郭威对这个案子很熟悉,在旁边帮着挑出案情概要,又拿出现场图给陈染看。 死者曲宁是一名服装批发商,死亡时年龄为44岁。89年曲宁买断工龄,离开原单位,从摆地摊卖袜子开始,一步步变成了知名的服装批发商。 这时候的万元户都算有钱人,但万元户跟曲宁比完全不算什么。在曲宁死亡那一年,她名下资产总额累计已达到五百万元。 陈染手上是一沓卧室图片,卧室里的家具是时下最为流行的组合柜,曲宁就躺在组合柜旁边的浅黄色地板上。 她身上穿着真丝系带睡衣,半长卷发染成了栗色,皮肤白嫩紧致,看上去保养得不错。 “致命伤在头顶,是被钝器击中后脑导致的,但现场没有发现凶器,我们怀疑,凶器可能被凶手带走了。”郭威说。 这一点,从陈染刚才看的解剖材料上也能知道。 因为是凶杀案,当时队里很重视,梁潮生也参与了。他跟陈染说:“我曾经见过曲宁一次,这个女人很会与人打交道,说话从不得罪人,做生意也懂得适当让利,跟她合作过的生意伙伴都挺愿意跟她合作的。” “案发现场在曲宁家里,我们对门锁做过检测,没有非正常开锁的痕迹。” “事发时是晚九点,曲宁没有逃跑和挣扎的举动,指甲内也没有他人皮屑。” “曲宁死亡后没有被移动过,可见曲宁死亡前曾与凶手一起在卧室,她又身着睡衣。所以我猜测,凶手趁她不备,突然用钝器击中她后脑,她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倒下了。” “我们怀疑,凶手是曲宁的熟人。曲宁能穿着睡衣让此人进入卧室,情人和其丈夫作案可能性最大。” “至于曲宁是否有情人,我们并没有查到。所以我们把魏国栋列为最大嫌疑人。” 陈染看资料很快,这时已翻完一大半,对整个案情也有了个基本的了解。听到这儿,她说:“但是有三个人帮魏国栋作证,说他在案发时在跟他们三人一起打麻将。所以魏国栋被排除了。” “对。”梁潮生说完,感叹地道:“这三个人说的是不是实话,我们并不敢保证。但没有确切证据,又有这三个人给魏国栋作证,我们也不能把魏国栋抓起来。” “所以,这个案子就拖了下来,两年多了还没破。” 听到这里,郭威插了一嘴,告诉陈染:“魏国栋这两年发展得很好,曲宁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儿,遗产都由其配偶魏国栋继承了。” “魏国栋没再做服装生意,他在金辉大厦旁边开了家大饭店,听说生意挺好的。他开店的启动资金,都是他老婆辛苦多年挣来的,以前做服装生意时,他就负责打下手,帮着卖点货。现在人一死,那些钱就都归他了。” 郭威骨子里三观很正,感觉曲宁这一生实在是委屈。辛苦多年挣下大笔家财,到头来竟成就了别人。 魏国栋在曲宁死后经常在人前嚎哭,说他老婆死得冤,他睡觉做梦也会梦到老婆。郭威见过魏国栋不止一次,凭直觉感觉此人不可信。 陈染也觉得可疑,哪怕她没见过魏国栋为亡妻嚎哭的样子。 至于金辉大厦,她是知道的,就在天御府工地附近。那个大饭店她也有印象,那是一家三层的酒楼,一楼是大厅,二三楼都是包间。 她看了看表,说:“这枚带血的指纹印在组合柜上,跟魏国栋的一致。但仅凭这一个指纹,没办法给魏国栋定罪,还得有其他证据。” 梁潮生也同意这一点,魏国栋在曲宁死亡那天晚九点四十,带着那几个麻友一起回了家里,说他们几个要在他家一起看欧洲足球联赛。 在发觉曲宁死亡后,那几个人都进入了卧室,但只有魏国栋一人靠近曲宁,去查看她伤口情况,紧接着就打电话报了警。 所以,即使卧室留有魏国栋的血指纹,他也可以辩称是查看曲宁情况时,不小心沾到了血。 同样是带血指纹,这个案子跟顾卫东与姜青枚一案不一样。顾卫东也在姜青枚家里留下一枚带血指纹,但顾卫东跟姜青枚连男女朋友都不是,有那枚指纹足以证明他是凶手。 陈染又翻了翻有关人员的证词,有些亲友和他们一样,也怀疑凶手是魏国栋,尤其是死者的两个姐姐。 曲宁大姐更是指责魏国栋,说他在外边找情人,但她也是听别人说的,并不知道那个情人是谁。 陈染感觉这个案子短时间内办不完,就道:“抽时间调查下那几个证人,死者两个姐姐和女儿我们也要跟进。两年过去了,重新调查,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杨信刚刚才也在思考,这时也道:“死者大姐不是说魏国栋有情人吗?那咱们就好好查查他的男女情况,他没再婚不等于没女人。只要让咱们查到,他在其妻死亡前后就与其他女人关系密切,那他这个爱妻的好名声就不用要了。” 陈染翻到死者女儿那一页资料,资料上记载着,她就读的学校居然是33中,也是陈染的母校。 她想着,毕业后她还没回过母校,不如找时间回去看看,顺便了解下那个女孩的情况。 案子暂时没有进展,陈染便把档案都收好,起身跟梁潮生说:“周浩那边该出结果了,我先去二楼看看。” “曲宁这件事,一时半会办不完,我觉得先不要打草惊蛇,找人调查的时候,就跟那些人说是例行调查。” “我看行,这种案子只要不破,隔一段就得查一查,看看有没有新的线索,以前也查过几回,所以这个理由站得住脚。魏国栋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想太多。”梁潮生说完,跟着陈染等人一起去了二楼。 他平时不常参与办案,但这个案子跟胡克俭有关,他得随时保持关注,以便了解到最新情况。 周浩一直在二楼刑科中队办公室里守着,看到梁潮生等人进来,周浩先把摊成一排的白色硬质火车票指给陈染看。 “这些火车票都是从房听兰宿舍里搜到的,你让我重点先处理好这些火车票,都好了。” 这个要求确实是陈染提出来的,房听兰可能有收集癖,收集了不少明信片,连买过的火车票都统一放到了一个带盖的盒子里。 陈染考虑着,能接触到这些火车票的人,除了票务人员,就是房听兰本人以及跟她关系较近的人。 假如房听兰与别人同行去外地,同行者极有可能会帮她买票,拿票。即使有人给她送行,也有一定概率接触到她的车票。 所以她让周浩先把火车票放进柜子里熏显,这样做或许能更快找到与房听兰关系密切的人。 “行,先拿出来,把火车票上的指纹统计下,在不同车票上重复出现的指纹要先查。” 上面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卖票和检票人的指纹,因为硬质车票不算大,肯定会有一些指纹重叠覆盖,这种指纹不一定具备比对条件,那些未被覆盖的指纹自然就成了重点。 接下来两天,陈染和队里的人一直在处理房听兰宿舍物品上提取到的指纹,这个工作量很大。她忙了两天,到第二天下午,才算有了头绪。 下午三点,陈染拿着一份资料去找梁潮生:“梁队,在房听兰所有物品中,提取到的指纹数量多达一百二十余个。排除掉房听兰舍友、朋友以及房听兰本人的,有两个指纹我认为可以列为重点。” “这两个指纹不一定是同一个人的,都多次出现在房听兰购买过的火车票上。假设这是两个人的话,那我们可以认为,他们曾跟房听兰一起出行过,而且不止一次。” “所有火车票中,去盛海次数多达九次,基本上都集中在寒暑假。” “其中一枚指纹的身份已经确定,此人曾与房听兰一起数次往返于盛海。此人姓贺,33岁,在金辉大厦任业务员,经常去外地出差。” “不过他目前不在容城,两天前出差了,后天应该能返回。” 梁潮生看了看表,说:“你今天早点下班,那个人的事我另外找人盯着。明天你上班后继续查这个案子。胡克俭的案子很复杂,支脉众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可以慢慢跟他磨,一点点砍掉他的党羽,不急。” 想到任队的例子,梁潮生可不希望再把陈染累坏了。 陈染想了下,说:“我家里现在没什么人,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不如去33中看看,了解下曲宁女儿的情况。” “金辉大厦那边,我打算让老吴和杨信刚先去打探下情况。” 梁潮生微微皱眉,因为清积案的事,几个中队都挺忙的。他有心把陈染目前在办的案子分出去一个给一中队,但这两个案子都重要且难办。曲宁之死以前都没破,一中队也指望不上,就只能让陈染辛苦一下。 想到这儿,他打算去一中队跟王队谈谈,让王队尽量协助下陈染,这样也能给陈染减轻点负担。 第111章 掌舵人 鬼脸面具 陈染这时还没走, 在跟王队谈话前,梁潮生打算先征求她的意见。 “你们组人手有限,要不要考虑跟一中队合作?一中队最近办的假||车||牌案马上结案, 除了清积案的事,手上暂时没有其他案子。”梁潮生用商量的语气说。 关于房听兰的事,都是陈染带人挖出来的。不经陈染同意, 他也不好自作主张把其他人拉进来。 陈染本来都要走了, 听到这儿又坐了下来。这件事她最近两天还真考虑过,以她手下那11个人,现在已经忙不过来了。 “梁队, 胡克俭的案件已经由市局接手了。因为失踪女性的调查工作之前就是我办的,对相关情况比较熟,所以市局把这件事留给了我。” “现在我们查到了房听兰这里,并找出了与房听兰有密切关系的人员,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人跟少女失踪案都有关系。” “继续调查的话, 极可能要和其他省份联动, 互通消息, 这方面市局明显更有优势。我跟省外相关单位和同行都不熟, 权限也不够,案子继续留在我这边,就有点吃力了。” “而且我们分局平时主办的是八大重案,打拐这种案件市局也有专门的部门处理,我们办得少, 相对来讲,这方面的资源同样不足。” “所以我考虑,房听兰的案子, 也可以转移到市局。再由市局支队那边分配资源,协同其他线索一起处理。” “当然,这个案件,在容城市这边还有一些排查工作要做,包括房听兰父亲房远明的情况,以及在房听兰火车票上留下指纹的业务员和另一个人,这些排查工作市局如果需要我们做,我可以留出一些人手。” 梁潮生有些意外,其实这两天市局支队长确实跟他打过招呼,也是在问房听兰的事。陈染发现的线索对他们也是有用的,所以那边想了解一下。 因为案件还在侦办中,负责人是陈染,不经陈染同意,即使是他们,也不能把案卷拿走,最主要还是怕陈染对他们这种做法反感。 陈染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这事市局那边要是主动提了,就有摘桃子的嫌疑,只有陈染自己主动提比较合适。 他就道:“你要是觉得这样合适,那我回头跟市局支队联系下,该移交的案卷我们这边整理一下,稍后一并移交过去。至于容城这边的排查工作,可能要开个会,再做具体安排。” 陈染同意了:“行,回头我跟他们说下,抓紧时间把光盘也刻录好。” 梁潮生又问道:“那王队那边,还需要跟他说合作的事儿吗?” 梁潮生考虑着,曲宁的案子其实也挺麻烦的。别的不说,光是排查那几个不在场证人,就需要数名警力。至于魏国栋本人,自然也是要查的,陈染手下那些人,还是有点不够。 排查,是需要人的,有时候还需要很多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6节 一般情况下,碰到这种复杂的命案,他们分局常会把几个中队合起来,大家一起办案。 但陈染这边话语权较大,跟别的中队长不一样,梁潮生可不好直接安排人手插入陈染着手的案件中,他只能跟陈染商量着办。 没办法,最近云队跟他聊过,外市有领导已生起了挖人的念头,也就是看陈染在这边待得还不错,那些人才没行动。 但凡陈染在他手下工作得不开心了,凭那些同行狗鼻子一样的嗅觉,肯定得跑到这边来游说陈染,好把她挖走…… 陈染可不知道有人要挖她的事,她想抓紧时间趁着还没放学,去一趟33中。所以梁潮生话音刚落,她就道:“我确实有跟一中队合作的想法,曲宁这个案子,当年王队曾经手过,还是主要侦办人员之一,对这案子也熟。你帮我问问王队,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梁潮生对于王队可没什么顾忌,这件事只要陈染同意了,问题就不大。 陈染到达33中时,还不到晚四点。她这次是开车来的,她把车停在校外马路边的停车位上,揣好钥匙就往学校南门走。 看到有人站在校门口,保安大爷拉开门卫室的小窗,问她:“你想找谁?想进学校得登记,还得有人接才让进。” 陈染以前在这儿上学还没这么严格,不过现在学校管理都比较严,不让社会人员随便进入。 “可以,我登下记,一会儿有人来接我进去。” “咦,小姑娘,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你以前是不是咱们学校的?” “你就是那个叫什么的对吧?”保安指着陈染,手指连续虚点着,明明想起来陈染是谁了,就是想不出来她的名字,把他急坏了。 陈染刚才快到时已经跟班主任联系好了,到了校门口老班就下来接她。她登完记的功夫,当年的班主任柏老师已经笑盈盈地出现在铁栅栏门内。 这时保安也看到了陈染签的名字,他急得拍了下自己脑壳,懊恼地说:“你看我这个脑子,怎么就卡壳了。你不就是陈染吗?听说你现在当警察呢,可厉害了,破了不少大案。” “大爷,您这消息可真是灵通,连这都知道。”陈染笑着说。 以33中的升学率,每年都有四五十人进入名校,她倒没觉得她一个警察有什么特别的,竟连这大爷都知道。 柏老师刚好走到门口,听到了陈染和门卫的对话。她笑着把陈染拉进校门,说:“这不奇怪,咱校领导和老师都知道你当警察了,连学生都知道,有的学生还把你当偶像呢。校领导甚至考虑过,等明年校庆时,想请你回来给大家做下报告。” 陈染不曾想消息会传得这么快,也不知都是谁传的。 她连忙婉拒:“找我做报告恐怕不合适,我资历尚浅,这样实在太高调了。” “我这次回来,主要是看看老师。”陈染手上拿着准备好的礼盒,还有好几束鲜花,准备送给当年教过她的科任老师。 进入办公室后,陈染先和几位老师聊了聊,还跟他们合了影,等她单独跟柏老师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跟柏老师说:“老师,听说你现在还是高三班主任,四班的学生你熟吗?” 陈染了解柏老师这个人,她嘴很紧,不该说的话她轻易不会跟人乱讲。所以陈染打算先很柏老师聊聊,从侧面了解下曲宁女儿魏锦萱的情况。 “还行,四班化学也是我教,你想问谁?”柏老师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听到陈染问起四班的学生,她已隐隐猜到了陈染问的是谁。 魏锦萱妈妈在她高一时被人在家中杀害,这件事全校老师都知道。除了她,其他学生家里没听说谁家出了什么案子。当时魏锦萱班主任还特意叮嘱全班同学,让他们不要在魏锦萱面前提起此事。 “魏锦萱,我想了解下这个学生的情况。” 果然是她,柏老师平时还挺关注这个学生的,便道:“这个学生学习一直都不错,读的是理科,能稳进年级前二十名。” “从高一开始她就这样,一直没变过。但她性格变了,高一时还挺开朗,也爱笑,一看就知道,这孩子在家挺受宠。” “后来她妈不是出事了吗?她话就很少了,平时也不怎么跟同学结伴出去,总是独来独往的。有小男生给她写过情书,都被她扔了。我觉得,她妈妈的事对她影响不小。” “她平时住哪儿?性格上怎么样?”陈染又道。 “她走读,地址在哪儿我不太清楚,好像就在她爸开的大饭店附近。家里平时没人,除了保姆,就她一个吧。” “性格没什么问题,比较冷静,不喜欢跟人打闹说笑,有点阴郁吧,也成熟得让人心疼。”说到这里,柏老师都为这个学生的遭遇扼腕叹息。 “一会儿我送你下楼,顺便绕到四班看看,你可以从后门看看她。”柏老师猜测陈染可能会接触这个案子,既然来了,还特意问起这个学生,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他们学校有不少中年女老师,在听说了曲宁的遭遇后,曾热烈地讨论过,不少人都觉得曲宁丈夫魏国栋嫌疑最大。作为同龄人,又经历过多年的婚姻,她们对于曲宁的遭遇最容易产生共鸣。 柏老师私心里也希望她这个学生把案子破了,还曲宁一个公道。 所以,她把陈染送到33中门口时,说:“以后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给我打电话,碰到我不知道的,我可以帮你联系其他老师,比如4班班主任。” 陈染答应一声,跟柏老师挥手告别,又看了看表。 33中有晚自习,魏锦萱晚九点二十离校。现在这个学生还在上课,陈染打算到放学时间再过来看看。至于魏锦萱本人,刚才柏老师已经带着她到四班后门认了人,她手里也有魏锦萱照片,见到本人她不会认不出来。 看了看表,还不到晚六点,陈染打算先回家看看,稍晚一点再出来。 为了安抚她妈何佩兰,陈染最近能回家就回家,很少住单位宿舍,反正她现在有车,去哪都方便。 到家时,何佩兰都把饭菜做好了,饭后陈染抢着洗碗,等忙完这些,她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陈染,在哪儿呢,我这儿有点进展,想不想听?”她刚躺下不久,杨信刚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说啊,别卖关子了。”杨信刚和老吴负责调查那三个不在场证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发现,杨信刚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她。 “行,不卖关子了,是这样,这次调查了三个人,有两个人家中今年都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杨信刚正经起来,跟陈染讲述他们这两天调查的结果。 “给魏国栋作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中,有一个是他远房亲戚。这人的小女儿卫校毕业,他花了三万多把他女儿送进了三甲医院当护士。” “据我了解,那家医院很不好进,想进去一般都得花钱。这笔钱的来源挺蹊跷的,因为他这远房亲戚老婆和岳母都有病,都没有收入来源,全家只有一个人赚钱,听说前两年还欠人几千块钱呢。” 陈染点头,问起了另一个人。 “第二个人跟魏国栋没有亲戚关系,以前曲宁做服装生意时,这人负责给他们家开车拉货。这个司机今年春天在老家起了一栋楼,有三层高,那么高的楼,十万肯定不够。” 这确实是个疑点,其实两年前,在曲宁死的时候,河西分局就调查过这几个证人。只不过当时他们没有什么异常,调查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这些人手中都有了大笔钱,有很大可能是魏国栋给的。 魏国栋或许给了这几个证人某种承诺,之前没发现异常,或许是防着警方,怕警察查出来什么。两年多过去了,这些人说不定以为这个案子已经成了过去式,才开始放心花钱。 当然这只是陈染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如此,还得等待验证。 “这些情况很重要,杨大哥,你今天差不多先撤了,明天继续查。” “好嘞,那你呢,你不是说要去33中看看曲宁女儿吗?那小孩怎么样?” “现在知道得还不太多,晚上九点多他们放学,我过去看看。” 杨信刚不放心,说:“那么晚,你一个人不行,我去33中校门口等着,到时候你把我捎上。” “你未婚妻那边你不去看看吗?”陈染记得杨信刚在年底前会结婚,最近他家里就开始张罗上了。 “没事,她这几天出差,忙着呢,没空理我。”杨信刚跟他女朋友是初中就开始的校园恋,感情比较稳定。听他这么说,陈染就同意了。 “出来了,就那个,背黑书包,穿浅蓝色运动鞋、单独行走的女生。”陈染把车停在南门不远处,这时候汽车很少,所以路面不算堵,停车位也好找。 学生穿的是统一的校服,陈染的提示让杨信刚很快分辨出他们等的是哪个人了。 魏锦萱走出校门后,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校门外路边的栏杆旁边,朝她招着手。 “你把车开走吧,不用等我,我自己回去。”魏锦萱面色很冷,两手插在兜里,挥手示意这中年人走开。 “这不合适,这么晚了,你一个人……” “你别管了,我不说,你也不说,我爸能知道吗?该你的钱不会少你的。” 中年男人知道魏锦萱性格,她不会发火,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轻易无法左右她。 “行,那你注意安全,需要我接的话,给我打电话。”中年男人没再坚持,看着魏锦萱上了一辆公交车,他才离开。 那辆公交车可以直达金辉大厦站,魏锦萱也许就想自体验下坐公交车的感觉,反正她只要回家就行。 看着那名司机把车开走,陈染并没有离开,她跟在那辆公交车后,打算看看魏锦萱是否真的会回家。 “刚才的司机不是这次我们要查的证人,可能是后找的人。”杨信刚说。 陈染注意着路面的情况,点了点头。如果那个证人真知道魏国栋的秘密,那魏国栋本人应该不会把人安排到他女儿身边。 “你觉得,那几个证人哪一个最容易突破?”陈染一边开车一边问杨信刚。 “还真有一个,我觉得好对付点,就是那个在老家起新房的。这个人好赌,性格有点冲动。但我还不清楚他平时会去哪个赌场,改天我查一查,看看能否从这个人身上问出来点什么?” 这样的人确实好对付点,陈染正想说可以,这时前面那辆公交车靠近道边缓缓停了下来。 陈染的车就停在公交车后面,在公交车车门关上那一刻,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女生从车上跳下,还往车后张望了一眼。 “曲宁的女儿,她怎么下车了,这才坐一站?”杨信刚只当这次会是一次无聊的跟踪,万万没想到,曲宁女儿竟然半路下了车。 “这小姑娘这是想干嘛?”杨信刚满脸疑惑。 “先跟着。”陈染暂时也不知道,但她隐隐感觉,这个女孩好像要搞事情。 从拒绝司机、再到临时下车,这一系列操作很像是提前计划好的。 看那女孩冷峻的眼神,也不像是去跟男生约会的,那她这是想干什么? 魏锦萱跳下公交车后,并没有继续坐公交车,她转了个弯,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一个化妆品店门口停下,她下车时,有个女人手上拉着个小男孩。看她动作,是要把窗户外面的木板都装上,打算闭店了。 陈染和杨信刚都在车里,路灯下的魏锦萱已脱下校服,里边穿的是黑色运动服,连头发都藏在了帽子里。 她下车回望那一刻,杨信刚大吃一惊,因为魏锦萱脸上居然戴着一个鬼面具。 她快步跑到化妆品店门口,肩膀在那女人身上撞了一下,顺手还往女人手里塞了个盒子。 两人的脸对上那一刻,女人尖叫一声:“鬼啊!” 眼看着她白眼一翻,倒在地上,陈染和杨信刚不禁面面相觑。 这个女孩果然在搞事情。 那么,化妆品店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此时,那女人身边的孩子哭闹着去拉女人的手,路灯下,陈染看到了孩子的脸。 “哎,你看看,这小孩长得是不是挺像魏国栋的?确实像,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的。” 杨信刚跟陈染一样,也看出来了。 他们最近在办这个案子,魏国栋的照片他自然是看过的。 第112章 掌舵人 不要跟我抢女朋友 女人喊声尖厉, 旁边两家店铺的门都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店主全都走出来,询问她怎么了。 “有,有鬼, 吓死我了。”女人心慌腿软,站不起来,瘫坐在地上紧抓着那男店主的手。 旁边那女店主看到她的动作,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在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又不得不做出关心的样子说:“哪有鬼?你可能看错了,别在这儿坐着了, 回屋吧。” 那男店主的老婆还在店里,他赶紧抽出手,也道:“真没鬼,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吧?不信你看,哪有?” 男人指了指周围, 这时魏锦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 经过此处的路行人都没什么异常。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7节 女人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的确没再看到那个鬼脸。她一时也有点恍惚, 难道刚才那一幕是幻觉? 在邻店老板搀扶下,女人站了起来,随着她起身,一个蓝色的塑料盒掉到了她鞋上,盒盖在落地那一刻崩开了。 女人感觉脚上有点痛, 她低头看去,这一看,她又惨叫一声, 连着往后跳了好几步。 扶着她的女店主看到地面上那些东西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手抚着胸口,呼吸都重了。 地上居然躺着一堆黑色小蜘蛛,男店主胆子到底大一些,视力也好,他往地上瞄了一眼,说:“是塑料的,没什么事。” 他说得轻松,心里却信了那女人说的话。刚才是真的有人出现在这儿,真鬼没有,假鬼倒是有一个,还往女人怀里塞了一盒蜘蛛。 这么做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吓吓这个女人。 这个叫毛万莉的女人恐怕得罪什么人了! 想明白这一点,他就有点不太愿意管这个女人的事了。因为他猜得到,毛万莉得罪人的原因很可能是男女关系问题。 他能想得通的问题,隔壁那位女店主也能看明白。这是有人想治一治毛万莉,她同样不想再趟这种浑水。 “毛妹子,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也得回家了。我不看着他,他就不好好写作业,我先走了啊。” 男店主也找了个理由告辞,迅速缩回了自家店里,进店后马上绘声绘色地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自己老婆听。 毛万莉心中恼怒,又有些害怕,转头看了看周围,担心又有突然跳出来吓她。 杨信刚在副驾上看了陈染一眼,问她:“用不用下去看看?” 陈染没吱声,只摆了摆手,因为这时候毛万莉已拿出手机,开始给人打电话。 人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选择的第一个联系人往往都是能给自己平事的,或者是她视为靠山的人。 陈染觉得,如果这个女人跟魏国栋真的存在不正当关系,那她在经历过恐惧之后,或许会主动联系魏国栋。 这种时刻,她没心思跟杨信刚说话,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打电话的女人。 “国栋,你在哪儿?能不能过来看看我,我这儿出了事,吓死我了……”女人说话时隐含着哭泣声,听起来极为委屈。 陈染坐在车内,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为了不错过任何可能得到的信息,她一直盯着女人的嘴。 所以,在毛万莉说出“国栋”这两个字的时候,陈染就已确定,她联系的人应该就是魏国栋。 后面说的陈染也看出来一些,结合这女人的表情,能猜出来,她应该是在跟魏国栋诉苦。 电话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陈染不知道,但她看出来,这个女人有点不高兴,看着像要发火。 但那女人很快调整表情,说:“国栋,那件事都两年多了,没几个人记得了,我什么时候能搬你家去啊?” “孩子都大了,得有个名分啊,要不然他在幼儿园都让人笑话。” 陈染没有特意练过唇语,所以她只能看出来一部分。 这时她生起了一个念头,如果她会读唇就好了。要是会读唇的话,有时候嫌疑人在说什么她就能猜到了。 不知道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女人气恼地跺了跺脚,但她再跟对面那人电话交流时,又恢复了柔和娇嗔的语气。 挂断电话后,她把窗户关好,又带着那小男孩回了店里。 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店门口,杨信刚不禁搓了搓胳膊,说:“看她说话那样,我直起鸡皮疙瘩,受不了。” 那女人说话时不时扭扭腰,还会用手指绕绕头发。也许有人就吃这一套,但他不行。 陈染跟他开玩笑道:“你就习惯你未婚妻那样的呗。一天不打一顿,浑身都难受。” 杨信刚跟他女朋友的事,陈染也知道,俩人是初中同桌。他们同桌后第一件事就是划三八线,杨信刚一过界就会挨打,都打习惯了。 “倒也不是非打不可,她要是愿意打,那打几下也行,反正也不疼。”杨信刚找补道。 这时都快十点了,杨信刚问起了正事:“头儿,明天你还去找曲宁那两个姐姐谈谈吗?” 陈染暂时没说话,她摆了摆手,说:“让我考虑下。” 她原来确实有这个计划,但杨信刚调查到两个证人有异常,所以她想再看看。 片刻后,她告诉杨信刚:“先不找曲宁两个姐姐谈话了。有个证人不是喜欢赌钱吗?这几天你想办法混进赌场盯着他。这个任务你跟老吴负责,具体怎么办,你俩商量。” “你不是说他最近输了钱,情绪不太好吗?赌徒输了,肯定会急于翻本,所以我认为他这几天还会去,天天去都有可能。再赌输了,他又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你说他会不会联系上魏国栋这个钱袋子?” “所以,你跟老吴这几天就负责盯着他,随身要带录音机。他打电话说了什么,跟谁见面这些,都要记。” 杨信刚明白,只要他们能找到证据,证明那几个不在场证人从魏国栋那里收受了 大额钱财,那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就不作数。 他以前在派出所没少抓过赌,对于赌场的规矩和玩法都清楚。他长相就有几分江湖气,由他和老吴负责,一般人是看不出破绽的。 “行,就按你说得办。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常去的赌场是哪个,明天我继续查。” 陈染摇了摇头:“明天先跟王队联系下,他对分局辖区内的情况比你熟,听听他的意见。” “我估计,这件事三天内会有进展。” 陈染这句话让杨信刚大为振奋,陈染说三天内会有进展,那就不是一般的进展,因为她说的肯定要保守些。 曲宁之死可不是小案子,如果能在他们手上破了,说出去那可是一件特长脸的事儿。 至于陈染是怎么知道的,杨信刚不打算问,估计是算过了。 他心照不宣地朝陈染拱了拱手,说:“放心,我跟老吴一定盯死了他,他上厕所我们也跟着去。” 他这话像是在开玩笑,但陈染却知道,他和老吴真会这么干。 如果那个证人真想联系魏国栋,跟魏国栋要钱,正常情况下,他会选择在隐蔽的场所给魏国栋打电话,或者直接找上魏国栋本人,厕所也是有可能的一个地点。 想到今天下午在33中打探到的情况,陈染跟杨信刚说:“这个案子能早点结案最好早点。” “刚才的女孩现在把心思放在报复上,总这样不行。” “一是怕影响学习,她明年七月高考,这是大事,不能耽误;” “二是怕她再继续下去,会走上犯罪道路,把自己一生前途搭进去。” “为了这种人,搭上前途不值当。而且那些坏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万一她哪天失手,被人抓住,这小女孩就惨了。”杨信刚说,他也清楚这一点。 什么时候案子办了,凶手被抓捕,小女孩心中的恨意才会被抚平些许,不再执着于报仇这种事。 仇恨是柄双刃剑,在刺向别人时候,自己也会被利刃所伤。 次日清晨,梁潮生把王队叫到自己办公室,请对方坐下后,他直接了当地说:“两年前曲宁一案你还记得吧?” “嗯,当然记得,突然提这事,是要重启案件?”王队心里琢磨开了,这个节骨眼上,要重启案件的话,或许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对,昨天小朱比对成功一枚血指纹,指纹就在曲宁死亡现场。” 王队默默听着,果然是有了新的线索。 梁潮生又道:“经过比对,该指纹与曲宁丈夫魏国栋右手拇指指纹一致。除此之外,陈染还发现了一些别的线索。” “我跟陈染商量了下,决定重启此案。但她那边人手不够,你知道的,每个组都得留下几个人配合清积案行动,随时准备出动抓人。” “而这个案子需要大量人手做排查工作,所以我考虑着,让一中队与二中队合作,办理此案,你看呢?” 梁潮生最后一句话虽然用的是问句,但王队知道,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在他也不反感此事,能跟着陈染办案,破案系数肯定会大增。 到时候,做为协助办案人员,他也算是跟着刷了一回资历,也可以称之为镀金,这都是可以写在档案上的东西。 他要是为了自己这个中队长的面子不愿意,那纯粹就是脑子有病。 他立刻站起来,郑重地对梁潮生说:“梁队您看您这话问的,您就直接下命令得了,哪用得着征求我的意见。这个案子既然由陈染先接手,那就以她为主,我们一中队绝对会尽力配合。” 梁潮生本来要给王队倒杯水,听到他说得这么郑重积极,感觉都不太认识这个人了。 想当初,这也是个极为好强的人。跟任队同为中队长,两人明里暗里都在较着劲。当然,任队相对平和一些,较劲的主要还是王队。 他瞬间想明白了王队的心思,便笑着用手指虚点着王队说:“你这样叫看清形势,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别的我不多说,陈染工作时间还是短,碰到需要提点的,你也别藏着掖着。咱们河西分局是个整体,她好咱们大伙都跟着好。” 王队全都答应了,从梁潮生办公室出来,就去了二中队找陈染。 当天傍晚,杨信刚和老吴乘坐陈染的车到达一个公交站旁边。俩人都换了衣服,看着都挺像混社会的。 “你们先过去,晚点我会开车过去在外边接应,如果有什么意外,随时通知我。” “一会儿郭威也会过去,跟我一样在外边等。” 赌场那种地方鱼龙混杂,杨信刚能打,但老吴不能打,她怕那边万一出点什么事乱起来,这两个人会出意外。所以她打算稍晚点把车停在赌场附近,她和郭威在车上接应。 她接了任队的班,就有责任保护中队里所有人的安全。 “行,我们先过去,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你忙一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杨信刚催她回去。 最近几天,中队的人经常收到有心人送来的小礼物和零食,那些礼物附带的卡片上有个字母“x”。虽然没有直接署名,但杨信刚他们都能猜出来,送东西的人就是肖明非。 队里就陈染一个女孩,其他人都是爷们。谁会给他们这些爷们准备这些精美礼物?肯定是给陈染的啊。 所以陈染才是人家的目标,他们这些人都是顺带的。 送来的东西陈染都没拒绝,那就说明她对此事是默许的,杨信刚早就分析清楚这一点。 他可是正经谈过恋爱的,恋商要比郭威这种楞头青高多了。 陈染到家时,毫不意外地在家里见到了肖明非。肖明非今天没陪陈少秦下棋,因为家里来了位客人,是她妈何佩兰的一个老同事,她见过的。 陈染进门时,看到那位中年妇女正在跟何佩兰诉苦,好像还哭过了。 肖明非朝着陈染摊了摊手,看上去挺无奈的。 陈染有点好奇,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看情况好像碰到了什么难处。 自从她当上警察之后,倒是有些亲戚朋友找上她爸妈,请他们出面说一下,让陈染帮他们办事。 陈少秦夫妻俩谁也不敢大包大揽,因为有些事真给那些人办了,以后查出来陈染会背处分。 他们家不富,但也不缺钱,肯定不想让女儿年纪轻轻就埋下隐患 ,所以感觉不合适的他们都会拒掉,实在不行也会先跟陈染商量。 虽然也得罪了一些人,但耳根子倒是清净了,陈染也不用因为这些事烦心。 看到她进来,何佩兰站起来,要去给她端饭。 “妈,不用端了,我刚才跟几个同事吃了点。”陈染跟那位妇女打了下招呼,又用眼神问她妈那妇女是什么情况。 何佩兰有点为难,因为这同事说的事她有点难于启齿。 她没好意思张口,那位女同事却主动跟陈染说:“染染,这事顾阿姨实在没办法了,你帮帮阿姨吧,把小川抓进去关两年,我看他能不能改?”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8节 小川?应该是这位阿姨的儿子吧? 陈染吓了一跳,好好的怎么会让自己儿子进去? 何佩兰赶紧劝道:“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哪有让自家孩子蹲大狱的?再想法劝劝,说不定哪天就改了。” “不可能的,一年半了,我能说的都跟他说了多少遍,他打死都不改,就喜欢男的。” “上回那个男的好不容易才跟他分手,转头还不到一个月,小川那个混蛋又跟另外一个小子好上了。我的天,家里就这一个儿子,让我怎么活啊?” 陈染看了眼一脸尴尬的何佩兰,母女俩都不知该怎么劝。 其实她接触过这类群体,这个群体目前还比较小众,但已经有扩大趋势。有认真在谈的,当然也有玩的。 上次杨信刚跟队里的人说,他在派出所上班时,曾在一个宾馆房间里逮到十二个聚众的男青年。而房间面积总共不到三十平,可见里面有多挤。 陈染也不知道顾阿姨儿子是哪种情况,是认真在谈还是在玩?但不管哪种,也不能因为这事儿把人关进去啊。 她只好说:“阿姨,这种事我们管不了。”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顾阿姨特别伤心,情绪比较激动,看上去一时半会好不了。 以前看到她时,她情绪挺正常的,估计是实在接受不了这种事,又没办法,这才崩溃的。 可就算陈染是警察,也没办法管别人性向的事。 这时肖明非站了起来,跟陈少秦说:“陈叔,我带陈染出去转转吧,我想让她帮我挑点金首饰。” 陈染也不想再待下去,便站了起来,跟肖明非一起下了楼。 到了楼下,陈染呼出一口气。她遇事习惯想办法解决,并不喜欢通过哭泣发泄,碰到哭个不停的人,她也会闹心。 “真要买金首饰啊?”陈染问道,她知道肖明非他妈来了。 “确实想去看看,但不急于今天就过去。可以随便走走,总比在屋里待着强。”肖明非这话意有所指,他就是故意的。 其实他知道陈染的心思,可能是因为她工作性质特殊,太忙了,留给生活的时间不多,她还在考虑。 肖明非不想逼着她现在就做决定,所以一直没有表白。 “我一会儿还要去一个地方,要不我先送你回家,改天你再过来。”陈染说。 肖明非中午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手机,一直在等陈染有空了回复他的短信。好不容易看到人,哪愿意现在就走? “去哪儿?我跟你一起过去不行吗?” 陈染想了下,告诉他:“你要是想去,也不是不行。不过到了地方,你得在车上待着,不要随便下去。因为我要去地下赌场。” 肖明非吓了一跳,地下赌场? “真要去那儿啊?”作为一个文人,他钻过不少洞穴和古墓,胆子比一般人大多了。但让他去地下赌场,他还是有些忐忑的。 “杨信刚和老吴在里边盯人呢,我在外边等着,没有意外的话,我不会进去,你不用担心。”陈染笑道。刚才她没有一次性说清楚,就是故意要吓吓肖明非。 “太皮了,故意吓唬我。”肖明非想弹她脑壳,但手才动就放下了。 陈染这才道:“走吧,先过去把郭威接上,一块过去。” 晚九点,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一个二层小楼对面的街上。陈染和郭威都在车上,肖明非也在。 他们是八点到的,在外边已经待了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肖明非数了进入小楼的人数,一共是46人,除了一名年轻女性,其他人都是男的。 那名年轻女性刚进去十分钟左右,不知道她来这儿是要干什么。她戴着帽子,谁也没看清她的脸。 郭威也看到了,还在车后座跟陈染说:“刚才那个女的可能是进去抓人,她老公或男朋友应该在里边,一会儿还不得打起来啊?” 像是在回应他这段话,那留着披肩发的年轻女孩居然出来了。但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还拧着一个年轻男人的耳朵,两个人一边吵一边从玻璃门里走出来。 “学坏了是吧?我才出差半个月,你就变成这样,你是不是不想好好过了?” 女孩厉声指责着,说话的时候,手也在用力,拧得年轻男人耳根子生疼。 郭威傻眼了,因为被拧耳朵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执行盯人任务的杨信刚。 那女孩就是他未婚妻,这时候过来找他,可能是误会了,误以为杨信刚在赌博。 这时有六七个男人从那二层小楼里跟了出来,都在窗边站着看热闹,一边看一边笑。 陈染注意到,在那些看热闹的人里,就有杨信刚这次要盯的证人。 郭威也看到那人了,他担心地说:“队长,怎么办?刚子对象这是误会了。现在也不好解释,万一俩人吵架时她说漏嘴了,刚子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陈染快速跟他说:“你俩先在车上待着,我下去。” 她关上车门,大踏步走到马路对面。 在靠近杨信刚和他未婚妻那一刻,陈染右臂一捞,便就将那女孩夹到了自己腋下,跟她说:“姐你这是干嘛?姐夫也是才来,你就让他玩一会儿呗。” 她感觉杨信刚女朋友被夹得不太舒服,就换了个姿势 ,顺手抱起,再稳稳把她放到地上。等她站稳了才松手,又背对着那些看热闹的人跟杨信刚未婚妻低声说:“嫂子别急,杨哥在办正事。” 她严肃的眼神让杨信刚未婚妻意识到,刚才她太冲动了。 她一个亲戚刚才给她打电话,说杨信刚学坏了,跟人进了赌场赌钱。 她本来是不信的,但时间地点都清清楚楚,由不得她不信。她见过不少人因为染上赌瘾赔上了一生,还毁掉了自己的家。所以她才会冲动,火烧火燎似地过来找杨信刚。 经过陈染这番解释,她才明白,自己刚才搞了好大一个乌龙。 太丢脸了! 这还不算严重,更严重的是,差点耽误了刑警队的正事。 看出来她想通了,陈染便拍了她一下,说:“没事,以后遇到这种事先弄清楚再说,别冲动。” 小楼门口那帮人见没热闹可看了,都进去了。 杨信刚这才过来,他本来想跟他未婚妻再交待两句的,也好让她长记性。 但他意外发现,他未婚妻竟然脸红了,看着不像是气的,倒像是不太好意思。 他马上想到,刚才陈染突然过来,像女土匪似地把他未婚妻给抢走了,然后又抱了一下,竟让他未婚妻害羞了。 杨信刚一脸无语地看向陈染,心想你平时招男的喜欢就算了,怎么还招他女朋友呢? 他看到了车里的肖明非,干脆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跟肖明非说:“注意点,你女朋友太招人,男女都招,让她离我对象远点。” 肖明非:…… 刚才陈染抢人那一幕,他也看到了。本来他还没多想,事出紧急,做什么都可以理解。 但他刚在陈染家里见证那位顾阿姨儿子的故事,现在倒好,女孩被陈染抱了居然也会害羞,这让他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陈染听到了杨信刚的话,瞪了他一眼,说:“少说那不正经的,说正事,那个人怎么样,有情况没?” “那小子又输了两千块,看着挺着急的,估计再玩下去,就得找人弄钱了。”杨信刚说。 “这边老板不会让赌徒签高利贷吧?”陈染又问道。 “听说这边不,可能是因为咱们以前在东明百货那边抓的赌场老板判得重,这边老板现在不做这个高利贷,就开赌场挣抽成。等咱们办完这事,搂草打兔子,把这个赌场也给办了。” “行,你先进去吧,自己注意点。” 杨信刚背转身,挥了挥手,说:“没事,进去了那帮人笑我,我就说我气管炎。怕什么?我老家那边流行这个。” 陈染:…… 第113章 掌舵人 芦苇荡 杨信刚返回赌场, 经过几个赌桌,竟有人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你对象不管你了?” 旁边的人都在笑,明显是在看他热闹。 “不管了, 哄哄就行,咱们接着玩。”杨信刚说着,自来熟地把手搭在一个人肩上, 看着桌上的牌。 因为他和老吴是新来的, 刚进赌场时,场子里的人都不怎么理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面生,不知道他俩有没有问题。 杨信刚未婚妻这一闹, 反倒让这些人彻底放了心。 陈染一直在外待命,直到当晚赌场里的人都散了,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杨信刚和老吴前后脚走出赌场,两人装作不认识。 没过多久,杨信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头儿,今天那家伙给他老婆打电话了, 吵了一会儿, 弄到了一点钱, 今天大概不会找魏国栋, 我明天继续盯着。” “行,明天继续。”陈染并没指望今天就能有所发现。 “郭威,我先送你回家吧。”郭威还在车上,陈染打算把他先送回去,再送肖明非。 郭威马上拒绝:“不用, 我自己坐车回去,这儿有公交,挺方便的。” 陈染没勉强他, 这么大个又不用担心他安危,送不送都可以。 “你呢?去哪儿?”她又问肖明非。 “送我去你家吧,我车还在院里停着。我去拿车,明天准备带我妈去会亲戚。”肖明非说。 陈染知道这事儿,但肖明非现在去取车,再开走,等他到家,恐怕要到半夜了,如果不急,改天再去取车也没什么。 “行,既然你要用车,那就再跟我回去一趟吧。” 这时肖明非却道:“我嘴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长东西了吗?” 陈染正要踩油门,忽听他这么问,疑惑地道:“你嘴唇就是有点干,没长什么东西。” 那不就是看了,要不怎么知道他嘴唇有点干?他有点纳闷,为什么? 陈染看出来他的疑惑,笑着跟他解释:“没别的意思,最近办案,我在想,要是能通过读唇,弄清楚嫌疑人跟其他人谈话的内容就好了。所以我今天在做试验,看看通过嘴型能否看懂别人说的话。” 所以,陈染这是把他当作实验对象了…… 还好,肖明非没那么自恋,并不会因为陈染盯着他的嘴看,就以为陈染对他如何如何。 现在得知答案,他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自以为是。 “你这个想法我觉得很可行啊,在跟踪和监视嫌疑人时用处特别大。”肖明非真觉得陈染这个想法好,积极地给予了肯定。 “我听说你们部门不能随便用监听设备,这样的话,读唇在关键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陈染点头道:“对,监听设备不能随便用,需要局级领导批准的。一般的刑事犯罪侦查不允许使用。” 她看上去挺开心地,说:“你也觉得我这个想法不错是吧?那我改天继续练。” 肖明非怔了下,转过身问她:“你想对着谁练啊?”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49节 平时陈染整天跟那帮同事在一起研究案子,身边也都是那些人。 “还能是谁,不就那些同事吗?比如郭威啊,周浩啊,等等等等…”陈染眨了下眼,明显是在逗他。 “那不行,明天下班我去找你。我这人心善,牺牲一下,给你做一回工具人,自动上门还不要钱,选我吧,怎么样?”肖明非说。 “行,那明天再联系,辛苦你了啊,哪天练成功了请你吃点好的。”陈染知道他醋劲上来了,也不说破,笑着给了他回应。 这时绿灯亮了,陈染不再跟他开玩笑,专心开车。 第二天晚十一点左右,杨信刚仍在赌场里跟人玩牌。他各种玩法都会,为了低调一点,他并没有用出全部实力,故意输了一点钱。这么办,赌场里的人看着他会顺眼点,也不容易影响到他盯梢。 看了看表,指针在过了十一点后,又走了五分钟。 杨信刚耐心地甩出一张牌,眼角余光注意着那个证人的动向。 “我去上个厕所。”那个叫余作鹏的人又输了一局,压着火丢掉手里的牌,准备去厕所。 杨信刚记得,余作鹏昨天从他老婆那儿要到了一千二百块,今天晚八点来到这个赌场,经过三个多小时,已经输了1100多,再打下去,就又没钱了。 看着余作鹏走向卫生间,杨信刚丢掉手上的牌,说:“你们先玩吧,我得放放水。” “赶紧去,一会儿再过来玩。”杨信刚故意输给同桌人一些钱,数额不多,但足够让这些人开心的。所以这些人对他态度都很友善。 他吹了下口哨,跟老吴使了个眼色,随后溜进了卫生间。 那卫生间有两个隔间,杨信刚进去时,有个隔间关着门。杨信刚放轻了脚步,摸到另一个隔间,再轻轻把门关上,拉上了插闩。 “魏哥,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 杨信刚已打开了录音设备,屏着呼吸将录音机靠近旁边的隔间。 “这不是着急用钱吗?我爸病了,医生说得住院,你再给我两万?” “……什么,你那么大一个老板,两万没有?” 他一直没有点出魏国栋的名字,杨信刚只能耐心地等。 如果没有名字,对于证据的效力自然会有几分影响。 “什么?不给?魏国栋,我告诉你,这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这人有时候嘴欠……”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明天最后一回,咱们还是那个地方见。” 他说话时一直压低着声音,杨信刚也不确定录音机录的效果如何。 这时有人在敲卫生间的门,对里边喊着:“谁啊,半天不出来,掉坑里了?” 他敲的就是杨信刚所在隔间的门,倒把余作鹏吓一跳。他以为隔壁的坑位没人。 为了确认里面的人是谁,余作鹏挂断电话,从隔间里出来后并没有回去继续跟人赌。一是没钱了,再一个是他想确认下,刚才跟他同在卫生间里的人是谁。 他等了一会儿,杨信刚已洗好了手,晃着膀子从卫生间里出来。 “哦,余哥啊,你怎么在这儿站着,没去玩呢?”杨信刚一脸坦然,没有半分愧意。 “今天先不玩了,脖子难受,想早点走。你刚才进来怎么没声?吓我一跳。” “没声吗?可能是瓷砖上有点水,我怕滑倒了,踮着脚走过去的,声就小了点。我听你好像跟谁打电话呢,跟谁来着?” 杨信刚摸摸后脑勺,好像是在回忆,最后他拍了下脑袋,说:“最近事太多,脑袋不好使,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算了,不重要,都是小事儿。” 余作鹏信了,他也笑道:“对对,小事一桩。前几天东子在厕所还摔一跤,那地没人拖,是挺滑的。” 余作鹏觉得,他虽然提到了魏国栋的名字,但一般人哪会想到他跟魏国栋之间的关系。杨信刚表现得又很自然,他便不再疑心。 他率先离开了赌场,等他出去十几分钟,杨信刚和老吴也出去了。 这回杨信刚没给陈染打电话,他走到马路对面,观察着路人,等他觉得安全时,才拉开车门,坐到了车后边。 “怎么样,刚子?”郭威赶紧问他。 “有进展了,你们先听听录音。”杨信刚献宝似地把录音机拿出来,按下播放键。 这时老吴也上来了,车上四个人一起听着录音上的内容。 听完后,老吴道:“有这个证据就差不多了。” 郭威搓了搓手:“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去余作鹏家附近蹲他,看他到哪儿去见魏国栋。” “可惜,他在电话里没说明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咱们只能盯紧点。” “是啊,如果能抓到魏国栋给他送钱,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老吴比较谨慎,说:“从余作鹏刚才打电话的内容来看,这个人并不是个守信用的人。如果站在魏国栋的角度,他会不会因此对余作鹏心生厌恶,从而想置他于死地?” 郭威迟疑地道:“应该不会吧,这个时候余作鹏要是死了,魏国栋不也会成为嫌疑人吗?” 老吴工作时间久,见过的事情太多了,像魏国栋这种人,心思深沉,没他不敢干的事。他能长期容忍这种勒索和威胁吗?应该是不会的。 那么,说不定哪天就爆发了。 陈染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能做的就是设想出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再做好各种预案。” “为了防备魏国栋出手杀死余作鹏,明天咱们盯紧点,多几辆车,大家交叉盯人,保证不要暴露。” 杨信刚点了点头,提了个想法:“魏国栋这些年舒服惯了,长了不少肥肉,如果他要害死余作鹏,用毒的概率不小,也有可能会制造意外。不太可能使用暴力手段。” 他的想法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几个人就在车上开始商量起预案,陈染其实已算出了魏国栋与余作鹏的见面时间和地点,但她没说。 在可以使用常规方法破案的时候,她尽量不用这种办法,以免产生依赖。 次日下午,两辆车先后驶到一片芦苇荡附近的公路上。 这个位置平坦空旷,稍微靠近点就能被人发觉,所以,陈染到路边后,就将车停下。她并没有下车,因为她要留在车里拍照。 魏国栋也刚到,比他们来得早一点。他把车停在附近的路上,徒步往这边走的时候,陈染和郭威等人也到了。 杨信刚和郭威悄悄下了车,绕路钻进苇荡,再藏身在芦苇荡边上的荒草里,一脚深一脚浅地靠近那两个人。 陈染在车里调好了焦距,对着魏国栋和余作鹏的方向连续按下快门。 她看到魏国栋从包里拿出两沓钞票,不知跟余作鹏说了什么。 陈染只能看到他侧脸,就算想读唇也看不出谈话内容。 余作鹏伸手要接钱,就在他伸手那一刻,魏国栋猛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帕子,朝着余作鹏脸上捂去。 “特玛地,又要钱,又要钱,没完没了的,还敢威胁老子?当老子是菩萨?”魏国栋咬着牙,发狠地咒骂着。 余作鹏身体发软,踉跄了两步,便栽倒在地,这时郭威和杨信刚还差十几米才能过来。 两人鞋子里都灌了水,因为怕发出声音引起对方警觉,刚才走得并不快。 眼看着余作鹏倒地,魏国栋竟又掏出准备好的绳子,迅速捆住余作鹏手脚。 他怕有人过来发现异常,赶紧拖着余作鹏进了旁边的苇荡。 魏国栋这些年养尊处优,体重已上升到二百斤,肚子也不小。这时弯腰缩肚地拖拽着一个身体僵硬的人,累得他呼哧呼哧直喘气,汗水不断往外流,片刻功夫,衣领就湿透了。 他倒是想把这活交给别人干,只是不敢。余作鹏就是个例子,再找别人,说不定哪天又会被人威胁,那不就成了套娃了? 所以他这次选择自己来。 “你要往哪儿去啊?”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声音幽幽地,从芦苇丛中传过来,传到魏国栋耳朵里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见鬼了。 他吓得丢开绳索,“嗷”地叫了一声,往后蹿了两步,竟歪倒在芦苇上,半边屁股坐到了水里。 “你?你你你,你们是人还是鬼?”魏国栋心跳剧烈,意识尚未回笼。 “你说呢?”杨信刚说话时,已掏出手铐,顺手拉过魏国栋双手,将他两只手铐住。 魏国栋到底经历过大场面,这时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这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鬼,应该是便衣警察。 “你们,你,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姓郭的警察吧?”魏国栋不认识杨信刚,但郭威一年前曾跟着老吴找他询问当年发现曲宁时的细节,当时他就记住了这个警察。 “又见面了,魏老板,看起来你这一年过得不错啊。”郭威朝魏国栋挥了挥手,而带笑意。 魏国栋脸色巨变,上下唇咬得死死的,心里不服,却清楚,这些警察应该盯着他呢。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一趟,他恐怕躲不过去了。 但以他的人脉和财力,也并非全无办法。就算是关进去了,他也能出招。 想到这儿,他昂起头,面上露出笑容,只是这笑只在面上,不在眼中,“行,你们厉害,一直盯着我是吧?” “你们很好,那就让我看看,是谁笑到最后。” 他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不羁和傲气,看得出,这是个狠人。 这时陈染和老吴也到了,老吴赶紧走到余作鹏身边,试了试他的呼吸,说:“还活着,昏过去了,估计是吸入了麻醉剂。” 那个帕子被魏国栋随手揣在兜里,露出个角。几个人靠近点就能闻到麻醉剂的味。 陈染淡淡地说:“行了,先拍照取证,再把人带走。” 几个人这次开了两辆车,郭威把昏迷中的余作鹏抱到车后,陈染和杨信刚则负责把魏国栋押到前车。 回到刑警大队时,整个刑警大院都轰动了。 陈染在半路就向梁潮生报告了这件事。得知他们在重启案件三天内,就成功抓到了魏国栋,还掌握了证据,梁潮生当即把这件事通知给分局局长和副局长。 所以,两辆车开进刑警大队大院时,正副两位局长全都在门口等候。 几个中队长也在,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二十多号刑警,看这架势,在家的成员估计都出来迎接了。 这阵势把陈染也吓了一跳,这么隆重的吗? 车刚停稳,王队就亲自跑到前车门口给陈染开了车门。这个举动让陈染怪不好意思的,王队到底是前辈,怎么好意思让他给自己开车门。 尹副局一脸笑意,看着众人把魏国栋和余作鹏从车上拉下来。这时余作鹏已经醒了,但他手脚还不灵便,看到魏国栋就想上手抓他。 有刑警拦着,他抓不到,就伸脚往魏国栋的方向踢,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把魏国栋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几遍。 魏国栋早已冷静下来,他什么都不说,脖子也直挺挺的。 “你还挺横,你行!”王队跟这人打过交道,以前魏国栋接待他们时,都极为客气,表现得很配合。现在事情败露,便一改之前的态度,显露出其狠人的本色。 “不用跟他废话,把人带上去,审!” 梁潮生说完,又跟陈染说:“我这边已派出了人手,去抓另外两个证人。” 众人簇拥着陈染和郭威等人上了楼,作为主侦人员,郭威和杨信刚头一次被人这样前呼后拥的,心里骄傲得不行。 余作鹏差点被魏国栋推到河里害死,当然好审。到了讯问室后,不用警察问,他自己就开始主动交代当时的情况。 “政府,你们一定要严惩魏国栋啊,他老婆肯定是他杀的,不是他没别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0节 “那天他着急忙慌地去找我们作证,许诺我们给钱,一个人十万,我们就答应了。” “这个王八蛋从92年开始就在外面包养小三,换了好几个,曲宁一直不知道。我给他开车,这些事我都清楚。” “哦,那些女人都是什么名字,家在哪儿知道吗?”问清楚魏国栋让他们作假证的时间地点以及各种细节,老吴又询问起那些女人的情况。 余作鹏好审,这场审讯就由老吴负责。 “名字有的记不住了,能记的我都给你们说说……”余作鹏配合地说。 二十分钟后,老吴拿着笔录去了隔壁一号讯问室,魏国栋就在这间讯问室里坐着。 这个房间很安静,除了呼吸声,再没别的声音。 高墙上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气氛挺压抑。 魏国栋从进入这个讯问室后,就没有开口说过话。无论梁潮生和王队问什么,他都不回应。 老吴把讯问笔录拿过来时,他才抬头往那边瞥了一眼,随即又耷拉下眼皮,进入静默状态。 看起来,他这是打算负隅顽抗到底了。不过没关系,警方这边证据确凿,就算是零口供,也可以给他定罪。 所以,梁潮生不急,他打算等另外两个证人到场后,都审过一遍,回去再做个详细的讯问方案,继续过来审。 审这种硬骨头,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梁潮生打算再过一会儿,如果魏国栋还是这副样子,他们就先回去再研究研究。 魏国栋突然开了口:“我饿了,给我拿点吃的可以吧?” 嫌疑人要吃的,一般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你要吃什么?”王队问。 “方便面吧,给我泡一碗方便面,想吃口热乎的。” 王队想着方便面也不是不行,正要让人给魏国栋泡碗面,陈染却拦住了。 她平时经常会看各种专业杂志,也包括法院庭审的事。 上个月她曾翻到了一个案例,一个人犯了故意伤害罪,已经被宣判,在进入监狱数月后,由家人帮忙请了律师,状告警察在审讯时用了逼供手段逼他就范。 该人声称,警察故意给他喝了变了质的水,导致他发烧腹泻,神志不清,在这种状态下,他才糊里糊涂地认了罪。 这个案子陈染印象深刻,魏国栋这个人本来就不简单,又有财力,被抓时还敢跟警察叫板,这种人,不得不防。 王队有些疑惑,不明白陈染为什么拦着。 嫌疑人在讯问室里有要求,只要不过分,他们通常会满足,目的就是让嫌疑人招供。 梁潮生也看向陈染,问她:“怎么了?” 陈染说:“他要吃的可以,先确认下生产日期,看看是否过期,再确认下包装完好再给他。” “方便面就不要给他了,魏老板平时应该不吃这种东西,突然食用,有可能引起不适。” 梁潮生顿时明白了陈染的意思,以前法制没这么健全,他们办案相对也要粗糙些,不像现在,要求越来越多了。 听完了陈染说的话,他觉得很有道理。这样做,可以防备着嫌疑人在未来的哪一天反咬一口。 这时他们审讯室已经有了录像设备,梁潮生便道:“去拿矿泉水和面包,确认封口完好,没有过期再拿进来。进来先对着录像机照照,生产日期对准镜头,还有那个矿泉水瓶盖子,也得在镜头下拧开。” 魏国栋:……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那点心思居然被这些警察看透了。 他曾设想过事情败露后的情况,还特意花大钱咨询了律师,才提前做出这种计划。 只是这个计划还没开始执行,就被对面的人识破了…… 他想挣扎一下,说:“面包太干,矿泉水凉,我不想吃,给我方便面可以吗?我年轻时穷,经常吃方便面,不会影响身体的。” 王队也明白了陈染这个提示背后的意义,万一被魏国栋利用开封的方便面做局,他这个队长日后恐怕会百口莫辩。 如果以后魏国栋真的诬告警方,说他们提供的方便面有问题,加了料,他们根本找不到证据为自己辩白。 因为方便面已被人吃了,时间又过了许久,就算法庭想检测也检测不出来。 老奸巨滑! 他毫不迟疑地拒绝了,“魏老板,这里不是你开的大饭店,不带点菜的。” “面包和矿泉水都拿来了,如果你不吃,就让人拿走。咱们继续耗,放心,我们有的是耐心。” 第114章 掌舵人 别漏了这个从犯 魏国栋明显没有招供的意思, 梁潮生站了起来,吩咐人先把他带走。 几个人返回会议室,等众人都坐好, 梁潮生说:“从曲宁死亡现场的勘察结果来看,除了曲宁一家三口,还有两个邻居以及那三个不在场证人的足迹。” “但其他人的足迹离曲宁尸体都有一定距离, 且曲宁死亡后尸身没有移动迹像, 基本可以排除这些人的嫌疑。” “曲宁家中门锁未被破坏,我们当初接案时,我们认为熟人做案的可能性最大。魏国栋是曲宁配偶, 还在现场留下了血指纹,所以我们第一时间将他定为头号嫌疑人。” “只是当时魏国栋有不在场证人,这才不得不将案情暂时搁置。” “经过陈染的调查,现在我们都知道,案发后魏国栋以重金诱惑三个人给他做了不在场证明。在被证人余作鹏威胁后他又起了杀心,并付诸实施, 这些证据足以给魏国栋定罪了。” “现在大家再考虑下, 魏国栋杀死曲宁, 是激情杀人还是有故意杀人?” 王队看了眼陈染, 仿佛有话说,陈染便道:“王队你对这个案子比我熟多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先说吧。” 王队这才道:“凶手以钝器击打曲宁头部致其死亡,击打力量很大, 导致曲宁后脑骨裂。杨法医曾在骨缝中提取到了几个微小的颗粒。经鉴定,这些颗粒与附近马路上人行道的地砖成分一致。” “这些颗料应是从断裂的地砖上掉下来的,当时曲宁所住小区附近在铺设地砖, 路边放置了不少灰色的砖块,路人很容易拿到手。所以凶器应该就是从路边拿进曲宁家中的。” “说到这里,事情其实已经清楚了,凶手携带断裂的地砖入室,应该有杀人的意愿。” “显而易见,这就是故意杀人,进入曲宁家之前就有了这个计划。” 众人纷纷点头,曲宁家里都是高档装修,家中又没有调皮的小孩,是不会在家里放置这种断裂地砖的。 所以,这个砖块肯定是凶手有意带入曲宁家里,其目的不言自明。 陈染听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虽然也点了点头,却又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梁潮生瞧了她一眼,王队也发现了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主动问道:“陈队,你是怎么想的?” 一时间,室内所有人都看向陈染。 “故意杀人这一点,我也同意。现在还有个问题,我觉得有点困惑。”陈染这句话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是这样,刚才魏国栋在审讯室里是什么表现,相信大家都能看出来。” 梁潮生也不禁点头,这个人冷静、极有城府、还够狠。被警察当场抓获,在讯问室里不但不慌,还有给警察做局的意图。 他这些特质,与这种粗暴的杀人方式搭配起来,有点点违和感。 这时陈染也提到了这件事:“魏国栋这个人心机很深,擅长伪装,很会自保。就是他这个杀人方式,我总感觉与他这个人平时的风格不太符合。感觉比较仓促。” “假设他早有杀妻的心思,那他会不会采用更为隐蔽的方式来执行这个计划呢?” 王队暗暗点头,其实他们第一次办案时,也考虑过这一点,魏国栋要是早就有害死曲宁,独占家财的意图,为何没有使用更安全的方式,比如利用慢性毒药这些办法? “这个确实有点不对劲,魏国栋这个人很谨慎,并不是冲动的人。” “这次害死曲宁,却有点临时起意的感觉,其实是有破绽的。因为靠近曲宁尸体旁边的足印就只有他和曲宁女儿魏锦萱。” “假设他做了充足准备,以他的脑子,应该可以把案子做得更完善一点。也不至于临时出去找不在场证人,反倒给自己留下了隐患。” 陈染和王队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顿时茅塞顿开,郭威猜测道:“魏国栋是不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或者受了别人怂恿,临时决定害死曲宁?” “有这个可能,比如曲宁察觉了他在外有女人,向他提出了离婚,他怕离婚后人财两空,这才起了杀心。”杨信刚也开始让大脑动起来,提出了一种猜想。 而这种猜想,其实是很靠谱的,虽然不一定是真相,却也算得上是个合理的诱因。 陈染本就没有大包大揽的意思,看众人都在努力思考,就道:“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这时老吴已审完余作鹏,也在会议室里,听到陈染问,提出了一种猜想:“会不会跟魏国栋的情人有关系?” 陈染点头:“我觉得有这个可能,尤其是毛万莉。据我了解,在曲宁死亡前,与魏国栋有不正当关系的女人有三个,仅限于经常来往,不包括娱乐场所内的从业者。” “在这三个女人中,毛万莉与魏国栋牵扯最深,还为他生了孩子。” “曲宁死于两年前的夏夜,但毛万莉的孩子已经满三周岁。从这个时间线上可以看出来,曲宁被害时,毛万莉与魏国栋之间至少认识了两年。” “毛万莉有了孩子,会不会向魏国栋提出过要求,让他与曲宁离婚?” “可能性不小。”梁潮生说道,随后他又问陈染:“你是不是觉得,毛万莉在这起案件中或许也扮演了某种角色,她可能是一名从犯或者知情者?” 陈染就是这么想的:“我是有这个怀疑,不过目前还没有证据。” “我建议对魏国栋另外两个情人做下详细调查,这两个人或许与毛万莉有过交集。以她们之间的关系,这两个女人如果知道点什么,是不会替毛万莉隐瞒的。” “另外,那几个不在场证人和曲宁也熟,跟魏国栋与曲宁夫妇也都常来往。他们都是男人,常来往的,魏国栋有情人的事,余作鹏都知道,那另外两个人会不知道吗?” “所以在接下来的讯问工作中,也要向他们仔细询问毛万莉的情况。” 众人都觉得陈染言之有理,那些人凑在一起,肯定会聊天吹牛,在这种人之间,恐怕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 桃色故事永远都是热门话题,更容易流传,所以另外两个证人可能都知道魏国栋在外有情人的事。 这时一位刑警走了进来,告诉梁潮生和两位中队长,另外两个证人都带来了。 这回,给魏国栋做不在场证明的三个人便全都聚齐了。 梁潮生下午还有事,就把讯问的任务交给了王队等人。 陈染要去小朱那边看看,那边已经积下了几个不好处理的指纹,必须得她亲自过去做。所以她跟王队说:“审讯我不精通,王队您辛苦点,那几个人的讯问工作就交给你了。” “行,你去吧,我听到小朱给你打电话了。” 整个下午陈染都在痕检室里,小朱,周浩还有其他分局的两位痕检都在这个房间。 经过半个来月的合作,又有陈染在旁边时不时指点几句,这几个人做指纹的能力都有了提升。 看到陈染进来,来自沙口区的痕检亮哥像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盒巧克力,递给陈染:“这东西是我媳妇从国外带回来的,你要不要来点?” 陈染其实不怎么吃这种甜食,但亮哥的好意她得领着,她就笑着接了过去。 小朱拖开椅子,陈染走过去,问道:“把待处理的指纹都拿过来,我今天下午集中做一下。” 陈染忙到下午五点左右,等她走出痕检室时,一中队和四中队的人已经出发了。这次她又找出两个盗抢嫌疑人,并锁定了这两个人的身份,那些刑警这是要去抓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1节 一中队的几个人看着她出来,站在她身后小声说:“听说没,陈染这几天带队对余作鹏进行盯稍,竟然真把魏国栋这条大鱼给钓了出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些人都挺纳闷的,同样是人,他们这些人的思维能力已经算不错了,但陈染跟他们仿佛不在一个层面上一样。 这个案子涉及到的人那么多,她怎么会第一个锁定余作鹏?又顺着余作鹏这条线摸到了魏国栋,并且恰好在魏国栋作案时将他抓案,还提前安排了拍摄取证工作? 整套流程下来,实在太丝滑了,给人以疱丁解牛的感觉。 “我也想不通她怎么办到的,以前以为她会做指纹,有功夫就很厉害了。没想到,查案子她也这么专业。”说话的是中年刑警付林,从业这么多年,陈染是让他最为惊艳的一个人。 几个人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往一中队的大办公室走。走到离办公室不远的时候,一位年轻刑警说:“管她怎么做到的,我就想,现在调到二中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他说话时,付林不着痕迹地捅了捅他胳膊,小伙一时没反应过来,继续不怕死地道:“这么看着我干嘛?你们想啊,跟着她那不叫破案,那得叫扫案子,破案刷刷的,出去跟人吹牛都带劲……” 付林看着他上下嘴唇继续作死地开合着,无奈地按了按额头,对着另一个同行苦笑。 年轻刑警正说得起劲,身后有个人跟他说:“想去二中队也不是不行,只要陈染愿意接收你,我就放人。” “……”年轻人双目圆睁,那声音他熟悉无比,除了一中队的王队,还能有谁? 他左边那位同事忍不住喷笑出声,随即又紧抿着唇,在王队瞪视下,把最近几年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才把笑憋回去几分。 年轻刑警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嗨,竟让自己队长抓了个现行,他这时候都想把他刚才说的话吃下去。 他缩了缩脖子,在王队严肃的注视下,放轻了声音,抓紧时间辩解:“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那你是哪个意思?”王队推开几名手下,率先进入办公室,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桌上。 “我就是随便一说,我怎么可能离开一中队呢?”年轻刑警后悔死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下。 “行了,看把你吓的。想去二中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坐下吧。” “把今天的笔录整理一下,再复印一份,一会儿拿去给梁队和二中队的陈队看看。” 陈染在忙着做指纹的当口,王队已经把另外两个证人都审了一遍。至于那两个与魏国栋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他们只找到了一个,另一个已去了外地,暂时还不清楚她的地址。 年轻刑警赶紧坐下来,开始老老实实干活。 王队接到电话出去了一趟,他赶紧问付林:“刚才的话,王队听了不会生气吗?” “生不生气也不至于给你穿小鞋,你不用那样。不过下次还是别说了,其实王队不错的,像陈队那种人是个例,你以为她能一直当个中队长啊?” “说不定哪天就挪地方了,所以你以后就踏踏实实在一中队待着得了,除非领导把你调去。” “没,我就是贫一下。二中队有郭威和杨信刚他们,那几个人跟陈队合作得都挺好的,哪儿轮得到我?” “不过陈队要是愿意把我调到二中队,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年轻刑警故意开玩笑,被同事推了下:“你别的不会,就是挺会做梦。你还选上了,是不是菌子吃多了?” 他们瞎扯了几句,倒也没耽误手上的活。 五点过二十,一沓讯问笔录摆在了梁潮生和陈染面前。 那两个不在场证人表示,魏国栋确实给了钱让他们作假证。他们也跟着魏国栋去了曲宁家里,亲眼看到了曲宁的尸身。 其中一个人说他当时就后悔了,不该答应魏国栋给他作证,但他想着魏国栋连曲宁都敢杀,他要是把魏国栋招出来,魏国栋肯定也会对付他,他就没敢说。 至于魏国栋的情人毛万莉,只有余作鹏这个司机见过,其他人没见到。但他们知道毛万莉这个人有两副面孔,只有在魏国栋面前温柔似水,对于她觉得没什么用的人,她的态度并不好。 翻到最后一页,陈染合上文件,王队便跟她说:“这个姓常的女人跟毛万莉吵过架,具体内容不知,之后常某就离开了魏国栋,这个时间线跟常某本人反映的基本一致” “嗯嗯,几份笔录合起来看,是这样的。吵架时常某处于下风,还被毛万莉划破了胳膊。她担心以后毛万莉会对她下手,就跟魏国栋要了分手费,跟别人好上了。这些情况说明,毛万莉这人不仅强势,还有暴力倾向。” 之前陈染曾要求王队等人仔细向这些人询问跟毛万莉有关的事,倒没有指望能从这些人嘴里掏出魏国栋做案的细节,主要还是想了解下毛万莉这个人。 从了解到的情况能看出来,毛万莉有可能跟魏国栋杀妻案有牵扯。 他们几个都在梁潮生办公室,这时梁潮生也看完了笔录,他抬起头说:“综合笔录上反映的情况来看,毛万莉嫌疑不小。” “魏国栋有可能临时决定作案,这个决定是否跟毛万莉有关,需要我们小心查证。” “为了避免让毛万莉产生警觉,这个案子暂时还不宜公开。” “还没有公开,我们带证人过来的时候,找的都是其他理由,他们跟毛万莉也没有什么交集,短时间内应该是没问题的。” “对了,这是魏国栋在容城的四个住所地址,这些资料都是余作鹏提供的,他给魏国栋充当司机,魏国栋常去哪儿他都知道。” 陈染接过去看了看,在这四个地址中,其中一个就是曲宁死亡时住的那个房子,现在那里空着,没人住也没租出去。 王队指着另外几个地址说:“这个房子就在金辉大厦和天御府附近,平时都是曲宁女儿魏锦萱和保姆同住,魏国栋很少去那儿。” “由此可见,他跟女儿关系比较疏离,平时不怎么见面。” “剩下两个房子就都是魏国栋自己住的,毛万莉曾经想搬进去,但是被魏国栋拒绝了,而且近一年来,魏国栋跟毛万莉之间的关系开始变淡,魏国栋已经不怎么去找毛万莉了。” 梁潮生点头道:“毛万莉出身普通,应该舍不得这一段关系……” 说到这儿时,梁潮生手机响了。 “是任队电话,我接一下。”梁潮生说罢,按下了接听键。 “梁队,是我。”半个来月过去了,任队的声音也变得沙哑,看起来他在外过得一点都不轻松,声音听上去也有几分疲惫。 “我和市局的石队现在麻县,刚协同当地警方处理了一个制枪作坊。之前抓到的皮衣枪手,他使用的枪就是从这个作坊出去的。” “很好,辛苦了,能从这些人手上拿到客户名单吗?” “拿到是拿到了,不过那些客户并没有标注真实姓名,都是代号,电话号倒是有,还得审。” “具体情况,等我们这边归拢完了,有头绪了再跟你们联系。” 这些案件现在都由市局统一处理,任队打电话过来就是要报告一下进展。 “行,那边忙得差不多了,你抓紧时间回来吧。”梁潮生说到这儿,想起任队之前也随队调查过魏国栋的案件,就把陈染抓到魏国栋的事跟他说了下。 “居然在魏国栋试图杀人时抓了个现形,陈染真是行。看样子,等回去后我可以放心地退了。” “先不说了,车队开始出发,我也得上车。明天我跟石林还得跑一趟盛海,当地警方正在排查疑似关押年轻女性的场所,我们办完了这边的事,得过去看看。” 盛海与麻县很近,因为麻县在行政区划上也属于盛海市,只不过麻县是郊区。 挂断电话后,梁潮生说:“麻县那边果然有个制枪作坊,胡克俭手下人员众多,他的案子这一查起来,牵连可真够多的。” “你们说,要是那帮制枪人知道他们因胡克俭而暴露,会不会有什么行动?” 王队与陈染对视一眼,两人多少都领悟到了梁潮生的意思。 他这是打算化被动为主动,给胡克俭这帮人制造些麻烦。 之前他们总是被动地跟在胡克俭身后,处理他那些打手做的一堆案子。案件千头万绪,相关人员众多,从头到尾,警方都处在被动状态下,跟胡克俭进行着他逃他们追的剧情。 但梁潮生有点烦了,就算这个案子现在不归他们分局管,他也打算跟市局领导谈谈。 回头一定要让任队和石林他们想办法,给那些制枪作坊的人放出口风,就说警方之所以找上他们,是胡克俭手下的人把他们给供了出来。 剩下的剧情该如何发展,就要看那些作坊的人怎么发挥了。 但愿作坊里的人实力强一点,尽量给胡克俭添堵。要是能把胡克俭以及他手下的大鱼逼出来,这自然更好。 王队笑道:“梁队,你这主意太好了,不妨给他们添点油加点醋,造造谣也不是不行,反正不能让胡克俭那帮人好过了。” 陈染也觉得这事有点好笑,说:“梁队,你这个坑挖下去,应该有用,咱们就等着瞧好吧。” 梁潮生笑着摊摊手,“小事儿,再说下毛万莉的事,如果她是个从犯,那咱们一定得想办法找到证据。” “从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毛万莉这个人挺狠的,如果她真跟这个案子有关,还没有被处理,那她以后说不定会伤害魏锦萱。” 这个可能性绝对不小,毛万莉儿子与魏国栋还没有做亲子鉴定,但从他长相以及毛万莉与魏国栋之间的关系来看,他十有八/九就是魏国栋的亲生儿子。 既然是魏国栋儿子,以毛万莉的个性,她会舍得放弃魏国栋留下的家产吗? 既然舍不得,那就难保她不会对魏国栋原配女儿魏锦萱下手。 所以,毛万莉这个人他们一定会查到底。 会议结束之前,陈染说:“一会儿,我打算带几个人去魏国栋常住的广宜居搜查一下。” “我看行,魏国栋离开时间长了,容易让人起疑,为了避免房间内物品被人为处理,搜查宜早不宜迟。陈染你带人去广宜居。另一栋房子由王队带人过去。” “至于魏锦萱与保姆的住所,暂时不要过去,也不要惊动魏锦萱,时机到了再联系她。”梁潮生下了命令。 陈染这次准备带五个人过去,人多,需要开两辆车。因为一中队四中队派出了不少警员去抓人,车子不够用了。陈染自己的二手越野就派上了用场。 一行人走到车边,陈染刚要往驾驶位钻,这时有位刑警冲出大厅,朝着陈染招手:“陈队,你回来一趟,毛万莉在连续拨打魏国栋电话,你看这要怎么处理?” 这位刑警负责看守魏国栋,那部手机是魏国栋常用的,此时已被警方没收。 因为这个案子是由陈染主抓的,所以有了情况,这位刑警第一时间出来找陈染。 陈染接过电话时,电话仍在嗡嗡地响着。 “喂……”陈染按下接听键,只说了一声喂。 “你是谁?国栋电话为什么在你手里?”女人的声音顷刻间变得尖厉,听她声音,如果陈染在她身边,她都能扑过来挠人。 陈染脑子转了一下,把电话挪到另一侧耳边,用慵懒且傲慢的腔调说:“那怎么了,我不能拿他电话吗?” “问我是谁,你问我我就会说呀?不过呢,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却知道你,毛万莉呗,呵……” 这声轻嗤极具嘲讽之意,毛万莉的呼吸明显重了,估计气得不轻。 郭威和杨信刚等人都已上了车,听到这边有情况,俩人全都摇下车窗,听着陈染跟人说话。 听到陈染这番话,两人对视一眼,杨信刚愕然地跟郭威说:“老大这是演上了?” “我看是,演着呢。”郭威为了听清楚点,扒着车窗将脑袋伸了出去。 “你不敢说是吧,你是不是在广宜居那边?”毛万莉追问道。 “对呀,我就在广宜居。你要来吗?我一会儿要出门,过时不候。”陈染说完,直接挂断电话,转头上了车。 “老大,走这条路,这边不堵,十五分钟差不多就到了。”杨信刚笑呵呵地问道,他知道接下来会有戏可看。 第115章 掌舵人 瓮中捉鳖 “一会儿到了魏国栋家里, 我带人先进去照常搜查,你留在车上,如果毛万莉过去了, 注意观察下她的举动,最好拍下照片。”陈染叮嘱杨信刚。 “行,我就在外边等着。不过我觉得毛万莉这个人有点疯, 有魏国栋没魏国栋就像两个人一样, 估计也是个狠角色。魏国栋以前的情人都被她吓退了,应该是有些手段的。一会儿她去找你,你当心点。” “别的不怕, 就怕她心理扭曲,带瓶硫酸什么的,多些防备总是好的。”杨信刚提醒道。 他从他未婚妻那里听来不少闲话,其中就有往别人脸上泼硫酸的。真碰到这种疯子,如果不提前做好防备的话,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郭威本来并没有把毛万莉当回事, 不过是个女人, 她能把陈染怎么样?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2节 但杨信刚这一提醒, 他也谨慎起来, 跟陈染说:“一会儿她来找你,我跟在你后边盯着点。” 陈染没有反对,没过多久,几人开车到达广宜居。 下车时,陈染看了看表, 已经快晚七点了,十一月的容城,晚七点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有不少人家里亮起了灯。 这个小区环境很好,路灯也亮,并不影响视线。 魏国栋在这里的房子是联排别墅,陈染用魏国栋的钥匙打开房门,带着其他人进去,杨信刚则按照计划在门口等候。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女人进入小区。 那女人穿着一身灰色修身运动衣,脚上着一双运动鞋,肩上挂着个挎包,表情很冷。 这个女人正是毛万莉,她这次过来,想先看看接电话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本来想把自己弟弟带上,让他帮帮忙,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掐断了。 因为她弟一直不赞成她跟魏国栋在一起,最近还让她切断跟魏国栋的关系,找个正经人嫁了,不要再跟魏国栋纠缠下去。 可她过惯了舒服日子,自己又没有好的学历和生存技能,根本找不到又体面又高薪的工作。 再让她像普通人一样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挤公交,用便宜化妆品,她很难接受得了。 所以,魏国栋这边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她手上毕竟有个儿子,又有魏国栋的把柄,就算她对这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她觉得魏国栋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每栋联排别墅都有个小院子,院门口有铁栅栏和铁艺门。她没走多远就到了魏国栋家院门口,魏家那道铁艺门居然是开着的。 别墅内的窗帘都拉上了,透过窗帘能看到室内的灯光。 毛万莉按了几下门铃,一直没人出来,但她知道,里面肯定有人。 那个女人可能就是故意要晾着她,明知道她来了,就是不开门。 她本来压着火气,想先观察下再思考下该怎么对付这个人。但那道门一直没开,让她不得不在外等着,这让毛万莉心里生出了几分火气。 “我知道你在里边,你出来。”毛万莉连续敲了几下门。 刚开始她还顾忌周围的住户,但那道门仍然没开,毛万莉渐渐暴躁,敲门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对面那栋别墅里有客人,听到这边有敲门声,那些人就站在窗边,向这边观望着。 有位邻居认得毛万莉,知道她跟魏国栋之间有些不可说的关系。因为毛万莉来这边找过魏国栋几次,也进去过,只不过魏国栋一直没让她住进去。 看到她堵在门口敲门,那位女性邻居便扭头把毛万莉和魏国栋之间的关系说了一遍。 肖明非母亲李越也在这儿,她已经退休,这次回容城,去看了不少亲戚朋友。 住在这栋别墅的齐女士是她初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因为李越回来,齐女士便以发起人的身份,联系了几个关系较好的男女同学,把他们当年常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有的地方已经变了样子,也要去旧址走一走。 齐女士刚讲完,一个女同学提醒她们:“有人出来了,一会儿不会打架吧?” 那道门终于开了,几个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孩冷淡的抱着双臂,出现在门口。 她黑亮的头发挽起,额角有些许碎发自然地贴在鬓角。 她只穿着白衬衫和浅蓝色牛仔裤,两条腿又长又直,脸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真是青春逼人啊! 毛万莉与那女孩面对面站着,毛万莉本来就没有陈染高,她站的地方又比陈染低两级台阶,更是矮了不少。 看着女孩冷冽的脸,毛万莉强压下冲动,仰头盯着陈染,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谁让你来的?” 陈染晃了晃手上的钥匙,淡淡地说:“你说呢?” 那串钥匙毛万莉认得,那就是魏国栋的钥匙。好几栋房子的钥匙都在上面挂着,不仅如此,就连保险柜的钥匙都在这上面。 平时魏国栋从不让她碰他手上重要的东西,也包括这串钥匙。所以,当钥匙出现在陈染手上时,毛万莉的脸都有点扭曲,火气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看着女孩那张脸,毛万莉心里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跟这个人比。 但要让她就此放弃,这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你别得意太早,劝你一句,尽早离开这儿,否则你会后悔的。”她这次过来,既想探探这个女人的底细,也要警告对方一番。 “你这是在威胁我?我要是不离开呢?”陈染指了指门里,看上去完全没把毛万莉当回事。 “希望你别后悔。”毛万莉表情有点可怕,如果对面是一个普通人,看到她这吓人的神情,肯定要吓到。 陈染却道:“我词典里就没有后悔两个字,你能把我怎么样?法制社会,你还想杀人吗?” 毛万莉哼了声,说:“你是不是刚出社会,这么天真呢?你别管我想干嘛,只要想治你,多得是办法,你又能怎么样呢?没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这几句话明显就是在威胁陈染了。她甚至都没想掩饰,就是想借着这种恐怖的语气把陈染吓走。 能吓走的话,倒省了她不少事。 陈染摊了摊手,更加确定,毛万莉很可能跟曲宁之死有关,魏国栋突然起了杀心,或许跟毛万莉有关系。 这时陈染突然问毛万莉:“看来你在这方面挺有经验的,怎么,你以前害过人啊?” “你胡说什么,谁害过人了?”毛万莉不想承认,声音有些尖厉。 越是大声,越显出她在掩藏什么。陈染追问道:“真没害过人,那你怎么有胆子在这儿威胁我?” “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就是个纸老虎,跑这张牙舞爪地吓唬谁呢?你以为我是被吓大的?” 毛万莉本不想在这个女孩面前露怯,奈何对方气势过强,竟然完全不受她影响,反倒反咬她一口。 她要是不承认她害过人,那在这女孩嘴里就是个纸老虎。 要是承认了,那当年的事不就露馅了吗? 毛万莉气得脸色变幻,她觉得再说下去有可能被这个女孩诈出话来,就道:“你爱信不信,反正我警告过你了,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陈染反问道:“你上这儿来,就不怕魏国栋知道了找你算账?我听说,魏国栋现在很少去你那边了,你再这么闹下去,就不怕他把你每个月一万的生活费给停了?” 一万,在这时候有许多人连一年都赚不到,绝对不是一笔小钱。 这个女孩居然知道魏国栋每个月给她一万?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魏国栋告诉她的吧?连这种私事都跟她说吗? 毛万莉咬着牙,已经要忍不下去了。 她觉得她要是再跟这女孩谈下去,自己要先气死。 她突然笑了,跟陈染说:“好,你既然连这种事都知道,那国栋他应该很在意你。今天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下回不会再来了。” 毛万莉说完,不等陈染回答,果断转身走到铁艺门门口。 在那个位置,她回头瞧了眼陈染,随后继续往前走。 杨信刚还在车里坐着,刚才毛万莉进入别墅的时候,他拍了些照片,将毛万莉刚才的行踪都拍了下来。 毛万莉刚走出铁门,杨信刚就收到了陈染的短信:“一会儿跟上她,看看她会不会离开?” “收到。” 杨信刚本来准备把车开出去跟踪的,但他注意到,毛万莉从铁艺门里走出去之后,沿着联排别墅走了没多远,就躲在一个告示栏后,并没有继续往外走。 杨信刚赶紧给陈染打了个电话,让她一会儿出来时,注意一下。 半个小时后,陈染把小朱等人留在别墅里继续搜查,她跟郭威说:“我先出去,你在后边跟着,先拉开一段距离。” 郭威不太同意:“远了不行,得近一点。” 陈染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两个人离得不远,都装成散步的样子,沿着小区里的林荫路往外走。 郭威落后几步,看身高,远远看着他仿佛像是陈染的保镖。 看到陈染身后还有人,毛万莉不禁暗暗皱眉,觉得今天动手的话,运气不会太好,容易被这个男人看到甚至抓住。 于是她改了主意,打算先离开小区,以后再找机会。 看着她脚步往远处走,陈染猜到她可能是怕了。毛万莉把背包放到身前,还特意在这儿躲藏,陈染猜测,她这包里十有八/九有些不正常的东西。 所以她碰了下郭威,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两句。 郭威心领神会,马上喊叫起来:“大家快出来啊,这边藏着个小偷!” 第116章 掌舵人 自己哄自己 不超过十分钟, 好几栋别墅的门都开了。 毛万莉在听到郭威叫喊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妙。她原以为魏国栋家里就只有那女人一个,没想到竟然还有同伴。 她不是别墅区住户, 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时候却躲在这儿。要是被人围住了,肯定会有人起疑心。 她想从反方向溜走, 但郭威预判了她的预判, 提前跑到那个别墅间的空档,挡住她去路。 “这几个人都是谁啊?”有几个住户来得极快,手上还都拿着随手捞过去的“武器”, 看到陈染站在路边,连忙问她:“小偷在哪儿呢?” 陈染往告示牌旁边指了下:“那边。” “啊,那个男的吗?”那几个住户发现,有个年轻女人正用包往那年轻男人身上砸。 一瞬间,他们以为小偷是郭威。 看看郭威孔武有力的体形,有的住户实在不敢上前, 便拿起手机, 准备打电话。 这时陈染告诉他们:“男的是警察。” 李越赶过来的时候, 毛万莉已经被那十几个住户围在中间, 毛万莉气恼地推搡着:“都走开,我才没偷东西。” “那你是谁,住哪个楼,我们怎么没见过你?”一个中年男人问她。 “你没见过的人多了,你没见过我我就有问题啊?”毛万莉反驳。 一位妇女看毛万莉身上除了一个包, 没别的东西。而且小偷要是想入户盗窃,一般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作案。她就道:“那你到底住哪儿?你让你家人来接你。” 这回毛万莉说不出来话了,魏国栋最要面子, 在人前一直维持着亲善爱妻的好人设。他要是知道她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还被这边的住户看到了,魏国栋是不会管她的。 “我不住这,我看朋友,怎么了,这地方是皇宫,不能让人进吗?”毛万莉不敢当众说魏国栋在外有女人。 私下她跟人怎么闹都有回转余地,但要是当众毁了魏国栋的形象,魏国栋肯定饶不了她,可能真会断了她的后路。 所以毛万莉心里再气,也不敢说出魏国栋。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3节 看她不似作伪,有些人以为这确实是个误会,但有个人较真,说:“既然你说你不是小偷,那你把你包里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毛万莉吓了一跳,别人不知道,她自己能不清楚吗?她包里那些东西哪儿能拿出来给别人看? 她把包挪到身后,说:“凭什么啊,你们又不是警察,有什么权力翻我的包?” 她这个动作在众人看来,就是有点虚心了,反倒增加了别人对她的怀疑。 有人准备报警,就在这时,陈染拿出证件,从人群中走出来,在毛万莉面前晃了下:“我就是警察,我总有资格翻你的包吧?” 什么,这个穿牛仔裤的漂亮姑娘竟然是警察? 毛万莉脸色骤变,抓着皮包的手指紧紧攥着。这时候她已隐隐感觉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可能是一场针对她的骗局,从头至尾她都被人牵着鼻子走。 那魏国栋呢?为什么警察能进入魏国栋的家? 她想到了一种最坏的可能,那就是魏国栋出事了,可能已经被抓。 所以这个女警察才会有魏国栋家门钥匙,这个女警之所以会接电话,也是因为,魏国栋的手机现在已经不在他自己手里了…… “同志,你真是警察啊?能不能给我看看你证件?”有位住户家里开了公司,警惕心强一点。他担心有人在这儿假扮警察作局,便提出看下陈染证件。 “可以,你看看。”陈染手持证件,朝那几个住户的方向亮了亮。 “陈染,我听着怎么这么眼熟呢,河西分局的,哎哟喂,小同志,原来你就是陈染啊?!” 那位老板脸上表情从审慎到迟疑,转眼就变成惊喜,上前一步,就要跟陈染握手。 这姑娘谁啊?这位老板的表现让一些住户摸不清头脑。 这时也有另外两个人也想到了陈染是谁,有个人还特意低声打电话找人求证了一下,最终确认,这个女警察就是河西分局的陈染。 作为一名屡破大案的警界新星,他们那个圈子里也有不少人知道。 “陈警官,原来真是你,没想到你会来咱们这个小区。”另一位住户也热情地跟陈染握手。 李越和她那几个初中同学就在旁边站着,看着那几个人跟陈染套近乎,这些人都感觉挺奇怪的。 这个女警察到底是谁啊,这些人这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看着陈染被人围住,毛万莉打算趁这个机会赶紧溜走。魏国栋被抓,她以后也别指望再从他这捞钱,当务之急,是赶紧从这边脱身,走为上策。 “别走啊,包给我,我看看这里边装的都是什么?抱这么紧,不知道的以为你包里装的是什么宝贝呢?”说话的人是杨信刚。 他一只手已拉住包袋,毛万莉用力往回扯,说什么都不让他把那个包打开。 有位住户心有疑惑,和气地问陈染:“陈警官,咱们小区是不是发生什么大案子了,您怎么会过来?” “没别的,我们这次就是奔她来的,她跟一个犯罪嫌疑人有关系。”陈染的话让众人微微放心,没出大事就好。 毛万莉眼看杨信刚要把她包拿走,她又被人围观着,简直就是公开处刑。她本来就很恼火了,这时几乎失去理智,哗啦一下拉开拉链,快速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玻璃瓶子。 她正要把瓶盖打开,再把瓶中液体向着陈染的方向泼去。这时身后有一只手稳稳握住玻璃瓶,并将那瓶子从她手上拿开。 “那什么啊?”毛万莉的表现让一些住户感到后怕。从那个女人刚才的举动来看,那个瓶子里装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时郭威已戴好手套,拧开瓶盖,刹那间,有些离的近的人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郭威弯腰从地上拣起一块带有棱角的白色石头,从瓶中倒出一点液体。众人便看到,石头上冒出阵阵白汽。 “是浓硫酸吧,这东西太危险了,碰着脸了能毁容,赶紧盖好。”好几个人认出了瓶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需要他们多说,郭威已将瓶子收好,并装入了物证袋中。 杨信刚已控制住毛万莉,等郭威把玻璃瓶收好,便问毛万莉:“你携带浓硫酸躲在告示牌后想要等谁?要毁谁的容?” 毛万莉脸色发白,恨恨地看了眼陈染,随后将头扭向一边,拒绝回答杨信刚的问题。 郭威又翻了翻毛万莉的包,里面除了纸巾、化妆品、钱夹等常用物品,还有一把水果刀,一个拳头大的石块,两个纸包,还有一个绳子。 看到那些杂物,周围的人不禁惊呼出声,谁家正常人随身会带这些东西啊? 水果刀勉强还能算正常,女人带着可以自卫,也可以削点水果。但带个绳子和石块这是想干嘛? 还有那两个纸包,那又是干什么用的? 联想到刚才那个玻璃瓶子里能腐蚀石头的液体,众人直觉那两个纸包里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陈染戴好手套,拈起一个纸包,小心打开,闻了闻,又伸出手指搓了搓。 “是石灰,生石灰!”有个人以前在厂里当主管,经常看到这种东西。 这种石灰要是碰到人的眼睛,会让人变成瞎子的。 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这个女人,你带这些东西到底要干什么?”那名住户向毛万莉质问时,心有余悸。 小区里进入这种女人,如果不是警察来得及时,实在是让人后怕。 陈染和郭威几个都很淡定,陈染把那包石灰装好,同样装到证物袋里,又打开了另一个黄纸包。 包里装着些浅黄色的粉末,她一时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有可能是一些植物粉末。 她抬头看向毛万莉,问她:“这是什么?” 毛万莉沉着脸把头扭到一边,没有回答的意思。 陈染没再理她,转头请了两位住户随行,让这些人跟他们一起去一趟分局做笔录。 十几分钟后,警车将毛万莉带走,那边围观的住户却没有散,纷纷猜测着毛万莉的身份。 有人指了下魏国栋的房子,说:“我在魏老板家里见过她,应该是魏老板养的人。” 大家瞬间明白了毛万莉的身份。至于魏国栋所营销的爱妻人设,众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人中不乏聪明之人,联想到那几个警察就是从魏国栋的房子里出来的,那是不是说明,魏国栋已经被抓了! 警察在这儿守着,可能就是为了等魏国栋的情人毛万莉。 再联想到两年前轰动一时的曲宁死亡案,这时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既然魏国栋的爱妻人设是假的,曲宁死后留下的遗产也到了他手上,那他应该就是当年的凶手了! “天哪,魏老板他……”有位妇女想清楚这一点,惊呼一声,随即掩住嘴唇,将下半截话吞吐了回去。 “要我说,曲宁的案子,刚才那个女的可能也有份,要不然警察干嘛在这儿盯她?”有人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还别说,真相可能就是这样。”这个猜测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这时有个住户说:“门卫那边怎么办事的,居然能把这种人放出来,不行,我得找物业问问。” “说得对,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一年交那么多物业费,是让他们来这儿当摆设吗?” 这几个人去找物业,其他人陆续回了家。李越和几位同学在小区门口道别,打车回了家。 她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肖明非打电话分享下今天这个离奇的遭遇,但肖明非那边一直没接。 连打了几遍都没反应,李越分享的欲望都没了,她把手机丢到一边,嘟囔着:“这破孩子,一天也不知道都在忙什么。” 肖明非这边正在住建部门跟相关人员一起开会,古建维护项目的前期规划工作快结束了,方案交上去并审批成功后,他就可以休息一段。 这几天他忙疯了,除了正常上课,其他时间他经常还要带人外出,有时一天会走几万步。 要不是他从小翻山越岭,早就把体力练出来了,这么大的运动量他还真会吃不消。 从他上初中时就开始收集各种钱币和邮票,稍大一些,又开始收古董,自己不喜欢的再与别人作交易,以藏养藏。这些年下来,他基本已实现财富自由。 他本不需要这么忙,只不过因为容城是他母亲的故乡,他母亲退休后还打算每年来这边住一段,他才答应了相关部门的一些工作邀约。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晚十一点了。他打开手机看了下未接电话,陈染在这段时间里果然没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发信息,就像他预料的一样。 他叹了口气,看到了他母亲李越在九点钟打给他的两通电话。 这个点李越应该睡了,所以他没回拨,李越给他电话一般都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之类的话题,没必要把她吵醒。 他直接开车回了自己在容城大学的单人宿舍,洗完澡后,肖明非躺在床上,两只胳膊枕在脑袋下,怎么睡都睡不着。 快到晚十二点的时候,同在容城大学的助教江老师给他发了个信息:“肖教授,河西分局把魏国栋给抓了,今天晚上传出来的消息。还是陈染带队抓的人,这事你知道吗?” 魏国栋?这人谁啊? 肖明非是半年前来的容城,真不知道曲宁的案件,更不认识魏国栋。 看江老师的语气,这个人身上的案子应该不简单,不然以江老师稳重的性格,不至于这么晚了还给他发信息。 反正江老师现在也没睡,肖明非干脆回拨给对方,“魏国栋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江老师现在跟河西分局法医孙维一已经订婚了,两个人打算明年春天结婚,双方也都见过了家长。 因为孙维一的关系,江老师知道不少陈染的事,他还知道,他们学校特聘的肖教授正在追陈染。 要不然他再想跟人分享这个大新闻,也不会半夜三更把肖明非吵醒。 几分钟后,肖明非挂了电话,心里的郁闷也减轻了。 陈染从中午到现在都没给他打过电话,也没发过信息,可能是一直在忙这个案子,她没时间。 嗯,就是这样。肯定是! 肖明非想着想着,自己就把自己给哄好了。 第117章 掌舵人 海杧果引起的误会 由于案情重大, 消息传出后,河东分局的云队和沙口分局的刑警队长彭亮连夜赶到河西分局。 关于魏国栋被捕的事,他们并不是很意外。在曲宁死亡现场, 警方曾发现一枚带血指纹。因为指纹模糊,之前没有比对成功,在这次清积案的行动中, 被陈染破解出来这并不意外。 这个案子难就难在那枚血指纹没匹配成功, 只要指纹比对上了,案子就算到了他们手上,一般也能破。不在场证人的事, 他们也能查出来,至于要用多长时间,这个不能确定。 让他们惊奇的点在于,陈染在抓到魏国栋之后,并没有打算就此结案。 她还根据案发现场、作案工具以及魏国栋和毛万莉的性格特点,提出了疑点, 从而锁定了毛万莉这个从犯。 如果换个人主办此案, 可能案子办到魏国栋被抓后, 这个案子就算完了。 至于毛万莉, 大多数人都只会把她当成一个依附魏国栋的情人。她的存在,可以打破魏国栋的爱妻人设,证明魏国栋有作案动机。 但不是哪个人都会想到,毛万莉还是从犯。 大半夜赶过来,他们主要是想确认下, 毛万莉到底有没有参与谋杀曲宁的案件。 毛万莉被带到分局后,很快进入讯问室,并被关到了审讯椅里圈着。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4节 这次由陈染和王队主持讯问工作, 梁潮生陪着云队等人在旁边观望。 讯问室的门被人关上,在密闭的室内,仅能透过一个狭小的窗户看到外面。此时天已黑透,窗外偶尔闪过亮光。 屋子里的空气明明很充足,但毛万莉坐在椅子上,被挡板拦住身体,她却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仿佛被压上了大石。 警察严肃地坐在她对面,又在这种密闭空间中,这种气氛极为压抑。 那些警察似乎并不急,问过一些基本信息,王队便问道:“曲宁被杀一案,是不是你给魏国栋出的主意?” “不是我!”毛万莉急切地摆手,连连否认。 “你跟魏国栋生了个儿子,当时这个孩子已经满一周岁,是吗?” 这回毛万莉没吱声,她知道现在已经有dna技术,警方一查就知道,她否认也没用。 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王队又问道:“既然如此,说明你有怂恿魏国栋杀死原配的动机,你以为曲宁死了,你就可以上位了是吗?” 毛万莉脸色惨白,虽然再次否认,但在场这些老警察都已看出来,她心虚得很,曲宁的案子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王队暂时并未纠缠这一点,他又问道:“没你的事儿?你的意思是说,是魏国栋自己要杀死他曲宁,以便霸占曲宁产业?” 毛万莉几近崩溃,见警察没再追问这事儿跟她有关,马上点头:“对对,就是他。他说曲宁管钱管得太紧,家里的事儿也不让他作主,他不想再忍下去了,说过一回,说要把曲宁杀了。” “所以,那天曲宁一死,我就知道是他干的。” 众人对了下眼色,看着做记录的刑警把这些内容都写好,才开始问起细节。 半个小时后,一行人走出这间讯问室,梁潮生和其他两位刑警大队长都看了下笔录,云队说:“姓毛的没承认她参与了案件,她这话可不实在,这是想把自己摘出去。” 彭亮把笔录还给梁潮生,说:“她能把魏国栋供出来,第一步目的就算达成,可以会会魏国栋了。不过现在太晚,这个点提审不合适,得等明早了。” 就算是犯罪嫌疑人,也有人身权益,警方要想半夜去看守所提人,是需要领导签字的。 这时陈染走了过来,梁潮生跟她说:“这个案子你办得漂亮,你先去休息吧,明早我让人去提魏国栋,到时候让魏国栋听听毛万莉都说了什么。情人把自己给供出来,相信魏国栋也不会给对方留什么余地。” 说完他“嘿”了一声,看上去心情很好。 陈染也知道,有了毛万莉这些供词,后边的事应该不难。 次日一早,陈染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肖明非电话,肖明非下午要来单位看看她,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陈染知道,四中队抓到了一个盗墓的,收了几十件赃物,里面可能有古董。碰到这种事,肖明非会尽快抽时间过来帮忙作鉴定的。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她跟肖明非约好了,昨晚给他打电话,至少要道个晚安。 可她一忙起来都给忘了,但肖明非刚才没有半分不满,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给肖明非回电话时,连声音都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郭威就在她对面办公桌边坐着,看她挂断电话,用手撮着唇吹了个口哨。 陈染瞪他一眼,说:“大清早制造什么噪音?” 杨信刚才到单位,他手上拿着热腾腾的大包子,一口就吃掉半个。 “我对象给我包的茴香馅包子,全都是十八个褶。香死了,来一个不?”杨信刚举着塑料袋,给办公室里的人分包子吃。 陈染也拿了一个,这包子确实好吃,香而不腻。 大家纷纷夸奖杨信刚未婚妻厨艺好,杨信刚满脸得意地坐下。 郭威跟陈染小声蛐蛐:“你看他那德行,臭美得好像就他一个人有对象一样。” 陈染说:“他没错啊,他有你没有。” 郭威被陈染噎了一下,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老林也在这间办公室办公,听到这儿,他笑着说:“郭威,给彭律师家安门那天,她不是说要请你吃饭吗?我那天看见你俩处得挺好的,这个饭你吃上没?” 众人八卦之心大起,纷纷看向郭威。 郭威挥挥手上的材料,说:“去去,没影的事儿,我这穷光蛋,连请人吃顿大餐都请不起,不敢说那些有的没的。” 老吴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钱可以慢慢攒,你有这份工作,怕什么?当年……” 郭威一听,就知道老吴要讲他当年结婚如何如何。 可那年头跟现在不一样,彭律师现在一年至少能赚十万,他才多少?收入差距这么大,他不确定时间长了会发生什么。 干这一行,他看过太多因为钱财而反目的夫妻,也知道人心易变的道理。 所以他表面上表现得虽然很乐观,整天嘻嘻哈哈的,心里想的却比较深。并没有因为对彭颖也有好感,就随便答应了彭颖的邀请。 