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踹渣嫁首长,两胎抱仨》 第1章 惨死重生:她要报復 许淮寧死在2006年,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钻进鼻腔,呼吸机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许淮寧躺在病床上,全身粉碎性骨折,內臟破裂,像一具被扯烂的布偶,隨时等待著死亡的来临。 “她要是死了,保险金和死亡赔偿金就能让厂子活过来。” 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是她结婚二十多年的丈夫沈明远。 “別这么说,她毕竟是你妻子,临死也给我们做了贡献,给咱儿子留下了一大笔......远哥,她要是知道你跟她早就离婚了,她一直为我们服务,会不会气死呀?” 一个女声娇笑著回应,是林雯雯,市银行林行长的女儿。 “要不是他爸的抚恤金和人脉,我怎么会娶她......” 直到现在许淮寧才明白,二十多年的婚姻,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渣男渣女什么都不耽误,对她敲骨吸髓,做著夫妻,还生了孩子……她还替人家养著孩子。 她想尖叫,想质问,但插在喉咙里的呼吸管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不甘的眼睛大睁著。 三天后,许淮寧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然后—— “这件婚纱您还满意吗?” 许淮寧猛地抬头,镜中映出一张年轻姣好的脸庞,那是年轻时候的她,皮肤光洁紧致,眼神清澈,还没有被婚姻磨去光彩。 墙上的日历显示:1982年10月2日,许淮寧结婚前四天。 她重生了! 许淮寧的指尖触碰镜面,冰凉的触感提醒她这不是幻觉。 上辈子她觉得这件两百块的婚纱太贵,最后选了件八十块的。现在想来,真是傻的没边了,凭什么给畜牲一家省钱? “我不太满意,太粗糙了,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拿出来。” 不买对的,只买贵的。 店员转身挑了最贵的一款,“这款是进口面料,二百二十元……” “就这件。”许淮寧打断她,“10月6號送到沈安泰家,我是他儿媳妇,货到付款。” 沈安泰,y市第一大服装厂老板,许淮寧未来的公公。 上辈子她处处为沈家省钱,换来的却是背叛,这辈子,短时间內不能让他们血本无归,至少出点血。 走出婚纱店,许淮寧直奔供销社,一口气订了五十斤果、一百斤点心、七箱名牌酒、四十条香菸……几乎搬空了半个柜檯。 “李主任,我10月6號结婚,明远忙的脚不沾地,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了。结婚那天可以送到吗?” 许淮寧笑得温婉,李主任和沈安泰有点交情,这么一大笔生意,怎么会不同意? 刚出供销社,一辆摩托车急剎在许淮寧面前。雷阵取下头盔,那张痞帅的脸庞上写满焦急,“许淮寧,可算找到你了,快上车!明远出车祸了!” 许淮寧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来了,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戏码。 医院走廊瀰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这气味瞬间將许淮寧拉回死亡前的那一刻,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病房里,沈明远头上缠著绷带,目光“茫然”地看向许淮寧。 沈母王翠芬一把抓住许淮寧的手,眼泪说来就来,“淮寧啊,明远他……他摔坏了脑袋,不记得你了。”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沈明远皱著眉,那副无辜模样简直能拿奥斯卡金奖。 上辈子许淮寧就是被这拙劣的演技骗了,心疼得恨不得把心掏给他。 现在只想撕下他的偽装。 但还不是时候。 “我是你未婚妻许淮寧。”许淮寧红著眼圈,声音哽咽,“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沈明远痛苦地摇头,“抱歉,医生说我头部受伤导致记忆缺失。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淮寧差点笑出声,上辈子他也是这么说的,然后许淮寧就傻乎乎地等了他几个月,得到了卖房款,沈明远“奇蹟般”恢復记忆。 “不过……”他突然盯著许淮寧的脸,“你长得真好看。”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许淮寧的心里。 前世婚礼当晚,沈明远在她耳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当时她觉得甜蜜,现在只觉得噁心。 王翠芬趁机哭诉,“淮寧,医生说让去海市大医院治……可厂子不景气,我们哪有钱啊!” 只有几个人知道,沈家的资金炼断了,厂子已经一连两个月没发工资了。 王翠芬偷瞄许淮寧的表情,“你不是有套房子吗?能不能卖了……” “翠芬!”沈安泰適时喝止,“那是老许留给淮寧的,你怎么能打这个主意!” 好一对老不要脸的东西,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前世她就是这样被他们骗了,一步步套走了父亲用命换来的抚恤金和房子。 “我可以卖。”许淮寧应允,肉眼可见他们眼中闪过的狂喜,“我这就去找陆叔帮忙。” 走出病房,许淮寧靠在墙上深呼吸。上辈子的今天,她哭著求陆叔低价急售房子,还觉得自己在为爱情牺牲,值得。 现在?她要让沈家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淮寧。”雷阵追出来,欲言又止,“你……还好吗?” 许淮寧望著这个后来因车祸早逝的男人。前世他是沈明远最好的兄弟,却也是唯一提醒过她沈明远有问题的人。 “雷子,你相信失忆这种事吗?”许淮寧突然问。 雷阵愣了一下,眼神闪烁,“医生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许淮寧笑了,“对,沈家是好人,不会骗我。” 离开医院,许淮寧没有去找陆叔,而是直奔宿舍。 从床底下箱子里找出一个铁盒,拿上一个本子就去了邮局。 上面记录著父亲生前战友的联繫方式。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金日报社的周记者,是父亲战友的儿子。 “周哥,我想请您帮个忙……”她详细说了沈明远“失忆”的事,並暗示这可能是个骗局,“能不能做个专题报导?现在改革开放,这种骗婚案例很有警示意义。” 第二个电话打给工商局的张科长。 “张叔叔,听说最近在查假冒偽劣產品?沈氏服装厂好像有些问题……” 掛掉电话,许淮寧翻开日历,在10月6日这天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前世这是她的婚礼日,今生这將是她开始復仇的日子。 许淮寧攥紧拳头。 沈明远,王翠芬,沈安泰,还有那个林雯雯……她们一个都別想跑。 陆叔也是许淮寧爸爸许西洲的战友,当年都是一个连队的,三个人(陆清平、沈安泰、许西洲)比结拜兄弟不差啦。 许西洲牺牲之后,两个战友就负责照顾许淮寧,往淮寧老家寄钱寄东西。 许淮寧十五岁时,抚养她的爷爷老迈,也是为了让许淮寧有更好的教育环境,已经小有成就的陆清平就把她接到y市读书。 当时说好的,许淮寧由陆沈两家一起抚养,但学校离沈家近,大部分时间回沈家。 后来许淮寧和沈明远谈恋爱,回沈家的次数就更多了。 在许淮寧刚被接出来的时候,爷爷为了让许淮寧一个孤女有底气,把父亲的憮恤金全给了她。 前世的许淮寧是恋爱脑,有一部分资金让沈家了,作为办厂的初始资金(对外声称是借)。 不知道陆清平是不信任沈家,还是单纯为许淮寧打算,为她在市郊买了七间平房和一个占地一千多平方米的大院子。 权当以后的嫁妆。 买的时候破破烂烂並不值钱,但改革开放之后,形势就不一样了,有购买意向的人有的是,出价也是水涨船高。 沈家人早就打上院子的主意了,只是决策权在陆清平手里,他们干著急没办法。 今天机会来了,许淮寧这个猪脑子,只要摊上沈明远的事,她就会乱了分寸,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 —— 陆清平刚下班,就看见了许淮寧。 “丫头,来了多大会了?” 许淮寧最喜欢陆叔喊她丫头,就像爸爸活著的时候一样。 前世因为沈家人的挑拨,她和陆叔之间有很大的误会,导致关係越走越远。 “陆叔。” 许淮寧的眼圈红了,还能活著见到陆叔,真是太好了。 “走走走,回家说。” 房產局的家属院离单位不远,陆叔的爱人丁姨也是个和蔼的,见到许淮寧,拉著她的手就往屋里面走。 “淮寧,这都多久没来了,快半年了吧?” 许淮寧很惭愧,“丁姨,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 “好啊,我只有一个女儿,可是把你当亲女儿待。” 陆清平,“老丁,赶紧吃饭,边吃边聊。” 丁姨就去盛饭,许淮寧帮忙。 饭桌上,陆清平问道:“丫头,你找我是不是有事情?” 也不怪陆清平这么想,丫头自从和沈家那小子谈恋爱,基本上是在沈家和宿舍两地跑。 “陆叔,我打算把城西的那个院子卖掉。” “啥?”陆清平急了,“你贴补的还不够吗?现在就这点傍身的东西了。” 这些年,沈安泰一家的所作所为,他门清,原以为能替丫头守下点什么,现在看连这点也守不住。 许西洲活著的时候,是个好兵,也是个经商人才,军人不让做生意,他就给別人投资,时间久了,也攒下来了一大笔。 让沈家抠的也差不多了。 “陆叔,別急,您听我慢慢说。我不会和沈明远结婚的,这套房子放在这里我也守不住,我打算卖了,拿著钱走。” 陆清平还是不相信,“你是在骗我,还是说真话?” “真话,沈明远出车祸了,不记得我了,王阿姨催著我卖房子,救救他们儿子。” 第2章 沈家惦记的,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放屁!”陆清平突然拍桌,震得碗筷叮噹作响,“我就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你问过医生了吗?” “我没问过,我也知道是假的,沈明远就是不想娶我,还想把我的钱骗到手。” 前世她被蒙在鼓里,直到临死才知道这是个骗局。沈家从接她过来,就存著这样的心思。 “真是无耻至极!我早就看出来了,沈安泰早不是以前的沈安泰了,当初要不是他冒进,你父亲未必会牺牲。” “老陆!”丁姨按住丈夫的手臂,“你別激动,你的心臟不好。” 她转向许淮寧,眼中满是心疼,“淮寧啊,你陆叔是气不过他们这样欺负你。” “我知道陆叔是为了我好。”许淮寧说明了原委,“沈家人都盯著,所以我想儘快处理掉这个房子,现在政策放开,不少港商在找仓库用地,上周有人出价到五万......”(其实是上辈子) “五万?”陆清平很感慨,“当年买那破院子才了八百块!”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行,现在卖太亏了。我收到风声,明年那片要划进开发区,到时候价格肯定还要翻倍。” 许淮寧心头一震。 前世她直到1994年才知道这个消息,那时房子早已被沈家以一万低价“买”走,转手就卖了四十五万。 “陆叔,我也不想贱卖,房子在我的名下,沈家人就不会罢休,我想请您帮忙找个靠谱的买家,但要快——最好一周內成交。” 陆清平起身去书房,回来时拿著一个牛皮纸袋,“房本我一直替你收著,明天我就联繫省城来的李老板,他对那片区感兴趣。” 许淮寧接过房本,指尖发烫,这或许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不过丫头,”陆清平严肃地看著她,“卖了房子你打算怎么办?真要走?” “我想去深市。”许淮寧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厂技术科的张工上个月辞职去了那边,听说乾的挺好的。我有夜校文凭,去了先从质检员做起......” 丁姨不放心,“一个人去那么远?” “比留在这里强。”许淮寧苦笑,前世她被困在沈家十多年,最后落得人財两空的下场。 有了前车之鑑,这辈子她不能这么过了。 现在她才二十多岁,並没有跳坑,还有重来的机会。 “我那边也有战友,到时候我给你写一封信,让他照顾著你点。” 许淮寧很是感激。 “我这几天没有时间,让沉舟替你办。” 许淮寧愣了一下,隨即问道:“沉舟哥回来了?” “嗯,他爷爷生了一场病,他回来了。” 陆沉舟是陆清平的侄子,因为母亲早亡,父亲又另外成家,叔侄之间的感情反而比父子强多了。 “好啊,又要麻烦沉舟哥了。” 许淮寧和陆沉舟不熟,年龄上有差距,玩不到一起。 陆沉舟去参军之后,两人就更不熟了,很少见面,也很少联繫。 大门响动,丁姨起身去开门,“是沉舟来了,果然那边又容不下他了。” 陆沉舟身穿军装,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身形挺拔如松,脸庞稜角分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两道剑眉,一双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下,薄唇微翘,又带著几分玩世不恭。 手里还提著一个行李包。 “吃饭了没有啊?”陆清平问道。 “吃过了,和朋友一起吃的。” 许淮寧起身喊了一声,“沉舟哥。” 陆沉舟点了点头,径直坐在了叔叔身边。 陆清平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陆沉舟,“什么事?” “淮寧要卖城西的院子,我这几天没时间,你帮著跑跑。” “好。” 许淮寧见叔侄俩似乎还有话要说,便起身道:“陆叔叔,沉舟哥,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陆沉舟抬眸看了她一眼,沉声道:“等等。” 他放下手中的行李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和钢笔,“关於城西的院子,有几个细节需要確认一下。” 许淮寧停下脚步,点点头:“沉舟哥,你说。” “房子的具体位置和面积是多少?”他翻开记事本,笔尖悬在纸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在城西芙蓉巷17號,占地大约一千二百平,七间正房带一个大院子。” 陆沉舟快速记下,又问道:“你对房价有什么预期?” 许淮寧略一思索,回道:“有人出价出到五万了,我不多要,4一5万就可成交。” 陆沉舟微微蹙眉,和许淮寧商量,“价格偏低了些,芙蓉巷地段不错,最近有开办工厂的,房价可能会涨。我建议掛五万五,留点议价空间。” 许淮寧有些惊讶,隨即笑道:“还是沉舟哥了解市场,不过我急於出手,4至5万就符合我的预期。” 陆沉舟不强求:“等我消息……你还在纺织厂?” 许淮寧点头,“嗯,麻烦你了,沉舟哥。” “举手之劳。”陆沉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移开,“路上小心。” 许淮寧冲他和陆清平笑笑,转身离开了。陆沉舟望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才重新坐回沙发上。 “淮寧是个孤女,咱就是她的依靠,沉舟,你多费心。” “嗯。” 陆清平见他兴致不高,问道:“怎么啦?” “没怎么,我从家里搬出来了,来跟你和婶子说一声。” 陆沉舟几年了才回来一次,即便这样,那个家也容不下他,陆清平真恨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哥哥。 女人是后娘,他可是亲爹。 “搬出来也好,省心,你安心在家里住下……” 陆沉舟打断:“叔,我在外面住,已经找好房子了。” 考虑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和圈子,与长辈在一起有诸多的不便,陆清平不强求。 “有事就说话。” 陆沉舟应了一声。 —— 许淮寧在纺织厂上班,她想离开这里就要辞职,在復仇之前,她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y市是个沿海城市,经济相对要发达一些,已经有很多人嗅到了商机,把閒置的房子拾掇出来,租给有需要的人。 许淮寧从墙上的小gg获得的信息,一路找到一个院子。 靠著大街,位置不错,还是二层小楼,院墙都是刚刚粉刷过,看起来挺新的。 许淮寧敲响了院门,她租在了2楼的一个房间,先付了十天的租金,以后要是续租的话,资金另算。 房子租好了,接下来就是辞职。 主任以为她要请婚假,没想到她是直接把工作辞了。 主任也不惊讶,婆家地位高,这是回家当少奶奶去了。 工作辞了,宿舍也要还回去,许淮寧收拾了东西,一个行李包装走了。 回到出租屋,就开始打扫,女人嘛,都爱乾净,哪怕是住上几天,许淮寧也不想將就。 门窗、柜子、床,一点也没落下。 把床铺好后,许淮寧肚子也饿了,打算到街上买点吃的。 隔壁房间的门也响了,有人走了出来,许淮寧惊讶:“沉舟哥?” “是我,这么巧,你也在这边住。” 许淮寧嗯了一声,“我辞职了,单位不能待了,不想麻烦別人,还是一个人住踏实,你呢?” “一样。” 陆沉舟也是下楼买饭,两个人进了一家小麵馆,各自点了一碗牛肉麵。 许淮寧用筷子搅了搅麵条,抬头问道:“沉舟哥,你也是刚搬过来的?” 陆沉舟点头:“嗯,临时住几天。” 他顿了顿,又问:“你辞职后有什么打算?” 许淮寧自然不能说实话,她和陆沉舟不熟,“还没想好,先休息一阵子。” 陆沉舟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 他吃饭很快,但动作並不粗鲁,反而有种乾脆利落的劲头。 许淮寧小口吃著面,余光瞥见他手腕上有一道紫色的疤痕,像是新伤。 “我住你隔壁。”陆沉舟放下筷子,“有事可以敲门。” 许淮寧愣了一下,隨即点头:“好。” 两人吃完面,一起往回走。 许淮寧侧头看了眼陆沉舟,他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格外冷峻。 “沉舟哥,”许淮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房子的事,你多费心。” 陆沉舟问道:“房子正在涨价,为什么急於卖呢?再过两年,价格会更高。” “我和沈明远的婚事没了,沈家人盯著这个院子,我怕守不住,还是卖了好。” 沈家是开厂子的,社会上要是没人,绝对开不起来,重生的许淮寧不会功力大增上天入地,不能硬碰硬。 陆沉舟盯著许淮寧问:“不怕沈家人找你麻烦?” “我不会在这里等著他来找我麻烦,我会换个城市生活。” 已经六点多钟了,暮色蒙蒙。 就在这时,一对男女骑著自行车从两人身边驶过,女人拍了拍男人的后背,“明远,骑快点,我要飞!” “好嘞,扶稳了。” 许淮寧的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她盯著那辆远去的自行车,目光冷的像冰。 陆沉舟察觉到她的异样,眉头微皱,“沈明远?” 许淮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是沈明远,医生的医术真好,今天中午刚出了车祸,晚上就活蹦乱跳了。” 陆沉舟神色不变,但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旁边那个人是谁?” “是他的新欢,父亲是林行长,沈家的厂子资金炼断了,正在抱大腿。” 陆沉舟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问道:“要我帮你吗?” “不用。”许淮寧要干的事拿不到桌面上来,不能连累了陆沉舟。 回到院子,两人各自回房。 许淮寧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陆沉舟,不过,有他在,莫名让人安心。 明明印象中,陆沉舟挺混的,和男孩子干过架,包括沈明远。 许淮寧走到窗边,望著外面朦朦朧朧的夜色,和星星点点的灯火,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接下来,该办正事了。 第3章 她只管挖坑,自有人跳 当天晚上,许淮寧就写了一封举报信,举报林行长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財物,非法收受他人財物,为他人谋取利益,且数额较大。 第二天早上就投进了举报箱。 许淮寧可不是无的放矢,上辈子她嫁给沈明远,多多少少知道林行长的底细,日后可是被又又夫见的。 只要上级重视了,开始查了,林行长即便还在位上,也不敢批沈家的贷款。断了沈家的后路,才能病急乱投医,心甘情愿跳坑。 许淮寧暂时不想让沈家知道她落脚的地方,所以次日清晨,她换上最朴素的衣服,拎著鸡汤就去了医院。 推开病房门前,许淮寧用力揉了揉眼睛,让它们看起来红肿不堪。 病房內,除了沈家三口,林雯雯也在,和沈明远离的很近,正一勺勺的给他挖苹果。 这个时候,许淮寧应该不“认识”林雯雯,她假装没看到,径直走向王翠芬,“阿姨……” “淮寧来了!”王翠芬热情地迎上来,眼睛却直往许淮寧身后瞟,“房子卖了吗……” “没有,郊区的房子不好卖,陆叔说会帮著留意,什么时候有买家,再联繫我。” 王翠芬待许淮寧並不好,在她眼里,许淮寧一个孤女是配不上她的儿子的。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要从许淮寧身上掏钱。 “那可怎么办呀?明远的病不能再等了,厂子这一阵子又不好过,拿不出钱来……淮寧,你马上就是沈家的儿媳妇了,你可得想想办法。” 许淮寧皱眉,“阿姨,我一直在想办法,伯父阿姨,咱借一步说话。” 三个人来到了医院外面。 “我爸爸生前有个战友,他有个弟弟现在在省里管贷款的事,听说咱们厂有困难,他说可以帮忙。” 沈安泰眼睛一亮,“淮寧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许淮寧微笑,“不过……他需要一些『好处费』。” 沈安泰理解,他又不是没贷过款,道理他懂。 “要多少?” “三千。” 沈安泰脸色变了变,有些为难,“这……会不会太多了点?” “沈叔叔,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机会可不等人。”许淮寧循循善诱,“等贷款下来,这点钱算什么?九牛一毛。” 沈安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头,“好,我给,但我得见见这个人,当面和他谈。” 沈安泰生性多疑,人送外號“沈狐狸”,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许淮寧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关係?可从来没听她说过。 许淮寧没有犹豫,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可以,我去联繫一下,再通知你。” 许淮寧早做好了准备,她找了一个顏值、气质都不错的人临时充当一下。 宋彦召三十多岁,没有工作,用別人的话说游手好閒的,不受待见。 但许淮寧知道,他从七几年就开始偷偷做小生意,如今也算是个小富翁了。 宋彦召偷偷做生意的时候,被人举报了,许淮寧先看见了治安人员,跟他打了声招呼,他提前跑了。 算是帮了宋彦召,宋彦召知恩图报,送过许淮寧收音机录音机,她没收。 恰好宋彦召皮囊不错,走过南闯过北见过世面,挺符合上位者气质的。 许淮寧走到沈明远床前,林雯雯已经离开了。 “明远,喝点鸡汤吧。”许淮寧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沈明远下意识避开,可能觉得太过,勉强喝了一口,“谢谢……淮寧是吧?虽然我不记得你,但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许淮寧在心里冷笑,上辈子她就是太“好”了,才会被你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医生说什么时候能出院?”许淮寧转向王翠芬。 “搞到了钱就出院,转到大医院去。” “那不耽误结婚,我没成为沈家人之前,韦叔叔不帮我。” 王翠芬保证,“不耽误,一定结。” 看著他们贪婪的眼神,许淮寧知道鱼儿上鉤了。 宋彦召给沈安泰的第一印象是靠谱,气质谈吐都符合,他在心里认可了一大半。 “韦同志在银行的哪个部门上班?” 宋彦召敛眉,“你是什么意思?是不信任我,还是想钳制我?告诉你,想要贷款的人有的是,要不是我看在我哥和淮寧的面子上,我不会帮你。 还以为你有多大的面子啊?在我这儿一点也没有,你要是不信任我,大可以现在就走,我绝对不拦你。” 沈安泰赶紧道歉,“韦同志別生气別生气,我绝对不是不信任你的意思,大家交个朋友嘛……韦同志,我想贷款十万,可以吗?” 宋彦召装模作样,“我哥让我帮忙,我自然要帮,但你也是知道的,这东西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层层审批……你懂的。” “我懂,我懂。” 沈安泰规规矩矩地把一沓钱送上。 宋彦召当著两个人的面点了点,揣在了衣兜里。 “一切都好说,我先走了,你们回家等消息。” 沈安泰还是不太放心,“淮寧,这人靠谱吗?” 许淮寧反问道:“沈伯伯,您还有更好的门路吗?有的话我就去跟韦同志打退回,三千块钱我也觉得太多了。” 沈安泰哪有更好的法子?不知道什么人给林行长使绊子,林行长嚇的,把正在申批的贷款中止了。 “不多不多,淮寧你盯著点,现在我就指望你了。” 许淮寧在心里冷笑,沈家人骗钱骗感情,她都要一点一点拿回来。 她就算做公益,也不能便宜了这些混蛋。 —— 宋彦召把三千块钱都给了许淮寧,並谢绝了她的“感谢费”。 “这些年,你被许家骗的也差不多了,这点钱还是留著傍身吧。” 外人都看的很清楚,只有许淮寧看不透,傻子一般被耍了上辈子。 许淮寧骂自己一句:眼盲心瞎,上辈子死的不冤。 “宋哥,谢谢你。” “跟哥客气啥?忘了你怎么帮我了?” 那一次他搞的是电子產品,要是被抓到了,物品和钱款都要没收,少说损失三五千。 刚创业的五千和现在的五千可不一样,这份恩情宋彦召记得。 “他是谁?”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许淮寧耳边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沉舟站在她身边。 “我一个朋友。” “朋友?他找你什么事?” 那个男人给钱了,他都看见了。 “有点事,但我不方便跟你说。” 陆沉舟继续追问:“你缺钱?” 陆沉舟这么说摆明了刚才的事他都看见了。 “缺,钱是好东西,估计没几个人不缺的,但你放心,这钱本来就是我的,从別人那里拿回来罢了。” 陆沉舟换了一个话题,“找到买主了,讲到五万块,说个时间你去见见买主。” 许淮寧只想拿钱走人,至於卖给谁,她不关心。 “不用见了,你和陆叔办好了就行,我相信你们。” “也好。” 陆沉舟是一身休閒服装,许淮寧不敢看他,用刚流行过来的一个词形容,那就是帅。 “听说你要去南方?” 许淮寧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南方刚开放,全国各地的人都去了,鱼龙混杂,你不能只想著好的一面,这些因素也要考虑进去。” 许淮寧又何尝不知道?但沈家不是无能之辈,等他们醒悟过来被许淮寧耍了之后,是不会放过她的。 “路是人走的,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待著都比这儿强。” 陆沉舟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和沈明远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没有,我做了一个梦,认清了一些人,现在梦醒了。” 陆沉舟突然说道:“过几天我就要回部队了,我会申请到一套房子。” 他顿了顿,“两室一厅,有单独厨房,厕所。” 许淮寧猛地抬头,树叶的阴影在他稜角分明的脸上晃动。 说实话,她有点懵。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可以结婚,我能带你走。” 许淮寧觉得,这个提议比南方未知的风险更令她无措。 算起来,她与陆沉舟相识也有好几年了,但仅限於邻居哥哥的关係,连他什么时候参军、是干什么职位都不清楚。 有限的信息也是从陆叔叔和丁姨那里知道的。 “我们没有感情。” “感情不是与生俱来的,是培养出来的。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加急打结婚报告,很快就可以批下来,一切都来得及。” 许淮寧的声音发涩,“你为什么帮我?” 她把这场婚姻定义为帮,不会有別的解释了,她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陆沉舟喜欢她。 陆沉舟言简意賅,“你父亲临终託付过二叔,二叔託付过我,而且我也到了结婚的年龄,爷爷奶奶都在催,我和你也比较合適。” 陆沉舟的目光扫过她不知所措缠斗在一起的两根食指,“当然,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尊重你——” “我愿意。”许淮寧打断他。 这个决心下的比她想像中容易,比起沈家以后可能会有的报復,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结婚反而成了更安全的选择。 陆叔叔经常夸讚的人应该差不了。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可是认准了你答应了,等会我就打结婚报告,也会通知爷爷奶奶。” 有些话许淮寧想讲在前头,“我知道你是在帮我,要是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不要有顾虑,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耽误你的。” 第4章 婚姻不是儿戏,我是认真的 陆沉舟很认真,“婚姻不是儿戏,我们又是军婚,我在婚姻存续期间去喜欢別人,那我成什么了?你是让我犯错误吗?” 许淮寧:“……” 许淮寧已经决定跟著陆沉舟一起走了,在走之前,她再给沈家添把火。 沈家资金炼不是断了吗,这事除了厂子里的几个人知道,外人是不知道的。对供应商,沈安泰是严防死守,不能对他们透露一点。 因为沈安泰除了欠了人家的一笔货款之外,还怕供应商不供货了,那厂子真就死翘翘了。 许淮寧打算从这方面下手。 得益於她和沈明远的未婚夫妻关係,许淮寧认识供应商。 没事就去沈氏服装那边转转,还真让许淮寧等到了。 她拦住了车牌为x省的轻型货车。 “唉,找死啊?”等供应商老万看清楚是谁之后,换上了一张和气脸,“是小许啊,你这是?” 许淮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万经理,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万经理看著自己一车的布匹,说道:“很急吗?能不能等我卸完货再说?” “很急。” “那好吧。”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 万经理把车辆开到前面一个路口,靠边停下。 “小许,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 许淮寧的眼圈红了,还把万经理嚇了一跳,“小许,你有什么事就直说,是要我帮忙吗?” 许淮寧拭了一下眼角,看起来很纠结,还是开口了,“沈氏服装资金周转不过来,其实我们都在想办法,银行那边不太顺利,一时半会下不来贷款;我对象又出了车祸,大医院才能治,的不是一个钱。万经理能不能通融一下,这批货款也先欠著?” 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不是人精亏本,万经理一听就明白,沈氏服装这是出问题了,还是大问题。 上一次的货款,还是沈安泰死皮赖脸欠下的,已经卸货了他犟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还会傻傻的跳坑? 他的货不要本钱的吗?他的工人不吃饭的吗?沈家再难跟他有什么关係?他手里有货,还怕找不到买家? 至於许淮寧,万经理有点看不懂了,这孩子不傻啊?要不就是另有目的。 不管了,反正他不会替沈家担风险。 —— 沈安泰气呼呼的来到了医院。 王翠芬连忙凑了上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许淮寧那个丫头呢?她说跑贷款,直到现在还没下来。老万今天来送货,人影都不见一个,打电话让把上一批货款结了。 工资两个月没发了,工人又闹著发工资……” 沈明远从床上跳了下来,他也知道现在厂子困难,林行长被调查,许淮寧的房子卖不了,许淮寧那个父亲战友的弟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早就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了,得知我失忆了也没表现出多伤心。” 许淮寧来到y市,第一个接触的同龄人就是沈明远了,从刚开始的大哥哥,到朦朦朧朧的爱恋,到后来的恋人……沈明远还挺享受这种被追隨、被仰视、被爭抢的感觉。 就像被宠坏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对方不追了不爭了,反而觉得不適应,不自在。 王翠芬迷之自信,“是不是忙著跑贷款卖房子?她那么喜欢明远,好不容易高攀上了咱家,不会有別的心思。” 沈安泰很是烦躁,事都赶到一块了,得马上找到许淮寧,催她麻利点。 实在不行,就说服许淮寧,拿她的房子做抵押贷款。 要不说沈家自私嘛,都这个时候了,都没想著把自己的二层小楼抵押出去。 想的再美,也要付诸於行动,不然就是空谈家,白日做梦。 这才是沈安泰发愁的问题,许淮寧悄悄地把工作辞了,人都找不到。 除非她找你,这就很被动。 “辞职了?”王翠芬嗤之以鼻,“她真是能耐了,这是打算结婚以后就不工作了吗?让咱家养著?真把自己当少奶奶了?” 沈安泰忍不住爆粗口,“你懂个屁,问题不是辞职,是她辞职都没告诉我们,连她住在哪里?我们都不知道。” “你是说许淮寧给咱儿子戴绿帽子?” “真是头髮长见识短,你除了关心百货大楼新上了什么鐲子,哪家男人又挣了多少钱,还有谁家裤襠里的那点事,你还关心什么?” 王翠芬不乐意了,“你都说了,我头髮长见识短,头髮长的又不是我一个,见识短的我也不是独一份,少来打击我。” “我是怕淮寧有了別的心思,现在咱家这个样,除了她谁还能救?”沈安泰转身对儿子说:“装就装的像一点,少去外面狼窜,帮不上忙,也別添乱。” 沈明远心虚,晚上林雯雯非拉他出去玩,想著需要她爸爸的关係,他就去了。 结合许淮寧对他的態度,难道许淮寧看见他了? 沈明远隨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那个时间段许淮寧不可能在外面。 既然答应了陆沉舟,彼此之间就要坦诚,也是陆沉舟让许淮寧足够信任,她才决定把自己为什么报復,有什么计划都告诉了陆沉舟。 “要是影响到你,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娶我等於娶了个大麻烦,我不想骗你。” 陆沉舟现在抽身,许淮寧也不怪他。 陆沉舟没说话,就在许淮寧要走的时候,就听见陆沉舟清冷的声音,“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许淮寧有些愣住了,这是陆沉舟说的话? “我想帮你。”陆沉舟再次强调,“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许淮寧身上的担子突然轻了,“那你可以帮我找个可靠的人吗?会拍照的,我还缺台相机。” 陆沉舟点头,他有发小,很可靠。 “沈明远劈腿了,我要找到证据……还有我和沈明远的婚礼不会取消,我自然不会出现,但也不会背悔婚出逃的锅。我要看著沈家的厂子垮掉,看著沈明远和林雯雯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脸,扯下他们的假面具。 可以这么说吧,婚礼就是我復仇的舞台,我要让沈家丟脸,还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陆沉舟,“要是沈明远承认自己的错误,请求你原谅,你会原谅他吗?” 许淮寧不假思索回答道:“不会,一次不忠,终生不用,我不是捡垃圾的,何况沈家干的事,可不止垃圾这么简单。” 陆沉舟这才外出找人。 正当沈家人到处打听找许淮寧,她主动出现了。 沈安泰憋了一肚子火,也得闷在心里不敢发出来。 “淮寧,听说你辞职了?” “是啊,我辞职了专心准备结婚的事,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可不能马虎。” 看不见的地方,王翠芬撇了撇嘴,就知道她想嫁到沈家当少奶奶。 沈明远现在很矛盾,许淮寧是他第一眼就相中的女孩,人长的漂亮不说,还很单纯,对他是崇拜加无条件追隨。 就是人没有情趣,这么久了,都没让他碰过。 林雯雯呢,家世好,身材火辣,人又大胆,睡过一次还想睡第二次,是只会勾人的小狐狸。 选谁都不行,选其中一个惦记著另一个。 “淮寧,我还没有恢復记忆,怎么能结婚呢?” 许淮寧淡淡的一笑,“婚礼早就定好了,你想反悔?失忆就失忆了唄,人没有记忆,什么都干不了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爸爸的战友说了,就是因为你们是我婆家人,他才帮著跑贷款的,既然不是,人家为什么要帮?为人民服务?” 沈安泰瞪了儿子一眼,“婚礼如期举行,淮寧,贷款什么时候批下来?” “10月8號差不多了,我也给韦叔叔送请柬了,那天他也会来,你们多聊聊。” 沈安泰很是高兴,急於求成就会放鬆警惕,老狐狸也有智商掉线的时候。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住在城西老房子里,到时候就从那里出嫁。” 沈安泰点点头,表现出来关心的样子,“让你阿姨给你送点东西过去,需要什么就说。” 许淮寧笑著说:“不用,我这两天都出去置办东西,不在家,去了也找不到我。” 反正还有两天是婚期,沈安泰没有多想,“那好吧,明远身体正在恢復,不然就让他陪你了。” 许淮寧蹲在沈明远面前,柔柔地说道:“明远哥,你好好休息,婚礼上一定要精神抖擞的出现。” 许淮寧走后,王翠芬才瞪著丈夫问:“真要让咱儿子娶她啊?” “为什么不娶?又有钱又有关係还没有靠山,嫁过来才死心塌地。”沈安泰看了一眼儿子,“你跟林雯雯的事先放一放,色字当头一把刀,现在咱有求於淮寧,你收敛一点,至少等贷款下来。” “知道了。” 沈明远又不是真糊涂,和林雯雯那是因为新鲜,因为衝动,真要过日子了,还得是许淮寧踏实。 —— 许淮寧也没閒著。 打算嫁陆沉舟了,总得见见双方家长。 许淮寧这边,就是住在乡下的爷爷。 陆沉舟这边,他和父亲继母的关係不好,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也没有什么感情,没打算通知他们。 “这样合適吗?” “没有什么不合適的,我妈走的早,还没出一个月他就领回来一个女人,结婚八个月就生了孩子,对外说不够日子,早產,当別人都眼瞎。” 许淮寧不是外人,陆沉舟没瞒著她。 確实过分了,这代表著媳妇没死,陆沉舟的爸爸在外面就找好了“下家”,还造了个小人出来。 许淮寧有点噁心。 继母也不是个良善之人,良善之人是绝对不会勾引有妇之夫的,那个男人还有病妻幼子。 继母又生了一子一女,处处针对陆沉舟,就像陆沉舟要跟她儿子爭家產一样。 所以高中毕业之后,陆沉舟才选了最辛苦的一行:参军,能不回来儘量不回来。 但爷爷奶奶是一定要见的。 第5章 不忠的爸,刻薄的后妈 听到陆沉舟和许淮寧要结婚,陆清平两口子都吃了一惊。 “你们俩,什么时候决定在一起的?” 许淮寧能说前两天?这也太儿戏了。 陆沉舟实话实说:“就前两天,二叔二婶同不同意?” “同,同意,只要你们同意,我和你婶没有意见……是吧媳妇?” 丁姨嗔了男人一眼,“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许淮寧鬆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陆叔他们居然同意了。 晚上,陆叔和丁姨非要留他们吃晚饭。 许淮寧还想推拒,让陆叔一句话挡了。 “你和沉舟结婚以后,我可就是你亲二叔了,就拿这里当自己的家,想回就回,不要拘束。” “好……” 丁姨就开始做晚饭,许淮寧帮忙,陆沉舟也想帮忙,让陆叔拉走了。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书房里,陆沉舟还想坐著,让陆清平呵斥了一声,“站著说话!” 陆沉舟就笑了笑,“二叔,別这么严肃嘛,我又不是阶级敌人。” “你还不如是阶级敌人,我只管揍你就行了。” “二叔,你到底为什么要生我的气?” 陆清平很是生气,“是你自作主张!淮寧的父亲虽然没有啦,不代表她没人管,由不得你胡来。” 陆沉舟很认真的说:“报告二叔,我没有胡来,我是真想娶她,我又不比沈明远差,我自觉比他强多了。” “我是怕你伤害她,这丫头挺苦的,我不能对不起她爸爸。” “我的人品不差,你要相信我。” 这句话不假,沉舟有时候深不可测,但人品没问题。 同样的,厨房里的两个人也正在说著结婚的事。 “沉舟要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我们说,我们不认他,也不会不认你。” 许淮寧抿嘴笑了笑,“我虽然对他不是很了解,你们都夸的人,人品不会差,这一点我不担心。有你们,他也不会欺负我,就是……我们结婚的目的不是很纯粹,他是为了帮我,我是为了离开这里。 但叔叔阿姨放心,只要沉舟不提离婚,我会一辈子对他好,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哪有那么多爱的死去活来,丁姨虽然对这个侄子有一点婉惜,但淮寧的一句话是对的:人品好的人对另一半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句话在淮寧身上也適用。 饭桌上,陆清平问沉舟有没有去见过爷爷奶奶。 陆沉舟说道:“我倒是想去,但我不想看见那家人。” 陆清平懂。 “这样吧,我明天把二老接到家里来,让他们见见孙媳妇。” 陆沉舟是长子长孙,在二老的心里是不一样的。 吃过晚饭,丁姨又留他们在家里住下了。 一夜不表。 第二天一早,陆清平就去把老爷子老太太请了过来,对陆清北和薛菱镜只说二老好久没过去了,去家里吃顿饭。 薛菱镜拐著弯的问道:“老二,沉舟去过你那里了吗?” “去过,我是他亲二叔,有什么问题?” 薛菱镜又继续试探,“他跟你说过什么吗?” “嫂子想问什么儘管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薛菱镜避重就轻,“泛舟动了他的一点东西,他把泛舟揍了个半死,就没见过他这么野蛮的……” 陆老爷子往地上杵了杵拐棍,气的白的鬍子直翘,他前不久得了一场病,现在才好点了。 “又开始詆毁我大孙子,分明是你没教育好孩子,他妈留下的东西是可以隨便乱动的吗?泛舟就是让你惯坏了,天天不务正业,动了就罢了,还偷出去卖了,要我说揍死也活该,我们老陆家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 薛菱镜被公公骂到脸上,觉得很没面子,委委屈屈地说道:“爸,沉舟是您孙子,泛舟就不是了吗?您不能厚此薄彼啊。就算是泛舟真做错了,当哥哥的就能把他揍成那样吗?还是不是一家人了?” “你还有脸提一家人,你把他当成一家人了吗?他妈的东西全在一个小箱里锁著呢,是谁打开的?你们母子就贪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他的念想都不留。” 陆清北插嘴了,“爸,是我给的钥匙,泛舟说见识见识,没想到他拿出去了。” 老爷子举起拐棍,一下子砸在了陆清北的脑袋上,“你个逆子,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薛菱镜赶紧检查陆清北的脑袋,让陆清北推一边去了,“我没事,不要管我。” 陆清平拦住了老爷子,不然第二棍也挨上了。 陆清平赶紧带二老走了。 薛菱镜接著检查,脑袋硬没看出异样来。 “你爸太偏心了,你是不是他儿子,都五十多了还挨打?” 陆清北有些生气,不是生二老的气,而是生女人的气。 “还不都是你,一个死人的东西你惦记什么?” 薛菱镜的火气也上来了,“我还说你呢,怎么娶她的时候那么些好东西?娶我了啥都没有。” “那是她娘家的陪嫁,你要的话,找你妈要,找不著我!” 陆清北连饭都没吃,拿上公文包就走了,他是某高中院校的常务副校长,要比校长去的早。 再说陆老爷子,坐在车上时还在生闷气,陆老太太在给他顺气。 “別生气了,气坏了身体,谁也替不了你,罪还得你受。” “都是你生的好儿子!你儿子生的好孙子!” 陆老太太不乐意了,“合著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没有份是吧?” “他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教育孩子不是你的责任吗?没教育好就是你的失职。” 眼见二老话赶话要吵起来,陆清平赶紧宣布大喜事,“爸,妈,你们別吵了,沉舟找了个媳妇,你们很快就有孙媳妇了,別把人家嚇跑了……別吵架別板著脸,开始笑。” 二老不吵了,一起向陆清平发问:“沉舟有对象了?” “嗯。” “姑娘是谁家的?” “你们认识,不急,等你们见到就知道是谁了。” 二老下车后,就直奔进屋。 “淮寧也在啊。” 许淮寧喊了爷爷奶奶。 二老最著急的是孙媳妇。 “沉舟,你二叔说你有对象了,我孙媳妇在哪?还不快带我们去见见……” 丁阿姨笑了出来。 老太太不高兴了,“老二家的,你笑什么?让我们来,还不快带我们去见见孙媳妇。” 丁阿姨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妈,你孙媳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胡说,眼前就你和老二,还有沉舟……” 老太太的目光停在了许淮寧脸上,难不成是她? 老爷子碰了碰老太太的胳膊肘,低声说:“別瞎寻思。” 陆沉舟站在许淮寧身边,右手插兜,左手虚虚地揽著许淮寧的肩膀,“爷爷奶奶,这就是你们的孙媳妇。” 老两口愣了一下,等醒悟过来,老爷子的拐棍就打下来了。 “你个混帐玩意,我让你不学好,挖人家的墙角。” 老太太和別人家的老太太不一样,她也不拉架,反而在旁边说道:“揍,给我狠狠地揍,让他好的不学坏的学。” 毕竟有那么一个不靠谱的老子,真怕大孙子有样学样,更怕的是根本不用学,是基因里带著。 陆沉舟也没躲,生生挨了一下子,虽说落在他身上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是他第一次挨爷爷的打。 陆清平拦住了老爷子,把他扶到沙发那边坐著。 “爸,您消消气,杀鸡焉用牛刀,我来就行。” 老太太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了。 老爷子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你也有责任,就由著他胡来?” 许淮寧很內疚,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她看著陆沉舟,问道:“你疼吗?” 陆沉舟揉了揉肩膀,“不疼,爷爷快八十了,手上的劲小,打不动了。” “你还笑的出来?都是我连累了你,我看我俩就算了吧……” “为什么要算了?我决定的事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这又不是小孩过家家。爷爷奶奶是不了解內情,这事交给我,我来说。” 许淮寧愿意再相信他一次。 二老和陆家叔侄去书房谈事情,丁姨陪著许淮寧聊天。 “淮寧,你和沉舟的婚礼准备在哪里举办啊?是在这里还是y市?” 许淮寧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阿姨,爷爷奶奶不同意,我会离开。” 丁阿姨笑道:“不用担心,不管什么时候,他爷爷奶奶都会支持沉舟,你俩的婚事一定成。” 许淮寧还是忐忑,她嫁不嫁人,有没有婚姻都无所谓,连累了陆沉舟就不好了。 真怕他一会顶著一头包走出来。 门终於打开了,老爷子一手拉著孙子率先走了出来。 许淮寧已经规规矩矩站起来了,这场爷孙矛盾怎么说都是她引起来的。 “寧丫头,別拘束,快坐。” 老太太把许淮寧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 这是……要摊牌了? 老爷子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笑眯眯地说:“寧丫头啊,刚才是我们老糊涂了,没搞清状况,沉舟都跟我们解释清楚了,你俩的事我们同意。” 许淮寧还有点没转过神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绸布包,层层揭开,露出一对沉甸甸的龙凤金鐲。鐲身刻著缠枝莲纹,搭扣处点缀著两粒珍珠样的饰品,为鐲子加分不少。 她拉过许淮寧的手腕比了比,说道:“这鐲子还是我出嫁时娘家给的,本来该传给沉舟他妈......” 老太太话说到一半顿了顿,转而轻轻把鐲子套进许淮寧纤细的手腕上,“如今给你正合適。” 第6章 新娘缺席,沈家的婚礼就是笑话 金鐲子碰在腕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听起来质感很好,许淮寧只觉得一股清凉顺著皮肤往心里渗。 但又很舒服。 “谢谢爷爷奶奶。” 这个时候不能说別的闹心了,只能说好听的。 老太太的手突然攥住她,压低的嗓音里带著笑意,“可算有人能治住这混世魔王了,他要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我们说,不揍出他屎来不算完!” 陆沉舟倚在架边上轻笑,裤子上还留著老爷子的鞋印,这是又打又踹了? “奶奶,讲话文明点,我都这个年纪了,不要面子的吗?” 老爷子瞪他一眼,“你靠边站,你可是保证过的,以后一定要对寧丫头好,要是不好,你是我孙子我们也不认。” “我保证过的,一定能做到。” 接下来,就是商议结婚细节了。 陆沉舟说道:“我们商量好了,等回部队了,就在部队办,也不需要大办,就是两家人坐在一起,见证我们结婚就行了。淮寧喜欢安静,我也是,大操大办太累人了,完全没必要。” 许淮寧看了一眼陆沉舟,这人撒谎都头头是道,都不带磕巴的,他什么时候和自己商量过? 不过,陆沉舟就像她的嘴替一样,她也是这么想的。 陆家二老犹豫,“那会不会显得我们太不尊重了?” 丁阿姨笑著插话:“爸妈,现在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简单温馨的,您看现在那些豪华婚礼,一大堆人闹哄哄的,新人都累得半死,哪还有结婚的喜悦?”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那至少得把老宅那套红木家具运过去!当年我陪嫁的拔步床,雕著百子千孙图的——” “奶奶!”陆沉舟耳根微红,轻咳一声打断,“部队的房子放不下那么大的床,再说来回也不方便。” 许淮寧正低头抿茶,闻言差点呛到,百子千孙,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猪,可不会那么高產。 老太太见状哈哈大笑,调侃:“瞧瞧,咱们寧丫头害羞了!”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挪到许淮寧身侧,胳膊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肢体没有接触,但从前面看,就像揽住了许淮寧一样。 “不过我们要先回一趟淮寧老家看他爷爷,结婚这么大的事,得先徵得爷爷的同意。” 陆家是知礼数的人家,陆老爷子,“这是当然,我橱柜里还有几瓶茅台,给亲家爷爷带两瓶去。”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直到离开,许淮寧还有点不真实感,陆家人和沈家人不可同日而语。 “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看你爷爷?” 许淮寧略加思索,“明天吧,我怕过了明天沈家人会发疯。” 明天也是原定和沈明远结婚的日子。 “好,我去准备……”陆沉舟犹豫了一下,“我朋友拍到沈明远和一个女人了,你要看吗?” 陆沉舟是怕许淮寧看到后会难受,但他想错了,如今她只有恨,对沈明远的感情连个水都激不起来。 “不看了,找个可靠的人,明天送到沈家宾客手里,最好是人手一份。” —— 沈家的院子张灯结彩,红绸高掛,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沈安泰挺著发福的肚子站在门口,满面笑容迎接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 “沈厂长,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李总,里面请。” 场面上的人谁不是人精啊,沈安泰请了不少的有为人士,既联络关係,也寻找商机。再找不到好法子,服装厂可真就危险了。 他时不时抬起手腕看著时间,眉头微蹙,接新娘的队伍已经出发一个多小时了,按理说早该回来了。 “老沈啊,新娘子怎么还没到?”纺织厂的李厂长凑过来,手里端著茶杯,閒来无事也想听八卦。 沈安泰乾笑两声:“快了快了,可能有闹婚的。” 他转身对王翠芬低声吼道:“再派个人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吉时都到了。” 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一阵骚动。沈安泰抬头望去,只见接亲的车辆灰溜溜地开了回来,领头的婚车上没有扎。 “怎么回事?新娘子呢?”沈安泰三步並作两步衝过去,拍了拍车门。 负责接亲的雷阵满头大汗地钻出来,嘴唇哆嗦著,是急的,“沈、沈伯伯,城西那个地址……根本没见许淮寧……那里住著十几个建筑工人!” “什么?”沈安泰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引得宾客纷纷侧目。 他强压怒火,压低声音问道:“你確定没找错地方?是芙蓉巷17號?” 雷阵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就是按照这个地址找的,是这里没错。可开门的是群满身水泥灰的工人,说他们工程队租那房子三天了,从来没见过什么许小姐,和他们领导签合同的是个中年男人。” 沈安泰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去给我找,我要问问许淮寧,到底想干什么?” 沈安泰强压怒火,这时几声汽车鸣笛声传来,一辆印有“时尚婚纱”logo的小货车停在院门口,两名工作人员抬著一个巨大的白色礼盒走下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沈安泰沈先生是吧?您订製的婚纱送到了,请签收。”领头的女孩笑容甜美,递过一张单据。 沈安泰连忙推拒,“我们没订婚纱!新娘做了婚服,不需要。” 婚服以后还可以穿,婚后还能穿婚纱吗?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女孩核对了一下订单:“確实是您儿媳妇许淮寧小姐预订的,指定送到沈家,由沈家付款。您看,这里有许小姐的签名。” 沈安泰接过单据一看,差点背过气去,一套婚纱標价217元! “爸,出什么事了?”沈明远终於从人群中挤过来,西装笔挺,头髮梳得油光发亮,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今天林雯雯也来了,非要当伴娘,来了又不老实,非拉著沈明远躲在门帘后面亲亲抱抱举高高,差一点没把持住。 沈安泰把单据拍在儿子胸口:“看看你找的好媳妇!” “当时说是租,没说买。” 为了息事寧人,沈安泰喊人过来,把帐付了。 婚纱店的车刚走,又一辆货车开过来,这次是供销社的。 “沈先生,许小姐订的婚宴用品到了,七箱白酒,四十条香菸,还有……” 沈安泰眼前一黑,这些他早就从外地低价採购好了,哪里用的著喝名牌酒,抽名牌烟?现在又来一份,岂不是要堆满仓库? 这些都是钱呀,沈家现在没有钱。 更可气的是,供销社的人坚持说订单不能退,因为沈家,主任把库存都挪出来了,还拒了別人,拉回去再卖给谁? “这个败家女人!”沈安泰破口大骂,“要这么多东西是沤肥吗?” 婚礼现场乱作一团,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事不关己,全都是看热闹看笑话的。 沈安泰没办法,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能允诺用布匹顶。 沈明远不停地派人出去找许淮寧,几波人出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这个时候他真是又慌又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闪烁不定,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惊呼。 沈安泰如惊弓之鸟了,转头看去,只见宾客们手里都拿著照片,表情各异。 有的惊讶,有的鄙夷,还有的露出曖昧的笑容。 “这是什么?”沈安泰夺过旁边人手中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晕厥了过去。 照片上赫然是沈明远和一个年轻女子在各种场合的亲密合影,有小吃店十指相扣,有电影院门口拥吻,最可气的是两人一起进入宾馆的背影。 最后一张是一对男女在窗帘后的剪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姿势和女人曼妙的身姿,不让人多想都难。 “这不是林行长的女儿林雯雯吗?”有人认出了照片中的女子。 “还別说,真是她。” “我就说她今天打扮的就像孔雀似的,原来是勾引公孔雀啊。” 沈明远的脸成了名副其实的二皮脸,他衝过去想抢照片,“不是这样的!这是採取的摄影新手法,有人想陷害我!“ 但为时已晚,照片人手一份,你抢了一张,还有无数张。 被人认出来的林雯雯,就差用狗皮蒙脸了,有的妇女还追著她骂:“不要脸,天天掛著两坨肉勾引男人,狗改不了吃屎。” 沈安泰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终於明白这一切都是许淮寧策划的。 她早就知道儿子出轨,这是在报復! 婚礼彻底变成了一场闹剧。 沈家顏面扫地,宾客们或尷尬告辞,或留下来看热闹。 沈家真是光屁股推磨——转圈丟人。 更糟的是,不知谁走漏了风声(冷静下来想想,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许淮寧乾的),服装厂几十个被拖欠工资的工人衝进了院子。 “沈厂长,我们的工资呢?” 沈安泰厚著脸皮解释,“这事不用急,我已经收回一笔款子了,明天就给你们发工资。” 工人可不是好糊弄的。 “別以为我们不知道,供货商都断供了,厂子要倒闭了!” “银行来催贷款了,听说再还不上,就收回厂房,你哪里有钱给我们发工资?净骗人!” 工人们情绪激动,不知谁先动手的,开始搬院子里的酒水和礼品。 一人动,百人隨,场面很快失控。酒水被哄抢,香菸被瓜分,连装饰用的篮都被拆得七零八落的。 沈安泰想阻止,却被推搡到一边,眼睁睁看著自家婚礼变成抢哄抢现场。 “谁是沈明远?” 沈明远十分狼狈,不过看著问话的男人很体面,不像普通人,他还是硬著头皮说:“我是,你找我有事吗?” “我是金日日报的记者,听说你假装失忆骗婚,这件事情对適龄男女有警示作用,我们想採访你。” 沈明远头都要炸了,“我没有骗婚,休要胡说八道。” “我们已经採访了医院的主治医生,他说你根本没有失忆,就是额头上蹭破了一点皮……” 第7章 怀孕了 开往乡下的长途汽车上,许淮寧靠窗而坐,手里把玩著一张婚纱店和供销社的押金收据。 “不用担心,都会办妥的,这会沈家乱成一锅粥了。”陆沉舟说道。 许淮寧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当然,沈家以为我好拿捏,就算知道了也会忍气吞声,乖乖当沈明远的遮羞布?他们想错了,有仇不报非我。” 许淮寧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的底片,隨手扔出窗外,看著它们隨风飘散,被车轮碾压。 “那些工人,就够沈家喝一壶的了。” “我只是透露给生產车间的王姐了,让她知道沈家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许淮寧眨眨眼,“至於她会不会告诉其他人,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陆沉舟,“聪明,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爷爷看到我们回去,一定很高兴。”许淮寧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长舒一口气。 重生回来,许淮寧就下定决心要让这对狗男女和势利的沈家付出代价,她拿回属於自己的东西。 现在,看著后视镜中渐渐远去的城市轮廓,她知道,自己的新生活也要开始了。 许淮寧看著身边的人,会是她的良人吗? “怎么了?” “没怎么,我在想怎么跟爷爷说。” 而此时的沈家大院,沈安泰瘫坐在一片狼藉中,手里攥著一张被踩脏的照片,耳边是儿子歇斯底里的辩解和妻子的哭嚎声。 他望著天空,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婚礼,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一场灾难。 里子和面子全没了。 “让你注意点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沈明远,你满意了?” 沈明远也懊悔不已,早知道……有钱难买早知道! 王翠芬一下子停止了哭嚎,“一个孤女有什么好的?要是不丟人,她走了就走了吧,我一直觉得她配不上咱儿子。” 沈安泰生气地吼道:“你懂个屁!她一个孤女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你看看她身后站著的是些什么人?许西洲有多少个战友,转业到地方的又有多少人?这都是助力。” 一个孤女更容易让人心生怜惜,更愿意去帮助,要是许淮寧嫁过来,这个助力沈家就能用的上,可惜让沈明远搞砸了。 大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沈家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了。 林行长拉著哭哭啼啼的林雯雯走了进来。 “是林行长啊,快坐快坐。” 沈安泰给王翠芬使了个眼色,“快泡茶。” 林行长又短又肥的手掌一挥,“免了,你儿子祸祸了我女儿,丟了脸,你们准备怎么办?” 林行长还在位上,得罪不起,沈安泰小心试探,“我知道明远做错了,林行长和雯雯是什么意见呢?” 林行长瞪了沈明远一眼,说道:“我是真看不上你儿子,跟个二世祖似的,他有什么能力?有未婚妻了,马上要结婚了,还来招惹我女儿,这是什么人品?” 王翠芬可是把儿子当眼珠子,忍不住反驳,“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女儿是我儿子硬拉回来的吗?她一天去明远单位好几趟,別出事了全按在了明远身上。” 这会是硬犟的时候吗? 沈安泰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狠狠瞪了王翠芬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道:“你给我闭嘴!” 王翠芬被丈夫凶得一愣一愣的,悻悻地別过脸去,却仍不甘心地嘟囔著:“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 林行长冷笑一声,肥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好啊,既然你们是这个態度,那咱们就公事公办。” 他转头看向女儿,“雯雯,把医院的检查报告拿出来。” 林雯雯抽抽搭搭地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林行长一把抓过来拍在桌上,“看看你们儿子干的好事!” 沈安泰心头一紧,连忙拿起检查单看了起来。 当看清上面的內容时,他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变换。 “这、这……”沈安泰颤抖著手,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明远。 沈明远也慌了神,衝过来抢过报告,顿时面如土色,一叠声地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翠芬见状,急忙凑了过来,当她看清报告上“妊娠阳性”几个字,都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她猛地抓住儿子的胳膊,“明远,你糊涂啊。” 林行长现在是恃子无恐,“我女儿清清白白一个姑娘,被你们儿子搞大了肚子,你们说怎么办吧!” 沈安泰额头渗出冷汗,他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不仅儿子的前程毁了,沈家的名声也彻底完了。 他强压著怒火,赔著笑脸道:“林行长,您消消气,这事確实是明远不对,我们沈家一定会负责到底。” “负责?怎么负责?”林行长眯起小眼睛,“我女儿总不能不明不白地跟著你儿子吧?” 沈安泰咬了咬牙,“这样,我们马上准备聘礼,儘快把婚事办了,您看如何?” “爸!”沈明远反对,“我不能娶雯雯,我要娶寧寧,我喜欢的也是寧寧……” “你给我住嘴!”沈安泰厉声打断他,“现在轮不到你说话!” 林行长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不过聘礼可不能马虎,我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可不能委屈了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沈安泰连连点头,“您有什么要求儘管提。” 沈明远死死盯著林雯雯,眼中满是怨毒。 他是一个成年男人,淮寧不让碰,林雯雯主动送上门,他就像被人控制了一样,和林雯雯滚到一起了。 林雯雯被看得心里发毛,往父亲身后缩了缩。 林行长见状,拍了拍女儿的手,对沈安泰说道:“具体细节我们改天再谈。今天先这样,你们好好管教管教儿子。” 送走林行长父女后,沈安泰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沈明远。 “逆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沈明远梗著脖子辩解:“爸,那孩子不一定是我的!林雯雯跟我就两次,她还不是chu……” “闭嘴!”沈安泰气得浑身发抖,“你还嫌不够丟人是不是?现在全完了!许家的助力没了,还得罪了林行长,你知不知道现在谁也指望不上,只能指望他!” 王翠芬心疼儿子,小声劝道:“老沈,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骂也没用,不如想想办法……”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沈安泰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沈家的脸都让你丟尽了……” —— 经过三个小时的顛簸,公共汽车在一个叫洪山口的地方停下。 陆沉舟带了礼品,拿了两趟才都搬了下来。 面前是一片片的庄稼地,並没有看见村庄。 陆沉舟疑惑,“爷爷家在哪里?” “在这个岭下面,山岰里。” 这时候的公共汽车还进不了村子里面,下车的地方还要走三四里地,才是村子。 来的时候也没电话通知,所以没有人接。 许淮寧说道:“怎么办?我说不要买礼品,你不听我的。” 陆沉舟身上背著一个包,肩膀上扛著一个,“挺好,这点东西难不倒我。” “还有四里地呢。” “跟玩似的。” “你就吹吧。” 许淮寧也有一个小包,是给堂弟堂妹带的零食,三叔一家待她挺好的,她记著。 陆沉舟可真不是吹,四里地他只歇了一次,还是许淮寧硬让他歇的。 村子终於到了,一百来户的小村子,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小河两岸。 土地承包到户了,不用从早到晚待在田地里,大街上的人就多了。 有人打了眼罩看了看,问道:“我怎么看著像淮寧那个丫头?” 许淮寧应道:“二奶奶,是我,您身体还好吧?” “一把老骨头还没散架,你这是回来看你爷爷啊?” “是。” 二奶奶见许淮寧身后还跟著一位男同志,又问道:“这个后生是?” “我对象,二奶奶,我们先走了。” 早有孩子去跟许爷爷送信了,许爷爷派三叔来接他们。 “三叔。” 许西塘话少,嗯了一声,去接陆沉舟肩上的东西,“光人回来就行了,带什么东西啊?” 陆沉舟,“爷爷年纪大了,带了一点补品,没有多少。” 许西塘的小儿子,也就是许淮寧的堂弟,叫长征的,非要帮著她拿东西。 许淮寧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就让他拿著了,许淮寧帮陆沉舟抬著另一个包。 许爷爷不愿意和大儿子一起住,和小儿子一起住大儿子不让,索性一个人住,住在许淮寧家里。 这会,正拄著拐棍在门外等著她。 “爷爷。”许淮寧鬆开手跑了过去,把陆沉舟闪了一下。 爷爷白的鬍子乱颤,笑骂道:“都多大了,稳重点。” “我还不稳重啊?”许淮寧扶著爷爷进屋。 烟燻火燎的房间里,有点乱。 三叔把凳子擦了擦,让陆沉舟坐下。 “三叔,您也坐。” 几个人都坐了下来。 爷爷没见过沈明远,但见过他的照片,知道是淮寧未婚夫,但面前这个人明不是。 “淮寧,这位同志是……” “爷爷,三叔,这是我对象。” 陆沉舟主动说道:“我叫陆沉舟,是一名军人。” 许爷爷仔细端详,还是摇了摇头,“不像啊,你不是姓沈吗?不是叫沈明,明,我这脑子,忘了。” 沈明远是绕不过去了。 “爷爷,他不是沈明远,他是陆沉舟,要和我结婚的人。那个人以后不要再提了,在我这里,他已经死了。” 第8章 有人半夜翻许淮寧家墙头? 爷爷就不问了。 他孙女心眼好,又不惹是生非,肯定是那个人做了过分的事。 快到饭点了,爷爷就张罗著做饭。 “老三,把你媳妇叫来。” 许西溏尷尬的说道:“她去娘家了,可能下午才能回来。” 许淮寧一挽袖子,“不用喊三婶,我做。” 许淮寧从十岁就开始洗衣做饭,这些难不倒她。 这个季节还有坡豆角,就是没有肉,三叔借了自行车去邻村买。 许淮寧打算和一块面,等会做锅贴。 陆沉舟自然不能閒著,许淮寧说:“不用你,你去外面转转吧,我跟爷爷说会话。” 爷爷肯定有无数个疑问,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陆沉舟就去外面了。 房子处在村头,只有东面有人家,另外三个方向都没有,门前种著菜园子,屋后种著红薯、粘玉米之类的。 往前看,视野开阔,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磕出来一支,点燃,吐出来一个烟圈。 长征远远地看著他。 “过来。”陆沉舟勾了勾手指。 长征走了过来。 “你是谁?你为什么跟我姐一起回来?” 陆沉舟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是你姐夫。” “你不许欺负我姐,不然我揍你!”长征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还后退了一步。 “我不动手。” 欺负还是要欺负的,他娶媳妇不能光看著。 房间內,许淮寧把她和沈家的事,她和陆沉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我现在不傻了,不会再和沈家有一丝一毫的关係,陆沉舟很可靠,爷爷要是同意的话,我会和他结婚,去部队隨军。” 毕竟许爷爷对陆沉舟一无所知,他很担忧,“这个人你了解吗?你能肯定他和沈家那小子不一样?” 其他孙子孙女有父母把关,淮寧只有他把关了。 “我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爷爷奶奶他叔叔婶婶为人都不错,他们都夸奖的人肯定也差不了。”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许爷爷掀开炕席,从一个小洞洞里掏出一个布包,倒出来一小堆一块两块五毛的票票。 “丫头,我攒了五十块了,不多,算是爷爷给你的嫁妆。” 爷爷攒这五十块钱都不知道攒了多久,都是口挪肚攒出来的。 “爷,我不要,我有钱。” 许爷爷不信,“你能有多少?听话,拿著。” “真话,我有钱,我把陆叔帮我买的房子卖了,当初八百,卖了……”许淮寧伸出了一巴掌。 爷爷狠了狠心,多说了数字,“五千?” “不是,五万。” 许爷爷嚇了一跳,他活几辈子都攒不到这么多。 “真的?” “真的。您快收起来吧,我自己置办嫁妆。” 许淮寧在厨房里忙著和面,屋外传来长征嘰嘰喳喳的声音。 篱笆院墙外,陆沉舟和长征正蹲在菜园边的土埂上逗狗,冷峻的眉眼难得舒展,连裤脚沾了泥也浑然不觉。 许淮寧不由多看了两眼。 三叔割了半斤肉,许淮寧都放进去了,又炒了一盘土豆丝,两棵大葱和一小碟自製大酱。 陆爷爷让带的茅台,陆沉舟打开了,给爷爷和三叔都倒上一盅。 爷爷挼著白的鬍鬚说道:“没想到,我也喝上茅台了,沾了淮寧和孙女婿的光了……陆同志,对我好不叫好,对寧丫头好才叫好,希望你记住。” “爷爷,我光保证没有诚意,您以后看我行动。” 吃了午饭之后,陆沉舟就去帮著三叔往树上掛玉米。 许淮寧打算帮爷爷洗洗衣裳,家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乱糟糟的。 爷爷坐在门槛上,抽著旱菸袋和孙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话。 “爷爷,沉舟不是给你带了香菸了吗?你咋不抽嘞?” 爷爷吐著烟圈儿,菸袋包一晃一晃的,“香菸抽起来没劲,不如旱菸有劲。” “旱菸太伤身体了,香菸还好点。” “都一样,我听长征说,上面写著吸菸有害健康。” 许淮寧笑道:“爷爷,你啥都明白,你还不是继续抽?” “我活这么大年纪,死就死唄,死了还能见到你奶奶和你爸,这么想我就不怕了。” 许淮寧脸色变了,嗔道:“爷爷,我刚开始孝敬你,你不许死,至少活一百。” “行,我使劲活,让孙女送好吃的。” 陆家诚意满满,除了酒和烟,麦乳精、庆大奶粉都带了。小件如什锦、蜜三刀、桃酥、蜂蜜、罐头也都有。 还有两包咸鱼,水果若干。 给三叔也准备了一份。 爷爷转移了话题。 “丫头,你真要和陆家小子结婚啊?” 许淮寧看著爷爷,询问:“您不同意吗?” 爷爷磕了磕菸袋锅子,“也不是不同意,你要是真和人家好了,就不能再回头找沈家那个小子,这是人品问题。你要是这么做了,我打断你的腿。” 许淮寧认真保证,“爷爷,您考虑多了,我不是一脚踏两只船的那种人。” “那就好。” 许淮寧把爷爷的衣裳都找了出来,满满的一竹筐,背到小河边去洗。 包產到户就是好啊,村民不磨洋工,秋收完毕只有男人在地里拾掇拾掇,女人们就洗洗涮涮,说著话聊著天,嘻嘻哈哈。 许淮寧没想到,她人不在场,却是话题中心。 “你们听说了吗?淮寧带了对象回来,个子又高,长的又好看。” “还用听说?我亲眼看见的,不是我吹,咱庄上的所有男人绑在一起,都不是个。” “你也太看不起咱庄男人了,我不信。” “对,我也不信,真要这么好能看上许淮寧?她一个没爹没妈的,半夜里都有人翻她家墙头,烂成那样,谁会看上她?” “培秋,別乱说话。” “姐,我哪里乱说了?不是你亲眼看见的吗?我就是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是个破烂货!” 这个消息够炸裂,一堆老娘们在伸著耳朵听。 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化成灰许淮寧也认识,她大伯家的两个闺女,小的许培秋打小就跟许淮寧不对付,纯坏;大的许培敏,阴坏,妥妥绿茶。 许淮寧把竹筐往地上一放,衣服散落开来。 “谁家的疯狗乱叫唤?” 说坏话让本主听见了,还是事关清白的大事,一群女人都不嘰嘰喳喳了,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许淮寧拿著盆子走到许培秋身边。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小姐』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许培秋挑衅地扬起下巴,脸上掛著恶意的笑容,“怎么,我说错了吗?谁不知道你——” 许淮寧没等她说完,直接从河里盛了一盆水,对著许培秋的头顶浇了下去。 “啊!”许培秋尖叫著跳起来,水珠从她的发梢滴落,衬衫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两个硕大的山峰汹涌澎湃。 “许淮寧!你这个疯女人!” 许培秋抹了把脸上的水,叉著腰指著许淮寧的鼻子骂:“许淮寧,你就是个破烂货,敢做不敢当?你觉得丟人了吧,觉得丟人就別做呀。” 许淮寧气血上涌,她上前一步,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抬脚狠狠踹向许培秋的腹部。 “啊——”许培秋发出一声尖叫,整个人向后退去,扑通一声落入河里,溅起的水有人高。 她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狼狈地站起来,河水只到她的大腿部,但她的头髮和衣服全湿透了,活像一只落汤鸡。 “许淮寧你这个疯子!”许培秋站在河里,歇斯底里地尖叫,“果然是没爹没妈欠管教,一点教养也没有,像个泼妇!” 许淮寧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著她:“我是没教养,你有吗?再说一句,我就下去把你按在水里,好好洗一洗你这张臭嘴。” 许培秋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在许淮寧冰冷的眼神下,最终只是愤愤地闭上了嘴,狼狈地爬上岸。 “淮寧,你这是干什么?”许培敏终於站出来了,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培秋说话是难听了点,但她喊你一声姐姐,你也不能动手啊。” 许淮寧冷笑,“难听?她污衊我的清白,这叫『难听了点』?许培敏,別在这里当女表子还立牌坊,刚才不是你煽风点火的吗?” 许培敏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我好心劝架,你还反咬一口?” “许培秋说看见有人翻墙头,不就是听你说的吗?你在什么时候看见的?说出个时间来,不然你就是信口雌黄,不怀好意!誹谤我,我有权利告你。” “淮寧,我是为你好。” 许淮寧看著堂姐那张故作关切的脸,遮遮掩掩的语气,令人作呕。 “为我好?真可笑,许培敏,你摸著良心再说一遍。” 河边的气氛凝固了,许淮寧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和许培敏身上。 许培敏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妹妹,有什么话咱回去说,別让人家看了笑话。” “我这个没有教养的,烂透了的人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这玉洁冰清、人畜无害的盛世白莲怕什么?”许淮寧故意提高音量,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到:“说吧,我也想知道什么时候,是谁爬墙头了?你亲眼看见的,不是吗?” 第9章 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 许培敏的脸色变了变,她瞥了一眼刚从河里爬上来,浑身湿透的妹妹许培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没想到一向忍气吞声的许淮寧今天会如此强硬。 “我……我只是听说……”许培敏支支吾吾著。 “听说?”许淮寧的语气愈发冷了,“刚才你妹妹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亲眼看见』吗?怎么,现在又变成『听说』了?你当別人都耳聋眼瞎?” 河边的妇女们开始窃窃私语。 “对呀,培秋不是刚才说了吗?是你亲眼看见的,我们可都听见了。” “对,我也听见了。” 许淮寧眼角余光看到几个年长的婶子交换著眼神,有人摇头,有人撇嘴。 她知道,舆论的风向有了微妙的变化。 许培秋终於回过神来,她拧著衣角的水,尖声叫道:“许淮寧!你凭什么这么跟我姐说话?自己做下不要脸的事,还怕人说?” “证据,”许淮寧冷静地吐出两个字,“拿证据出来,谁?什么时候?在哪里?不然就是污衊就是造谣,这是犯法的,你当是你拉屎呀?拉了就不管了?” 许培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那我替你们说。”许淮寧环视四周,声音不疾不徐不卑不亢,“这是许培敏、许培秋两姐妹编造的谣言,目的是毁我名声,因为我大伯想白捡我家宅基地,我没同意。” 这个信息对许多村民来说是新鲜的。 “你胡说!”许培敏终於撕下了温婉的假面具,脸色涨红,“谁稀罕你家的几间破屋!別血口喷人!” “不稀罕?要不要看看你们上个月写的信?说我『迟早要嫁出去,到时候地就没人管了,房子不归我们归谁?我们是老大』。” 许培敏的脸色很难看,还兀自爭辩著,“这……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们一家处心积虑要霸占我家的房子和地!造谣污衊,不就是想逼走我吗?” 河边一片寂静,连许培秋都闭上了嘴,惊恐地看著姐姐。 这场面完全超出了她们的预期,hold不住不说,还处於下锋。 “我……我们没……”许培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 “还说没有?”许淮寧再次冷笑,“那好,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让警察来查查这些谣言的源头,有你这个证人在,查起来不难。” 警察找上门,可就不一样了,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著许家姐妹。 “別……別……”许培敏彻底慌了神,“淮寧,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许淮寧的声音有些异样,“我不敢和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会这样往死里毁自己侄女的名声?我爸去世后,你们有一刻把我当过家人吗?” 许培敏哑口无言,许培秋站在一旁,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早没了先前的囂张气焰。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一天之內,我要你们一家当著全村人的面,向我公开道歉,澄清所有谣言。不然,我就报官,到时候丟谁的脸我也不管。” 许培秋恶狠狠地瞪著她,“许淮寧,你囂张什么?不就是有个有本事的人看上你了吗?等他知道你是什么人之后,我就不信他还能看上你。” “是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舟走近,“我看到的是你们姐妹俩狼狈为奸,一没有时间二没有目击证人,凭空捏造污衊淮寧,怎么?你嫁不到我这样的嫉妒啊?” 许培敏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这位同志,你太偏心了……” “偏心就对了,淮寧是我的未婚妻,你是谁呀?我不偏心她去偏心你,我是有病啊?” 老娘们哈哈笑了出来。 有人就问了,“三嫂,这就是你说的全庄的男人绑在一起都不如的那个?” “是啊,这回信了吧?” “信了,哈哈……” “你都看见了?”许淮寧的声音微微发抖,是气的。 “嗯。”陆沉舟简短地回答,“你做得很好,对这种没有下限的人,就应该还回去。造谣一张嘴,闢谣跑断腿。” 许淮寧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这就叫有靠山吗? 陆沉舟看著许培敏姐妹俩,警告道:“淮寧给了你们一天的时间,我只给半天,今天晚上之前,等不到你们的道歉,我,公事公办。” 许培秋还想说什么,许培敏拉了拉她,“我们走。” 姐妹俩开始有多么囂张,现在就有多么狼狈,实在是没想到许淮寧不仅不软弱,刚起来了,学会咄咄逼人了。 真是个大误判。 两姐妹走后,许淮寧开始洗衣服,陆沉舟帮著擦肥皂、搓衣服、漂洗,很自然。 “不用你,你先回去吧。” 农村的大老爷们可没有洗衣做饭的,许淮寧怕他被人笑话,经老娘们的嘴一加工,就不好听了。 “两个人洗的快。” 许淮寧细胳膊细腿的,看著就心疼,可別累坏了。 在场的女人確实很惊讶,陆沉舟解释道:“我是当兵的,什么都要自己做,已经练出来了。” 有一位婶子说:“得分人啊,我家那口子也当过兵,照样不洗衣裳不做饭,就像个大爷似的,等著我伺候。” 不到一个小时,洗好了。 陆沉舟挎起竹筐,许淮寧只拿著一个空盆。 “分我一件唄,我这样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好看。” 许淮寧严重怀疑,两个人说的好看,不是一回事。 许淮寧问三叔家玉米的事。 “人多乾的快,三叔家的闺女也帮忙了。” 许淮寧第一次星星眼,“陆沉舟,刚才谢谢你。” “谢什么?