到十一点时,对魏国栋的第二次讯问工作就结束了。 梁潮生和陈染等人从讯问室里出来时,都一脸轻松。 因为魏国栋在听到毛万莉的供词之后,终于破防了,在讯问室里大声咒骂毛万莉,让她去死。 在一番痛骂发泄过后,魏国栋终于招认,曲宁就是他杀的。 但他说,他本来并没有杀死曲宁的主观意愿。他跟曲宁还有感情,并不想她死。 之所以在那天动手,也是受了毛万莉的逼迫。毛万莉那阵子经常跟他闹,让他跟曲宁离婚。还说他要是不离,毛万莉自己就会去找曲宁摊牌。 争吵中,毛万莉发了狠,让他去把曲宁杀了,只要曲宁死了,曲宁的财产就都是他的了。 他想着如果他在外边有孩子的事被曲宁知道了,曲宁肯定会跟他离婚,家里钱财都由曲宁把控着,要是离婚,他会什么都不剩,所以他动了杀心。 至于作案工具和过程,魏国栋所供述的与现场情况都吻合。 回到会议室之后,王队说:“我看,魏国栋说的大部分都可信,主要体现在作案细节上。” “但他那些话也未必全都是真的,咱们还得跟这两个人磨。” “不着急,案子办到现在,已经稳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细节,一轮一轮审就完了。”梁潮生说。 想到云队上午跟他说的话,他告诉会议室里的下属:“听说河东区的云队打算开个总结会,总结的就是咱们大队陈染主办的这起案件。” “主题是什么呢,就是毛万莉这个从犯发掘的过程。” “你们回头也好好研究下案卷,看看陈染是如何通过嫌疑的人性格以及平时的作风,来做下一步推断的。” “我想,这种办案方法,应该就是某些专家所说的犯罪侧写吧。” “有的人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用特意教,自然就会运用。但我想,没有天赋的人也不是做不到,可以通过学习和思考去弥补。” “这方面我们分局还没有专门的人才,你们哪个如果对此感兴趣,可以去资料室查阅相关文件,在日后办案中也要做下借鉴。” 梁潮生这番话说完,室内有短暂的沉默。 这番话确实让一些人开始深思,凭什么陈染能做到别人做不到? 这回陈染没靠武力,也没有全部依赖指纹鉴定。 像这起案例中的分析过程,的确值得他们去借鉴,梁潮生说得一点都没错。 下午三点左右,陈染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看了看表,她估计这个点肖明非也快来了。 这时门口有人在敲门,听到声音,郭威往门口瞧了一眼,竟看到一个年轻女孩。 那女孩他不认识,他便站起来,客气地问对方:“你找谁?” “我找我姐。”女孩指了下陈染,看上去有些局促。 “陈染是你姐啊?”郭威很惊讶,两个女孩长得并不像。 陈染转头望去,认出了陈悠。她的惊讶也不比郭威少,她赶紧站起来,伸手要帮陈悠提包,说:“你怎么来了?也没说一声,知道你来我就去接你了。” “别,这个包里装的东西你不能随便碰,我自己提吧。”陈悠没让陈染去碰自己手上的包。 随后她又解释道:“我这次来容城是跟领导一块来的,昨晚才到。我知道你忙,所以没打扰你。” “你们来容城有事儿?”陈染给堂妹拿了点吃的,又请她坐下。 听说这姑娘是陈染堂妹,队里的人全都往这边桌上拿吃的喝的。 陈悠连忙道谢,接着告诉陈染:“我跟领导这次是来参加药品展销会,我们单位在研发一种用喜树碱为主要成分的抗癌药,这次过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个。” 陈染只知道这个堂妹在药厂上班,没想到堂妹还参与研发,看来她对这个堂妹还真不了解。 看到堂妹一直紧紧守着那个皮包,陈染好奇地问道:“包里都是什么,是药吗?” “不是,都是各种有毒的植物,是我托一个南方朋友帮我带来的,这次她也参加会议。” ………… 这段话引起了会议室内所有人的注意,有毒的植物!他们也想看! 陈染也想看,她兴奋十足地跟陈悠说:“拿出来让咱们见识一下吧,小心点应该没事,咱们不乱碰。” 陈悠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好吧,你们千万不要上手摸。” 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下,陈悠先拿出了一个跟芒果差不多的果子。 她在桌上垫了个塑料袋,接着再把那果子放上去。 肖明非就是这时候来的,他手上拎了个袋子,本打算先敲下虚掩的门,跟屋里的人打下招呼。 但办公室里的人都围在陈染办公桌旁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常来分局,也跟这边的人熟了,就径直走进去,挤在郭威身边,探头向着那个果子瞧过去。 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东西是什么。他眼睛大睁,看到陈染的脸离那果子很近,肖明非立刻伸手把人挡住,严肃地问道:“这东西谁拿来的?这是海杧果,有毒,你们知道吗?” 郭威下意识瞧了下陈悠,这一眼,让肖明非猜到,这东西应该就是旁边那陌生女孩带来的。 他疑惑地看向陈染,在不明白这女孩身份和目的之前,他脸上的警惕挺明显的。 “姐,你看他!”陈悠气得跺了下脚,语气里带着些委屈。 她本来要跟众人解释下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听到那个男青年说的话,她就知道,这个男青年应该认识海杧果,也知道这东西有毒。 郭威和杨信刚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 肖专家,你还不知道这是陈染妹妹呢吧? 第118章 掌舵人 贫道要赚钱 陈染拉了下陈悠的手, 笑着跟肖明非解释:“这是我妹,东西是她带来的,我们知道这果子有毒, 就是好奇,想看看。” “她是你妹?”肖明非看向陈悠,感觉她跟陈染一点都不像。要是陈染不说, 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5节 陈一帆的妹妹他见过, 陈少秦只有一个哥哥,除此之外,他们家再无近亲, 陈染这是哪来的妹妹? 肖明非有些不解,只当这是一门关系不太近的亲戚。 “哦,知道就好,海杧果里面的汁液毒性很强,这种东西跟见血封喉树的汁液一样,可以涂到箭头上做毒箭用, 很危险。” 他平时话不会这么多, 也从不对人炫耀他的学识。这次却格外慎重, 哪怕陈染他们都知道, 他还是要着重提醒一下。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乱碰,就看看。”陈染明白他这次为什么会这么啰嗦,不过是怕他们出现意外而已。 说罢, 陈染又把陈悠拉过来,跟她说:“这是肖专家,他是考古和古董鉴定方面的专家, 也担任我们市局的特聘专家。” 对她这个介绍,肖明非不是很满意。但俩人之间那层窗户纸还没捅开,他不满意也不能说什么。 陈悠平时不喜跟人计较,这次却格外生气,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被人冤枉了。 她家教好,心里再不高兴,也向肖明非打了个招呼。但谁都听得出来,小姑娘这个招呼打得浮于表面,假得不行,显然气还没消呢。 郭威笑着跟肖明非说:“肖专家,陈染这位妹妹在药厂上班,这些果子是她朋友带给她做研究用的。我们都挺好奇,想开开眼界。” “说实在的,要是没人解释,咱们真不知道这个跟芒果差不多的东西毒性这么大。没想到肖专家你也懂这个,你知识面可真广。” 他这句话好像在打圆场,把陈染妹妹陈悠和肖明非都捧了捧,肖明非却看得出来,这个家伙纯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才还想看他好戏呢。 最坏的就是他和杨信刚! 肖明非瞥了郭威一眼,说:“这不算什么,经常出野外的人,要是没点常识,早不知死多少遍了。” 这时他也意识到,他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激了。突然看到陈染的脸凑近毒果,当时他感觉一股血气直往上顶,情急之下,说出来的话会让那个小姑娘不舒服,算是自己误解了她。 做错了是该道歉的,肖明非不是死要面子的人。弄清楚这一点,他就客气地跟陈悠说:“对不住,刚才事发突然,误解了你,是我的错,抱歉。” 他这个态度让陈悠心里舒服许多,她哼了一声,说:“算了,你知道我没有恶意就行。” 随后她又问陈染:“我包里还有六种有毒的果子,你们还要看吗?” “看!看!我们想看!”办公室里的人全都在点头。 这时信息还没那么发达,他们都在大城市生活,平时连很多普通作物都接触不到,像这些特别的毒物自然更没机会接触。 谁还不是个好奇宝宝了? 郭威主动拿出一块大一点的塑料布,帮着铺到办公桌上。 肖明非知道这些毒物的威力,但凡身上有一点细小的伤口,只要碰到某些果子上的白浆,就可能出现心脏骤停,半点马虎都要不得。所以他仍关注着那边的情况,并没有马上去四中队。 陈悠也很谨慎,那些东西都被她细心地放在一个个小盒子里,就算是这样,她往外拿的时候,还戴好了两层手套。 “哦,这是什么?”小朱问道。 这时陈悠拿出一塑料盒果子,跟枇杷差不多大,呈正圆形。这些果子成熟度不一,有绿中泛黄的、也有桔黄色的。 陈染看到小朱过来了,便问他:“孙法医和杨法医在单位吗?” “在,他们刚回来不长时间,昨天上午有人在水里发现一具尸体,肉都烂了,他俩这两天主要在处理这事。” 陈染还想找孙维一问一下,毛万莉随身携带的黄色粉末是什么东西。她就拿出手机,给孙维一打了个电话,让她和杨法医能来就来看看。 现场这些毒物,对于法医来说也有点作用。因为他们不仅要解剖尸体,还要经常做毒理检测工作。多熟悉一些毒物,说不定哪天会用上。 孙维一来得很快,杨法医有事脱不开身,就没来。 “快过来,到这儿站着。”郭威看她进来,拖着杨信刚往旁边挪了挪,给孙维一腾了个位置。 陈悠看得出来,她姐这些同事对她带的毒物确实感兴趣,而且这些东西对于破案可能会有帮助。考虑到这些东西对他们有用,她就拿起一个果子,准备给这些人掰开,让他们看看里面是什么样。 “这个就是马钱子。你们看,掰开之后,里面有很多汁水丰富的果肉,粘粘的,这里面富含□□。” 马钱子这种东西在场的人都是知道的,孙维一平时做毒理检测时,也检测过这种成分。 这时陈悠又说:“它也叫牵机毒,小说里写的含笑半步癫、牵机散,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毒。” “哇,居然是这样,原来含笑半步癫就是这个东西做的?”好几个人发出惊叹声 早些年他们还在读书时,都看过当时流行的武侠小说,书里就有含笑半步癫这种毒药,当时看着很炫酷,他们却没有考虑过那到底是什么毒,大抵都是看了个热闹。 现在得知,这个东西就是制作含笑半步癫的果子,谁不觉得神奇。 陈悠很谨慎,动作非常小心,生怕那些汁液崩开。众人也知道厉害,好奇归好奇,到底没敢乱碰。 肖明非就站在旁边,见陈悠足够小心,其他人也没乱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他这才安心。 陈悠拿出来的东西他全都认得,因为这些年他钻过很多深山老林。有些大墓就在深山里,他们就算是爬也得爬上去,所以他的野外生存经验很丰富。 为了避免在山中出现意外,误食了毒果,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提前做过功课,翻了不少植物类书籍,包括各种植物图谱。 个别东西他即使没有见过实物,在植物图谱上也是见过的。 但他没有插嘴,安静地听着。因为他都认识,他实在没法像其他人一样发出惊呼声,这对他来说委实是夸张了。 陈悠无意中看到他冷静地站着,心想这个人是不是什么都懂?她刚才说的他应该都知道吧? 那她还在这儿给人讲,是不是有点卖弄了? 陈染看出来了,她揽了下陈悠脖子,说:“你不用管他,他是野外专家,懂得多一点正常。” “他懂,可是我们都不懂,你要是不给讲,我们想学都没地儿学。” 郭威也赶紧说:“对对,我们都爱听,特别爱听。” 肖明非尴尬往旁边挪了挪,随后伸出手指在陈染胳膊上戳了下,小声说:“我先去四中队了,你们聊,小心点。” “好,你先去吧。”陈染笑着说,同时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示意他们稍后再联系。 肖明非出了二中队办公室,越想越不对劲。 陈染这个多出来的妹妹到底是谁?陈少秦大哥家的女儿他是见过的,不是这姑娘。 据陈少秦说,早年他们家困难时,有些亲戚比较绝情,所以他们家跟老家很多亲戚都不怎么走动了。 那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她跟陈染关系还挺亲近的。 在走廊尽头,他碰到了梁潮生。梁潮生看出来他是从二中队那边过来的,就问他:“肖专家,陈染妹妹在那儿呢,你见着她了吗?” “见到了。”肖明非有点纳闷,梁潮生说话这个语气,好像他就该知道这个人似的。 “哦,行,那我陪你去四中队吧。”肖明非是市局聘请的专家,来分局协助工作,他会尽量抽时间陪同,以示重视。 陈悠在二中队待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她稍晚一点还要跟领导去参加一个晚宴,到时会有一些相关企业的人到场。 送她离开二中队之后,陈染看着肖明非拿过来的东西,想到自己还没跟他提过认亲的事,多少有点懊恼。 这种事用忙来解释是说不通的,再忙也不至于连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站在肖明非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对他不够重视。 相比她的态度,肖明非明显更坦诚。他前不久就跟她讲过他在哪里有房产,也给她看了他收集的很多古董。他家里父母和亲戚的情况他也说了不少,显然是奔着结婚这个目的在跟她相处。 想到这儿她多少有点心虚,心想肖明非要是知道真相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会?才怪! 陈染把碎发别在耳后,暂时放下这件事。随后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备忘录,翻到某一页。这上面记录着最近一个来月办案中还没有完全解决的问题。 八院麻醉科大夫包德兴曾雇佣同乡杀死歌手南哥,与他有同居史的汪佳惠也可能被他害死了。至今包德兴都没有招认此事,警方也没找到汪佳惠的尸体,只从她租住房间里找到了她遗落的头发,留待日后做dna用。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尸体还说不准。 翻到下一条,陈染拨通了沙口区刑警大队队长彭亮的电话。 “陈队,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有事吧?”彭亮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听说你跟外地警方打过招呼,请外地同行帮忙查找孙志成儿子的下落,时间快过去一个月了吧,有眉目了吗?”陈染问道。 她在备忘录上记录着,孙志成儿子被人拐走,由一户姓尤的人家买下,这户人家上面有三个姐姐,一直没儿子。 彭亮马上告诉她:“这事儿我正要跟你说呢,我也是前天才接到消息。确实有这么一户人家,姓尤,三女一儿。儿子年龄跟孙志成的儿子也吻合。” “昨天我让人去找孙志成谈过这事,问他要不要跟那孩子做下dna检测,如果有血缘关系,可以考虑把孩子接回来。” “哦,那孙志成本人怎么说的?”陈染记得,孙志成被警察从砖厂解救回来后,精神有点不正常。 说到此事,彭亮语气有点无奈,“孙志成现在神志清醒了,他那两年在砖厂经常挨打,营养不足,还要从早到晚干重活,身体有点熬坏了,腰和关节都有问题,现在不能干重活。” “他家里给他找了个保安的工作,赚得少。” “他说他现在这样子,可能没有能力给孩子提供一个好的生活条件。但他想看看那孩子,要是孩子在那边过得挺好,他就不把孩子认回来了。孩子过得不好就把孩子接回来。” 陈染也清楚孙志成那边的情况,他老婆已经改嫁了,自己身体又不好,这么想也算是在为孩子打算。 从孙志成愿意拿几十万彩票奖金去救孩子这个举动,她能看出来,这个父亲绝对是合格的。 像这种人,值得她帮一把,所以她说:“当初绑架孙志成父子的方凯旋团伙一案最近就开始审理了,到时候咱们可以跟法官那边反映下情况,在刑事附带民事赔偿这一块,我们尽量帮孙志成争取下,最好能有个相对满意的结果。” “行,这件事我会关注的。”这个案子彭亮追了几年,他当然重视。不到审判结果出来,这个案子就不算完。 挂断电话后,陈染又翻到了房听兰那一页,房听兰几年前在81中读书,两年前考进容城市教育学院,被抓后,陈染曾在她宿舍搜出不少纸质火车票。火车票上有两个指纹比较可疑,其中一枚指纹已经匹配成功,是金辉大厦业务员贺某的。 另一枚指纹至今尚未匹配成功,估计本省指纹库里没有此人。可能没录入库,或者这个人就是外省的。 看到这一条,陈染问杨信刚:“金辉大厦那个姓贺的业务员还没回来吗?”这件事是杨信刚在办。 “没回,按照他出差之前跟公司确定好的时间,他上周就该回容城了。但他没回来,可能是因为房听兰被抓的事暴露了。这件事我会跟进,有消息再告诉你。” 陈染点了点头,又翻了几项,凡是案子中存在问题或者没有完全办结的,她都做了记录。 快到五点时,陈染打算早点下班,联系下肖明非,跟他解释下认亲的事,顺便再哄哄他。 他这个人一向好哄,说几句软话他就开心了。平时看着高冷,其实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 正琢磨着该给肖明非买点什么东西的时候,一位刑警神情激动地跑到二中队办公室门口,跟陈染说:“陈队,门口有个道士找你!” 道士?不会是老道邬恨生吧? 邬恨生都那么大岁数了,平时也不修边幅,看到他至于这么激动吗? 除了邬恨生,还有谁会来刑警大队找她。 她站了起来,说:“来的道士多大岁数啊?” “应该二十五六吧,看着特别精神,你看看就知道了。” 不会是她舅吧?她舅真实年龄已经有三十五了,比她妈小了十二岁,算是老来子。 但他十岁出头就开始修道,比同龄人年轻许多,长相还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感觉,光看脸,有点说不清楚他的年龄。 她舅不用手机,观里也没有公用电话,所以他出山来找她,没有提前打电话也正常。 至于说会不会跟她错过这种事,那在她舅身上应该是不会发生的。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6节 她赶紧把手头的案卷整理好,收到抽屉里,随后沿着走廊快速下了楼梯。 经过一楼走廊时,她碰到了一中队的几位刑警,这些人都友好地跟她打招呼:“陈队,走这么急,是不是有事儿啊?” “对啊,用不用咱们帮忙?”几个年轻人过于热情,惹得他们身后的王队特别无语。 这要是碰到不认识的,还以为这几个小子是陈染手底下的人呢。 他走过去往一个人屁股上踹了一脚,说:“你是哪个队的,有事轮得到你们吗?” 那几个年轻人已摸清了他的脾性,纷纷笑着说不敢了。 正说笑着,有个刑警看到了站在一楼接待处旁边的道士。 那道士身穿半旧的蓝色道袍,身形挺拔,黑亮的头发盘成了一个髻。 “呀,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吧?”那刑警挺惊讶的,他们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但长成这道士这种模样的,实在少见。 他身形修长,长相没有一般男性的粗犷和阳刚,但他眼神有一股说不出的英气,那份气质迥异于常人。 “确实好看,你们看,陈染过去了。这个人不会就是她舅吧?” “应该是,青云观的观主应该就是他了。”几位刑警很快分析出了陈染舅舅的身份。 这时陈染已经走到她舅玄明子面前,看到她过来,玄明子难得笑了下。这一笑,那几个刑警都感觉有什么东西晃花了他们的眼。 “舅,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先跟我去接待室说话吧。”陈染说。 这里人来人往的,她舅长得又招人,所以陈染不打算在这儿跟他说话。 到了接待室,陈染把门关上,这才问起了玄明子的来意。 玄明子实话实说:“舅这次下山,主要是为了赚钱。” 陈染:“……是不是为了筹钱维修道观?” “对,道观年久失修,不修不行了。我接了个科仪的活,过两天要去盛海,到时候你可能会与我同去,所以我先来找你。” 陈染知道,青云观有二十几年没有大修了,要想好好修葺一番,肯定需要一大笔钱。 但青云观附近的游客少,香火钱有限,附近居民也不富裕,即使有人捐些东西,也远远不够修房子的。 她舅平时不喜给人做预测,这次下山接活,估计也是要好好干活筹钱了。 道士也得赚钱啊。 “我没有去盛海的打算啊?”陈染疑惑地道。 她舅却道:“你应该会去的,明天看吧,我先出去一趟,给一个酒店做法事。” 她舅又知道了! 为了赚钱,她舅这次可是拼了,这是接了几个活啊! 第119章 掌舵人 抢标书 “那你明天有空没?难得下山, 去我家里待上一天半天的,我妈肯定高兴。”陈染说。 “明天下午还有一家,是登云大酒店, 酉时可以忙完。上午也有事,要去一趟宗教局,从盛海回来再去你家吧。” 玄明子这话说完, 陈染挺惊讶的:“舅, 你到底约了几家?” “暂时就这两家,你知道的,我不常下山, 青云观也没什么知名度,山下知道我的人并不多。那两家酒店其实是一个老板,机缘巧合下认识的。除了盛海那一家,我暂时还没接到其他单子。” 陈染:…… 玄明子这话说的,听起来怎么像是想找活却找不到多少的打工人一样? 这事要怪就怪玄明子平时太低调,一年就下山几次, 还总是来去匆匆。不露两手, 谁知道你有没有本事, 自然没几个人会请他。 “没事, 舅你先把这几个法事做了,以后肯定会有别的活。” 玄明子朝她眨了眨眼:“我知道,会有活的。” 陈染心想,你又知道了。 想到玄明子盛海之行,陈染问道:“盛海挺远的, 你就为了那一个单子专程过去一趟吗?” “不是,还有其他事,到时你就知道了。”玄明子看样子是不打算现在就跟陈染讲了。 陈染知道, 在卜算上,她跟她舅比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以她舅的决定她没必要提出什么异议。 她舅要是不打算告诉她,那她就算要问也问不出来,时机到了,她相信玄明子什么都会跟她讲的。 “我得走了。”玄明子估算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到他和那家老板约定的时间。 送玄明子离开,陈染给肖明非打了个电话,约他去一家饭店吃火锅。 两个人在大厅找了个位置,面对面坐好,点完菜后,肖明非不时瞄一眼陈染,没说话。 “你看我干嘛?”陈染刚把菜单合上,发现肖明非总是打量她。 “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肖明非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他就想知道,今天那个妹妹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陈染没忍住,笑了下,问他:“这个问题你在心里憋多久了?” 果然有事,肖明非想。 他实话实说:“憋半天了,我一个月至少去你家半个月,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她也姓陈,你爸知道吗?” 陈染勾了勾手,示意肖明非凑近点,然后低声跟他说:“我要是说了,你不要认为我在讲故事就行。” 肖明非脑袋凑近,稍微抬头就能看到陈染明媚的脸,心里那点不开心早已烟消云散。 但他从陈染神神秘秘的语气能听出来,她接下来要说的事应该比较少见。 他当然感兴趣,所以他什么都没说,示意陈染继续往下讲。 十分钟后,锅子里的汤已经沸腾,肖明非本该往锅里夹肉的,这时却呆住了。 “原来陈叔竟不是你亲生父亲?”这一点肖明非真没想到。他们一家三口关系太和睦了,谁能猜到,陈染竟是收养的。 更离奇的是,陈染她爸竟然是部队上的领导,其职位可不算低。 肖明非不禁有些头疼,陈少秦夫妻俩早已默许他和陈染之间的关系,现在却多了亲生父母和亲大哥。 陈染生父职位不低,他们那个圈子,出色的年轻人也不会少。这次把陈染认回去了,他们难免不会为她的婚事做打算。 那他跟陈染之间的事可能就会存在变数。 如果没了陈染会怎样?他不敢想,或许会再次回到以前那种一成不变、灰暗无趣的生活吧。 回过神来,他往锅里夹了些肥牛卷,呼了口气,说:“他们对你好吗?” “目前看来挺好的,我那个二手车是他们出钱帮我改装过的,动力强劲,油耗低,结实耐造,很好开。” 肖明非:……其实这些他也可以做到,但陈染不给他这个机会。 除了那副膏药,其他东西,稍微贵重一点,陈染就不接受。 陈染能猜到他的想法,估计他心里是有压力了。 但要她现在就给他什么承诺,她还做不到。为了转移话题,她向肖明非提了个问题:“登云大酒店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吧?” 肖明非停下夹菜的手,点了下头:“当然记得,云海茶楼就在那附近。那天晚上我和丘佳乐刚好要去云海茶楼办事,出发前你特意提醒我们那天不要看热闹,看到热闹就躲。” “死的是那个叫南哥的歌手,凶手在天御府工地打工,幕后主使人不就是八院那个麻醉师,姓包的吧?” 这个案子现在已不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少了。肖明非当时亲眼目睹了案发现场混乱的情况,自然更加关注,所以他对案子前因后果以及过程全都清楚。 “对,就是这起案子,我在考虑一个问题,八院那个医生先雇人杀了南哥,后来又动手伤害或者杀死了其情人汪佳惠。” “关于这一点我们是有证据的,但包医生本人一直不肯认罪,即使我们已明确告知,证据确凿,零证据也能给他定罪,而且他还存在抗拒情况,只会重判。” “这样他仍不肯招供,我在想,像这种情况,嫌疑人一般是出于什么动机呢?” 肖明非还真的在认真思考,想了片刻,他说:“几种可能都有吧,第一种他可能是想着反正都个死,你们爱怎样怎样。” “第二种嘛,你说他有没有在考虑拖延自己活下去的时间。” “你想想,等你们把所有证据都整理好了,一道道程序走下去,可能需要一年才走到法案审理这一步。因为法院案子多,忙不过来嘛,需要排期,需要时间熟悉案卷,所以这个过程挺长的。” “到这个时候,他再交待点什么出来,那你们是不是得推迟审案,补充侦查,补充各种材料,再走一遍程序?” “这么办,对他这种大概率会判死刑的人来说,其实可以增加他活着的时间。要是每次一到审理,他就往外交待点东西,来回折腾几次,每次都得让案件重来,那你说,这增加的时间是不是也不短。” 说到这儿,肖明非笑了笑,给陈染夹了块肉,说:“多吃点肉,你体力消耗大,必须得补上。” “你知道的还不少,明明是个干考古的,连这种事都知道。”陈染说。 “还行吧,以前的客户有律师,挺健谈的,听他说有的嫌疑人会用这种办法来延长活着的时间,再利用这些时间慢慢寻找脱罪或者减刑的办法。” “人嘛,有时候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肖明非没说的是,他担心跟陈染在一起时两个人话题少,在工作之余,他翻了不少刑侦和法律相关的资料。这么做就是为了能跟陈染做到同频,免得她觉得他无趣。 陈染想了想,说:“有些人应该是这样,但那个包医生不太像是第二种,我感觉他好像有点活腻了的感觉,就是不愿意跟人合作,看着警方吃憋他心里就舒服。” 说话时,她无意间往右边瞥了一眼,瞧见右边那对情侣正甜密对视着,两人都是一副有情饮水饱的样子。 再一想她和肖明非在一起的情景,陈染就觉得,自己把工作方面的话题都带到日常生活中,对他来说合适吗? 她没谈过恋爱,让她像旁边那对情侣一样甜甜蜜蜜腻在一起,她只要一想都会觉得不适应。 她想了解下肖明非的想法:“吃饭时还谈工作的事,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肖明非惊讶地抬头,他从陈染这句话里,听出了她的潜台词,那就是她在意他的感受。 弄清楚这一点,他心情大好,笑着说:“不会,你想谈什么就谈什么,你在我面前尽管随意,你自己就是标准,不用管别人。” 其实他真正想的是,只要陈染在身边,其实干什么都行,说不说话都可以。 快要离开饭店时,肖明非看到陈染唇角有点油,他拿起纸巾探身过来,在陈染唇角轻轻按了一下,要把油擦掉。 他离得近了,那眉压眼便越加清晰,陈染突然笑着说:“你知道吗?你眼睛很好看。” 肖明非脸一下子就红了,连带着脖子和两个耳朵都红成一片。 很久以前他是不知道的,因为他在别人面前很严肃,别人都不敢在他面前谈论他长得如何。 只有面前这一个姑娘,在很小的时候就闯进他屋子,不仅喂他吃花生,还夸他的眼睛好看。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7节 现在她可能不记得她小时候对他说过什么话了,但审美眼光一直没变。 “我很荣幸!”肖明非说。直到出了饭店的门,他脸上的红都没褪下去。 陈染心中暗笑,他太不禁逗了。 次日上午,陈染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案卷,孙维一竟兴冲冲地过来找她。 “陈队,这两天我跟杨法医在处理一具从水里捞出的尸体,上午初检报告出来了。死者是女性,无生育史,身高一米六,体重一百斤左右。” 女性,无生育史……陈染疑惑地道:“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汪佳惠?” 他们找汪佳惠的尸体找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音讯。最近有钓鱼佬反映,说他钓到了女人的衣服,衣服上有划口,他怀疑河里有死人,赶紧报了警。 知道这具尸体的事之后,陈染特意给孙维一打过电话,让她注意一下,这个死者有没有可能就是汪佳惠。 “有可能,我们已经把死者毛发拿去送检,结果最近几天应该就下来了。” “她脖颈处有利器划过的痕迹,右脚踝有骨折史,这一点与汪佳惠的情况都吻合,我感觉概率还是挺大的。”孙维一说。 “行,那我等你消息,我一会儿得去一趟市局,齐副局让我过去,有点事儿要跟我说。” “你放心去吧,这些事交给我和杨法医。”孙维一现在也迫切地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汪佳惠。 看着她离开办公室,陈染看了下备忘录,觉得自己再过几天就可以划掉这一条了。 现在有个最大的疑团,一直在她心里藏着。 七十年代的胡家有三兄弟,老大胡克辉从仓库里偷运古董占为己有,又把假冒伪劣产品当成军需物资,卖给了军方,以此中饱私囊,最终被枪毙。 当时胡克俭和胡家老三都没有受到牵连,现在看来,那时候他们昧下的古董已被他们提前运走并藏了起来。 现在胡克俭已浮出水面,虽未找到他本人,但他的事警方已弄清楚不少。 据老任说,他们已大致锁定了那个非法拘禁年轻女孩的位置,估计最近就会行动,以解救那些被拘禁的女孩子。 一次次行动下来,胡克俭爪牙已被砍掉许多,据陈染估计,胡克俭现在手头能用的人物应该不会太多。 那么胡家老三呢?他一直没出现在人前,只知道他十几年前失踪,根据一些传言,猜测他去了海外。 在招商引资热潮下,要是这个人摇身一变,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商人,去某个地方投资建厂,那隐蔽性就强了。 因为这个人有出走的经历,他未必会继续使用原来的姓名,即使他明目张胆出现在人前,一般人也不会知道他以前到底是谁。 陈染想,要是能有机会搞到胡家三兄弟的照片就好了。 有了照片,她要是见到真人,即使年纪变大了,她也有一定几率认出对方。 下午她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市局齐副局办公室,看她进来,齐副局马上请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水,才道:“小陈,这回找你来,是为了指纹比对的事。盛海那边发现了一个指纹,这个指纹涉及到一桩重案,急需处理。” “他们听说,你是我省指纹鉴定大赛断层第一,这次特意发了邀请函,想请你过去帮下忙。” 陈染倒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传到盛海公安系统去了。这件事跟任队或者石林大概有关系。 似乎是怕她不同意,齐副局又道:“石林给我打过电话,最近几天他们在跟盛海市的同志寻找窝藏女学生的窝点,工作强度不小,每天都要在外奔波。” “你们分局的老任腰疼难忍,发作时走路都困难,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吃止痛片硬忍着。” “我觉得,这种情况,他最好卧床休息一段时间,不适合继续高强度工作。所以我这次让你去,也是想让你顶上老任的位置。因为这起案件,咱们市跟盛海属于协办,我们必须要派几个得力人手才行。” 陈染明白,他们的人去外地办案,那就是代表着容城警方,如果实力太差,在同行面前难免会丢脸。 如果丢的是自己的脸,那也就算了,要是丢了容城警方的脸,那就是集体荣誉的问题了。 “行,我去,不过这件事你得跟我们梁队说一下,我说不合适。”陈染说。 齐副局高兴地道:“我跟梁队打过招呼了,他让我直接跟你谈。” “清积案的事,因为咱们进展很快,现在已经到了收尾阶段,那几个痕检也能顶上不少事了。” “曲宁一案事实都已清楚,证据确凿,剩下的就是准备材料走流程,这些别人都可以办。” “你手头正好没有大案,不如去盛海多待几天,如果工作能早点结束,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批几天假,你好回家看看,见见你亲生父母。” 陈染答应了,回程路上,她开着车,在等红灯的当口,她想起来,之前她舅说他要去盛海,要跟她同去。 她舅果然说对了,才过了一个晚上,齐副局就找她谈话,让她去一趟盛海,正好跟她舅所说的对上了。 最近中队确实没有大案,剩下的事情其他人都能办,她可以晚一点再回队。 这个时间,她舅玄明子的法事差不多做完了,正好可以找个地方跟他坐下来聊一聊。 她调转方向,朝着登云大酒店的方向开去。 到大酒店门口时,法事已经结束了,工作人员正把摆在酒店门口的东西抬走,有几个中年人把玄明子围在了中间,都在跟他客客气气说话。 这些人陈染只认识一个,此人正是登云大酒店的庄老板。 之前抓捕杀害歌手杜向南的凶手时,这个酒店的老板很配合,不仅从酒店员工那里问到了哪里留有凶手指纹,还派了专人在附近守候,免得指纹被人为抹掉。 这次碰上了,陈染不能装作不认识,她打算找个机会跟庄老板打个招呼。 她把车停在路边,穿过仍未离开的人群,她本打算在旁边等一会儿,但庄老板眼尖,居然看到了她。 庄老板立刻客气地跟玄明子说:“大师,我碰到个熟人,先跟她打个招呼,稍后就过来,大师先跟我这几位朋友聊一聊。” 那几个朋友往陈染这边瞥了一眼,有个人也认出了陈染。 但他急于跟玄明子确定做法事的时间,不方便现在把玄明子抛在一边,去跟陈染说话。 他就留了下来,客气地跟玄明子说:“大师,您看您哪天方便,一定要去我的海鲜店看看。最近店里大事小事不断,我愁得不行,一直找不到原因,还望大师帮忙解惑。” 其他人也陆续向玄明子发出邀请,陈染在不远处听了,心想她舅刚才的法事应该做得不错,可惜她没看到。 到盛海那边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得去看看。要是回了容城,她就得按时间上下班,白天哪有时间出去啊? 以前她舅很少下山给人做法事,她又在外求学,她已经整整三年多没见过她舅踏罡步的风姿了。 看着那些人把玄明子围在中间,想来他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应该是不愁没有单子了。 她舅这个找工作的效率可真是高,陈染不禁吐嘈着。 庄老板过来跟陈染打了个招呼,顺便跟她解释:“我这酒店不是出过案子吗?自那以后,客人大为减少。因为客人都忌讳这个,觉得不吉利。所以我琢磨着,想请个大师帮忙做下法事,或许能扭转这一趋势。” “刚才那位道长是谁介绍给庄老板的?”陈染问道。 她还挺想知道,她舅也不怎么下山,他是怎么搭上庄老板这条线的。 “是我儿子,他放假跟几个同学爬山,爬到半山腰迷路了,又碰上了下雨,山路湿滑不说,温度也低。要是没人赶过去救他们,那几个小家伙可能就交代在那个地方了。” “是玄明子道长和几个徒弟在山里发现了我儿子和他同学,他不仅把我儿子救了,还把他们带回道观,安排了吃饭睡觉的地方。所以我一提做法事的事,我儿子就把这位道长推荐给我了。” “我儿子说这位道长气场很正,应该能驱散一切邪秽。” “不好意思啊,陈警官,你看我跟您说这么一堆,您不嫌烦就好。我就是想跟您解释下这位道长的来意。” 他不知道陈染和玄明子的关系,俩人长得也不像,考虑到陈染的职业,他怕陈染对玄明子这样的人有偏见,这才特意解释一番。 “没事,我们不干涉公民的信仰问题,只要是国家承认的教派,你们随意。”陈染没戳破玄明子就是她舅的事。 “我就是路过,跟您打下招呼,没什么事。庄老板您去陪道长吧,我先走了。”陈染说完,给她舅指了个方向,暗示他,她在那边等他。 玄明子很快跟那些人结束了谈话,坐上陈染的车时,他手上已收了五六张名片。 “舅,你这业务开发的速度挺快啊,一般人可不敢跟你比。” 玄明子在旁边掰着手指,听出来她在调侃,随便应了句,似乎在算账。 “算什么呢?” “算算这几个人的法事都做下来,够不够,够的话就不接了。”玄明子并不想这么卷。但他赚钱有规矩,自己最多留一半,多出来的要捐出去,给需要的人。 所以他光是赚够修房子的钱还不行,至少得是这个数的二倍以上。 大概算了下,做完这些应该还差一些,还得接活。 陈染看他表情,知道他不喜这种俗务,就道:“舅,钱的事,我可以捐一些。” “工程队我帮你找人了,有专业的古建专家,他们手底下有多年从事古建修缮的工程队,也会请相关专业的学生做助手,这些学生要的钱少。” “因为他们也需要实际的上手机会,给点钱再管饭他们就高兴,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 两人边说边开车,车子在经过一个宾馆门口时,开始减速。 有一对男女提着公文包从宾馆里出来,女的大概四十来岁,男的年轻一点,戴着眼镜,也年近三十了。 这两个人刚走下台阶,有一对戴着帽子,身穿黑衣的男人突然从不远处冲出来,其中一人伸手就去抢眼镜男手上的公文包。 那男人警惕性较强,在被抢那一瞬间,他将公文包死死抱在怀里,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同时大喊:“救命啊,有人要抢标书,我要是出事,就是竞争对手干的!” 他可能是怕对方要他的命,所以提前把可疑的凶手喊了出来。 但他体能不够,眼看着公文包就要被那个黑衣人抢走了。 这时那个年长女人不知从哪儿拿到一个高尔夫棍,她高高举起棍子,砸中了一个男人后背。 那男人吃痛之下,大怒,转身狠狠推了女人一把,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地。 男女力量悬殊,女人被推倒之后,应该很疼,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她躺在地上,伸手向路人求助:“求你们帮忙报警,有人抢劫。” 有个黑衣人已经抢到了那个公文包,看着女人还在求救,黑衣人嚣张地说:“抢你怎么了,警察抓我也不怕,标书不就是纸吗?值几个钱?就算上了法庭,也不过是赔点钱的事。” “你,你,你们真无耻!”那女人恨恨地说。 陈染这时已将车停好,她看了眼玄明子,“舅,碰上了就是缘,你管不管吧?” 玄明子反问道:“你不是警察吗?” “我就一个人,万一那两个小贼往两个方向跑,我怎么办?” 陈染说罢,偏了偏头,示意她舅跟她下车。 玄明子无奈,他不喜随便介入他人因果。但陈染也没说错,既然碰上了说明他可以管管。 第120章 掌舵人 第一现场成谜 因为女人呼喊求救, 有不少路人停下脚步,朝这边看过来。 但大多数人都在观望,没敢过来。像陈染一样赶过来帮忙的, 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 那两个黑衣人根本不怕,抢到公文包后,从包里拿出一沓标书。他竟然挺谨慎的, 先检查了下, 确实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其中一人就准备将这些标书撕掉。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8节 另一个人更为猖狂,他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 说:“你这要撕到什么时候才能完事,给我一半,我给烧了。” 中年妇女挣扎着起身,她脚崴了,起身后行动艰难,但她仍一瘸一拐地向那两个人靠近, 边走边厉声警告这两个人:“住手, 你们要是敢把标书毁了, 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还有你们幕后主使人, 我也一定会查出来。” 女人长相清秀,但表情坚毅,虽然被人推倒后受了伤,却完全没有惧怕的意思。 戴眼镜的男人赶紧过来扶她:“大姑,我刚才报警了。” 中年妇女感觉报警用处也不大, 其实那两个黑衣人没说错,就算是警察来了,那两个人所受的惩罚也远远比不上他们公司所受的损失, 因为案值太小。 虽说标书是公司几十名员工忙了几个月才做出来的,对公司来说价值巨大。但在法律层面上,这个价值未必会得到认可。 对外人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些纸而已,这也就是那两个黑衣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现在最要紧的是在他们毁掉标书之前,将标书抢回来,并保护好。 这一点,凭他们姑侄俩,估计是做不到的,想明白这一点,中年妇女心情郁闷。 她并非没有防备之心,早就考虑到有人可能会不择手段偷标书或者毁掉标书。 为此,她特意让侄子去找了两个保镖,但今天临行之前,侄子说保镖乘坐的出租车在路上出了车祸,两个人都受了伤,来不了了。 伤势较轻的那个其实还可以接活,但这个人认为这次接的活不吉利,干脆就不来了。 临时再找人,有点来不及,中年妇女就提前到达会场附近,并且开了间房休息。她想着,只要她不出房间,那些有歪心思的还能跑到酒店房间里动手不成? 直到距离会议开始只有三十分钟,中年妇女才带着侄子离开酒店,没想到,刚走出酒店大门,就被抢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消息为什么会这么灵通?她刚出来,就被这些人堵到了。 至于这些人到底是受谁驱使,中年女人其实是有几个怀疑对象的。 因为要投标的企业就那些,一些实力差的基本就是陪标的角色,剩下的那些才可疑。 虽知抢回来的希望渺茫,但她这个人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哪怕知道自己抢不过两个黑衣人,还在往那边走。 就在此时,两个黑衣人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人向这边掠了过来。 不是走,就是掠过来!没看清他怎么动的,刚看到他时他才下车,再看时,人已飘到一个黑衣人面前。 他身后还有个年轻女孩,女孩只落后他一步。 黑衣人完全没想到这两个人是奔着他们哥俩来的,看到玄明子轻飘飘过来,他不但没跑,还有心情跟那个准备撕标书的同伴说:“黑子,你看那个道士,他是不是有轻功啊?” “要不跟他打听打听,他在哪个观,回头咱俩找他拜师怎么样?” 那同伴没他那么缺心眼,他看出来,这两个人就是奔着他们来的。 要是警察过来他还真不怎么怕,但这个道士看着神神叨叨的,不像一般人,而且这种宗教界人士到底什么情况让人摸不清楚,所以他有点怂。 “赶紧走,先不撕了,一会儿找个河沟或者喷泉,把这东西丢进去,都湿了我看东星公司还能用什么?” 他不由分说,捏着标书,另一手拽着同伴准备开溜。 但他刚跑出去两步,一只胳膊便被那道士抓住,道士的动作看上去挺柔和的,一点都不粗暴,跟他相对而立,拉住他一只手以肩部为轴缓缓旋转,也不急着将他制服。 他心存侥幸,以为道士是个花架子,便准备发力,挣开道士的手,再带着东西逃走。 突然,那道士不再扯着他胳膊转圈圈,拉着他的手往旁一带再一推,瞬间发力,黑衣人便感到胳膊巨痛,随后便被一股大力掼倒在地。 倒地后他身体并没有停下来,在粗糙的地砖上急速滑行了五六米,直到被一棵景观树的树干挡住,又被那树狠狠撞了下,才没有继续往后滑。 滑行途中,路边的尘土的细沙被带了起来,片刻后才落下。 陈染动手比他舅干脆,她可没心思陪劫匪玩几下。过来之后,她简单利落地踹了一脚,就将逃跑中的另一名黑衣人踹倒在地。等此人爬起来时,一副手铐已出现在他面前。 陈染拍了拍手,“就这水平还好意思跑出来抢东西,你们这些道上混的现在素质都这么差了吗?” 陈染这句话侮辱性可不小,戴上手铐的黑衣人憋红了脸抗议道:“事发突然,我没准备好,不然再来一次。” “想什么呢,我有那时间干什么不好。”陈染没搭理他。凭此人刚才的嚣张劲,陈染判断,他应该是个惯犯,肯定干过不少坏事,不然抢劫时他不会这么猖狂。 陈染将装订成册的标书从地上捡起,准备还给那中年女人。 路人议论纷纷,刚才他们都被陈染和那个突然出现在的道士给惊到了。谁也没想到这两人身手这么好。 那个女孩随身带着手铐,应该是便衣警察。也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跟道士混在一起,怎么想这两个职业都不太搭。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两个人身手都好,尤其是那道士,刚才把人推出去的时候,看上去都没怎么用力,那个黑衣汉子就飞出去了,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有个老头小声跟旁边的人议论着:“那个道士好厉害,不知道他刚才那手叫什么。应该是使了巧劲,我瞧着也没怎么用力啊。” “说不定人家会沾衣十八跌这种功夫呢。” “那他是哪个观的?我怎么没听说过容城有这么厉害的道士,早知道我就去他那个观拜拜了。” “走,过去打听打听。咱俩也不跟他打架,好好说话应该没问题。” 几个老人家行动力相当强,说了就做,竟从人群中挤了来,径直向着玄明子走去。 “道长,请问您是哪个道观的?如何称呼?”走到玄明子面前,几人皆双手合什,微微躬身,客气地向玄明子询问。 “青云观,玄明子。”玄明子惜字如金,多余的话一个字儿都没说。那些人得到了想知道的结果,也不好打扰他,重新返回到了人群中。 青云观有个道士叫玄明子,是有真功夫的。这个消息迅速传开,围观的路人几乎全都知道了。 陈染在旁边瞧见了,心想她舅这真是不出手则已,稍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照这样下去,青云观的香火应该是不用愁了,修葺房屋的钱也能筹够。 这时陈染已将标书还给中年女人,跟她说:“阿姨,如果你急着去投标现场,可以先过去,别耽误了投标的事。” 中年妇女连声道谢,感激涕零地道:“时间快到了,我得抓紧时间过去,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等我这边忙完了,我去你单位一趟。” “河西分局的,我姓陈,一会儿忙完了,还要请你去河西分局刑警大队,找二中队的人做下笔录,这个案子我会让他们办理。”陈染说完,向她亮了下证件。 她是刑警大队的人,听她这句话的意思,她在那个大队居然还有一定的话语权。 中年妇女心想,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如果这个案子能让刑警大队来办,说不定会得到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她喜出望外,连声道:“一定,投标结束我马上就去河西分局。这是我名片,有什么事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陈染看了下,名片上的人叫卞佑琳,是一家实业公司的老板。 这位卞总着急去投标现场,拿回标书后,看到陈染将倒在树上的黑衣人也给绑住了,确信这两个人跑不掉,就准备先行离开。 回头时,她发现自己侄子在发愣,便提高声音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她心里多少有几分不快,早几天她就让他找俩保镖,他竟连这点事没办好。要不是哥哥一直求她,她是不会把这侄子安排在自己身边的。 “啊,我这就走。”她侄子终于回过神来。 玄明子看了看中年妇女,又看了看她侄子,没说什么,直到姑侄俩匆匆离开现场,玄明子才说:“与卞总同行之人不可信,如果你要接这个案子,把这个人查一下。” 陈染开玩笑地跟他说:“舅,要不我帮你做个介绍人,你也考进公安部门吧。” 玄明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生性散漫,不适合入公门。” 警察来得很快,陈染还没把那两个抢标书的人推到车上,几个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就到了。 听说河西区刑警大队愿意接手此案,几位民警自然不会反对,他们都听说过陈染,见她要接手此案,还以为这两个人身上有什么重案呢。 陈染得把这几个人的事儿处理了,自然没时间再跟玄明子吃饭。临分开前陈染叮嘱她舅:“明天我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出发去盛海,到时候你来大队等我。” “我准时到,我自有去处,今天不用再找我。”玄明子说完就走了。 他具体会去哪里,都认识什么人,陈染也不清楚。 回到二中队,陈染第一时间把周浩叫过来,让他给那两个黑衣人取指纹。取完指纹后,马上跑库,看看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别的案子。 仅凭他们抢标书的行为,应该关不了多久。但警队要是能从他们身上查到别的事,数罪并罚,那可就没那么容易脱罪了。 其实陈染最想知道的是,这些人身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 很可能是卞总的竞争对手,也参与了这次投标,不然不至于专门对标书下手。 那东西除了中标用,在其他方面,不过就是废纸而已。没有特殊目的,谁会专门抢这种东西? 所以嫌疑人和作案动机都不难查。 周浩去处理指纹的事儿,陈染又告诉老吴:“明天我也要去盛海,那边有个疑难指纹需要我去做一下,另外任队身体不适,腰疼加剧,必须得卧床静养,所以我这几天要顶替他,几天能回来我也确定不了。” “吴哥你做事稳重,有经验,想事情周全,我走之后,队里这些人你先带一带,有什么事,也可以联系我。” 这件事梁潮生刚才来二中队跟他们说了,老吴是知道的,最近刚好没什么大案子,陈染不在也没问题。 至于清积案,大概再有几天就结束,因为能抓的人都抓得差不多了。 “队里的事,你放心,遇到我办不了的,我会联系你。”老吴以前一直是任队的副手,临时管一段对他来说并不难。 陈染点头,叮嘱他:“今天抓的人抢的是标书,被害人是东星实业的卞总。案值不大,可能达不到立案金额,但这件事应该还涉及到了两个公司的事,最好仔细查一查。” 老吴知道陈染一直挂记着胡家兄弟的案子,他便道:“那个公司应该是东星实业的竞争对手,回头我查查,哪个公司最有可能做这种事。该公司的法人,实控人还有主管信息我都会查,等有结果了,我告诉你。” 陈染相信老吴的能力,怎么查他自有办法,不需要她多说。她只提了一个要求:“这些主要人员最好都弄到照片,公司背景也要弄清楚,看看是否有海外背景。” 容城是省会,是交通枢纽,这几年的治安也越来越好,在周边很多城市中都排得上号。像今天这种明目张胆抢劫的,已经很少见了。 在现在这种招商为重的社会环境下,各地都在招商,因为容城的种种优点,来此地投资的公司也不少。 公司一旦多了,难免会良莠不齐,有正规经营的,就会有想方设法走捷径的。 做为刑警,如果不是想查胡家人,陈染不至于盯着这些公司的事。 所以,她刚才一提,老吴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晚七点左右,周浩来找陈染,告诉她:“查到这两个人犯的案子了,案卷我整理了一下,你看下。” 是故意伤害的案子,这两个人一起去饭店吃饭,因为隔壁祝美的人点的菜又多又贵,还带了漂亮女朋友,这俩人心生嫉妒。后又因为对方说话声音大,俩人便以此为理由发难,用啤酒瓶子将隔壁桌男人脑袋砸成了重伤,又在女人身上摸了几把,随后逃离现场。 库里一直存有这俩人的指纹,只是三年内一直没找到人,现在他俩倒送上门来了,正好一起办了。 至于其他案子,他们可能也做了,但周浩暂时还没查出来。 陈染满意地道:“这样就不错了,可以把他们关起来审,不用早早就将他们放走。” 晚上她要回家整理下行李,还得跟陈少秦夫妻俩道个别,就没有加班,临走时又跟杨信刚和老吴说:“卞总要是来了,你们给她做下笔录,顺便问清楚,她到底怀疑哪家公司。” “她应该了解竞争对手的情况,你也可以向她打听打听。”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这句话不一定完全对,却有一定的道理,所以老吴也觉得这是个路子。 卞总标书差点被人抢走,作为企业老板,能登上这个位置的女人绝对不可小觑,所以老吴觉得,或许那位卞总了解的事不少,问一下也好,正好可以印证下他们日后的调查结果。 这时陈染又说:“对了,与卞总同行的人,你们单独对他做下询问,试试他跟那些抢标书的人是否有勾连?” 陈染于次日早九点准时离开容城,玄明子坐在后座。看他闭目盘坐,陈染有一种预感,她舅这一次去盛海要办的事儿可能不小。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59节 但她舅不说的话,她就算问也白问。 车子开进盛海市区不久,陈染终于等来了老吴的电话:“陈队,根据我们初步调查的结果和卞总提供的证词,我们已经锁定了意图抢劫标书的公司。” “这家公司创始人是m籍华人李古跃,他公司总部在盛海,容城这家属于分部。” “详细资料等你到了盛海,我通过传真发给你吧,创始人和公司一些高管的照片我收集了一些,到时一并传你。” “行,到地方了我给你信儿。” “对了,那个李古跃,是哪个古,哪个跃?” 陈染刚听到这个名字时,没有多想,这时停下来稍一琢磨,便想到了,如果是“古”“月”两个字,那合起来不就是一个胡字吗? 她也知道她现在有点魔怔了,但她不能不想这件事。 当初她失踪时间是七月底,出现在容城市福利院的时间是当年的9月15号,中间一个月的时间没人知道她在哪里。 