你比我厉害,刚才懟那俩个人的时候,多刚啊。” “其实我很害怕,”她小声承认,“怕他们不认帐,怕村民不相信我……” “证据確凿,由不得他们抵赖。”陆沉舟坚定地说:“而且,你已经让很多村民开始怀疑那些谣言了。这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许淮寧点点头,平復自己的情绪,其实她很担心陆远舟会相信,她不会伤心,但她会失望。 两人慢慢走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在河边呢?” “长征告诉我的。” 陆沉舟和长征商量好了,他帮著弄玉米,长征看著堂姐,一有情况,抓紧来报…… 路上遇到的村民,有的装作没看见他们,有的则投来好奇或友善的目光。 许淮寧知道,今天河边的一幕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村子。 村民怎么看,她已经不在乎了。 回到家,许淮寧拧水,陆沉舟往晾衣绳上晒。 许淮寧正弯腰拧著最后一件衣服,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抬头看见大伯许西国那张阴沉的脸,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来的这么快。 “淮寧,”大伯的声音又粗又硬,“咱爷俩谈谈。”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站到许淮寧身侧,许淮寧深吸一口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进屋说吧。” 走进堂屋,许淮寧才发现三婶也在。 “今天真是巧了,”三婶笑道:“你们来了,我走娘家去了,你三叔一个劲瞪我,连话都不跟我说。” 许淮寧这才注意到三叔许西塘蹲在门框边,手里夹著半截自捲菸,烟雾繚绕中看不清表情。 她记忆中三叔一直是这样,沉默得像块石头。 许西塘十七八岁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可以说是二哥许西洲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许淮寧听爷爷说过,那年三叔高烧不退,人都迷糊了,赤脚医生都说没救了,是许西洲连夜打电话找了他战友,拉去市医院治好的。 从那以后,三叔就不太爱讲话了,干起活来略显迟钝,也就没人上门提亲了。 直到快三十岁了,才找了三婶。 三婶也挺苦命的,男人死了,二婚带著一个小闺女。 后来又生了长征。 三婶为人还不错,对爷爷也不错,这是村里公认的。 “三叔,”许淮寧径直走到许西塘面前蹲下,与他平视,“你也不想让我回来吗?我也是走娘家。” 许西塘手里的烟明显抖了一下,看了许淮寧一眼,从喉咙深处含糊地说道:“你不回这里,你去哪?” “你三叔就这样,自打你爸走后,他更不爱说话了。”三婶说道。 提到父亲,许淮寧注意到三叔夹烟的手指触电似的蜷缩起来,这个细微的反应让她心痛。 “淮寧,”大伯不耐烦地打断,“今天河边的事,你太过分了。” 许淮寧站起身,转向大伯:“过分?大伯觉得是往亲妹妹身上泼脏水过分,还是反抗这种污衊过分?”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关起门来说的?”大伯拍了下桌子,气愤的说道:“非要闹得全村看笑话,非要爭个短长,你脸上就有光了?” 许淮寧都要气笑了,贼喊捉贼,倒打一耙的本事,许西国是炉火纯青了。 “是我闹的吗?许培秋当著半个村子女人的面骂我『破烂货』的时候,怎么不见大伯出来主持公道?” 大伯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你——” 一直沉默的三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大哥,孩子刚回来,非要闹吗?” 这简短的几个字让屋內所有人都愣住了,三婶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她看著自己丈夫,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他什么时候出过头?平日里像个木头一样。 大伯也明显怔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三弟:“西塘,你……” “我都听长征说了,是你两个闺女先惹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和淮寧有多大的仇。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大哥不知道?” 第10章 我走了,你的深情装给谁看 大伯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许西塘打乱了他的节奏。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淮寧,今天这事確实是培秋不对,我回去会说她,但你也太衝动了,怎么能动手打人让別人看笑话?” 许淮寧不想跟他纠缠,“大伯,我要的很简单,停止散布谣言,还我清白。如果你们做不到,我就用我的方式解决。” “你什么意思?”大伯眯起眼睛。 陆沉舟,“意思是,我们有確凿证据证明谣言是你两个女儿散布出去的。如果今天没有公开道歉,我们会向派出所报案。” 大伯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復强硬,“告我?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这是我们许家的事!” “许淮寧是我未婚妻,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屋內陷入僵持。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著许培秋冲了进来,头髮还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爹!不好了!三奶奶带著一群人往村委会去了,说要开什么『评理会』!” 大伯脸色骤变,“这个老不死的,真是多管閒事。” 许西国狠狠瞪了许淮寧一眼,“你满意了?非要把家丑外扬!” 说完拽著许培秋匆匆离去。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爷爷……”许淮寧刚开口,爷爷却摇摇头,“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吧,我不拦著。” 她又问三婶,“三婶,三奶奶这是……” “你们还没从河边回来,三奶奶就挨家挨户下通知,说要召集村民开大会,还你公道。三奶奶在村里威望高,一呼百应。” 许淮寧和陆沉舟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没想到三奶奶行动这么快。 三奶奶以前是妇救会主任、支前模范,还是许淮寧的亲三奶奶,嫉恶如仇,不怕事,爱打抱不平。 三奶奶都出头了,许淮寧可不能躲在家里,“我得去村委会。” “一起去,不是淮寧一个人的事,这是咱大家的事。”三婶说。 村委会前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 三奶奶拄著拐杖站在台阶上,身边站著几位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 许西国正在一旁焦躁地踱步,许培敏和许培秋躲在人群边缘,脸色很不好看。 “淮寧来了!”有人喊了一声,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三奶奶向她招手,“孩子,过来。” 许淮寧走到台阶前,扶住了三奶奶,“三奶奶,谢谢你。” “你爸是我半个儿,他不能护著你了,我护著你。” “乡亲们,”三奶奶声音洪亮,“今天把大家叫来,是要说一件关乎咱们村风气的大事!” 人群安静下来,都在等著三奶奶往下说。 “传出来一些关於淮寧的閒话,说她不检点,半夜有人爬墙头。我今天就要问问,谁看见了?谁有证据?” 没人应答。 几个妇女低下头,不敢与三奶奶对视,她们传过,但源头不是她们。 “造谣一张嘴,想闢谣可就难了,都知道女人就图个名声,造谣的还就是女人。”三奶奶把拐杖往地上杵了杵,“淮寧这丫头是咱们看著长大的,她什么人品,大伙心里没数吗?” 人群中开始有人点头附和。 淮寧没去城里之前,可是和许老爷子一起住的。 “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三奶奶继续说道:“谁再传这些没影的閒话,就是跟我们许家过不去!” 许淮寧眼眶发热,她没想到三奶奶会这样公开为她撑腰。 许西国忍不住站出来,“三婶,这是我们的家事,让我们自己处理,你別掺和……” “家事?污衊一个姑娘的清白,还是堂姐给堂妹造谣,还是个没出门子的大姑娘造谣……老大,你们可真厉害,这还是亲兄弟,外人都做不出来吧?” 大伯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等醒悟过来,许西国又开始往外推。 “两个丫头也是听別人说的,她俩都是本分人,所以恨这种水性杨的。” 这个理由很蹩脚,要真是外面传的,不应该先找到许淮寧,规劝她一下吗? 这时,三叔许西塘挤开人群,极其淡定地走到台阶前。 “西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三奶奶惊讶地看著他。 三叔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旧笔记本,递给三奶奶。 老人翻开看了几眼,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许西国,”她厉声喝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西国疑惑地接过笔记本,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这……这……假的,都是假的,老三,你害我。” 许淮寧好奇地凑近,发现是一个帐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著时间和金额,最近的一笔正是上个月。 给王媒坡(婆)10元,三(散)布怀(淮)寧閒话。 “三叔,哪来的?”许淮寧震惊地看向许西塘,別看三叔平时话不多,没想到还找到了这么重要的证据。 人群譁然,这个证据太直接了,直接证明了许大伯家钱僱人造谣的事实。 “不是这样的!”许培敏突然衝出来,“爹,这不是我们干的。” “闭嘴!”许大伯暴喝一声,额头渗出冷汗,这个时候硬犟吃大亏。 他转向许淮寧,眼神复杂,“淮寧,这事……我们回去再说。” “不必了。”许淮寧挺直腰杆,“就在这里,当著全村人的面说清楚,我要你们一家向我公开道歉,並且保证再也不散布谣言。” 眾目睽睽之下,许西国终於低下了头,“淮寧,对不起,是你大娘她小心眼,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许大娘:“……” 这个锅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男人是这个家的天,又是亲大伯,他的名声不能坏了;两个闺女还是未嫁女,名声更不能坏,这个锅她背最合適。 “淮寧,大娘对不住你,我再也不敢了。”这句话从许大娘牙缝里挤出来,声音乾涩得像干透了的玉米秆。 人群里传来几声窃笑,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人,压低声音道:“瞧见没?平时横得很,这会儿倒装起鵪鶉来了。” “淮寧,要接受道歉吗?”陆沉舟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 许淮寧猛地回神,她看见许培秋躲在人堆里翻白眼,许培敏则低著头假装抹眼泪,假的不能再假。 “空口无凭,你要发誓。” 许淮寧知道大伯一家最迷信,一天三顿饭之前都要祭奠的那种。 许大伯脸色一变:“这就不必——” “不敢发誓?” 许大娘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但转瞬即逝,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我赵秀芬今儿当著全村老少的面保证,往后要是再说淮寧半句閒话,就让我……让我烂舌头!” 这赌咒在乡下算重的了。 “还有你女儿呢?” “她们也烂舌头,没有好结果。” 许淮寧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贏了,但心里像塞了把晒乾的稻草,扎得慌。 “散了散了!”村长適时出来打圆场,“地里不用去了?” 人群三三两两散去,隱约还能听见议论声: “早该有人治治许老大家了,人事不干。” “那城里小伙挺能耐,许老大不敢硬来,你没看见他一直站在前面。” “淮寧丫头跟她爹一样硬气……” 许大伯拽著许大娘快步离开,许家姐妹灰溜溜跟在后面,许培敏经过许淮寧身边时,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 “这事没完。”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活腻歪了是吧?你再重新回来说一遍。” 陆沉舟的话一出口,许培敏走的更快了,该死,这男人的耳力怎么这么好? 许淮寧对三奶奶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谢啥?你爹是我看著长大的,他是个好人,如今他不能护著你了,我护著你。” “三奶奶,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三奶奶拍了许淮寧一下,“快回去吧,这事了了,但你要当心……” …… 沈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沈明远死活不娶林雯雯,把他老子爹气够呛。 “你不娶她,你想娶谁?你不娶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沈明远,“这孩子不一定是我的,那天我有点喝多了,过程我不记得了,但我知道她不是个chu,她跟別人早睡过了。” 沈安泰的一杯茶泼在了儿子身上,“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是不是你的都得认。” “我要娶淮寧!我喜欢的是她。” “放你娘的屁,许淮寧害的咱还不够惨吗?你还要娶她?” 沈明远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淮寧一定是生我的气才报復的,只要我找到她,把她劝回来就好了。她那么喜欢我,肯定会原谅我的。” 沈明远是有这个自信的,许淮寧从十五岁来到他家,就从来没和第二个男性走近过。 別以为他不知道,许淮寧从二十岁就开始为自己置办嫁妆了,还订製了符合他身高体重的马鞍皮椅。 他二十五岁才提结婚,淮寧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答应了。 这样的许淮寧,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生气了。 “那林雯雯怎么办?” “我会跟她说清楚,我不喜欢她,在一起也就是玩玩,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实在不行就赔些钱给林家,反正我不会娶她。” “够了!”沈安泰一把拍掉他的二郎腿,看著烦,“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林家!你马上去给雯雯道歉,明天就下聘!” 沈明远梗著脖子说道:“我要先去找淮寧。” “你找她干什么?还嫌不够乱?” 沈明远压低声音,“爸,我得先哄住她,您放心,我最了解淮寧,给她买条项炼再说几句好话,她就会跟我回来。” 沈安泰不是这么想的,找许淮寧需要时间,沈氏服装撑不了那么久。 唯一的,是抓住林家,想方设法让他批贷款。 別说这个孩子有可能是他亲孙子,就是百分百不是,为了贷款他也认,无非是多双筷子多只碗,等以后休了便是。 第11章 这不是深情,这是神经错乱 “给我老实在家呆著,哪也不能去,准备一下,跟我去林家提亲。” “我不要林雯雯,还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睡过的烂女人,我不娶。” 沈安泰气的甩了儿子一个耳瓜子,“嫌她脏还碰她,你真是够贱的,比她更脏。” 王翠芬挡在了儿子面前,“老沈,儿子已经错了,你就別打他了,都二十好几了还挨打,说出去多难听。” “你看他有认错的態度吗?都什么时候了,我在忙著给他擦屁股,他倒好,还想著那个女人。” 王翠芬拍了儿子一巴掌,“赶紧跟你爸认错。” 沈明远起身进屋,把房门甩上,“我不娶林雯雯,谁去求亲谁娶。” 沈安泰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牵著你你不走,打你你倒退,真是没治了。 “把房门给锁上,哪也別让他去,他要是跑出去了,我拿你是问。” 王翠芬也不敢还嘴,这老头子手抚著胸口,可千万彆气出个好歹来。 “好好好,我上锁,他要是敢出去,我把他的腿打断。” 沈安泰现在焦头烂额的,他得先去厂子里头安抚住工人,再去林家谈婚事,最好把贷款一起谈下来。 沈明远怎么甘心呢?但他出不去,他妈真从外面锁上了。 “妈,你让我出去。” 王翠芬在外面看电视,回头说道:“別闹了行吗,你爸都急上火了。就那个许淮寧,整一个白眼狼,我现在是一点看不上她,你要是把她领回来,我就死给你看。” 沈明远就像著了魔一样,人啊,没有比较就没有好坏,对林雯雯的新鲜劲过了以后,他想的全是许淮寧。 二楼不算高,从后窗翻下去,就是大街,沈明远自由了。 直到王翠芬喊沈明远吃饭,房间里哪有人?床单七零八落的,一条绳子从后窗一直伸到楼下…… 这个败家子,好好的一床床单子…… 王翠芬觉得天都塌了。 沈明远找到的第一个人是雷阵,这小子玩摩托车,整座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 他还居无定所,除了几个哥们能找的到,別人找不到。 同样的,沈家人也找不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就去 101 看书网,?0?????????????.??????超方便 】 “先是许淮寧逃婚,现在是你逃婚,你俩演的是哪出?” 雷阵看不明白了,先是瞒著许淮寧,跟林雯雯混在一块;后又拒绝林雯雯,非要找许淮寧……这不是深情,这是神经错乱吧? 沈明远尷尬的灌了一杯水,“男人嘛,总会犯点小错误。” “你不是失忆了吗?不记得许淮寧这个人了,对她的感情应该也忘了吧?” “我……我记起来了。” 沈家的那些算计,放不到檯面上,沈明远只能这么讲了。 果然,许淮寧的怀疑是对的。 “雷阵,你对市里的情况熟悉,你帮我打听打听,淮寧是不是躲在什么地方?” “这我打听不到,圈子不同,不过……”雷阵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陆沉舟回来了,你知道吗?” 沈明远愣了愣,“他不是说没有时间吗?” 基於沈陆两家人的交情,沈明远和陆沉舟也算是朋友吧,就是平时不怎么联繫,有大事会通知,偶尔会聚在一起吃饭的那种朋友。 “听说是因为陆老爷子病了才回来的。”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让你找许淮寧,无论怎么样,也要把她找回来。” 雷阵却不看好,“许淮寧走的这么绝决,我看你不用找了,找回来也没有用,你和林雯雯都那样了……” “都是林雯雯勾引的我。” “哥,一个巴掌拍不响,林雯雯勾勾手指你就过去了,从这点上看,你对许淮寧的感情也没有多么深。” “不是……”沈明远的辩解很无力。 “哥,我劝你还是別找了,你们两家闹成这样,伯父伯母还能让她进门?” 可沈明远不甘心。 “她会不会回老家了?” —— 陆沉舟和许淮寧在家住了一天,就打算回去了。 爷爷把许淮寧拉到一边,问道:“丫头,你做好决定了,嫁给他?” 许淮寧点点头,“嗯,爷爷不看好他吗?” “也不是不看好,爷爷是想你不要急,好好了解了解他,你已经被人骗过一次了。” “他们两个人不一样。” 许淮寧没拿爷爷准备的嫁妆钱,还给爷爷留下了一百块,作为老人平时的开销。 三叔三婶准备了一些生,七八个粘玉米,一小兜子野蘑菇,还有半边兔子,非让两个人带上。 乡下人没有什么好东西,陆沉舟可没怠慢了他们,三叔三婶很愧疚。 许淮寧和陆沉舟一起回了城。 —— “她老家地址你有吗?”沈明远攥著电话追问。 雷阵在电话那头嘆了口气,“远哥,你才是她未婚夫,你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远哥,我劝你一句,別找了,找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伯父伯母能容下她?” 沈明远没回答,直接掛断了电话,他抓起车钥匙,决定先去许淮寧工作的厂子要地址,再去她的老家走一趟。 电话又响了,是父亲沈安泰。 “明远,马上到陆家老宅来,才知道陆老爷子生过病,我们得去看望。” 沈明远皱眉,“现在?我有急事,去不了……” “什么事能比陆家重要?”沈安泰的声音陡然提高,“陆家可是y市首屈一指的,或许能靠你陆叔叔的关係借一笔钱,厂子就起死回生了,马上过来!听见没有?” 其实探望是假,病急乱投医是真。 沈明远咬了咬牙,或许去陆家能碰到陆沉舟,他路子广,说不定能帮忙找到许淮寧。 陆家老宅挺大的,运动期间被安排了很多人居住,运动结束才被还回来,但有些地方已经被损坏了。 沈明远跟著父亲步入走廊,隱约听见客厅里传来谈话声。 “沉舟啊,这次回来就多住些日子吧。”是陆老爷子的声音,听起来精神还不错。 “爷爷,我那边有工作,肯定要回去。”一个低沉的男声回应道:“我今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沈明远脚步一顿,这是陆沉舟的声音,但语气中透著一丝少见的喜悦,与他平日里的冷峻判若两人。 “什么好消息?”陆老爷子问。 “我们已经结婚了,领了结婚证。” 沈明远和父亲刚走到客厅门口,闻言沈安泰率先走进去,“恭喜啊沉舟!是哪家的千金这么有福气?” 陆沉舟转过身来,穿著便服,嘴角掛著浅笑。 他的目光越过沈安泰,直接与沈明远对视,“许淮寧,你们应该都认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明远耳边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他看见陆沉舟身后站起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淮寧头髮挽起,清丽动人。 “沈伯伯好。”许淮寧向沈安泰问好,目光也同时看向沈明远。 躲不过去,那就承认唄。 “淮寧?你为什么在这里?”陆明远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陆沉舟自然地搂住许淮寧的肩膀,“沈明远,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和淮寧结婚了。” “陆沉舟,你搞清楚,她是我未婚妻。” 沈明远衝动地跑了过去,就要去拉许淮寧的手,陆沉舟挡在了他的面前。 “沈明远,国家只认结婚证。”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两本红色的结婚证,“看清楚了吗?我们是合法夫妻,以后离我妻子远一点。” “陆沉舟,你无耻!”沈明远的五官都挪位了。 “我不觉得,一边答应结婚,一边又和別的女人上床,这才叫无耻。” 沈安泰脸色骤变,尷尬地咳嗽一声:“这个,沉舟……淮寧和明远的事,你不了解,这当中有误会。” “沈叔叔说错了,我跟淮寧已经结婚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据我所知,他们没有误会。” 沈明远终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淮寧,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陆沉舟却道:“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淮寧现在是我的妻子,我是她丈夫,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沈明远心口,他看著许淮寧,后者默认了陆沉舟的话。 “为什么是他?”沈明远听见自己在问:“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不尷尬?” “明远!”沈安泰厉声喝止,“你怎么说话的?注意场合!” 许淮寧冷冷地说:“沈明远,別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做过什么?沈家人做过什么?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你真失忆了吗?真要去大医院治病吗?真要一大笔钱吗?自己把坏事做尽了,回头挑我的不是,人可以这么不要脸吗?” 沈明远气短,“我不过是犯了点小错误,我可以改。” “不是小错误,是恶,没有底线。” 陆老爷子拄著拐杖站起来,“沉舟,带你媳妇回房间吧。安泰,咱们去书房下盘棋。” 几个人很快散开,只剩下沈明远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他看见陆沉舟在许淮寧耳边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独自朝房间走去。 陆沉舟则转身向他走来。 “你早就知道,许淮寧是我的未婚妻。” 陆沉舟的表情没有丝毫愧疚:“我知道。” “为什么?”沈明远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你明明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是她?” “因为她需要有人真心对她好,她也值得。”陆沉舟平静地说,“而不是像你一样,一边说爱她,一边和林雯雯上床。” 沈明远辩解,“那次是意外!我喝多了……” 第12章 在他的心里扎一根刺 “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呢?”陆沉舟冷嘲,“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裤襠里的二两肉,和外面的猫狗牛马驴有什么区別?淮寧离开前就知道了,她给过你机会解释,而你选择了撒谎。” 怪不得觉得许淮寧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陆沉舟整理了一下袖口,“我们是自愿在一起的,淮寧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祝福?”沈明远突然笑了,笑声中带著几分疯狂几分不甘心,“陆沉舟,你抢了我的女人,还想要我的祝福?” “她从来就不是你的所有物,她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她只属於自己。”陆沉舟眼神转冷,“如果你真在乎她,就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沈明远猛地揪住陆沉舟的衣领,“你他妈知道什么?!我和她的事,我妈不同意,我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来。” 陆沉舟把沈明远的手指一根根扳开,“成年人了,別找藉口。现在,请你离开,別让淮寧难堪。” 沈明远的目光越过陆沉舟,看见许淮寧站在房间入口,远远地望著这边。 “淮寧!”他大喊,“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我向你解释,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行不行?” 陆沉舟挡在沈明远面前,“够了,別闹得大家都难堪。” 沈明远一把推开他,大步流星就追了过去。 “为什么?”沈明远抓住许淮寧的手腕,“如果你恨我,大可以找別人,为什么偏偏是陆沉舟?” 许淮寧挣脱开来,看著沈明远说道:“因为他从不会让我等,从不会让我猜,更不会背叛我。” “我可以改!”沈明远近乎哀求,“再给我一次机会……” “太晚了,我已经受够了你的背叛欺骗,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相信。”许淮寧轻声说:“我和沉舟已经结婚了,军婚受法律保护,你再纠缠,我可以告到你单位去,到时候不知道谁难看。” 不知道沈明远是真的后悔了,还是单纯的不甘心,他抱著头,像个孩子一样痛哭失声。 “丟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给我滚起来!”沈安泰低声呵斥,一边向陆老爷子道歉,“孩子不懂事,老爷子別见怪……” 陆老爷子摆摆手,目光复杂地看著这对父子,“寧丫头已经是我孙媳妇了,我不希望你们沈家再像今天这样不像话,沉舟,送客吧。” 陆沉舟走过来,递给沈明远一块手帕,“把自己收拾一下,別丟了沈家的脸,就算是混蛋,也做个体面的混蛋。” 沈明远抬头,看见许淮寧站在两米之外的地方,连一个眼神都没施捨给他。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就算是回头,也没有人在等著他了。 沈明远凑近,在陆沉舟耳边说:“別得意,陆沉舟,淮寧还是喜欢我的,她把最好的东西给了我,你捡的是我玩剩下的破烂。” 要不说沈明远卑鄙下流嘛,他得不到,也要在陆沉舟的心里鍥上根钉子。 陆沉舟没说话,抡起拳头狠狠地擂了他一拳,又跟上了一脚。 回程的车上,沈安泰铁青著脸说道:“你知道今天有多丟人吗?为了个女人……” “爸,”沈明远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我要接手工厂。” 沈安泰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接手工厂,也可以娶林雯雯,我要儘快拿到贷款。” 沈安泰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心了,“你受刺激了?” “不,爸,我只是终於清醒了。” 他和陆沉舟的差距太大了,要是家里的厂子再没了,许淮寧会更看不起他了,又怎么肯回头? —— 怎么说陆清北也是父亲,不能不通知到。 客厅里烟雾繚绕,陆清北的菸灰缸堆满菸蒂,儿子结婚了,他才被通知到,这种落差可一点也不好受。 “这么大的事,悄摸摸的就领了结婚证?” 真要如女人所说,这个儿子白养了? 陆老爷子杵了杵拐棍,“我知道,我同意的怎么啦?你平日里什么时候关心过他?连他妈那点东西你都惦记,还有脸提。” 薛菱镜替丈夫解围,“爸,泛舟还小不懂事,要不我们赔钱给沉舟吧。” 都是一家人,赔钱也不会要。 “子不教父母之过,你们愿意替他负担,我接受。” 许淮寧看了一眼陆沉舟,这人是一点也不惯著他这个后妈。 薛菱镜失去了表情管理,“泛舟只收了三十块钱,给,三十块。” 陆沉舟没接。 “那是我妈留给儿媳妇的金戒指,一个至少值二百,三十块你可真敢说。” “泛舟就卖了这么多……” “那是你儿子傻,不识货,不影响戒指的真实价值。” 陆清北从兜里掏出钱包,甩了二百块给了陆沉舟,“差不多得了,他再不成器也是你弟弟,还能打死他不成?” 陆沉舟收起来了,“我可没说打死他,就是给你提个醒,今天敢拿家里的东西,明天就敢偷別人家的东西,到了外面没人惯著,到时候哭都找不著北。” 薛菱镜是又心疼(心疼钱)又恼火,“沉舟,你在咒你弟弟。”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不说了,希望他好自为之。” 两个人算是新婚,没有住在外面的道理,把出租屋的东西收拾过来,大概再住几天陪陪二老,陆沉舟就要带著许淮寧归队了。 吃了晚饭,两个人陪二老说了会话。 家里是请了保姆的,毕竟是老人的年纪大了,陆清北和薛菱镜都上班,还有陆泛舟这个巨婴。 小女儿陆听舟抱著作业本走进来,发梢別的银杏叶发卡微微晃动,她撒娇时露出的虎牙和沉舟一模一样。 “大嫂,你们会住几天?” 许淮寧,“这个得问你哥。” “哥,你和嫂子就多在家里住几天唄,那天我放学回来才知道你走了,我好伤心啊。” 陆沉舟说道:“会在家住三两天,陪爷爷奶奶,我还有工作。” “就三两天啊?”陆听舟嘟嘴,粉粉嫩嫩的很可爱。 陆老爷子拍了拍孙女的手,“去做作业去,別跟你哥一样,高中文凭都够呛。” “我要向大哥学习,才不学二哥。” 陆家也算是知识分子家庭了,可就出了泛舟这一个,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成绩稳如老狗,一直维持在班级倒数第一,年级倒数第二,听说倒数第一的天生智力有问题。 陆老爷子也怀疑二孙子智力有问题,可调皮捣蛋欺负小同学一个顶好几个,坏点子多如牛毛,倒也不像智力有问题的。 客厅里只剩老两口小两口。 陆老爷子掏出一张存摺,“这是我以沉舟的名义存的,自己过日子的开销大,什么东西都要置办,沉舟你拿著。” “不用,我有。” “你挣的是你的,你妈不在了,你爸心坏了,爷爷奶奶替他们给你置办的,你一定得拿著。” 陆老太太也说道:“拿著吧,就当我们不给寧寧的彩礼,我和你爷爷百年之后,还是要留给你。” 陆沉舟就接著了。 老爷子又对许淮寧说:“孙媳妇,陆家欠你的,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这是许淮寧万万没想到的。 “爷爷,陆家不欠我的,使不得。” “要是沉舟的妈还在,肯定能给你们举行一个热闹的婚礼,可我们老了,办不了了,这还不是陆家欠你的?” “时间上来不及,我也不看重这个。” 陆老太太拧了老伴一下,催促道:“天不早了,咱一把老骨头也不能熬夜,让两个孩子也快去休息吧。” 所有的长辈都一样,孩子小,盼著他长大;长大了,盼著他娶媳妇;娶上媳妇了,盼著赶紧抱上重孙子。 这是在隱晦催生。 活了两辈子的许淮寧怎么会不懂?她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那爷爷奶奶也早点睡。” 陆沉舟拉著许淮寧回了房间。 在娘家的时候,两个人是分房睡的,如今领了证了,又是在二老的眼皮子底下,可不能分房睡。 房间是经过布置的,粉色的窗帘,拔步床上也有粉色的帷曼。 床上的被子是大红色的,很喜庆。 “你先坐下休息,我去打水。” “不用,你跟我说在哪里?我去那里洗。” 澡是要洗的,还有刷牙,许淮寧还习惯做做某方面清洁。 “我带你去。” 陆家房子大,穿过黑漆漆的走廊,最西面的澡堂亮著昏黄的灯。 陆沉舟提了两壶热水,把水温兑好了。 “去洗吧,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喊我。” “嗯。” 许淮寧本来想不插门的,想了想还是插上了门。 半个多小时后,许淮寧才搞好个人卫生,陆沉舟把她送回房间,又去洗脚刷牙洗脸了。 许淮寧自觉得去了里面,紧贴著墙。 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直到现在许淮寧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根本不熟悉的两个人做那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彆扭。 但是,真有柳下惠吗?要是陆沉舟想,她怎么办? 拒绝好像不太好。 接受也不太好,显得她不矜持。 就在许淮寧想东想西的时候,床垫微微下沉,她后颈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陆沉舟身上带著肥皂的凛冽气息,混著未散的水汽。 “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许淮寧赶紧闭上了眼睛,她睫毛颤动如受惊的小兔子。 红喜被下,两人之间隔著一条无形的界河。 许淮寧的肌肉紧绷。 陆沉舟像是感受到了,突然开口说道:“放心,我不碰你,等你完全接受我了,我们再做夫妻。” 被下的空隙足以塞进三个孩子,直到听见这句话,许淮寧绷紧的腰线才像刚解冻一样,一寸寸软了下来。 但还是睡不著。 “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沈明远。” “过分的是他,你不用道歉,两家本来没什么来往,他父子一起来肯定是想让陆家出资,或者借。” 许淮寧,“会借吗?” “以前还有可能,现在绝对不会,借了就是助紂为虐……我绝对不允许。” 第13章 铁树开花了 许淮寧睁开眼睛的瞬间,陌生的天板让她恍惚了几秒。 淡灰色的吊灯,简约的线条。 她眨了眨眼,记忆瞬间回笼:昨天,她结婚了。 “天啊……”许淮寧呢喃,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不是她常用的薰衣草的味道。 这是陆沉舟的枕头,陆沉舟的床,陆沉舟的……家。 她翻了个身,结果胳膊肘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堵“肉墙”。 “嗯,劲好大。”身边传来一声闷哼。 许淮寧猛地转头,正对上陆沉舟捂著胸口,眉头微皱的脸。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稜角分明的五官线条。 他穿著深蓝色的质睡衣,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锁骨。 又纯又欲。 许淮寧的视线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撞疼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在身边了。”她慌忙道歉,声音因刚睡醒而有些沙哑。 陆沉舟放下手,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逗你的,不疼。” 他掀开被子下床,许淮寧立刻闭上了眼睛。 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过后,她听到陆沉舟平静的声音:“好了,我去外面,你赶紧起床吃饭。” 直到脚步声远去,房门轻轻合上,许淮寧才敢睁开眼睛。她长舒一口气,看向墙上的掛钟,时针指向八点四十分。 “这也……太晚了!”说罢,她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 作为新婚第一天,睡到这个点简直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和陆沉舟同床共枕了一整晚,儘管他们心照不宣地在被子中间做了“楚河汉界”。 许淮寧衝进浴室,镜中的自己头髮乱蓬蓬的,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还有……陌生又有一点熟悉的丈夫。 即使他们认识有几年了,但作为夫妻同处一室还是让她紧张得有些失眠。 洗漱完毕,许淮寧换上提前准备好的深红色小西服,对著镜子练习了几次微笑,才鼓起勇气走出房间。 陆家的宅子比她想像中还要大。 她沿著走廊小心翼翼地走著,一边欣赏著院子里的景观树。 楼下传来谈话声,她循声走去,发现陆沉舟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餐厅里,正和爷爷奶奶交谈。 “孙媳妇,来这边坐。”陆奶奶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招手。老人家满头银髮,却精神矍鑠,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许淮寧乖巧地走过去,在陆奶奶身边坐下。 “爷爷奶奶早上好,对不起我起晚了。” “新婚时期嘛,理解理解。”陆奶奶笑呵呵地说,眼神在许淮寧和陆沉舟之间来回扫视,意味深长。 许淮寧感觉脸颊发烫,低头假装整理餐具。 她能感觉到陆沉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又很快移开。 “淮寧啊,昨晚睡得好吗?”陆奶奶亲切地问,同时给她夹了一个虾饺。 “很……很好,谢谢奶奶。” 许淮寧差点被口水呛到,她偷偷瞥了陆沉舟一眼,发现他正淡定地喝著稀饭,仿佛这个问题与他无关。 “那就好,那就好。”陆奶奶笑眯眯地点头,“你们年轻人现在工作忙,但也要注意身体,特別是……”她压低声音,“早点让我们抱曾孙啊。” “咳咳咳……” 这次许淮寧真的被呛到了,陆沉舟適时地递过来一杯水,她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像触电般迅速缩了回来。 “奶奶,我们有自己的计划,您就別操心了,我还没想这么快当爸爸。”陆沉舟平静地说,把问题揽在了自己身上。 许淮寧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陆沉舟回她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个发现让她心跳漏了一拍——陆沉舟很少笑,至少在她的记忆里是这样。 “你都二十大几了,我们在你这个年纪,你爸都能打酱油了……” 也不怪老两口心急,二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迟早是別人家的人。 大儿子倒是有两个孙子,二孙子是一点也不看好,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大孙子身上。 快点添丁带口,才算是陆家后继有人了。 “沉舟这个想法要不得,淮寧,你可得劝劝他,什么年纪干什么样的事,他早该当爸爸了。” 许淮寧如芒在背。 早餐在陆家长辈的过度关心中艰难结束,许淮寧看了看手錶,已经九点半了。 保姆收拾了桌子,陆沉舟又递过来一杯水。 “估计淮寧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我……我约了几个朋友聚一聚。”陆沉舟问许淮寧,“你要一起去吗?” 说实话,许淮寧是个喜静的,她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工作,就是在宿舍呆著。 “你想让我去吗?” “看你自己,就是我的几个朋友,平日里关係不错,也都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那就去吧。” 许淮寧想过了,她是陆沉舟的妻子,就应该融入他的圈子里,这才是夫妻一体。 陆沉舟骑著永久牌二八自行车在胡同里穿行,许淮寧侧坐在后座,双手紧张地抓著座垫下的弹簧。 许淮寧换下了婚服,穿上了她平时穿的暗红色小西服,黑色的西裤,微风吹乱她的马尾,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 路上並不好走,她不得不贴近陆沉舟的背脊以保持平衡,闻到他身上一种淡淡的味道。 很好闻,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味道? “陆沉舟,你朋友……都是什么单位的?”许淮寧提高声音问,街边录音机里邓丽君的《甜蜜蜜》声音太大。 陆沉舟稍稍回头,说道:“周时予是医生,他对象林妍在街道幼儿园,其他几个有在机关工作的,也有做生意的。” 会面地点选在刚开张不久的“迎客松”饭店,新设的雅间,墙上还掛著“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標语。 统一著装的服务员领著他们穿过大厅,掀开印有牡丹的布门帘。 “沉舟!终於来了!”一个穿浅蓝色夹克服的男人站起来,正是周时予。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许淮寧身上,笑容扩大,“沉舟,这位是谁?” 看来千年铁树要开了。 陆沉舟轻轻揽著许淮寧,“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许淮寧。”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投过来,许淮寧感觉脸颊发烫,下意识往陆沉舟身边靠了靠。 “大家好啊,我叫许淮寧。”许淮寧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 “陆沉舟,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也难怪周时予会惊讶,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人,这突然就结婚了。 “昨天,有结婚证为证。”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本结婚证,许淮寧没有想到,这人还时时刻刻带著一本结婚证。 周时予热情地伸出手,“我也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周时予,沉舟的髮小兼同学。” 周时予的手让陆沉舟拍回去了,“去握你对象去。” “小气,我是欢迎弟妹加入。” 许淮寧握了握他的手,“你好,听沉舟提起过你。” 提起过也是刚才。 “哦?他说我什么了?”周时予促狭地看向陆沉舟,“该不会又说我们高中时喝多了,在宿舍里討论怎么追女同学的事吧?” 许淮寧倒不是吃醋,纯属好奇,“高中……你们才多大?” 陆沉舟轻咳一声,“声明一下,我们里面不包括我,我可没参与……先介绍其他人吧。” 一圈介绍下来,许淮寧勉强记住了每个人的名字和面孔:周时予的妻子林妍,一个笑容甜美的幼儿园老师;在工商局任职的陈默;还有倒腾水果的王峻。 服务员送上饮料,许淮寧要了杯桔子水,小口啜饮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拘谨。 “新婚生活怎么样?”林妍好奇地问,眼睛在许淮寧和陆沉舟之间来回扫视。 许淮寧差点被桔子水呛到,陆沉舟適时地接过话题:“和预期差不多。” “预期?”周时予挑眉,“你预期了什么?分房睡?先婚后爱?” 许淮寧的手一抖,几滴桔子水洒在衣服上,陆沉舟递过餐巾,同时给了周时予一个警告的眼神。 “开玩笑的!”周时予举起手做投降状,“不过说真的,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才在一起,挺神奇的。” “我们不算『在一起』,”许淮寧下意识纠正,隨即意识到失言,急忙补充,“我是说,以前只是认识,不算很熟……” 桌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许淮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淮寧的意思是,”陆沉舟平静地开口,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我们了很长时间才真正了解对方。” 这个小小的肢体接触让许淮寧心跳加速,她抬头看向陆沉舟,发现他正注视著自己,眼神中有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是什么?不清楚。 “哇哦,”林妍小声感嘆,“你们看起来好般配,这就是传说中的郎才女貌嘛?” 周时予,“咱俩不是『郎才女貌』?” 林妍嘿嘿一笑,“说句不算打击你的话,咱俩还差点意思,主要是我对自己没信心。” 第14章 背后说人,不是大丈夫所为 周时予看人来齐了,就打算点菜了,“这顿费用算兄弟几个给沉舟和弟妹的结婚庆贺,给每个人都点了个爱吃的,都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陆沉舟说道:“我结婚没通知大家,今天算我的赔礼,等什么时候我们补办婚礼了,一定请你们到。” 就这么说定了。 陆沉舟把菜单递给许淮寧,“有没有想吃的,看著点。” 许淮寧从上到下看了一眼菜单,好奇地问:“这里还有灌汤包啊?” “这个饭店主要经营北方菜,但也有部分南方菜,两搭界的地方,不奇怪。” 於是许淮寧点了一笼灌汤包。 “我今天还请了一个人,他差不多快到了。” 许淮寧不甚在意,他的朋友她大概率也不认识。 “谁啊?” “雷阵。” “啊?”许淮寧有些抗拒,“为什么请他?你难道不知道他和……” “我知道,他是沈明远的朋友,我就是要让他看到我们的婚后生活,美满幸福,让他自惭形秽,断了他不必要的心思。雷阵就是这个桥樑。” 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许淮寧该报的仇报了,该拿回来的东西拿回来了,也不想再跟沈明远牵扯到一起。 沈明远属於过去式了,她权当被狗咬了。 外面突然传来刺耳的引擎声,一辆漆成鲜红色的125摩托车急剎在饭店门口。 穿著黑色皮夹克的雷阵摘下蛤蟆镜,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哐当作响。他走近时,带著一股刺鼻的汽油味。 “哥几个够早啊!”雷阵把头盔往空座上一扔,露出烫卷的鬢角。 他皮夹克背后用油漆喷著“风驰天下”四个字,引得服务员直皱眉。 “对不起,我来晚了。”雷阵的视线转了一圈,“好傢伙,大家都在啊?淮寧也在啊。” 雷阵表情僵住,目光扫过她和陆沉舟几乎相贴的肩膀,从兜里掏出盒良友香菸,金属打火机“啪”地窜出火苗。 陆沉舟不紧不慢地掏出方格手帕擦许淮寧的手,“我爱人当然在。”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右手自然地搭在许淮寧椅背上。这个姿势让许淮寧没感到尷尬,反而莫名安心。 “雷子你丫又不上班?”王峻皱眉,两个人原先在一个厂子上班,算是熟人了,“厂里今年第三次优化组合,你这种吊儿郎当的最先辞退。” 雷阵吐了个烟圈,“哥们我现在跑南方,一天挣的顶你半个月工资,那破厂子我早就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转向许淮寧,“沈明远快要结婚了,娶的是林雯雯,到时喝喜酒,你去吗?” “不去,我和沉舟要回部队了,没时间。” “吃饭。”陆沉舟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玻璃转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夹起一个灌汤包放在许淮寧碟子里,“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转头对雷阵说:“把烟掐了,有女同志在,这点眼力劲也没有?” 雷阵就把烟掐了。 包子皮薄得能看见里面晃动的汤汁,许淮寧连吃了三个,肚子有点胀。 她小声说道:“沉舟,我去洗洗手。” “要一起吗?” “不用了,今天你做东,要陪著大傢伙吃好。” 走廊里,雷阵追上来拦住她,“许淮寧,明远让我带话……他说只要你回心转意,他马上不娶林雯雯了,他自始至终喜欢的是你。” “我结婚了。”许淮寧扬了扬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你对一个已婚女士说这种话合適吗?” “我知道你是和远哥赌气……” “错了,我不是跟他赌气,別人做错了,我还能拿这种事惩罚自己?我觉得沉舟这个人很好,我嫁他是心甘情愿。 不要再替他说什么了,假装失忆,骗我卖房,跟林雯雯搞到一起,这桩桩件件没有人逼他,这会就不要说无辜了。” “就陆沉舟那种呆板人?”雷阵嗤笑,“你跟他能有什么共同语言?远哥现在都后悔了……” “雷阵同志,背后说人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陆沉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脱了外套,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线条。 “你也不是什么大丈夫,远哥也算是你的朋友,你挖他的墙脚,一点也不光明磊落。” 陆沉舟直视著雷阵,把雷阵嚇的后退一步,做出防御的姿势,“你想干嘛?打人啊?” “打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真没说错。沈明远做的那么过分,你作为朋友劝过吗?制止过吗?反而对受害者谈什么原谅,真是倒反天罡!我和淮寧结婚是你情我愿,合理合法,不服你就去告我犯法好了!” 回包厢的路上,陆沉舟的手牵起了许淮寧的手。许淮寧没有拒绝,领证那天,他也是这样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在结婚申请书上按下鲜红指印。 桌上气氛重新热络起来,林妍正给大家看新买的南方丝巾,王竣嚷嚷著要放邓丽君的新磁带,陈默嚷嚷著烦…… 饭桌上多了一个女子,长的一般,但人很乾净,很清纯的模样。 “尝尝这个。”陆沉舟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铝饭盒,“张姨(保姆)知道你喜欢甜的,给你带了些。” 打开饭盒,是六块撒著桂的糯米糕,还冒著热气。 许淮寧鼻子一酸,这是苏市点心,她只在閒聊时提过一次,没想到陆沉舟就记住了。 雷阵的表情更难看了,他猛地站起来,皮夹克蹭倒了北冰汽水瓶,“我摩托还停外面,我先走了……” “急什么。”陆沉舟慢条斯理地擦著溅到手上的汽水,“听说你最近在走私电器?公安局经侦科最近可盯著呢,你好自为之,別替別人背锅。” 雷阵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 “我有朋友在公安局,你要是不识好歹,神仙都救不了你。” 陆沉舟把吸管插进新开的汽水瓶,“不过我们这种守法公民不操心这个,是吧淮寧?” 许淮寧正小口咬著糯米糕,闻言抬头,目光落在陆沉舟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男人冲她眨了下左眼。 “嗯,我守法。”她咽下甜糯的米糕,突然伸手在陆沉舟肩上拂了一下,“还想去百货大楼逛逛,你陪我去。” “嗯,可以。” 雷阵走的时候撞翻了椅子,很快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远去了。 想起不久的以后雷阵会连人带车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许淮寧有点心口发堵。 前世,雷阵没有这么冥顽不灵,这么敌对沉舟。 雷阵就是走私物品被抓捕,逃跑过程中连人带车摔倒在大货车下面…… 饭后,一行人也没著急走,难得聚在一起,男人们侃大山,聊著国家大事。 女人们凑在一起閒聊,话题自然绕不开家长里短。 林妍是个爽朗的已婚妇女,拉著许淮寧说起夫妻相处之道:“你和沉舟感情真好,我瞧著都羡慕。” 许淮寧微微恍惚——感情好吗?她和陆沉舟更像是互相试探的合作伙伴,远谈不上亲密无间。 “你和周大哥才是模范夫妻。”她笑著把话题引开。 林妍瞥了眼不远处的丈夫,撇撇嘴,“他啊,粗心得很,一点不懂体贴人!好在脾气不错,怎么数落都不急眼。” 她凑近许淮寧,压低声音笑道:“男人都是要慢慢调教的,我正在帮他改那些臭毛病。” 一直安静旁听的聂小云突然柔声插话:“淮寧姐,我是沉舟哥的髮小聂小云,早就想认识你了。” 她伸出手,笑容温婉,“你比我想像中还要漂亮呢。” 许淮寧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你好,叫我淮寧或者小许都行。” “那我就不客气叫你淮寧姐啦!”聂小云亲热地挽住许淮寧的手臂,状似无意地说道:“沉舟哥从小就不爱说话,我们都担心他找不到对象呢。没想到他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真是他的福气。” 这就有意思了,喊陆沉舟哥哥,却喊她姐姐。 林妍笑著打趣,“小云这话说的,好像沉舟多差劲似的。” 聂小云连忙摆手,一脸无辜,“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只是沉舟哥性子冷,以前相亲都把姑娘嚇跑过,我是替淮寧姐担心嘛……”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许淮寧,“沉舟哥没欺负你吧?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们帮你教训他!” 许淮寧眸光微闪,这话听著贴心,却处处暗示陆沉舟性格缺陷,更刻意强调她和陆沉舟的“特殊关係”。 “沉舟对我很好。”她淡淡一笑,四两拨千斤,“不过小云这么关心他,看来你们感情確实很好。” 聂小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隨即甜甜笑道:“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嘛!沉舟哥就像我亲哥哥一样。” 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淮寧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別说了。”许淮寧微笑著打断她,眼神却冷了下来,“真把沉舟当哥哥,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聂小云被噎得一愣,隨即红了眼眶,委屈道:“我只是想帮你……沉舟哥他其实……” “聂小云。”低沉的男声突然插入,陆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目光锐利地盯著聂小云,“你话太多了。” 聂小云脸色煞白,强撑著笑道:“沉舟哥,我就是和淮寧姐聊聊天……” 陆沉舟直接揽过许淮寧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我们该回家了。” 看著两人离去的背影,聂小云攥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一闪即逝。 陆沉舟还是对她这么冷淡。 林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聂小云,意味深长地说:“小云啊,嫂子劝你一句,別把心思用错地方。” “我也没说什么呀,我想说说沉舟小时候受的苦,让她对沉舟哥好一点,可她不想听……” 第15章 我想和你谈恋爱 林妍摇了摇头,聂小云这一套,有人吃有人不吃,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走出饭店,陆沉舟问道:“不是想去百货大楼吗?走吧。” “对不起,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我没想去。” 陆沉舟喜欢淮寧有点小心机,如果太傻白甜……好吧,他就再心机一点。 “那回家去?” “嗯。” 许淮寧坐上自行车后座,街道凹凸不平,陆沉舟骑的很慢,儘量在避坑。 许淮寧就有点前仰后合的。 陆沉舟停下自行车,把许淮寧的两只胳膊环在自己腰上,低声道:“抱紧点,別摔了。” 许淮寧的手指轻轻揪住他的衣角,没敢真的搂上去。陆沉舟察觉到她的犹豫,故意猛地一蹬踏板,自行车顛簸了一下,许淮寧下意识抱紧了他。 阴谋得逞。 许淮寧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无恶意纯吐槽,烂大街的手段,就不能有新意一点? “这才对,我们结婚了,我是你丈夫。”他得逞似的笑了,声音混在风里,带著点得意。 许淮寧耳根发烫,想鬆手又怕再被顛一下,只好维持著这个姿势。 陆沉舟的后背很稳,带著成年男人特有的温度,她甚至能听见他心跳的节奏。 远处的葫芦摊子红艷艷的,山楂裹著晶亮的壳,在阳光下像一串串小灯笼。 陆沉舟单脚撑地停下车,问许淮寧,“想不想吃?” 许淮寧的口中疯狂分泌又酸又甜的黏液。 她尊重內心,“想吃。” “等著,我去买。” 许淮寧乖乖点头,扶著车座子站在路边。 葫芦摊子在台阶上,陆沉舟走近,从葫芦把子上挑了两串。 一串两毛钱,陆沉舟想了想买了四串,淮寧两串,奶奶一串,剩下一串给听舟。 可等陆沉舟举著葫芦回来时,原地只剩下歪倒的自行车,许淮寧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淮寧,淮寧。” “许淮寧,別开玩笑了,赶紧出来。” 陆沉舟拉住一个行人问:“有没有看见一位女同志,扎著马尾辫,穿著暗红色小西服?” 行人一指后面,“好像有一个女同志,往那边走了。” 陆沉舟盯著空荡荡的街角,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陆沉舟!” 他猛地回头,看见许淮寧从街角的副食品店跑出来,阳光在她发梢跳跃,手里举著一包大白兔奶。 “你……”陆沉舟嗓子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攥紧了,又突然鬆开。 许淮寧歪头看他阴沉的脸色,忽然笑出声,剥开纸把奶塞进他嘴里:“甜不甜?” 浓郁的奶香在舌尖化开,陆沉舟咬住块,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为什么乱跑?” “想喝奶茶呀。”许淮寧晃晃手里的纸,眼睛亮晶晶的,这个女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漂亮吧? “我听別人说用这个煮红茶,再加炼乳就是奶茶——我做给你喝好不好?” 陆沉舟並不知道奶茶是什么,但女人想做,他不阻止。 “甜过头了。”他故意皱眉,把歪倒的自行车扶正,“上车,回家煮你的毒奶茶。” 许淮寧跳上后座,纠正,“不是毒奶茶,是奶茶,家里有炼乳红茶牛奶之类的吗?” 陆家的经济条件不错,冰箱电视机之类的都有,今天早上就喝了一杯鲜牛奶。 “有,没有我也给你找到。”陆沉舟悄悄地把媳妇的手又环在自己腰前。 许淮寧没有拒绝,总要適应的嘛。 回到家,二老也刚刚吃过午饭,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回来了?怎么没带你媳妇到处逛逛?”陆老爷子看著孙子孙媳妇,一个帅气一个漂亮,很般配,真是越看越喜欢。 “我媳妇不想去,说回来给我煮奶茶喝。” 许淮寧都愣住了,她明明是自己想喝才煮的。 陆沉舟握了握许淮寧的手,“不用不好意思,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好话全让陆沉舟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 “什么叫奶茶?” 陆老太太也是个吃货,以前是资本家大小姐,嫁人了婆家生活也不差,真说吃苦也就是搞革命和运动这几年。 如今政策变了,生活好了,陆老太太吃货的本质显现出来了。 “奶茶就是红茶加牛奶,再放点大白兔,炼乳,又香又滑。” 许淮寧一边解释,一边往厨房走,轻车熟路地拉开橱柜找茶叶罐。 陆沉舟跟在她身后,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剩的鲜牛奶和炼乳,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用我帮忙吗?” “不用,你负责试喝。”她头也不抬,耳尖却悄悄红了。 张阿姨在一边很是侷促,“淮寧还是教给我吧,我来吧。” 许淮寧觉得有教会张阿姨的时间,还不如自己做了,她还是第一次给二老做,假手於人诚意不够。 “张阿姨,这个不麻烦,就是火侯的掌握,还是我自己来。” 陆老太太兴致勃勃地跟进来围观,见许淮寧把茶叶倒进小奶锅炒出焦香,突然拍手,“这不就是英式下午茶的做法嘛!当年我在海市念书时,和平饭店的洋厨子也这么煮。” “老婆子,你那会儿放的是方吧?不一样。”陆老爷子在客厅探头,“现在年轻人兴用炼乳,甜得更醇。” 厨房里蒸汽裊裊,许淮寧专注地盯著锅里翻滚的茶汤,陆沉舟忽然从背后探头,下巴搁在她肩上,“糊了。” “啊?”许淮寧手忙脚乱要关火,却听见他低笑:“骗你的。” “你能不能別捣乱?出去。”许淮寧往外推他。 “我要端杯,烫。” 想到陆沉舟等会还有作用,许淮寧忍了。 最终端上桌的奶茶飘著琥珀色的奶皮,陆老太太啜了一口就眼睛发亮,“比麦乳精香多了!寧寧明天教我做,我给老姐妹们显摆去。” 许淮寧捧著杯子偷瞄陆沉舟,发现他也正偷偷看他,被抓包后,两个人都低下了头。 “好怀念以前的时候,我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也是这样喝茶的。” 如今,父母早逝,妹妹走散,触景生情,勾起了老太太的伤心事。 回到房间,陆沉舟把上衣脱掉,只著一件衬衣,“媳妇,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这还是陆沉舟第一次喊她媳妇,许淮寧又一次红了脸,“你干什么去?” “一会你就知道了。” 许淮寧还在纳闷,陆沉舟干什么去了,搞的这么神秘。 不多时,陆沉舟回来了,两只手背在后面,一看就知道拿著东西。 “拿什么东西了?” “你猜。” “我不猜,爱是啥是啥,反正我吃不下了,想睡觉。” 陆沉舟,“不是吃的。” 年轻就是好啊,许淮寧的嗅觉灵敏,她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 “对。” 陆沉舟从背后拿出一束用旧报纸包著的月季,黄色红色相映成趣,瓣上还沾著水珠。 许淮寧词穷,只能说好看的很。 “去哪里摘的?” “巷子口老奶奶卖的,说是今早刚摘的。”他声音低低的,不苟言笑的脸上带著点不自然的彆扭,“你上次说喜欢这个香味。” 许淮寧怔住了。 她確实提过一嘴,去饭店路过纺织厂宿舍楼,被风吹来的月季香味勾得她回头多看了两眼。 原来他记得。 报纸窸窣作响,许淮寧接过束时,低头闻了闻,浓郁的香气扑在脸上,像捧住了整个秋天的美景。 “现在困不困了?”陆沉舟看著她一脸享受的样子,嘴角翘起一点得意的弧度。 客厅传来陆老太太的咳嗽声,“要腻歪回屋腻歪!老头子,咱们去公园遛弯,我也要月季。” 许淮寧把脸埋进里,露出来的耳垂红透了。 “我就是隨便说说,不许再买了,让它长在枝头多好呀?” 陆沉舟找了瓶,装上水,把月季下部剪去小部分,然后放入瓶。 “听说能保持一个星期,被我们发现它的美,也好过它静悄悄地死去。” “歪理。”许淮寧嘴上这么说,还是一次一次低头嗅。 “其实,我想跟你谈恋爱。” 许淮寧捂住嘴,过了好大一会才嗯了一声。 陆沉舟插好,回来坐在许淮寧身边,“困的话,睡吧。” 许淮寧怔了一下,她还没从谈恋爱这个话题里走出来,陆沉舟就改变话题了。 “好。” 这会真困了。 陆沉舟等许淮寧睡了才出去,转身去隔壁书房。 本来想看书,可今天看不下去。 陆沉舟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好大一会,对方才接起,【餵?谁啊?】 “时予,到家了吗?” 周时予的声音明显有些慵懒,【我正打算睡,你找我干什么?】 “问你个事。” 【什么事啊?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有什么是你不明白的?】 “和女孩子怎么谈恋爱?” 几个朋友也就周时予结婚了,其他的单身狗也没有什么经验可传授。 【不是,不是兄弟,你已经结婚了,你还要出去拈惹草吗?】 陆沉舟换了一边耳朵,“少胡说八道,我是和我媳妇谈恋爱。” 【她都成了你媳妇了,还谈什么恋爱呀?】 陆沉舟:“……我们没有感情基础。” 有一句话周时予还是问了出来,“自从你暗恋对象要嫁给別人了,你不是说不会再爱了吗?” 陆沉舟的指节在电话线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塑料外壳被攥得微微发烫。 “就是她。”他忽然说。 第16章 朋友送的新婚礼物,陆沉舟脸红了 电话那头传来周时予呛到的声音,接著是搪瓷缸子重重放下的动静。 【等等……你那个要嫁人的暗恋对象,就是现在睡你屋里的媳妇?】 陆沉舟“嗯”了一声。 周时予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难怪你当初听说许家姑娘要订婚,你说不会爱了,沈明远给你送请柬你都不回来!等等!】 周时予突然提高声调,【你该不会到现在都没告诉小嫂子,你暗恋她很久了吧?】 玻璃窗映出陆沉舟骤然绷紧的下頜线。 那还是七年前,在职工子弟中学的颁奖礼上,作为献童的许淮寧踮著脚给优秀学生戴大红。 轮到他时,红绸带勾住了许淮寧的纽扣,许淮寧低头解的时候,刘海扫过他的下頜,痒痒的。 他抬手挠了挠,放下手正好按住了许淮寧的发顶。 许淮寧愣了一下,清澈的大眼睛看著陆沉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无意之举,陆沉舟立正,昂头挺胸,“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许淮寧掩嘴笑了,这一笑让陆沉舟再也没法忘掉…… “少废话。”陆沉舟扯开领口,“就说怎么谈。” 【简单啊!】周时予的声音带著促狭,【第一,每天给她辫子上绑新头绳,(陆沉舟腹誹,有病吧)第二,带她去学跳舞,学会了你们两个人跳(陆沉舟表示绝对不能学跳舞,他的时间不会和媳妇完全重合,媳妇再跟別人跳怎么办)第三……】 周时予突然压低声音,【你书桌左边抽屉,最里头那盒东西看见没?】 陆沉舟猛地站起来,带动椅子在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电话线“啪”地绷直,带倒了桌子上茶杯。 隔壁传来许淮寧迷迷糊糊的声音:“沉舟?你在吗?” 陆沉舟一把捂住话筒,却听见周时予在那边狂笑:【想什么呢!我说的是上次给你的侨匯券!带她去华侨商店买喜欢的东西啊!】 “掛了。”陆沉舟咬著后槽牙撂下电话,转身时却看见许淮寧抱著枕头站在书房门口,睡衣第一颗纽扣鬆开著,头髮有一点乱,有一点点懵,却傻傻的很可爱。 “你在干什么?”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周时予那个没有眼力劲的,这个点打什么电话,让我气的掛了。” 许准寧挠了挠头,“有什么急事也不一定,你还是打回去问问吧。” “不问,不惯著他,有事他会再打过来……你还是再去睡一会。” 说实话,许淮寧睡了还不到二十分钟,还不够。 等许淮寧又去睡了,陆沉舟才去打开了抽屉,拆开外面包装带,里面赫然写著男士內裤。 这是周时予这一群损友送他的新婚礼物,他照身上笔划了一下,紧身的,这也太性感了。 “是时候展示你的『大』了,祝弟妹有一个『性福』的未来”——一看就是周时予那个缺德货的笔跡。 他反手就要扔进垃圾桶,想了想又塞进抽屉里,不能辜负了人家的“好意”。 陆沉舟轻轻地合上抽屉,轻手轻脚锁了书房门,走到客厅主机拿起电话拨號。 【就知道你得打回来!】周时予的声音活像得逞的老鼠,【看见哥几个的爱心礼物没?合不合身,能不能展示你的身材?不用谢,只要你满意就行,也不枉费哥几个群策群力抢的……】 “等著。”陆沉舟咬著后槽牙,“来而不往非礼也,等有机会,我也送你们件礼物。” 【沉舟,咱休战好不好?我错了我错了,都是王峻那小子从南方带来的,报仇你去找他】 “这次放过你,下次再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仇不报非君子。” 【好好好,服了你了,但哥们也是为了你好】 “谢了,这件事谁也不要再提,要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找你算帐。” 【好好好,遵命】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聂小云是谁通知去的?” 【我不知道呀,你问问他两个吧,貌似王峻和她的关係不错,咋了,她惹你了?】 陆沉舟,“她在我媳妇面前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我媳妇没信……她是不是有病啊?我哪里得罪她了?” 那边周时予没说话,沉默了几秒才说道:【你想没想过,有可能她喜欢你?你悄无声息娶媳妇了,她嫉妒变成了恨?】 “不可能。” 【好了,合不来就少见面,这还不好办?】 掛断电话后,陆沉舟又去倒了一杯水。 肥头大耳的陆泛舟回来了,他是紧著父母的缺点隨,隨了陆清北的单眼皮皮肤黑,隨了薛菱镜的矮,五五分身材。 十八岁了,说小也不小了,做起事绝对没有十八岁的智商。 “饿死了,有吃的吗?” 陆沉舟没说话,继续看书,陆泛舟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去厨房找吃的了。 陆听舟倒是很听话,和陆沉舟打了招呼,就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过了一会,二老遛了一圈回来了,陆清北和薛菱镜下班也回来了。 “孙媳妇呢?”陆奶奶问道。 “乏了,去睡了一觉。” 陆奶奶掐著大孙子的腰间肉,贴著他耳朵说:“你这体格子,体谅一下她。” 陆沉舟总不能说他和媳妇没有那啥吧?根本没有累著了这一说,只有含糊的答应了。 薛菱镜看了看时间,“这都快吃晚饭了,还睡呢?会不会身上有啥毛病啊?” “怎么说话呢?年轻人累点不很正常吗?你有毛病,她都不会有毛病。”陆奶奶是一点不给儿媳妇面子,听听她说的什么话,用不舒服也比有毛病好听。 “妈,我是担心淮寧呢。” 陆奶奶撇嘴,“没听出来,我听著是骂人。” 许淮寧早醒了,先去冰箱拿了那杯奶茶,还剩一半了。她不太喜欢別人喝剩下的,就没拿。 “寧寧,过来坐。”陆奶奶巴不得孙媳妇赶紧给她生个曾孙,让她活著看到第4辈。 许淮寧就去奶奶身边坐下了。 薛菱镜说道:“淮寧,你现在睡醒了,咱可以吃饭了吗?” 许淮寧可不相信薛菱镜是为了她好,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一家人都等著她吗? 她是个晚辈,还是个刚刚过门的新媳妇,这个锅她可背不动。 “阿姨,你这话就说错了,我是打算眯一会,让沉舟过会喊我,没想到他没喊。” 陆沉舟接过话来,“饭还没做好,著什么急?我想让你多睡会儿。” 陆沉舟站起来,“我去把奶茶热一下。” 薛菱镜可是知道冰箱里的奶茶被喝了一半,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故意提高声音,“泛舟啊,奶茶好喝吗?” 陆泛舟舔了舔嘴唇,浑然不觉气氛不对,“还行,就是不够甜,下回多放点。” 陆沉舟转身回来了。 许淮寧正低头喝水,忽然觉得桌上安静得诡异。她抬头,看见陆沉舟盯著陆泛舟的眼神冷得像冰,而薛菱镜却一脸“你能拿我们怎么样”的得意表情。 陆沉舟皱眉,“冰箱上不是贴了纸条吗?” 陆泛舟耸肩,“我没看见啊。” 薛菱镜假意训斥,“你这孩子,下回注意点,先问问你哥哥嫂子。” 薛菱镜转头却对陆沉舟笑道:“自家兄弟,喝杯奶茶怎么了?沉舟不会这么小气吧?” 陆沉舟忽然笑了。 他起身去厨房,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搪瓷缸,里面是浓到发黑的奶茶,表面浮著一层诡异的油光。 “既然爱喝,这杯也给你。”他把缸子推到陆泛舟面前,“特意加了『料』,补脑的。” 陆泛舟狐疑地闻了闻:“……这什么味儿?” “黄连煮的。”陆沉舟慢条斯理地坐下,“专治手贱。” 薛菱镜脸色骤变,“你!沉舟,別太过分了。” “是我过分还是他过分?上面明明写著纸条,是他不识字,还是他是傻蛋?” 薛菱镜转身请靠山,“清北,你看到了吧?就喝了一杯奶茶,至於吗?他究竟有没有把泛舟当弟弟呀?” 陆清北终於开口了,“行了!泛舟,以后不准乱动你哥的东西,有了一次还不长教训,你是猪脑子吗?” 家里除了亲妈,没有一个替他说话的,陆泛舟不敢造次,乖乖答应了。 “吃饭。”陆老爷子发话了。 陆家到底是经济情况优越,每顿都有三菜两汤。 今天还多了一汤。 张阿姨径直放在了许淮寧面前。 “阿姨不用了,我跟大家吃一样的就行。” 刚进门,哪能搞特殊呢? 陆奶奶按下她的手,小声叮嘱她,“这是补品,补身子的,你也要心里有谱,別太惯著沉舟。” 许淮寧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小丫头,她的脸腾一下红了。 难道奶奶认为陆沉舟神勇,两个人折腾太过? 陆沉舟被全家用曖昧的眼神打量,有苦说不出。 天鹅肉他还没吃到嘴里,却都以为他吃到嘴里了,咽到肚子里了,真是冤枉。 回房后,许淮寧拉住陆沉舟的袖子问:“那奶茶……真是黄连煮的?” 陆沉舟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拇指在她掌心轻轻一刮,“不是,是红水。” 搪瓷缸里的“毒奶茶”,不过是嚇唬人的把戏。 许淮寧噗嗤一声笑了,“亏你想的出。” 陆沉舟低头看她笑弯的眼睛,忽然想起那杯没喝到的奶茶。 “赔我。”他说。 “啊?赔你什么?” 下一秒,陆沉舟在许淮寧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样赔。” 许淮寧觉得额头髮烫,赶紧转过身去。 这就是陆沉舟说的谈恋爱吗? 夜深人静,薛菱镜在臥室对陆清北吹枕边风。 “沉舟娶了媳妇,心更野了。今天为了杯奶茶就敢给弟弟下药,明天是不是要喊打喊杀呀?” 陆清北翻身装睡,薛菱镜却盯著天板,继续说道:“他俩什么时候去部队啊?已经搬走了,为什么还要搬回来?还不是拉拢老爷子老太太,奔著家產来的?” 装什么清高? 第17章 美丽的误会 陆清北在黑暗中幽幽地说:“別忘了,沉舟也是我儿子,老爷子的长子长孙,家產理应有他的一份。” 他长著眼睛,不瞎,沉舟和泛舟放在一起……他俩能放在一起比吗? 薛菱镜踢了他一脚,“你大儿子天天针对你二儿子,你看不见?” “你让泛舟別犯贱,別找打不就行了吗?別忘了,这是我父母的家,我们还是蹭房子住的。” 他们有单位分的房子,一室一厅,薛菱镜嫌小,二老看在孙子孙女的面上,才让他们回来住的。 不能住著住著,就变成主人了。 薛菱镜最大的底气就是男人和儿子,男人不和她一条心了,这可怎么行? “你现在站你大儿子那头,不管我们娘几个了是吧?” 陆清北一扯被子蒙住了头,可薛菱镜哪肯罢休,又把男人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陆清北,你说清楚。” “我谁也不站,谁有本事谁使去吧,我无能为力。” 陆清北趿拉著鞋子,来到陆泛舟那屋,拍了拍他的屁股,“里面靠靠。” 陆泛舟迷迷糊糊的,“爸,这是我的床。” “少废话,挪挪。” 另一个房间里。 同床共枕第二晚。 许淮寧已经习惯了,或许也是相信了陆沉舟,她睡得毫无防备。 呼吸均匀绵长,脸颊因为房间暖和泛著淡淡的粉。 她翻了个身,睡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髮丝散在枕头上,像泼开的墨汁。 陆沉舟平躺著,盯著天板上摇晃的灯泡影子,喉结滚动。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请记住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白天能面不改色地算计人,晚上却连身旁小媳妇的睡顏都不敢多看一眼。 他是个成年男人,有自己的七情六慾,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是英雄这一关更难过。 许淮寧忽然在梦里咕噥了一句,腿一抬,直接压在了他腰间。 陆沉舟浑身一僵。 温热的触感隔著薄薄的布料传来,他甚至能感受到温度,能感受到自己的某个部位血液賁张。 ……真要命! 陆沉舟小心翼翼地捏住她的脚踝,试图挪开,许淮寧却不满地哼了一声,反而贴得更紧。 陆沉舟闭了闭眼,心里默背化学元素周期表。 “氢氦鋰鈹硼 碳氮氧氟氖 钠镁铝硅磷…… 背到第三遍“钠镁铝硅磷”时,许淮寧突然醒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腿正搭在陆沉舟身上,而对方僵得像块烙铁。 “你……不热吗?”她含糊地问,语气中还带著睡意。 陆沉舟声音沙哑,“……热。” “那你怎么不推开我?” “……” 他总不能说,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推开吧? 许淮寧终於彻底清醒,触电般缩回腿,整个人滚到床里面。 两人的呼吸在黑暗里交错。 “睡吧。”陆沉舟给媳妇盖了盖被子,翻身背对她,“天不早了。” 许淮寧觉得,陆沉舟对她,应该是喜欢的,应该不是一时的衝动。 陆沉舟想跟她谈恋爱,明天应该付诸行动了吧?他会干什么呢?许淮寧有点期待。 临睡之前,许淮寧调好了闹钟,可第二天早上,她又起晚了。 八点钟了。 “闹钟坏了吗?为什么没有响啊?” 许淮寧拿起闹钟拍了拍,又检查了一番,也没看出来哪里有毛病。(確实她也不懂) “是我关了。” 许淮寧看著一旁若无其事的陆沉舟,问道:“你为什么关了?” “又不上班,就应该睡到自然醒。” “你胡说。” 许淮寧也是有脾气的,拿起枕头恶狠狠地砸在他身上,“我不要形象的吗?人家会说陆家娶了个懒媳妇。” “没有人知道。” 许淮寧不跟他浪费口舌,赶紧穿衣服,去澡间刷牙洗脸。 扒著墙根溜了出去,先溜去了厨房。 “张阿姨,爷爷奶奶吃饭了吗?” “没有,只有陆校长一家吃饭了,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许淮寧鬆了一口气,“那吃饭了,我来端碗筷。” 张阿姨指著一钵子汤说:“那是给你煲的,你端过去吧。” 许淮寧问:“这是什么?” “银耳红枣莲子汤,补身体的。” “我不用补。” “奶奶吩咐的,长辈的心意你可得领,沉舟年轻气盛,你多担待。” 许淮寧都想扎进钵子里溺死算了,为什么每个人都那么奇怪,別的新婚夫妻也是这么过的吗? 昨天是黄芪燉鸡,今天又是银耳红枣莲子汤,会不会补的流鼻血啊? 许淮寧端著那钵银耳红枣莲子汤,感觉手里捧著的不是补品,而是压力,烫手得很。 她刚踏进餐厅,就听见陆奶奶中气十足的声音: “寧寧啊,是小张燉的汤吧?快趁热喝!银耳我泡了一晚上,胶质都燉出来了!” 陆老爷子戴著老镜看报纸,闻言抬头补了句:“红枣去核了,不燥。” 许淮寧耳朵尖发烫,硬著头皮坐下,勺子搅著汤里浮动的银耳,小声说道:“我真的不用补……” 陆奶奶笑眯眯地凑近,“你看你,睡到这会儿才起,肯定是累著了——” “咳咳咳!”许淮寧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咳了好一阵子才止住。 陆沉舟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见状三步並作两步过来,伸手拍她的背。 “慢点喝。”他语气平静,眼神却飘向那钵汤,“……奶奶,以后別燉这些了。” “为啥?”陆奶奶瞪眼。 陆沉舟面不改色,“她粉过敏,银耳是菌类,怕诱发过敏。” 许淮寧:“……”她什么时候粉过敏了?真是人在家中坐,病从天上来。 陆奶奶將信將疑,陆老爷子突然“啪”地合上报纸:“胡扯!昨天淮寧还帮我整理月季枝呢!” 陆沉舟编不下去了。 许淮寧溜回厨房找张阿姨求救,“张阿姨,明天能不能燉点普通的汤?再这么补下去,真受不了……” 张阿姨正在剥蒜,闻言笑了笑,“傻孩子,你以为真是给你补的?” 她压低声音,“老太太是著急抱曾孙呢!这汤啊,其实是给沉舟闹你喝的——银耳润肺,莲子清心,红枣补血,专治年轻人……咳,男人火气旺,女人亏空。” 许淮寧:“……” 她要坦白吗?其实和陆沉舟啥都没做。 没做就不亏空。 不亏空不用补。 陆家二老还是希望许淮寧留在老家的。 去了部队,人生地不熟的,许淮寧肯定得不到好的照顾。 再加上一时半会工作也不好安排。 陆沉舟不同意,本来就是试著谈恋爱,两地分居,面都见不上,怎么谈?隔空谈? “爷爷奶奶,你们把我俩分开,是不想抱曾孙子吗?” “当然想了,你爷爷的意思是你转业回来,咱的根基都在这里,你当初去部队我们就不同意。” 去部队是为了离后妈一家远一点。 现在后妈一样存在,根本矛盾並没有解决,更没必要回来。 许淮寧说道:“爷爷奶奶,我的工作不用担心,我打算自主择业。” 好歹活过了一辈子,別的不说,人生阅歷有,不能说有前瞻性,至少做什么生意有市场她都记得,可以少走弯路。 许淮寧没上过正经大学,因为她偏科严重,理科是一塌糊涂,但文科又是出奇的好,尤其是作文,经常被老师当范文读,还给报社投过稿。 八十年代,也是文学作品雨后春笋的时代,许淮寧开店之余,也想尝试一下。 “你是想做小生意吗?”陆奶奶问,陆爷爷也放下报纸,摘下老镜,听许淮寧怎么说。 现在,个体户还是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特別是像陆家这样的知识分子家庭,有文化有地位,经济条件又好。 “我是有这个想法,自食其力,人活著才有价值。” 搞文学创作的事就先不提了,八字还没一撇,冒然说出去,要是写不出成绩,只剩笑话了。 陆奶奶的表情真的是一言难尽,她孙子是可是年轻有为的军官,找了个媳妇是普通女工她忍了;这要是再当个体户……回头怎么见老姐妹? 陆沉舟身边就有做生意的朋友,像王峻他们,见地不比他们差。 陈默同单位有个临时工,被辞退后直接做起了生意,现在是风声水起,让人改观。 “爷爷奶奶,”陆沉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省城那边,个体户已经能光明正大开店铺了,王峻做水果生意风声水起。前几天报纸上还不是说这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益补充』吗?” 许淮寧记得上一世1983年,第一批“万元户”已经登上报纸,开始宣传了;而再过两年,价格双轨制將让更多人看到经商的机会。 但此刻,陆家二老脸上明显写著不赞同。 “小许啊,”陆爷爷重新戴上老镜,镜片后的目光透著审视,“你在纺织厂不是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做生意?“ 许淮寧想起上辈子下岗时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沈明远的厂子又不爭气(骗她的),她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找工作,被各种人看不起。 这辈子她好歹是重生者,得为自己早早打算,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经济独立。 第18章 果然耳聋眼瞎 “爷爷,厂里现在已经开始实行承包制了,我算过帐,我们车间每月的產量,如果自己接单子做,收入能翻两番。” 陆奶奶,“你这孩子,怎么尽想些投机倒把的事?” “奶奶,”陆沉舟笑了,“您思想落伍了,现在不叫投机倒把,只要手续办妥了,这叫合法经营。” 