陈染不知道她最开始失踪的时间则已,既然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不查? 她爸当年把胡家老大胡克辉给毙了,难免会在胡家另外两兄弟心中埋下仇恨的种子。他们有动机报复陈振江的家人。所以,他们的嫌疑很大。 老吴回复道:“李子的李,古代的古,另一个是飞跃的跃,足字旁的。” 陈染点头,不管是“跃”还是“月”其实都可疑。 作为男性,他是有可能把“月”字改成同音字的,这样更符合他男性的身份。 想到这儿她最后叮嘱老吴:“关于这个创始人李古跃的事,你能查到多少查多少,当然尽量不要引起对方警觉,我不在家,你得帮我盯着点。” 挂断电话后,陈染又给她爸陈振江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她已到达盛海市区,还让陈振江想办法找到当年的保姆。 陈振江最近忙于演习,接到陈染电话时,他身上还穿着迷彩服,身边还有几个职位相当的人。 “染染,你是不是想调查一下当年把你抢走的人?”陈振江很敏锐,第一时间猜到了陈染的想法。 “对,尽量查一下吧,那位保姆还在吗?” 陈振江叹了口气,说:“我们以前也问过她,她说那三个人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她还活着,现在她儿子家养老。” “那我爷爷怎么说的?他对那三个人有印象吗?”陈染没有马上放弃,继续追问。 “他没看到那些人的脸,当时他怕你出意外,远远看到那些人闯进院,就带着你从后门出去了。” “这样吧,等你到了,回头我找个时间,把保姆接过来,你亲自跟她聊聊,看看能不能问出来点什么。这方面,你是专业的。”陈振江接到女儿电话,心情大好。 挂断电话后,旁边的人问他:“老陈,谁的电话啊,能让你笑成这样?” 陈振江骄傲地挺直背脊:“我女儿染染打过来的,她今天要来盛海。” “哦,就是你那个失踪了二十年的女儿呗,听说是警察,不错不错。” 他女儿可不是一般的警察,陈振江便认真地纠正道:“确切地说,她是刑警,最近还当上了中队长,立过两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 这…… 周围的人都挺震惊的,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能立下这么多功,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啊? 公安部门的一等功比部队的容易拿一点,因为公安一等功上还有英模。陈振江女儿虽然没得一等功,但小小年纪,能得二等功已属于凤毛麟角了。 更离谱的是,她居然还能得两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这也太逆天了。 有个老领导当年是陈振江班长,现在两人职位相当,那位老领导跟陈振江说:“你家这丫头有对象没?” 旁边有人笑,陈振江知道老领导有个适龄的儿子,问起陈染的个人情况,应该是想让这俩年轻人认识认识。 但他刚把陈染认回来,俩人不熟,他可不敢擅自做陈染的主。 要是让女儿不满,以后她不想来盛海了,他找谁哭去? 所以他马上说:“这个我可不太清楚,这不是刚认回来,这些事还没来得及问。不过染染她素来有主见,这方面的事,主要还是看她自己怎么想。” 众人一想也是,能立下这么多大功的姑娘,心志和能力都不一般,是肯定不会受人摆布的。 但作为部队领导,他们都欣赏那种出色又努力的年轻人,对陈染更是充满了好奇。 有个人就提议道:“老陈,哪天你把你女儿带过来让大伙看看吧,让我们也开开眼界。”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其实陈振江自己也想带着女儿来他单位转转。有这么好的女儿,不带过来给人看看多可惜。但这事他自己同样做不了主。 陈振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晒的,这个女儿是特例,他迫切地想晒一晒。想到这,他决定见到陈染够好好跟她商量下。 他这边演习要到次日才正式结束,他无法去接陈染。 陈染也不让他去接,因为她要先去盛海市局,跟那边的刑警直接接洽,到了就要开始办案。等晚了空下来才能去他家。 陈染到达盛海市局门口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她这辆车车速快,在不超速的基础上,她仅用了六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陈染,辛苦了。任队在楼上等着,一会儿你上去就能见到他。”有几个人等在大楼台阶下,除了容城市局的石林,其他人都是盛海市局的。 石林给双方做了下介绍,容城市局支队长姓车,上楼时,车队亲自向陈染介绍起了案情:“这次要查的是一桩海上浮尸案。死者是一名年轻男性,身份已确定,是我们最近在追踪的人,与近期在查的非法拘禁少女案有关。” 陈染点了点头,难怪要找她过来。因为非法拘禁少女的案子跟容城也有关。这个消息让她心中生起几分迫切感。 石林在旁边补充道:“法医已给死者做了尸检,经过初步检查,死者确实为溺亡,但应该不是在海里淹死的,经过藻类种群检测,证明他死亡地点并不是海里。” “那片海应该是抛尸的地方,至于第一现场,我们还在找。” 第121章 掌舵人 打起来了 盛海市的人对陈染都很客气, 基于她的专业背景,以及省指纹大赛上所表现出来的超强实力,这些人对她在指纹比对上的能力是认可的。 至于其他方面, 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到一些传闻,不少人就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感觉传言可能是夸大其辞了。 支队长车队在前带路, 边走边向陈染介绍案情:“我们盛海市也有数名年轻女性失踪,失踪女性家中有人发了寻人启事,并承诺了悬赏金。” “三天前, 有一名开保健品店的老板反映,近期失踪的一名女性曾出现在长宁街附近,她从一家书店出来时,曾跟一名中年男人近距离接触,随后该女性晕倒,被那个男人扶进车里。” “老板记住了一部分车牌号, 我们根据这个车牌, 锁定了这个人, 并派人跟踪。跟踪人员在他去过的一家餐具店取到了他的指纹。” “可惜, 我们准备抓捕时,这个人已离开,次日,他的尸体就出现在海里。 ”说到这儿,众人已到达会议室。 落座后, 盛海市一名刑警客气地把一个指纹图片放到陈染面前。 “只取到了这一枚指纹,陈染你先看看,能不能做?”石林说, 因为他与陈染同样来自于容城,两人的座位是挨着的。 至于任队,此时也在,他坐在陈染另一侧,看到陈染随着车支队等人进来,他扶着椅子站起身,笑着扬手跟陈染打了个招呼。 陈染先扶着任队重新坐下,简单问了下他身体情况,随后看向她面前那张指纹图。 这个指纹右下角都是糊的,其他部分质量也一般,即使用软件处理清晰,能用的特征点数目应该也不够用,因为这些边缘部分基本都是弧线,基本看不到指纹中间常见的斗、箕以及三角。 也就是说,适合比对的部分基本都糊了。 陈染没把话说满,只说了几个字:“先试试看,我尽力。” 车支队连连点头,让手下一个大队长陪陈染去一趟痕检办公室,那里有适合作指纹比对的电脑。 石林站了起来:“我也过去看看,顺便跟她说下案情进展。” “好,你去吧,稍后我也过去一趟。”车支队还要跟缉私部门沟通下情况,暂时不能过去。 因为他这边已经查到了胡克俭在盛海市开的公司,这家叫长源实业的公司涉嫌大量走私行为,向国内走私的物资大都是电子产品。 现在国内电子技术远远落后于国外,很多电子产品,比如电视、冰箱、洗衣机、电脑在国内都供不应求。 长源走私进来的都是外国货,因为国内产品质量还不够强,很多人都愿意买进口的电子产品。所以他们这些走私行为所获得的收益巨大。风险当然是有的,但在巨额利润面前,风险再大这些人也不可能放弃。 他们从事这一行至少已经有五年了,至于那个拘禁少女的场所,出现的时间应该稍晚点。那种地方,方便他们收买想收买的人,或许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才特意拨出人手,搞了这样一个场所出来。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胡克俭知道的事情会那么多。 那种据点,有点像古代的青楼,而古代青楼,本来就可以被人当成一个情报网点。 最近胡克俭的人之所以在容城那边捣乱,就是因为警方查得太严,影响到了他的走私利益链。 盛海市支队两个痕检都在办公室里专程等着陈染,看到她进来,两个痕检面上都露出惊异之色。 他们知道陈染年轻,但在见到真人那一刻,还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年轻。要是事先不知道她会来,他们应该会把她当成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甚至大学生。 “两位前辈好,我是容城市河西分局的陈染。”陈染客气地伸出手,跟这两个人握了握。 俩人赶紧客气回应,其中一人主动将那枚指纹调出来,请陈染坐下。 陈染不再说话,专注地看向屏幕。至于这个指纹要怎么做,她在会议室里看了下,心里就有数了。 最近两个月,她做过的指纹太多了,多达数百个,几乎什么样的都见过。能不能做,看一看她心里大致就有数。 这枚指纹关键部位糊得确实厉害,但在陈染所做的指纹中,它的难度不算最高,只能算比较难。 所以她整个过程操作得都很顺,快速用图像软件将指纹做了初步处理后,就开始调入函数做增强。 随着参数导入,没过多久,电脑主机箱就开始热起来。 盛海市经济状况要优于容城,所配备的电脑性能也要好一些,机箱虽然也响了,但声音没那么吵。 这时陈染需要等待,暂时无事可做。 石林看出来了,就拖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跟她说:“我把这几天在盛海发生的事简单跟你讲一下吧。” 两位痕检在旁边默默看着,从石林的肢体语言上,他们感觉这位石队很尊重这位年轻女孩。 “行,你先说。”陈染也有点事想跟他们沟通一下,不过她还没收到老吴的答复,打算稍等一下。 石林就把长源实业涉嫌走私的事说了一遍,接着道:“关于那个拘禁少女的场所,我们怀疑,那个场所是为了方便走私所设。胡克俭等人利用美色来笼络人心,并获得情报,以便为他们的走私及其他犯罪行为开绿灯,行方便。” 陈染点头:“有道理,这样做不仅可以诱惑他人为自己所用,还能拥有不少人的把柄。有这些把柄在,那些人就算不愿意为他们办事都不行,真是一举两得。” “对,确实是这样。” “这个案子牵涉的人很多,之前我们在容城市抓了几批人,那些人都属于这棵大树上的枝杈,抓了对胡克俭有影响,至少影响到了他们那个链条在盛海市的运作。但这对他并没有致命影响。” “所以我们最近在跟缉私部门合作,打算从根上将这个公司铲掉。” “这件事短时间做不完,我们最近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拘禁少女的场所,以便尽快将她们解救出来。” “现在我们已锁定了大致位置,具体在哪,目前还不确定。” 看着电脑上的图还没出来,陈染追问道:“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是最近排查娱乐场所找出来的吗?” “不是,排查娱乐场所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端倪。”石林摇头。 “盛海市局的人想了别的办法,他们派出去大量人手,在全市范围内排查女性用品的出售情况,主要查询哪个地方有人定期且大量购买卫生巾等女性用品。”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0节 “排除掉批发商之后,剩下的人就是可疑人物。” 陈染眼前一亮,心想这个办法有点出人意料了。 正常娱乐场所的女性可以自由出入,卫生巾等用品毋需他人代买,自己想买哪个牌子就买哪个牌子,想什么时候买就什么时候买。 普通家庭也不至于买得太多。能同时符合定期以及大量购买这两个条件的,除了批发商,还真是少见。 但那些少女被圈禁起来,肯定需要这些东西的。她们自己又不能出来,自然需要别人给她们买。所以,用这个办法,是有可能锁定这个场所的大致范围的。 石林还没说完,想到后面要说的话,石林抿嘴露出微笑,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跟陈染说了:“盛海市这边的侦查员还想了一个办法,他们还派了一些人假扮成拾荒者,去几个可疑地点翻垃圾桶,主要查找哪个地方出现大量计生用品。” 陈染恍然大悟,不就是查套套吗? 盛海市警方的人为了查案还挺拼的,也不知道翻了多少个垃圾桶,才找到那种东西。 更不知道,他们翻垃圾桶的时候,那些真正翻垃圾桶的拾荒者有没有跟他们发生冲突,真是难为他们了…… 她抿嘴一乐,说:“这个方法我看可以,就算那个场所里的头头有规定,东西不要乱扔,但手下总会有人偷懒图省事,把垃圾扔到附近的垃圾桶里了。” 石林跟陈染说:“你说得没错,这个确实有用,我们这次锁定的位置就是通过这些调查得出来的。” “留下指纹的这个人,最后消失的地点也在那附近,距离盛海市电子城不远。附近有很多居民楼,也有一些商铺。从表面上看,这些地方都挺正常的。要不是想了这些办法排查,可能就错过了。” “盛海市的同行主意挺多的。”陈染是真的觉得这些人办法多。 石林瞧了眼跟过来的焦队,说:“第二个点子,就是这位焦队想出来的,他是办案老手了,点子特别多。” 陈染笑着跟这位焦大队长说:“看来我们还有很多地方要向你们学习。” 焦队之前一直在观察陈染,没怎么说话,听到陈染夸赞他们盛海同行主意多,他连忙说:“这些鬼点子都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不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 “我倒是听说过陈警官的一些事,还听说,你们最近搞的那个清积案行动,抓了不少人。说实话,我很期待能跟你合作几回。” 石林也笑了,“焦队,这就要看机会了,陈染挺忙的,我想跟她合作都没机会。” 这时电脑噪音停下来,陈染看向屏幕,一个清晰的指纹明晃晃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陈染只看了一眼,就跟石林说:“这个指纹……我看看。” 陈染说罢,把自己包拿过来,拉开拉链后,她很快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一沓带有指纹的图片。快速翻了一下,陈染抽出一张纸,纸上有两个指纹,这两个指纹都是从房听兰的火车票上取到的。 其中一人是金辉大厦业务员贺某,另一个人据房听兰交待,是她父亲。 陈染比了一下,屏幕上那枚指纹与贺某的基本一致。 为了便于确认,她在纸上划了一些特征点,再与屏幕上那枚重新比对了一下。最终点头道:“确认了,死者应该就是贺某。” 石林兴奋地用拳头击向自己掌心,这么说,他们确实没看错人,此人确实跟少女失踪案有关系。 他知道,这个贺某与容城教育学院的房听兰曾数次同行至盛海。而房听兰曾多次将校内同学拐卖到外地,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来看,房听兰骗到的人可能就是由贺某负责带到盛海的。 “看来,我们这次确实没找错人,这个人的确就是涉案人员之一。” 陈染笑道:“对啊,不会错,就是他。你们锁定的位置应该也没问题,可以派人在周围布控,时机到了就可以解救那些年轻女孩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行人随着车支队走进了痕检室。 这时车支队已经跟缉私部门的人联系过了,双方在电话里先简单沟通了一下最新进展。 “怎么样了?”车支队进来时,发现石林和那位焦队脸色都挺轻松,他就猜到,从容城过来的陈染已经把那枚指纹破解了。 焦队马上向他报告:“比对成功了,此人是容城市的一名涉案人员贺某,容城市之前抓获的拐卖少女嫌疑人房听兰跟此人过从甚密,两个人都曾多次乘火车同行,往来于容城和盛海之间。” 对于这个结果,车支队等人都很满意。 能确定这是个涉案人员就好,这代表他们之前的分析和判断都是对的,破案方向没有出问题。 至于第一现场,能不能找到还是未知数。但他们主要目的是要查到那个窝点,只要找到窝点,将被关的少女解救,再通过被捕的人员来调查,或许就可以得知这个贺某的情况。 想到这儿,车支队走到陈染面前,重新热情地跟她握了握手,说:“太感谢你了,之前我们担心过,怕案子方向出问题,跟踪的人并不是可疑人物。有你给出的比对结果,我们就可以放心地将之前计划好的方案往前推了。” 说完这些,他看了看表,说:“我们现在划定的范围大概有一个平方公里,在那个范围内有不少居民楼,还有商铺和电子城,在没有更详细线索的情况下,我们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主要是怕打草惊蛇,让那些人提前把人和证据转移走。” “你要是有时间,不妨再留几天,明天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你看如何?” 车支队这么说,其实更多原因还是好奇。他听过不少跟陈染有关的传闻,基本上能确信,这些信息都是真实的,因为告诉他这些事的人都不喜欢夸大其辞。 越是这样,他越是扛不住好奇。 焦队也在旁边怂恿:“陈警官,听说容城那边是你最先发现胡克俭等人涉嫌犯罪的,有一些失踪女生也是你带人挖出来的。办案得有始有终对不对?这个案子是你开了个头,那么接下来的关键时刻,你要是不参与一下,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陈染默默地站了起来,随后跟他说:“焦队,我觉得你挺适合干传销。你要是干传销,肯定很厉害,真的。因为我被你说动了。” 众人不由得笑了,有个人笑点比较低,笑的声音挺大,还跟陈染说:“陈警官,你说得可太对了,大焦这家伙最会糊弄人。” 那两个痕检没怎么笑,作为专业人员,他们最清楚那枚指纹处理的难度。他们一整天都做不出来的,这个小姑娘二十分钟不到就折腾出来了。做这么多年痕检,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同行。 有这份对比,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语言和解释,这两个人多少有几分明白,为什么容城市的石林对陈染那么客气。 他俩都比陈染大,工作时间也不短了,技术水准差了这么多,实在笑不出来。 这时车支队看了下表,说:“小陈,这么晚了,我做个东,先请你吃顿饭。你下榻在哪里?要不要去附近招待所住?愿意的话,回头我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我哥来接我,他现在快到了。晚上我在爸妈那里吃饭,明早我再过来吧。”陈染刚才就收到了陈凌松的信息,说好了五点半到盛海市局过来接她。 听到她这番话,在场的人有点纳闷,陈染的户籍不是在容城吗?她爸妈还有哥哥怎么在盛海呢? 不会是搬到这边住了吧?众人一时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这种事陈染不说外人也不好问。 “那好,明天我派人去接你吧。”车支队说。 “也不用,我哥会送我,刚才都说好了。” 陈凌松确实跟陈染说好了,他特意请了假,这几天只要陈染有空,他都会陪着。 五点半左右,陈凌松将车停在市局大院外,停好车他就给陈染发了个信息,告诉她可以出来了。 陈染马上拿起包,放下手头的案卷,向陪着她的车支队等人道了别,随后脚步轻盈地下了楼。 车支队亲自带着几个人将她送到大门口,这时陈凌松正站在车门旁边,看到陈染出来,便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车支队感到那个青年挺眼熟的,陈染走到车门旁边时,那青年还在她头顶用力揉了揉,随后拉开车门让她上了车。 他表现得很亲昵,看样子真是陈染亲大哥。 他转身问石林:“陈警官爸妈搬到盛海了吗?” 石林也不知道这事儿,“没听说,我跟陈警官有过几次合作,但我们不在同一单位,对她私事了解得不多。” 石林嘴上是这么说,实际上他却知道,陈染在家是独生女,就算有哥,那也是堂哥之类的,应该不在盛海。 到底怎么回事,他和车支队等人一样纳闷。 陈家住在军区大院里,车开到大院里,刚停下,就有几个熟人路过,向陈凌松打招呼。 “大松回来了,这就是你那妹妹啊?”同住一个大院多年,这些人互相都认识,陈家找回亲生女儿的事早就传开了。 陈染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哪个跟她说话,她就客气地打招呼叫人,看上去落落大方,嘴又甜,一圈招呼打下来,有好几个人主动跟她说,稍后空了去他们家里玩。 陈染随着陈凌松进屋时,屋子里只有舒静雅和保姆两个人在。 看到陈染跨过门槛,舒静雅惊喜地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还连声跟她解释:“本来还有不少亲戚要来的,但是你爷爷昨天晚上听说你要来,有点激动,进了医院,那几个亲戚在陪老爷子。” “你爸还在演习,明天他也回来。稍后我们会给你办一场宴会,到时候你认认咱们家那些亲戚吧。” 她有点担心,怕陈染觉得他们对于她的到来不够重视。所以陈染一进门,她就赶紧做了解释。 “没事,我下午跟爸通了电话,他都跟我说了。这次领导给我批了假,最少要在这儿待三五天,还有时间,不急。” 陈染表现得很豁达,她原本对这段关系的期待并不大,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能看得出来,爸妈和大哥是真心希望她能回归这个家庭。 看她情绪正常,心情也不错,舒静雅高兴地答应了,说:“让你哥带你转转,看看你房间。我跟王嫂把饭菜都准备好,咱们一会儿就开饭。” 陈凌松接过陈染的包,还半蹲下去,笑呵呵跟陈染说:“我背你过去吧,小时候你老让我背。” 陈染眼前有点潮,她小时候跟人打架时看到过别人有哥哥护着,但是她没有,她选择的就是自己打回去。 即使不曾期盼过自己也有哥哥,但看到别人有,她多少还是有几分羡慕的。 但现在让她跳到陈凌松背上,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要你背,怕撞房顶。”陈染找了个理由,随后让陈凌松带她去自己房间看看。 这个大院的房子都是比较方正的户型,房子装修得并不豪华,家具也比较简单,胜在干净舒适。 陈凌松打开一扇朝南的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说:“进来吧,以后你来盛海了就在这儿住。” “被褥妈过阵子就给晒一回,挺干爽,也干净,就是不知你能不能睡惯?”陈凌松拍了拍暄软的床,随后在陈染没防备的情况下,一把掐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再将她放到床沿。 这个动作吓了陈染一跳,平时她有防备时还好,这时正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完全没防备到陈凌松还有这一手。 她不客气地在陈凌松肩上捶了一拳,警告他:“你再丢一个试试,小心我给你来个过肩摔。” 没想到陈凌松居然说:“那你就摔一个试试。” 这时舒静雅拿着锅铲过来,说:“吃饭了,先去洗洗手。” 两兄妹停止打闹,去洗了手。 入座后,陈凌松给陈染剥了几个大虾,说:“妈说你小时候爱吃鱼虾,没有过敏史,现在也不过敏吧?” “不过敏。”陈染刚吃完陈凌松给剥的虾,舒静雅就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 这顿饭陈染都不用自己夹菜,因为碗里都堆满了。 饭吃了快二十分钟左右,陈染电话响了。 “陈染,电子城附近打起来了。”打电话的人是石林。 “什么人在打架,跟胡总的人有关系吗?”陈染问。 “有关系,太有关系了!”石林声音里透着兴奋,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感觉。 “梁队的计划起作用了。我跟你说,这事儿跟麻县那伙制枪贩子有关系。” “跟他们对打的,我猜就是胡总手底下的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去,我这就去。”陈染说。 第122章 掌舵人 你礼貌吗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1节 长宁街电子大厦建于六年前, 随着一批批商户入驻,这里人流量越来越大,几年内已成为盛海市最有名的电子一条街。 大厦前面是繁华的大马路, 朝北向则是相对安静一点的马路。晚八点以后,大厦商铺大都已关门,除了底层的临街铺子, 二层楼及以上都漆黑一片, 所以这片马路上一到晚上会更安静。 但十一月中旬的这个夜晚,这个马路一点都不太平。 陈染乘坐陈凌松的车直接抵达现场,他们的车刚开到马路拐角处, 就看到了石林等人。 石林他们开过来的车上并没有放警灯,不知情的人看了,只当这是普通车辆。 石林和盛海市局一大队的焦队站在一起,他们俩看到陈染从车上下来,齐齐向她招手。 “陈染,这边。”石林再次看到陈染身边的陈凌松, 难免多打量了他好几眼。 兄妹俩有几分像, 由此可见他们应该真的有血缘关系。 石林按捺下心里的好奇, 跟陈染说:“从这条小路穿过去就能到, 咱们得快点,现在还打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分出胜负就看不着了。” 关于制枪犯和人贩子之间的火拼,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场面。别说陈染想快点过去看看,就算是焦队这种老刑侦, 也想赶过去看个究竟。 去晚了,这个热闹就看不了多少了。 焦队看了眼陈凌松,担心地问陈染:“陈警官, 你的身手我听说过,你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哥他过去方便吗?” “哥,你没问题吗?”陈染笑着回头,把问题抛给了她哥。 “我没事,也学过些拳脚,我就过去看看,我不参与。”陈凌松绝对不愿意自己留在车上,爱看热闹是一方面,他还得负责陈染的安全问题。 哪怕她就少了一根头发,擦破一点皮,他爸妈都得骂他一顿。 眼下没时间说太多,焦队等人也不知道陈凌松还有军工专家这一层身份,见他坚持要过去,也就没再反对。 “战况如何?”赶到现场那一刻,焦队赶紧问其他刑警。 “五对六,枪贩子那一伙五个人,另一伙人在人数上有一点点优势,但他们气势差一点,算平手。呶,你看看,有两个人伤得不轻,身上都挂彩了。” 陈染这时也看到了,那些人就在人行道附近用铁棍等凶器互殴,至于热武器,暂时还没看到。 五人组脚上穿的都是方便行动的旅游鞋或皮鞋,另一组六人穿的就比较随意,有两个人甚至穿着拖鞋就出来了,还有一个人腿上只套了一条灰色衬裤,可见这伙人出来得有多匆忙? 车支队也到了现场,面对这种突发事件,他心里还在权衡,要不要抓捕?什么时候抓捕会更好一些? 两帮人马狭路相逢,这种时刻,他们可以更为轻松地将这些嫌疑人全部抓起来。 可是抓人容易,他担心的是惊动了胡总留在附近的人。 要是让那些人警觉,将藏身于附近的年轻女孩都转移走,他们即使找了那个地方,这个任务也算失败。 但事物有两面性,容易引起这些人警觉是一回事,但他们只要在这儿继续蹲守,说不定能等到跑出来支援六人组的人员。 想到这儿,他转头跟焦队以及石林等人说:“都看到了吧,六人组战斗力不弱,从身材上看基本都是能打的体型。” “一会儿大家注意下,看看会不会有人出来支援他们?一旦有人出现,第一时间要观察这些人是从哪里出来的。” 陈染瞬间明白了车支队的意图,这些人应该是某些人养的打手,结合盛海市局最近的调查成果,应该就是胡总的手下。 也就是说,那些少女极有可能就被关押在附近,而那个六人小组,说不定就是拘禁场所里的看守兼打手。 既然如此,只要弄清楚他们是从哪儿出来的,警方就更容易把那个地方找出来。 那两帮人下手都极狠,尤其是那几个制枪作坊的汉子,他们就是为了报复来的,打完这场架就会跑,自然不会留情。 那六人小组都觉得这事儿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对面那些人到底在发什么疯,不问缘由就兜头盖脸地打上来了,像疯狗一样,他们不得不抵抗,否则早躺下了。 正是因为不清楚,刚跟那些制枪犯对上时,他们都轻敌了,以至于他们在短时间内就有两个人受了重伤。 “玛德,你们是不是疯了?什么都不说就来打人,你们谁啊?”六人组中一个中年人急了,抱着对面一个人的腰将那人往地上摔,一边摔一边骂。 “你管我们是谁?你们敢做就要敢认。敢把我们给卖了,就得考虑这个后果。” 陈染视力很好,这时刚好看到六人组中那中年人的脸。 在那些打手中,他年龄最大,体形偏瘦,没有其他人那么强壮。 但他挨的打并不多,因为另外几个人不时会回护他一下。 看清他的脸,陈染马上告诉车支队等人:“那个中年人就是房听兰的父亲房达仁,看情况,他在这个组织里至少是个小管理,那几个人都听他的。” 房听兰是谁,盛海市局的人都知道,有不少被拐女孩就是被房听兰骗出来的。现在她父亲房达仁也在这儿,这说明他们父女俩都在为胡总干活。 他们可真不愧是一家人,做坏事也是一脉相承。 经过陈染的指认,车支队等人便更加确认,跟制枪犯狗咬狗的人应该就是胡总手下。 再看打斗现场,这时局面已起了变化,刚才是棍棒与拳脚齐飞,双方势钧力敌。但不过十几分钟,房达仁一伙便落入下风,开始节节后退。 在另外几个同伙保护下,房达仁跑到旁边,从裤兜里掏出电话,在路灯下不知在对人说着什么。 陈染的视线落在房达仁嘴上,暂时没再去看现场打斗的情形。 等房达仁收好手机那一刻,陈染马上转头告诉车支队等人:“房达仁刚才打电话向同伙求救了。一会儿就会有人出来。他还让同伙把仓库门锁上,别让人跑出来。” 车支队惊讶地说:“求救这个是可能的,但是仓库这个……你确定?” 陈染点头:“应该是对的,至于他说的仓库具体指的是什么,这个我不太清楚,我说的只是字面意思。” 焦队和石林等人都愣在那里,想不明白陈染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大家站的位置都差不多,凭什么陈染知道他们却不知道? 最终,石林问出了在场的人都在疑惑的问题:“陈染,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染轻声道:“读唇,刚才房达仁打电话时对着我们这个方向,能看到他的脸。” 就是这样?! 众人你看你我看你,谁也没想到陈染还会这个? 作为容城市的同行,石林都没听说过这事,就更不用提盛海市的人了。 最终,车支队选择相信陈染的话,并吩吩隐蔽在周围的刑警:“等支援的人出来了,我们要第一时间弄清楚那些人是从哪出来的,等那些人抵达现场,我们再抓紧时间将那些人制服。” “注意一下,一定不要让那些人有机会打电话通风报信。等到风险解除,留下一部分人看守并将人犯押解回市局,另一路由我和石林带队,去搜查目标场所。” 这次他们带来的人多达四十余人,队里能来的几乎都来了,附近分局也派了二十人来支援。 这么多人手,按理来说不算少了,但也不算充裕。 “陈警官,你稍后跟我们去找人,还是随着被捕人员回市局?”出手之前,车支队先问了下陈染的意见。 她就道:“抓人我可以帮忙,顺利的话,稍后我也一起去找人吧。如果失踪少女就在附近,我去会更合适。” 她能说出这番话,其实也显示出对于自己武力的自信。 车支队看着她青春的脸,不由得笑了,甚至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那时候也自信,自信得甚至有点狂。 他笑着点头:“可以,你去确实更合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超过三分钟,众人便看到五个青壮年人提着棍棒从一个三层楼高的商铺里走了出来,那个商铺是卖电脑和打印设备等电子器材的,一层楼的面积能有四百多平。 看着这些人出现,众人已做好动手的准备。 车支队耐心等着,直等到后赶过来的五个人到达现场,并加入战团,他才挥了下手:“动手。” 命令刚发出去,焦队便带着他那组人奔向互殴的两伙人。 陈凌松跟在陈染身后,打定了主意,陈染到哪儿他就跟到哪。 他在路上已经听说了,陈染这次来盛海市要办的案子主要是少女失踪案。 从今天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些失踪少女应该就被关在这附近,距离这么近,他觉得他也得过去看看,如果能帮上忙就帮点。 四十余名警察从暗巷里冲出来的时候,一部分歹徒瞬间惊呆了,不知谁发了声喊:“警察来了,快跑。” 一时间,这些人大都停止打斗,开始四散奔逃,有的人如同没头苍蝇一般逮个方向就跑。 直接的结果就是,有人刚跑两步,就撞上了警察。 不超过三分钟,有五六个歹徒就被戴上了手铐。 至于剩下那些暂时没被逮住的,要么是反应快,要么是距离警察比较远。 陈染注意到,房达仁抢先往远处跑,一边跑还一边拿出手机。如果不拦住他,他肯定会打电话向留守在据点里的同伙示警。 这个电话一定不能让他打出去! “拦住他,把他电话抢下来。”车支队离得远,一时半会追不上房达仁。 有两名刑警离得稍近一点,同时向着房达仁追过去。 房达仁看到了,回头吩咐没有被抓的同伙:“快点拦住他们,不然老总饶不了你们家人。” 几个同伙赶紧扑向那两名刑警,一名刑警双腿瞬间被人抱住,另一名刑警后脑有棍棒袭来,他不得不往旁边躲避。 就这么一点时间,房达仁就向远处跑出去五六米远,再追不上他的话,这个电话就要打出去了。 陈染近两个月已经连续两次被梁潮生叮嘱过,千万不要随便用飞刀扎人,更不能随便把人打骨折。 她知道梁潮生这么叮嘱是为了保护她,免得误伤了一些不该打的人,影响到她的前途。 但这次情况不同,房达仁这个电话要是打出去,一旦失踪少女被转移,他们再想把人找出来,就很难了。 想到这儿她不再犹豫,矮身一拔,待她起身时,那把闲置已久的短匕已到了她手上。 她横着手腕凌空一甩,那短匕便夹着风声飞向房达仁手掌。 “啵”地一声,短匕没入房达仁右手掌正中间,他手中的手机瞬间掉落在地,落地时屏幕还亮着,电话号已拨出去三位:158…… 剧痛之下,房达仁脸上肌肉扭曲,一时间甚至没想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看向剧痛的手掌,待他看到掌心钉着的匕首时,他眼中露出了恐惧之色,随后他缓缓回头,看向那些警察。 转眼间,有几名刑警已出现在他身边,并将他控制住。 刚才房达仁要打电话通知同伙,车支队喊人拦住他。因为情况紧急,有不少刑警想冲过去,自然都在关注房达仁那边的情况。 所以陈染那柄飞刀飞出去的时候,盛海市不少同行都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 这时现场的歹徒几乎都已被抓住,并被戴上了手铐或者束缚带,只剩几个还在负隅顽抗的人,那些人自有刑警对付。 焦队跟在车支队身后走到房达仁身边时,石林已戴上手套,并捡起了房达仁刚才用过的手机。 看到房达仁刚拨出的几个数字,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心想真的好险,再晚几秒钟,这个电话就打出去了。 只要房达仁在电话里说几个字,就有可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 车支队半蹲下去,拿起房达仁被扎的那只右手,此刻那柄匕首还扎在房达仁掌心处,从手背透射进来,穿透了整个掌心,还露出来半个指节长。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2节 这个力度,可真够强的,车支队满眼叹为观止。 焦队看了看房达仁满手的血,还有那个匕首,再转头看向陈染时,心中对陈染实力的那点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有长达十五米远的距离范围内,房达仁还处于奔跑状态,陈染随手一甩,就能恰好刺中此人掌心,这个实力,整个盛海市局,恐怕都没人能办到。 “你……算了,我可真服了。”听着队友们发出阵阵抽气声,焦队走到陈染面前,一脸服气地跟她说。 陈染说:“没什么,练时间长了就会了。我得把匕首拔下来,一会儿可能还要用。他那个伤口一会儿让医生给他包扎吧。” 说完,她走到房达仁身边,弯腰握住匕首手柄,在拔掉匕首之前,她将房达仁兜里一个帕子抽出来,随手塞到他嘴里,以防他一会儿喊叫出声。 “噗”地一声,匕首刚拔出来,房达仁就倒在地上。 焦队看着他闭上眼,伸手在他鼻孔下探了探,说:“估计是疼晕了。” 陈染动作利落,神情冷静,情绪上没有半分波动,这份冷静更让在场的刑警们动容。 这种冷静,在从业多年的老刑警身上是常见的,对于新手却极为难得。 经此一事,谁都不会再把陈染当成一个只会做指纹的超级痕检了。 眼下他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办,车支队看着手下开始将现场这些人陆续押上车,他立刻吩咐:“抓紧时间去找人吧,出发。” 陈染跟在车支队等人身后,很快进入商铺那扇对开的门,此时商铺里只有一个吓懵了的年轻女孩。看到警察闯进来,她缩着脖子躲到墙角,眼神里透着恐惧。 “警察叔叔,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今天第二天上班。”女孩的恐惧不像是装的,但车支队并没有盲目相信她,至于她刚才有没有打电话,他也不清楚。 “留两个人,看住她,其他人跟我走。” 经过女孩身边时,陈染特意打量了她一眼。她鼻翼两侧有淡淡的雀斑,眼睛不算大,鼻头较平,从长相来看,算得上清秀,还称不上漂亮。 那些歹徒就是从这间商铺里跑出去的,她是不是知情人甚至参与者,是必须要查一查的。 两名刑警留下看守,同时收走了她的手机,并对之进行检查。 陈染则随着车支队等人对这栋楼所有出入口和楼梯进行检查。 十几分钟过后,众人将上下三层楼全都查了一遍,待他们返回一层后,焦队说:“没发现藏人的场所,这三层楼都是商铺。” 好几个人在旁边点头,因为他们寻找的结果也是这样的。 石林咬了咬嘴唇,还在思考,片刻后他说:“商铺有个后门通向对面的小区,但刚才我用勘查灯把后门扫了一下,脚印确实有几个,但我判断那些脚印并不是那伙人的。” “可是你们想想刚才那些人穿的衣服,他们明显就在这附近,肯定离得不远,说不定就在这栋楼里。”一名刑警说。 “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我仔细找过,连上下楼梯都找过了。这房子是八十年代末期建的,没电梯,步梯只有上下三层,没发现有楼梯通向地下。”另一名刑警答道。 这时车支队说:“有没有可能,存在我们尚未发现的楼梯或者电梯。你们看,这三层楼里有些办公室是锁着的,或许有的办公室并不是真正的办公室,就是个通道呢?” 他这番话打开了众人的思路,陈凌松想到了陈染刚才通过读唇翻译出来的话。 如果陈染没说错,如车支队所言,确实存在这种通道的话,那个通道会不会跟仓库有关? 他能想到这一点,这时车支队和几个刑警也想到了陈染刚才的提示。 车支队看了下陈染,随后吩咐众人:“重新找一遍,看看哪里有仓库?” 众人正要散开,有两位刑警已举起手来,其中一人说:“车支队,我刚才看到仓库了,那个门上挂着大锁。上边有字,写着‘仓库重地,闲人免进。’” 车支队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过去看看,我们是闲人吗?” 第123章 掌舵人 骨相一致 “来人, 把这个锁打开。”车支队招了下手,一位刑警早有准备,掏出一根铁丝, 在锁眼里捅了不到一分钟,那把大锁“咔”地一声开了。 这种勾弹子锁开锁难度不大,对这位擅长开锁的刑警来说, 纯属小菜一碟。 门很快开了, 门内黑乎乎的,没有灯,门刚打开, 众人还没适应这种光线。片刻后,车支队便看到,这道门里有一个不足二十平的屋子,屋子里靠墙处堆着一些纸箱,地面就是普通的水泥地,墙上刮着简单的大白, 这个房间看起来的确像个仓库。 “那还有一道门, 好像没锁, 有道门缝。”焦队低声说。 其他人也发现了, 刚才那些人出来得急,只锁了最外面那道门,里面那道房门并没有关严。 车支队和石林一起走在前面,一位刑警小心将里面那道门推开,轻轻探头往门外瞧了一眼。 “有个楼梯, 可以通地下。”那刑警侧耳倾听了一下,隐约听到一点动静,也看到了楼梯。 从其他地方是看不到通向地下的楼梯的, 楼梯布置在这个位置,就足以说明,里面可能有一些不能让人看到的东西。 众人心中一喜,应该就是这里了。 为了寻找这个秘密地址,刑警队的人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不仅要对市内所有售卖卫生用品的商家进行调查,还要去翻垃圾桶。 那滋味真是谁干谁知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结果应该是好的。 折腾了这么久,就剩这一步了。想到这里,在场的刑警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在车支队等人身后悄悄顺着楼梯下到了负一层,并推开了通向走廊那扇门。 陈染和陈凌松跟在石林身后,刚进走廊,陈染就发现,挨着仓库这一段走廊长约十几米,两侧房间都比较简单,有点像是单位宿舍。 第一个房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四个木制单人床。 从房间布置来看,平时这里是有人住的,连毛巾等洗浴用品都有。再看拖鞋和日用品的情况,就能猜到,住在这儿的应该是男人。可能刚才跑出去跟人火拼的就在这几个宿舍住。 看情况,他们可能负责这里的安保工作。 如果这里真关着不少年轻女孩,他们住在这个位置,那些女孩想逃都逃不掉。 接下来的五个房间全都关着门,暂时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前方十几米远处,又出现双层门,靠近仓库这一端,是一道栅栏门,栅栏上还挂着一把锁。 车支队示意一半人手先到栅栏门旁边待命,准备继续往里闯。 焦队贴在一个房门上听了听,没听到动静,他用手轻轻一推,那道门便开了。 “都没人,可能都跑出去支援了。”不出三分钟,刑警们便把其他几个房间全都检查了一遍。 其中有两个房间是锁着的,有擅长开锁的刑警在,这都难不倒他们。 车支队暗中庆幸,今天这个时间点挺巧,要不是那些制枪作坊的人过来闹事,把那些看守全都调了出去,他们就算能顺利找到这个地方,想往里闯也不容易。 石林从一个房间里拿出一把枪,面色很严肃,跟车支队说:“这些人配了枪,具体有几把,现在还不确定。一会进去后大家一定要小心。” 车支队点头,留了几个人手在这边守着,车支队亲手将那道铁栅栏门拉开,接着又推开一扇沉重的钢门。 这道门一推开,刚才他们听到的声音便大了一点。 门开那一刻,众人都惊住了,因为门里门外几乎是两个世界,门里也有走廊,但这道走廊的宽度比刚才大多了,显得很宽敞。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房顶上有硕大的水晶吊灯,墙边还布置着不少绿植盆栽。 走廊两侧也有不少房间,不过那些房间的门外边都包着皮子,透着满满的壕气。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几乎敢百分之百的确定,这里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你们几个上破门锤,挨个门砸开,其他人跟我走。”车支队不想再耽搁下去,立刻下达了命令。 在十几分钟之内,破门捶连续砸开数个房门,房门被砸开那一刻,刑警们一组一组地冲了进去。 陈染跟石林一组,陈凌松也跟在后面闯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的,谁让你们进来的?”房门突然被撞开,里面的男人惊呆片刻,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闯进来的人都很面生,不会是条子吧? 他身上不着片缕,只在腰上系着个浴巾。房间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年轻女孩,两人一个烫发,一个长直发。看到陈染等人进去时,她们都紧张地缩到墙角,眼睛死死地盯着陈染等人,不敢说话,也没喊叫出声。 盛海市一名刑警进来后,根本不管那男人怎么喊,不由分说地给他戴上了手铐。 至于那两个女孩,刑警没动她们。 根据警方了解到的情况,他们都知道,那些女孩是被人拘禁于此地,并非自愿。他们这次过来的目的是要解救这些女孩,所以他不可能给那些女孩戴手铐。 两个女孩也穿着浴袍,隔着一个大床站着,都不敢靠近,陈染就跟她们俩说:“我们是警察,这次过来是为了解救被拐骗的女性同胞,你们抓紧时间把衣服穿上,跟我出去,一会儿报一下身份,确认是失踪者的话,警方会跟你们家长联系。” 听到她这番话,其中一个女孩下意识撒开同伴的手,眼里有胆怯,也有强烈的期盼:“真的?你们,你们真是警察?” 陈染拿出证件,朝着她的方向亮了亮:“你看看,我们确实是警察。” 另一个女孩还在呆滞状态,石林和盛海市局那位刑警也掏出证件给她们看了看,石林说:“这位同志是盛海市公安局的,我和陈警官是容城市公安局的,盛海市局与容城市局联合发起解救行动,我们都是参与者。” 听到容城两个字,卷发女孩两只手交叠捂在胸口,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说:“我就是容城的,我就是容城的!我我我……” 看她泣不成声,激动得浑身发抖,陈染和气地说:“我知道的,我这里有容城市女性失踪名单,稍后再详细说。” “现在你们抓紧时间穿衣服,出去之后,最好帮我们把这个情况向其他人说明一下,这样可以帮助警方节省时间。” 另一个女孩反应慢半拍,她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警察来救我们了,是吗妍妍?” “对对,警察来救我们了,赶紧穿衣服,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我们能出去了。” 那个男人早已被制服,看到石林等人亮了证,还表明这次行动是两市公安局联合开展的,他终于知道怕了,再没跟陈染等人叫嚣。 两个女孩很快穿好了衣服,陈染打量着那卷发女孩的脸,问她:“你是不是容城教育学院的学生,叫冯秋妍?” 女孩惊讶地看向陈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 陈染点头:“看过照片,我那有失踪学生的照片,除了你,还有不少人,包括高欣欣……” 陈染列举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冯秋妍马上说:“高欣欣在这儿,你说的人这里还有五个,其他人现在不在这,有四个被人送走了,送哪我不知道,还有两个死了。” “高欣欣还在,不过她病得厉害,都快瘦成皮包骨了。再这样下去,她可能也得死。” “你们要是不来救我们,我们早晚也得死在这儿。”说到这句话时,两个女孩面上都露出几分凄惶的神色。 另一个女孩不是容城市人,她也点头道:“除了高欣欣,还有两个人有病,小病那些人能给买点药,大病他们不会管的。高欣欣她们几个都在楼下屋子里躺着呢。” 这两个女孩情绪激动,很忐忑,但都能正常沟通。往外走这一段路,陈染就知道了不少情况。 目前还被关在这里的女孩总计四十五名,女孩经常流动,隔一段就会送走几个人,再换成新的,所以容城市那些失踪女孩并不全在这里。 她第一时间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车支队,再由车支队安排人手,尽快将这些女孩全都找出来。 冯秋妍和她那个同伴在前面带路,带着陈染一行人沿着里面的一个步梯下到了负二层。负二层走廊上的布置同样豪华,每个房间的面积比负一层还要大。 陈染过来时,有几个房间都已被刑警砸开,断断续续抓了四个男人,其年龄范围在四十至六十岁之间。 那些人被抓之后,都垂着脸,即使在刚被抓的时候还跟警方叫板,在车支队等人报出盛海市公安局和容城市公安局的名号之后,这些人就傻眼了。 “高欣欣就在这个屋,另外两个人得的是不干净的病,她俩在一个房住,不跟其他人住一起。就在那边。” 这几个房间的位置很不起眼,与那片豪华区域之间隔着一道门。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3节 一扇门,就隔成了两个世界。 陈染没有时间去感伤什么,她这个身份也不能过度共情受害人,不然时间长了她心理也承受不住。 所以她平静地点了下头,轻轻推开高欣欣所住的房门。 门刚打开,一连串急促的咳嗽声就传了出来。 一个女孩披散着头发,浑身上下都快瘦成了一把骨头,两腮下陷,显得眼睛很大,看体重也就七十斤左右的样子。 哪怕她变了样子,陈染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个女孩。 “高欣欣,是你吧?你哥哥高会武一直在找你。”陈染进门后,半蹲下来,看着木床上消瘦苍白的女孩。 女孩有点恍惚,可能以为她刚才听到的是幻觉,暂时没有给出什么反应。 陈染猜测,她之所以会这样,可能是被抓过来之后,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有人会来救她,她哥哥能过来找她。 失望的次数多了,等到真有人过来救她出去的时候,她反倒不敢相信了。甚至会以为这又是一次幻觉。 为了让高欣欣相信,陈染拿出高会武给高欣欣写的信,说:“这是你哥哥高会武给你写的信,他找你很久了,他知道我也在找你,就让我带着这封信,等找到你的时候,再把这封信给你看。” 连续听了好几遍哥哥,高欣欣终于有了反应,呆滞的眼眶有了几丝活人气,转头看向陈染。 陈染把信轻轻放到她手上,说:“你看看吧,你哥盼着你回去呢。” 冯秋妍也在旁边说:“高欣欣,是真的,这回警察真来救我们了,那些坏人全都被抓住了。一会儿警察带我们出去。” 高欣欣半信半疑的捧着信,等她看清信上的字迹那一刻,她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片刻后,信纸就濡湿了一小片。 她怕信上的字被洇没了,赶紧用手背抹掉眼泪,贪婪地看着纸上那满满的字。 “我哥,是我哥的信,他还要我吗?” 高欣欣泣不成声,看到一半眼泪就糊住眼睛。 她枯瘦的手捂住脸,看上去极为羞惭。 这个情绪影响到了冯秋妍和另外一个女孩,两个人的神情都黯淡下来。 她们这个样子出去了,家人还能愿意接纳吗? 就算还能回家,亲戚邻居还有同学就不会笑话她们吗? 陈染一眼看穿她们的想法,事实上,她们的顾虑其实是存在的,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坦然接受孩子这样回去。如果亲戚邻居知道了,议论也少不了。 这种事,即使她是警察,她也没办法。 想到这儿,她就跟这几个女孩说:“不管怎么活,都比被人关在这里强吧?” “冯秋妍,你们俩帮高欣欣穿下衣服鞋,如果有带的东西,都收拾好,我们得抓紧时间出去。” “好!”听说陈染要带她们出去,几个女孩都不再犹豫。 只要能出去,让她们干什么都行。 这次营救行动,比原计划的顺利了许多倍。因为负责看守的人全都跑出去群殴了,剩下的都是男女服务员,那些人是不会卖命的,警察出现那一刻,这些服务员全都靠墙蹲下,谁都不敢乱动。 晚九点左右,四十五个女孩全都被警察带到了市局附近的招待所。 市局没那么大的地方,装不下这么多人,所以只能让这些女孩暂时在招待所住。 至于那处地下窝点,另有人过去搜查取证,陈染没去。 盛海市局临时抽调了五六个女警,陈染作为容城过来的女警,也去了招待所。 他们这次一共抓了二十多个群殴的分子,这么多人一个一个分开审,需要不少人手。石林和任队都留在了市局协助盛海市的人,对这些嫌疑人进行讯问。 陈染和焦队手下的人在招待所给那些女孩取笔录,快到半夜时,笔录才做完。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陈凌松一直陪着,他这次没帮上大忙,但他能亲眼看着陈染办案子,他觉得很开心。 陈染刚走失那几年,家里气氛很压抑,每到年节,家里人话都很少。那时候陈凌松还小,看到大人相对无言,沉默地坐着,他连喘气都不敢大声,尽量减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他上小五年级时大病了一场,他爸妈才有了大的改变,醒悟到再这样下去,小的没找回来,大的孩子也会出问题。 可陈凌松心里一直没放下,他想过,妹妹被抢那一天他要是在家就好了,他就不该去别人家玩。 他跑得快,他要是在家,可以抱着妹妹跑得远远的,等大人都回来了再回家。 这些悔恨的想法时不时涌上来,已落下了心病,导致他这么大了,连对象都没谈过。 现在那些都已经过去,他感觉自己像卸下了肩头那一块大石,只期望以后一直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陪在妹妹身边。 陈染能猜到陈凌松的心思,她站了起来说:“差不多了,先回去。” 临走前,她又跟冯秋妍说:“我已经跟容城市局的领导沟通过了,他们稍后会通知你们家里人,了解下家人的想法。过两天市局会派车过来,把你们统一接回容城。” 冯秋妍已经单独跟家里人通过了电话,她家人都挺开明,得知她安然无恙,都哭着让她回家。 她妈还说,如果在老家待不下去,以后他们全家都搬走,搬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就没事了。 所以冯秋妍现在的心态挺稳,至少比其他人都强。 “放心吧,陈警官,这些人的思想工作我帮你做。你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 “行,那就拜托你了。”陈染说。 从招待所出来,陈染与陈凌松一起返回陈家。 车开到半路,陈染接到了石林的通知:“刚才我这边收到了你们河西分局二中队老吴发过来的传真,他给你传了一些照片,明早你过来看吧。” “行,帮我收一下,我怀疑我查的那家公司可能是胡克俭弟弟在容城开的分公司,所以让老吴把那个公司主要人员的照片都发我。” 石林给陈染打电话时,正翻看着那些照片。 翻到第三张时,石林怔了下,因为他发现,第三张照片上的人跟今天他们抓的一个年轻人长得极像。 两个人年龄有差距,长得还是有差别的,但是在外人看来,他们一看就是一家人,因为骨相差不多。 如果说,老吴传过来的中年人李古跃就是胡克俭弟弟的话,那么,今天他们抓的年轻人又是谁? 是胡克俭的儿子,还是李古跃的?或者是他们的亲戚? 考虑到这时候很晚了,要是现在告诉陈染,她今晚说不定会睡不好。石林就暂时按下这事,打算次日陈染来了,再跟她说。 但陈染刚到家,舒静雅就告诉她:“染染,你爸说你想找小时候的保姆,你爸已经帮你联系了,保姆最迟明天中午能到。” 陈振江次日下午两点左右也会回家,陈染就道:“那我争取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回来吧。” 陈染想好了,明天早上先去单位拿到老吴传过来的照片,再把胡克俭的照片带上。就算当年抢走她的三个人都蒙着脸,那眼睛总得露在外边吧。 可以让保姆看看这些人的眼睛,看不出来也没什么损失,要是认出来了,那就能确认,当年那些事到底是谁干的。 哪怕没有这些事,她也会继续追踪胡克俭兄弟俩。 如果再加上这些事,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们俩翻出来。 陈凌松并不知道陈染跟他爸都说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陈染好像在默默筹划着什么。 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不好,他就道:“你想什么呢?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如果我能帮得上忙,你最好也跟我说说,我们是一家人。” 第124章 掌舵人 暴躁道爷 陈染能听出来, 陈凌松是认真的,这时她若继续选择隐瞒,事后陈凌松知道了, 会有被她排斥在外的感觉。 说起来,这件事实际上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而是他们全家的事。 于是她告诉陈凌松:“上次爸妈去容城时跟我说过, 我走失时间是七月下旬, 但福利院在院外发现我的时间是9月15号,时间差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我打算查一下,看看当年闯入家中的三个人到底是谁,后续又发生了什么。” 陈凌松安静地听着,等她停下来,他才接话:“这件事我跟爸也讨论过,那些年盛海这边比较乱, 咱爸带队抓了不少人, 枪毙的就有十几个, 判刑的更多。” “这些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有嫌疑, 最近几年我跟我爸也查过一些人,都没找到什么证据。” 陈染明白了,以她爸当年担任的职位,肯定得罪了不少人,嫌疑人的范围实在太大了, 很难查。 那时候又没有现在的刑侦技术,再加上天黑,那些人又蒙着脸, 想找到确切目标,谈何容易? 这时陈凌松又道:“抢走你的人到底是谁,我现在确定不了,但你被抢后的情况,我有些猜测,你听听看合理不?” 陈染示意他说来听听,陈凌松就道:“上次在容城,我去过你小时候待的福利院,还给福利院的孩子捐了些衣服和食品。据福利院老院长回忆,当年你出现在福利院门口时,脸和手都是干净的,指甲也修剪过。” “你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就是离家时穿的那套,应该被人洗过,也都是干净的。连小时候妈给你买的长命锁都戴在身上。” “所以我有个猜想,就是你被那几个人抢走后,发生了一些变故,有多种可能,要么是你自己从那几个人手中逃脱,并且被好心人发现,辗转送到了福利院外;” “要么是那几个绑匪中有人良心发现,没有伤害你,后来又想办法把你送到福利院附近。” “还有可能,你被那些人送人或者卖给某户人家,但养了一段时间,那家人又不想养了……” “总而言之,中间那一段时间,应该有人照顾过你,至于有没有打骂或者让你受委屈,暂时还不得而知。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你身上衣服鞋子都是干净的,还都是走失时穿的那一身。” 这个分析是合理的,陈染觉得事实可能就在他说的几种情况之中,“明天看到保姆时我再向她了解一些情况吧。” 陈凌松点头:“这事由你主导,如果需要我们协助,尽管张口。” “对了,咱爸最近见了风水世家郝家老大,郝家早些年收了个旁支子弟做弟子,那个人就是天御府项目老板方敬业的御用风水师郝文涛。当初伤害你的炸弹就是这个风水师下令让人埋的。” 陈染知道郝文涛,郝文涛擅长堪舆,帮方敬业从地下挖出来不少东西,方敬业早已被抓捕,他的案子再过几个月就能开始审理,但郝文涛可能是提前算到了自己会有麻烦,早早就溜了,到现在还没有被捉拿归案。 警方已将他列为通缉犯,只不过到现在还没消息。 “郝家老大怎么说的,他们能提供郝文涛的去向吗?” “知道,并且他们去找过郝文涛,但郝文涛应该还在别的门派学了些东西,郝家派过去四个人,竟然没能成功把他抓住,让他逃了。” “更离谱的是,郝家两个子弟和一个长辈都受了伤,四对一,居然没能把人制服。” 对于这件事,陈凌松觉得挺无语。自家教出来的弟子,派出去四个人都抓不回来。 也不知该说郝文涛这个邪修实力够强,还是那些正统弟子有名无实。 他又道:“郝家这个脸被打得挺疼的,看他们那个态度,就算咱爸不再要求他们找到人,他们自己也会找的,不然多没面子。不过他们也给了承诺,保证会继续追查,以清理门户。” 陈染明白,像郝文涛那种人,是有些能耐的,普通刑警想顺利抓到他,绝对不容易。 郝家人是否足够用心她不知道,但他们可能存在轻敌的情绪。 他们或许以为郝文涛是从他们门下出来的,抓他是手拿把掐的事,但从郝文涛所做的那些事来看,他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另外学点什么再正常不过。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4节 一个邪修对上自诩正统的子弟,谁能胜出,这可真不好说。再加上轻敌这种因素,天平倾向于郝文涛那边也不无可能。 快到家时,陈凌松提醒陈染:“这种玄门中人,真要是不服管,还挺难对付的,你平时外出注意点。” 陈凌松觉得,这个人未必会特意针对陈染,但小心点总没错。 次日一早,陈凌松又把陈染送到了盛海市局。他把人送到地方就开车离开了。 不过他没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酒店商量办酒席的事。明天他们全家要给陈染办一场认亲宴,来往较多的亲朋和同事都会请过来,让他们见见陈染。 “陈染,你看看,这些都是你们二中队老吴传给你的资料。”石林提前等在陈染临时待的办公室,她一进来,他就把头天收到的传真资料拿给陈染。 陈染一张张翻看着,根据老吴的调查结果,长源实业是一家新公司,公司里有很多生面孔,在高层中很少有人是容城本地人。 这些高管和老板,她一个都不认识。 看她把这些照片翻完,石林像变戏法一样,又从背后拿出一摞纸,告诉陈染:“这些纸上的照片都是昨天参与团伙斗殴的嫌疑人。你先看一下。” 他没给陈染任何提示,因为他知道陈染的能力,他能从这两组照片中看出疑点,以陈染的观察力,不至于看不出来。 陈染本来就想看看,便顺手把照片接了过来,还拖了把椅子请石林坐下。 翻到一张年轻人的照片时,陈染明显怔了下。她第一时间将老吴发来的资料拽过来,找出一张长源实业老板李古跃的照片,随后把这两张照片并排放到桌上。 “怎么样?像吧?”石林笑道。 “嗯,人到中年,脸跟年轻人肯定不一样,但这两个人一看就是一家人。” “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看样子,长源的老总李古跃跟这个年轻人应该有血缘关系。” “至于这年轻人是他儿子还是侄子,目前还在查。” “这件事我跟盛海市这边的同行也做了沟通,他们的意思是,今天要对这个年轻人做二次讯问,看看能否摸清他与李古跃和胡克俭之间的关系。” “从我昨天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个小年轻没吃过什么苦,日子过得挺顺的,应该不具备反侦查能力。这样的人,大可以试试,或许可以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 陈染重新看了看这两张照片,感觉自己距离胡克俭又近了一步。 “我看行,讯问的事就交给你和车支队他们办,这方面我不擅长。” “你看你谦虚什么?昨天那个行动,如果你没在场,肯定不会那么顺的。”石林说。 “这件事,车支队已经向我们容城市局和河西分局作出了反馈。市局局长和副局长都已经知道了。” “石队,咱俩都是容城来的,不用说这些了,一会儿是不是要开个会?几点?”陈染转移了话题。 石林笑了笑,不再猛夸陈染,随后看了下表:“快了,还差十分钟,现在就可以过去。” 两个人很快到了市局一间会议室,会议室的格局都差不多,两人进去时,焦队已经到了。 看到陈染进来,焦队殷勤地帮她把椅子拖开,盛情邀请陈染坐在他旁边。 会议室里还有十来个普通刑警和另一位大队长,这些人都参与了头天的抓捕行动。有人还受了点轻伤,手腕或其他部位包着纱布。 看到陈染进来,他们表现得虽然没有焦队那么明显,但他们对陈染都比刚见到她时热情,有微笑的,有朝她招手的,还有给她拿水的。 石林感觉,焦队行动得如果没那么快,陈染可能就被别人拉到他们身边去坐了。 这种心态,他特别能理解,因为他们这种单位的人,大都慕强,谁能带队破案,谁能在关键时刻顶上去,大家就服谁。 陈染昨晚的所作所为,足够他们服气了。 不仅如此,这件事已经成为不少人的谈资,有些人执行任务回队后,一有时间就给其他同行打了电话,有些人的开头语是这样的:“……你听我跟你说,今天晚上我们跟市局领导出去执行任务,有个容城来的女警察可厉害了……怎么,你还不信?不信你去问问咱们车支队。” “昨天的行动,共解救45名被拐骗年轻女性,这些女性主要来源地为容城和盛海。负责对这些女性做询问工作的是来自容城的陈染,请她给大家说一下相关情况,大家欢迎。”作为会议主持人,车支队简单说了几句,随后让陈染先发言。 之所以这么安排,一个是因为陈染功劳大,另一个是出于对外省同行的尊重。 室内很快传来热烈的掌声,焦队带头说:“陈警官,说几句。” 陈染也没推辞,她手上有一沓昨晚整理出来的笔录,在众人注视下,她站起来向在场的人点头致意,随后才坐下,说:“关于这些被控制女性的主要来源地,刚才车支队已经说过了。” “我说一下昨晚调查的情况,综合所有被解救人员的发言,我总结了一下,被关到电子市场窝点的女性总数估计不少于79名,已知死亡人数为8名,死因有三,一个是自杀,一个是病死。最后一个是不肯屈服,被这些团伙成员打死。” “他们这么狠,主要是为了震慑住其他女孩,让她们不敢不照着他们的要求行事。” “去掉昨天被解救的人员,以及死亡的8个人,其他人都被这个团伙送到了其他地方。去了哪里,她们不太清楚,但有一些猜测。相关内容,笔录上都有,稍后大家可以参考一下。” “关于窝点内打手和管理人员的情况,我简单说一下……” 陈染用了十几分钟做了下概述,将她调查到的情况条理清晰地说了一遍。 等她坐下后,车支队说:“陈染刚才提到了打手和管理人员的情况,这跟我们昨晚的讯问结果基本一致。” “现在,我们重点说一说这个胡天殊。因为我们怀疑,这个人是胡克俭与长源实业老总李古跃的子侄。” “至于这个李古跃,根据容城市陈染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李古跃很可能是胡克俭的亲弟弟,也是胡家三兄弟中的老三。” 说到这儿,车支队把胡天殊的照片举起来,让在场的人都看一下。 这件事车支队刚才在电话里跟石林做了下简单沟通,他知道,但其他人大都不知道。 听到胡天殊可能是胡克俭子侄,众人不禁有些兴奋。 这个案子他们办了许久,在这么长时间里,抓到的大都是些小鱼。 这回终于抓了一个胡家人。年轻人不像老油条那么滑不溜手,审起来应该不会那么难。所以,挖出了这个人的身份,就代表着后续的讯问工作可能会出现突破。 一位刑警点头道:“昨天我们抓了不少人,那些人都说,胡天殊平时不在窝点住。他总是穿一身名牌去窝点巡视,身份应该挺特殊。” “有个人还吐嘈过,胡天殊会些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但他自己不知道,因为他身份比较高,到了那个地方,大家都得捧着他,没人跟他说实话,就算跟他对打,别人也不敢用全力,就是为了哄少爷开心。” “所以他自己并不觉得自己菜,还以为自己武术水平很高,听说昨晚有人来闹事,别人拦他都拦不住,非要出去。” “他的表现当时大家都看到了,冲在最前面,最后被打得最惨的几个人里也有他。” 听到这里,有几位刑警不禁笑了。 这可真是个又菜又爱玩的主。 其他人也陆续谈了些情况,中午陈染简单吃了点东西,随后告诉石林:“我一会儿得去一趟招待所,看看那些女孩的情况。1点40左右我哥来接我回家,明天我可能不会过来,因为家里要给我举办个欢迎宴。” 石林纳闷地问道:“什么欢迎宴,你家到底在盛海还是容城啊?” “两边都有家,一边是亲生父母,一边是养父母。详情我就不说了。你要是敢问齐副局,可以问问他,他都知道。” 石林倒不是不敢跟齐副局对话,可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一个下属也不好去打电话骚扰领导啊。 但陈染这事儿实在让他好奇,他便想出了个主意,稍后可以借着汇报案情进展的机会给齐副局去个电话,汇报得差不多了,可以装作不在意地问下这个问题。 这么办,不管齐副局愿不愿意跟他讲,都没关系。 要是专程问这事,就显得刻意了。 离开盛海市局,陈染去了招待所,她在路上买了些小点心和零食,手上拎了满满两大包。 招待所有专人看守,看到她来了,马上放行。 那些女孩中有人心情激动,渴望着赶紧回家,跟家人团聚。但也不少人情绪低落。 今天上午,大多数人都已经跟家里人联系上了。有些家人比较通情达理,也是真心挂记孩子,听说孩子被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来把孩子接回家,这种家庭的孩子心态要好一些,比如冯秋妍。 但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真心疼爱孩子,总有些人觉得孩子变成现在这样,要是接回家,全家都得跟着丢脸。有这种想法,其态度可想而知。 还有三个女孩甚至都没能联系上家人,有一个女孩父母都病死了,还有一个父母离异,各自再婚,谁都不想再管被人骗走的孩子。最后一个女孩的家人不愿意给她打电话,明显是要放弃她。 所以,并不是把她们从那个窝点解救出来,这个工作就算是结束了。 即使她们的身体从那里出来了,精神还会长时间困在原地,想要真正走出来,需要的时间不会短,甚至会很漫长,而且还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后续还得联系其他部门处理这些问题,这并不是他们警察可以大包大揽的事。 陈染到了之后,发现高欣欣情况还好,也愿意好好吃饭了。 她又跟一些人各聊了几句,以便了解下这些人的情况,包括她们家里的态度。 临走时她跟冯秋妍说:“每个人家里情况不同,心理素质也不一样,我刚才了解了一下,感觉有些人短时间内应该走不出来。” “你以前读书时一直是班长,组织和沟通能力都比较强。如果你愿意,可以跟几个合适的人讨论下,看看能不能私下跟这些人都谈一谈。” “后续如何正常生活,如何从这段遭遇中走出来,光靠别人也是不行的,还需要自己站起来,自我疏导,有句话我觉得很重要:自助者天助之。” “如果有什么问题,只要合情合理,都可以找我反馈。我办不了的,可以帮你们联系相关部门和人员。” 至于什么涅槃重生之类的话,陈染并没有说。 她们都遭遇这么多事了,学业中断,精神上受到了重大打击,往后余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就很不错。 涅槃重生,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吗? 陈染回到家时,刚过两点钟,陈凌松给她打开车门,快走到家门口了,才跟她说:“一会儿家里人可能有点多,你有个心理准备就好。” “刚才你在车上怎么没说?我都不知道头发乱没乱。”陈染嗔怪道。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到这时才提醒我。” 她埋怨起人来一点都不客气,陈凌松反而高兴。 他认真地帮陈染把碎发夹到耳后,又捋了捋她的头发,观察了一下,说:“挺好看的,头发不乱。走吧,大场面你又不是没见过,怕什么?” 来得到底是什么人呢?陈染有点纳闷。 兄妹俩走进院子,又碰上了熟人,照旧打招呼过后,陈染也发现,停在院门口的车比前两天多了两辆,且都是绿色吉普。 结合陈凌松的表现,陈染暗暗猜测,来的人不会是她爸部队上的朋友吧? 两人很快走到门口,陈凌松甚至伸出了一只手,准备开门。 就在这时,大院门口传来一阵惊叫和骚动声,陈染停下脚步,向着门口望去。 可能是听到外面有声音,陈振江带着几个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看到陈染时,陈振江本来要先跟陈染说话。 但这时,他看到了门口的情景,马上被那个身着蓝色道袍的人吸引住了。 那位道长看上去很年轻,身如修竹,气质卓然。 但他步伐却极稳健,行走如风地进了大院。 周围发出阵阵惊呼声,在这片惊呼声中,陈染认出了来人。 她舅玄明子大踏步进了院,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手上还拖着一个人。 那人脸上一片青肿,被拖进来时,虽有挣扎的动作,但挣扎时力度并不大。 此人的穿着打扮跟普通人也不一样,他穿着一身灰色唐装,花白的头发有点秃顶。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5节 因为是被拖着进来的,他脸朝下耷拉着,导致众人看不清他的脸。 但陈振江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因为他这阵子曾敦促郝家人把此人找出来。 这人正是天御府项目的风水师,也是导致他女儿陈染后背被炸伤的始作俑者。 他一直想把这个人挖出来,他还没找到人,竟让这年轻道长找到了。 这位道长的身份已呼之欲出,他应该就是陈染在容城那位舅舅吧? 看着玄明子气势十足地走进院子,并随手将郝文涛丢到地上,陈振江倒吸一口气。 郝文涛肯定被这人狠狠收拾了一顿,脸上的伤可能远不如身上的伤重。 这位道爷可真是个狠人,他现在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他女儿陈染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时陈染已走到玄明子面前,“舅,你抓的人是谁?” 玄明子淡淡地瞥了眼地上的人,说:“姓郝的,抓他给你出出气。” “这种人,跟他讲理无用,就得用拳头。” 第125章 掌舵人 虾仁诛心 “舅, 你是从哪找到他的啊?”陈染惊讶地问道。 玄明子是和陈染一起来的盛海,但他刚到市区就独自离开,并没有告诉陈染他要去哪里。 陈染感觉她舅有正事要办, 只是没想到,他舅居然是去抓风水师郝文涛去了。 陈凌松刚才在车上还跟陈染提过,这个人很难抓, 郝家四个人被郝文涛伤了三个, 就这样也没能成功把人抓到。 这些话说完还不到半个小时,玄明子就把人丢到了他们面前。 “就在盛海,离盛海市局不远。从他住的楼上能看到盛海市局的大院。”玄明子说罢, 拿出一张纸条,交到陈染手上:“就是这个地址,后续工作交给你们了。我还有事,赶时间。” 陈染和其他人都怔住了,容城市公安部门已经把这个人挂到了通缉令上,他居然敢大刺刺地住在盛海市局附近, 还能从楼上看到市局大院, 这是有多猖狂多自信啊! 玄明子似乎没有兴趣跟院子里的人打交道, 交接完成后就要走。 陈振江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玄明子这事是为陈染办的, 他作为陈染的亲生父亲,不管怎样都得出面跟人说几句话。 他知道,郝文涛是有本事的的,玄明子能把郝文涛打成这个样子,其实力更是不俗。 他是尚武之人, 对玄明子自然极感兴趣,很想跟这个人打好交道。 所以他快步走下台阶,趁着玄明子还没离开, 客气地跟玄明子说:“道长请留步,您就是染染她舅吧?我是陈振江,染染生父。” 玄明子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双手抱拳,说:“贫道玄明子,染染自幼唤我舅舅。” “染染既已回归家庭,日后还望居士能对她多加照拂,凡事以她个人想法为准,不宜用凡俗规矩来约束她。” 陈振江怔了下,从玄明子这番话他能听出来,这个舅舅对陈染是真的好。 好到愿意惯着她,让她按着自己的想法去活。 想到这些,他心中感动,面上也有些动容。因为他清楚,只有真心疼这个孩子,才会全心为她打算。 他连忙向玄明子保证:“一定一定,染染回了我们家,关于她的事都以她为主,我们一定不会对她进行限制和约束。” 玄明子再次抱拳,随后看了眼陈染,说:“舅要赶时间,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撇下郝文涛,长袖一甩,一只手握着拳头背于身后,转眼就走出了院落。 看着他飘然的背影,与陈振江一起出来的几个中年男人既惊讶又敬佩。 这位道长一看就是真正的修行之人,不慕繁华不羡富贵的那种。 陈振江快步跟着玄明子往外走,直到玄明子走得没影了,他才叹了口气,跟身边的陈染说:“染染,你这个舅舅可不是一般人,要是有机会,你能不能帮爸引荐一下?” 陈染摊了下手,说:“这个我可不敢保证,我舅不喜俗务,无事不下山。有机会我可以帮你说下,行不行另说。” “行行,你能帮我说一下就可以。”陈振江赶紧答应了。 两人回到院里时,郝文涛还在地上躺着,玄明子并没有用绳子绑住他,但他竟一直在地上趴着,似乎连爬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陈染走过去时,跟她爸一起出来的几个中年人也走到了郝文涛身边。 陈凌松半蹲下去,给郝文涛翻了个身,让他面朝上躺在地上。 郝文涛嘴角边溢出了血丝,面色灰败,气息也弱。身上软趴趴地,好像力气被抽干了一样。 “这是怎么弄的?”几个中年人弯腰看着郝文涛,有个人还试了下郝文涛的脉。 观察完毕后,几个人竟开始讨论起这个人的伤具体是如何造成的。 谈话中,他们还提到了江湖中流传的一种特殊的截脉手法。这种手法可以截断别人的经脉,让人肢体不灵。 从外表上验的话,看不到什么伤口,脏器也可以不用受损,用寻常的验伤方法是验不出来的。 就好像有些人生了病,明明身体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到了医院用机器一检查,各项数值却在正常范围内。就诊的人感觉自己生了病,医生的结论却是没病。 郝文涛身上那些伤,除了脸上的青肿,其他部位都没办法验出来什么,但他就是爬不起来了。 陈染在旁边听着,默默不语。她没想到,她爸这几个朋友知道的会这么多。 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吗?这些人谈的那种手法她舅就会,其实她也会,只不过她没有用武之地,至今都没用过。 若非碰上大奸大恶之人,踩到了玄明子的底线,她舅是不会用上这种手段的。 郝文涛身上没力气,意识却是清醒的,他清楚自己被一帮人围在中间,心里愤怒却没有任何反抗和逃走的力气。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气愤异常,气极之下,他喘息声越来越重。喘了好几分钟,陈振江感觉到这人有点不对劲了。 “这是要喘不上来气了?”陈振江纳闷地说。 看样子应该是气的,但他活这么大,没见过人会把自己气成这样。可能是因为平时跟他接触的人情绪相对来说都比较平稳,能扛得住事,所以他真没见过这种快要把自己气死的人。 “岂止,你们看他的手,抽得像鸡爪子似的,得想想办法,要不然就憋死了。” 郝文涛学风水的天赋很高,这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子,现在他却像个猴子一样被人围着,他感觉都要疯了。激愤交加之下,他两只手抽得更为严重。 这时陈染拿着一个塑料袋过来,并将那塑料袋围住郝文涛口鼻。片刻后,郝文涛的喘息开始变得平稳,两只手也逐渐舒展开。 陈染淡淡地拿开塑料袋,讽刺地跟郝文涛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也能听得到。” “你应该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一天吧?敢圈地寻宝,还敢在建筑工地底下埋炸药。上了通缉令还敢住市局附近,胆子确实不小。” “你是不是以为别人查不出来你,没办法抓到你啊?”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自信是谁给你的,但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再怎么有本事,都有能收你的人。” 郝文涛果然能听得清清楚楚,被陈染挖苦了几句,他又开始喘上了。 陈染不疾不徐地拿出塑料袋,准备再次往他口鼻上套。 郝文涛气地想抬手,却抬不起来,只能虚弱地阻止:“别套,我…我…” 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努力控制自己情绪,免得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再把两只手抽成鸡爪样。 陈凌松在旁边看着,知道他妹心里有气,不让她说几句这个气消不下去。他便用拳头掩住唇,默默地听着,好让妹妹说个够。 这时陈染已拿开塑料袋,说:“怎么,让人抓住打一顿,你就气成这样?你想没想过,你让人把炸药埋在地下的时候,会有多少人被炸死炸伤?别人的命不是命,就你的命是命吗?” “我知道你现在很气,恨不得杀人放火。但我要告诉你,那些被你炸伤的人也恨不得你被炸死八百回。” 陈染心里确实积累了很大的气,因为她背上的伤疤至今也没有好全。 那片伤痕面积大,即使用了上好的药膏,伤处与周边的皮肤之间还是有点色差。严重的地方还有点凹凸不平。 她也是女孩,同样有爱美之心,要说一点不在乎外表的改变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她不喜欢诉苦,那些担心和气恼都被她压了下去。 为了治好她的皮肤,肖明非又在其他大夫手里买了些膏药,她现在还在抹那些祛疤膏。 看着郝文涛又喘上了,陈染继续手拿塑料袋,说:“就你这点气量,还想干大事?趁早找个山沟藏起来,免得下回蹦出来还被人打。” 杀人诛心哪这姑娘! 几个中年人在旁边听着陈染不客气地嘲讽着郝文涛,不由面面相觑。这样的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野性,在现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少见。 他们小声跟陈振江说:“老陈,你女儿这个舅舅可不好惹啊,你女儿是不是从小就跟这个舅舅一起长大的?” 陈振江点头:“对,听说是这样,染染一放假就上山,她舅算是她半个启蒙老师。” 一位姓梁的中年人朝着陈振江伸出大拇指,小声说:“你女儿肯定也厉害。” 陈振江心想你这话都多余,演习才结束,你们几个本来该回家的,却都跟着他来了陈家,不就是对陈染好奇,想亲眼看看她吗? 但陈染能多认识一些人总是好的,所以他要把这些人介绍给陈染。 郝文涛被陈染好一顿损,本就青肿的脸更加青了。他把头扭到一边,开始装聋做哑。 陈染不再理他,转身拨通了梁潮生的电话号码:“对,天御府项目的风水师郝文涛抓住了……不是我抓的,回头再跟你细说……行,梁队你抓紧时间派人来把郝文涛接回容城,抓到他,天御府那个案子就可以圆满结案了。” 联系好梁潮生,陈染转头跟陈凌松说:“我刚才也给容城市局的石林打了个电话,稍后他会带人过来把郝文涛拉到盛海市局先关着,明早容城那边会来人把他接走。” “行行,让你哥先在这儿看着点,你跟我们进屋。这几位叔伯都是爸爸在单位的同事,你来认认人。” 陈染进了屋,先跟这些人客气地说了几句话。这时候的她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看着挺乖巧的。 陈振江给她介绍了一圈,想到了玄明子叮嘱他的话,就告诉陈染:“你先去休息吧,保姆马上到,她到了我去找你。 ” 如果是陈凌松,陈振江肯定得让他留下来陪这些叔伯聊一会儿,甚至下下棋。但他刚答应玄明子,不要约束限制陈染,所以他没敢向陈染提出让她留下陪客人的要求。 陈染这几天熬了夜,确实有点乏了。她跟这几位叔伯又不熟,也确实不想多待。 她就客气地跟这些人打了下招呼,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她前脚一走,一位姓梁的中年人便跟陈振江说:“你这丫头有意思,乖的时候看着挺乖的,要不是刚才我就在院子里,我都不知道你家这小孩到底什么性格。” “这孩子还没对象吧?” 陈振江摇头:“那我不清楚,应该没吧,找对象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这时保姆到了,陈振江把保姆迎进来,转身去陈染房间找她。 “你就是染染?”保姆年纪挺大了,看着已经有七十岁左右。 “像像,实在太像了,真像老陈家人。”这么多年没看到陈染,突然看到,她已长大成人,保姆看着很激动 陈染任她打量,那保姆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说:“照片都带了吧,我看看能不能认出人来。” 陈染点头,把胡家人的照片放到茶几上,为了方便辩认,她特意取来几张纸,将照片鼻子以下盖住,让保姆好好观察这些人的额头和眉眼。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6节 陈染带了三张照片,分别是胡克俭本人、李古跃和昨天抓的胡天殊。 保姆来回看了一圈,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胡天殊的照片上。 “这个人,挺像的,不过那个人当时可能有三十多岁了。”保姆说。 第126章 掌舵人 肖明非的计划 “就是说, 照片上这个人你觉得眼熟,跟当年闯入家里的人很像,但不是同一个人, 是这样吧?”陈振江面色一凛,心里已经确认,当年抢走陈染的事真是胡家人干的。 “对, 他们应该是亲戚。其实另外两个人也有一点像, 但他俩年纪大了,不太像。” 胡克俭兄弟俩现在都已经五十多岁,很多人在三十至五十岁之间的相貌变化是很大的, 保姆没对上也正常。 但胡天殊才二十五岁,跟三十多岁的人比,相貌变化并不大。所以保姆先认出来的人竟然是胡天殊。 时间往回推二十一年,胡天殊那时还是个几岁的小娃娃,作案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他,胡家兄弟俩的嫌疑最大。 陈染并没有打算到此为止, 她请保姆坐下, 又给她倒了水, 这才和气地追问道:“阿姨, 您能不能把这几个人的身高回忆一下?” “他们身上要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特征,您也尽量说说。比如走路姿势,还有脸上有没有斑、痣或者伤疤这种东西。” 事情过于久远,保姆年纪又大了,记忆有点模糊。但她脑子还算清醒, 知道这事对于陈家人来说很重要,所以她两手捧着茶杯,陷入了回忆状态。 刚才陈振江已经把几位老友送走了, 那几个人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陈染是什么样子,明天的认亲宴,他们还会去。所以屋子里就只剩下陈家人。 这时门开了,陈凌松走进来,他身后还有从盛海市局过来的石林。 “染染,石队来了,他带了几个人,郝文涛已经被他们押到了车上。” 石林礼貌地向陈振江敬了个礼,陈染连忙站起来,给双方做介绍。 石林不便多待,寒暄了几句,又说了下齐副局的情况,就提出了告辞。 “我送送你。”陈染起身送石林出了院子,两个人在警车旁边站着,陈染这才问起胡天殊的审讯情况。 “市局安排了几个老刑侦审着呢,有松口迹象。但一次审讯时间不能过长,得一轮一轮地来。”石林知道陈染很关心这事,马上将最新进展给她讲了讲。 紧接着他又说了下自己的猜测:“我感觉,胡天殊这两天就可能会吐口。” “咱们昨天不是还抓了二十来个打手和十多个嫖/客吗?不少人都开始交待了,我跟盛海市局的人把这些人的口供总结了一下,有了几个初步结论。” “据那些打手反映,胡天殊是大老板情人生的。大老板跟原配十多年前离的婚,原配生的两个孩子都随母去了国外定居,跟大老板不联系。离婚后大老板应该没有再婚,反正没有对外公开的老婆。” “所以我们猜测,胡天殊知道的事儿不会少。这小子从小应该没经过什么挫折,意志力没那么强,所以我们接下来还会死盯着他。什么时候有了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石林办事靠谱,陈染自然信得过他,她就道:“明天我走不开,可能要忙到下午两三点。如果有什么重要消息,你早点联系我也可以。” 石林答应一声,回头又看了眼陈染家住的这个房子,这才带人返回了盛海市局。 陈振江站在窗边,看着石林上车,他回头问陈凌松:“这位石队跟染染经常来往吗?” “没有吧,这个人是容城市局的,跟染染在一个系统但不是一个单位,可能就因为工作的关系有点联系。”陈凌松自己没谈过,可他长得帅,喜欢他的人不少。在进入研究所之前,他也是经常被人塞情书的,他怎么会不懂? 陈染跟石林说话时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俩人之间应该没什么事。 但那小伙看陈染的眼神倒是有那么一点不清白,趁着陈染不注意,他悄悄打量了她好几次。不过这很正常,他妹这么出色,多几个小伙欣赏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时陈染回来了,看到她进门,保姆马上跟她说:“我想起来一些,得赶紧跟你说,要不然我一会儿还得忘,我这记性一阵一阵的,刚说完的话就会忘。” 陈染点头,没有打断她说话,免得这一打断,老人家记忆又开始卡顿。 “有一个高个,长得也壮,能有一米八,那个人眼睛圆,眉毛淡,皮肤挺糙,汗毛孔可明显了。这个人岁数应该小点,可能不到三十。现在过去二十一年了,他应该也有四十好几了吧?” “另外两个个头差不多,比我高半头,一米七差不多吧。他俩长得像,就像刚才照片上那小年轻,就是岁数大一点,得三十往上。对了,他俩都比那大高个白一点,也不算很白,跟我胳膊上这个颜色差不多吧。” 陈振江暗暗点头,当年三十往上,现在就都五十多了,从年龄到身高,跟胡家兄弟都吻合。 保姆说完,拍了拍心口,长吁一口气:“总算想起来了,就是走路姿势啥样我没来得及看。他们闯进来就开始挨个屋找人,逮着什么砸什么,吓死我了,我看得没那么细。” 陈染笑着拉住保姆的手,说:“阿姨,您能在短时间里观察到这么多细节,已经很厉害了。要是再年轻几十岁,您一定可以当侦察员。” 保姆本就是个机灵的,要不也不会在陈家干了几十年,她还没老糊涂,自然知道陈染这么说就是哄她。 但她明知陈染这是在哄她,她还是很高兴。 陈染幼时父母都忙,白天都是由她和陈染爷爷带的。那么小的奶娃娃她也曾整日抱着,虽不是陈染亲奶奶,却是有感情在的。 现在陈染长得这么好,还会哄她,她高兴得都快哭出来了。 陈染顺势邀请她参加明天的认亲宴,保姆却拒绝了:“孙子太小,还吃奶呢,我得赶紧回去,要不然他妈还得请假。” 她坚持要走,临走时还给陈染留了份礼物,礼物并不贵重,是她亲手织的网纹围巾,这几年冬天经常有人戴。 陈染接过围巾,笑着抱了下保姆,说:“阿姨,这围巾很时尚,都可以拿出去卖了。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送走保姆,陈凌松告诉她:“王阿姨不喜欢麻烦别人,平时年节让她来她都不来的。不过你放心,她家有什么事,我们会尽量关照的。” 说到这儿,陈凌松想起了陈染背上的伤,那伤口面积较大,需要坚持涂药,恢复的时间可能要数月甚至要好几年。 “你后背的伤怎么办,你自己抹不了,要不要跟妈说一下,晚上让她帮你抹药?” “不行,我受伤的事你们知道就行,绝对不能告诉妈。五点钟陈悠会回来,我跟她说过了,到时候她帮我抹。” 陈凌松也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舒静雅,因为舒静雅有长期失眠史,有一阵心脏出了问题,还曾发病过。发病时冒了很多虚汗,前胸连着后背都痛,人差点没了。 现在家里和她包里随时都备着救心丸,就怕出意外。 现在陈染好不容易找回来,要是让她知道陈染曾经被炸药炸伤后背,估计她又要连续失眠了。 “那行吧,这件事我帮你瞒着,不过你以后也要小心点。”陈凌松说。 有件事他没告诉陈染,他最近跟他三叔家的堂弟陈凌飞私下聊过,他俩打算通过电脑网络来调查胡家的情况。 陈凌飞会多种编程方法,在这方面很有天分。陈凌松自己也绝对不差,他能进研究所,靠的自身能力,跟他爸没任何关系。能进那种顶级研究所的,没一个弱的,无论是外语还是编程,就没他不会的。 当年发生的意外,不是陈染一个人的事,陈染还是受害者,这事不能让陈染一个人扛,哪怕她身后还有很多一线刑警,也不合适。他们没能力就算了,既然有能力,就该出一份力。 他不懂刑侦,陈染他们办案他感觉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用一些非常手段从侧面调查胡家是他和陈凌飞都能做的。 兄弟俩已经商量好了,这次认亲宴过后,他俩会凑到一起研究下。 这事儿还没办成,他暂时不打算跟陈染透露。 正思考着这事儿该怎么办,陈凌松听到他妹手机响了。 陈染先看了下来电显示,并没有马上接电话,居然直接站起来告诉陈凌松:“哥,我先进去歇会。” 陈凌松眼睁睁看着她拿手机进了自己房间,脑子里的雷达“唰啦”一下竖了起来。 根据他以前读书时吃瓜看戏的经验来判断,他妹这是有情况。 只可惜陈染看到号码就回自己房间了,他什么都听不到。 给他妹打电话的人是谁啊?多大年纪,干什么的,长相性格人品家庭都是什么情况? 陈凌松脑子里的问号一个接一个“噗噗”往外冒,心理年龄瞬间从正常情况下的二十六七变成四五十。 本来还是个挺年轻的小伙,一瞬间他心都要操碎了。 陈染回房间后马上按下接听键,肖明非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染染,我回了盛海,就在你家附近。” 这件事陈染事先并不知情,但她提前跟肖明非说过她这几天会回来,她家地址肖明非也知道。 听说肖明非也来了盛海,陈染挺惊讶的,当即问道:“你怎么回来了?这么突然?” 肖明非笑了下,说:“其实也不突然,之前我在容城主持过鉴宝大赛,那场大会办得挺成功。事后有好几个城市都派了相关人员出面联系过我,都想邀请我去主持同类大赛。” “盛海这边曾跟我联系过两次,我答应过,大会流程都安排好了,但时间一直没定。” “最近我考虑了一下,决定把时间定在最近。具体哪天,我得跟你商量下。” 陈染更惊讶了,鉴宝大赛这种事跟她能有什么关系,还需要跟她商量?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肖明非直接告诉了她原因:“这场赛事还拉了几个赞助方,其中娄家占了大头。他们和我一样,都有一个目标,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胡家兄弟钓出来。” 盛海市娄家?陈染想起来了,之前陈振江曾去过容城市局参加了会议,在会上他们确认,从胡克俭别墅里搜出来的那批古董里,有不少是从盛海市运过去的。 有好几件古董原本属于娄家所有,在七十年代被人抢走,存放在仓库里,最终被胡家老大偷运出来,转而成了胡家的收藏。 这件事娄家人已经知道了,自然把胡克俭三兄弟视为仇人。而娄家这些年发展得也不错,并不比胡克俭三兄弟差什么。 陈染有点明白了,问肖明非:“跟我商量时间,是不是想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 肖明非给了肯定的答案:“对,听说你们这次拔了个窝点,救了好几十位被拐骗的少女。这件事很多盛海人都知道了,消息传得挺快的,娄家人也知道。” “这个案子线索越来越多,又抓了那么多人,再查下去,胡家的房产情况慢慢也会暴露。” “他们那些房子里估计藏了不少好东西,现在警方查得严,盛海很多地方都在设卡查车。他们想一下子运走那么多东西,恐怕并不容易。所以我考虑,他们或许有快速变现脱身的想法。” “我们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人把鉴宝大赛的消息传出去,同时联系几个古董商、拍卖行之类的,在大赛现场收宝。到时候胡克俭他们或许会派人过来投石问路,要是感觉没问题,他们可能会把东西卖了。” “你知道的,胡家老大在七十年代从库里偷运走的东西是有清单的,一旦那些古董出现,胡家和他们派来的人就会被我们锁定。” “清单的事,我们知道,胡家兄弟应该不清楚。所以在这方面他们或许没什么防备,那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个信息差,想办法把胡家人钓出来。” “另外,你们抓了那么多人,现在胡总手底下能用的人肯定越来越少。碰上重宝,他或许会选择亲自上阵参会,这样对我们是最有利的一种情况。” “万一他真来了,能不能走得掉,就得看他运气了。” 陈染越听越觉得肖明非这个主意靠谱,胡克俭兄弟俩一直躲在暗处,想找他们真的很难。 用这个办法作饵,也算是条路子。即使没成功,肖明非和警方也没什么损失,反正就是顺手的事。 她就道:“你想的太周全了,不管能不能成都值得试。” “回头我会跟盛海市局那边的人商量下,到时候警力必须要跟上。还要想办法麻痹胡家人,免得他们心生警惕。这个分寸怎么拿捏,得研究下。” 肖明非点了下头:“你觉得可行就好,其实这事我也没把握,只是想在我能力范围内试一下,万一要是有用,也算是意外收获。” 陈染认真想了下,说:“现在可能还差点火候,明后天你等我信儿。” 肖明非知道陈染他们抓了不少人,事情还不够明朗,不宜过早做决定。 “行,我等你消息。” 说到这儿,肖明非突然来了一句:“想我没?”他说的声音很轻,但陈染不会听不到。 问完后,他以为陈染不会回答他,甚至直接说一句不想。 没想到,陈染沉默了一会儿,居然轻声说:“有点。” 她不是没心的人,肖明非为她做的事她心里有数。一个月时间里,光是名老中医,肖明非就找了不下十个。挑挑选选,最终选出来两种药膏,暂时先让她用着,哪种效果更好以后就用哪种。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7节 原来那家卖药的,陈染已经不让他去了,因为那家老头想让肖明非娶他女儿。 再让他去的话,万一对方给肖明非下点药什么的,说都说不清。陈染觉得犯不上,为了药膏,总不至于把肖明非这个人给搭上吧? 肖明非嘴角上翘,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在街上笑得像个傻子。 他早就看出来,陈染不会把太多心思放到感情上,谈恋爱这种事她会很慎重,轻易不会答应。她能稍微松口,就是已经把他放到心里了。 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舒静雅从厨房里出来,看到陈凌松坐在沙发上,手上的报纸拿倒了,眼睛也没落到报纸上,还扭着脖子在看着陈染的房门,她把报纸从陈凌松手上拿下来,问他:“想什么这么出神?家里酱油没了,你去买一瓶。” “知道了。”陈凌松起身穿鞋,关门出了院子。 这活从小就归他干,无论他在外边混成什么样,回家了他妈叫干什么他照样得干。 常去的小卖部就在街口,走两百多米就能到,所以他没开车,出门后沿着巷子往前走。 时值十一月中旬,秋风簌簌吹过,走到巷子口,看着街上的树叶红黄相间,煞是漂亮。陈凌松便想着,等有时间了,可以给陈染多拍几张照片。 他顶着风往家走,走到他家楼下不远的地方,看到一个年轻人倚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正一脸笑意的跟谁打着电话。 那人穿着一身藏蓝色呢子大衣,身高跟他差不多,但要比他清瘦一点。 他只当这是个路人,瞧了两眼就转移了视线,直接回了家。 这时陈振江返回客厅,见陈染没在,便问他:“染染呢?” “歇着呢,估计乏了,让她躺着吧。”陈凌松没跟他爸说那么多,否则还得解释一顿。 因为他清楚,他爸要是知道了,会比他还要操心。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女孩子要是嫁错了人,真的很麻烦的。 半个小时后,陈染才从房间里出来,她打算明早再去一趟盛海市局,亲自把肖明非说的计划跟市局的车支队等人和石林沟通下。 他们得配合肖明非给出一个具体的安保与抓捕方案,既不能让胡家兄弟过于警觉,又要在需要的时候,及时将警力拉上去抓人。 她对盛海这边的建筑、场馆和地理环境都不熟,这方面的安排工作肯定要以盛海这边的人为主。 五点半,陈悠准时到了陈家,她爸妈也在盛海住,没过来,因为他们夫妻俩还在医院负责陪床,明早会给老爷子办出院手续,然后全家人再一起去平安大酒店参加认亲宴。 吃完饭陈悠跟着陈染去了她房间,进门后陈悠就问她:“明天你打算穿哪套衣服?我帮你试试看。” 陈染打开衣柜,也有点犯愁,她妈的意思是让她穿得好一点,可以穿套裙。可这种衣服,跟她平时的穿着打扮都不是一个风格,她穿不惯,感觉活动起来不舒服。 为了方便,她平时穿的衣服大都是偏中性的,裤子就是直筒裤、牛仔裤、运动裤,上衣就是衬衫、t恤,运动外套这些偏休闲或运动的款式。 陈悠是年轻人,也见过陈染几次,一眼就明白陈染的喜好。 她打开衣柜翻了一会儿,随即摊了摊手,跟陈染吐嘈:“姐,我妈和大伯母她们那一代审美跟咱俩不太一样。” “你以前没来过,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各种款式都买了几套,也有休闲款,钱不少花,但她挑的这些颜色可能不中你意。” “要想买到喜欢的,你得亲自去挑,可是你应该没那个时间。” “要不这么着,你明天干脆穿警服,警服多帅啊!你个高腿长,穿上警服就是人群里最亮眼的崽儿。” “反正穿裙子的有的是,不差你一个。” 陈染笑着问她:“二婶还跟我说你性子闷,我看她并不了解你。” 陈悠继续吐嘈:“我哪儿敢跟她说这么多啊,她经常抱怨我哥不够稳重,三天两头惹她生气。我要是不稳一点,我怕她哪天患上神经衰弱。” 陈染看出来了,陈悠要是遇上合拍的人,其实话很密。 陈悠关上柜门,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对了,我该给你涂药了,涂完了我还得回一趟家,把我带回来的东西收起来。” “你知道,这包里的东西有毒,不能随便乱放的。我家里有专用冰箱和盒子,是给我一个人用的,没人碰。放你这儿我可不放心。”陈悠今天才开完会,才从容城返回,还没来得及回自己家。 陈染也知道那些有毒的东西不能随便放,就拿出药膏,提醒她:“一会儿你看着了别害怕,已经好多了。出去了千万别让我妈看着,不然我怕她心脏出问题。” 陈悠连连答应,她以为她心理准备足够了,但陈染把后背上的衣服掀上去的时候,她还是吓到了。 后背上的伤疤并不是一整片,断断续续的,总面积能有成人一个半手掌那么大。 她以前被热水烫到手腕,面积只有鸽子蛋那么大,就起了挺大的水泡,火辣辣地疼了好几天,还哭了。 陈染这么大的伤口,当初得肿成什么样,得多疼啊! 陈悠感到鼻头发酸,但她不敢掉眼泪,怕情绪失控,回头让舒静雅看出来。 她看了都受不了,要是舒静雅这个亲妈看见了,以后肯定要提心吊胆。 “抹这些够了吗?”陈悠厚厚地抹了一层,又把那些药膏推开,仔细按摩一番,让皮肤尽可能地吸收药效,吸收得差不多了,才问陈染。 “抹得不少,可以了。”陈染听出来陈悠声音有点哽咽,但她并没点破。 为了转移这种情绪,陈悠说起了第二天认亲宴的事。 “姐,我听我妈说,认亲宴有些熟人会把自己家的儿女带上,顺便让大家都认识一下,算是变相相亲。你要是看中谁了,可以跟我大伯或者大伯母说一下,他们会制造机会让你们接触的。” 陈染之前可不知道认亲宴还有这个桥段,她这时也想了起来,下午他爸那几位在部队上的朋友曾问过陈振江,问她有没有对象。 当时那些人以为她没听到,其实她听到了。她并不是故意听的,只是门虚掩着,她耳力又极好,无意中就听到了。 认亲宴现场肖明非知道,肖明非打电话时还跟她说过,明天他正好要在那边见几个熟人,会顺便过去找她,目的是送她点礼物,到时候她找机会出去拿就可以。 他身份没公开,所以并不准备进入宴会现场。 他要是去的话,应该不会跟那些人碰上吧? 但愿不会出现什么修罗场,让她破案行,让她处理这种修罗场,她觉得她不太行。 第127章 掌舵人 孔雀翻车 平安大饭店距离盛海市局约两公里, 认亲宴开始之前,陈染和陈凌松开车去了一趟市局,先跟市局车支队和石林等人就肖明非提出的计划做了沟通。 说清楚整个计划后, 陈染又道:“这件事我跟我们齐副局、卢支队长以及分局梁队都沟通过,他们对这一计划都很认可。” “不过胡克俭这个案子,最初是在我们容城立的案。现在有可能到收网阶段, 所以齐副局表示, 我们容城也应该派一部分干警过来参与这次行动。” “至于具体的行动时间,需要车支队您和我们卢支队等人在线沟通。有结果了尽快通知我,我好和肖专家确认一下。” 车支队点头:“明白, 我们会尽快。” 鉴宝大赛的事要向广大市民发出通知,还要留出一定的宣传时间,所以他们得尽快把时间点转告肖明非。 胡克俭的案件牵涉甚广,最初立案地点确实是在容城,而且前期的调查工作主要也是由容城做的。 在收网阶段,容城提出派人过来联合设局, 以便抓捕到胡克俭兄弟, 这个要求绝对是合情合理的。 车支队没有理由表示反对, 当然他心里也明白, 收网阶段抓捕的人员构成还涉及到了最后功劳分配的结果。容城警方有自己的考量,但不过分。 哪个部门都有业绩考核压力,换成他们,也不会愿意把最后的成果拱手让人。 “可以,这件事我稍后会跟齐副局和卢支队沟通。”车支队没理由反对, 立刻答应了。 至于胡天殊,今天的讯问还没开始呢,自然没什么新的进展跟陈染讲。 石林却跟陈染说了件特别的事:“你还记得我们前天晚上在窝点附近碰到的女店员吗?” 女店员?陈染脑子里马上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小姑娘在电子城对面打印机店上班, 她大概二十出头,鼻梁不高,眼下有少许雀斑,皮肤呈暖白色,身高158。 没有证据表明她跟窝点那些人有关,被抓的其他嫌疑人也没有反映她有什么问题,警方就把她放了。 石林现在提起这个人,肯定不是随便说的。 “她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异常?”陈染问道。 石林点了点头,略带歉意地道:“这件事怪我们工作做得不够细致,你先看看这个吧。” 陈染看向石林递过来的透明证物袋,袋子里有一份16开杂志,杂志名称为《案件速递》,看期号,是99年5月刊。 《案件速递》?陈染马上想起来了,之前容城有三起案件连续发生,每隔一个月发生一次,在每个案件现场都有这份杂志,只不过期号是随机的,没什么规律。 现在杂志重现,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得仔细查一查。 这种杂志销量很小,不面向大众,一个卖打印器材的店,凭空出现这种东西,地下还有两层拘禁被拐少女的窝点,谁不怀疑这里边有情况? 巧合多了,那可能就不是巧合了! 陈染接过证物袋,翻到背面,没看到什么特别的印记。杂志挺新,看着没怎么翻动。 “在哪儿发现的?”陈染追问。 “在窝点外打印机店柜台一个夹层里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超过24小时,那个女孩被放走了。” 陈染暗暗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算是个失误。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个女孩的指纹和血样都取了。 “可能她跟胡家人有关系,不管这个杂志是不是她带过去的,都得继续追查。”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如果她真的跟胡家人有关系,那胡家人接下来的行动她可能也会参与。” “只要她冒头,到时候一起抓起来审一审,看她还怎么说?” 石林正要说话,陈凌松的电话打来了:“你那边好了没有,还有半个小时宴会开始,我爷爷和二叔一家都去了,三叔马上也到。 ” “我马上下去。”说罢,陈染挂断电话,下楼上了副驾驶位。 陈凌松这次开的是陈染的车,启动车子后,他感受着车子推背的力量感,等越野车开到人少的地方,他才道:“这个车改得还行,但是市里限速,速度提不上去。要是有机会,咱们几个一起自驾出行吧。” “可以去一些寥阔的地方,能开阔视野,还能飚车。” 陈染实话实说:“哥,你这个理想挺美,想实现可不容易。” 陈凌松呵呵笑了笑,想到他们兄妹俩的工作,知道陈染说的就是实情。 他这次腾出来的假期就是之前攒下来的,等休完这个假回去,他肯定得加班。 一次性腾出三五天已是极限,想腾出十天半个月,哪有那么容易? 他们到平安大饭店时,陈染爷爷和老大老二夫妻俩都已经到了。除了他们,陈振江在部队的老友也到了好几个,除了昨天见过的三个人,陈染还见到了两个面生的中年人,想来都是跟她爸相熟的朋友。 至于她母亲这边,因为亲戚不多,还都住在外地,一时半会过不来,不过他们大都提前给陈染发来了贺礼。 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年轻人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他姓梁,叫梁庭山,这次是被他爸硬拉过来的。 来之前,他爸跟他游说,说陈参谋长刚找回来的女儿很优秀,还是个能破大案的警察。 对于他爸这些说法,他不置可否。 陈染和陈凌松进来时,梁庭山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提前找个理由告辞。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8节 门打开,陈凌松与陈染并肩走进来。她身穿黄绿色长袖常服,黑亮的头发挽起,气质清冽,进门那一刻,就像一道光源抓住了不少人的视线。 陈振江笑着把女儿拉过来,先带她去看看她爷爷。 老爷子已经七十五了,坐在轮椅上,脸有点红。陈染瞧了一眼,就知道老爷子心脏不太好,不能太激动。 但老爷子不可能不激动,当年陈染是从他手上被人抢走的。当时他被绊倒,人也昏迷过去,竟没看清孙女是如何被人抢走的。 陈染走失之后,他一直生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头发也在很短的时间里变得全白了。 