陆奶奶被噎住,瞪了孙子一眼,处处拖她的后腿。 吃完饭后,许淮寧从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两件做工精致的的確良连衣裙。 “这是我照著《海市服饰》最新款改的,袖口加了刺绣,夏天拿去厂里,姐妹们抢著要,这两件是我留给自己和问舟的。” 问舟是陆清平的女儿,自己为她准备也正常。 陆奶奶接过裙子,指尖摩挲过领口的梅盘扣,表情鬆动了几分。 许淮寧知道老人退休前是高中语文老师,骨子里藏著对精致物事的喜爱。 “料子倒是好料子……”陆奶奶不由自主讚赏,“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呢?” “女孩子嘛,打小就喜欢漂亮衣裳。” 许淮寧上一世找工作处处碰壁,痛定思痛去学了裁剪,可那个时候,个人做衣服的很少,都是去商场买,当时就能看到穿衣效果。 拿到现在还有用场。 “沉舟说他能弄到进口缝纫机,比厂里的老式脚踏车快十倍。” 说白了,就是电动缝纫机。 爭论持续到中午。 最后陆爷爷摘下老镜说:“你们年轻人,试试也好。” 这句话说得勉强,但终究是鬆了口。 午休回房后,许淮寧把枕头横在床中间当“三八线”,板著脸问:“你早上为什么关我闹钟?” 陆沉舟正在解上衣扣子,闻言手一顿,“想让你多睡会儿。” “那为什么骗奶奶我粉过敏?” “不想让你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补品。” 陆沉舟忽然转身拉开抽屉,掏出一叠侨匯券拍在桌上,“明天带你去华侨商店,买裙子,买雪膏,买好吃的,去不去?” 许淮寧愣住,“你……这是在收买我?” 陆沉舟耳根发红,咬牙切齿,“我是在求饶。” “再被灌那些汤……”他扯松领口,“我怕忍不住把你『懒媳妇』的人设坐实了。” 许淮寧瞬间读懂他的潜台词,抓起枕头砸过去,“陆沉舟!你流氓!” “只能证明我是正常人,要是连想都不会想,该哭的是你了,要么和你是姐妹,要么我有隱疾。” 隱疾?许淮寧眼隨心动,不受使唤地扫了他那个部位一眼。 “放心吧,两种我都不是,我有想法很正常。” “谁问这个了?別瞎想。” “你就没想过?” 许淮寧赶紧拉开被子躺下睡,也不怪她过上了猪一样的生活。家里有保姆,她除了收拾自己的房间,也不敢到处乱动。 爷爷下午才伺弄,她倒是可以帮忙。 明天高低去邮局买信纸,她要试著写诗了。 午休正常,许淮寧睡了一个小时就醒了,陆沉舟不在,她在书房看了一会书,看见楼下陆爷爷的身影出现了,才下楼去帮忙。 楼下园里,爷爷又开始修剪枝条了。 “爷爷,我来帮忙了。” 陆爷爷直起身子,笑眯眯地问:“不怕扎手?” “不怕,我想干点活。” “那就来吧,我剪枝,你给伤口消毒。” “爷爷,我力气大,你教我剪枝,你消毒。” 陆沉舟听见楼下说话的声音,站在窗口往下看。 这女人,和爷爷奶奶说话都很热络也很自然,就是面对他不自在。 他得加把劲了。 今天,陆沉舟约许淮寧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再去华侨商店购物。 待在家里拘束,许淮寧也想出去走走,再说答应了和陆沉舟谈恋爱,不能是一句空话。 “沉舟,照顾好你媳妇。”这是陆奶奶嘱咐的第二遍了。 “知道了,奶奶,那我们走了。” 陆沉舟去车棚搬二八大槓,结果里面一辆车都没有。 陆家光自行车就有好几辆,一般情况下,陆清北和陆听舟一辆,两所学校不远,顺路;薛菱镜和儿子一辆,她进厂子之后,陆泛舟再骑车去学校(普通高中)。 陆沉舟那辆有时候保姆骑,路近的地方保姆步行,陆沉舟回家,优先他使用。 二老一般不走远路,非要出行时单位有用车。 陆沉舟黑著脸走了出来。 陆奶奶立刻明白了,“小张,今早谁骑自行车走了?” 张阿姨繫著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大姨,薛同志和泛舟一人骑了一辆走了。” “这娘俩太过分了,明知道沉舟他们会出去。” 自行车已经骑走了,说再多也不顶用了,不管怎么说,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 陆沉舟和许淮寧就不能小心眼就不能追究。 “沉舟,咱坐公交车去,也不远。”许淮寧扯了扯陆沉舟的袖口。 “好,我们走。” 公交车缓缓驶来,许淮寧被陆沉舟托著手肘挤上车,掌心温度隔著衣裳烙在皮肤上。 车厢里挤满了拎著网兜的家庭主妇,空气中飘著醋和樟脑丸混杂的气味。 许淮寧抓著漆皮剥落的扶手,隨著车身摇晃,不时撞到陆沉舟的肩膀。 第三次相撞时,陆沉舟用身体为她隔出方寸空间,胳膊虚虚环在她腰后,像道铁栏杆。 所幸五站就到了电影院。 电影院的水泥台阶上挤满了嗑瓜子的小青年,石灰墙上贴著褪了色的《大眾电影》海报。 售票窗口上方的手写告示牌,红粉笔歪歪扭扭写著“今日放映:《庐山恋》,票价两角五分”。 陆沉舟买了两张电影票,还买了两包瓜子和一包爆米。 “为什么一包?”许淮寧举著爆米问。 “我吃瓜子就行,要开始了,走吧。” 陆沉舟碰了碰她手肘,许淮寧想起上辈子沈明远带她看电影,开场半小时才晃悠到场,银幕上耿樺都唱完三首歌了。 他们摸黑找到倒数第三排的木头连椅,椅背上的编號“13”“14”已经被人用刀子刮。 两人仔细辨认才確定是。 灯光骤暗,当张瑜穿著那件洋红色连衣裙在庐山云雾间转身时,整个影院响起此起彼伏的,“嚯,这也太漂亮了。” “你会穿这种裙子吗?”陆沉舟突然凑到她耳边问,银幕上耿樺正给周筠看自己画的连衣裙设计图,铅笔线条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会啊,多漂亮。” 许淮寧往嘴巴里扔了粒爆米,以后女人越穿越大胆,越穿越时髦,好款式层出不穷。 当张瑜在瀑布下那个惊世骇俗的吻出现时,全场倒抽冷气。 许淮寧突然被陆沉舟握住手腕,不用看这个男人的脸肯定红了。 许淮寧如芒在背,她也脸红啊。 散场时人群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有个穿喇叭裤的小年轻吹口哨喊“庐山恋,恋庐山”,被管理员追著跑。 陆沉舟说起张瑜的连衣裙,“华侨商店二楼有类似的,要不要去买……” “我能做出来,不用买,其实,我想找个学校学习一下。” 上一世她学的是大眾化,这一世她想走精品。 “我支持你,我让他们帮著打听一下。” 华侨商店的物品要丰富的多,就是百货大楼也是不能比的。 女人都是爱美的,许淮寧先看的是化妆品,冬天快到了,皮肤就要保养。 “有雅霜吗?” 售货员取下一瓶,许淮寧决定要了,又要了一瓶蛤蜊油,一盒友谊雪膏,一盒粉饼,齐了。 “就要这些吗?” “够了。” 陆沉舟去付钱。 “淮寧?” 真是冤家路窄,许淮寧一转身就看见了沈明远和林雯雯,手里还提著脸盆暖瓶之类的。 林雯雯一脸挑衅。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今后就当我们不认识。” 林雯雯伸出手指,一枚金光闪闪的戒指就映入许淮寧的眼帘。 “我说不用不用,我看中的是明远这个人,可伯父伯母非要送给我,说这是看重……是不是啊?明远。” 为了贷款,沈明远捏著鼻子也要认,“是啊,属於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上一辈子,许淮寧嫁进沈家什么都没有,前面差一点结婚了也是没有,看来,沈家两世都没把她当儿媳妇看。 也不对,是她傻。 许淮寧的目光在那枚金戒指上停留了一瞬,金光刺眼,却远不及上辈子王翠芬那句“生不出儿子就別占著窝”来得伤人。 许淮寧嘴角的笑意不减,甚至更明媚了些,“林同志好福气,沈家待你可真大方。” 林雯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手指在肚子上轻轻摩挲,故作娇羞地往沈明远身上靠了靠,“哎呀,明远说了,等孩子出生,还要再给我打一副金鐲子呢。” 沈明远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却忍不住往许淮寧身上瞟,她今天穿了件圆领的薑黄毛衣和黑色的卡布直筒裤,衬得皮肤格外白净,比林雯雯那件里胡哨的呢子大衣清爽多了。 更让他心里发堵的是,她手里拿著的雅霜、雪膏,全是华侨商店的紧俏货,连他爸妈都捨不得给林雯雯买这么全。 陆沉舟付完钱回来,手里还多了一瓶香水,玻璃瓶上贴著精致的標籤,一看就是进口货。 他走到许淮寧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低声问:“还缺什么吗?” 许淮寧摇摇头,嘴角的笑真实了几分,“够了,走吧。” 林雯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瓶香水,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哟,许同志现在用上外国货了?华侨商店的东西可不便宜,別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陆沉舟脚步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目光里的压迫感让林雯雯下意识往沈明远身后缩了缩。 “沈明远,你选的就是这样的货色?果然耳聋眼瞎。” 第19章 总有一天,我让许淮寧跪下来求我 林雯雯不乐意了,“你又看上了个什么货色?都是明远扔了不要的。” 沈明远把她往身后一扯,“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如果事情重来,他绝对不和林雯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没得选了,他翻身以后,他也会把林雯雯踹开,重新回去找许淮寧。 林雯雯被沈明远一扯,踉蹌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柜檯。她怒目相向,涂了厚厚雪膏的脸涨得通红,尖叫,“沈明远!你为了她凶我?!” 周围挑商品的顾客纷纷侧目,售货员也从柜檯后探出头,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能进华侨商店的可不是一般人,沈明远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少在这儿丟人现眼!” 林雯雯哪受过这种气?她家境比沈明远好,当初要不是看他长得精神、嘴巴甜,还有撬墙角的爽感,她才不会跟他处对象。 现在倒好,他居然敢当眾给她难堪? 林雯雯一把甩开沈明远的手,丝毫没有收敛,“我丟人?沈明远,你別忘了,你家的贷款还是我爸批的!没有我,你家那个破厂子早倒闭了!”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沈明远脸上,他拳头攥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肉里。 许淮寧站在不远处,冷眼看著这一幕。 上辈子,沈明远也是这样,在她面前装好丈夫,背地里却骂她“没用的黄脸婆”“连个蛋都不下”,各种算计她。 她之所以不生孩子,还不是怀孕六个月了,让林雯雯下药小產了,伤了身子生不了孩子? 现在,同样的戏码在林雯雯身上重演,她只觉得讽刺。 陆沉舟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走吧。” 许淮寧点头,正要转身,林雯雯却不依不饶地衝过来,伸手就要拽她,“许淮寧!你別得意!你以为攀上个当干部的就能翻身了?我告诉你……” 她话没说完,手腕就被陆沉舟一把扣住。 男人手指如一把铁钳,力道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他眼神冰冷,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这位同志,请注意言行。” 林雯雯被他的气势震住,一时竟不敢再撒泼。 沈明远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 他乾笑著看向许淮寧,眼神里带著討好的意味,“淮寧,雯雯她脾气急,你別往心里去。” 许淮寧连看都没看他,“遛狗要拴好狗绳,再不行戴箍嘴,疯狗咬人人不会惯著。” 林雯雯则直接炸了,她尖声骂道:“许淮寧!你说谁是狗?!” 许淮寧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谁接话,说的就是谁。” “你!”林雯雯猛地扬起手,就朝许淮寧脸上扇去——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但挨打的不是许淮寧。 是林雯雯。 “果然是狗,一点记性都不长。” 说完,许淮寧挽住陆沉舟的胳膊,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林雯雯的骂声和沈明远的低声呵斥混杂在一起,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走出华侨商店,秋风迎面吹来,许淮寧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胸口那股鬱结多年的闷气,终於散了一些。 陆沉舟侧头看她:“没事?” 她摇头,嘴角微微扬起,“没事,就是觉得挺痛快的……会不会连累陆家?” 上辈子受的委屈,今天终於舒解了一二。 “她还不够格。”陆沉舟看著许淮寧,犹豫了一下才说:“要是你已经放下他了,就跟我走吧,你待在这里我是真的不放心。” 之前许淮寧还有点犹豫,这个城市她待了七八年,陆爷爷陆奶奶又待她不错……但发生了今天的事,她不犹豫了。 孟母都有三迁,人挪活树挪死,远离渣男一家。 “好。” 有人偷偷碰了一下陆沉舟,“大兄弟,这是你对象吗?”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拎著一个篮子,篮子上面装著白菜,说话间还四处张望。 “我们已经结婚了,我媳妇。” 妇女一听略有些失望,人嘛,得不到的才珍惜,这都成媳妇了,还捨得给媳妇买东西吗? 不过她还是试探性地问:“大米酥,要不要?可甜了。” 陆沉舟用眼神询问许淮寧,因为不太了解她的口味。 许淮寧喜甜食,她抚上小腹(连自己都没注意这个动作),“真饿了……” 林雯雯和沈明远闹的不可开交。 “沈明远,还说你不惦记许淮寧,我挨了打,挨了骂,你屁都没有一个。不为我出头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拦著我?” 沈明远的脸上一道道的划痕,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沈明远一边阻挡一边说道:“林雯雯,你发什么疯!你为什么挨打?还不是因为你嘴贱?” 这无异於火上浇油,两个人在华侨商店的拐角处就撕打了起来。 当然了,沈明远不能一味地防守,真要开始攻击了,女人不是男人的对手。 三两下,林雯雯就被沈明远双手拑制到了身后。 “沈明远,你个狗娘养的,你敢这么对我,你给我等著。” “林雯雯,你能不能別发疯?听我说,你知道许淮寧嫁的人是陆家吗?” 林雯雯梗著脖子,“我为什么要知道?她是什么人,关我屁事!我就知道那家人捡了个破烂货,他是被许淮寧愚弄了。” “听著,不知道陆家是谁,你回去问问你爸,咱y市当年的一把手就是陆沉舟的爷爷,他爸爸是校长,叔叔是房管局领导,陆沉舟也不是等閒人物。” 林雯雯的手腕被沈明远钳得生疼,但更让她心惊的是他刚才的话。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怒火却渐渐被一丝慌乱取代。 “你……你骗人!”她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却仍强撑著不肯服软,“许淮寧那种女人,怎么可能攀上陆家?” 沈明远见她不再挣扎,手上的力道稍微鬆了松,但依然没放开她。 “当然了,我没必要撒谎。”要是许淮寧后台不够硬,他能不报復回去? “陆家现在虽然低调,但在市里的关係网深得很。你爸好歹是行长,难道没跟你提过陆家?” 林雯雯的脸色变了变。 她爸是財神爷,哪怕是个副的,每天来找他办事的人也不少。林雯雯被捧的飘了,眼里再没有別人。 “所以你就怂了?”林雯雯眼里又窜起怒火,“沈明远,你平时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知道许淮寧有靠山,就连屁都不敢放了?” “你懂什么!”沈明远突然一把將她推开,“总有一天,我会让许淮寧跪下来求我。” 林雯雯倒吸一口冷气,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永远游刃有余,哪会像现在这样气急败坏。 “那、那我们就这么算了?”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不甘心,“许淮寧当眾扇我耳光,骂我是狗。” “谁说要算了?”沈明远突然冷笑一声,眼神阴沉的嚇人,“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陆家再厉害,能24小时护著她?” 林雯雯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太熟悉沈明远这个表情了——每次他算计別人时都是这样。 “你有办法?” 沈明远鬆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著被抓皱的衣领。 “女人最看重名声,就说她和我早就睡过了,我就不信凭陆家的家世会要她。” 林雯雯只听了上半句,气的双眼泛红,追问道:“你真跟她睡过了?” “当然没睡过,我是那么隨便的人吗?” 林雯雯嘟嘴,“那也难说,你对我就很隨便,在床上如狼似虎的。” “你跟她不一样,我不喜欢没胸没胯的,就喜欢你这种前凸后翘,一只手不能掌握的。要是真睡过,我捨得让你去毁她名声?“ 这句话像蜜般浇在林雯雯心头。 林雯雯的指尖在沈明远胸口画著圈,方才的怒气已化作黏腻的撒娇,“那你得发誓,这辈子只碰我一个。” 她踮脚在男人下巴咬出个牙印,却没看见对方眼底闪过的讥誚。 女人,果然智商低。 沈明远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嘴角掛著玩味的笑,“怎么,现在知道吃醋了?散播谣言这件事,女人出面最合適。陆沉舟的后妈在厂工作,你想办法透露给她。” 林雯雯的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狰狞的弧度,“我要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丟尽脸面!” “这就对了。”沈明远拍拍她的肩,突然皱眉“嘶”了一声,捂著刚才被林雯雯抓伤的脸。 “你先跟我去医院,要是让人看见我这脸,我还怎么见人?” 林雯雯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痕已经渗出血丝,她突然有些心虚,伸手想碰又缩了回来。 “活该!谁让你拦著我......” —— 陆沉舟把许淮寧送回家,转身又出去了,他托王峻弄点水果来,王峻打过来电话让他去拿。 陆沉舟去邻居家借了辆自行车,后座上绑了个腚大头小的竹篓。 “累了就去躺会,我很快就回来。” 许淮寧在客厅陪著奶奶看了会电视,又去厨房煮了几杯奶茶,奶奶是同道中人,也喜欢喝。 饭后又睡了一个午觉,等睡醒了,陆沉舟也回来了。 驮回来的还不少,没有三十斤也差不多了,有蜜橘、金桔、香蕉还有北方水果苹果和梨子。 见许淮寧喜欢吃蜜橘,陆奶奶说道:“沉舟,你拎去房间一些,让你媳妇晚上吃。” 许淮寧不好意思的摆手,“奶奶,不用,想吃我就过来拿。” “过来拿多不方便啊,沉舟快点,怎么没有眼力劲呢。” 陆沉舟就帮许淮寧拿了,每样都装了几个,送到房间去了。 晚饭陆奶奶想吃饺子,张阿姨剁馅,许淮寧就帮著和面。 陆家也是个大家庭,老少八口人,所以吃饺子是个大工程。 许淮寧刚盛好面,就让陆沉舟接过去了。 “去桌子那边等著,这里不用你了。” 张阿姨就笑,“从来没见沉舟这么说话。” 许淮寧,“他这是有多嫌弃我。” “这哪里是嫌弃啊?分明是心疼,和面可用力气了。” 第20章 信息炸裂,跟乾哥哥亲嘴? 薛菱镜下班回来了,今天比前两天要早。 陆奶奶还记著这娘俩骑走两辆自行车的事呢。 “泛舟妈,沉舟的自行车是你骑走的吗?你不知道他俩要出去?” 薛菱镜先喝了半杯白开水,“妈,我不知道啊,是泛舟骑走的,说是有事早走了……妈,都是一家人,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薛菱镜就是这样,背后小动作不断,表面还像笑面虎一样。 陆奶奶的话让她堵回去了。 “妈,沉舟他们呢?” “你看不见啊,在厨房包饺子,赶紧的,洗洗手包饺子去。” 薛菱镜也不著急,低声说:“妈,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奶奶不耐烦了,“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有话就在这里说。” 薛菱镜看了眼厨房方向,小声说:“是关於许淮寧的,您不想听啊?咱都让她骗了。” 和大孙子有关的,陆奶奶不能不重视。 她探头看了看厨房,手一挥,“跟我来。” 二老的房间里,两个人刚进屋,陆奶奶就把门关上了。 “快,有话就说,你又打听到什么烂事了?是不是见不得沉舟过的好?” “妈,哪能呢?我虽然是沉舟的后妈,和他在一起也生活了十几年,吵归吵,闹归闹,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我当然向著他呀。” 甭管薛菱镜说的是真话假话,她这番话就挑不出错来。 “废话真多,赶紧的。” “我今天在厂子里头,听到了一些閒话,外面都说许淮寧跟她那个打算结婚的对象,早就有那种关係了。” 这个年代对个人的私生活可一点不宽容,尤其是对女性。谁不希望娶个清清白白的媳妇?陆奶奶也是这样。 薛菱镜的话像一粒种子,悄无声息地种下了、发了芽,到底在陆奶奶的心里扎了根。 陆奶奶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盯著薛菱镜,声音压得极低,“说实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薛菱镜故作犹豫,眼神闪烁,“厂里都传遍了,说许淮寧和沈明远……早就不清不楚了。” 陆奶奶冷笑一声,“沈明远?就是那个和老二关係不错的沈家?” “就是他!”薛菱镜见老太太上鉤,立刻添油加醋,“听说两个人都要结婚了,遇见了沉舟火速和沈明远分开了,她是一点不傻,精明地很。” “菱镜啊……”陆奶奶忽然开口,“你知道我最討厌什么吗?” 薛菱镜一愣:“……什么?” “最討厌有人拿我当枪使。”陆奶奶看著薛菱镜似笑非笑,“尤其是你这种——自己不敢出头,就想借我的手去闹的。” 薛菱镜脸色一僵,訕笑道:“妈,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怕沉舟被骗吗……” “怕?”陆奶奶冷笑,“你是巴不得沉舟过不好吧?” 薛菱镜被戳中心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咬牙说道:“好,您不信就算了!后妈就不是人了吗?等以后许淮寧真闹出什么丑事,可別怪我没提醒!” 她摔门而出,动静大得连厨房里的人都听见了。 陆沉舟正擀著饺子皮,头也不抬,“薛菱镜又作什么妖?” 许淮寧摇摇头,继续包著饺子,不过內心想了很多。 薛菱镜视陆沉舟为眼中钉肉中刺,陆沉舟没有让人詬病的地方,她就是成了软肋。 对於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败坏她的名声。活了两辈子,哪怕不是自己,耳濡目染她见的多了,太清楚这些流言的杀伤力了。 饭桌上,陆爷爷才问陆泛舟,早上为什么骑哥哥的自行车走了? 陆泛舟就是个吃货,忙没帮上一点,饭量一个顶俩,吃饭的动作还很粗鲁,就像没有嗓子眼,又快又急还吧唧嘴。 “我同学找我有事,早早地就在文化路那边等我了,我不能和我妈骑一辆。” 陆清北蹙眉,“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事?” 陆泛舟一口饺子一口大蒜,腮帮子鼓鼓的,“爸,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別问了。” 陆清北有些生气,说话就有点伤人,“你一个书都念不好的废物,能比我懂的多?” 陆清北好歹是建国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学校不是清北那样的名校,但也是省里最好的大学。 薛菱镜最反感別人管她儿子叫废物,废物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等於是在骂她。 何况骂人的还是老子爹。 “清北,他是不是你儿子?你这么说他?” 陆清北正在气头上,分明是废物顶撞他,都是薛菱镜溺爱出来的好儿子。 “我也觉得他不是,沉舟和听舟功课都好,就他一个人是废物。” 陆奶奶奶心烦,用筷子敲了敲碗,“不想吃饭就出去,吵什么吵?烦死了!” 陆清北两囗子这才住嘴。 陆老爷子教育孙子,“泛舟,骑自行车要先问你哥哥用不用,那是他为了方便自己才买的,不是你爸买的,不问自取不行。” 陆泛舟淡淡的噢了一声,明显是敷衍,下次还敢。 晚饭后,听舟和泛舟去做功课,陆清北在书房看书,其他人都在客厅看电视。 “困不困?”陆沉舟在许淮寧身边坐下。 “不困。”许淮寧脸红,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容易让人误会。 陆奶奶起身,“沉舟,寧寧,来我房间一趟。” 薛菱镜赶紧压下上翘的嘴角,还以为老太太要压下事,让大孙子当绿毛龟呢。 “泛舟妈,你也来。” 陆沉舟扫了她一眼,可以肯定薛菱镜在搞事情。 果然,进房间后,陆奶奶往椅子上一坐,问许淮寧,“你和沈家那小子是什么关係?” 该来的还是来了,迴避不了。 “我和沈明远谈过恋爱,差一点结婚了,这些沉舟都知道,我相信他也告诉过你们。” 二老知道,薛菱镜就没必要通知了。 薛菱镜偏偏一副婆婆妈的做派,“既然都要结婚了,感情肯定很好,为什么不通知沈家就退婚了呢?” 陆沉舟目光一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对我和淮寧的事这么关心吗?” “人家知道我是你后妈,这种事自然会跟我说。” 陆沉舟拉了一下许淮寧,“不想说就不说,过去的事了,某些人是没谈过对象吗?” 结合语境,某些人是特指某个人。 “我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许淮寧对陆奶奶说:“我是被沈明远以及沈家人骗了。沈家开始做生意,就问我借过我爸的抚恤金三千元,说是借没有还过;要结婚了,沈明远假装失忆,让我卖房子给他治病,转头他就和林行长的千金混到一起去了,沉舟也见过。” 陆沉舟佐证,“奶奶,我见过,就在我刚搬出去的第一天。” 陆奶奶是相信孙子的,这种烂人不踢了难不成留著过年? “可外面有了不好的传言,说你和他有过夫妻之实……”陆奶奶的目光在许淮寧和陆沉舟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落在许淮寧身上,“寧寧,这话是真的?” 许淮寧斩钉截铁,“奶奶,我和沈明远清清白白,从未有过越界。” 薛菱镜忍不住插嘴,“那外头怎么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时间地点都说得清清楚楚……” 许淮寧不急不躁,“薛阿姨,要不编的有鼻子有眼的,別人会相信吗?” “那谁敢说一定是编的?” “我敢说。”陆沉舟看著奶奶,“我是她丈夫,她的初夜是给了我。” 薛菱镜是不坐实罪名不罢休,“妈,沉舟的话不可信,他自然是向著媳妇的,说出来他也没面子。” 陆沉舟指著薛菱镜的鼻子骂道:“姓薛的,你居心不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跟你那个乾哥哥亲嘴?” 薛菱镜像被人扎了一刀,嗷的一下就嚎了起来,“陆沉舟,你为了护你媳妇,就往我身上泼脏水,这日子没法过了……” 许淮寧拉住陆沉舟,言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薛菱镜又“师出有名”。 “奶奶,沉舟没说实话,结婚之前我们两个人没有感情,我们约定好了,现在是谈恋爱,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陆奶奶何其聪明,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孙子撒谎了,这么一来,许淮寧更证明不了自己了,她是不是傻? 薛菱镜甚是得意。 许淮寧又接著说:“奶奶,我可以去医院检查,要是医院证明了我的清白,我希望奶奶为我做主,问某些人要个说法。” 老太太聪明,许淮寧都愿意去检查了,肯定没问题,她不会真的傻到真让检查。 “薛菱镜!”老太太眼神锐利如刀,“你是巴不得让陆家丟脸是不是?这种脏水也敢往自家媳妇身上泼?” 薛菱镜被吼得一哆嗦,老太太脸变的太快了,但仍不死心,“妈,我也是为了沉舟好,万一许淮寧真有问题,咱们陆家的脸往哪儿搁……” “够了!”陆沉舟冷声打断,眼神阴沉得嚇人,“薛姨,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说的比唱的好听。还不是林雯雯给你塞钱,让你故意噁心我们的。” 薛菱镜脸色骤变,“你、你胡说什么?!”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相片里,薛菱镜正从林雯雯手里接过一个信封。 “需要我把录音也放出来吗?”他声音冷得像冰。 薛菱镜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陆奶奶盯著照片,气得手直发抖,“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在搅和!” 许淮寧安慰陆奶奶,“奶奶,您彆气坏了身子,她和沈明远故意设的局,想让你们討厌我,最好是离婚。” 她抬头看向薛菱镜,眼神平静,“薛姨,林雯雯是不是还告诉你,只要把我赶出陆家,她就能帮你儿子进银行?” 薛菱镜更相信有录音了。 陆沉舟冷笑:“可惜她是骗你的,林行长正在接受调查,他自身都难保。” 薛菱镜彻底慌了,扑通一声跪在陆奶奶面前,“妈!我是一时糊涂啊!泛舟找工作太难了,我这才……” “滚出去!”陆奶奶指著门口,声音都在发颤,她真是被气著了,“从今天起,你再敢踏进老宅一步,我就让清北跟你离婚!” 第21章 许淮寧,你阴我? 薛菱镜哭泣著被赶出了房间,走廊上,正准备倒水的陆清北愣住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跑了过来。 “妈,怎么回事啊?” 陆奶奶对薛菱镜的怨懟已久,要不是看在儿子孙女的面子上,她能进家门? “你媳妇处处针对沉舟两口子,现在更过分,帮著外人给寧寧造谣,这样的人我留著她干什么?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从这里搬出去。” 陆清北也是要脸的,薛菱镜的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以前是不想掰扯个没完,吵个没完,没想到这个女人越做越过分。 “他爸,我不想搬出去,你快跟咱妈说说。” “我没脸说,沉舟淮寧,你们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见识,我这就带她走。” 许淮寧才不会因为公公的两句话去当圣母。 慢走不送。 最终陆清北收拾了两个包,今天晚上先凑合一下住招待所,陆泛舟和陆听舟兄妹俩,暂时留下了。 可以说陆奶奶聪明,许淮寧主动提出来去医院检查,她就知道是冤枉许淮寧了,那她肯定要拿出態度来啊。 “寧寧,你受委屈了,沉舟,好好安慰安慰你媳妇。” 夜深人静,陆沉舟靠在床头,手里拿著一本书。 许淮寧坐在梳妆檯前,慢悠悠地梳著头髮,镜子里映出她精致的脸。 “怪不得奶奶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原来是薛菱镜又嚼舌根了。” 陆沉舟合上书,起身走到她身后,接过梳子,轻轻替她梳理长发。 “你信吗?”她低声问。 “信什么?” “信我和沈明远……” 陆沉舟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笑,“我要是信,当初就不会娶你。” 这么说不对,沈明远早就说过这种话,陆沉舟是信了的,但他还是娶了。 原因无它,因为爱,他可以包容。 但有些谎是可以撒的,他也不算错,因为结局如何他都会娶。 许淮寧眼眶一热,攥紧了睡衣的衣角。 “陆沉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沉舟看著镜中的许淮寧,“因为你是我媳妇。” “就因为这个?”许淮寧轻声问,她好像还有所期待,“只是因为我是你媳妇?” “我要护你周全。” 坦白还要过一段时间,陆沉舟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 不能给媳妇太多压力。 “沉舟,照片哪来的?” “我不是去拿水果了吗?照片是王峻给的,你別看他是个跑生意的,爱好挺多的,唱歌跳舞,还喜欢拍照,也是巧了。” “看来,薛菱镜和沈明远早就认识。” 陆沉舟声音冷了下来,“沈明远和李雯雯是不会放弃作妖的,真没想到,沈明远会这么恶,明明是他对不起你。” 沈明远的恶还没暴露十分之一。 许淮寧深吸一口气,“所以,沈明远是想借陆家的手逼我走……” “不止。”陆沉舟捏了捏她的肩膀,“他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许淮寧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那我们就偏不如他的意。” 她抓住陆沉舟的手,轻声说道:“明天我要单独出门,卖个破绽给沈明远。” 陆沉舟手臂一紧:“你疯了?” “没疯。”许淮寧抬头,“没有破绽,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想干什么,我要让他自己跳进坑里。” 陆沉舟也有自己的想法,沈明远现在巴结林雯雯,仰仗的是林行长,看来,得多收集他的不法证据了。 —— 吃过早饭,小夫妻俩就出门了。 陆奶奶再三叮嘱孙子,多给媳妇买东西,多照顾著点……实在对不住,让她受委屈了。 两个人可不是逛街的,是来钓鱼的。 出了门,两个人不能一起走。 许淮寧要去医院。 她去医院干什么呢?还是那句话,钓鱼。 上一世她怀孕六个月去做產检,就是在医院里林雯雯在她水杯里下了药,才导致她小產的。 假如,这一世她也“怀孕”了呢? “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陆沉舟低沉的声音里带著不赞同。 许淮寧声音平静,“你知道答案的,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陆沉舟。” 陆沉舟跟在她身后,“我可以直接处理她,不需要你冒险。” “那不是我要的。”许淮寧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的眼睛,“我要她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行,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身败名裂,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录音机带了吗?別忘了打开。” 他顿了顿,“你確定她会来?” 许淮寧轻笑一声,篤定,“她一定会来,林雯雯那种人,见不得別人比她好,尤其是见不得我『怀了沈明远的孩子』。” “我一直跟著你,別怕。” 许淮寧推了男人一下,“知道了,我走了。” 林雯雯的坏在明处,因为有老子爹撑腰,行事乖张不计后果。 林雯雯对许淮寧“怀孕”会有两种判断。 这个“孩子”是沈明远的,林雯雯绝对不会让它活下来,对她孩子的地位构成威胁,所以林雯雯会下手解决掉。 假设“孩子”是陆沉舟的,林雯雯刚在他们手里吃了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那么最直接的报復手段就是孩子。 所以说,只要许淮寧“怀孕”了,当时当日“孩子”是留不下来的。 许淮寧还真就钓上来鱼了。 林雯雯是什么性子?就是个心高气傲,不能吃亏的主。 可她偏偏在许淮寧这里吃过亏,当眾吃过亏。 更別说沈明远至今还惦记著许淮寧,这让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许淮寧独自一人走进市妇幼保健院的大门。 她故意选择了与前世相同的医院、相同的科室,甚至连时间都相差无几。 心理学上说,环境会触发人的行为模式,她要確保林雯雯处於最熟悉的情境中。 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许淮寧果然注意到不远处柱子后面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向掛號窗口。 “妇產科,许淮寧。”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跟踪许淮寧进了医院,林雯雯又嘀咕上了,要是身上不舒服,就凭那个军官男人护媳妇的劲,不可能不陪著她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淮寧怀孕了,孩子不是那个男人的,许淮寧刻意瞒著他。 怪不得那天在华侨商店,看见她有抚肚的动作,怀孕了,这是下意识的动作。 孩子是谁的,还用问吗?林雯雯可不想自己的孩子,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许淮寧从妇產科出来,在长椅上坐了下来,手里拿著一瓶桔子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又拧上了。 侯诊区有孕妇在候诊。 “同志,你也是来做检查的吗?”旁边一位年轻孕妇友善地搭话。 许淮寧笑著回应,“我五周了,老是噁心吃不下饭,来问问医生有没有好法子。”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呢?” “我是五个多月了,孩子胎动很少,我来让医生看看。” 许淮寧点点头,“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你別太担心。” 她的余光瞥见林雯雯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探头探脑。 许淮寧又说道:“我想去趟厕所,带著东西不方便,你可以帮我看管一下吗?” 孕妇前面还有几个人,十分钟八分钟轮不到她。 “可以,你要快一些啊。” “嗯。” 许淮寧刚走,林雯雯就走了过来,不偏不倚把孕妇手里的包和桔子水撞掉了。 桔子水咕嚕咕嚕滚了有三米远。 “哎呀不好意思,没撞到你吧?” 孕妇是个老实人,林雯雯只撞到她的手,没撞到她。 “包,杯子……” “你別动,我捡。” 林雯雯跑上前捡起来,不动声色地把桔子水换了。 她也怕让许淮寧撞见,到时候怀疑她,匆匆还给孕妇后,林雯雯赶紧找地方藏起来。 她得亲眼见到许淮寧狼狈绝望的样,方能解心头之恨。 要不说好奇害死猫,许雯雯要是现在走了,没有监控,还真有可能拿她没办法。 许淮寧回来,从孕妇手里拿过包和饮料水瓶,大概是口渴,她很自然地拿起瓶子,假装喝了一口,实际上嘴唇根本没有碰到瓶口。 不远处,林雯雯正紧张地盯著她的一举一动,眼中淬著毒。 许淮寧突然捂住肚子,一副很痛苦的表情,“好痛……肚子好痛。” 她虚弱地呻吟著,身体慢慢滑向地面。 孕妇嚇了一跳,“妹子,你这是咋的了?” “快叫医生……”许淮寧小声说。 “好,你等著。” 林雯雯挡住了孕妇,“別去找人了,没用的,许淮寧,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许淮寧悄悄打开录音机开关。 “是怎么……回事?” 林雯雯低下身子,“是我乾的,桔子水我换了,你没发现?里面有药物,你死不了,但孩子和你身子就全坏了……別这么看著我,这是你自找的,谁让你跟我处处作对的?活该!” 林雯雯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两个穿制服的jc拦住了她的去路。 “林雯雯是吧?你涉嫌故意伤害,请跟我们走一趟。” 林雯雯脸色大变,“你们胡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许淮寧拿起桔子水瓶,“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瓶饮料里有毒性成分?这种药物会导致孕妇流產,对孕妇的身体也有伤害。” “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是我做的?”林雯雯歇斯底里地尖叫,没证据就拿她没办法。 许淮寧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式录音机,“要听听吗?你刚才说的话?” “你……许淮寧,你阴我?!” 第22章 报应不爽 “还不是你心术不正?不然想抓你都找不到藉口。” “jc同志,我根本不认识她!我就是个路过的。”林雯雯声音发抖,但眼中的慌乱出卖了她。 她还想推开人逃走,让jc拦住了。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走。” 林雯雯不甘心地问:“许淮寧,你到底有没有怀沈明远的孩子?” “林雯雯,我要是你,我就不问了,他配吗?” “这么说是你演的戏?” “我只是来医院,做备孕前的检查,是你自己想多了。” 傻子才会承认。 林雯雯趁人不备就要袭击许淮寧,让陆沉舟一脚踢开了,jc上前一步,把林雯雯拿下。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陆沉舟冷声道:“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不仅如此,你父亲林国雄的贪污受贿证据也已提交纪委。你们父女俩,一个都跑不掉。” 林雯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终於明白,自己傻傻地落入了一个別人设计的陷阱里。 许淮寧俯视著她,眼神冰冷,“这才刚刚开始,林雯雯,你和沈明远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討回来。” 就在这时,林雯雯突然摔倒在地,捂著肚子显得十分痛苦。 许淮寧和陆沉舟交换了一下眼神,苦肉计? 等林雯雯坐倒的地方,出现了血跡,眾人才惊觉不是演戏,是真出现状况了。 林雯雯被送进手术室时还在尖叫著沈明远的名字,声称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许淮寧和陆沉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庆祝一下阶段性胜利。”陆沉舟说。 许淮寧轻轻点头:“沈明远很快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急著撇清关係,甚至可能主动提供更多林家的罪证。” 