这几年他经常进医院,要不是子女孝顺,他心里还有个执念,想见到孙女活着回来,他恐怕已去了地下。 看到陈凌松身边的女孩,他一眼认出,那就是他孙女。 陈染看出老爷子很激动,她赶紧过去,轻轻搂住他脖子,在他背上连续拍了几下,安慰道:“爷爷您别太激动,我回来了,我这些年过得很好,没事儿的。” “啊……好,好……”老爷子有中风史,说话不太利索,情急之下,更是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陈振江之前也是怕老爷子过于激动,所以没让陈染去医院看他。等他在医院调养几天,好了一些,才把他送到宴会厅,让他跟陈染见面。 “好了,爸,以后染染有时间就会回来看您,您先冷静下,你要是想她了,也可以去容城老三那里住一段。” 老头拉着陈染的手,连连点头,又指向宴会厅里的人,示意陈振江带陈染过去见人。 陈振江带着陈染过去一一认人,每见一个人他都会自豪地说:“这就是我女儿染染……” 陈家亲戚多,她爸认识的人也多,这次还只请了些关系较近的,不然再来一个宴会厅也装不下人。要不是陈染记忆力足够好,这么多人,介绍一圈下来,恐怕人都要懵了。 像很多年轻人一样,陈染并不热衷于参加对这种场合。 但今天是认亲宴,对于她爸妈来说意义重大,就算她兴趣不大,也得配合一下,反正就这一次。 陈凌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进来时还拿着一个尼龙包。 每个长辈见到陈染,都会递给她一个红包,红包都挺厚的,不消片刻,陈染就有点拿不住了。 陈凌枫早有准备,他拉开包链,站在陈染身边,顺手将她手上的红包接过去并塞到包里,笑嘻嘻地说:“姐,今天我负责帮你收红包。” 陈染有阵子没见到陈凌枫了,他已经进入容城武警部队,听她三叔说,进部队后陈凌枫练得挺狠的,还展现出在射击方面的天赋。 她笑了下:“行,你帮我拿着,姐谢谢你。” 走到梁庭山他爸旁边时,有个人问陈振江:“前天晚上市局抓了不少人,就在电子城那一片,当时去了不少警车,好多人都看到了。听说现场还有个女警察,是不是你家染染?” 他这一说,众人全都往这边瞧了过来。 这件事是盛海市最近最大的一个新闻,轰动了全市。上至八十五,下至十四五,就没几个人没听说的。 陈振江看了眼陈染,他不确定这件事能不能说。 陈染本来不想说,但她知道在场不乏消息灵通之人,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 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其他目的,既然当众问出来了,她再遮遮掩掩否认就没必要了。 于是她点了下头,说:“对,我也参与了。这个案子比较复杂,细节不方便对外透露,如果想知道详情,可能要等案件完全侦破之后才可以。” “哦哦,理解理解,我们不乱打听。我就是好奇嘛,顺嘴一问。”得到了自己想听的答案,问话的人心满意足。 他也看清楚了,陈振江这个女儿的确不一般。她一个容城的警察居然能和盛海市局的刑警和支队长一起行动,没点真本事这根本不可能。 听说那位女警还立了大功,这就说明,陈振江之前夸奖他女儿的话一点都不虚。 梁庭山想的是,这个案子还没有完?也就代表着,主犯还没有捉拿归案。 他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知道那天警察救出来好几十个年轻女孩,还抓了不少本地有头有脸的嫖/客。至于打手,也抓了不少。 这件事就连告诉他的朋友都大为震撼,因为电子城那个地方,他们去过挺多次的,大家配电脑基本都会去那里。 谁敢想,就在电子城附近,居然藏着那种罪恶的地方,还不止一年。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居然没人察觉,这就让他更加好奇,陈染和盛海市局的人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人不能好奇,一好奇就想探究真相。只是他跟陈染不熟,案子细节还要保密,他根本没办法问。 宴会厅里除了陈染陈悠姐妹俩,还有七个年轻人。那几个男青年跟梁庭山都熟,他们大都是一个圈子的,父辈跟陈振江私交都不错。 长辈这次把他们带过来,为的是什么,这些人都清楚。 原本他们都不甚在意,因为相亲介绍的对象往往不尽人意。但陈染进来之后,不少人都改了主意。 这时有个中年人跟梁庭山等人说:“你们年轻人先聊,不用在这儿陪着。” 陈染和陈悠挨着坐,姐妹俩对视一眼,陈悠促狭地朝陈染眨了眨眼,小声说:“姐,来了五个同龄人,他们家里情况跟大伯差距都不大,你有没有中意的?” “你要是不好意思说,就暗示下。” 陈染笑了下,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又拿了块糕点递给陈悠:“你早上没吃饭,要是饿了,就先垫一下,马上开席。” 姐俩说话的功夫,陈悠她爸陈振河接了个电话,好像有事,先出去了。 陈染只当他有什么事,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 片刻后,陈振河居然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年近五旬,陈染认识,这个人跟陈少秦是同事,也是肖明非的叔叔。 当年肖明非会在探矿工地认识她,就是因为他叔叔和陈少秦都在那个工地工作。 后来这两个人都调了单位,也不在一个城市,来往就少了。 但她没想到,肖明非也会来,之前说好了,肖明非会等宴会要结束时联系她,顺便把礼物给她。 陈振河带着两个人进来,又跟陈振江说:“大哥,我刚才出去时正好跟肖主任碰上,他跟我是一个单位的,都在矿业局工作。” “这是他侄子肖明非,明非是干考古的。既然碰上了,我就把他们两位请了进来。” 看到肖明非那张脸,陈凌松怔了好一会,越看这人越眼熟。 他很快想起来了,昨天傍晚,有个男青年在他家附近给别人打电话…… 陈凌松还在琢磨这事,他爸陈振江已经客气地走到肖明非叔侄面前,先跟肖主任握了手,还把陈染介绍给他。 肖主任竟笑着摆摆手,说:“染染小的时候我就认识她,那时候我跟她养父是一个单位的,在工地上一起待过好几年。” 陈振江惊讶地道:“居然这么巧!” 他的确没想到,他迫切想了解陈染小时候的事情,对待肖主任自然更加热情。 至于肖明非,他刚进来时,陈振江就认出来了。之前他在容城市局参与会议,肖明非也在,还给与会人员介绍了胡克俭别墅里的古董。 肖明非长相不俗,谁见了他都不会轻易忘掉,陈振江自然也不会。 “肖专家,久违了,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我就不用特意给你介绍了吧?你应该认识我家染染。” 肖明非笑着看了下陈染,说:“合作过几次,还算熟。” 他叔叔在旁边补充道:“他俩从小就认识,那时候染染才三四岁大,在工地是最小的孩子,但她很厉害的,大孩子也不敢欺负她,再大一点就是孩子王了,那时候明非也去过工地,俩人小时候就在一起玩过。” 陈振江:……竟然还有这些渊源。 陈凌松脑子本就好使,这事都这么明显了,他稍微想一想,就把前后几件事捋顺了。昨晚给陈染打电话的人应该就是肖明非。 陈染默默打量着肖明非,他今天换了件很有质感的灰色风衣,内里是白衬衫和西裤,还系了条领带,看上去很有几分陌上人如玉的感觉。 他平时穿的比较随意,去工地的话,一般都是穿一套蓝色工装,头戴安全帽。 要是外出,常穿的就是t恤或者polo衫以及外套。 这件风衣她从未见他穿过,她感觉他应该是特意打扮了一下。 趁着无人注意,肖明非往陈染这边瞥了一眼,笑容转瞬而逝。 “肖专家,居然是你,我之前还托人请你呢,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说话的人是陈家一位做生意的亲戚。 “四哥,你也认识他啊?”陈振江看向那位堂哥。 “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肖专家在古玩鉴定界名气很大,他开的鉴定书特好使,拿着去拍卖行古董店人家都认。想找他做鉴定的不要太多了。” 陈振江不玩收藏,所以他对于肖明非在专业领域的地位并不太清楚。 但在这种收藏大热的背景下,玩收藏的人可不少。宴会厅里就有好几个人热衷于买卖古董,可惜他们不太懂行。听说肖明非就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些人马上热情地围上来,想把肖明非请到他们那一桌。 肖明非赶紧摆手拒绝:“今天是陈染认亲的大喜之日,这些事可以等以后再说。” “几位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去参加最近的盛海市鉴宝大赛。到时候我会到场,现场还有八/九名有水平的专家,到时候大家有拿不准的玩意,都可以带过去。” “鉴宝大赛?居然真的办了,那挺好,到时候谁手上有东西都可以去看看。”有个人面带喜色。 看着他们重新返回座位,肖明非暗暗松了口气。他原本想离陈染近一些,没想到他叔叔和陈染二叔现在是同事,居然能有机会进来。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想到这儿,他从风衣兜里掏出一个锦盒,走到陈染面前,说:“我手上正好有个小东西,不值什么钱,恭喜你回归家庭。” 在众目睽睽之下,陈染就算想瞪肖明非,也不好表现出来。 她只能装作俩人不熟的样子,伸手把小盒子接了过去。 陈凌松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感觉肖明非这个人心眼实在是多。 其实陈凌松真的没有冤枉肖明非,在进入宴会厅那一刻,肖明非就把厅里所有的男青年都打量了一番,并在心里对这些人进行了初步评估。 除了陈家几兄弟,其他男青年一共五个。这些人形象都在水准线上,但他凭感觉知道,陈染挺挑的,她看脸,有两个人肯定过不了陈染的颜值关,可以直接忽略。 剩下的三位,有一个人不够结实,稍微文弱了一点,对陈染大概没什么吸引力。 至于剩下的两个人,外型都可以,挺帅挺健壮。但身穿西服那位,眼神不够清。陈染会相面,相信她也能看得出来,此人是童男的概率很低。 不过短短两分钟,肖明非就把其中四个人排除掉了。稍微值得他重视的,就只有那身穿皮衣的男青年了。 他不动声色地把礼物交到陈染手上,随后去了他叔叔那一桌,并没有跟其他青年同坐。 这时酒店服务员开始上菜,众人纷纷落座。 陈染没什么胃口,她一直在等石林的消息,这个时间点,胡天殊进入讯问室至少有一个小时了,也不知道问出来没有。 她琢磨着这事,默默地坐在陈悠身边吃菜。 有位中年人忽然提议道:“这么多孩子都在这儿呢,不如让他们表演点节目,给大家伙助助兴。” 有人心里明白,他应该是想让他那一双儿女在陈染兄妹面前表现一下,陈染和陈凌松既优秀又好看,换谁谁不愿意自家孩子找这样的对象? 他们看破不说破,反而附和了几句,因为有孩子的家长跟刚才提议的人抱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愿意让孩子表演,那几个年轻人自己可不太愿意。都这么大了还当众表演,怎么感觉像耍猴一样? 几个人互相对望着,谁都不愿意先出来。 陈染小时候被长辈拎出来表演的阴影还在,她也知道这些长辈心里都打着什么算盘,她既不愿意出头,就没必要吱声。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69节 最终一个小伙被人推了出来,他同样不愿意当着这么多家长的面表演,但真被人推出来了,倒也不扭捏,竟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说:“这没钢琴,我表演个魔术吧。” “好!”在场的人连连鼓掌,陈染也挺感兴趣的,认真地看向那小伙手上的牌。 小伙一双手极为灵活,一张张牌在他手上飞舞,无论他怎么动,牌就是不掉。 片刻后,陈悠被他叫过去抽出一张牌,看了下花色,又让陈悠放回去了。 “是红桃8吧?”经过连续洗牌分牌后,姓古的小伙把红桃8挑出来,问陈悠。 他这话是对陈悠说的,在靠近陈染时,却悄悄打量了她好几眼。 刚才陈染笑着拍手,明显对他表演的魔术感兴趣。所以他心里有忐忑,一会儿要不要找机会跟陈染要下联系方式? 肖明非面上没有任何变化,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但他却看得清清楚楚,刚才那个人表演魔术时,陈染很高兴,鼓掌声一点都不小。 本来以为这小伙身形削瘦,没什么威胁的,看来也不一定嘛…… 小伙的表演赢得满堂彩,紧接着一个年轻女孩被推了出来,她读的是舞蹈学校,学的是民族舞。在众人鼓掌声中,她大大方方走出来,表演了一段轻灵欢快的朝/鲜族舞。 这些人都是家里精心培养的子弟,每个人多少都有些才艺。陈染也看出来了,能被带到这个地方,就没有差的。 “梁庭山,该你了。”小古扯了下梁庭山,因为别人都表演了,就剩梁庭山一个。 “我不会,小时候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梁庭山果断拒绝。 他怕陈染不会,万一别人都表演了,有人再不长眼色地起哄,让她上台,这会对她不好。 他觉得,她青少年时期是在普通家庭长大的,可能没机会接受专业人士的辅导,没才艺是正常的。 想清楚这一点,梁庭山坚决不愿意上台。 刚才表演魔术的小古惊讶地说:“怎么能忘,你不是会好几种……”他这句话没说完,下半截就被梁庭山瞪了回去。 肖明非多聪明一个人,在旁边冷眼瞧着,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个姓梁的小伙故意说不会,拒绝表演,应该是怕陈染当众露怯。 可惜这个人对陈染不够了解,陈染房间里有笛子,有箫,也有古琴,她自幼又跟玄明子在一起,这些乐器她肯定是会的。只是她没有花大量时间去练习而已,应付这种宴会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陈染没动,他也不打算说破。 肖明非正琢磨着,刚才那位跳舞的女孩竟不经意地走到他面前,说:“肖专家,我最近从朋友那儿得了一套文房四宝,我不会看。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她说话时,有好几个人注意到了。 陈染往那边瞧了一眼,心想这姑娘可能在肖明非进来时就注意到他了。 他不打扮就好看,再精心打扮一番,跑到这儿像孔雀开屏一样,能不吸引人吗? 她在旁边笑着看戏,打算看看肖明非如何处理。 肖明非没让她久等,他客气地说:“过几天你跟朋友或者家长一起去鉴宝大会去看看,会场分免费与收费两场,你可以按个人需求选择。” 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其实挺明显的,姑娘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被婉拒后,马上回了自己坐位,虽有失落,面上表情倒正常,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风度。 陈染戏还没看完,终于等到了石林的电话:“你是说,胡天殊招了?” “对,招了,他爸就是胡克俭,他爸在盛海有几套房子,但他爸不只他一个儿子,他只知道其中一套的位置。” “我们打算派几个人过去探探,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会便衣前往,你要不要去?” 第128章 掌舵人 蹲守 “去, 大概什么时间,我这边快完事了。”这个案子陈染一直在关注,有了进展她当然想参与。 “今天傍晚吧, 车支队先派了几个人过去了。你有时间的话,先回市局,我们开个会讨论下。” 陈染打电话时收着音, 但陈悠挨着她坐, 能听到只言片语。 看她放下手机,陈悠给她拿了杯饮料:“你要走啊?” “嗯,回市局开个会。再等一会儿, 得等那几位叔伯都走了,我才能走。” 今天是给她办的认亲宴,她先于宾客离开当然不合适。 好在她爸和那几位老友都很忙,他们本就不会多呆,这次过来就是要跟陈染见见面,再聊一会儿, 喝点酒, 也就该走了。 梁庭山那一桌挨着陈染, 他们之间距离挺近的。陈染电话响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 不经意间就听到了陈染姐妹俩的对话。 他拿出手机,主动走到陈染身边,跟她说:“留个电话吧,以后你要是来盛海了,我可以给你当个向导。” “好, 以后有事的话可能要麻烦你了。”陈染大大方方把梁庭山手机接过去,按下自己的号码。 梁庭山看她又坐了回去,猜出来她有事要走, 但是不方便。 他便主动走到他爸身边,低声跟他爸说:“爸,你不是还得回部队吗?我开车送你,把你送回去我再去见一个朋友。” 他爸有点纳闷,什么时候他儿子这么积极给他当司机了。 但他就这一个儿子,平时还是挺宠的,儿子主动接送他,他肯定不会拒绝。反正也要走了,早走一点也没什么。 他就跟陈振江说:“老陈,我先走一步,回头让你家丫头上我那儿玩。最近半个月大山休假,他有的是时间。” 梁庭山他爸一站起来,其他人也准备离场,纷纷向陈振江道别。 陈振江知道梁庭山他爸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梁庭山和陈染有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他是看着梁庭山长大的,对这个晚辈也不乏欣赏之意。因为梁庭山目前在飞行大队服役,是王牌飞行员,也是靠着个人能力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在同辈人中,算得上出色。 但这事没有陈染点头,他不会表态。 几个长辈站起来往外走,随他们一起过来的年轻人一一过来跟陈染打招呼,也向陈染要了号码。 “陈染,我们也走了,有时间我带你去玩,吃吃盛海的美食。”跟陈染说话的是那位跳民族舞的女孩。 像陈染这种能干实事干大事的飒爽小姐姐,她完全没有抵抗力,从进入宴会厅开始,她就在向陈凌枫打听陈染的事。 她长得漂亮,身材好,五官明艳。因为外形条件优越,她确实能受到不少优待,但在单位和学校也受到过一些排挤。 有人因为嫉妒甚至还造她的黄谣,这导致她轻易不会跟男性走近,免得又有不好的话传出去。 但她这么做,在一些人眼里竟又成了孤僻不合群的象征。 现在突然遇上陈染这种麻利飒爽、满眼都是案子的女孩,她实在是喜欢。她只恨陈染不常在盛海,不然她都打算跟陈染约饭了。 “好啊,有时间一起去。”陈染笑着答应,也记下了这位大美女的电话号码,随后一脸笑意地送她和其他人离开。 这些人走后,留在宴会厅里的人基本都是陈家亲戚,他们不急着走,陈振江也得陪着这些人喝点。 “爸,市局那边有个重要人证交待了,我得过去开个会。”陈染不能再等了。 陈振江知道陈染最近在跟的案子跟胡家人有关,这个案子她追了很久,有了新的线索当然要赶紧过去。 “你去吧,让你哥送你过去。”陈振江说完,招手把陈凌松叫了过来。 “不用,我开车过去,让我哥在这儿陪着亲戚吧。” “不行,你对盛海不熟,亲戚先让凌枫陪,反正你哥也不愿意跟人说太多话。”陈振江说。 于是,陈凌松再次担任司机,把陈染送到了市局大院外。 在车上,陈凌松几次欲言又止,考虑到陈染接下来还有案子要办,陈凌松打算先不谈肖明非的事。 他有个朋友倒是跟他提过肖明非这个人,所以他早就听说盛海市有个年轻的古董鉴定大师,没想到,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居然是以他妹妹追求者的身份出现的。 看着陈染进入大院,陈凌松调转车头,打算把那位朋友约出来喝喝茶。 “陈染来了?快坐,咱们也刚到,既然你来了,就先开会吧。”车支队客气地请陈染在会议室里坐下。 陈染在上次的抓捕任务中起到了很大作用,盛海市局的人都知道,没人会看轻她,还把她的座位往前挪了挪,让她挨着盛海市局支队几位大队长坐。 她左手边是一位大队长,右手边就是容城市局支队二大队队长石林。 “好了,人到齐了,陈染刚到,对一些情况不熟。李队,你简要说下胡天殊提供的证词情况。” “好,那我就说一下。”陈染左手边那位大队长站了起来,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资料给众人分发下去。 “你们手上是盛海市景樾香湾别墅区平面图,据胡天殊的证词,18号别墅就是他父亲胡克俭的。但别墅房产证上的名字是胡克俭另一个儿子。” “胡天殊并不是他唯一的私生子,据胡天殊反映,他爸至少有三个私生子,他是这些孩子中最不受宠的,平时也不跟胡克俭在一起生活,能见到他爸的机会也很少。” “他只知道这一栋别墅,其他的他也不清楚。但他知道,胡克俭在容城至少还有两处房产。” 陈染先看了下别墅平面图,这个别墅在市区比较繁华的地带,位置不偏。别墅群始建于五年前,每栋别墅样式都不一样,一共28栋,一般都是三层。 因为建于市区繁华地带,别墅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每栋别墅周围都有些花木,但没有大片大片的草坪,别墅周围并没有围墙隔挡。如果从其他别墅观察目标的话,相对来讲还是很便利的。 只不过有些别墅的窗户又窄又长,观察室内情况可能会困难些。 这时,李队又道:“据胡天殊交代,他爸嗜辣,喜嚼槟榔,不喜甜食,无法适应国外的餐饮,所以他爸胡克俭长年在国内居住。” “他三叔胡克家开的是贸易公司,国内国外两头跑,最近几个月胡克家腰疼严重,不愿意接受手术,在接受中医针灸和推拿治疗。这事他只是听了几耳朵,具体去哪治,他不知道。” “对了,他三叔胡克家就是容城长源实业老总李古跃,李古跃是他在外面的化名。他最近几年在外都用这个名字,只有自家人知道他真实姓名。” “他被抓之前,胡克俭两兄弟都在盛海,胡克家好像要开什么大会,胡克俭常年在这边住,因为他喜欢盛海的美食。” “……基本情况就这些,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 李队坐下后,打量着市局刑警支队的人,见众人暂时没人说话,就看向陈染,问她:“你有没有什么问题?” 陈染知道这事需要抓紧时间制定出来一个计划,她就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有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景樾香湾的别墅现在有人住吗?你们打算用什么办法来确定那里是不有人住?” “第二个问题,胡天殊为什么愿意交代这么多,是否有什么隐情?我主要是想了解下,胡天殊所说的情况是否真实。”陈染没有参与审讯,她刚到,也没时间看讯问记录,就挑主要的问了下。 李队笑了下,在与陈染接触这几天,他已看出来,容城市这位女刑警是在用脑子破案。遇到什么情况她都会思索。 “关于第二个问题,我先说一下吧。是这样的,胡克俭确实有好几个私生子,胡天殊只是其中的一个。他对于他父亲是有怨言的,关于这一点,我们抓的那些打手也反映了一些。” “现在胡天殊被抓,能判多久还不好说,但关上几年是肯定的。” “他对胡克俭有怨恨,认为这个爸太偏心,更恨那几个比他得宠的私生子。所以他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坐牢。自己好不了,就要把其他人拉下水。他愿意交待,主要是出于这个原因。” 真实情况是,市局的人从打手那里了解到胡克俭的家庭关系后,特意制定了新的审讯方案,就是要在家庭关系上做文章,离间胡天殊与胡克俭之间的关系。 经过警方不断努力,最终攻破了胡天殊心理防线,得到了这些新的线索。 车支队咳了下,跟陈染说:“关于第一个问题,我们还在调查。派过去的几个人马上抵达景樾香湾,他们到了之后,可以先观察一下。” “另外,我们已派人联系水务和电力系统的人,打算从用水用电这两方面来判断别墅的使用情况。最晚明天上午能得到回复。” 陈染听了,不由得点头,这个方案是可行的。想知道一个别墅是否住人,或者主人回去的勤不勤,查查别墅的用水用电情况,多少都能发现一些端倪。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0节 如果能倒查一段时间的话,甚至可以用曲线图画出别墅里那些人进出的一些情况。 会开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最终决定,派出几组人进入景樾香湾。 刚好这个小区有两栋别墅还空着,暂时无人入住,如果有人查问身份,他们大可以打着买别墅的旗号搪塞过去。 陈染跟石林一组,同组人还有盛海市局四大队李队和他的一个手下。 晚五点五十,几个人上了一辆黑色越野车。上车后,石林递给陈染一份清单,告诉她:“这里是别墅区的住户情况,我们到了之后,先观察下,到时候可能要跟周边别墅户主接触,以便进入他们家里,驾设望远镜蹲守。” “这些都是别墅区里的住户,车支队推荐了几家,这些人还算值得信任,不过有的人家离胡克俭那栋房子不太近,可能也不太理想,你先看一下吧。” 那个小区一共只有28个别墅,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住户,想长时间观察胡家人的进出情况,还是有点麻烦的。 陈染打算先看看18号别墅周边住户的情况。 看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了下来。18号别墅正门斜对面有一栋房子,是13栋,从那栋房子窗口,能看到18号别野的正门。 但车支队推荐的几户人家中,并没有这个户主。 可能车支队也不认识那家人。 “蒋清阳?”陈染记得,今天去认亲宴的中年人中,有个人就姓蒋,第二个字也是“清”,那么,这两个人之间有没有亲戚关系呢? 想到这儿,陈染把手机拿出来,从那些手机号中翻出蒋程的号码,打算先问问她。 两个人不熟,但蒋程在她认亲宴上表演舞蹈后,一直跟她坐一桌,也说了几句话,临走时还特意跟她道别,想来蒋程是愿意跟她联系的。 此时这辆车上还有三个人,陈染拿出电话后,那些人瞧了瞧,但都没打断她。 “蒋程,是我,陈染。”电话接通后,陈染主动报上姓名。 “哇,陈染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时间?”蒋程并未掩饰自己的惊喜,她从陈凌枫那里知道不少跟陈染有关的事,此时陈染在她心里,地位跟她喜欢的明星差不多。 “想问你点事儿?蒋清阳,你认识吗?” “谁?你说蒋清阳啊,我二叔就叫蒋清阳,他跟我爸是亲兄弟,他,他没犯什么事儿吧?”蒋程说完她二叔的名字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陈染的身份可是个警察。 一个警察突然向她打听一个人,她怎么会不担心? 这一担心,难免胡思乱想。 陈染连忙解释:“他没犯事,放心吧。” 听到蒋程释然的呼吸声,陈染又问道:“你二叔在景樾香湾有没有房子?” “有啊,他现在就在那儿住,你问这个是不是有什么事?能跟我说下吗?”蒋程问道。 “我跟市局的人打算去景樾香湾调查点事儿,需要进入别墅,13号别墅是最适合的一栋,你能否帮我牵下线?” 陈染这句话刚说完,蒋程就站了起来,语气兴奋地说:“没问题,你等我信儿,我马上帮你问。” 陈染赶紧叮嘱她:“这件事要对外保密,跟你二叔也说一下。” “好,我记住了。”蒋程挂断电话后,又开始拨打她二叔蒋清阳的电话号码。 石林和李队都在车上,看着陈染挂断电话,石林马上问她:“13号别墅的人你认识?” “不认识,但有个认识的人跟这个户主名字相仿,我试探着问了下,两家刚好是亲戚。现在请他们帮忙协调呢。如果能进入13号别墅 ,会更好地观察18号的情况。” 李队连连点头:“要是户主同意,并能守口如瓶,自然最好不过。” 他们已经做好了连日蹲守的思想准备,在这种别墅区里,除了进入别人家的房子,想要连续蹲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已到景樾香湾门口,陈染也收到了蒋程的回复。 “走吧,蒋程说她二叔同意了。三楼没人住,洗手间和卧室都有,她二叔说我们在三楼待几天都行。” 李队挺高兴地:“这样挺好,我们四个人可以轮班。” 陈染自然没什么意见,关系到胡家人,她打算亲自盯着,除非特别累了。 “先等一会儿吧,蒋程说她马上就到,最多再等五分钟,她要带我们一起过去。”看着石林等人整理工具,陈染又道。 “再等一会儿也无妨,有中间人出面牵线,更方便些。”李队说。 蒋程来得很快,她是开车过来的,她下车后,陈染主动过去跟她打招呼。 但她才走到蒋程面前,就看到两个男青年从蒋程的车上走了下来。 “咦,小古,梁庭山,你们俩怎么也来了?” 蒋程有些无奈,说:“你打电话时,我们仨在一起呢。我跟小古是同学,梁庭山跟小古住得近。他俩非要跟着我过来,像橡皮糖一样,我没办法,只好把他俩带过来了。” “也行,那一起进去吧,但这件事不要对外声张,一会儿你们几个都要签下保密协议。”这两个人的父辈跟陈振江都有多年交情,还是可信的。 来都来了,还能把人轰走不成? “签呗,没问题,但盯梢这种事,我们也想亲眼看看。” 看着这几个人一脸好奇,李队也没办法了。真实的盯梢其实很枯燥的,显然,这几个小年轻不这么想。 或许,他们认为盯梢是很酷的事。 陈染都同意了,这些人也会签保密协议,那就随他们去吧。 有蒋程居中介绍,陈染一行人得以顺利进入景樾香湾13栋。 蒋清阳家里人口不多,子女都在外求学,他妻子外出,家里只有蒋清阳本人和他父亲。 蒋家墙上和墙边有不少画作,客厅一个带有透明玻璃门的柜子里还摆着不少矿石原料。 看到那些颜料,陈染好奇地问蒋清阳:“蒋先生是位画家?” “对,算是画家吧。”蒋清阳说话时,看了下表,好像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啊几位,我刚约了两个人来家里,他们一会儿到。我们在楼下客厅谈事,不会上三楼打扰几位。三楼暂时没人住,几位放心,住多久都行。” “好,那就麻烦蒋先生了。”陈染说完客气话,便和石林等人带着望远镜等工具上了三楼。 他们身后还跟了好奇三人组,正是蒋程、梁庭山和表演魔术的小古。 楼上有一扇窗户,从那里往下看,可以看清楚所有进入18号别墅的人和车。 李队将望远镜架好,随后问陈染:“具体分组怎么安排?” “我和石林一组吧,李队你们俩先休息,晚上咱们换班。” 李队同意了,又告诉陈染:“刚才车支队联系我了,18号用水用电比正常住户要少不少。根据水电使用规律,车支队他们判断,那个别墅每个月都会有人过来。但来人待的时间不会长,平时每隔几天会有人来打扫。” “按规律算,最近两天,除了打扫卫生的,可能不会有人来。但最近电子城出事,说不定会有变化,咱们先盯着。如果到晚上一直没人来,可以考虑派人开锁进去查探下情况。” 陈染点头,走到望远镜前,观察着18号楼的情况 半个小时后,没发现什么异常,那栋楼始终没人出现。 又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一对男女终于出现在和18栋附近。那男人留着光头,个子高大,他们在三楼,看不出准确身高,但能感觉到这个是个高个子,可能有一米八往上。 “快看,那有两个人。”李队手下连觉都不睡了,看着那俩人往周围张望了好几眼,才走到18别墅门前。 “不光是有人,他们还有门钥匙呢,你们看,他们拿着钥匙要去开锁。” 陈染淡淡笑了下,眼神通过望远镜集中楼下女孩身上,因为她感觉这人有点眼熟,她想弄清楚,这个人是不是被盛海市局同行放走的店员。 如果是他,那这两个人就太值得盯了。 第129章 掌舵人 b计划 “他们有钥匙, 不知是自己配的还是房主给的?”石林说。 望远镜只有一个,石林和陈染负责蹲守,此时石林正通过望远镜观察18号别墅门口的情形。 陈染藏身于窗帘后, 通过窗帘缝隙,看到这两个人进门前有向四周观察的行为。 18号别墅的窗户窄而长,整体为欧式风, 跟蒋家这套别墅风格完全不一样。 “进去了, 一点都看不着。”小古和梁庭山等人站在另一个窗口旁边,观察着对面别墅的动静。 “不用着急,他们总会出来的。”石林并不担心。 蒋程经常来这边, 对附近别墅的情况都熟。她提醒陈染和石林:“那栋别墅还有后门呢,万一他们从后门出去,这边是看不到的。” 陈染精力全放在对面,没有心思聊这些,梁庭山见状,告诉蒋程:“其他方向也有人盯着, 没事的。” 蒋程读书时成绩就挺一般的, 跟梁庭山等人比, 她反应没那么快, 听完梁庭山的解释才明白。想到附近还有人在蹲守,她不禁往窗外看了看,想看看别的警察都藏在哪儿。 但陈染还在专心盯着对面,她不敢再出声,免得影响到陈染和石林。 那两个人刚进入18栋, 陈染就通知了车支队等人。 二十分钟后,车支队的电话又进来了:“18栋那边有没有变化,人出来了吗?” “暂时没有出来的迹象。” “刚才看到他们俩在一楼走动, 现在上了二楼,走动得频繁,可能在拿东西。”说话的是陈染。 刚才石林把望远镜让给她,让她观察一会儿。对面别墅的窗户比较窄,但没拉窗帘,偶尔能看到里面的人在来回走动。 有一瞬间,陈染看到那年轻女孩怀里抱着个盒子,材质看上去像是镶嵌了珐琅的乌木盒。 考虑到那栋别墅的真正主人是胡克俭,陈染不免猜想,这两人在此时进入别墅,有可能是为了别墅里的东西而来。 要么是想把东西偷走,要么是受了他人吩咐,趁着警方还没有把那栋房子查封之前,把重要物品送出去。 车支队安静地听着陈染把刚发现的情况说完,才道:“我在附近和别墅区门外都安排了人。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随时把这两个人截住。” “行,等有新的进展,我再通知你。” “另外,这两个人我怀疑与胡克俭兄弟俩关系不一般,如果有必要,等他们出别墅区,可以找机会用合理的理由控制住他们俩。” 车支队秒懂,他们还想把胡克俭钓出来,这种关头,既要多抓一些跟胡克俭有关的人,又不能把胡家兄弟惊了,所以这个理由他们必须得好好想。 “你说得有理,我马上安排人在外布控。如果有必要抓人,我们会安排好。”车支队给出了保证。 陈染没再说话,继续看向楼对面那栋别墅。 想到刚才那男人的身高和脸形,她觉得这个人好像有点熟。但她确认,她以前没见过此人。 那个男人四十余岁,在二十年前,他就应该是二十几岁。 他身高和脸形也吻合,看样子与胡克俭的关系也不浅,那么,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年抢走她的几个人之一呢? 陈染经常跟老刑警泡在一起,也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侦探的思维方式,这时候思维一发散,她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1节 到了现在这个关头,胡克俭他们手上的人手本来就不多了。又涉及到重宝,那他们肯定会派信得过的人过来取东西。 当年那个高个男人如果还在,并且没有跟胡家兄弟闹崩,在这种关头,胡克俭就有可能把他派出来。让他来这边处理别墅里的物品。 他们可能是一起干过坏事的“兄弟”,彼此之间的信任肯定跟其他人有所不同。 当然,作为刑警,陈染要把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考虑到。 也不能排除,这两个人想在胡克俭遇到麻烦、又不便现身的情况下,故意昧下他的财产。 18号暂时没什么变化,陈染示意石林过去看一会儿。她刚把望远镜让给石林,就听到楼下有人开门的声音。 一楼大厅是敞开式的,从二楼和三楼回廊上都能看到大厅里的情况。 听声音,蒋程二叔蒋清阳约的人到了,听脚步声,来的还不是一个人。 听到那边有动静,蒋程第一个来到走廊上,向楼下探出头去。但她知道,警察还在楼上盯梢,这件事不能让她二叔让进来的客人知道,所以她只是偷偷向下看,除了呼吸声,一点声音都没出。 小古和梁庭山也往下看了看,发现这次来了两个男人。 小古家里做生意,他成年后就经常跟家里长辈出席各种商界交流会和宴会,认识的人不少。 他往下一看,竟认出了跟蒋清阳一起进来的那位中年人。那人戴着一副眼镜,身穿西装,他身后还带着个助理,那助理手上拿着一幅古画。 “蒋先生,听说您最近在找齐大师的画作,正好我们老板手上有一幅虾戏图,您水准高,精通书画,您帮忙掌掌眼,看这幅跟您想要的是否一致?” “您要是觉得这画不错,我们老板愿意忍痛割爱。” 蒋清阳确实喜欢这些画,但他对于送上门来的东西总会带着几分警惕,担心有诈。这次也是如此。 “哦,那就先看看吧。不过我听说,你们老板这两年在海外铺的摊子有点大啊,这份格局,佩服佩服。 他这句话其实是在暗示,长源实业老板现金流可能出了问题,不然那么大一个老板,有必要让出齐大师的画作吗? 听到他这番暗示,中年男人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假意附和着:“也还好,我们老板格局确实大,他觉得古董这种东西应该经常流动,让更多的人欣赏才不辜负这些珍宝的价值。” “来来,既然蒋先生对这画有兴趣,那咱们先看看画再说。” 他往旁边瞥了一眼,那助理马上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打开这幅虾戏图。 蒋清阳没说破,走到画案前,低头看向那幅铺开的画作。 齐大师的画模仿的人很多,有些人画出来的作品更是能以假乱真。作为小有名气的画家,蒋清阳就是个高手,所以他对于自己鉴别假画的能力是比较自信的。 从蒋程和小古站的位置是看不清画作的,就算能看清,他们俩对那些古画的兴趣也不太大。 暂时没什么可看的,俩人就蹑手蹑脚地重新返回室内。 “来了几个人?”梁庭山随口问道。 “两个,看样子是要卖画。” 卖画?听到这两个字,陈染抬眼看了下小古。 “大山我跟你说,送画过来的竟然是长源实业高管,大家都叫他康叔的。” “这个人是可以直接向长源老总汇报的,在公司地位高,很多事不用找老总李古跃,找他就行。” 陈染恍然道:“这么说,他在公司的地位相当于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了。” “差不多吧。”小古说。 他又吐嘈道:“看样子长源实业资金链真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让一个高管出来卖画。卖就卖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说什么格局大,古董就该流通起来,让更多的人看到。” 石林本来在盯梢,突然听到长源实业,他赶紧把手上的望远镜递给刚出来的李队,让他盯着点。 “陈染,来的人是长源实业的人,要不要过去看看?就是不知道,这位高管和18栋别墅里的人是否有关系?” 陈染也想到了这一可能:“长源实业跟胡克俭本来就脱不开干系,两拨人前后脚过来,这个时间点挺巧的。” 石林也是这个想法,所以他把盯梢的活交给了李队,自己则要跟陈染谈谈。 “我做了个推测,或许,长源实业的高管来到这里,卖画不是唯一目的。” “从这栋别墅朝北的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18号楼的动向。假如在这里蹲守的警察闯进去把那对男女抓了,那这位长源高管康叔会第一时间知道。” “他也可以由此推断出,警察已经从胡天殊那里取得了口供,并得知了这个别墅归属于胡克俭的事。” “所以,不能排除,今天他们这个举动,是投石问路之举。 梁庭山本来不打算参与讨论的,听到这里,他不禁小声跟小古说:“这么说挺有道理的,康叔选在这个时间过来,或许就是想从这里监视18号楼。” “对对,我觉得也是。” 他们俩都能想清楚的事,陈染怎么会不清楚。 这说明,安排这些事的人挺狡猾的,只要警察在此时现身,就等于向他们承认,警方在审讯过程中知道了不少事。那他们或许就会龟缩起来,以等待下一个适合冒头的机会。 陈染当然不会让他们再次龟缩起来。这次再抓不到人,下次重启此案时,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儿,陈染跟石林说:“我先通知下车支队,18号别墅里的人不是不能抓 ,但要在外边抓,而且这个理由一定要想好,不能让胡家兄弟起疑。” “行,这个电话你来打吧。”石林说完,又道:“刚才我们幸好没有轻举妄动,对手比 我们想象的还要狡猾。” “不过从刚才那个卖画人的身份,我有个想法。”陈染准备给车支队打电话,听到这句话,她看了眼石林,告诉他:“什么想法,你说吧。” “刚才小古也说了,康叔在长源实业地位很高,仅次于老总李古跃。卖个画还要他亲自出马上门来找人,这是不是说明,胡家兄弟俩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多了。” 陈染笑了下,说:“我看确实如此,公司员工不会少,但能得到他们绝对信任的人,肯定很少。” “最近几个月,这个团伙被抓的爪牙没有一百也有七十多了吧?这些人里不乏厉害打手,这种人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齐或者培养好的。” “抓了这么多,就相当于砍掉他们的手臂或触角,让他们在用人时越来越捉襟见肘。” 石林没再往下说,但陈染明白,他这个推测是有用的。 胡家兄弟俩能用的人越少越好,没有可信之人供他们驱使,那有些重要场合他们就不得不亲自出面了。 这样一来,肖明非那套计划的成功率会再度增加。想着五天后鉴宝大赛就要开始,陈染非常期待。 为了避免让楼下的康叔起疑,陈染和石林等人都没下去,也没闹出什么动静。 房间隔音很好,关上门后,楼下听不到他们低声说的话。 陈染走到角落里去给车支队打电话,五六分钟后,陈染回来跟石林说:“车支队已经加派了人手在别墅区外的路上设伏。等18栋里那两个人出来后,车支队会让人设法将他们抓住。” “至于楼下卖画的高管,先不动他。但要派人跟踪他们出小区后会去哪里。” 听到这里,粱庭山已跃跃欲试,巴不得亲自参加一回追逃。 “陈警官,石队,追逃的话,我可以帮忙。我开车技术和体能都很好。” 陈染断然拒绝:“不行,你是飞行员,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不容易,在每个人身上都要投入巨大的资源,我可不敢让你参加这种行动。” 石林知道了梁庭山的身份,他也道:“你借我们一个胆,我们也不敢让你去干警察的活。万一磕着了,我怕你们领导过来找我们算账。” 梁庭山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培养一个飞行员很不容易。 但看着案子就在眼前,却参加不了,这实在是让人感到憋气。 这时蒋程问陈染:“那楼下的人怎么办?要不要跟我二叔说一声?” “可以给你二叔说明白,再请他跟卖画的人说,这幅画他是帮别人买的。想要画的人暂时不在盛海,所以这事儿得给他点时间跟对方沟通。” “如果你二叔足够镇定,还可以让他们暗示康叔,再多准备一些东西,他还有几位朋友想收一些真品。等东西准备好了,大家再约时间见个面。” 蒋清阳一直就住这栋别墅里,那些人轻易应该不会怀疑他那些话的真实性,所以陈染觉得这个建议是可行的。 这么办,可以让那些人背后的力量尽可能地冒出来,方便警方取证抓捕。 陈染这番话说完,李队不禁认真看了她一眼,她办事这么周全,跟她一组真的轻松,几乎像是在被她带飞一样。 石林高兴地说:“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视为b计划,算是对肖专家那一计划的补充。” 众人商量好之后,由蒋程给她二叔发了个信息,通知他接下来怎么说比较合适。 信息末尾还让她二叔镇定,别让人看出端倪。 蒋清阳接到他侄女发过去的信息时,表现得很淡定。他看完那条信息,正打算扣上手机盖,康叔便笑盈盈地问他:“蒋先生,是不是有朋友找你?” “没有没有,就是广告。天天都有广告,动不动就提示你中奖了,但兑奖前得交一笔钱,就是骗人的东西。”蒋清阳挺烦广告骚扰的,说到这件事时,把那股讨厌的劲拿捏得很准。 对于这件事,康叔竟产生了共鸣,他哈哈笑了下,说:“是这么回事,这种广告就是骗人的。” “那这幅画……” “画没问题,不愧是你们老总,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都了不得。”蒋清阳态度不错,看起来对这画挺满意。 “不过嘛……”让康叔心里七上八下地吊了一会儿,他才道:“但你们打听到的事儿不全,我的确要买齐大师的画,但这幅画不是我自己要买,而是一位朋友委托我帮忙买的。” “所以,我自己暂时做不了主,过两天她回来了,我再同她商议下……” 话说到这里时,康叔面色明显变淡。直到蒋清阳提到了要帮其他朋友买古董时,康叔神情才开始好转。 “这个嘛,我也得考虑下,你们具体想买什么,可以列个清单给我看。稍后我就让人朝这个方向找找,有的话,就办个小范围的沙龙,到时大家一起聊聊。” “可以,咱们说定了,稍后再约下时间就行。”蒋清阳说。 说定此事,康叔往窗外瞧了瞧,见始终没什么意外,就起身告辞。 他和保镖走出别墅区,车支队派过去的几组盯梢人选就跟上了他乘坐的那辆车。 康叔带保镖离开别墅后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18栋的门终于开了。 那高个中年男人手边推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能装进去不少东西的那种。他进去时空着手,别说大的行李箱,就连小一点的背包都没带。 那年轻女孩也带着行李箱走出来,她肩上还有个双肩背包,看上去也装得满满当当的。 李队连忙把陈染和石林叫过去:“这两个人出来了,这边留两个人我看就可以。” “我得下去看看情况,配合抓捕。” “石林,小陈,你们俩去一个,留一个如何?” 石林身手也不错,但他亲眼见识过陈染的能力,知道自己跟她比,还差点意思。案子这么重要,派陈染过去会更保险些。 他毫不犹豫地回道:“陈染吧。” 十分钟后,陈染开着自己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出现在马路上。 在车流中,她的眼神紧紧锁定住前方那辆灰色面包车。 “全体注意,车牌号为******的银灰面包车已向长庆路北拐去,就近人员跟上。” 陈染调转方向盘,和另一辆熟人的车默契地出现在面包车后面,向着郊外驶去。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2节 第130章 掌舵人 给点阳光就灿烂 这条路通向城乡结合部, 附近有煤场,经常有拉煤的大卡车从此路过。 这些大卡车吨位重,司机开车又猛, 时间长了,对路面破坏相当严重,导致通向煤场这段路坑坑洼洼的, 十分颠簸。 车支队通过对讲机给抓捕人员做了指示, 要求刑警在控制住那对男女时,要以调查一桩少儿失踪案的名义,对那两个人所携带物品进行搜查。 陈染和李队他们也对好了说辞, 只等着到达郊外人少的地方再动手。 那车距离他们不过五六十米远,她开得不快,因为这一带车不多,不会跟丢。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三岔路口,那辆银灰色面包车开到距离岔路七八米远时,一辆蓝色大卡快速在岔路上左转, 拐上这条路。 那司机拐弯时几乎没有减速, 银灰色面包车往向拐了拐, 打算让两车错开, 但两车相错时,还是发生了刮蹭。 一阵刺耳的刮擦声过后,蓝色卡车猛地停在路边,三个大汉先后从车厢里跳下来,气势汹汹地走向银灰面包车。 “爸, 怎么办?那几个人不好惹。”说话的是那眼下带着些雀斑的女孩,她是高荣的女儿。 高荣很小就开始混社会,不过二十就成了混混头子, 怎么会怕那几个大汉? 按他年轻时的脾气,他肯定会好好教训教训那几个找他麻烦的家伙。 但是这次不一样,这回他身边带了不少要紧的东西,不能让人看。得尽快把东西运走,免得夜长梦多。 所以他现在也不是惹事的时候,万一因为打架被警察抓走了讯问,他没办法解释他那些物品的来源。 所以他下车后,难得主动从裤兜里掏出两盒上好的烟,等那三个大汉过来时,他豪气地道:“出门在外,不小心蹭上了,不是什么大事,先来根烟,有话好好说。” 他体形魁梧,刚下车时,那几个大汉还以为他是什么不好惹的角色呢,没想到这人居然肯放低姿态。 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已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右边那人没什么主意,什么事都听别人的。 但中间那个中等个却觉得高荣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正好他最近手紧,好不容易碰上这种送上门来的软蛋,不让对方出点血那不是亏了吗? 本着有便宜不占就是吃亏的心理,中间的汉子斜睨着高荣递过来的烟,嗤笑道:“别给爷来这个,就说这事你打算怎么办吧?看看,我这车让你给刮的,这么长一道漆都没了,补漆不要钱啊?” “回头咱们领导瞧见了,不知道怎么骂人呢,万一再把我给辞了,你给我开资?” 高荣原以为自己给个台阶,对方或许就能好好说话。 但那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的暴脾气就忍不住了。顺手把烟放回裤兜里,他伸出大掌,抓住那汉子衣领,伸手扭紧。他力气大,稍微用力,那个大汉便感觉到自己喘气都不舒服。 “你说说,你想要多少钱啊?还敢跟你爷爷我叫板?爷爷我当年混的时候,你特么的还满地爬找奶吃呢。”高荣怒道。 大汉被抓得挣不开,他憋红着脸对两个同伙喊:“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不会动手啊?” 陈染的车已开到面包车后,本想追上人后动手抓人的,连计划都做好了。 没想到,他们还没动手,另外有人跟那个中年人扭打到了一起。 石林也在车上看着,还跟陈染讨论着这几个人的战力:“那三个拉煤的就是一身蛮力,打架没什么章法。开面包车那个,打架经验很丰富,专门往要害地方下手,是个狠人。” “不过他以一敌三,坚持不了多久了。” 李队在旁边听着,笑道:“这回咱们不用另外找借口了,群殴这个理由就够了。” 几个人在车里正说着话,这时面包车门开了,一个年轻姑娘突然拉开车门,从后座下来,手上拿着一根钢管,看来是要下去支援。 近距离看到这个女孩,陈染确认,当时他们去电子城附近抓人时,在窝点上面店铺当店员的女孩就是眼前这个人。 石林也认了出来,他还给这个姓高的女孩做过笔录,没问出什么可疑的问题,满24小时就把人放了。 现在看到她手拿钢管,毫不犹豫往一个汉子脑后砸下去,任谁都不会把她当成一个人畜无害的弱女子了。 陈染考虑了下,现在抓人已经没什么难度了,她去不去没什么区别。 那个姓高的女孩又见过她和石林,她就跟李队说:“一会儿抓人由你带人去,我和石林就不下去了。” “最好不要让他们认出我们跟市局有关,可以先把他们送到附近派出所,但要派我们的人过去主持讯问工作。” “至于罪名,暂时还是先定为持械群殴,这样够拘留一段时间的了。” 李队能明白她的意思,现在他们还要想办法麻痹胡家兄弟,如果这两个人突然不见了,胡家人又联系不上他们,难免会多想,以为警方已经盯上他们了。 陈染等人不露面,这些人即使被抓,自己也会认为是因为打架的事被拘留。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样吧,稍后把他们带到派出所,如果有人联系他们,可以让这对男女放出消息,就说是因为打架斗殴的事被抓的,人在派出所,过几天就能放出去。” 陈染点头:“暂时只能这样,能瞒就瞒一下。” “尽量吧,可能还得过三四天收网,别的事稍后再审。”石林也认可陈染的决定。 高荣女儿钢管将要砸到一个汉子头上时,从一辆车上下来几位年轻人。陈染认识,那些人也是负责盯梢的一组人马,但他们没有参与电子城抓捕工作,所以由他们出面,不会引起对方怀疑。 那两伙打架的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战斗力早已大减,这些刑警一出手,不出两分钟,就将这几个人全都铐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蓝色大卡司机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不死心地问道。 “警察,出来抓小偷的,碰上你们打群架,什么都别说了,我们都看到了,跟我们走一趟。” 高荣被反剪双手,终于急了。他原以为后开过来的几辆车上都是普通人,打架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些人看完热闹也就该散了,有什么可怕的? 万万没想到,在车上看戏的居然还有警察,而且还不是一个,是一车! 这些人是不是有点损哪?要抓人也没早点动手,故意在车上看着他们打,都打乱套了他们才下车逮人。 想到这儿,高荣气恼地瞪着那几个刑警,看上去并不愿意配合。 “你看什么看,打架打出本事了?”不知被谁踹了一脚,一位警员顺势将他押到车上。 想到面包车上还有不少好东西,高荣脑子乱转,就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如果警察搜到那些东西,他该怎么解释呢? 时间紧迫,他赶紧回头,朝他女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女儿找借口脱身,再把那些东西都拉走。 女孩猜到了他的意思,光是打架被拘,他们并不是特别在意。但车上的东西是绝对不能让警察看到的,因为这些东西的总价值应该不会少于上千万。 “警察叔叔,没我什么事,我没打架,我,我能不能先走?”女孩说话时,已坐到驾驶位上,随时准备关上车门,把车开走。 警察怎么可能让她走呢,一个人伸手挡住车门,对她说:“你不能走,刚才我们看到你手持钢管准备击向一个人后脑。一旦击中,是有可能致对方重伤甚至死亡的,所以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说到这儿,他不由分说拿出一个束缚带,将那女孩双手缚住,再吩咐另外两个人:“你俩上车,一个负责把面包车开到所里,另一个负责看守这个女嫌疑人。” 两个刑警答应一声,很快将那不断挣扎的女孩拽回车上。 石林把这个消息通知给车支队,再由车支队通过电话或者对讲机通知在周围设伏或者跟踪的人,让他们可以先撤了。 “咱们也跟去看看吧,我倒想知道知道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石林说。 陈染跟他一样,也想看看,于是两个人远远地跟在后面,等李队带人把那几个嫌疑人全都带进派出所办案区后,陈染才跟着石林等人下了车。 陈染戴上手套,石林带着几个刑警把车上堆放的行李箱和背包拎进了证物室。 “先看看这个大的行李箱吧。”石林说着,准备把行李箱打开。 这个行李箱有四位密码锁,开密码锁这种事陈染并不精通,没想到石林用心研究过这种东西,他试了十几分钟,那锁就开了。 “这种锁你都会开啊!”密码锁打开那一刻,陈染真的挺惊讶的。 “还行,研究过,比这复杂的,比如保险箱,也可以试试。”被陈染夸一回,石林又开心又不太好意思。 李队就在旁边,他三十五六了,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 看着石林在陈染面前吹了一番,他心想这个姓石的看着少年老成,看到陈染这么优秀的女孩也难免心思萌动,他这回可真是装了好大一个那啥。 这时石林已经把箱子打开了,拉链拉开一半,陈染便看到了几件瓷器,还有两个大小差不多的木盒。 看样子,这两个人去胡克俭别墅里真是去拿东西了。 箱子完全打开后,看着里面装的六件瓷器,两个木盒,还有一个琉璃器,几个人面上都严肃起来。 对于古董,他们只能说出大概的种类,至于断代以及辨别真伪,基本都做不到。 打开另一个箱子,还有两个背包,看完那些东西,几个人都沉默了。 这件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他们几个说得可不算。 李队当即联系了车支队,挂断电话后,他告诉陈染和石林:“刚联系了车支队,他半个小时内就到。” “车支队的意思是,这次搜到这么多东西,必须得请个专家过来帮忙做鉴定。” “这件事,他需要向相关部门申请,今天可能请不到人。” 石林看了眼陈染,心想要请专家,应该不需要那么麻烦,大概就是陈染一句话的事。 关于陈染和肖明非之间的传闻,他其实也听说过一点。 是真是假他不清楚,他也不愿意多想。现在这件事关系到案子,很重要,他不会因为个人的一点私心拦着肖明非不让他过来。 于是他主动跟陈染说:“鉴宝大赛几天后就开始,我觉得肖教授现在可能在盛海。如果他方便的话,咱们要不要先联系他?” “他在盛海,方不方便我得先问问。”陈染说完,拿出手机走到旁边去给肖明非打电话。 石林在旁边看着她背过去的身影,也琢磨出味儿来了。 陈染和肖明非之间应该是常联系的,很熟。 他垂下眼,没说什么,将视线投到一个执壶上,看着壶肚上的图案。 “肖专家答应了,大概二十分钟能到。”陈染打完电话后,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 “肖专家,就是咱们今天开会时说的肖教授吧,听说他挺难请的,怎么你一说他就同意了?这么晚了还愿意跑一趟?”李队有点纳闷。 “没什么,他在容城市局挂了职,担任顾问一职。我们之前合作过几次,还算熟。” “哦,原来是这样。”李队说完,有个手下过来找他,“队长,高荣什么都不肯认,问他工作,他只承认自己是无业游民。” “关于打架的事,他一直说是被人挑衅,被逼无奈还手。如果对方愿意和解,他愿意赔钱。但他女儿还要去跟人相亲,他们不能在里边关太久。” 李队明白了,高荣这是想花钱平事儿,尽快离开派出所了。 可是这些人身上有那么多疑点还没解开,哪儿能把人放走? “先让法医给那些人验伤,够刑事了就不是赔钱就行的事,让他们等着,就说要走流程。” 说完这些,李队问石林和陈染:“你们俩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有,如果有人给他打电话,让他开免提回答。可以让他实话实说,让他说因为车辆刮蹭的事被抓到派出所关着呢,得等到伤情鉴定结果出来再往下走。”石林说。 陈染摆了摆手:“我没别的意见,就按石队说的办。” “高荣的指纹取了吧,拿过来给我看看,稍后让人跑下库,看看这个人有没有犯过事?具体身份是什么?”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3节 指纹很快拿到陈染面前,负责跑库的一位民警也来了,还带来了跑库失败的结果。因为库里没有他的指纹。 陈染看了看表,正想着肖明非该到了,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在派出所外边,你先下来,我给你带了点东西。”肖明非车子停在派出所大院外的马路上,他白天陪着几位长辈喝了些酒,不胜酒力,还在微醺状态。 如果不是陈染找他,他今天晚上是准备早点睡的。 陈染听着他声音跟平时有点不同,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跟李队交待一声,陈染独自从派出所办案区走了出来。 肖明非那辆车停在路边,还打着双闪,陈染到的时候,一个脸生的青年从驾驶位上下来,跟陈染打了个招呼:“陈警官,我把明非送到了,我先走了啊。” 陈染猜测这个人是肖明非朋友,她客气地目送他离开,再低头向车里看去,但肖明非坐在后座,一只胳膊倚在椅背上,直直地看着她上了车。 肖明非脸颊比平时要红,身上有一丝淡淡的酒气,可能还有点醉意。 她上车后,肖明非又挪了挪,身体向这边倚过来,两人胳膊都快碰上了。 “是不是酒量不太好,白天喝多了吧?”陈染扶了他一把,想让他坐正一点。 “嗯,酒量不太好,快醒了,刚才是朋友送我过来的。” “别扶我,我就想这么坐。”肖明非说完,居然又往她这边靠了靠,留给她的空间越来越狭小。 陈染感觉他意识还是很清醒的,现在这样,怕是借酒给自己壮胆呢。 她并不说破,抬手在肖明非唇上轻轻抹了下,说:“嘴唇没有以前干了,挺润的。” 肖明非的脸本就红,被陈染碰了下嘴唇,血气上涌,呼吸都重了。 以前陈染说过一回,说他嘴唇有点干。为此,他特意买了润唇膏,想起来就往唇上涂一涂,让嘴唇变软。这样以后陈染允许他亲她的时候,就不会刮到她了。 陈染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逗一逗就红着脸躲开了。 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趁她不注意,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随即将脸贴在她颈边来回蹭,低声说:“今天喝酒了,有味。让我靠一会儿吧,作梦都想。” 说话时,他顺手伸出胳膊,搂住了陈染的腰。 他很早就想这样做了,想了很久都没敢动手。 他知道,最近陈染身边的男妖精越来越多,不乏各行各业的精英,他心里其实挺忐忑的。 因为他清楚,有些人,一旦转身或远离,就再也不见。 他很担心哪天醒来,就有人通知他,陈染跟哪个男人订婚了。 只有将陈染抱在怀里,才能让他忐忑的心情安定一些。 陈染头一次被人亲,事出突然,她心里也有点乱。 想着一会儿车支队等人还要来,她稳住心情,拍了拍肖明非的背:“你先起来,一会儿车支队他们都到,让人看到了不好。” “那下次见还得这样,你答应了我就起来。”肖明非竟然使出了耍赖的招术。陈染不答应他就不动。 “行,我答应你,赶紧起来。”陈染已经做好准备,他要是再耍赖,就揍他几下。 肖明非终于起来了,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还问陈染:“我嘴唇软不软?” “不知道,太快了,我没感觉出来。”陈染绷住脸,她怕她给他点好脸色,他又该闹了。 “那下回你感受下,有需要改进的我一定改。”肖明非知道自己要是再说下去,陈染会恼。说完这句,他便退回到了原位。 陈染无语地瞪了他一眼,甚至有点想不起来刚认识时那位高冷专家是什么样子了。 谁也没想到,两个人熟了之后,一旦敞开心扉,他会这么缠人。 肖明非这时酒已醒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准备下车进派出所。 肖明非正色道:“一会儿我先看看,如果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娄家或其他几个世家所有,我觉得警方可以和他们进一步接触下。” “这几个家族因为当年的事,都痛恨胡家兄弟。尤其是娄家,他们关注胡家的事长达三年,知道的情况不会少,有些事可能警方也不知道。” “为了保证咱们的计划成功,双方如果能深入沟通下会更好。” “对,我觉得可以。”陈染说。 “不过咱们得先去看看那批古董,当年那份清单我还有,带着呢。”陈染说罢,从包里拿出之前她爸打印出来的清单。 第131章 掌舵人 剥床以足 “肖专家, 东西都在这儿,你来帮忙做鉴定。”车支队说。 他带人过来时,陈染和肖明非刚进派出所。等人都齐了, 派出所的人已在石林指挥下,将高荣父女从别墅里带出来的古董全都铺在会议桌上。 桌上铺着绒布,各种品类的古董都被放到绒布上, 以免出现刮擦痕迹。 形状最为奇怪的是一件汉代博山炉, 作为早期的一种香炉,炉身上方是用青铜制成的,呈山脉形状, 只是中间有很多孔洞。 这种香炉内部可以放入香草,点燃后,升腾的烟雾会从炉内向上沿着那些孔洞扩散,看起来就好像仙山里飘出的仙气。 肖明非戴上手套,拿起博山炉看了看,微微点头:“汉代真品无疑, 品相不错。”至于这件香炉是哪家的, 他暂时没说。 紧挨着博山炉的, 是一件青色琮式瓶, 瓶身呈四棱柱,上方如圆井,中间是空的。四个侧面上都有卦象符号,每个侧面有四卦,合计16卦, 分别为乾坤震兑等等。 对于这个琮式瓶,肖明非好像挺感兴趣,认真把玩了一会儿, 点了点头,说:“这东西不错,清仿宋的八卦琮式瓶,是官窑器,其价值相比于上一件博山炉只高不低。” 听着他一件一件的解说下去,车支队与石林等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次收获实在是太大了,远超预期,这个结果足以证明,他们撒出大量人手在胡克俭别墅附近布防是对的。 要是没有这个安排,这些古董就被那对父女偷偷运走了! “把两个箱子打开一下。”看完单件瓷器和青铜器,肖明非让民警把两个木箱全部打开。 两个木箱长宽高基本一致,大概都是40*30*30厘米。 民警小心打开第一个箱子,众人都探头向箱子里看去。 肖明非的眼神也落在上面,视线瞄过去那一瞬间,肖明非面色就沉了下来。 这个箱子上层堆的都是各种小件物品,有一排金元宝、一堆银锭、数件金簪、一套玛瑙杯,还有几枚金代官员印纽,那几个印纽都很小,看着不起眼,被随意地塞在箱子角落里。 肖明非越看越生气,脸上如挂了一层冰。室内的刑警看着他越来越沉的脸色,连呼吸都放轻了,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专家在生气,而且是越来越生气。 陈染一瞧就知道,肖明非职业病又犯了。 这事真不能怪他生气,这里面每一件器物都是历史长河中的珍品,在远古年代不知曾被哪些人认真保存或者把玩着。 此时却被那对父女像收纳平常物品一样堆挤在一起 ,哪个做收藏的人看了会不痛心? 车支队连忙把身后两位刑警叫过去:“你俩过去,帮肖专家把箱子里的物品一样样清出来。” 两位年轻刑警赶紧过去,肖明非每拿出一件,他们俩便在旁边将那些物品一样样摆好。 陈染跟在肖明非身边,他鉴定一件,陈染就在收缴物品清单上写下该物品的名称以及其他特征,包括形状、颜色、断代以及市场估价等等。 肖明非有官方认可的身份,他给出的估价可以直接作为办案依据使用。警方以后处理这个案件时,就不用另外找物价局定价了。 一个小时左右,所有物品的鉴定工作基本结束。肖明非看了眼陈染手中的收缴物品清单,从上到下又看了一遍,又跟陈染在车上拿出来的清单对照了一下,说:“这次一共收缴41件藏品,有18件为盛海市70年代中后期被胡家老大偷走的那一批。” “这五件,包括汉代博山炉,八卦琮式瓶,当年都是娄家的藏品,他们家里有照片。” 可能有些藏品也是娄家或其他世家所拥有的,但他们没有拿出老照片或者其他有力证据,就没办法证实了,像这种肖明非都没有划出来。 车支队点了点头,向肖明非道谢。 陈染刚才向他转告了肖明非的提醒,所以他也知道,因为和胡家结了仇,娄家这几年一直在调查胡家。 娄家在盛海市的发展比胡家不差什么,所以,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用心调查的话,他们会查出不少跟胡家有关的事。 之前车支队与娄家人谈话时,娄家人一直有保留。可能是对于警方的办案力度有疑虑,他们暂时不想交底吧。 现在案子已办到这个程度,又收缴了一些娄家当年的藏品,足以证明警方这次是想彻底解决这件事。这个时候再找娄家人面谈,或许会取得一个不错的成果。 为了更好的办好这个大案,尽量不出现大的纰露,车支队决定请娄家人过来一趟。 于是他跟肖明非说:“肖专家,我打算现在就联系娄家人,这个时间,会不会太打扰他们了?” 距离鉴宝大赛没几天了,他们需要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尽可能多掌握一些线索,所以他们等不起。 只不过这时天确实有点晚了,车支队与娄家打交道次数不多,不确定他们是否愿意合作。 “可以,打个电话试试。”肖明抬头看了车支队一眼,给了肯定答复。 众人等候的时候,陈染无事可做,临时给胡克俭算了一卦。 胡家的事,她追了很久,她有预感,这个案子在最近几天内就会有个结果。 看她背过身去丢着几个铜钱,盛海市同行只当她在玩。肖明非和石林却都知道,她看似随意,其实是有目的的。 陈染丢了几把,随后漫不经心地把铜钱收到兜里。 趁人不注意,石林轻轻碰了下陈染衣袖,小声问道:“算了什么?” “山地剥,剥卦,其初六爻爻辞为剥床以足,蔑,贞吉。”陈染低声回答。 石林:…… 他对这些没什么特别研究,只知道简单的乾坤坎离,至于陈染所说的爻辞,他确实不懂,听了就相当于没听。 肖明非站的位置离他们不远,不经意就听到了。 剥床以足,字面上的意思是床体从床脚开始腐烂脱落。也意味着灭亡,逃不过凶险的结果,所以,陈染这一卦应该是给胡克俭算的。 半小时后,娄家两个人赶到了派出所。 来的人是一对父子,为首的中年人是现在娄家当家人娄珏,陪同他前来的是他儿子。 简单问好后,车支队把人让进会议室,这时其他古董已被收好,只留下五件藏品。 那些藏品都在桌面上放着,看到那些东西时,娄珏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波动。 “娄先生,这些东西你是否觉得眼熟?”车支队客气地道。 “何止是眼熟,简直是太熟了,我小时候没少拿出来玩。几十年了,没想到我还有见到这些东西的一天。” 娄珏神情激动,颤着手指在那件博山炉上轻轻抚摸了下。 “爸,你血压高,小心点。”他儿子提醒他。 “没事,我高兴。”娄珏指着那件博山炉对他儿子说:“小时候我淘气,经常偷偷往这个香炉里丢小石头、玻璃球,为了这事,你爷爷没少打我,说我暴殄天物……”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4节 “还有这个琮式瓶,我们小时候都是用来投壶玩。当年跟我一起玩的,还有你二叔、三叔、四叔和赵叔。可惜你赵叔前几年没了。” 说到这儿,他摆了摆手,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向车支队说了声抱歉,然后道:“不好意思,人上了岁数,就爱回忆当年的事。” “没事,这些物品伴随娄先生长大,看到它们,就会想起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其实我也一样,有时候也会追忆往事,难免的。”车支队客气地道。 娄珏看得差不多了,肖明非适时转移了话题:“娄先生,这次车支队请你过来,是想集合所有人的力量,集思广益,一起将胡家兄弟的案子破了。” “目前警方已掌握了不少线索,也做出了相应的布局。从这次收缴的物品可以看出,警方对此事的态度是认真的。” “车支队请你来,也是想跟你做下交流。目的就一个,尽可能一次将这个案件办妥,少留遗憾。” 以前车支队找过娄家人,娄珏自然知道车支队想要什么。 他点了点头,“可以,胡家的事,我确实知道点。” “我家有个分公司,专做安保业务,招了不少保安保洁。为了调查胡家的情况,我这几年往胡克俭公司里塞进去十几个人。另外,我还派了些财务以及业务人员过去,让他们应聘进入胡家公司工作。” “几年下来,我对胡克俭名下几个公司以及分公司的情况还算了解。” 室内一片静寂,陈染与肖明非对视一眼,他俩跟其他人想法差不多。 保安保洁的位置似乎不紧要,但他们几乎能出入大楼内所有房间,没事再听公司里的人聊天,几年下来肯定能知道不少事。 至于财务和业务人员,是可以接触到公司很多机密内容的。 娄家做的布局如果说是为了复仇,还说得过去。但若是其他公司知道此事,知道娄家为了对付对手,竟会往对家暗插钉子,那谁家都会警惕的。 所以这事挺敏感,若非必要,不管是娄珏还是其他人,都不会轻易对外人说起的。 车支队搓了搓下巴,对娄家这些做法没有做了什么评判,点头表示在听,随后说:“这样的话,娄先生的确能知道很多外人所不知的事。” 娄珏却有点遗憾:“其实我还想往胡克俭家里塞人的,但他家不用新人,即使缺人,也是由熟人推荐可靠的,塞人没成功。” 车支队沉默了下,心想你塞人还塞上瘾了?三十六计你用了几计啊? 娄珏多少能猜到车支队的想法,但他不会点破,他也了解车支队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看了下表,快十点了,他当即说道:“关于胡克俭公司的情况,稍后我会让人整理出一份文件。整理好了你们可以拿过去用。” “那我代我们本案所有办案人员谢谢娄先生,相信有了您提供的证据,这个案件一定会办得更顺利。” 娄珏摆了摆手,“这不算什么,我听说胡克俭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被通缉,他本人在通缉令发出之前就已隐藏了行踪,不知去了哪里。” “他人在哪儿我也不清楚,但有两件事我知道,我猜你们可能还不知道。” 他这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车支队客气地道:“愿闻其详。” “第一件是关于胡克俭本人的,胡克俭得癌症了。具体什么癌不清楚,但应该是晚期,活不了太久了。” 啊这?! 众人惊讶地你看我我看你,关于这件事,在场的人还真没听到过风声。 看来,这位娄先生手里真的有料。第一件事就这么劲爆,接下来他要说的恐怕也不简单。 陈染却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她看来,胡克俭这人做事挺疯狂的,容城市那边抓案子抓得那么紧,他还敢派出去一拨一拨人在容城兴风作浪,顶风作案。 如果他平时就是这种作风的话,那他在得知自己患了晚期癌症,并且命不久矣的情况下,会不会更疯? 同时,他的胆子也会更大,说不定还想在生命终点前玩个心跳。这样一来,几天后的鉴宝大赛现场他真的可能会去。 “娄先生,这个情况很重要,还有什么,请继续说。”车支队说,他期望娄珏能一次性把他知道的重要消息都说了来。 这起案子,办案警方人数虽多,介入的时间却比较短,在不足一个月的情况里,在有些方面了解得可能真不如娄珏透彻。 娄珏不负众望,接着说道:“另外一件事,跟他二儿子胡天赐有关。” “胡克俭一共有四个儿子,大儿子随原配去了国外,与国内再无关联。二儿子就是胡天赐,他也是几个儿子中最有能力的,胡克俭一直视其为左膀右臂,公司很多业务都是胡天赐在管。” “至于另外两个儿子,跟胡天赐一样,都算私生子,那俩都没什么本事,一个滚去国外成天吃喝玩乐当二世祖,另一个叫胡天殊的在国内也是混日子。” 胡克俭有四个儿子的情况,车支队和陈染他们也都知道。老三胡天殊已经被抓,他自己也交待过,他没能力,排行又在中间,是几个儿子中最不受待见的,长年见不到他爸。 “胡天赐不仅掌管公司多项业务,近两年还会去境外赌场,每次去都会输钱,少则数千万,多则以亿计。这个我想不用我细说,你们懂的吧?”娄珏问道。 车支队等人自然是懂的,像胡天赐这种人,去赌场并不一定是真的为了赌钱,应该是为了向境外转移资产。 车支队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他感觉娄珏话还没说完,就没有插嘴。 娄珏果然还有话要说:“胡克俭公司事发,他本人被通缉之后,胡天赐也藏了起来,但我手下有人在一个货站看到他两回,那个货站负责往港口拉货,有些货运到轮船上,届时会被运往其他国家。” “可惜这个人很机灵,我的人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知道他去过那儿。” “我能提供的就这么多了,如果有细节问题需要补充,可以打我儿子电话。”娄珏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显出疲态。 他脸色发红,看着心脏确实不太好,车支队不好让他继续在这儿待下去,就道:“娄先生,非常感谢,您提供的消息很重要,稍后我会向领导反映您的情况。” “今天实在太晚了,再待下去会影响您休息。我先让人送您回家,如果有什么事,咱们再联系。” “不用,我儿子陪我就行,车上还有保镖,不妨事。”娄珏表示婉拒,随后在儿子陪同下,离开了派出所。 送走娄家父子,车支队长嘘一口气,对石林和陈染等人说:“现在有了新的情况,我们之前的安排可能要做下调整了。” “我现在打算回市局召集人手开个会,石队,你和陈警官是什么看法?” 石林瞧了眼陈染,示意她来表个态。 陈染果断说:“我当然也要跟去开个会,这个案子办了这么久,走了九十步,还差十步,这时候不能放松。” 石林也道:“我没意见,大家一起去吧。要不要派个人送肖专家先回家?” 肖明非不是警察,接下来要商量的主要是布控计划,跟他关系不大,不需要他参会。 陈染本打算自己先送肖明非回家,但肖明非知道,她是这个案件的主要侦破人员之一,开会不能迟到。 他就让车支队派了一名刑警送他回了家,并没有麻烦陈染。 晚十一点的盛海市局灯火通明,偌大的会议室里坐的满满当当,连靠墙的两排椅子都坐满了。 先介绍了高荣父女从别墅里取走藏品的情况,又通报了娄珏提供的新线索,车支队提出了一个问题:“鉴于我们之前对于胡克俭的了解,大家分析一下,三天后的鉴宝大赛,胡克俭本人到场的概率如何?大不大?” 对于这个问题,以前有些人认为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胡克俭地位高,又在被通缉的状态下,以他的身份,未必会为了几件古董跑出来冒险。 但现在情况变了,他手下能用的人越来越少,而且他又患了晚期癌症,命不久矣。在这种情况下,像他这样胆子本就奇大的人,来大会现场的可能性就会大增。 人都要死了,这时候能让他在乎的事肯定不多。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就有好几个人发言,不少人都觉得胡克俭可能会亲自参会。 车支队看向一直没发言的陈染和石林,他先看了眼陈染,“陈警官,你之前就认为胡克俭会去现场,所以我不再问你这个问题。我是想问问,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存在其他变数?” 石林这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胡克俭既然什么都不在乎了,去会场在警方鼻子底下晃悠就是一件可能性极大的事,在他这里已经不需要再讨论。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胡克俭在不久的将来会死,很多事他都不会在乎了,那他会不会有后手? 像他这种人,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冒失地跑去现场。 以他对胡克俭性格方面的分析,这个人对普通人很冷漠,也不在乎他人的生命。电子城那么多年轻女孩,他说关就关,一关就几年,还打死了几个,像这种人,是没什么人性可言的。 那么,他的后手又会是什么呢? 假如他被人发现了,他会坐以待毙吗?不会的,他若是逃不掉,很可能会拉上几个垫背的,甚至许多垫背的。 这么一想,思路就打开了…… 石林默不作声,这时陈染也道:“很可能存在变数,他随身可能会携带防御以及攻击性武器,所以针对这种可能,要设置相应的检查和预防办法,不能让人把武器带入体育场内。” 石林听了频频点头,陈染这番话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石队,你也说几句。”对于陈染的发言,车支队给予了肯定,接着点了石林的名。 石林没有推辞,放下手上的笔记,抬头说道:“胡克俭三儿子胡天殊之前交待过,他父亲不喜甜食,爱吃辣,喜嚼槟榔。关于嚼槟榔这一点,我想大家可以关注下。主要关注上瘾者的面容特征。” “这东西容易上瘾,食用时间长了,脸型会变,口腔也会出现各种问题。胡天殊提过,他父亲脸型也有一点变化,相对于早年照片,要略方一点。至于口腔溃疡情况,如果闭嘴的话,可能看不出来。” “我想,胡克俭如果来的话,他可能会化妆,留胡须、戴假发、改变肤色这些都是可能采用的手段。我这次提到脸型的问题,就是想让大家尽早找到此人。” 会议室里不少人在记着笔记,他们把陈染和石林提到的重点都记到了笔记上。 关于胡克俭的事又谈了一会,车支队点了两个刑警的名:“你们两个,先去德兴货站附近调查,注意隐藏身份。明早我会让人替班,如果有机会拿到货站来往之人的指纹,可以提取下。” 在场的人都知道,胡天赐和胡天殊兄弟俩有几分相似,但胡天赐要胖一些。凭这一点,如果胡天赐真去了货站,他们很有可能会把人认出来。 这两位刑警赶去货站,陈染则开车回了盛海市的家。 家里人都在客厅等着她,看她回来,舒静雅赶紧让她去洗个热水澡。 回到卧室时,已过了半夜,考虑到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比较大,陈染便拨通了梁潮生的电话,打算第一时间把这些消息向他做下汇报。 梁潮生果然没睡,陈染电话刚打过去,他就接了。 “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吧?”梁潮生问。 “还好,有几个新情况,得跟梁队说一下。” 听陈染介绍完最新进展,梁潮生感慨地道:“案子办到现在,真不容易。我这几天把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感觉很多关口都不好过。在这里面,你起到了很大作用,要不然,这个案子到不了现在这一步。” “刚开始谁都想不了那么多,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摸到了这里。对了,听说咱们市局这两天会派人过来,他们大概什么时候会来?”陈染说。 她出来几天,就有点想她自己队里那几个人了。 她跟他们合作久了,办起事来特别顺手。不比盛海市这边,除了石林,大家都不熟。 “明天一早云队会带人过去,我们河西分局去的人最多,你们组那几个得力人手都会去,特警那边也会拨几个人。” “你用惯的那几个,这次都去。” 第132章 掌舵人 收网 德兴货站从早六点开始就不断有车辆进出, 快到九点半时,一个身穿蓝色工装外套的中年男人从门口的平房里走了出来。 他嘴边叼着根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另一只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后又向四周眺望, 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陈染坐在马路对面的车里, 路边停靠着好几辆或新或旧的车,她把车停在这个位置并不突兀。 车内贴着膜,货站里的人即使出来也看不到车里有没有人。 杨信刚也在车上, 他和郭威是头一天下午过来的。 到了盛海之后,他们第一时间跟陈染汇合,先了解了案件进展,又去看了陈染和盛海市同行抓到的那些人。 至于案卷,他们当然也要先看一看,熟悉一下, 这样他们在接下来的办案过程中才会有的放矢。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5节 忙完这些, 又睡了五个小时, 第二天大清早, 哥俩就跟着陈染到了货站,开始轮班盯人。 “九点半了,进去十五个人,没看到与胡天赐外形相仿的。”杨信刚一直在统计进出货站的人。 “也许能等到,也许等不到, 继续盯着吧。”陈染说。 近两天胡天赐也被下了通缉令,他不会公开露面,来不来也是未知数。现在通讯方便, 他有什么事,大可以通过电话联系他留在这边的人手。 他之所以会被下达通缉令,跟娄珏提供的资料有关。那些资料已被送到市局刑警支队,经侦支队也派人过来协助。 经过一昼夜的检查和整理,最终警方已有了足够证据,证明胡克俭儿子胡天赐就是公司走私的核心成员之一。 有了充足证据,车支队等人便把胡天赐的资料发到市内各辖区,也包括负责海岸线安全的分局和派出所。 无论是谁看到他的行踪,都得第一时间上报。 “不知道港口那边怎么样了,能查到人吗?”杨信刚问道。 港口形式复杂,船里物资繁多,想在偌大的港口里找出来一个人,并不轻松。 “我也在等消息,应该没那么快,需要时间。”陈染说话时,把望远镜递给了郭威。 郭威眼神落在货站门口的中年人身上,听杨信刚提到搜查的事,他随口回道:“不是说带了两条警犬吗?警犬都闻过胡天赐的衣物,胡天赐没去那儿就算了,要是去了,很有可能会被搜出来。” “听说这个搜查行动打的是查毒的旗号。胡天赐要是真去了,一旦碰上警察,说不定顺手就把他给抓了。” 陈染总觉得以胡天赐的警惕性,想抓到他恐怕没那么顺利。 她拿起相机,朝车窗外拍了张照片,说:“能当场抓到人当然最好,如果他察觉了,可能会改变计划,不再走水路。” 陈染也知道,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万一他改换了路线,再找他也不容易。但他们不可能放着港口不查,一旦查了,就有可能会被对方察觉,这是难以两全的事。 “是这个理。”郭威应了一声,眼神无意中落在那中年男人裤腰带上。他仔细看了两眼,接着又举起望远镜,看向那汉子的腕表。 这回就连陈染都在好奇,郭威到底在看什么。那个汉子的动作不算异常,他看上去很像是在办公室里坐时间长了,出来站一会儿抽根烟放松一下。 但郭威不是一惊一乍的人,他既然盯得那么认真,说不定发现了什么问题。 陈染和杨信刚都没吱声,片刻后,郭威把望远镜递给陈染:“你看看这个人,他的腰带我感觉像真皮,跟咱们容城长升百货专柜里的货一样,我见过,2300多一条。” “还有他手腕上那只表,应该是外国货,得上万。” 陈染听了,第一时间通过望远镜看向郭威说的表和皮带。 看了片刻,陈染回头说:“这个我真没看出来,现在仿版很多,你这么肯定吗?” “我感觉是正品,要说肯定,也不太敢,毕竟没摸着,离得还有点远。”郭威也有点不确定了。 杨信刚却道:“听说最近彭律师老来找你出去,你俩还去逛过好几回街,这些东西都是她教你的吧?” 陈染:…… 她才离开容城几天,郭威和彭律师之间居然有这么大的进展吗? 郭威看样子想要去堵杨信刚的嘴,他徒劳地解释了一下:“逛街是事实,不过彭律师说,我是做刑警的,应该学会认认各种奢侈品,认多了对办案也有帮助,我这才跟她去的。” 杨信刚无语地点着他说:“你就解释吧,解释就是掩饰。” “你自己是警察,你摸着你心口问问自己,刚才你那些话是不是有点假啊?” 郭威脸色微胀,没再辩解。 他和彭律师之间的事,他还没有确定。他们家在婚姻方面都是很保守的,没到确定那一刻,他不愿意对外公开。免得哪天分开了,对双方都不好。 陈染听着他俩斗嘴,眼神并未离开那个中年男人。 既然郭威这么说,那这个人身上戴的东西说不定真是值钱的真品。 那种奢侈品,普通上班族,比如货站司机、业务员和出纳一般是买不起的, “你俩先别说话了,他接电话了。”望远镜还在陈染手上,看到那中年汉子开始接电话,她立刻用望远镜对准中年男人的嘴。 她读唇能力越来越强,她相信,只要那中年男人跟人打电话,她很有可能会猜到他在说什么。 郭威连忙看向那个男人,刚才他认出男人身上戴的皮带和腕表时,就觉得这个男人身份可疑。 此人要真是在货站正常上班,仅凭他那些工资,他怎么可能买得起那种奢侈品? 如果说真有人在货站里替胡天赐办事,那此人说不定就是这个中年男子。 “什么,你不上船了?出什么事了……啊,我知道了,那货怎么办……行,我知道我知道,这边你放心。”中年男人说话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听电话另一端的人讲话。 等他挂断电话,陈染第一时间将她刚才通过读唇翻译出来的内容传达给车支队以及容城市河东区的云队等人。 此时,云队和车支队都在盛海市局会议室里,他们在针对前一天确定好的安保和抓捕方案进行计论,以避免出现纰露。 收到陈染递过来的消息,云队一时有点不敢相信,半个月前他还见过陈染,那时候他可没听说陈染还会读唇。 这个本事看似不起眼,在盯梢时用处可就太大了。 隔得远,听不到对方说话,但如果会读唇,就能知道目标人物说了什么。 至于车支队,他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陈染有这种本事了。 他这时候再次生起了挖人的心思,甚至考虑着,等这个案子结束了,要不要跟陈染亲生父母打好关系,再想法子把她调到盛海? “这么说,胡天赐可能改变了计划,不走水路出海了?”一位刑警问道。 “如果给此人打电话的就是胡天赐本人,应该是这样。” 车支队说完,又道:“这个消息很重要,当然,港口那边该查还是要查下去,顺便整顿下,也可以敲打敲打某些人。” “车支队,既然货站那边有胡天赐的眼线,那咱们要不要派个人过去,近距离跟那些人接触 一下。”云队问道。 “这事儿我考虑过了,人我也找好了,货站那边招搬运工,我找了两个人过去应聘,中午就会过去。”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探听胡天赐接下来的去向。如果他真的不走水路,那他要怎么走?” “还有一件事,那些货应该是藏在胡家别墅里的古董,他们可能要通过水路运出去一批,这次查得这么严,这个计划大概变了。” 众人也想到了这些问题,不过物品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胡天赐本人,或者查到他的行踪。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再过一昼夜,鉴宝大赛就要开始。这次负责盯梢的不是陈染,她在市局待了几个小时,到下午四点时,又去了一趟盛海市局附近的招待所。 容城市局本来准备在这两天派车过来,把获救的十几名容城女孩接走。但有几个女孩心理出了问题,极为怕生。在没有陈染陪同的情况下,她们有点不敢返回容城。 陈染明白,她们是怕回去之后遭受到异样的眼光,受到家人或者亲朋的排斥,所以没有勇气回去。 有她陪着,这些人多少能安心一些。 但现在抓捕行动随时都会开始,她暂时不可能离开盛海,至少还要待几天。所以她这次过来,就是跟那些容城市的女孩商量,如果有人愿意早点回家跟家人团聚,由家人或者刑警队送回去都可以。 不着急的,就再等她几天,到时候她们一起回容城。 这些女孩被关久了,都如同惊弓之鸟,听说可以跟她一起回去,除了两个有家人来接的,其他人都愿意跟陈染一同返回容城。 陈染走出招待所时,已到傍晚时分。她无意中回头往招待所楼上那一排房间望了一眼,竟看到有两个女孩仍站在窗口,看向她的方向。 杨信刚也看到了,他小声说:“咱们市局跟那些家属都做了沟通,大多数家庭都正常,有的人表态,把姑娘接回来后会搬走,搬到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但有两家做人不太地道,没那么在乎孩子,不太想把自家姑娘接回去。” 陈染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人,“这次行动结束之后,等回去了看看情况再说。她们都已成年,就算家人不愿意接纳她们,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回去时你帮忙盯着点。听说到时候会有记者采访,拍照时绝对不能让他们拍到这些女孩的脸。” 这件事对于陈染来说,是道线,是绝对不可以越过的。 两个正讨论着这件事,云队就给陈染打了个电话:“货站那边有了新消息,查清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份,此人叫庞大为,半年前来的货站。他在货站不怎么干活,但是货站里很多人都听他的。他有个车,车牌号你记一下。” “庞大为明天应该上班,但后天他不会去货站,他跟其他人交接工作时,我们派过去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 “至于胡天赐,暂时还没查到他的消息。” “不过我们从娄先生那里收到一个线索,可能有用。据说胡天赐跟胡克俭父子关系很好,胡天赐曾劝说他父亲去国外生活治病,但胡克俭坚决不同意,死也要死在这个地方。” 陈染听了,产生了一个想法,“云队,你说,胡克俭要是采取什么冒险行为的话,胡天赐会放任他在这儿出现危险不管吗?” “可能不会。”云队和盛海市局的车支队等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 陈染挂断电话,回头跟杨信刚说:“明天大赛开始,咱们不光要盯着胡克俭兄弟,还得注意一下,胡天赐会不会到现场?” “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注意一下总没错。” 杨信刚神色一正,知道这件事的轻重。 如果这次把胡家能力最强的下一代放跑了,他哪天再来个东山再起,肯定又是个大麻烦,还不知道会制造多少混乱。 想当年胡家老大被毙,因为没证据,老二老三活了下来,都没受到牵连。这导致这两兄弟有缓过来的机会,并开始慢慢发育成庞然大物,这才造成现在这么多的案子。 胡天赐跟在他父亲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他可能就是他爸的一个翻版。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想明白这些,杨信刚决定,见到许振和其他人后,他一定要把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跟这些人说清楚,让他们知道胡天赐的重要性。 假设这一对父子一起出逃,在只能抓一个人的情况下,如果让杨信刚来选,他肯定要抓胡天赐。 毕竟,胡克俭已经患癌了,命不久矣。如果时运不济,他们这次抓不到此人,那老天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把他给收了。 可胡天赐还年轻呢,有大把的时间好活。 次日清晨,鉴宝大赛正式开始。 经过几天的宣传,许多市民都听说了这个消息,所以开赛第一天早六点,盛海市体育馆外的广场上就站满了赶过来免费做鉴定的百姓。 有的人四处走动,见着人就询问对方手上拿的是什么东西。但更多的人要谨慎些,他们把带来的东西包得严严实实的,不随便给人看。 “大家注意,大家注意,为了防范个别犯罪分子携带易燃易爆物品进入场馆,对市民们的安全造成威胁,本次大赛在入场前会进行严格的安检,请大家理解并配合……” 市民们扎堆时,有好几个身穿保安服的青壮年男子出现在广场。两个人手持喇叭,在广场两侧不停地宣讲进场后的注意事项,提醒他们注意防范小偷,还要配合安检。 杨信刚手上拿着电喇叭,一边宣讲,一边留意着广场上的所有人。 “同志,这都快七点了,到底几点开始啊?”有个人看到杨信刚,顺手拉住他袖子问道。 “耐心再等一个半小时,八点半正式开始。”杨信刚说完,还好心提醒这人注意下台阶。 此人却有些不满,对杨信刚说:“问你怎么不好好说呢,这两句就打发我了?” 杨信刚哪有闲心跟这种人掰扯,他还得找人呢。广场上差不多有一千人,他哪有时间说那些没用的话。 他顺手指了下广场周边竖着的告示牌,说:“关于具体的时间安排,那上面都有。”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那人嘀咕了两句,看上去还有点不满。 看他还要啰嗦,旁边有一位四十左右的中年妇女怼道:“牌子上写的清清楚楚,你还问。没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吗?那么大的字不认识?” “谁不认识字啊,你骂谁呢?”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6节 “我可没骂你,一会找专家鉴定都是免费的,不花你一毛钱,你自己愿意在这儿等那就等着,没人请你,你怎么还等出优越感来了?” “在这儿摆上帝谱摆给谁看呢?真是莫名其妙。又不赚你钱,还指望人家为你一个人精心服务,天还没黑呢就做上梦了?”中年妇女的话引来周围人大笑。 那人被人嘲了一通,他人少力薄,不敢惹众怒,这才闭了嘴。 大赛在八点半正式开始,陈染身着便衣,一直在人群中游走,不认识她的人,根本看不出她的身份,只当她跟其他市民一样,都是来请专家做鉴定的。 大赛开始后,通向场馆的三道门被保安打开,人群一股脑地挤向入口,保安赶紧上前安排市民排队入场。 陈染在一个安检口处安静地观察着所有进入场馆的人,检查每个进场的人至少要几十秒,所以她在这个入口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所有入场人群。 如果胡克俭是从这个入口进入场馆的,那她应该不会错过这个人。 上午平静无波地过去了,陈染在安检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意外,事后她在场馆内部也没什么发现。 中午吃饭时,郭威给陈染夹了个鸡腿,说:“头儿,你最近都瘦了,来补一补。” 杨信刚则道:“跟咱们之前预计的差不多,胡克俭可能在观望,上午咱们又查得严,确实没发现有这么个人。” “免费场明天下午三点结束,他要是来的话,下午就有可能过来。因为明天来多少人这个不好说,万一人少了他可能更容易暴露。” 陈染点头,指着桌子上的菜,跟他们说:“吃饱点,免得饿了干活都没劲。” 下午场开始后,安检明显变松,这个变化其实是车支队等人商量过后特意安排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胡克俭放松警惕,趁着这个机会混水摸鱼进去。 陈染仍站在离安检线不远的地方,她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不时举起来向场内的市民进行拍照。有些人以为她是记者,几乎没人反对她的举动。 她身姿笔挺,即使穿着便装,气质也很突出。 陈振江下午也来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几个朋友家里也有些东西,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也想拿过来请专家给看看。 “老陈,该进去了,还站这儿干什么呢?”提醒他的人是梁庭山的父亲。 “你们先进去,我再看看。”陈振江对古董并不热衷,也没什么藏品。他这次是陪着朋友过来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亲眼看到陈染工作时的样子。 “行,那你看吧,不就是想看你女儿吗?” 梁庭山父亲这番话让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陈染,原来那个飒爽干练不怯场的女孩就是陈振江女儿! 陈染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就抬头往陈振江的方向看过去。 陈振江怕陈染身份暴露,想跟女儿打个招呼,也把这个念头按了下去。 陈染其实没在看他,她现在精力都放在抓人上。 “下午场未曾安检的人仅剩四分之一左右,所有工作人员注意,打起精神,注意接下来的状况。” 陈染看向那些排队的人,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二号门。那里的安检还在进行中,未接受安检的人还有二十五六人。 如果这次再找不到人,那接下来的希望就明显变小了。 “走,去那边看看。”陈染说。 第133章 掌舵人 束手就擒 盛海市体育馆内人流如织, 来参加鉴宝的市民分成八排慢慢往前挪。 在上午的鉴定中,肖明非一直没有发现胡家老大偷走的那批藏品,不过他不急, 因为上午安检严格,那伙人可能在观望中。 到了下午,表面上安检松懈下来, 他觉得, 那些人如果想趁机出掉那批古董,极有可能会从现在开始派人过来。 下午鉴定会刚开始,他就不时在几个鉴定区之间巡逻。 才巡逻了一个来回, 肖明非就看到了一个人手上拿的白玉雕像。他离得远,看不清楚细节。但能看出来,那应该是一座吕洞宾立像。 像其他吕洞宾像一样,这座吕洞宾雕像也背着剑,其身侧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双面鬼侍。 立像整体极为温润,如同涂了层奶油, 有点像德化白瓷。在细节方面处理得极为生动, 衣物自然垂坠, 发丝自然, 就连立像后背挂着的草帽都栩栩如生。 他记得,盛海市有个世家就曾经拥有这样一尊吕洞宾立像。其形制与那个男人手上拿的一般无二,肖明非是看到过照片的。 持有吕洞宾立像的男人身高约一米七,身形壮硕,仔细看起来, 他的表情跟在场的其他市民是有点区别的。 正常持宝人都期望专家能鉴定得快一点,好早点轮到自己,一般不会像他一样, 不时小心地向周围张望一下。 在那人前面还有两个市民在排队,肖明非不动声色地站着,为了避免对方察觉自己的意图,肖明非把视线投到桌面那件藏品上。 持宝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他穿着朴素,带来的这件东西倒是挺特别,肖明非一看就知道,面前那件32开的彩色图册内有乾坤。 这份图册是有封面的,封面材质是淡青色织花锦缎,封面上题着一行字:巫山云雨图。 这明显就是古代春宫图,此时二号鉴定区的鉴定师已将那本画册展开,露出六幅图画,都是由各色寿山石拼出来的彩图,图片皆出自于《西厢记》片断,分别为游寺惊艳,道场邂逅等等。 看到这些都还正常,但鉴定师很快找到了框上的活楣,拆开之后,就露出了里面的六张暗图。 暗图上的人物都是张生和崔莺莺,画的是他们在各种场所恣肆欢爱的交欢场景。每张暗图的背景都不一样,有的在石畔,有的是林荫,还有拔步床、有垂帘帐,以及庭院亭堂。由此可见,古人所谓的保守只是相对而言。 肖明非无意中瞥见了,又面无表情地将视线挪开,看向其他鉴定区。 眼前那位鉴定师将画册合上,交给持宝人,笑呵呵地说:“明清春宫图册一般都是手绘的,你这幅不同,是用各色寿山石拼装而成,而且还有明图暗图之分,很难得。这些图片的精美程度也罕见,应该是古代大户人家用的。” “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想出的话我这边给你开个鉴定书,体育馆南边有几家古董店和拍卖行的接待处,你可以过去问问。” 听到春宫图几个字,周围的人全都竖起了耳朵。个子矮的,还踮起了脚,挤挤挨挨地朝这边看过来。 老大爷高兴地呲着牙,客气地说:“那赶情好,大师,麻烦您给我开个鉴定书,回头我去问问。” 那位鉴定师也难得见到这种特别的春宫图,他情绪不错,痛快开了鉴定书,还给持宝人指了下方向。 肖明非注意到,众人小声议论这幅图册时,那个手持吕洞宾立像的男人也在笑着往这边看。本来他还挺警惕的,这时已放松许多。 “大师,麻烦您看看我的,这是我家里老人用过的咸菜罐,我出生时就有。据我爷爷说,我家祖上以前也是当官的,传下来不少好东西……”下一个持宝人亲眼看到这边出了真东西,心情激动,梦想着自己手上的东西也是件珍贵宝物。 鉴定师笑了下,静静地看着持宝人在那儿讲故事,完全不为所动。 这一行讲故事的人太多了,这个人讲得毫无新意。 “不好意思,这件东西,我觉得就是市面上常见的陶罐,质地挺粗糙的。如果你觉得我瞧得不对,可以再找别人看看。”鉴定师看了几眼,就将那陶罐放下了。 持宝人脸色当下就不好了,他想反驳,这时有个保安走过来瞧了他一眼,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闹事。 那人讪讪离开,手持吕洞宾立像的男人终于走过来,他先把那件立像放下,接着又打开手上的木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雕件。 距离那么近,肖明非再观察那件吕洞宾立像,便确认,那东西确实是盛海市当年丢失的藏品,属于张家所有。 至于放在盒子里的雕件,肖明非只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个鹤顶红雕。是用热带雨林特有的盔犀鸟头骨雕成的。 明清两代,常用这种鸟的头骨做成带板、带扣、鼻烟壶等物,乾隆造办处就记载过鹤枯红纽子这种物什。可见,在曹雪芹生活的年代,鹤顶红雕并不罕见。 现在盔犀鸟已濒临灭绝,流传至今的少量鹤顶红实物自然变得越来越珍稀。 所以,这个持宝人带来的鹤顶红雕个头虽比那件吕洞宾立像要小一大半,其价值却更高。 二号鉴定师是识货的,看出来这个人带来的东西不一般。 但他没有急于给出意见,先默默观察了下持宝人,发现此人长得孔武有力,那张脸却饱经风霜,他不确定这两件宝物的来源是否正当。 “我看看。”肖明非不动声色把那件鹤顶红雕拿了起来,观察完几个侧面,还特意往底座上看了眼。 他在底座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用刀雕出来的三个细纹,那细纹是娄家人做出的记号,不会破坏整体美感,不注意的话也看不到。但他们自家人只要看到这件宝物,就知道这件物品原本是他们家的。 看完后,肖明非朝着二号鉴定师点了点头,说:“东西不错,给开鉴定书吧。” 听到他这句话,那汉子喜出望外,但肖明非过于年轻,他也不知道肖明非说的是不是真的。 令他惊讶的是,二号鉴定师竟听进去了,客气地跟他说:“肖专家都认可了,那我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先给持宝人出具了两份鉴定书,紧接着又解释了几句。 在这个环节,别的持宝人一般都会认真去听,但这个人却有点心不在焉,拿到了鉴定书,他心思就不在这个地方了。 他笑着把两件藏品收好,便头也不回地去了体育馆南侧。 肖明非早已给旁边的保安发出了暗号,这人前脚才走,后边就有人悄悄跟了过去。 此时,陈染已将二号入口处那一排人全都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与胡克俭相似的人。 为了确定她没有漏看,她又对几个中年人仔细观察了一番,还是没有。 抬头往广场边缘墙下瞧了一眼,许振和两个战友就站在那边。他们同样穿着保安服,枪藏在外套里边,随时待命。 许振一直注意着陈染这边的动向,看到陈染往他那边瞧,他摸了摸腰间手枪,冲着陈染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暗示他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行动。 看着人群逐渐往里挪,还没有胡克俭身影,陈染并没有着急。 她刚接到车支队的通知,货站的庞大为已开车离开,负责盯梢的刑警还在跟踪此人,他很快就会到达体育场。 庞大为与胡天赐之间十有八/九有关系,他此时赶到体育场,很难让人相信他单纯就是为了请专家免费鉴宝。 他能来,这就代表那个团伙已经开始了行动,事情才刚刚开始。 就是在这个时候,陈染接到了肖明非的电话。 “发现了那批失窃古董,一个是吕洞宾白玉立像,一件是鹤顶红雕,这两件藏品是由同一个持宝人带来的,此人年龄三十五至四十之间,可能是胡克俭派来的人。” “该持宝人拿到鉴定书后,就去了体育馆南侧,两件藏品他都要卖出去,还在谈价。” 电话接通后,肖明非马上将这个消息告诉陈染。 陈染点了点头,“看来,他们终于要开始行动了,你这个钓鱼计划开始生效了。” 陈染挂断电话时,其他相关人员也通过对讲机收到了这一消息。 杨信刚也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开胃菜都端上来了,主菜应该不会远了吧? 广场上不断有新的市民从各个方向赶过来,有的人只能请半天假,有的人知道的消息比较晚,活动都开始半天了,他们才通过各种渠道知道这件事,所以来得也迟。 更为夸张的是,盛海周边几个县市居然也有人利用各种交通工具赶了过来。有一伙人更是包了一辆大客,一大早从邻市赶过来的。 这些人不断进入广场,几个入口一直没断人。 “庞大为到了,他的车就停在体育场停车场上,离广场很近。”盯梢的刑警又传来了一个新消息。 陈染没看到庞大为在哪,广场上的人走来走去,熙熙攘攘的,那个人如此刻意隐藏身形,想在短时间内把他从人群中找出来,还真没那么快。 就在这时,有一个身形伛偻的男人进入了陈染的视线。他上身穿一件褐色的棉茄克,衣服前襟闪着油光,也不知多久没洗了。 跟衣服相称的,是许久没洗的油头。不仅油,还乱,呈花白色。没看清他的脸,倒先看到了他低垂的头顶。 “老人家,就你一个人?家属没来吗?”杨信刚看他脚步虚浮,似乎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有点担心,怕他一个小心会把自己绊倒。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7节 “啊…没事,不用他们陪,我自己来就行。”老人看了杨信刚一眼,那眼神淡淡的,他特意扯出来一丝笑意,但这笑在杨信刚看来,实在是假得很。 杨信刚怔了下,同时也看清了老人的脸。 这个人说是老人也能沾上边,看脸的话,也就五十多岁。 他的脸明显浮肿,脸色也不正常,青中带黑,黑中又带红。有医学常识的人能凭他这张脸判断出来,他身上多个脏器都出了问题。 陈染的视线与他的眼神在半空中相撞,随后她扭过头,摆弄着脖子上挂的相机,这一连串动作都很随意。 她的手却背到身后,转了几个方向,朝着好几组人发出了目标人物到场的信号。 收到信号那一瞬间,许振第一时间就想冲过来。 但他离这边有十几米远,在他出动之前,盛海市的几位刑警已经将那老人围在中间。 所以他没动,陈染也没动。 这几个人中,有两人身穿警服,另外两人穿的是保安服。 整个广场上穿警服的不过五六人,更多的人穿的都是保安服,以此来隐藏身份,好让胡克俭父子放松警惕。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老人面带惊恐地喊出声,同时他一只手已伸进兜里。 陈振江在不远处看了已经有一会儿,他那几个朋友知道他跟女儿失散二十年,舍不得进场。他们今天难得休息,也不急着进去,就一直在旁边陪着。 他们都能看出来,广场上那些保安并不是真正的保安,都是由警察假扮的。陈染也穿着便衣,这么多警察一直在广场上守着,肯定是有任务在身。 而且这个任务还不会简单,所以他们在看到那个老人被警察拦住时,第一时间意识到,那个看似疾病缠身的老人怕是个犯罪分子。 这时那老人还在挣扎,一位刑警淡淡地掏出一张照片,说:“是同一个人,胡克俭,等你好久了。” 听到这个名字时,老人身体明显停顿下来,眼神里的震惊一闪而过。 他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放在兜里的手抓住一件东西就准备掏出来。 但那几个警察早有准备,车支队三令五申过,一旦认出胡克俭,一定要第一时间控制住他的身体,包括手脚。 不管他要往外掏什么,不让他掏出来就对了。 这几个人执行得很好,一个人抓住胡克俭手腕,另一个人已伸入衣兜,将胡克俭手上的玻璃瓶扯了下来。 