到时候狗咬狗,就有热闹看了。 林雯雯是装的吗?不是,她还真流產了,流掉了一个四个月大小的胎儿。 她是怎么流掉的呢?情绪激动?还真不是。 经过搜查,jc在林雯雯的包里还找到一个小杯子,里面装著白开水。据林雯雯交代,这是她隨身带的杯子,而从杯子里检查出墮胎药物成分。 这肯定不是自己下的药,她又不傻,也不是神经病。 隨身带著的,別人也没有机会下药,唯一的怀疑对象,就是沈明远,因为杯子的水是他帮著灌的。 可沈明远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他当真这么狠心? 沈明远很快就被带到公安局。 公安局外面的走廊里,许淮寧在来回踱步,她想要一个结果,害她的人到底是谁。 “沈明远在里面。”陆沉舟端著一杯水走到她身旁,声音很低,“他不承认,指纹可以解释为之前接触过杯子,药物包装他声称是被人栽赃。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林雯雯喝的水里会有药,而那杯水是他亲手倒的。” 许淮寧的指尖轻轻敲击杯子,低头小啜一口,“他比我印象中的还要狠毒。” 陆沉舟继续说道:“法医报告显示,林雯雯確实流產了,四个月大的男胎。她包里的水杯检测出米非司酮,与她体內药物成分一致。” “有趣的是,杯子外侧提取到一枚清晰的指纹,属於沈明远。更精彩的是,搜查他住所时,在床头柜暗格里发现了相同的药物包装。” 许淮寧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个发展出乎她的预料,她原以为沈明远只是薄情寡义,没想到竟狠毒到这种地步,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下手。 “他为什么这么做?那个孩子是他儿子呀?”许淮寧轻声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林雯雯的父亲林国雄,因为收受贿赂的事正被调查,地位岌岌可危。” 许淮寧懂了,“所以他要甩掉林雯雯这个包袱,又担心孩子会成为绊脚石,索性一起处理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但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我跟他早就没有关係了。” “也许……他从未真正喜欢过你,单纯就是利用。”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许淮寧深处的记忆。 前世的沈明远在她流產后的诡异表情,他主动提出陪她去医院的殷勤,还有林雯雯卡时间卡的那么好…… 上一世,可能是他利用了林雯雯。 这一世,林雯雯想害许淮寧,但沈明远胃口大一些,想把两个人都带上。 审讯室里。 “我要见许淮寧,不然我什么也不说。” jc告知后,许淮寧和陆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在耍什么样?”陆沉舟警惕地问。 “不知道,但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陆沉舟握住她的手腕,“小心点,他可能狗急跳墙。” “我会离他远一点,再说还有jc同志。” 走进审讯室,沈明远的目光立刻锁定在许淮寧身上,他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那种柔情曾让她贪恋、深陷。 “淮寧……”沈明远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你会来。” 许淮寧拉开椅子坐下,面无表情:“你不配喊我的名字,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能不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放过我?害你的人是林雯雯,我不知情。” 许淮寧冷笑,“我们之间没有情分,你骗我失忆,算计我卖房子,连孩子都有了的时候,哪来的情分?只有算计。”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沈明远没有装的必要了,桩桩件件都是他干的,沈家乾的。 这一世,沈明远羽翼未丰,许淮寧提前觉醒,才没有上辈子那么惨。 绝对不是沈家人善良。 “就是从你失忆的那天起,我总要去问医生,不能你们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沈明远没有怀疑,不可能一个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买通。 “那……你是不是早就想报復我?” 许淮寧点头,“对,我恨不得让你们去死。沈明远,你知道吗?最可笑的是,我根本没怀孕,那只是个假肚子,一个引你们上鉤的诱饵,你们却上当了。” 沈明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没怀孕?没想到你这么心机。” “但林雯雯是真的流產了,”许淮寧继续说道:“是你亲手下的药,这就是报应。”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jc大步走进来,“刚收到消息,林国雄在纪委交代了不少事情,其中包括沈安泰沈明远通过他牵线,向多位领导行贿的证据。” 沈明远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林国雄不会……” “他为了保女儿,什么都说了。”办案jc冷冷地打断。 沈明远面如死灰。 只要林国雄交代了,他非蹲大狱不可。 走出审讯室,许淮寧的腿突然一软,陆沉舟及时扶住了她。 “怎么了?” “沈家父子翻不了身了。” “做坏事的时候,应该能想到后果,有今天这个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 这边事有了一个了断,陆沉舟也要归队了。 许淮寧和他一起走,一整天,两个人都在收拾东西。 要问谁失落,当数陆家二老了。 “寧寧真不能在家住些日子吗?” 陆沉舟拿起了终极大杀器,“奶奶,曾孙子。” 陆奶奶,“好好好,我不拦著,但你也得爭气,今年是指望不上了,明年爭取给我抱个曾孙子回来。” 这又开始催生了。 “奶奶,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有这句话就行了,其实不回来也行,小两口好好的过日子,比啥都好。 临行之前,陆沉舟还想请几个发小聚聚,他几年才回来一次,下一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许淮寧不反对,二老也喜欢热闹。 陆沉舟电话通知了,除了王峻去进水果了,其他人都答应来。 这么算下来,也就周时予两口子和陈默,阿姨也不算太辛苦。 有一件事陆奶奶还惦记著,她偷偷把孙子叫到房间里,问道:“你那天说的,你后妈和她乾哥哥亲嘴,確有此事吗?” “奶奶,看不惯归看不惯,这种事我怎么能撒谎?” 老太太心里不是个滋味了,这么说大儿子让人家戴绿帽子了。 “什么时候?” “十几年前了,我十一二岁的时候。” 那时候薛菱镜已经嫁进来了,孩子都生了,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个薛菱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也就你爸这个不长心眼的,愿意娶她……这么些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陆沉舟,“我觉得很痛快,他背叛我妈,別人背叛他很公平。” 陆奶奶居然挑不出错来,大儿子太伤沉舟的心了。 “好了,你去忙吧。” 陆奶奶越想越觉得彆扭,儿子是不对,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陆奶奶越想越生气,就写在脸上了。 陆爷爷问道:“怎么了?老大两口人搬走了,谁还能惹你生气?” 陆奶奶气呼呼的,“薛菱镜居然给老大戴绿帽子,你说气人不气人?” “快说说,怎么回事?” 陆奶奶就把大孙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咱要告诉老大吗?” “先等等,就算告诉他,薛菱镜不承认,白搭。” 陆奶奶急了,“难道眼看著老大头上绿油油?” “要我说他是活该,不是他自己看上的吗?” 当时他们都反对,陆清北怎么说来著? “菱镜温柔体贴,懂得照顾人。” 呵,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把別人照顾到床上了。 第23章 发小很茶啊,专门添堵的 “可是,怎么说也是咱儿啊。”陆奶奶总觉得不忍心。 “没什么可是的。”陆爷爷走到窗前,背对著老伴,“沉舟那孩子心里有恨,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他把这事捅出来,你以为只是隨便说说?” 陆奶奶突然明白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沉舟是故意的?” 陆爷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那孩子从小就心思深沉,在部队这些年,更是学会了谋定而后动。他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必然有他的打算。” 陆奶奶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孙子对儿子的恨意,远比她想像的要深得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陆奶奶无助地问。 “表面上,什么都別做,背地里,先去调查,你这什么证据也没有,老大那个傻蛋,他能信就怪了。” “对对对,抓住薛菱镜的把柄了,才好说话。”陆奶奶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说泛舟是咱家的种不?” 陆爷爷的表情凝固了,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到底在湖面上泛起波澜。 “这谁能知道?”陆爷爷最终乾巴巴地回答。 人就是不能琢磨,这会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泛舟那孩子,眼睛不像陆家人,鼻子也不像,性格更是天差地別。 难道是基因变异了? 与此同时,二楼房间里,许淮寧正跪在床上,將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裳叠得方方正正的,再收拾进包里。 陆沉舟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那小小的包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你就这点衣裳?” 许淮寧头也没回,拉上拉链,齐活,“以前工资不高,也没有布票。” 她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以后就好了,我多买布自己做。” “沈明远真该死。” 许淮寧的手一顿,隨即说道:“不说他了,说说你,薛菱镜是那种人,你为什么不早点说?爷爷奶奶可以替你做主。” “证据,我需要確凿的证据。薛菱镜很聪明,从不在家里留下把柄,收集证据不容易。 许淮寧抬起头,第一次注意到男人眼角的细纹,他有多少独自舔舐伤口的时刻? “现在有了吗?”她轻声问。 陆沉舟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放在床上,“这里面有照片、旅馆记录、银行取款记录。她那个『乾哥哥』最近赌博欠了高利贷,很需要钱。”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不用我动手,我就放在这张床上……” 许淮寧明白了。 “你恨你爸爸吗?” 陆沉舟的眼神变得幽深,“我母亲去世二十七天,他就带薛菱镜回家了,他那个小崽子进门刚八个月就生了……他出轨在先。” 许淮寧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沉舟会对她的报復如此理解,甚至提供帮助,他们是被同一种痛苦塑造的人。 “你母亲……婆婆是怎么走的?” “官方说法是心臟病发作。”陆沉舟冷脸说道:“可我妈平日里身体很好,连感冒都很少。 人已经不在了,註定是个谜了。 晚上,陆沉舟又和朋友们小聚了。 让许淮寧没有想到的是,聂小云又来了,还带了一盒糕点。 许淮寧对她第一印象不好,心里很排斥,“陆沉舟,人是你请来的?” 陆沉舟,“当然不是,你討厌她,我也討厌,怎么会请她?不是周时予就是陈默,专门给我添堵,这兄弟没法做了。” 那倒不至於,就是挺没眼力劲的。 暖黄的灯光下,陆沉舟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著玻璃杯,目光却一直落在许淮寧身上。 聂小云坐在斜对面,脸上掛著温温柔柔的笑,可眼神却时不时往陆沉舟那儿飘。 “沉舟,今天阿姨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聂小云主动开口,声音轻软,像是刻意放柔了几分。 许淮寧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菜,眼皮都没抬一下。 陆沉舟“嗯”了一声,没接话,反而侧头问许淮寧:“这个虾不错,要不要让阿姨多做一份咱带著路上吃?” 聂小云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很快又调整回来,看向许淮寧,“淮寧姐,是不是我话太多,打扰你们了?” 许淮寧这次终於抬眼看她,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聂同志,你要是真觉得打扰,现在走也来得及。”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滯。 周时予乾笑两声,试图打圆场,“哎,都是朋友,別这么严肃嘛……” 让林妍一巴掌拍在手上,闭了嘴。 陈默低头猛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聂小云眼圈微红,声音更轻了,“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热闹一下,毕竟咱们几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淮寧姐不喜欢,我以后不来了就是了……” 陆沉舟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手臂搭在许淮寧身后的椅背上,姿態亲昵又隨意,“聂小云,淮寧没赶你,我也没赶你,但你非要演这齣委屈戏码,搞得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 他顿了顿,眼神微冷,“这就没意思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聂小云脸色一白。 许淮寧轻轻“嘖”了一声,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陆沉舟,“你这发小真不错,会挑时候添堵。” 陆沉舟挑眉,带著对媳妇的纵容,“那怎么办?要不以后聚会只带家属,不带兄弟?” 许淮寧轻哼一声,没接话,但眼里的冷意散了几分。 聂小云攥紧了手指,终於意识到,自己那点小心思,在陆沉舟这儿,连半点水都溅不起来。 饭桌上,聂小云解惑了,“沉舟,我不请自来,是惹淮寧姐不高兴了,我刚好去找陈默办事,你打电话时我在场。” 又来了…… 许淮寧手里拿著橘子,差点捏爆。 没完没了是吧? “聂小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高兴了?你今天一定要说道说道,別让大家都误会了,以为我不欢迎客人。” 聂小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柔声道,“淮寧姐別误会,我就是顺路……” “误会?”许淮寧轻轻打断她,指尖捻著橘子瓣,“我误会什么了?你解释给我听听?” 空气中有些尷尬,第一次眾人达成共识:聂小云真的好烦,確定情商没问题? 陆沉舟伸手揉了揉许淮寧的发顶,动作亲昵又自然,“橘子酸不酸?” 许淮寧斜他一眼,没躲开他的手,只是轻哼,“还行,比某些人的话甜点儿。” 聂小云坐在那儿,屁股都磨尖了。 陆沉舟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带的点心,谢了。” 顿了顿,又补了句,“下次不用特意过来,我们聚会都是临时凑的,突然加一个人,伙食不够。”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聂小云勉强笑了笑,指尖微微发紧,“我去找奶奶说会话。” 没人留她。 门关上后,周时予吹了个口哨,调侃道:“沉舟,你这拒绝得也太直接了吧?” 陆沉舟嗤笑一声,语气散漫,“不然呢?让我家这位继续吃酸橘子?” 许淮寧拍开他的手,眼里却带了点笑意,“橘子可一点都不酸。” 陆沉舟挑眉,俯身靠近她耳边,“本来是甜的,揉过来揉过去,就成酸的了。” 周时予立刻捂住眼睛,“哎哟,辣眼睛!” 陈默默默往嘴里塞了块甜点,心想:聂小云这点心……还挺好吃的。 许淮寧起身上厕所,林妍跟了上来。 “聂小云就这样,你把她忽视就行了,等你隨军走了,不会再见面了。” 许淮寧拧开水龙头洗手,侧头问道:“你也遇到过她这个样子吗?” 林妍苦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和周时予差点因为她分手。” “这么严重吗?” “对,我们谈恋爱,只要我出现在周家,不用半个小时,她也会出现,说一些莫名其妙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合著,这位还有前科啊。 “具体说说,我好防范。” 林妍嘆了口气,又继续说道:“聂小云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在家里不受重视,在家里得不到的,就想在外面得到。她想让发小重视她,宠她,所以每次看到周时予对我好,她就会故意插进来,要么装柔弱让周时予照顾她,要么就说些『小时候不是说要一直对我好吗』之类曖昧的话。” 许淮寧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周时予什么反应?” “他一开始还会念著旧情敷衍几句,后来我跟他生气,要跟他分手。他可能自己也琢磨出来聂小云是故意的,就直接冷脸了。最过分的一次是去年我生日,她突然说自己胃疼,非要周时予送她去医院。” “然后呢?不会真送了吧?” “周时予当时叫了救护车,转头就带我去切蛋糕了。”林妍忍不住笑出来,“把聂小云气的眼睛都红了,后来才知道她根本没病,在医院待了两小时,让医生赶回来了,说她没事找事,浪费医疗资源。” 许淮寧若有所思,“所以她现在是故技重施?不缠著周时予了,来给我们添堵? “没错,”林妍挽住她的胳膊往外走,“不过你家陆沉舟可比周时予狠多了,上次她假装摔倒在他面前,你猜怎么著?陆沉舟直接跨过去,还说了句『要不要给你叫救护车』?” 两人都笑了,替聂小云尷尬。 “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刚要推门,正好听见聂小云的声音,“沉舟哥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掉进河里,你把我背回家的……” “我没干过这事,你可能记错人了。” 第24章 极品处处有 “怎么可能记错呢?你小时候对我可好了。” 许淮寧在座位上坐下,陆沉舟面无表情地给许淮寧碗里夹了块排骨。 “不想吃了,太油腻。” “不油腻,奶奶特地让阿姨做的。” 聂小云去拜访奶奶,奶奶就一起过来了。 “不吃肉可不行,寧寧,你有点瘦。” 许淮寧觉得还好,身高165,体重按市斤算刚达三位数。 筷子夹不住,许淮寧很优雅地拿著一个角吃。 “刚才说什么呢?” “聂小云认错了人。” 许淮寧看了两个人一眼,“你们不是挺熟的吗?这都能认错?” 聂小云嘴巴一嘟,眼睛发红,说道:“我才没有认错,沉舟哥,你太伤人心啦!” 许淮寧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聂小云,你是沉舟的髮小,本来不应该我说,可我还是忍不住。 麻烦你正常一点好不好?我是他妻子,我们都结婚了,有想法你早干嘛去了?” 聂小云跺脚,“我跟沉舟哥清清白白,你不要乱说。” 许淮寧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聂小云,语气平静,“既然清清白白,那你现在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是演给谁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沉舟负你了。” 聂小云一噎,眼眶更红了,转向陆沉舟,“沉舟哥,我只是想给你送送行,淮寧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陆沉舟头都没抬,又给许淮寧盛了碗汤,淡淡说道:“我媳妇脾气直,但从不冤枉人。你要是真想送行,就老老实实的,別总说一些似是而非,容易让人误会的话。我媳妇要是跟我闹,都是你害的,我找到你家里去,让你爸妈评评理。” 聂小云脸色一僵,陆沉舟一直这么不留情面,她究竟还幻想什么? 林妍在旁边憋笑憋得辛苦,假装低头喝汤,肩膀却剧烈抖动。 聂小云咬了咬唇,还想再说什么,陆奶奶突然笑眯眯地开口,“小云啊,我记得你妈妈前几天还说给你安排了相亲?怎么样,有合適的吗?” 这一刀补得精准,聂小云瞬间脸色涨红,支支吾吾道:“还、还没定下来……” 许淮寧微微一笑,顺势接话,“那可得抓紧了,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关心著別人的老公,影响人家夫妻关係和谐,对吧?” 饭桌上瞬间安静了,聂小云再也坐不住,抓起包起身,“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等她摔门离开,陆奶奶才嘆了口气,“这丫头,小时候不这样,越长越不正常了。不是我说话难听,聂家真应该带她去看看医生,別是得了那啥病。” 陆沉舟握住许淮寧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一刮,低声问道:“解气了?” 许淮寧轻哼一声,夹了块排骨塞进他嘴里,“吃饭。” 林妍终於忍不住笑出声,“淮寧,我敬你一杯,你这战斗力比我当年强多了!” 归根结底,还是人家陆沉舟硬气,周时予前期还给聂小云说过好话。 周时予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沉舟,归队前我建议你先去我那个科室掛个號,详细地做个检查,对你自己负责也是对弟妹负责。” 这一群损友。 “放心吧,你有病我都不会有病,医者不自医。” 许淮寧小声问林妍,“周时予是什么科室?” 林妍期期艾艾地说:“……男科,不过打算转別的科室……” “周医生,听说你以前相过亲,还跟人家约过会,求过亲?” 周时予:“……弟妹,我错了。” 陈默不敢单独行动了,也不知道陆沉舟把他们的糗事说出去多少。 周时予岂能认输,他深情地说:“沉舟,还记得小时候你打架,我和陈默一个给你包扎,一个帮你写检討……” 陈默,“现在你娶了嫂子,包扎轮不到我,检討估计也归嫂子管了。” 许淮寧不会让陆沉舟输,“放心,他写检討我盖章,流程比你们工商局还要快还要规范。” —— 在家千日,总有一別。 陆沉舟和许淮寧先去了二叔家,陆清平会用单位的车送他们去车站。 丁姨给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还有一个单独的包裹,是给陆问舟带的。 陆问舟是独生女,打小和堂哥亲近,报考的也是那边的大学。 去火车站的路上,陆清平说了沈家的事。 “银行把沈家告了,沈安泰的小二层查封了。工厂入不敷出,欠工人工资,厂子的衣服套別人的品牌,连罚款带欠款,已经宣布倒闭了。” 王翠芬哭鼻子抹眼泪的,求到陆清平这里了,希望说动老爷子能出把力,至少把儿子保出来。 “我直接拒了,老爷子刚正不阿,清廉了一辈子,不能让他们毁了。” 陆沉舟淡淡地说道:“这家人怎么想的,淮寧可是我们家的人,他们有这么大的脸吗?” “跟我谈情分,如今哪有什么情分讲?沈安泰早不是以前的沈安泰了,沈明远干的事,也不是人干的事,他也有份。” 从始至终,许淮寧没参与这个话题,沈明远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沈家也败落了,结果很好。 在她这里,这一页揭过去了。 到了火车站,陆清平反覆叮嘱过陆沉舟才离开。 舒適起见,陆沉舟买了两张硬臥,两地有一千多里地,火车不能直达,路上大概要十多个小时。 陆沉舟放好行李,从隨身的包里拿出葱油饼和鸡蛋,“先吃点东西。” 早上起的早,没胃口,两人简单的吃了点,许淮寧也就吃了两三个饺子。 “不饿,我想先休息。” 两个铺位,一个下铺,一个中铺。 男人体格子大,睡中铺憋屈,许淮寧自觉得去中铺。 陆沉舟一把扣住许淮寧的手腕,眉头微蹙:“中铺窄,你睡不踏实,你睡下铺。” 许淮寧挣了挣,没挣开,“那总不能让你蜷著腿睡吧?” “你先睡一觉,我守著行李。”他言简意賅,顺手把她推到下铺,“快睡吧,看你困的不行。” 许淮寧就躺下了,她確实是困了,不一会儿就睡了。 陆沉舟吃了点东西,就守在外面看书。 六个铺位都住满了,半封闭的空间,气味难闻,出门在外,他忍了。 许淮寧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噪音太大,睡眠质量差。 “饿了吧?”见她醒了,陆沉舟问道。 “嗯,葱油饼还有吗?” “凉了,我去给你买盒饭。” 七八十年代的盒饭还行,越往后越不行。 “我凑合一下也行的。” “等著。” 对面上铺是个带孩子的女人,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同志,我这也走不开,能帮著买份盒饭吗?” 出门在外,要学会互相体谅,陆沉舟点了点头,女人递过来五毛钱。 时间不大,陆沉舟提著三个盒饭回来了。 熘鱼段是一块钱;六毛钱的燜排骨;五毛钱只能是土豆丝了。 陆沉舟让妇女三选一,选贵的就得补钱。 “同志,还是土豆丝吧。” 陆沉舟刚要递上去,七八岁的孩子一巴掌就拍了下来,要不是陆沉舟眼疾手快,早打翻了。 “我不要破土豆丝,我要吃肉。” 陆沉舟的脸黑了下来,这孩子还真没教养。 “五毛钱只能吃这个,不想吃的话,我把钱还给你们。” 妇女赶紧说道:“吃,我们吃,土豆丝挺好。” 接过来盒饭,妇女又把儿子往里面推了推。 陆沉舟把两个盆饭打开,把排骨推给许淮寧,大半的熘鱼段也挑给她了。 “你也吃。” 许淮寧也把排骨挑给他两块。 那个小男孩眼珠子都快黏在排骨上了,突然扯著嗓子嚎,“妈!我也要吃肉!” 妇女尷尬地拽他:“別闹,快吃土豆丝......” “我不!他们都有肉吃,为什么我没有?”小孩下了铺,脏兮兮的手直接往许淮寧饭盒里抓。 陆沉舟筷子“啪”地抽在他手背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再伸一次手,送你去乘警那里。” 小孩愣了两秒,突然躺地上打滚,“jfj打人啦!坏蛋抢我肉吃!” 其他几个人都看过来。 妇女慌得去捂孩子的嘴,“別乱说话,咱的饭是土豆丝。” 结果却被狠狠咬了一口,疼的妇女直抽气。 许淮寧突然端起那盒熘鱼段,做了一个要递过去的动作,“想要?” 小孩掛著鼻涕就要抢,却见许淮寧收了回来,“这是我们的饭,记住,没人抢你的肉,因为你根本没肉。” 死寂中,陆沉舟慢条斯理把自己那盒排骨推过去,“还要闹吗?“ 小孩嚇得直往妇女身后钻。 “同志,你们跟个孩子较什么真?看把他嚇的。”妇女不乐意了。” “原来病根在这儿呀,这位妈妈,教育孩子是你们的责任,別人没有义务哄著他。他乱抓乱放乱骂人,你看不见吗?嚇著了怪他胆小,自己怂包还能怪別人?” 妇女被许淮寧抢白一顿,悻悻地又带著儿子回了上铺。 火车哐当哐当地行进,窗外的物体飞速倒退。 转眼就到了晚上。 许淮寧裹著薄毯侧臥,看到陆沉舟就坐在过道上,高大的身影在昏暗车厢里若隱若现。 半夜许淮寧被吵醒了,发现身上多了件军外套。 “沉舟......几点了?”她迷迷糊糊问。 陆沉舟站了起来,“三点二十,天亮还早,接著睡。” 许淮寧往內侧挪了挪,突然拽住他袖口,“床,分你一半。” 陆沉舟僵住。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她困得口齿不清,“再逞强明天该头疼了......” 狭窄的臥铺上,陆沉舟小心翼翼把她圈进怀里,像守住最珍贵的东西。 第25章 我有一个拋弃我的妈 早上,那个男孩又嚷嚷著吃肉了。 当妈的教育孩子,“早上没有肉。” “我吃包子,我吃肉包子。” “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先跟你说好,只能买两个。” “我要告诉爸爸,你虐待我,连包子都不给我买……” 许淮寧替女人悲哀,生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出来。 女人决定给孩子买包子,昨天是陆沉舟帮买了,还闹的不愉快,今天怎么说也不能找他买了。 她问她下铺的人,“你去买早饭吗?能不能帮我们带一点?” 一个房间里住著,昨晚的事,几个人都知道了,那小子混呀,老的好像也不怎么明理。 谁愿意没事也一身骚? 那个人拒绝了,“我带著饭,不去。” “你看我还有行李,还有孩子,不方便去买,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女人也很烦人,沾上了就扯不下来了。 其实出门在外,都是互帮互助的,举手之劳的事,何乐而不为? 还是那句话,这个妈也不怎么明理呀。 “你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走不开?你让他看著行李,你去买不就行了吗?” “你们怎么都……” 妇女有些不满,孩子又嚷嚷著吃包子,只得下了铺,去买包子。 “前进,你不能乱跑,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妈,你好烦啊?” 妇女走后,男孩彻底放飞自我了,在地上床上爬上爬下的。 作的代价就是:脚下一滑,人被摔得结结实实的。 男孩摔的瓷实,疼得齜牙咧嘴,刚要张嘴嚎啕大哭,抬眼就对上陆沉舟冷冽的目光,硬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 只敢小声哎呦。 许淮寧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喝粥。 没过多久,妇女急匆匆地端著包子回来,见儿子坐在地上揉膝盖,立刻慌了:“前进!怎么了这是?” 男孩一见亲妈回来,立马又有了底气,指著许淮寧和陆沉舟告状,“妈!他们欺负我!我摔倒了他们都不扶我!” 妇女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能低声训斥儿子:“谁让你乱跑的?活该!” 男孩没想到亲妈不帮自己,顿时恼羞成怒,抓起一个包子就往许淮寧身上砸…… 陆沉舟抬手一挡,包子啪地掉在地上。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任谁都能感受深深的压迫感,“再扔一次,我就让你自己捡起来吃掉。” 妇女嚇得赶紧拉住儿子,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 男孩缩了缩脖子,终於老实了,闷头啃包子,再不敢闹腾。 车厢里终於恢復了短暂的寧静。 许淮寧慢悠悠地夹起一块醃萝卜,对陆沉舟说道:“等快到站了,记得提醒我买两斤肉包子。” 陆沉舟挑眉:“饿了?” 她微微一笑,“不,带回去餵狗。” 男孩嘴里塞满包子,突然觉得手里的肉馅包子不香了…… 中午时分,到达省城,下了火车之后,陆沉舟带许淮寧去吃灌汤包。 陆沉舟知道许淮寧爱吃灌汤包,但没想到她这么爱吃。 “你是北方人,为什么这么爱吃灌汤包?” 许淮寧,“我有一半的南方胃,我妈是南方人。” “怪不得你名字里面有个淮字。” “我爸起的,他很爱我妈。” 但,爱不是相互的。 临走的时候,陆沉舟又要了一笼小笼包,带上路上吃。 许淮寧都有一种错觉了,陆沉舟很早之前就喜欢她,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两个人结婚之前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陆沉舟去结帐。 一个中年女人从许淮寧的身边走过,又退了回来,“淮寧,真的是你?” 许淮寧抬头,一张和某人极其相似的脸,她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你认错人了。” 女人在许淮寧面前坐下,“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你就是淮寧。” 陆沉舟结完帐回来,就看见许淮寧面前站著一个女人,语气很不好的样子。 他赶紧走了过去,站在许淮寧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这位阿姨认错人了,还非说没认错。” 不知道是不是陆沉舟的错觉,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淮寧有点像。 “请你离开,不要打搅我的妻子。”陆沉舟回身拎起两个行李包,“走吧,还得去赶车。” 那位女同志又拦住了许淮寧,“我没有认错,你叫许淮寧,你爸爸叫许西州,你妈妈叫孙少兰,我是你大姨孙少芳。” 连名字都能叫的出来,明显没有认错人,陆沉舟也不问,就等著许淮寧做决定。 “那么孙少芳同志,你拦住我,有什么事?” 孙少芳鬆了一口气,“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路过。” “方便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工作吗?” 许淮寧乾脆利落,“不方便,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孙少芳能感觉出来许淮寧的疏离,也是,有十多年没见了。 “你妈过得並不好……” “无能为力。”许淮寧帮陆沉舟提著包,从孙少芳身边走过。 出门搭了一辆三轮,去往汽车站。 还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坐在车上,陆沉舟一直没说话,许淮寧主动说道:“那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她是我大姨。我一直说我无父无母,其实她还活著,在我这里她已经死了,不想再提她。” 陆沉舟握住许淮寧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声音温和,“不想提就不提,有我在。” 许淮寧望著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沉默片刻,突然轻笑一声:“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当年为了改嫁,把我扔给了爷爷,是爷爷把我养到了十五岁。” “那年冬天,爷爷咳血咳得厉害,他怕他死了,我没人管,就让我给孙少兰写信。” 许淮寧笑的淒凉,“你猜她回信写的什么?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有了孩子,许家的孩子別来找她。” “后来陆叔知道了来接我时,我正给生產队放羊。你不知道,陆叔对於当时的我来说,就像黑暗中的一束光……” 陆沉舟握著许淮寧的手,紧紧的。 一路上平安无事,到了市里,距离营区还有几十里。 陆沉舟拎著行李,拦了辆拖拉机,把行李垫在她的腰后,“天黑前赶到家,让你看看我存的军功章。” 许淮寧怔住,“......看军功章不用这么急,我又跑不了。” “让你数清楚,你男人挣的每一分荣誉,都是你的底气。” 天色已晚,家属院家家灯火,户户炊烟,许淮寧避免了被人围观。 陆沉舟先回宿舍取了钥匙,才打开二楼208房间。 “叭”的一声,灯打开了,入户先是客厅,因为没有任何家具,没有装饰,显得很空旷。 两个臥室向阳,空间也不小。 不像筒子楼,新楼有自己的厨房和厕所。 “现在什么都没有,要一点点置办了。” 布置房间女同志擅长,既然是自己住,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不是还有两天假期吗?咱抽出一天去置办,再去看看问舟。” “行。” 陆沉舟先把安置在主臥的双人床铺好被褥,从宿舍搬过来的,有点小。 “得重新做一铺一盖。” 许淮寧点头,“真怕一天置办不完,咱不能总吃食堂,要想自己做饭的话,餐具都得置办。” 陆沉舟问:“你想自己做饭吗?” “当然了,想吃什么做什么,总比吃食堂的大锅饭强。” “嗯,明天去看看再说,不急在一时,先把最主要的生活用品置办了,其他的可以等一等。” 许淮寧也是这么想的。 厨房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两人警觉地对视一眼,陆沉舟按住许淮寧,自己摸向门后。 “喵~”一只橘猫从没关严的窗户跳进来,正扒拉著空荡荡的碗柜。 许淮寧噗嗤笑出声,“家里啥吃的都没有,你可真会挑人家。” 她蹲下身,试探著挠了挠猫下巴,“要留下看家吗?” 橘猫蹭著她的掌心,尾巴高高翘起。陆沉舟无奈地摇头,从行李里找出一个小笼包,放在了地上,“先对付一顿,明天给你买鱼。” 两个人的晚饭还没解决呢,吃了小笼包凑合一顿。 洗漱完毕,许淮寧早早上床休息了,陆沉舟出去了,从宿舍那边搬了两把凳子还有打扫卫生的扫帚和簸箕。 这边的双人床没有陆家的双人床大,许淮寧儘量挨著墙睡,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她又在中间放了衣服当“楚河汉界”。 陆沉舟笑了笑,背过身去睡著了。 第二天醒来,陆沉舟不在身边,找了其他房间也不在。 橘猫趴在窗台上,见到许淮寧,喵了一声~ “你还在呀?” 许淮寧把窗户打开,橘猫先跳下楼檐,又跳下门檐,摇了摇尾巴走远了。 门开了,陆沉舟打了早饭回来。 “只有稀饭和卷,先凑合一顿,以后自己做,想吃什么做什么。” 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教训孩子的声音,做饭的声音,嘮家常的声音,孩子打闹的声音。 许淮寧找出来自己的毛衣外套和裤子,坐车的那一身该洗了。 换下来的衣裳,许淮寧习惯性掏兜,万一有重要的东西,洗了麻烦。 然后她在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展开一看,只有几行字。 许淮寧,陆沉舟没跟你说过吧?他经常往江城寄钱,接济一个女人,你知道吗? 那是他的初恋,你不过是替身罢了。 没留下姓名,许淮寧直觉就是聂小云写的,聚会的那天,聂小云就坐在她身边。 要问许淮寧生气吗?生气谈不上,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陆沉舟可以实话实说的。 第26章 不准占淮寧姐便宜 许淮寧对这段婚姻始终保持著清醒的认知。 若不是陆沉舟亲口说过想和她谈恋爱,她绝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对自己有什么特別的感情。 她暗暗想著,等找个合適的时机,得亲口问问他,说不定是聂小云在中间挑拨离间,故意搅混水。 早晨七点多,夫妻俩就已穿戴整齐,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家属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邻居们见了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 “陆营长,回来啦?”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笑著问道,她穿著朴素的布衣裳,手里还拎著菜篮子,目光友善地落在许淮寧身上。 “是啊,嫂子吃早饭了吗?”陆沉舟点头回应,语气熟稔。 “吃了吃了。”妇女笑眯眯地打量著许淮寧,语气温和,“陆营长,这是你妹子?” “不是,是我妻子。”陆沉舟侧头看了许淮寧一眼,介绍道,“这是成连长的爱人,喊嫂子就行。” 许淮寧乖巧地喊了一声:“嫂子。” 妇女眼睛一亮,惊讶道:“陆营长,你结婚了?啥时候的事啊?” “前几天刚领的证。”陆沉舟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妇女叫刘卫红,嗓门洪亮,“哎哟!没听说你有对象,怎么突然就结婚了?弟妹长得可真俊!” 陆沉舟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我也不差。” 刘卫红哈哈大笑,连连附和,“对对对!陆营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被人这么直白地夸讚,陆沉舟脸皮厚,倒没什么反应,可许淮寧却有些招架不住,耳根微微发热,连忙拉了拉陆沉舟的袖子,低声道:“嫂子,我们先走了。” 刘卫红是真羡慕长得漂亮的人,女人看女人,若是好看,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她目送小两口离开,转身就和其他军嫂们聊开了。 走廊里很快聚集了好几个军嫂,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陆营长结婚了?” “可不是嘛!他媳妇儿长得可漂亮了,我刚夸了一句,陆营长还吃醋了呢!”刘卫红乐呵呵地说道。 眾人鬨笑,“哈哈哈,营长自己长得也不差啊!” 刘卫红一拍大腿:“他就是这么说的!可把我笑亖了……” 两人出了家属院,去坐公共汽车。 车上人挤人,连过道都站满了乘客,空气闷热,呼吸都不太顺畅。 许淮寧被挤得紧挨著陆沉舟,手臂贴著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她有些不自在,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却被一个顛簸晃得踉蹌了一下。 陆沉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低声道:“站稳。” 许淮寧脸颊微热,轻轻“嗯”了一声。 到了市里,两人先去了陆问舟的学校。 今天是星期天,陆问舟这个懒虫昨晚熬夜偷看小说,这会儿还在宿舍里蒙头大睡,睡的披头散髮。 室友推了推她,喊道:“陆问舟,快醒醒,你哥来找你了!” “啊?我哥来了?”陆问舟猛地掀开蒙在脸上的被子,头髮堪称爆炸头,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她揉了揉眼睛,哑著嗓子问:“我哥一个人来的?” 