有人负责压制住胡克俭身体,另有人火速对胡克俭全身上下进行搜查。 陈染没过来,这次抓捕有点顺了,她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她在几米开外站着,并没有因为抓到胡克俭,就放松了警惕。 胡克俭左手死死地抓住那个瓶子,看上去,那个瓶子对他来说很重要。 郭威和杨信刚都穿着保安制服,杨信刚将胡克俭手指一一掰开,最终顺利将瓶子从胡克俭手里夺了下来。 这时候,任谁都知道,这瓶子里的东西不是普通物品。 结合他们在行动前的猜测,郭威看着那瓶子,说:“里边装着液体,有毒吧?” 岂止是有毒,毒性可能还很大!几位刑警在心里暗暗吐槽。 左手上的东西被抢走,胡克俭右手拿的一个包也被两位刑警拿到一边,准备开始进行检查。 胡克俭如同困兽一样挣扎,但他病势较重,根本没有力气,挣扎的动作在这些警察看来,完全没有半点威胁。 他最大的威胁在他携带的物品上,只要这种威胁解除,谁还会怕他? 广场上的市民有点乱,原本在排队入场的人在自发地往远处退,生怕跑得晚了受到波及。 陈染正在观察周围的情形,就在这时,她听到胡克俭狞笑着说:“算你们走运,抓到我了。” “可惜,你们抓到我也没用,白费功夫。反正该走的人也走了,随你们便。”胡克俭情知自己失算了,也知道想靠他个人逃跑,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干脆放出狠话,打算在临死之前,给警察添点堵。 车支队从隐身处赶了过来,他伸手托起胡克俭那张脸,跟同来的云队说:“是他,他就是胡克俭。” 随后他又跟胡克俭说:“什么该走的人也走了,谁啊?你不会是说你儿子胡天赐吧,放心,他走不了。” “呵……”胡克俭发出轻蔑的笑,明量不信。 这时陈染走过去,说:“你以为胡天赐走水路跑了是吗?” 胡克俭猛地转头,看向陈染。 他应该是在回想,那女孩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怎么知道胡天赐会从水路离开盛海? 难道说警方已知道了胡天赐的动向?这,这怎么可能,不是都安排好了? 胡克俭的脸上终于出现失落的表情,这种表情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实在是难得一见,若不是受到巨大打击,他何至于如此。 郭威心知陈染刚才那句话最戳心窝子,把嚣张不可一世的胡克俭问得哑口无言,内心也开始七上八下地不安起来。 云队也很兴奋,等了这么久,终于顺利抓到这个大祸害,梁潮生和容城市局的人要是听说了,不会激动得想放鞭炮吧? “吱吜~~”变故突起,一辆轿车突然从广场与马路边缘相接的台阶处冲了上来,一直未减速,直直冲向胡克俭所在的方向。 杨信刚下意识拉着胡克俭后退,他和另外几位警察急速后退了好几步,有的人一时没站稳,甚至跌倒在地。 车子速度很猛,一路横推地开过来,撞倒了两名市民。那两个人之所以没死,还是因为警察反应较快,且早有防范,及时把他们拉到一边。撞死倒是没有,撞出了鲜血倒是真的。 现场乱成一团,不少人在四散奔逃。陈振江站得离那辆车稍远,不会有什么事。 车子窗玻璃被人摇了下来,陈染认出了开车的人,也认出了那辆车的车牌号。 车子是庞大为的,开车的也是他本人。现在看来,他今天这么做,应该是受了胡天赐指使,打算在胡克俭有事时冲上去救人。 既然庞大为受胡天赐之命来了,那胡天赐本人不会来吗? 想到这儿,陈染往东南方向看了看。 不出所料,又一辆黑色轿车冲上了广场。有庞大为给他打头阵,吸引了广场上的绝大部分武力及人力,那车冲的很顺利,不过几秒,就把车开到胡克俭旁边。 此时还有两个警察架着胡克俭胳膊,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和车。 车子一个急停,发出刺耳的锐鸣声。那车开到距离胡克俭仅有四米时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副驾上的人手上居然还有枪。 下车后,他冷着脸便朝着一个刑警开枪,出于本能,那刑警躲了下。 “叭!叭叭!”枪手连开三枪,一枪命中左侧刑警肩膀,另一枪险险擦着另一位刑警的头皮过去。 趁着那个刑警打激灵躲避的时候,一个戴棒球帽的男青年也拿出一把枪,冲到胡克俭面前时,他一弯腰,就把胡克俭捞了过去,随后想把胡克俭塞到车上。 他动作很快,等不远处追击庞大为汽车的干警反应过来时,那男青年已将胡克俭塞到车上,并准备关上驾驶室的车门。 陈染刚才就想对着胡天赐动手,无奈他们两个人之间隔了七八个人,她飞刀根本没办法施展。 若是让胡天赐上了车,再驾车逃走,以后再想抓到他,难度势必会成倍增加。 布局这么久,陈染绝对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 于是她一个旱地拔葱,众人甚至都没看清她怎么发力的,一眨眼,就看到她出现在庞大为那辆车的后备箱盖上。 啊这…… 远处的市民们睁大眼张着嘴,看着突然闯入众人视野中的年轻女孩,竟有点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陈振江:…… 他们的反应远不及陈染动作快,转眼间,陈染已跳到车顶,顺手抽出久未再现的短匕,凌空一甩,那匕首夹着风声,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沿着车门的缝隙,直直刺中胡天赐腋下。 那辆车的车门都要关上了,胡天赐一只脚也已踩中油门,准备把车开走。 陈染刺中他腋下那一刻,他突然脱力,手从方向盘上垂落下来,身体更是往方向盘上一拍,差点疼得昏死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许振也射中了副驾驶位上那个枪手。 “快,把那几个人抓住,别让他们逃了。” “轮胎,把轮胎先打爆!”车支队说完,也掏出手枪,向庞大为车后轮击去。 第134章 掌舵人 他要见你 刑警补位很快, 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将那两辆车围住。 庞大为的车轮已被打爆,他本人也被两名刑警从车里拖出来, 并戴上了手铐。 与胡天赐同行的枪手被许振用枪击中手臂,剧痛突然袭来,他手中那把枪虽未掉落, 却没了举枪回击的力气。 他这边反应稍慢, 就被扑上来的杨信刚等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胡天赐,终于见面了, 等你很久了。”车支队拉开车门,他手下的刑警把面容扭曲的胡天赐从驾驶位上拉了下来。 那把匕首仍插在他腋下,本来就很痛,被人抻拉之时,那股痛感顿时加倍袭来,胡天赐几乎要晕死过去。 云队上前把他头上的棒球帽扯下来, 露出一张长脸, 那长相与被捕的胡天殊如出一辙, 只是要胖一些。 看清那张脸, 车支队松了一口气,总算成功抓到了胡家父子。 这次行动,作为现场总指挥,他承担了巨大的责任。 但凡有市民发生意外,受到流弹波及或被迫成为人质, 他这个支队长可能就干不下去了。 只是考虑到,这是个诱捕胡克俭的大好机会,他这才冒险把这个担子扛了起来。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他们设置了好几道检查关口,第一道关在几个入口处,那里有人负责安检。 市民经过安检后,并不能直接进入体育场,还需要经过弯弯曲曲的铁栅栏,绕了好几圈才能进馆。 在这些铁栅栏边缘,有不少人守着,观察着迎面而来的一个个持宝人。 还有几组人守在场馆那两扇玻璃门附近,就是为了防止前两道关口会有遗漏,让胡家人潜入场馆。 他们的计划就是要在广场上把人控制住。这样做虽然还是有风险,但埋伏的人多,可以将风险尽量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看着胡克俭和胡天赐全都被戴上手铐,有位刑警过于激动,忍不住挥了下手臂,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车支队和云队以及他石林等人互相对视一番,随后他主动伸了手,跟石林重重地握了握,又去握云队的手。 “抓到了,我们终于把胡家父子全部抓捕归案。”作为盛海市局支队长,很少有什么事能让车支队如此激动。 但今天这个案子牵连太大,在他二十年的从警生涯中,也属于罕见的一种。 能一举抓获父子二人,就算他现在就退下去,这件事也会是他从警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时陈染已从庞大为的车上跳了下来,她跳下时如同飘落于地的叶子,落地声音甚轻。 有个年轻人揉了揉眼睛,用胳膊肘撞向身边的同伴:“我刚才没眼花吧,你看到了吗?就她,她她她……”年轻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8节 “看到了,我看到了,你没眼花。她这样,‘唰’地一下,甩出一把匕首,一举制服暴徒!” “我真后悔,怎么没把照相机带来呢!”同伴懊恼地直拍大腿,脑子里还在自动播放着陈染刚才跳上车顶甩飞刀的画面。 市民们经历了惊惧和震惊几种情绪,一时半会都平静不下来。 “原来这些保安都是警察,一下子蹦出来那么多人,我瞧着这是早有准备啊,你说他们抓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还用问,肯定是犯了大罪的,要不然能在这儿埋伏这么多人吗?” “你俩这都猜不着啊,前几天电子城那片出的事没听说吗?幕后老板听说一直没抓到,备不住就是刚才抓的那几个。”有少数市民将自己听说的情况串起来,竟让他们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这时云队拍了拍车支队,“这次首功当属陈染,这一点车支队您不否认吧?” 作为容城的带队领导,云队绝不会忘了为陈染争取。 “哈哈,那当然是她,放心,这个功劳没人会跟她争,也没人敢跟她争。”对于陈染,车支队喜欢得不行。 从年龄上看,陈染跟他女儿差不多大,是可以当个晚辈一样疼的。看能力,她却远超普通刑警,就连市局那些大队长都比不上她,真是让人又喜欢又佩服。 这时陈染和郭威等人站在一起,杨信刚也在旁边。 杨信刚实在是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居然一个熊抱,抱了抱陈染,还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都高了几分:“头儿,你太厉害了!” 突然被他又抱又拍,陈染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连着咳了两声。 郭威见状,伸臂将杨信刚扯开:“一边去,别乱抱。” 杨信刚也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他讪讪地放开手,不曾想,他这边刚松手,郭威也一把揽住陈染,还学着杨信刚的样子往陈染背后拍了拍。 陈染刚咳完,这回有了准备,郭威刚有动作,陈染便提前将两臂交叉,放在胸前,等郭威拍完后,瞪了他一眼,郭威这才讪笑着松开手。 许振和他那几位战友此时也很自然地汇聚在陈染这边,他不好意思像杨信刚和郭威那样抱,只敢抬手在陈染肩膀上拍了拍,眼里盛满笑意。 陈染看到是他,也笑了下:“刚才开枪击中枪手的人是你吧?” “是我,很荣幸,我们又合作了一次。”许振抿着唇点了下头。 看他这高兴的劲,跟他同来的几位战友心里醋得不行。 每次许振跟陈染一起执行任务都会立功。这次也不例外,又立一次大功,真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不过他们心里也明白,许振能立功,并非侥幸。 因为他们站的位置很接近,在几个人中,许振反应最快,准头也极好,一枪就击中那枪手持枪的手臂,使得枪手失去了继续行凶的能力。 这种反应和准头,都跟他平时刻苦训练脱不开干系。 所以他们羡慕归羡慕,心里倒是看得开,只能说机会到来的时候,准备充分的人更容易把握得住。 至于陈染,那就不用再说了,谁都知道她的能力。 有位刑警由衷地向陈染竖起大拇指,呲着大牙笑着说:“陈警官真棒!” 这时车支队和石林等人已挤入这个小圈子,车支队率先跟陈染说:“上次行动天黑,没能亲眼目睹你的飞刀绝技,这回终于看见了,真不错,你这手功夫真是绝了。” “来来,大家都为我们有勇有谋的小陈警官鼓个掌!”车支队的话很有感染力,周围的警察都在为陈染鼓掌。 关于胡家父子的案子,前后两次行动,陈染都发挥了中流砥柱般的作用,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是运气好。连续发生两次,就不会再有人认为陈染能立下这些功劳是侥幸了。 这些人几乎都慕强,谁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解决大事,这些人就服谁。 所以他们鼓掌时都带了十足的诚意,掌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在陈染制止下停了下来。 看着陈染被人围在中间,陈振江激动得不时抹下满是湿意的眼睛,刚才力挽狂澜的就是他女儿,是他陈振江的女儿。 有这样的女儿,他这辈子真的圆满了,没有一丝遗憾。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他那几位战友也目睹了完整的过程,也看到陈染站在刑警中间,那么多队长支队长都围着她说话,由此可见,陈振江这个女儿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同为行伍之人,他们最清楚不过,能让这么多警察由衷折服的,能力一定不俗,人品也不会差。 “振江,你可真走运,孩子这么争气,真是让人羡慕。”梁庭山他爸真这么想。 “你抽空再帮我问问你家小染的意思,愿不愿意跟我家大山接触接触?大山这孩子也不错,不会委屈了你家小染。”梁庭山他爸实在舍不得放弃陈染这么优秀的女孩,所以他打算再争取一下。 就算放低姿态也值得,好的人和东西都是要抢的,手快有手慢无。 旁边一位战友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也不说破。 他家主要是没儿子,要是有,他也会争取。 “老梁,我家情况你知道的,丫头的事我真做不了主,上次认亲宴,我也算为你家大山争取机会了。能不能行,靠他自己吧。”陈振江还没有昏了头,不会大包大揽地替陈染答应什么事情。 “你不反对就成。”梁庭山他爸想好了,回家后他再跟儿子说下,让自家孩子主动一些,成不成都得试试。 “呜哇呜哇”,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几分钟后,有三辆救护车先后到达广场。 “快把我们这位受伤的同志送到医院。”看到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车支队拍了拍陈染肩膀,随后走过去,指挥着手下把那位受了枪伤的刑警小心抬到担架上。 “警察同志,这个匕首……”一位医生走到胡天赐旁边,看向他腋下的匕首。 那匕首没入半截,薄刃正插在肋骨缝隙之间。这个准头,如果说是从远处甩进去的,他委实难以相信。 听到他这个问题,陈染走过去,当着医护人员的面,把胡天赐腋下的匕首拔了下来。 几位医护人员满脸敬畏地瞧着她,刚看到她走过来时,他们都以为这小姑娘是普通的工作人员。 谁敢想,拔刀的人居然是她。 她拔下匕首后,竟掏出一条手帕,慢条斯理地把匕首上沾的血擦干净,随后矮身半蹲,裤脚一掀,匕首就消失了。 医护人员们目瞪口呆,盯着陈染好一番打量,都快忘了他们这次过来的目的了。 “愣着干什么?止血啊!”一位刑警看着血从胡天赐腋下刀口处往外流,在旁边催促道。 几位医护人员都回过神来,赶紧动手包扎。 胡天赐本来都疼得晕过去了,陈染拔刀那一刻,他又醒了。 不用问,就是疼醒的。 他咬紧牙关,闷哼一声,肌肉过于紧张,脖子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头脑格外清醒,此时他也知道了,给他重击的不是别人,居然是眼前这个女的。 他恨得都快把嘴唇咬破了,死盯着陈染说:“我记住你了。” “放心,我也记住你了!”对于他威胁的眼神,陈染并不惧怕。 新仇旧恨,如今可以一起清算,今天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好日子。 所以她面上露出笑意,问出了一个问题:“胡天赐,你不是要从港口跑路吗?能不能说说你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胡天赐气得冷哼一声,心想还不是条子在港口查得太严,连续几天挨条船严查,还带上了警犬,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他根本就不敢把货按原计划送到约定好的船上,更不敢按原先说好的一样从水路出国。 现在被人当众问出这个问题,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怕被人来个瓮中捉鳖。 他心里其实很困惑,为什么这些警察会在此埋伏,好像他们提前知道了他的打算一样,这些警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心中惊惧,但他绝不会在警察面前露怯。所以他扭过头去,并没有回答的意思。 陈染看他不像刚才那样气焰嚣张,这才示意医护将他抬走。 有刑警跟着救护车一起离开了现场,等到达医院后,那些人都会留在院里负责看守。 看着救护车离开现场,陈染这才有时间去找陈振江。 她早就发现她爸了,只是刚才情况特殊,她不能当众跟她爸打交道,甚至不敢流露出他们两个人认识的真相,就怕胡克俭等人会起疑。 现在危机解除,陈染就走到陈振江面前,带着歉意说:“爸,几位叔叔,我刚才在执行任务,不是有意不理你的。” “丫头你说什么呢?咱们眼睛又不是白长的,哪能看不到你有要事在身。”一位长辈抢先说道。 陈振江笑着说:“爸知道,爸都知道。” 梁庭山他爸想起一件事,突然问陈染:“小染,我看有的刑警手里有枪,你是不是没有?” 刚才那种情况,如果陈染手里有枪,她就不一定要用匕首,也可以用枪解决对手。 但陈染一直没用,那是不是说明,她还没有经受过枪支方面的训练。 据他所知,现在枪支管控越来越严,即使是刑警,也不能随意佩枪。新警更是没有使用枪支的资格,在获得这些资格之前,是要经过严格的培训和考核才有权力用的。 陈染听完,笑了下,说:“我是今年新警,还没有接受过枪支训练,当然没枪。刚入警时在市里培训了半个月,只打了五发子弹。” 陈振江早就料到这个情况,这件事他三弟也跟他提过,陈染警龄太短,应该没接受过系统的枪支训练。 他弟陈团甚至想动心思,跟容城市局来个培养协作,再借着这个协作,让陈染进入武警部队去接受枪支训练。 现在他想,其实在他这儿练也不错啊!这样他还可以跟陈染多些机会相处。 很巧,梁庭山他爸也是这么想的,他行动力超强,马上道:“小染,上我们这来接受训练吧,我们这儿子弹多,神枪手也不少。” 陈染听着他卖力游说,多少有点心动了。郭威已经取得了持枪资格,杨信刚虽不是特别擅长,但好几种枪他曾上过手,还练过拆装,也不是陈染能比的。 其实她也想学。只不过她之前警龄太短,达不到规则上要求的工作时长,所以她始终没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袒露出来。 看着她爸眼里的光,陈染猜到了他的心思。她爸应该是想让她在他手下练枪的。 可这事梁潮生之前跟她提过了。要么去特警队,要么去武警,让她选一个地方。 梁潮生会跟她选定的部门签一个协作培养的协议,这样可以让她从一开始就接受到极为专业的枪支训练。 特警队队长知道这事儿,特意给她打过电话,请她去那儿训练。 她三叔不知从哪儿听说了,也想让她过去。 光是这两个地方,她就头疼不已,因为她无论选了谁,都会有另一方失望。 现在她爸又加入进来,这让她怎么说? 陈染不知如何回答,笑了下:“这事儿得等我们领导安排,我自己可能做不了主。” 梁庭山他爸想说,不,你做得了主。 因为像她这么厉害的人,虽然说仍要遵循集体主义精神与大家相处。但领导在做出一些跟她有关的决定时,肯定会更愿意听听她的想法。 所以,她这番话应该就是个托辞。 陈染打算尽快溜走,正好这时车支队在往她这边看。她赶紧说:“爸,我们还有个会,稍后还有很多事要做,我先走了,您和几位叔叔赶紧进去吧。” 陈染挥了挥手,火速逃离现场。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79节 看她溜得如此之快,梁庭山他爸说:“你这孩子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能猜得到。老陈,我这话就撂这儿了,能不能把小染争取过来,要看你的,加把劲儿吧老伙计。” “去去,别老给我添累。”陈振江嘴里不客气,脸上的笑却一直没落下去。 四点半,陈染已随队返回盛海市局。 她才到会议室不久,车支队就收到了手下一些消息。 他站了起来,说:“胡克俭想找能主事的人谈话,否则他什么都不会说。” “对了,还有你,陈染,他说想见你一面,你去吗?” 陈染站了起来,胡克俭不见她,她自己也要去见见这个人。 她等这一天等得时间也不短了。 “我去。”陈染说。 第135章 掌舵人 载誉归来 门打开那一刻, 有光照进阴暗的讯问室内。胡克俭仍穿着那件油腻陈旧的外套,顶着花白的油头,坐在审讯椅上。 他两只手上戴着手铐, 乍看上去,谁也不会想到,他曾经是手握数亿资产的大老板, 也左右着许多人的命运。 听到脚步声, 胡克俭扭过头,看向刚进门那几个人。 车支队走在最前边,胡克俭认识他。 看到车支队身后那女孩时, 胡克俭戴着手铐的手攥成了拳头,眼神如有实质一般,向陈染射去。 他认出来了,就是这个女警,在体育场外的小广场上用匕首刺穿了他儿子的身体,导致他们父子俩逃跑失败。 事实上, 他也不认为他们会成功跑掉。那些警察显然是有备而来, 肯定有周密的布置, 就算他儿子胡天赐成功驾车离开, 半路也会有人追捕拦截,最后他们父子俩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被追上。 只是以他的性格,就算是失败,也要拉一些垫背的;哪怕还剩一口气,也要从对手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失败也有很多种, 等在他面前的,却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一种。 他恨! 他昂起头,身体向后靠去, 看上去颇有一番输人不输阵的气势。 陈染无视他这番作态,随着车支队等人坐到他对面。 胡克俭注意到,这个女孩居然和车支队并肩坐在他对面。其他人都坐在他们侧面,看样子,那些人是准备旁听了。 胡克俭眯起眼睛,感觉那个女孩越来越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你是谁?我们见过吗?”陈染他们不着急发问,全都好整以暇地看着胡克俭,似乎他不说话,他们就打算继续跟他僵下去。 胡克俭想知道陈染的身份,就得自己主动提问。 他想知道真相,所以他最终选择了先开口。 “也许,是见过的,你可以回忆回忆二十年前的事。”陈染回答。 二十年前,什么事? 这些年发生太多事情,一下子回溯到二十年前,胡克俭一时没想清楚陈染指的是什么。 陈染看他陷入回忆,没吱声,翻开笔录,默默地看着。 上面除了基本信息以及犯罪事由,其他内容还没写上去,只写了几句话:嫌犯要求与办案领导和办案主力成员见面。 室内很安静,除了缓慢的翻页声,再没有其他声音,看样子她一点都不急。 陈染确实不急,胡克俭父子被抓,其手下团伙成员仍在逃的应该不多,派出去抓捕胡家老三李古跃的干警也开始了行动,算算时间,他们已经将长源实业公司大楼围住了。 李古跃自以为藏得严实,别人都不知道他和胡克俭之间的关系以及两个公司之间的非法关联,所以他还没有离开。 如果李古跃还在公司的话,应该快被抓住了。 而这个时候,高荣也被带到了市局,就在第三讯问室里待着,有专人负责对他进行真正的讯问。 至于那些残余的爪牙,如果还有的话,抓住只是时间的问题,陈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二十年前?又看了眼那张熟悉的脸,胡克俭猛地一愣,终于想到了什么。 这张脸,跟陈振江长得有五六分相似,主要区别在于脸型不同,眉型和眉毛浓淡不一样。 “你姓陈?”胡克俭眼神变冷,盯着陈染不动,他在等着她的答案。 陈染放下手上的笔,身体笔直,淡淡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染,容城市河西区刑警大队二中队队长。鑫星集团以及长源实业的案子我都是主办人员。” 听着她不疾不徐地道出自己的身份,胡克俭嘴唇都在颤抖,他的手指扒着桌沿,因为用力,指尖泛着白。 鑫星集团是他一手创办的公司,从几个人的小作坊,变成一个庞然大物,他耗费了十五年的时间。 而此时,他的公司已被查封,账户全部被冻结,他也从人上人变成了阶下囚。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复盘,他到底是怎么落到这种田地的? 本以为步步为营,不仅能安然隐身,还能时不时给警方制造点麻烦,随时寻找机会把那些被警方捣毁的产业链恢复如初。 可是,每次他以为计划会如他预想的一样成功时,都会收到他手下被抓的消息。 就好像打地鼠游戏,一冒头就会被敲一棒子。 而他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在数次失败后,连他那几个铁杆手下都失去了信心,想退到海外躲避风头。 连续被人夺得先手,这对于他来说是耻辱;打不过就逃,也是一种耻辱。 所以他一直想查查,警方背后那只超能一般的大手到底是什么人? 是一个人,还是由许多人组成的超级团队? 奈何警方那边没露出什么消息,知道部分真相的手下也都被抓了。所以他虽然听说过容城那边有个厉害的女警,却没想过,一个小女警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打击。 更令他惊憾的是,他原以为他弟弟李古跃的身份应该还是个秘密,警方是不会把他们两人联想到一起的,可这个女警却一举道出了鑫星集团以及长源实业。 这说明,警方早已知道李古跃的真实身份,知道李古跃是个化名,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布局。 那么,他唯一的弟弟李古跃这时候也是凶多吉少了…… 见他久久不语,陈染反问道:“对了,陈振江是我亲生父亲,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果然是你?!我要是知道你今天给我造成这么大的阻碍,当初我就该第一时间掐死你。” 胡克俭轻易不会动怒,但他这时候得知,陈染就是隐藏在背后那只手,也是搞垮他的主力成员之一,这个认知让他刹那间狂怒起来,一只手向前伸,似乎想隔空给陈染造成物理伤害。 显然,他这番动作只是徒劳而已。他的手用力伸出时,手腕反被手铐勒破了一点皮,还把自己气得连连咳嗽,心跳加剧。 陈染冷眼看着他,这时,有位刑警在敲门过后,走了进来。 “车支队,陈警官,这是高荣刚才的笔录,你们看看。” 听到高荣这个名字,胡克俭眼皮又是一跳,感觉脑子发晕,心脏也不舒服起来。 高荣前两天按照他的命令去了别墅,为的是取一批古董,免得那些古董都被警方搜走。 事后高荣打电话说,他在回去的路上与他人发生了争执,因为斗殴的事被警方关在派出所,对方没做完伤情鉴定前他出不来。 当时他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妙,现在看来,高荣的身份只怕也暴露了。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他最近之所以一直失败,并且被人牵着鼻子走,应该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 他一向自诩聪明,这世上能玩得过的人不多。只是他这几个月的一举一动却都像暴露在他人眼皮子底下,并且还像个牵线木偶一样,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路。 胡克俭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向来孤傲,此时他想清楚这一点,内心忽然有了灰败之感。 陈染仍在看着高荣的笔录,并没有关注胡克俭是什么反应。 高荣已经招了,得知胡克俭父子双双被擒,高荣也总算明白了,他被警方摆了一道,警方抓他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斗殴。 连胡克俭父子都被抓,他就算脑子一般也能想明白,警方一定掌握了他和胡家人的关系。 他再瞒下去,恐怕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好好配合招供。 所以,石林问及陈家丢失的女孩时,高荣立刻承认了,当年带走那个女孩的,就是胡家兄弟和他。 不过当时他也有了女儿,而且他女儿年龄跟陈家小女孩差不多大。 当时胡克俭曾命令他把陈家女儿丢到水里处理了,他带着陈染走到河边时,一时生了恻隐之心,没忍心把她丢到河里。反而趁着天黑四下无人,将陈染放到河边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就不清楚了。 看着笔录上记载的院落位置,陈染决定,稍后要去那一带查一查,到底是谁把她领回了家。 哪怕这个人后来又把她送到容城市福利院,也算是救了她一条命。如果能找到,她还要去道一声谢。 看完高荣的笔录,陈染把笔录递给云队,随后问胡克俭:“你弟弟胡克家,也就是长源实业的李古跃。二十年前的七月,你、你弟还有高荣,你们三个人在一起做过一件事,有印象吧?” “用不用我提醒你?” 她没有说明笔录上都记了什么内容,但胡克俭也猜到了,高荣只怕已经招了。 想到高荣,胡克俭气得鼻孔都要冒烟。 当年他命令高荣把陈家女孩处置了,高荣一定没听他的话,不仅没把那女孩子处理掉,还把人放了。 二十年后,当年那个女孩竟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并成了刺向他与鑫星集团的一支利剑。 他早就该想到,高荣这人头脑简单,坏是坏,唯独见不得带毛的小动物和人类幼崽。一见到那些小小的东西他就狠不下心来。 既然早就知道,他怎么能把这种事交给高荣去办呢? 现在好了,二十年前他种下的种子变成了刺向他的回旋镖。 想到这儿,胡克俭仰天低吼,听声音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众人在旁边安静地看他发泄着情绪,谁都看得出来,胡克俭这是被连续的失败给气的。 三分钟后,胡克俭情绪放缓,喘着粗气,说:“是,当年陈振江害死我大哥,我们兄弟俩也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不得不暂时远走他乡。” “我恨,所以我们打算让陈振江伤心一辈子,就把他女儿抢了。” “给我拿包摈榔。”话说到这里,他没再说下去,反倒提出了一个条件。 这个条件不难办,在场的人也知道,嚼槟榔有瘾,不满足他,接下来的讯问也不好办。 车支队指了个刑警,让他去市局附近的商店把槟榔买回来。 十分钟后,槟榔及时出现在讯问室里。胡克俭张嘴嚼槟榔那一刻,有好几个人看到了他溃疡的口腔。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80节 为了这一口吃的,他可真够能忍的。 对此,众人不置可否,看着他一下一下地嚼着。 “你们问吧,有什么想知道的,趁着我还有一口气,能说话,尽管问。过了今天,也许我就不想说了。”胡克俭坐久了没什么力气,说完这番话就喘了一会儿,靠坐到椅子上。 车支队看了眼陈染,见她这次没有发问的意思,就先提出了一个问题:“胡克俭,你为什么要来参加鉴宝大赛?这次大赛,每名持宝人最多只能携带两件藏品。即使你着急变现,也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吧?” “说真的,你之前已经让你儿子胡天赐往海外转出去好几亿。靠那些钱,以后东山再起应该不难。你个人就算卖掉两件珍稀古董,最多也就是上千万。所以,为什么你选择了冒险?” 胡克俭嗤笑道:“你们查我这么久,连我什么性格都不知道吗?” “我吃了这么久的亏,又活不了多久了,不得给你们找点乱子?” “我带的瓶子,查了吧?装的是氰||化||物,只要我把这些东西甩出去,呵,你们就瞧好吧……” 看他重新得意起来,陈染说道:“你是有表演型人格吗?还是说你想利用这一手,来向你的手下证明,我们警察都是笨蛋,就你聪明睿智啊?” 胡克俭被她一呛,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梗到了一样。 是不是表演型人格他不清楚,他以前也没考虑这些东西。 但他的确想借着这件事向那些手下证明,警察再怎么样,最终也斗不过他。 这样一来,那些手下多少会恢复些信心,以后还能死心塌地给他儿子做事。 如果他能顺利进入体育场,拿到专家鉴定书,再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把古董卖了,等事后警察知道这些事情时,还不得气死?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就决定赌一把。 另一个目的,是因为队伍被警察打击得人心涣散,不像以前那么好带了。所以他打算借着这件事,让手下重新聚成一团,将他儿子胡天赐扶持起来。 这些都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竟没想到,他明明没有透露出什么,这个女孩竟好像看透了他一样。 “你……”胡克俭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再面向陈染时,都有些词穷了。 这个女孩怎么这么气人,每次都击在他的七寸上,气得他要生要死的。明明是个极有城府的人,在这讯问室里竟连续失态几次了。 这姑娘,到底是受了什么样的教育,谁把她养大的,怎么把她养成这个样子? 临近中午,陈染和车支队从讯问室里走了出来。 “剩下的事情交给其他人办就行了,石队还要留一段时间,处理后续事宜。陈警官,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安排?”在讯问室外的走廊上,车支队问陈染。 “我明天就回去,容城市局派过来的车今晚就到,明早我和那些容城市的女孩一起走。” 这次出来的时间不短了,前前后后接近十天。 此时胡克俭一案已正式告破,此事早已惊动两个省的公安厅,连公安部都要派人下来了解案情。 她是时候回去了。 下午三点左右,陈染独自一人从盛海市局出来,车支队等人站在门口跟她道别,并目送她开车徐徐驶出市局大院。 次日早八点,一辆大客停在招待所门口,十二名戴着口罩的女孩提着行李袋,依次走出招待所,并在几位刑警引导下,陆续上了大客车。 陈染就站在车门口,微笑着跟这些女孩打招呼,等她们都上了车,她也准备上去了。 这时她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肖明非穿着一件黑色薄款羽绒服,脖子上松松系着灰色围巾,正倚在车边看着她。 那围巾是陈染给他买的,正赶上天冷,他就戴出来了。 陈染笑着朝他扬了扬手,两人约好了,一起回容城。陈染的车由郭威和杨信刚开回去,肖明非自己开车随行。 下午两点正,一队人出现在通向盛海的高速公路出口。 “别挤,一会儿车队到了,都注意点,别对着那些被解救女孩的脸拍。谁要是泄露了这些女孩的隐私,包括长相和姓名,我们是会追究责任的。” 看着那些记者在往前挤,梁潮生赶紧让王队上前警告这些人。 晚报那位胖记者率先保证:“放心吧梁队,规矩我懂,不该拍的我不会乱拍。我主要是想看看咱们陈警官。” 众记者都知道他跟陈染熟,这事他们还真羡慕不来。因为最初采访陈染、并拍到陈染飞跃高墙制服持枪村民的,正是胖记者和市电视台的何记者。 市局局长和齐副局等人都在路口的车边等着,这个大案惊动了公安部,次日公安部会来人到市局跟陈染见面。 即使公安部不来人,他们也会亲自过来迎接陈染回城的。 “来了来了,就是那个车,大家快把横幅拉起来,注意下气氛。”梁潮生说。 第136章 正文完 大客拐下高速公路, 最终停靠在路口一处较宽阔的平地上。 车子刚停稳,梁潮生等人就走到车门附近,七八名记者赶紧跟上, 争先恐后地将摄像机对准车门。 两位年轻刑警手持长条横幅,站在人群前排。 车门打开,陈染率先走下来, 刹那间, 掌声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极为热烈。 陈染在人群中看到了好多熟悉的面孔,除了市局和几位分局领导, 河西分局还来了十几位干警。 齐副局和市局局长站在前面,梁潮生和其他几位分局领导也站在旁边。 陈染下车后敬了个礼,齐副局和局长先后回了礼。 “陈队长,你这次给我们容城警方争了光,你能安然无恙回来,我很高兴。我代表容城市全体干警欢迎你回家。”局长热情地跟陈染握手, 周围不断亮起闪光灯, 记者们都在抓紧时间拍照。 “感谢领导关心, 这次任务圆满完成, 现带回十二名被拐骗及非法拘禁的女性同胞,河西分局刑警陈染请领导指示。” “好,你做得很好,这个案子从头到尾,各个环节你都有参与, 并多次发挥了关键性作用。你和其他干警的所作所为,有效地震慑了犯罪分子,为我市及兄弟城市的治安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我为你们而自豪。” 齐副局说的话也不长,跟陈染握过手后,他像邻家大叔一样笑呵呵地说:“小陈啊,你总是给我带来惊喜。” “案子破了,该抓的人都抓了,胡氏团伙主要成员全军覆灭,这绝对是大功一件。最可喜的是,咱们的同志都安然无恙,只有少数几位受了伤。改天摆庆功宴,我得找你讨杯庆功酒喝。” 陈染笑着回应:“能成功破案是大家团结一致努力的结果,每个参与者在案子侦破过程中都起到了自己的作用。” 像这种大型案件,需要无数干警一点一点排查走访、整理线索。一般人看不到这些工作背后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但陈染也是从基层走上去的,这些活她也干过,知道这些基础工作有多重要,有时候做起来并不轻松。 所以,她起的作用虽大,让她独自揽功她做不到。 说到这里,陈染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与他一起从盛海返回的同事。郭威、杨信刚、许振都在她身后,他们身边还站着十来名同去盛海的同事。 紧接着陈染又指向赶来迎接的各个分局领导和干警,她掌心向上,从排头指向排尾,手势所过之处,在场的干警齐齐敬礼,现场气氛变得庄严肃穆。 记者镜头转过去时,有好几个人受到了感染,感觉眼睛有些酸涩,有点感动。 城市的长治久安离不开这些干警的付出,不管是能力卓越的破案高手,还是在基层部门做一 些基础工作的同事,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分子啊。 更让人感动的是,陈染这么年轻,不光有破案的能力,还有容人之量,不居功自傲,这实在是太难得了。 她的集体主义思维,对这次采访起到了点睛的作用,在场的领导也不由得颔首,并且心知肚明,像陈染这样的人,以后肯定还会往上走的。 一番采访下来,好几位记者已成为陈染的粉丝,他们也懂了晚报胖记者的感受,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陈染了。 胖记者对于陈染的崇拜又深了几成,已从资深陈染粉转变成了超级磁铁粉,扒都扒不下来的那种。 此时,那十二名女孩在两位刑警的引导下,先后走下客车。 她们无一例外,都戴着陈染统一采购的棒球帽以及口罩,以免在众人面前暴露真容。 路边的人只能看到两只眼睛,知道她们是年轻女孩,至于长什么样,根本就看不出来。 而他们手里也没有完整的失踪人员名单,那些名单只有警方档案里有。 有个别记者举起相机想对那两排女孩拍照,杨信刚和郭威一直盯着呢,看到记者镜头向那边移过去,他马上伸手制止:“不许往这边拍。” 那记者讪讪地调转镜头,其他记者见状,知道警方管得严,没敢再造次。 不断有车从高速路上拐入通往容城的公路,看到这边的人群,出于好奇,有人靠边停车,都把车窗打开,看着这边的动向。 “这是干嘛呢?怎么都在这儿停着?”一位中年妇女坐在轿车后座,问向驾驶位上的丈夫。 “你没听说吗?咱们容城有警官去了盛海办案,听说端了一个大型黑恶团伙,抓了快一百来人,还解救了不少被拐过去的小女孩。” “咱家樱子学校就有,你看看那两排戴帽子的,应该就是那些被解救回来的小姑娘。” 中年妇女听了一阵后怕,捂着胸口说:“这也太吓人了,那些人怎么那么坏?幸好咱们女儿没事,这要是出事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幸好,咱们容城有不少厉害警察,尤其是河西分局,听说破案可厉害了,前两个月又抓了不少人呢。” 她丈夫说:“可不是嘛,以前稍微黑一点,有事出去一趟都提心吊胆的。” “现在好多了,晚上都敢出去蹓跶。我有几个生意伙伴也觉得容城治安好,有意向在这边建厂子。要是他们能来,以后咱们货物往来能节省不少运费。” 他想起了一件事,当即指着陈染的方向,说:“你刚才看到没,中间那个女警察,她就是河西分局的,她破案最厉害,女儿说她去过她们学校查案子。” “哦哦,原来就是她啊,女的破案也能这么厉害,当初咱女儿说要考法医,我还反对来着,我现在有点后悔了。”中年妇女是真的后悔,前两年她女儿高考填志愿时,就说要报法医系,她坚决反对,觉得这种工作不适合女孩子。 现在看到陈染的飒爽气质,她是真后悔了,感觉女孩子足够努力的话,其实也可以做好的。她之前的坚持,或许毁了女儿一个梦想。 片刻后,她又说:“你说,咱们要不要拿出一笔钱,捐给你说的那个河西分局,让他们用来作办案经费?” “那不行,不允许市民向警方捐赠款项和物资,不然容易影响到司法公正。”她丈夫马上否定了她这一想法。 “好吧。”中年妇女明显有点遗憾。 其他车里也有人在议论,胡克俭的案子传的很快,消息灵通一点的容城人,都知道这个案子的破案主力是容城干警。至于具体是谁,一般人不太清楚。 此时他们注意到一个女警察被众人围在中间,有人便猜到了,容城警方去盛海主持这起大案侦破工作的,应该就是河西区的女神探吧。 她这半年破了太多案子,救了不知多少人,不说家喻户晓,知道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想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再看向人群中的陈染时,作为容城市民,不少人心里生成了一种自豪感。 这丫头,可是他们容城的崽啊! 长脸,太长脸了!作为容城人,他们竟产生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里离高速路出入口近,不宜长时间停留,所以市局局长以及齐副局等人简单地讲了几句,大家就重新上车,准备离开。 至于那些被解救的年轻女孩,她们需要先去一趟市局。她们的家长已提前得到通知,此时都在市局休息室里等人。 到时候,这些女孩会跟着她们的家人回家。 考虑到有些家庭难以接受这些女孩这几年的经历,把人接回家后,可能会说一些不中听的话,市局会责令相关派出所,定期去了解这些女孩的后续情况。 这也算是对这些年轻女孩的一些人文关怀。 陈染返回大客,她往车后看了看,发现肖明非的车还在,大客启动,肖明非这才重新发动车子,跟着其他车往容城市区行驶。 陈染还要去市局见见那些家长,这件事是一部分家长主动要求的,他们想亲自向陈染道谢。 从片警到破案专家 第181节 下午四点整,十二名女孩在陈染带领下,沿着走廊进入一个会议室。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稍后我会让你们家长来这儿接你们。来一组家长出来一个。”陈染这么安排,也是不想让所有家长都看到这些女孩。 他们只要见到自家孩子就行,别的女孩就不必看了,免得事后以此为谈资,说他们在市局都见到了谁谁谁。 女孩们都安静地在会议室里等候,只有高欣欣有些坐立不安。 她在盛海市的时候,情绪还过得去,越靠近容城,她就越不安。 此时,其他家长都在等着接孩子,唯独她没什么人接。 因为她家里只剩下她和她哥高会武,她哥坐牢了,现在家里根本没人。 被解救是好事,可她被救之后,却很茫然,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也没有长辈和大人帮她拿主意,她只能低垂着头自己胡思乱想。 陈染都要走了,察觉到她的异常。她及时停下脚步,告诉高欣欣:“你家在容城有楼房,钥匙你哥曾让人转交给我一把,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家,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或者后天我会抽时间陪你去探监。” “你被救的消息你哥哥已经知道了,到了地方你跟他好好谈谈。你哥虽然坐了牢,但他有社会经验,又是真心对你好的人,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听说他最近在积极接受改造,如果一直表现好,说不定哪天会提前释放。” 高欣欣哽咽着道谢,见她无碍,陈染这才去了一个小报告厅。那些家长就在报告厅里等着。 报告厅的米白色对开大门刚一打开,坐在前面几排的家长便先后看向门口。 一位刑警在前带路,引导着陈染和几位领导进入报告厅。 看到穿着警服的女警,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就是这位女同志把他们的女儿救出来的。 没有任何人要求,家长们“唰啦啦”全都站了起来,向陈染行以注目礼。 这次市局局长没过来,在这里主持工作的是齐副局和梁潮生。 齐副局简单说了几句,并介绍了陈染的身份,梁潮生什么都没说,直接把陈染请到主席台上请陈染给这些家长讲几句。 陈染重点讲述了关押那些女孩的环境,声明那个地方在地下,有铁栅栏阻挡,还有十数名看守。 介绍完环境后,陈染又道:“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专门用来行刑的房间,细节我就不讲了。强调一点,在那里,如果不服从,女孩是会被人活活打死的。” “你们的孩子刚刚成人,被拐骗前都在学校这种象牙塔中生活,很少接触到社会阴暗面。突然让她们置身在那种令人绝望的环境下,能好好的活下来就足够勇敢了。” “你们的孩子并不是不想跑出来,而是跑不掉。” “她们已经历过漫长的黑暗,我希望她们回归家庭后,能够从家人那里得到温暖和抚慰……” 报告厅里不断传来家长的啜泣声,大多数家长都在流泪。哪怕他们已哭过无数次,突然得知女儿这几年的遭遇,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和自责还是让他们控制不住眼泪。 陈染的讲述让他们真切地了解到了孩子这些年所遭遇的困境和绝望,在那种看守严密的地下,就算是他们这些饱经社会锤练的成年人被关进去,也不会比那些刚成年的孩子做得更好。 有几位家长原本觉得面上无光,在现场这些人的感染下,也多少改变了心态。 梁潮生一直在旁边听着,听到这里,他带头鼓掌,在场的家长和干警们也鼓起了掌。 看着陈染走下台,染潮生拿起麦克风,就在第一排前面简短地说了几句:“刚才陈警官的意思相信大家能够明白。” “明白明白,我们都明白的。”好几位家长出声回应。 梁潮生这才接着说:“明白就好,希望这些女孩从此能够生活在阳光下,慢慢忘却那些阴影。这份工作,由我们警察开了头,接下来就交给各位家长。” “接力棒已交到诸位手中,该怎么做,相信大家心里也有数,我就不多说了。” 众家长连声做出保证,声称他们把孩子接回去后,一定想办法让她们的生活走上正轨。 会议结束时,每个经过报告厅门口的家长都向陈染点头致谢。 ………… 次日下午,陈染开车带高欣欣去了容城市第二监狱。 监狱设在西郊,周围有大片空地。两人到达监狱大门口,陈染向警卫出示证件,守卫立刻放行。 “高会武,你妹妹来了,在接待室,出来吧。”高会武一上午都坐立不安,他知道今天他妹妹要来看他,他心里反反复复不知道酝酿了多少说辞。这时听到人来了,他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样,心跳加快,皮肤发紧。 几分钟后,他终于到了接待室,看到高欣欣那一刻,高会武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在他妹妹面前流泪。 但他紧绷的脸和抖动的嘴唇却泄露了他心里的激动之情。 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妹妹已完全褪去青涩和娇憨的模样,脸还是那张脸,但已凭白多出许多沧桑,由此可见,她这几年都经历过什么。 陈染和高欣欣已站了起来,高欣欣的腿像被定住一样,张了张嘴,一时却发不出声音。 但她的眼泪早在见到她哥那一刻,就哗哗流了下来,随时传来一阵哽咽声。 陈染拍拍她后背,轻声说:“你哥既然来了,你就跟他好好谈谈,这次破例多给你们一些时间,半个小时,我先出去,你俩聊。” 陈染说完,示意高会武坐到对面,随后她自己走到门口。 打开门那一刻,她听到高欣欣终于喊出了一声哥,那声音里有隐忍,也有委屈。之前和其他女孩住盛海市招待所时,她表现得还挺平和,挺坚强,只有在最亲的人面前,她才会露出这委屈的一面。 陈染叹了口气,关上门,自己先去了监狱给她提供的一间休息室。 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接待室的门打开,高欣欣先走出来,她两眼通红,显然痛哭过,但神态比刚来时好了许多。 高会武在她身后出来,经过陈染面前时,高会武穿着囚服停下来,对着陈染深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腰时,高会武郑重地说:“谢谢陈警官,你是我妹的再生父母,我人不在外面,但我清楚,这个案子没你应该办不成。” “现在我人在里面,干不了什么。等我以后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只要我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陈染笑着摆了摆手:“你不用为我赴汤蹈火,希望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们警方的卷宗中,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当然,如果你知道有哪些隐藏的犯罪分子尚未被抓获,可以把线索给我们,这样做对我们好,对你的减刑也有帮助,你早点出去,高欣欣也有个依靠,不是吗?” 高会武这回没有犹豫,说:“行,稍后我回去了会写出一份资料,再托狱警交给你。” 陈染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不错,高欣欣那边我会注意的。”她这样说算是给高会武吃了颗定心丸,让他在里边不用过于担心他妹妹。 他亲眼看着陈染带他妹妹离开,嘴里嗫嚅着说:“你是好人,希望你以后一直平安。” 傍晚时分,陈染终于回到河西分局二中队。 不出意外,分局的同事给她另外办了场欢迎仪式,一时间气球与彩带齐飞,掌声和欢呼声快把会议室的房顶掀翻了。闹了半个小时,陈染才终于回了二中队办公室。 她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那本常翻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一些案件的进展。 之前有些案件一直没能完全办结,这些她都有记录,每当案件有进展了,她就会在该案条目下补充记录。 此时,关于胡克俭团伙的案件已经基本办完,剩下的一些残兵游勇,自有其他人负责跟进,她无需再管了。所以,她终于可以在此案后面划上一个大大的勾。 划完这一条,她又往前翻了翻,翻到了孙志强父子的案件。 前些天沙口区分局刑警大队长彭亮曾给她打过电话,他带着孙志强去外地见了他儿子。到了外地,他们才知道,孙志强儿子的养父前年病逝,他病逝后,其妻改嫁,还带走了两个较小的女儿。 养家大女儿已成年,可以外出打工了。孙志强儿子是被买过去的,养父死,养母改嫁,他就被丢给了养家爷爷,日子过得不好。 所以彭亮和孙志强返回容城时,把那孩子也带了回来。现在父子俩生活在一起,他们的老房子也动迁了,不仅有新房,在警方协调下,还拿到了动迁款。如今孙志强智力已基本恢复正常,他又是操作机床的好手,找到新工作后,跟儿子生活得还不错。 这起案件到此完全结束,陈染也在该条目下打了个勾。 一条一条地检查完时,天快黑了。 杨信刚和郭威出现在门口,两人探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杨信刚笑着说:“头儿,你赶紧下去吧,肖专家的车就在楼下,等二十分钟了。怕打扰你,他没说。” 陈染走到窗边,认出了肖明非那辆车,也看到了坐在车窗边的身影。 她站起来跟队里的同事告别,快步走出了大楼。 这次她没开自己的车,走到肖明非车旁边,伸手要去拉副驾处的车门。 肖明非早已从车上下来,绕过去主动给她开了门。 “辛苦你了,这么晚还在这儿等着。”陈染笑着说完,随即弯腰上了车。 “不辛苦,至少没你辛苦。”肖明非说完,启动汽车,驶出刑警大队大院。 在等红灯的当口,肖明非用力搂住陈染的腰,让她的头搭在自己肩膀上,说:“那天我在体育场里听到十几声枪响,我感觉呼吸都快停了。” 陈染知道他担心,他是内敛的人,能说出这些话,足以代表,那天他是真的替她担惊受怕。 “没事,我命好得很,不会有事的。”陈染轻拍他后背。 “对,你命好得很,一定会逢凶化吉。”肖明非说。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到这儿就基本完结了,稍后会写几章番外。 结算后还会更新福利番外。(结算时间为完结后一周左右)。每本书情况不一样,是否有福利番外,要看作者还有没有想写的。这本书我还有些情节打算要写,比如女主幼年和学生时期,比如玄明子早年的经历等等,作者会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写一些,但是福利番外更新时间不一定是连贯的。 [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