室友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两个人!还有个特別漂亮的姑娘,你说会不会是你哥的对象啊?” 陆问舟顿时懵了,嘴巴微微张著,“不、不能吧?我哥从来没提过啊……”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套衣服。 室友撇撇嘴,半真半假地抱怨,“陆问舟,你天天嚷嚷著要让我当你嫂子,该不会根本没在你哥面前提过我吧?” “提了提了!”陆问舟一边往头上套毛衣,一边急吼吼地解释,“可我哥那个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话不好使。” 她好不容易把脑袋从领口钻出来,头髮静电炸得更厉害了:“他有个暗恋了好多年的白月光,连我奶奶给他介绍对象都不见。” 说完已经三下五除二穿好裤子,衝到水房胡乱抹了把脸。 然后抓起外套就往校门口冲了,心里直打鼓:该不会真是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吧? 校门口確实有两个人,一个是堂哥,另一个是…… “淮寧姐,你也来看我了?这么巧,和我哥碰面了。” “不巧。”陆沉舟揽了揽许淮寧的肩头,“问舟,喊嫂子。” 陆问舟顿时瞪圆了眼睛,像只炸毛的猫,“哥!不准占淮寧姐便宜!” 她下意识就要去扒拉陆沉舟的手,却被对方一个侧身躲开。 “需要看结婚证吗?” 陆问舟目瞪口呆,看著她哥从包里掏出一个红本本,照片上两人穿著白衬衫,她哥居然破天荒地带著笑…… 这简直比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惊悚! 她哥真的铁树开了。 可淮寧姐不是沈明远的未婚妻吗? 陆沉舟把一包东西递给她,“婶子让我给你带的,里面的喜是我放的。” 许淮寧也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除了那套连衣裙,还有条手工编织的毛线围脖,针脚细密,一看就了不少心思。 “谢谢嫂子!”陆问舟亲亲热热地挽住许淮寧的胳膊,“你才是我亲嫂子,比我哥好一百倍。”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完全把方才的震惊拋到了九霄云外。 听说两人要去置办家用,陆问舟立刻嚷嚷著要一起去,她把礼物往宿舍一扔就飞奔回来了。 “陆问舟,你能不能不当电灯泡?” “我哪里是电灯泡了?”陆问舟理直气壮,“嫂子要买床单被套,你知道什么面料舒服吗?要买锅碗瓢盆,你知道多大的碗盛饭最合適吗?” 见陆沉舟被问住,她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看吧,离了我不行!我可是要帮嫂子掌眼的~”说著冲许淮寧眨眨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陆沉舟確实不知道。 许淮寧被这对兄妹逗得抿嘴直笑,“走吧,一起去。” 锅碗瓢盆这些,直接去百货大楼挑选。 盘子挑四个,挑的是汤盘,饭碗本来也是四个的,陆听舟非说少了,要买六个或者八个。 “以后,我星期天就去蹭饭,自然少不了我的,还有以后我侄子的饭碗。” 虽说考虑的周到,也太周到了。 许淮寧默默地又挑了两个。 挑好了锅碗瓢盆,陆沉舟全装进袋子里,他背著。 挑被面的时候,姑嫂两个有商有量的。 “这个大红牡丹好,多喜庆。” 许淮寧犹豫,“会不会太艷了点?” “你和我哥是新婚,多艷都不过分。” 在陆问舟的怂恿下,许淮寧扯了一铺一盖。 床单挑的是耐脏又柔软的纯布。 枕头也是扯了布自己做,枕巾就免了。 从百货大楼出来时,三个人手里都提著鼓鼓囊囊的袋子。 陆沉舟背著一个硕大的军用行李袋,里面锅碗瓢盆偶尔会你碰我我碰你,活像个移动的杂货铺;许淮寧拎著的网兜里,全是床上用品。 陆问舟也没閒著,怕磕碰的碗盘用稻草绳系好,她提著。 还得去买家具。 许淮寧擦了擦额角的细汗,她手头宽裕,不仅有自己卖房的钱,还有陆家给的彩礼。 但在这个提倡节俭的年代,太惹眼了不好,別人都是粗布衣衫,你穿了个貂,你觉得好吗? 人就是这样,可以一起穷,但不能我穷你富,也不能和我一样富。 她只挑了最普通的款式:一张櫸木方桌,四个小马扎子,一个带镜子的衣橱,还有张刷著清漆的书桌。 陆沉舟却在沙发区驻足良久,最后指著套棕色的皮革沙发,“这个。” 见许淮寧挑眉,他低声解释,“你腰不好,这个非买不可的,別心疼钱。” “你怎么知道我腰不好?” “我早就发现了,你寧愿蹲站或者躺著,很少坐著,时不时还会抚一下腰。” 许淮寧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刚到y市,有几个男同学见我是乡下的,就欺负我,用木棍打过我的腰,疼了七八天。” 等和家具厂谈妥送货事宜,已近晌午。 三人找了家街边小馆子,把午饭对付一下。 陆沉舟点菜时,特意要了红烧鱼段,在火车上他就发现了,许淮寧喜欢吃鱼,像猫一样。 “哥,你这次回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陆问舟扒拉著米饭问。 陆沉舟夹了块最肥美的鱼腹肉放进许淮寧碗里,“爷爷前阵子病了。” 陆问舟嚇了一跳,“严……严重吗?” 见她筷子都嚇掉了,陆沉舟又补充道:“只是重感冒,现在能下棋了。” “哥,你这大喘气喘的,嚇死我了。”陆问舟拍了拍胸脯。 吃完饭后,陆问舟回学校,陆沉舟他们要回部队。 “哥,嫂子,我下个星期天去蹭饭,多做点。” “知道了,你个吃货。” 陆问舟不服气,“我要不能吃,你还有妹妹嘛?” “胡说八道。” 等货车到了家属院,来了几个兵帮著抬家具。 都是十几二十郎当岁,许淮寧不能让人白辛苦,从y市带的生,她搓皮镀上了一层,等会分给战士。 门是开著的,有几个军嫂结伴进屋看家具。 “弟妹,你们还买了沙发啊?” 许淮寧点点头,“我腰不好,坐沙发能好点。” “你腰不好啊?年纪轻轻的没个好腰哪行?別怪大娘说话难听,能不能生出来孩子啊?” 说话的女人得有六十岁了,白的头髮下面,三角眼透著精光。 第27章 公然搞迷信 几个军嫂面面相覷,这也太不会说话了。 谢老婆子是孙干事的妈,他儿媳妇前不久刚生了孩子,说是来伺候月子,实际见天张家长李家短的,在家属院里串了东家串西家。 嘴巴又不好,说话跟放屁一样,隨地大小放,好多人烦她。 刘卫红,“婶子,陆营长爱人头回来,您这说的什么话?” “实话唄!”谢老婆子伸手提了提裤子,露出半截枯木头似的肚皮,老太太穿的裤子用布条捆著,老是爱掉。 “我邻居就会看,见的多了,这腰要是坏了,將来怀孩子都难。” “大娘。”许淮寧突然笑盈盈地截住话头,“您母亲是不是去世得早?” 谢老婆子一愣,脸上褶子都抻平了,“你咋知道?俺娘走那年我才七岁……” “我猜的。”许淮寧声音轻得像柳絮,却字字扎人,“要是她老人家在,总得教给你会说话,可惜了。不过也不怪你,没人教是这样的。” 几个军嫂都笑了,谢老婆子倚老卖老,嘴又不好,家属院的人都躲著她。 “不识好歹。”谢老婆子扭头走了。 家具安置妥当后,许淮寧將早就准备好的生用牛皮纸袋包好,挨个塞到帮忙的战士们手里。 小伙子们黝黑的脸上泛起红晕,推辞著不肯接。 “拿著吧,你们营长特意嘱咐的。”许淮寧笑著把纸袋往他们兜里塞,“训练回来当零嘴儿。” “谢谢嫂子!祝营长嫂子百年好合!” 说完一溜烟跑了,楼道里传来好几声的“百年好合”,跟拉歌似的。 许淮寧耳根发烫,转身开始整理衣物。 她特意把衣橱分成东西两区,手指点著隔板划分领地,“陆沉舟,这边放你的,那边放我的,別搞混了。” “嗯。”男人闷声应著,手里拿著锤子正给书桌腿垫木片。 等她把最后一件连衣裙掛好,却发现自己的格子里混进两件男式衬衣。 许淮寧拎著衬衫转身,“陆沉舟,你怎么又乱放?” 男人直起腰,慢悠悠走过来,一本正经强调,“没乱放,你让我放那个格子,我照做了。” 许淮寧被他理直气壮的態度搞笑了,“我是说……分开放,东面你的,西面我的。” “一家人何必分的这么清楚。”他声音很低,像在陈述某个不容置疑的真理。 以前就算了,许淮寧也打算和陆沉舟谈恋爱,可出现了白月光的事,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她心里是堵著的。 许淮寧把两件衬衫挑了出来,放在另一个格子里,“是为了方便,为了穿衣服时好找。” 原本还想把自己的衣裳都搬过去的陆沉舟,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可能还没忘了沈明远吧? 毕竟是爱过。 两个人各想各的,结果是天差地別。 晚饭是陆沉舟做的,刘卫红拎过来两棵白菜,晚饭切了一点瘦肉,煮的白菜。 陆沉舟的手艺还可以,原以为他这样的家庭应该不会让男人做饭,但不是这样。 饭后,陆沉舟又去搬煤球去了,刚开火过日子,缺的东西太多了。 许淮寧则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尝试写散文、诗歌。 万事开头难。 陆沉舟搬了六十块煤球,放在地下室里,只搬了八块上来,用脚踢门,慢悠悠地放到厨房一侧。 “你在写什么?” 许淮寧,“我想写点东西,向报社投稿。” 陆沉舟翘了大拇指,“厉害。” “刚开始写,还不知道什么结果,哪来的厉害?” “能写就厉害,我上学时候写作文,老师对我的评语是:这篇作文缺乏连贯性,让人难以理解。” 许淮寧笑了,“真的假的?” 陆沉舟很认真,“不骗你,我上学的时候最羡慕被老师拿来当范文读的同学。” 许淮寧捂著信纸不让他看,陆沉舟只得作罢。 “你猜我在外面遇见谁了?” 许淮寧不猜,“部队上的人太多了,你这是难为人。” “咱在火车上遇见的那娘俩,儿子挺混帐的那个。” 许淮寧对他们印象深刻。 “他们也是军人家属?” “对,秦副营爱人,就住在咱隔壁,东面。” 这真是——缘粪啊。 夜晚睡的还不错,一大早就被人吵醒了。 就是那种高跟鞋的声音,“叭……叭……叭……” 本来刚搬过来就累,这是存心不让人睡觉还是怎么滴? 陆沉舟翻身下床,昂头听了一会。 “是有人穿著高跟鞋故意大声的。” 许淮寧问道:“楼上住著什么人?” “不清楚。” “行了,等会再听听,要是一直这么搞,得上楼提醒一下了。” 许淮寧抬头,又发现了一个蹊蹺物件。 “沉舟,你看那是什么?” 贴近他们臥室的窗子上,掛著一面镜子。 镜子上还有一张红纸,上面写著两个字:辟邪。 “沉舟,家属院里搞迷信,还是衝著咱家的,我不能忍。” 许淮寧穿上衣服,陆沉舟要和她一起去,许淮寧没让他去。 “你是干大事的,这种事你別掺和。” 敢“顶风做案”的,估计也是难缠的,陆沉舟这个身份反而不占便宜。 “有事就喊我。”陆沉舟嘱咐。 上到三楼,许淮寧敲了敲3xx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毛寸头,长的很精神。 “你是?” 许淮寧指了指楼下,“你们的楼下,刚搬来的,想问一下,镜子是不是掛错位置了?” “镜子,什么镜子?” 男人看起来好像毫不知情。 “你看看窗户外面就知道了。” 孙干事將信將疑,打开窗子,探头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妈,你过来。” 谢婆子从房间里出来,“喊我干什么?” 孙干事压低声音,“谁掛的镜子?你是什么意思?在家属院里搞迷信,赶紧撤掉。” 谢婆子一点也不心虚,“第一胎谁不说是儿子,结果生下来是个丫头片子,就是运气被人挡了。反正楼下还没生孩子,让她替咱挡一挡。” 孙干事绷著脸,“胡闹,趁著人家还没找领导,赶紧撤了。你再求祖宗也白搭,现在只兴生一个。” “咱老孙家要绝后吗?不行,要么把妞妞送人,要么再要一个名额,不然我对不起老孙家的祖宗。” “管好你自己行了,我们不用你管。” 孙干事把镜子拉了下来,看见辟邪两个字更是生气。 “你再搞,我见一次摔一次。” 谢婆子翻了个白眼,她们家就不能有霉运,大不了下次放的隱密一点。 “嫂子,不好意思了,老人放的……我已经取下来了。” 解决了就好,许淮寧也不能紧抓著不放。 陆沉舟正在走廊里生炉子,草有些潮,搞出来的烟不少。 隔壁门“吱呀”一声开了,火车上那个妇女探出头来,“大清早的,熏腊肉呢?” 昨天的小男孩突然指著陆沉舟喊:“妈!就是这个叔叔在火车上凶我!” 陆沉舟站起身,近一米八的个头在走廊里投下大大的阴影。 那妇人脸色一变,拽著孩子就往屋里缩,“你想干什么?还想打人啊?” 却听见陆沉舟说道:“腿麻了,站一下都不行啊?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许淮寧,“孩子胡说八道就算了,大人也这么胡说八道,別忘了,男人可是战友,这么製造矛盾不好吧?” 女人的脸色不好看,“谁知道你们有什么样的心思。” 正说著,楼下突然传来刘卫红的大嗓门,“陆营长!马营长找你有事,让你过去一趟。” 她三步並作两步跑上楼,看见满脸煤灰的陆沉舟时愣了愣,忍不住大笑,“哎哟,咱们的战斗英雄怎么变脸猫啊?” 许淮寧憋著笑掏出手帕,陆沉舟却突然弯腰把脸凑过来,不注意沾上煤灰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许淮寧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这个男人挺会撩的嘛。 “进屋洗脸去,別让人家笑话。” 陆沉舟进屋洗了脸,就走了。 等到炉子不冒烟了,许淮寧才把炉子提到厨房去,打算做早饭。 “弟妹,早饭吃什么?” “我准备做麵条,放点白菜丝。” 许淮寧开始和面。 “弟妹,我回家给你带点东西。” “不用了,嫂子,你已经给的够多了。” 许淮寧刚把麵团揉好,刘卫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手里还拎著个竹篮子,“弟妹,我给你带东西来啦,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反正我们爱吃。” 篮子里装著一瓶子醃黄瓜和一把小葱,四个茄子,还有韭菜,“別看小葱不大,挺有葱味,韭菜最后一茬了,我今早全扯回来了。” 许淮寧连声道谢,突然发现篮底还有个油纸包。 “这是我自己做的酱菜,你们尝尝味道。” 刘卫红也太热情了。 许淮寧揉的差不多,放在面板上醒个几分钟。 刘卫红帮著择韭菜。 “嫂子,你歇歇吧,我閒著就择了。” “我閒著也是閒著,明个让陆营长去要块菜地,別的种不了,种点菠菜也行呀,不然好几个月没有菜吃。” 许谁寧记下了。 女人都爱八卦,刘卫红也不例外。 “弟妹,你和沉舟是相亲认识的吗?” “我爸爸和沉舟叔叔是战友,我十五岁时就认识他了,他参军以后才不怎么见了。” 刘卫红眼睛一亮,“哟,那还是青梅竹马啊!那后来怎么不联繫了?” “后来啊——”许淮寧故意拖长声调,抿嘴一笑,把切好的白菜拢进碗里,“我们都长大了,再联繫別人笑话。” 那时候她心仪沈明远,和陆沉舟没有多少交集。 陆沉舟很快就回来了,把军帽掛在门后,挽起袖子走到许淮寧身边,“我来擀麵。” 他擀麵的动作熟练得让许淮寧惊讶。 “你还会这个?” “在炊事班帮过厨。”陆沉舟的力气大,麵团在他手下很快变成薄薄的面片。 许淮寧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这样的陆沉舟,真好。 可他们中间,横亘著一个他的白月光。 刘卫红嗐了一声,“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我走了。” 许淮寧问道:“马营长找你干什么?” 第28章 后台是硬,你眼红啊 陆沉舟顿了顿,“秦副营的媳妇去找马营长告状了。” 许淮寧指了指隔壁,“她?告我们什么?” “告我们欺负她,穿著军装丟军人的脸。” 许淮寧气愤地说道:“没想到身为军嫂,素质这么差,顛倒黑白还真是在行……要不要和她男人沟通沟通,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不用,你以为他不知道?” “啊?”许淮寧惊讶,“你是说秦副营不但知情还纵容?” 陆沉舟分析给许淮寧听,“她前天刚隨军,对这里的情况还不熟悉,她是怎么知道找马营长的?她事先不会和男人沟通吗?我们都是战友,她就不怕影响战友关係吗?” 对啊,谁会傻到来了就干?蛮干? “你是说……她男人不但知道,还默许了,有可能还是背后推手?” 陆沉舟点头,“我比他年轻,他当副连的时候,我还是个新兵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是副营我也是副营,他一直不太服气,说我靠的是家里的关係才晋升的。” “那马营长怎么说?” “我告诉他火车上的事,不过空口无凭,堵不住別人的嘴,他建议我和秦副营沟通,不要因为这件事破坏战友关係。 咱心中有数,以后离那家人远一点。” “就是邻居,离的这么近,怎么远?” 也是,许淮寧又没有做错,凭什么离的远一点? 吃完早饭,陆沉舟去部队销假。 刘卫红和许淮寧挺合的来,非拉著她去自家菜园子看看。 九月底,菜园子除了大白菜萝卜,就是茄子了。 刘卫红种的一畦子菠菜刚冒出两个瓣。 她还想种畦子大蒜,四月吃蒜苔,五月收大蒜。 刘卫红指著前面一块空地,“那片还空著,你让陆沉舟赶紧翻一翻,再晚可就什么都种不了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嗯,等他回来了我就跟他说,谢谢嫂子了,你替我们想的这么周到。” “跟我客气什么?咱俩个合的来,不瞒你说,你有几分像我妹妹,看到了你像看到了她一样。” 许淮寧没有多想,“你这么惦记你妹妹,看来感情真好,她多大了?嫁人了吗?” 刘卫红的表情变了,一副悲伤的表情,“她,不在了,下雨天给我爹送蓑衣,过河让水冲走了,死了快十年了。” “嫂子,对不起啊,我不该问。” 临走时,刘卫红非让许淮寧再摘几个茄子。 “不用了,嫂子早上给的还没吃,还有。” “不一样,我准备回家包饺子,你多摘几个回去,也包饺子。” 许淮寧没包过茄子馅饺子,刘卫红又教了她怎么做馅。 家属楼前面的小操场上,秦副营的妻子王丽正和几个军嫂围坐在石桌旁,手里抓著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说笑。 “妹子,你也太客气了,你带的蕨菜我昨晚就做了,可好吃了。” 隨军的军嫂,受学歷名额的限制,並不是人人都能安排工作。 没有工作,只靠男人一个人的工资,上养老下养小,日子都不宽裕,这就是王丽小恩小惠就想收买人心的原因。 “没事,嫂子,你要是爱吃的话,再让我家里人往这边寄。” 说话的军嫂连连答应,“好啊好啊,妹子可真好……话说你和陆副营家的差不多前后脚来的,我是一次没看见她。” 另一个军嫂附和,“我也没见过。” 王丽一副委屈巴巴表情,“我见过,我们还是坐一趟火车来的。我儿子有点调皮,两个大人凶他,都把我儿子凶哭了。” “太不应该了,大人怎么能和孩子一般见识呢?陆营长也是,护妻护到了这种地步了?” 两个人都不了解,就有人先入为主了。 许淮寧抱著茄子往回走,王丽眼尖,一眼就看见了许淮寧,故意提高声音:“別说了,別说了,她男人年纪轻轻就是副营长,家世又好,眼睛哪看得上我们,不是我说……人家连个招呼都不打。” 几个军嫂顺著她的视线看过去,还是有人见过许淮寧的,表情都有些微妙。有人訕訕地笑了笑,没接话,也有人低头嗑瓜子,假装没听见。 许淮寧脚步一顿,心里明白王丽是在指桑骂槐,逃避不是她的风格,得寸进尺是王丽的做派。 许淮寧深走了过来,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嫂子们聊得开心,我本来没想打扰,不过王丽嫂子不依不饶的,我想不打扰也不行了。” 王丽撇撇嘴,“哪能啊?我们这些人哪比得上你们?听说陆营长家里关係硬得很,连领导都得给面子呢。” 这话一出,几个军嫂互相交换了下眼神,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嫂子,听说?你是听谁说的?秦营长?” 王丽可不会承认,“你就说吧,是不是真的?” “陆沉舟岳父也就是我的父亲,为了国家强盛,为了你我吃的饱饭不受欺负,命留在战场上了,这关係够硬吗?陆沉舟的二叔,是我父亲的战友,身上十二处受伤,从死人堆里捡回来一条命,这关係够硬吗? 还有陆沉舟的爷爷,他可是个老革命,参加过两万五千里长征,这关係够硬吗?他奶奶,读书时就是进步青年,放弃了大小姐的身份,变卖了自己的金银首饰,支持革命,难道有错吗?” 王丽嘴硬,“是够硬的,我也没说错。” “你是说陆沉舟没本事,都是靠的家里唄?他这些年受了多少次伤,立了多少次功,你来的晚不知道,秦营长也不知道吗?你意思是上级营私舞弊是吧?队伍里怎么能出现这样的事呢?我要向上级反映,要求彻查。” 王丽说不慌张是假的,她就是不服气,男人同是副营长,孩子爹老是觉得被压一头。用手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等晋升正营了,陆沉舟仍然是最有竞爭力的。 有野心没有错,有点小心思也没有错,秦副营错的是,他不应该和女人瞎bb。 女人这缺脑子的,因为恨著火车上的事,全bb了出来。 许淮寧的话就是让在场的军嫂们意识到,陆沉舟的晋升是靠实打实的战功,而不是所谓的“关係”。 人家好几代都为国家拼命了,眼红也去让祖宗舍条命,是祖宗不干吗? 她们原本被王丽的小恩小惠拉拢,但现在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了。 有人低声议论,“原来陆副营家里是革命家庭,难怪人家素质高……” 有人尷尬地放下瓜子,不再附和王丽的话,甚至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和她拉开距离。 一位年长的军嫂直接开口说道:“淮寧说得对,咱们军人家属,最忌讳背后嚼舌根。老秦也是老同志了,怎么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王丽脸色涨红,想反驳又找不到话,只能干巴巴地说:“我就是隨口一说,你们怎么还当真了?” 这罪魁祸首还踢起足球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一直是你在这逼逼,我们什么时候当真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 许淮寧打算回去就写信,家属院里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人兴风作浪? 王丽被人抢白一顿,只能回家了,越想越慌,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许淮寧说向上级反映,可不像开玩笑的,万一真去反映了呢? 如果事情闹大,不仅她会丟脸,还可能影响男人的前途。 这会,她才知道害怕了。 忐忑不安地过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到了秦副营回来吃午饭,王丽才支支吾吾地说:“老秦,我今天……可能说错话了……” 秦副营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女人,要是了解,有些话他就不跟女人说了。 “说什么错话了?” “你和隔壁男人的事……” 秦副营秦志勇一听,勃然大怒,“你是不是又去招惹陆沉舟的媳妇了?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有些话只能咱两口子知道,別在外面瞎说!现在好了,人家要是真去告状,我怎么解释?” 王丽委屈又害怕,“我就是不服气嘛!你比陆沉舟还要大几岁,入伍比他早提干比他早,凭什么他陆沉舟……” 秦志勇直接打断,“闭嘴!你懂什么?再闹下去,领导怎么看我?有升职的机会还会给我吗?你你你,我要被你害死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副营知道,这事必须儘快平息,否则影响太坏。 同样的,许淮寧也把事情的原委跟陆沉舟说了。 “我就不明白了,就火车上的那点事,姓王的就这么恨咱们,还说你的晋升因为后台硬。 我几岁就没有了爸爸,陆叔叔也是九死一生,这些她们为什么看不到?” 陆沉舟安慰她,也不能说王丽有多坏,別人还能藏著掖著,她是傻的说了心里话罢了。 “我要跟领导反映,绝对不能让这种言论大行其道,这是女人之间的事,你別插手。你就假装不知道,一插手性质就变了,让人以为你心虚。” 陆沉舟答应了。 秦志勇不得不主动找陆沉舟缓和关係。 训练场上,秦副营“偶遇”陆沉舟,故作轻鬆地搭话,“陆营,最近家属院有些风言风语,你別往心里去,我家那口子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陆沉舟淡淡一笑,“秦营,咱们都是带兵的人,还是把心思用在工作上。不过,家属的言行確实会影响队伍团结,你说呢?” 秦志勇脸色一僵,只能点头,“是啊,回头我好好说说她,农村女人,没有什么见识,就会说些飞短流长。” 第29章 反手一个举报 许淮寧是个行动派,既然有这个想法,就要早一天实行。 陆沉舟有今天,是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出来的,谁都没有资格置疑。 许淮寧准备一份申诉材料,题目就叫做《关於军属不当言行影响部队团结的情况反映》,重点突出三个问题: 1,王x公开质疑军官晋升公正性 2,传播“靠关係晋升”的不实言论 3,破坏官兵团结的政治影响 当然,她不会越级反映,而是通过三个正规渠道:先向营部妇女委员会提交材料;抄送营部政治教导员;让陆沉舟以“家属反映问题”名义转交团政治处。 陆沉舟看过了,许久没说话。 “怎么啦?写的不好?有意见可以提出来。” “没有,你这字娟秀工整,没有一个字写错,我莫不是娶了个才女?” “少打趣我,我连大学都没读过的人,称才女,岂不让人家笑话?” 陆沉舟挑出两份要带走,“我说是就是。” 材料上交之后,许淮寧就不管了,接下来的两天,她写好了一篇散文,和一首诗歌《离愁》。 推敲了一番,没有可改进的,许淮寧就寄往报社。 部队人多,报社的地址明晃晃的写在信封上,许淮寧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去市里亲自投。 “问舟不是说星期天过来吗?让她帮你寄,市里你不熟,別迷路了。” “我又不是路痴,长了嘴还能迷路了?” 但陆沉舟就是不放心,为了让他安心,许淮寧就接著等。 “弟妹,弟妹。”刘卫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赶紧又把门闭上。 “嫂子,怎么了?”许淮寧闻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刘卫红指了指隔壁,面露喜色,“处理通报下来了,王丽这下老实了。” “在哪看?” “张贴在楼下的公示墙上,每一个人都能看到,可真好。” 许淮寧得去看看。 果然,通告下面站了好多人,许淮寧不动声色地站在后面,看上面的內容: 近期,营部收到反映,个別军属存在不当言行,在公开场合质疑军官晋升公正性,传播不实言论,影响部队內部团结。 经调查核实,情况基本属实。为严肃纪律、维护部队良好风气,经营党委研究决定,作出如下处理: 一对涉事军属王x同志进行批评教育,由营妇女委员会主任对其进行诫勉谈话,责令其深刻检討。 二对秦xx副营长进行提醒谈话,要求其加强对家属的管理教育,避免类似问题再次发生。 三加强军属思想引导。 对个別思想有偏差的军属,由妇女委员会重点帮扶…… 这已经是满格处理了。 “这个秦营长媳妇是不是傻?帮不上忙,还拖了秦营长后腿,男人应该恨死她了吧?” “恨有什么用?自己媳妇什么性子不知道啊?早管管能有这事?” “你是说……男人知道?” “王丽才隨军几天?她男人不说,她怎么知道陆营长的事?” “也是哈……” 两个军嫂旁若无人地交谈,直到看到身后的许淮寧,才噤声。 “弟,弟妹……” 这许淮寧可不是一般人物,刚隨军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怕谈不上,还是有所忌惮的。 王丽匆匆跑下来,挤进人群,伸手就要撕告示,“別看了,別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没说过閒话,没嚼过舌根啊?” 王丽有些气急败坏,她也一直没想明白,她不就是说了两句閒话,就被公告批评,谁敢说自己的嘴巴就一定乾净? 可她忘了閒话和閒话不一样,有的话不叫閒话,叫造谣叫污衊,性质可完全不一样。 有个和王丽在一起嘮过嗑,自以为能说上话的小姐妹,就拦住了她,“这个可不能撕啊,撕了会犯大错误的。” 王丽正一肚子憋屈缺个发泄渠道,这么一来可算逮住了。 王丽一把把她推开,“你也看我的热闹是吧?我就知道你们都憋著坏了,我从老家带的蕨菜,你们吃了拉了,把我的好全忘了。” 得罪一个人不可怕,平等创飞一群人可太本事了。 蕨菜不是分给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吃了,只要分到蕨菜的人自动对號让座。 就是点破蕨菜嘛,还能当祖宗供著? 王丽这一推,直接把最后一点人缘也推没了。 围观军嫂们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有人撇嘴冷笑,有人摇头走开,先前拦她的“小姐妹”更是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地退到人群外围。 许淮寧站在台阶上,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王嫂子,组织处理是为了治病救人,起到警示的作用,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要是对处理有意见,可以按程序申诉。” 她特意又看了眼告示,“这上面写的可是『个別军属』,又没点名道姓,你这是抢著对號入座?”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给王丽留了最后一点体面。 可王丽正在气头上,也正沉浸自己的思维里面,竟衝著许淮寧嚷道:“少在这装好人!要不是你揪住不放,哪会有今天的事?” 许淮寧笑了,“嫂子可真有意思,允许自己信口雌黄,別人澄清一下就不行了?你要是能管住自己那张破嘴,哪还有这样那样的事?还是说你觉得军人好欺负?你说啥就是啥?” “王丽!”一声厉喝突然从人群外传来,秦副营不知何时站在楼梯边上,脸色铁青。 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王丽的胳膊,“还嫌不够丟人?跟我回去!” 王丽还想挣扎,秦副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涨红著脸不吭声了。 秦副营经过许淮寧的身边,看向她的目光里有一种阴惻惻的东西,可能是恨吧? 许淮寧没有躲避,坦然地迎接他的目光,正如刚才那两个军嫂所说,这才是幕后的那个人,会咬人的那啥从来不叫。 看著夫妻俩狼狈离开的背影,刘卫红凑到许淮寧身边小声说:“听说今早营党委会上,教导员当著全营干部的面点了秦营的名。” 她比了个手势,“今年年底的考核,他怕是要悬了。” 许淮寧轻轻嘆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说话是要符合实际的,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话说得轻,却让周围几个军嫂都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当天晚上,家属楼格外安静。 秦副营家灯亮到深夜,隱约传出爭吵声。 许淮寧手指塞著耳朵,“活该,真以为上嘴皮碰下嘴皮,可以胡说八道了?” 陆沉舟走过来坐在床沿上,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许淮寧疑惑的问:“什么东西啊?” “这个月的工资发了,交给你。” 许淮寧犹豫了,这要是以前她就接了,能上交工资的男人差不到哪里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陆沉舟有了白月光,两个人还能走下去吗?走不下去没理由拿工资。 “怎么了?” 许淮寧把信封推了回来,“你自个收著吧,我有钱。” 陆沉舟拉住许淮寧的一只手,把信封拍在她的手上,“上交工资是每个丈夫都要做的,你的钱是你的钱,我的钱也是你的。” 许淮寧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拒绝,感觉要是再拒绝,陆沉舟都要变脸了。 “好吧,我先收下,你要是有需要再问我要。” 许淮寧清点了工资,一共是118块2。 这个数目,和陆沉舟的工资刚好吻合。 那么问题来了,他怎么资助“白月光”呢? 还是说白月光根本不存在,是聂小云故意挑拨? 算了,有没有总会露出马脚,露出马脚的那天就是她和陆沉舟离婚的那天。 可能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不直接问呢?在许淮寧看来,两个人本身就没有感情,陆沉舟和她结婚是为了帮她,你对“恩人”不能有太多要求。 许淮寧在日记本上记了下来:10.20號118.2元。 陆沉舟低下头看著,“你在记什么?” “这是我的习惯,记录收支,做到心中有数。”许淮寧扯谎。 陆沉舟往前翻了翻,什么都没有。 “你这个习惯是从今天开始的?”陆沉舟似笑非笑。 “今天是你第一次上交工资,我当然是从今天开始记帐,没毛病。” 陆沉舟把要洗的衣裳收集起来,趁著晚上有时间,洗好晒好。 许淮寧正伏在桌前写著东西,直到听见阳台传来衣架碰撞的清脆声响,才猛然惊觉,等等,今天换下来的內衣裤还放在脏衣篓里! 她三步並作两步衝到阳台,正看见陆沉舟背对著她,貌似就是她的內衣裤。 “那个……我自己来就好……”许淮寧耳根发烫,伸手就要去接。 陆沉舟侧身避开,神色如常地继续掛衣服:“水凉,你少碰。” “以后我的衣裳不用你洗,我自己洗。” “男人是干嘛用的?別跟我客气,等我老了洗不动了,你也会帮我洗,这叫互帮互助。” 陆沉舟想的可真远,许淮寧都没有信心,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走到那个时候。 “听说这次的事会影响到秦营长的考核?” “嗯,这次的事情十分恶劣,也怪不得別人,是他自找的……” 第30章 陆沉舟有一个暗恋对象? 第二天大清早,王丽破天荒地主动打扫起楼道卫生,见到谁都低著头等別人快步走过。 而那张处理通报,依然端端正正地贴在告示栏最醒目的位置,在阳光下白得刺眼。 许淮寧分別给爷爷和陆爷爷写了一封信,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匯报平安。 “你直接放到收发室就行,不用跑太多路。” 陆沉舟想了想,怕许淮寧找不到,於是又说:“给我吧,我去放收发室。” “还是我去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陆沉舟走后,许淮寧也打算去收发室了,拖久了,双方老人都会惦记。 刚打开门,许淮寧就被一个声音嚇了一跳,“弟妹,你这是去哪里?” 王丽一手拿著扫帚,一手拿著托斗,脸上堆满著笑容,要多假有多假。 许淮寧避开,“你问这个干什么?” “弟妹,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跟营部领导说一下,就说是误会,把通告撤下来吧。” 王丽是真敢想。 “智商是道门槛,您卡门框上了?” 王丽寻思著不是好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淮寧看著王丽那副假惺惺的样子,只觉得可笑。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冷淡,“意思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王丽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里的扫帚攥得更紧了些,声音压低,“弟妹,咱们都是军属,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误会,你何必揪著不放?” 许淮寧嗤笑一声,“误会?你造谣生事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误会?现在知道难看了?” 她懒得再和王丽纠缠,侧身绕过她,“让让,我还有事。” 王丽急了,一把拽住许淮寧的袖子,“你別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男人是个营长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这大院里的关係复杂著呢,得罪了人,以后有你受的!” 许淮寧猛地甩开她的手,以为谁都能威胁她两句,她是嚇大的? “威胁我?行啊,那咱们就看看,最后是谁『受著』。”她指了指告示栏方向,“那通报为什么贴在那儿,是因为你活该。有本事你就继续闹,看最后丟的是谁的脸!” 王丽被她的气势震住,一时语塞。许淮寧懒得再废话,转身快步走向收发室,背影乾脆利落。 王丽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里的扫帚“啪”地一声扔出去老远。 恨啊,她都低声下气了,许淮寧还不放过她……最好以后別落到她手里。 楼道探出几个看热闹的脑袋,她狠狠瞪过去,“看什么看!今天欺负我,明天就有可能欺负你们,到时候我也不说话,只看热闹。” 几个人缩回头,但窃窃私语声却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里。 “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咱本本分分的,我就不信会出告示,部队是个讲理的地方,他们说错了那就是真错了。” “就是,认错要有认错的態度,还理直气壮的,脸可真大。” 王丽的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她一大早就出来扫楼道,就是为了表现自己,这群人眼瞎吗? 不感激也就罢了,对她还这个態度。 见王丽没有追上来,许淮寧鬆了一口气,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处理,她不太擅长。 找到了收发室,里面只有两名军人在值班。 “你们好,我有两封信,能帮著寄出去吗?” “可以。” 军人收下了,做了登记,得知她是陆沉舟的妻子,旁边的军人说:“这里有一封陆营长的信,嫂子带回去吧。” “信?”许淮寧接了过来,地址既不是y市,也不是她老家的地址,很陌生。 “这个地址经常寄信过来吗?”许淮寧又问道。 “我们没注意这个。” 许淮寧又把信放回去了,“还是你们交给他吧,给我也是转交,更费事。” 白月光疑云刚放下了一些,现在又升起来了。 今天是星期六,陆问舟上了半天课,连饭都没吃,就坐车来部队了。 “嫂子,饿死我了。” “没吃饭?” 陆问舟点头,“我下了课就出去买东西,买完东西就过来了。” 陆问舟买的排骨,她不能在哥嫂家白吃饭;又给许淮寧买了一件呢子外套。 嫂子都送她东西了,特別是那件连衣裙,虽然季节过了,但不影响洋气合身啊,都把室友羡慕坏了。 “你一个学生,別乱钱,我有衣裳穿。” 许淮寧比陆问舟大不了几岁,以前也会见面,她很喜欢陆问舟的性子,风风火火的,性子又直,没有弯弯绕绕。 陆问舟凑近些,“嫂子,我有钱,我有补贴,爸妈每个月还是给我寄。” “给你寄,你就攒著,別这么乱了。” “给嫂子买的,不是乱。” 陆问舟非让嫂子穿上试试,她的眼光不错,嫂子的身材又好。 亭亭玉立,穿上后整个人的气质上升了一个高度。 “嫂子,这也太好看了吧?” 许淮寧也很满意,“是挺好看的,谢谢你了,问舟。” 陆问舟还没吃饭呢,许淮寧赶紧做饭。 中午包的茄子馅饺子,还剩了馅,许淮寧和了一块麵团,姑嫂两个包,半个小时就包好了。 问舟哐哐干了两碗,能吃还不胖,许淮寧实名羡慕。 她就不行,放开了吃会长肉肉的,不多,但会有小小肚腩。 “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种馅的,没想到很好吃。” 许淮寧收拾桌子,“我也没吃过,都说人不可貌相,別的也一样。” 趁著午后的太阳好,姑嫂两个出去转转。 自从出了通报这件事,许淮寧也算是家属院的风云人物了,不好惹啊。 不过,像王丽这种人,惹谁谁能让啊? 姑嫂俩刚走到家属院的小操场,就听见谢老婆子那尖细的嗓音从树荫下传来,“哎哟,这不是陆营长家的媳妇儿吗?” 许淮寧没吱声,遇上她真是倒霉,有人是嘴上淬了毒,她要更噁心一点,是嘴巴上涂了尸米。 谢老婆子眯著眼,上下打量著许淮寧,又瞥了眼旁边的陆问舟,咂了咂嘴,“这姑娘屁股小,一看就不是生儿子的料,还是得生女儿……” 陆问舟一听,脸瞬间涨红,又羞又恼。 她还没结婚呢,这老太婆就敢这么编排她? 许淮寧直接懟了起来回去,“谢婶儿,您这眼睛是长在屁股上了?看人先看那儿?您这么懂生儿子,怎么看走了眼,没让儿媳妇给您生个皇孙出来?” 虽说懟人不牵扯第三方,可约束不好家里的人,第三方有失察之责,不算是无辜。 谢老婆子的儿媳妇生了一个闺女,这真是打脸打个正著,叭叭的。 谢老婆子被噎得一哽,脸色变了变,“你、你这娘们怎么说话呢?我这是好心提醒!” 许淮寧嗤笑,“好心?您这『好心』还是留著给您自家用吧,我们家的事不劳您操心。” 陆问舟也缓过劲儿来了,冷著脸补了一句:“就是,我生不生儿子关您什么事?您要是閒著没事干,不如去报名扫大街,活著还能为地球做点贡献,省得整天嚼舌根污染空气,谁知道你唾沫星子里有没有病?传染给別人可缺德。” 谢老婆子气得直跺脚,“你们、你们这些骚蹄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许淮寧懒得再理她,拉著陆问舟转身就走,边走边故意提高声音,“问舟,以后离那些嘴碎的人远点,晦气!”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军属憋著笑,谢老婆子脸上掛不住,灰溜溜地走了。 这不就是閒的蛋疼?不对,她哪有? 陆问舟挽著许淮寧的胳膊,小声嘀咕,“嫂子,你刚才真厉害!” 许淮寧笑了,“你也不差,对付这种人,就得让她知道疼,不然她以为咱好欺负,谁都能踩一脚。” 姑嫂俩继续散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家属院对她们的评价?呵,爱说就说去,她们才不在乎! 家属院不小,西面是一块块的菜地,还有军人服务社、医务室、小操场等活动区域。 “问舟,我问你件事?” 陆问舟笑嘻嘻的,“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哥以前有中意的对象?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分开了?” 陆问舟眼珠子转了转,嘴皮子都不溜了,“没,没听说啊?嫂子怎么会这么问?” “真没听说?有人警告我的,难道是她撒谎?故意挑拨我和你哥的关係?” 陆问舟一板一眼地说道:“我真的没听说,我哥要是真有的话,瞒不住爷爷奶奶我爸我妈。” 许淮寧盯著陆问舟看了几秒,见她眼神飘忽,心里便有了数。 她轻轻嘆了口气,语气放缓,“问舟,你哥要是真有过去,我不会生气,毕竟谁还没点以前的事儿?但我不想被人蒙在鼓里,更不想哪天突然冒出个『故人』来膈应我。” 陆问舟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终於小声道:“其实……是有那么个人。” 许淮寧心头一跳,儘量平静地问:“嗯,然后呢?” “是我哥的一个暗恋对象,不但我没见过,家里人都没见过。”陆问舟偷瞄了眼嫂子的脸色,见她没发火,才继续道,“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后来那女的好像和別人谈恋爱了,我哥就再也没提过,看来死心了。” 许淮寧挑眉,“就这么简单?” “真的!我哥后来再没提过她。”陆问舟赶紧举手保证,“而且我哥那人你还不清楚?他要是真放不下,怎么可能跟你结婚?他可是连相亲都嫌麻烦的人!” 许淮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笑了,“行,我知道了。” 陆问舟忐忑地问:“嫂子,你不生气吧?” “不生气。” 看来她们还是不了解陆沉舟,要是再无来往,那些信怎么解释? 第31章 不欢迎大电灯泡 许淮寧拿出一封信让陆问舟帮著寄出去。 陆问舟看了一眼地址,“哇,是报社,嫂子,你是写诗还是散文?” “都有。” “嫂子,我能不能拜读拜读?” “当然可以,也欢迎你提意见。” 一篇散文不足两千字,《离愁》只有一百多字,陆问舟很快就看完了。 “嫂子,我说的一定是实话,我喜欢这首《离愁》,不像我们无病呻吟,很有真情实感……嫂子,我说实话你也要说实话,这首诗是写的你和沈明远吗?” “不是。” 上一世两个人没分开,沈明远频繁“出差”时,感情也淡了。 这一世,许淮寧带著前一世的记忆,对沈明远只有恨没有爱,哪来的离愁? “不是,我读初中时有个玩的好的女同学,毕业之后要嫁人了。家庭条件不好,她爸爸生了病没钱治,家里人就把嫁给了一个大她七八岁,还是二婚的一个男人,可以换四百块彩礼。” 陆问舟呸了一声,“那不就是卖女儿吗?” “是啊,她一直哭,我也哭,没办法谁也帮不了谁,她哥来学校帮她搬东西,一步三回头……我写的是我和她。” 陆问舟不好意思了,“嫂子,你別怪我多嘴,你以前和沈明远那么好,突然就成了我嫂子,我才多想的。” “不怪你,把信收好了,帮我寄出去。” 陆问舟带来的排骨,用温水沥乾净之后,就上锅煮了。 “嫂子,你以后准备写作吗?” “写作八字没有一撇,不能当做主业,我想学习服装设计,你哥答应帮我打听,还没有准信。” 陆问舟一听乐了,指了指自己,“你问我啊,不用问我哥。” 许淮寧惊讶,“你有办法?” “我们学校就有这个专业,在大眾心里最接地气,也最实用,应政府领导的要求,与地方联合办培训班了,今年是第一届。” 这真是踏遍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真的?什么时候开始?我能参加吗?” “我估计能,等我回去问问,再给你个准信。” —— “陆营长!” 陆沉舟转身,一个绿色的影子跑了过来,是他的兵,二连一排长李默生。 “营长。” “有事吗?” “听说嫂子来了?” 陆沉舟没有那么严肃了,“嗯,来隨军了。” “兄弟们想见见嫂子,晚上热闹一下。” 陆沉舟一转头,拐角处有几个黑脑袋。 这都是陆沉舟的兵,一起做任务一起训练,吃住在一起,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我回去跟你们嫂子说一声,怎么说也得准备一下,请大家吃顿饭。” 陆沉舟早就想请了,但这几天有王丽的事闹腾,媳妇心情也不好,他就没提。 兄弟几个去,少不得辛苦媳妇,他不捨得。 “东西兄弟几个带……” 陆沉舟刚推开门,就听见堂妹嘰嘰喳喳的声音了。 “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许淮寧笑道:“咱都沾了问舟的光了,今晚吃排骨。” “她来吃饭空著手来?根本不存在沾光。” 许淮寧,“……” 陆问舟撅嘴,“哥,你不想说话可以不用说,就是没有我嫂子说话好听。” “別说了,都洗洗手吃饭。”许淮寧打断了兄妹俩斗嘴。 排骨燉土豆,香气四溢。 许淮寧又做了一个蒜蓉茄子,外加酱菜。 “沉舟,问舟说她学校就要办服装设计培训班。” 陆沉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看著陆问舟,“能帮著问问吗?你嫂子想学这个。” “当然可以,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我嫂子。”陆问舟撒娇,“你刚才不欢迎我。” 陆沉舟淡淡的说:“不欢迎你就对了,我和你嫂子是新婚,当然不欢迎电灯泡。” 淮寧被汤呛到,咳个没完。 陆沉舟是脸皮真厚,两个人什么关係,他不知道吗? “呛到了?喝的慢点。” 这是喝的慢点的事吗? 房门突然被拍响,“报告营长!我们来看嫂子了。” 陆沉舟没想到这群傢伙先斩后奏,他明明说隔天的。 “是李默生他们,我去开门。” 七八个大小伙子挤在门口,最前头的李默生拎著七八个鸡蛋,后面有人拎著活鱼,还有人拎著一小兜板栗……反正多多少少都带了点,第一次见嫂子不能空著手。 许淮寧噗嗤笑出声,“这是要把服务社搬来啊?” “嫂子好!” “你们好。” 一群人心心念念想看看嫂子,是什么样的人让营长铁树开了,短短不足十天的时间,连结婚证都领了。 见到了也就不奇怪了,嫂子可真好看,看著脾气又好,怪不得营长下手这么快。 家里没有这么多凳子,坐不下的就去邻居家借。 许淮寧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没吃饭呀?” 原定就是今天晚上来,一个个都空著肚子,李默生回去通知了改天的,还是被起鬨著来了。 一个个低下头,不好意思笑了。 “我给你们煮麵条行吗?” 李默生替他们做主了,“行啊,嫂子。” 陆问舟起身去和面,她没和过面,许淮寧以为她会,弄的面盆里外都是。 李默生走了过来,“我来吧。” 笨拙的样子,一看就是不擅长。 陆问舟推让了一番,就让给他了。 “你是嫂子家的亲戚,还是营长家的亲戚啊?” 李默生主动和陆问舟说话。 “陆沉舟是我哥。” “那你叫什么名字?”李默生后知后觉唐突,改口道:“我不该问。” 陆问舟打小就想当女兵,还是因为视力不达標才没当成,但她对军人很崇拜。 “没什么不该问的,我叫陆问舟。” “和营长一样也带个舟,你们家的平辈都带舟吗?” 陆问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一点也不装,“我们家五个孩子,大姐叫挽舟,大哥叫沉舟,二弟叫泛舟,三妹叫听舟,我叫问舟,全是我爷爷奶奶起的,我奶奶是二十年代的大学生。” 李默生,“你们是一个大家族,挺热闹的。” 擀麵是陆沉舟擀的,割麵条是许淮寧。 大铁锅里的水翻滚著,许淮寧一边下麵条,一边另起小灶炒起了茄子肉末滷子。 蒜末爆香的瞬间,整个房间都飘起了诱人的香气。 几个去年的新兵忍不住吸著鼻子往厨房门口凑,被李默生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嫂子这手艺,真是漂亮。” 许淮寧动作没有停顿,茄子丁在锅里翻飞,肉沫炒得金黄,最后淋上酱汁,色香味俱全的一锅滷子就这么成了。 陆问舟早就拿著碗等在灶台边,眼巴巴地看著,“嫂子,我能先尝一口吗?” “去,你不是刚吃饭了?”陆沉舟轻斥一声,带著调侃的意味。 陆沉舟顺手接过许淮寧手里的锅铲,“烫,我来盛,你去客厅坐著去。” 当第一碗麵端上桌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粗细均匀的麵条上浇著浓香的茄子卤,翠绿的葱点缀其间,光是看著就让人食指大动。 李默生第一个动筷子,麵条入口的瞬间,他眼睛都亮了,“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其他战士也纷纷埋头苦吃,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吸溜麵条的声音。 本来大傢伙对嫂子的厨艺还持怀疑態度,哪有长的漂亮又干啥啥行的,他们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话夸(安慰)嫂子。 可吃到嘴里才知道,什么话都不用说,只管夸就行了,因为太好吃了。 陆问舟到底又吃了一半碗,结合她刚刚吃过的东西,真担心她吃撑。 陆沉舟看著许淮寧被热气熏红的脸颊,低声说:“辛苦了。” “辛苦啥?这都是你的兵,我作为他们嫂子,给他们做顿饭,不应该吗?” “嫂子!”一个小战士突然站起来,脸涨得通红,“我、我能再来一碗吗?这比我妈做的都好吃!我,我,我想我妈了!” 大傢伙顿时笑成一片。 李默生捶了他一下,“张云涛,你还要不要脸?” “脸不要了,有吃的就行。” 许淮寧正要起身,陆沉舟已经接过碗,“坐著,我去。” 看著营长亲自给战士们盛面,李默生问陆问舟,“你哥,营长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情味了?“ 陆问舟偷笑著看向陆沉舟,“瞎说,我哥什么时候没有人情味?別誹谤啊,小心我告诉我哥。” “呔,不够兄弟。” 陆问舟翻了一个白眼,挺了挺不大的胸,“谁和你们是兄弟,看好了,我是姐们。” 吃过饭后,战士们抢著刷碗筷、打扫卫生,把一切都搞好了以后才离开。 接下来考虑的是陆问舟的住宿问题。 两口子小声商议。 “马营长的小姨子来帮著带孩子,要不让问舟去跟她睡?” 因为时间仓促,另一个房间连床都没有,就算是有床也没有被褥。 许淮寧不同意,去跟一个陌生人睡,问舟肯定彆扭。 “那你说怎么办?”陆沉舟已经有预感了。 “你去宿舍和你的兵挤一晚,明天问舟就走了。” 陆沉舟极其不情愿。 许淮寧就不明白了,陆沉舟和她睡一张床又怎么样?什么都没发生,就是纯睡觉。 在家里睡觉,和在宿舍睡觉,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在宿舍要闻兄弟们的臭脚丫子,在家里有媳妇搂……” 许淮寧把枕头和军大衣塞给他,“快走吧,別让问舟笑话你,男子汉大豆腐,婆婆妈妈的……” 陆沉舟搂著媳妇,闻著香喷喷的媳妇,醋意横生,“都怪问舟这个大电灯泡……” 第32章 传说中的白月光出场? 陆营长去和他的兵挤一张床了。 “我哥不太高兴,他是嫌我抢了他的半张床……嫂子,我来了是不是影响你们感情啊?” “你想多了,你哥脸黑,哪来的不高兴?快洗洗脚,上床睡吧。” 家里还没有买电视,夜生活匱乏,姑嫂两个就躺在被窝里聊天。 “嫂子,你和我哥怎么看对眼的?这么快就结婚了。” “就是我看清了沈明远,报復了沈家,你哥为了帮我,就提议两个人结婚。我也想离开y市,爷爷奶奶又催你哥结婚,一拍即合。” 许淮寧坦然承认,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有感情,要真说有那是自欺欺人。 夜深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猫的叫声。 许淮寧掖了掖被角,陆问舟翻了个身,支著下巴看她:“嫂子,那你们现在......” “现在什么?”许淮寧伸手关了檯灯,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投在地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 “就是......”陆问舟声音低了下去,“你们这样假结婚,以后怎么办啊?” “谁说我们是假结婚?”许淮寧忽然笑了,“结婚证是真的,你哥的工资卡也在我这儿,连他那些兵都叫我嫂子......怎么能是假结婚?” “只要你哥处理好他的白月光,別藕断丝连,对婚姻忠诚,我们就是真结婚真夫妻。” 陆问舟替她哥保证,“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哥绝对处理好了,也不会藕断丝连。” 许淮寧又想起了那封信,还不是藕断丝连? “睡吧。”许淮寧轻轻拍了拍陆问舟,“明天你还要回学校。” “嫂子,我下个星期还能来吗?” “你想来就来,你哥哥的家就是你的家。” 陆问舟撑著下巴,眼睛发著光,“嫂子,能不能在那个空房间加一张床?我要是老是和你一张床,我哥肯定不欢迎我。” 许淮寧答应了。 第二天,吃了午饭后,问舟才依依不捨回去。 许淮寧送她去驻地外坐车,短途一天才三个车次,错过了就是半天。 坐在车上,问舟还在说道:“嫂子,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 许淮寧也没在意,笑著说道:“你还是学生,不许乱钱,下次来我做什么,你吃什么。” “那也行。” 目送著车开走,许淮寧才回家属院。 “同志,等一下。” 说话的女子有三十岁上下,穿著很是朴素,胡兰头也有些乱。 她送问舟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在营区大门外一直踱步。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许淮寧就没管。 “有什么事吗?” 女人指了指里面,“你是住在里面的?” “对,怎么啦?” 女人肉眼可见的羡慕,“那个……有个叫陆沉舟的军官,你认识吗?” 找陆沉舟的? 许淮寧打量了她一眼,看的女人不自在了,扯了扯衣襟,又整理了一下头髮。 许淮寧收回目光,“认识,你有什么事吗?” “那可是太好了,你给带个信,就说门外有人等他,我姓高,你一说他就知道了。” 一路上许淮寧都在想那个女人是谁?难道这就是陆沉舟的白月光? 许淮寧恨恨地想著,陆沉舟的感情可真丰富,又是白月光又是暗恋对象的。 就是白月光太普通了。 许淮寧和营区的哨兵讲了,所幸哨兵也不认识她。 许淮寧回到家里,想收拾没有心情,想写作沉不下心去,燉刀子割肉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 而她不自知的是,陆沉舟已经在她心上了。 晚饭陆沉舟没有回来吃,派了个战士来跟许淮寧说了一声,可能会回来的晚一点,不用等他。 “你们营长去哪儿了?” “他要出去办事,嫂子不用担心,没有危险。” 当然没有危险了,见白月光……应该心情愉悦才对。 那个人真是陆沉舟的白月光吗?有点不符合预期,女人身上或许有別人看不到的优点…… 要真是白月光,许淮寧该如何自处?她觉得和这个男人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胡思乱想,许淮寧直到很晚才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恍惚中,身边的位置下陷,有人躺了上来,是熟悉的男人味道。 陆沉舟回来了。 陆沉舟的胳膊孔武有力,他先把中间的枕头拿开,一只手插进她颈下,慢慢地把她挪了过来。 陆沉舟另一只手搂上了她的腰,嘴唇几乎贴上了她的耳朵,喷出来的热气发烫。 许淮寧的肌肉紧绷。 陆沉舟感觉到了,他扳过许淮寧的肩膀问道:“还没睡?” 许淮寧的肌肉绷的更紧了。 她闻到了丈夫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医院特有的气息。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著掩饰不住的担忧。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坐起身来。 他伸手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橘红色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照亮了他紧锁的眉头。 “我在参军之前,曾经下乡半年,队上安排住在一个老乡家里。他家有一儿一女,我和他儿子住。” “老乡的儿子叫高峰,和我同龄;女儿叫高云,比我大两岁。” 陆沉舟吐出一口烟,继续说道:“老两口很朴实,我交口粮,他们换著样给我做吃的。” 许淮寧安静地听著,看著丈夫一明一暗的侧脸。在烟雾中,陆沉舟仿佛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村庄。 “那年豆角特別多,上一顿下一顿都是豆角。”陆沉舟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乾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胃不適应,那天晚上我突然上吐下泻,状况很不好。” 他掐灭了还剩半截的烟,“我觉得是食物中毒,高云看我情况不对,就打著灯笼去医务室给我抓药。” 许淮寧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陆沉舟的声音开始变得不自然,“她回来时……衣服破了,头髮散乱,眼神空洞……” “我们都嚇坏了,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不停地发抖。” 许淮寧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才知道,她在回来的路上被人……”陆沉舟说不下去了,他的下頜线条绷得紧紧的,“问出来是谁之后,我和高峰去把人揍了一顿。” 许淮寧能想像年轻气盛的陆沉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现在的他是一名纪律严明的军人,但骨子里那股保护欲和正义感从未改变。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陆沉舟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那个年代的女人最注重名声,那个畜生……居然还上门提亲,高家只能捏著鼻子认了。” 许淮寧的心揪了起来。 她无法想像那个叫高云的女孩经歷了怎样的绝望:被迫嫁给伤害自己的人,只因为“名声”二字,还要和伤害她的人生孩子。 “我十月份回了城,参了军,走之前,我向高云保证,有困难就找我。” 他转头看向许淮寧,即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知道他现在应该很痛苦,“我內疚,淮寧。要不是为了我,她不会……不会经歷那些。” 许淮寧第一次看到丈夫如此脆弱的一面,那个在所有人眼中坚毅如山的陆沉舟,此刻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防备。 “有了津贴之后,我每隔半年寄一次钱,乡下的日子难过,贴补一下。” 陆沉舟是內疚的,要不是因为他,高云不会被流氓欺负,不用委身於流氓。 许淮寧把高云和今天遇见的女人联繫到一起了。 “那……高云来找过你吗?” “今天来找过,她儿子生病了,就住在市医院,手术费没凑齐,我送过去了一百……”陆沉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我没经过你的同意。” 许淮寧反而觉得轻鬆了,果然不是什么白月光,人言不足信。 “我支持你。”许淮寧没有犹豫,“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看看那母子俩。” 陆沉舟明显怔住了,“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你是在做正確的事,在你心里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谢谢。”这个铁骨錚錚的男人声音有些激动,“你不知道这对我意味著什么,终於有人理解我了,周时予他们说我不正常。” 许淮寧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她男人呢?” 陆沉舟的声音里有一丝释然,“去年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了,高云总算解脱了,不用挨打不用挨骂了。” “沉舟,”许淮寧轻声问:“高云知道你结婚了吗?” “我和她说了,她知道我结婚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许淮寧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睡。 她想起自己爷爷常说的一句话:看一个男人的品性,不是看他如何对待你,而是看他如何对待那些已经不能给他任何好处的人。 等有一天两个人既便不在一起了,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爷爷的生存智慧,还是很有哲理的,许淮寧轻轻勾起嘴角。 她嫁的,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第33章 帮她,是为了让沉舟不负罪 翌日,陆沉舟请了半天假,许淮寧和他一起去看高云母子。 也没带什么,早上夫妻俩包了白菜肉饺子,考虑农村人活累饭量要大一点,许淮寧带了两碗。 “媳妇,谢谢你。” 许淮寧的嘴角却微微上扬,“谢什么,就包几个饺子。” “不是饺子的事。”陆沉舟声音低沉,“是谢谢你理解。” 下楼梯时,正遇见谢老婆子拎著菜篮子上楼。老太太一见他们,立刻鼻孔朝天,从两人身边硬挤过去,还故意用篮子撞了下许淮寧。 陆沉舟挡住谢老婆子,“长眼乾什么的?” “老眼昏不行啊?” “那我就去找孙干事了,老眼昏了,还不放老娘回去,当儿子没有这么当的。” 谢老婆子小声哼哼,“不用你多管閒事。” 到底是怕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陆沉舟纳闷,“老太太怎么了?” “胡说八道让我和问舟懟了,问舟还是大姑娘,她说问舟屁股小生不出儿子,以后只能生女儿。” “嘴巴这么贱?”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顺畅,??????????????????.??????隨时看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可不,问舟还没结婚,还是个大姑娘,这么说跟放屁有什么区別?” “懟的好,再这么没有分寸,我就找她儿子谈谈。” 许淮寧,“现在还没这个必要,老太太不敢闹的太过分。” 刚和王丽计较了,短时间內不能再和谢老太计较,別人会有看法的。 市人民医院。 推开307病房的门,靠窗的床位旁,一个穿蓝布衣裳的女人正在给床上的男孩擦脸。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正是许淮寧昨天在部队门口见过的那张脸。 “陆……沉舟。”高云站起身,她比实际年龄显老,眼角已有细纹,脸庞也是风吹日晒的高粱色。 “高姐,这是我爱人许淮寧。”陆沉舟介绍道,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我们带了点饺子来,你和小树趁热吃。” 许淮寧上前,將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早上刚包的,不凉,还热乎。” 高云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又出钱又出力。” “妈,谁来了?”床上的男孩撑起身子,他约莫八九岁,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泛著不健康的青紫色,但眼睛却亮晶晶的,和高云如出一辙。 “是以前帮过咱们的陆叔叔。”高云轻声说,又指了指许淮寧,“这是陆叔叔的爱人你叫许阿姨。” “陆叔叔好!许阿姨好!”男孩声音清脆,“我叫小树,今年十岁!” 许淮寧心头一软,在床边坐下,“小树真乖,告诉阿姨,你哪里不舒服?” “这里疼,喘不过气。”小树指著胸口,“医生说我这里有个洞,要手术补上。” 孩子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一些在后世不是疑难病症,这会还是疑难病症。 高云背过身去抹眼泪,陆沉舟站在床尾,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落在窗外。 许淮寧打开保温桶,香气立刻瀰漫开来。“ “小树能吃几个饺子?阿姨包了白菜肉馅的。” “我能吃十个!”小树眼睛一亮,隨即又怯怯地看向高云,“妈,阿姨带来的东西,我能吃吗?” 高云点点头,接过许淮寧递来的筷子,“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了,我都不知道……” 她哽咽著说不下去。 许淮寧趁母子俩吃饺子的空档,仔细打量这个病房,六张床位都住满了人,高云的床头柜上摆著一个空药瓶和啃了一半的干馒头。 下面压著著小树的检查报告,她扫了一眼,看到“室间隔缺损”几个专业术语。 “医生怎么说?”她小声问陆沉舟。 “需要做修补手术,县医院做不了,得去省城。”陆沉舟压低声音,“手术费加后期治疗,大概要两千。” 许淮寧在心里盘算著家里的存款,她还没有开始工作,陆沉舟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才一千多块,两千块不是小数目,但也不是拿不出来。 “高云姐,”许淮寧转向正在餵儿子喝水的高云,“我爸有个战友在省城工作,要不要我联繫一下,看看能不能安排个好医生?” 高云的手抖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许淮寧这么热心,“这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小树的病耽误不得,这不是別的事可以拖。” 陆沉舟惊讶地看著妻子,没想到她不但不反对,还主动帮忙。 其实许淮寧就是为了帮陆沉舟,不愿意他一直这么愧疚著,两个人的世界容不下三个人,孩子除外。 只有让小树好起来,高云的日子有盼头了,陆沉舟才能慢慢释怀。 小树吃饱后精神好了许多,缠著陆沉舟讲部队里的故事。 陆沉舟难得有耐心,给他讲训练场上的趣事,逗得孩子咯咯直笑。 高云在一旁看著,眼中既有欣慰又有复杂的情绪。 许淮寧注意到,每当陆沉舟靠近病床,高云都会不自觉地退后一步,始终保持適当的距离。 这个细节让她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临走时,许淮寧悄悄在枕头下塞了五十块钱。 高云追到走廊,执意要还给她。 “高云姐,”许淮寧按住她的手,“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小树买营养品的。你要是过意不去,等小树病好了,给我纳双鞋垫行不?我不会垫线鞋垫。” 高云的眼泪终於落下来,“许同志,你和陆同志都是好人……要不是他寄钱来,小树早就不在了……” “过去的事不提了。”许淮寧拍拍她的手,“现在最要紧的是小树的病,回去我就联繫省城那边,咱们一起想办法。” 回程的公交车上,陆沉舟一直握著妻子的手。 “媳妇,”他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想到你会……” “会什么?”许淮寧歪头看他,“会支持你帮助一个可怜的母亲和病重的孩子?” 陆沉舟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回到家,许淮寧就开始找陆沉舟的存摺。 回到家,许淮寧就开始翻找家里的存摺。 一张一千六,一张一千八,都是两年期定期存款,才存了一两年,都不到期;另外一张两千的是五年期,动了的话,损失利息太多了;最后那张印著牡丹纹的,是陆爷爷陆奶奶给孙子孙媳的“安家费”,足足一万二,存的是两年定期。 她自己的活期存摺上还有三千,但以陆沉舟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动用她的私房钱。 “你这是干什么?”陆沉舟端著搪瓷缸子走进来。 许淮寧头都没抬,“我在算能拿出多少钱帮小树,他的病耽误不得,越拖越容易出大问题。” 她拿著那张一千八的定期存摺,“这个提前取出来,损失点利息也不能计较了……” 陆沉舟在她身边坐下,搪瓷缸放在床头柜上,“我问过医生,手术加后期治疗至少要两千。” 80年代初,还没有什么医保报销制度,许淮寧想起病房里其他患者,有的为了省钱几个人合吃一份病號饭,有的乾脆从家里带饼子,三顿改成两顿。 “我们帮帮吧。”许淮寧合上存摺,“取一千八的定期,再添二百凑两千。其他的……” 她突然想起什么,“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繫医院减免些费用?” 陆沉舟眼睛一亮,“我有个战友转业到了民政局,让他帮著问问能不能帮扶一部分。” 夫妻俩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资助两千手术费,同时发动各方关係减免费用。 既要救人,也得给高云留尊严。 —— 第二天中午,许淮寧拎著水果罐头还有麦乳精等营养品再次来到医院。 小树刚做完心电图,高云在床头缝补衣裳。见到许淮寧来了,高云慌忙把补到一半的褂子塞到枕头下面。 “许同志,这太破费了……” “也没带啥,等小树饿了,冲杯给他喝。” 小树欢快地举起一张纸,“许阿姨,医生说我心臟会画画,你看这些波浪线!” 孩子对自己的病没有一个充分的认知,还不识愁滋味。 “小树,咱把病治好了,就真能下床走路,蹦跳都行,还能跳舞。” 小树很期待。 “高云姐,”许淮寧坐在病床边上,“我和沉舟商量过了,想帮小树解决部分手术费。” 她从人造革手提包里取出牛皮纸信封,“这里有两千,我们还联繫了民政局和医院,幸许还会减免一部分。” “我爸爸的战友也回信了,省里会组织优秀医生下地方医院支援,小树的手术不用去省城,在市医院就可以做。” 又省了来回顛簸之苦。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和沉舟,我知道这件事他觉得愧疚,可错不在他。本来就是我家的饭让他生了病,先错的是我们。” “这件事错的是小树他爹,我恨了他这些年,做的是掛名夫妻,可他还是把挣的钱分的粮都拿来养我们了,我不恨他了。” 当然,也打过他。 人已经死了,不计较了。 高云擦了一把眼泪,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袋子,掏出个旧铝饭盒。 打开后,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钞票:十元的大团结,五元的炼钢工人,更多的是皱巴巴的一块两块。 “这是我卖了圈里的猪和粮食凑的钱,村里乡亲们凑了一百八十六块三毛……可惜还差得远。” 许淮寧数了数,饭盒里总共不到四百元,她想起昨天看见高云啃的干馒头,心里发酸。 “这些留著当营养费吧。” 高云转身撕下小树的作业本,工工整整写下一张两千一百元的欠条,跑去护士站要了印泥按了手印。 “淮寧,沉舟不欠我的,这钱就当我借的,我一定还。我多种些经济作物,把责任田伺弄好,我就不信我活该受穷。” 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去找陆沉舟。 第34章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手术费凑齐了,接下来就是等著医生会诊,制定手术方案,確定手术日期了。 培训班到了报名的时间,问舟给嫂子报了名,又电话通知了堂哥。 许淮寧正觉得无聊,得知这个消息一下子又有精神了。 陆沉舟不自觉的也跟著心情好了起来,虽说他能养得起媳妇,但媳妇不是等著他养的那种人。 “这么高兴啊?” “那是当然,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到了开学的这天,许淮寧坐的是第一班车,近一个小时才辗转到了学校。 “嫂子,这儿,这儿!”陆问舟跳著挥手,这丫头嗓门大,引得几个戴校徽的大学生频频回头。 许淮寧小跑著过去,被小姑子一把挽住胳膊。 “走,嫂子,先带你看教室。” 校园里落叶飘零,大喇叭正播放著《年轻的朋友来相会》。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许淮寧跟著陆问舟穿过主楼,西南角一排平房门口掛著“成人教育培训部”的木牌。 就是这儿了。 服装设计班在三间打通的大教室里,隔壁財会班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靠墙摆著三台老式缝纫机,讲台上放著几个石膏人体模型,披著半成品的布样。 “户口本、介绍信、两张一寸照片。”报名处的老师推推眼镜,“培训费三十元。” 许淮寧从书包里掏出准备好的材料,当那张贴著照片、盖著印章的临时学生证递到手里时,她突然鼻子一酸,二十多岁了,她居然成了“大学生”,哪怕只是临时的。 “嫂子,我先去上课了。”陆问舟指指手錶,“中午十二点,食堂门口等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教室里陆续来了学员,有烫著波浪卷的时髦女郎,也有手指粗糙的服装厂女工。 许淮寧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暖和。 “同学,这儿有人吗?”一个扎方巾的圆脸姑娘指著她旁边的空位问。 “没有。”许淮寧往里挪了挪,瞥见对方笔记本上画著服装草图,“你以前学过?” “我姑开裁缝铺的。”姑娘靦腆地笑了笑,“我叫周小梅,纺织三厂的。” “我叫许淮寧,家住屯世乡(部队驻地的乡镇名)。” 周小梅跟许淮寧说起了悄悄话:“听说咱们老师是海市请来的,给电影明星做过衣服呢!” 许淮寧不知道真假,真要是海市的老师,那她们也是吃上好的了。 正说著,教室门推开,走进来的不是预期中的海市老师,而是个穿藏蓝中山装的中年男人,腋下夹著卷皮尺。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代课老师,叫我李老师。”他操著浓重的某州口音,“王老师火车晚点,今天我们先学量体……” 许淮寧跟著同学们练习相互测量时,发现周小梅的方巾下藏著道疤。 “小梅,这是咋弄的?” “小时候烫的。”姑娘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解释,“小时候顽皮偷吃,把刚盛出来的麵条扒拉倒了烫的。” “一定很疼吧?” “那时候还不记事,不记事也有不记事的好处,我不记得了。” 午饭时分,许淮寧拿上饭盒就去了食堂,问舟已经等在那儿了。 “嫂子,走,今天有红烧带鱼!”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难得有合嫂子胃口的,她们排在长长的队伍里,许淮寧也感受到了大学生生活。 “嫂子,第一天感觉怎么样?”陆问舟往她饭盒里夹了块带鱼,“我们班的老师凶得很,错一个数要罚抄十遍。” 许淮寧笑著听小姑子絮叨,目光却扫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坐在了问舟身边。 “问舟同学,今天怎么走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在教室里。” 陆问舟给他疯狂打眼色,“我不跟你说过了吗?我中午有事。” 在陆问舟的眼色加肢体动作的引导下,年轻人终於看到了许淮寧。 “我嫂子。” 年轻人站起身,小小地鞠了一躬,“嫂子好,我叫崔相奕。” 许淮寧点头,笑著说:“你好。” 崔相奕饭吃了一半,硬是让陆问舟“瞪”走了。 许淮寧是过来人,她一看就明白,“问舟,你谈对象了?” “不算谈,是他在追我,但我没答应。嫂子,这事別跟我哥说,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得看是什么忙,这忙我不帮。在这上面我和你哥统一战线,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你要是现在已经毕业或者是参加工作了,谈恋爱不是不可以。” 陆问舟,“我们班已经有六对恋人了,只要处理得当,根本不耽误学业。” 许淮寧承认,问舟说的有理,可有几个人能分的这么清楚? 下午的课教基础缝纫技法,这对许淮寧来说是信手拈来,看的周小梅都惊讶,“淮寧,你怎么学的这么快?” 量衣也是,拳头放进去,一绕一转,妥了。 “我会缝衣服,踩缝纫机是最基本的。” 第一天终於结束了,许淮寧和问舟告別,赶紧去坐车。 夕阳下,陆沉舟竟等在校门口,军装笔挺的身影引来不少女学生偷看。 “你怎么来了?”许淮寧小跑过去。 “今天来市里办事,正好来接你。”陆沉舟伸手接过她的书包,其实根本不重,“医院来电话,手术定在周二。” “定下来了就好,我们要去看看小树吗?” “不用,咱该帮的都帮了,以后看她自己的了,人要有边界感。” “好吧,回家。” 路上,陆沉舟忍不住问:“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你也知道是第一天,看到的都是皮毛,还行,就是中午让问舟破费了,饭都是她买的。等明天就好了,我换了一些饭票和菜票。” —— 刘卫红又来送菜了。 “弟妹这两天干什么去了?我来了好几趟都不见你。” “去了城里一趟,老家有个姐妹的孩子病了,我买了点东西去医院看望了。” 小树的事没必要让太多的人知道,刘卫红人很爽快,但毕竟不了解,人心隔肚皮。 刘卫红送了白菜和茄子,许淮寧不想欠人情,就问她要不要做衣裳?她可以帮著做,大人孩子都可以,不拘男女。 刘卫红惊讶,“弟妹还会做衣裳?” “会,不敢夸海口,我给我小姑子做过,她很喜欢。” 刘卫红有点心动了,她一家四口呢,婆婆年底再来,都是五口了。全靠成连长一个人养,日子是一点也不宽裕。 再不宽裕,孩子也不能穿的破破烂烂的,穿出去的都是脸面。她给儿子女儿都扯了一件褂子料,还没找裁缝。 要是找许淮寧的话,没准还会便宜点。 “那好啊,等会让姐弟俩量量尺寸,把布料带过来。” “行。” 晚饭时,陆沉舟一边把猪肉往妻子碗里夹,一边说道:“现在你是学习的时间,不要答应给人家做衣服,太累了。” “我以后就会干这个,总不能没点口碑,那这碗饭咋吃?” 许淮寧把肥肉放到丈夫碗里,“你放心,我有数。” 陆沉舟还想说什么,看见妻子亮晶晶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许淮寧有自己的想法。 吃过晚饭,陆沉舟在厨房洗碗,许淮寧在看自己的简易课本,房门被敲响了。 刘卫红带著闺女,拿著一件衣料又来了。 本来打算连儿子的一起做了,又怕许淮寧说大话,要是两块衣料都废了咋整? 还是先拿闺女的试试水。 “丫头,叫阿姨。”刘卫红推了推女儿。 十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喊了声“阿姨”,许淮寧蹲下身,与她平视:“喜欢什么顏色?” “红……红色的。”小姑娘声音不大,很是害羞。 许淮寧笑了,展开那块黑底红的布,她拿起皮尺,动作嫻熟地量了布幅,又给小姑娘量肩宽、袖长。 刘卫红在一旁看得直点头,这架势,比镇上老裁缝还专业。 “嫂子,后天来取吧。”许淮寧记下最后一个数字,抬头看见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又补充道:“阿姨给你在领口绣朵小,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重重点头。 刘卫红更惊讶了,“弟妹,你还会绣。” “会一点,够用,不丑。” 送走刘卫红母女,许淮寧立刻在桌子前坐下,一手拿著尺子,开始在布料上画线,粉笔在她布料上灵活游走。 陆沉舟有些埋怨,“还要绣?你是真往自个身上揽活。” 累坏了,心疼的是他。 许淮寧头也不抬,“十岁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 她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我十岁时,最羡慕同桌的绣衣领……” 许淮寧八岁的时候,爸爸去世,妈妈离开,大爷大娘不闻不问,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光棍三叔……她即便是想,也只能是想了。 家里没有缝纫机,许淮寧打算在家属院打听一下,借谁家的用用。 “我明天再催催,看新缝纫机什么时候到货。” 计划经济,求大於供,你拿著钱都未必能买的到,也是没辙。 陆沉舟兑好了水,让许淮寧泡脚。 “今天不泡了,想睡觉。” “不行,泡泡脚舒服,能缓解疲劳。” 陆沉舟半跪在洗脚盆前,將许淮寧的脚放进水中,没承想刚碰到水面她就缩了回来。 “烫?” 陆沉舟伸手去试水温,感觉还可以,难道说女人和男人不一样,怕烫? “我去加点凉水。” 陆沉舟声音发紧,起身时膝盖碰到了盆子,淮寧正两脚悬空,这一带盆子倒了,也殃及到了她。 身体失去平衡,一头向陆沉舟栽去…… 第35章 人在桌边坐,祸从天上来 陆沉舟想救都来不及了,只能猛地转身用自己身体当垫背。 许淮寧整个人跌进他怀里,手肘下意识撑在他胸膛上,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陆沉舟后腰狠狠硌在了翻倒的板凳角上,他闷哼一声,却第一时间收紧手臂护住怀里的人。 “摔著了没有?”许淮寧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起来,顾不得髮丝凌乱,她伸手去拉陆沉舟,指尖触到他掌心粗糲的茧子。 “你摔疼了没有?”陆沉舟却反握住她的手,眉头因为腰后的疼痛微微蹙起。 “没有。”许淮寧摇头,她身下是结实的人肉垫子,虽然硬邦邦的硌得慌,总比直接摔在水泥地上强多了。 陆沉舟扶著腰慢慢站起来,倒抽一口冷气,刚才板凳角正硌在腰椎的位置,这会儿一阵阵发麻。 许淮寧顺著他的动作注意到翻倒的板凳,顿时明白了。 她顾不得穿鞋,绕到他身后,“腰硌到了?” 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后腰处的衣料,已经洇湿了一片水渍。 “赶紧把衣裳换下来,去床上躺著。” 她声音里带著自己都没察觉的焦急,弯腰捡起拖鞋胡乱套上。 许淮寧一转头,却发现陆沉舟已经拿起墙角的扫把,正把地上的水往簸箕里扫。 “不是让你去床上躺著吗?怎么这么犟啊?”许淮寧伸手要抢扫把。 陆沉舟侧身避开,扫把在他手里灵活地转了个方向,“就是硌了一下,没事。” 他继续弯腰扫水,声音闷闷的,“我不打扫就得你打扫,我干也是一样,本来就怪我。” 许淮寧看著他固执的背影,抿了抿唇。 等陆沉舟扫完水,许淮寧又用拖把拖干,两人沉默地交替著收拾残局,地上的水渍渐渐消失,只剩下些许潮湿的痕跡。 “怪我,”许淮寧把拖把靠在墙角,“不泡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艾叶水活血,”陆沉舟说道:“你这两天累,晚上又熬眼,泡脚好。” 许淮寧催陆沉舟上床,掀开衣角,腰部已有她拳头大小的一块淤青。 “疼吗?” “还好。”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 许淮寧拿来了跌打损伤药,小心翼翼的涂抹。 外面又用纱布遮挡。 许淮寧把药收好,对陆沉舟说:“好了,赶紧睡,时候不早了。” “你也睡。” “嗯,我关灯。” 许淮寧刚躺下,陆沉舟就揽住了她。 许淮寧好笑,“怎么,腰不疼了?” “不疼了。” 许淮寧转过身和他面对面,“陆沉舟,老老实实睡觉,我明天还要上课。” “好吧。”陆沉舟背过身去,多大个人了,还像个孩子。 —— 许淮寧临走之前,又把跌打损伤药塞给了陆沉舟,中午找个人再上遍药。 “记住了,你放心吧。” 许淮寧,“別阳奉阴违,落下病根疼的是你。” 许淮寧赶到培训班,周小梅正和一个波浪捲髮的女人爭执。 “小梅,怎么了?” 周小梅脸红脖子粗的,“淮寧,遇见个不讲理的,非占咱们的座位。” 她对面坐著个烫波浪捲髮的女人,正翘著二郎腿,像猫爪一样的指甲在许淮寧常坐的座位上一下下敲著。 波浪发也是培训班的学员,昨天来的晚,坐的是最后一排的边角,看不清黑板。 今天她来的早,就选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也就是许淮寧的位置,难怪周小梅会跟她爭。 “什么叫你的呀?写你名字了吗?你叫一声它会答应吗?” 波浪卷真没把两个人放在眼里,穿的土里土气的不是普通女工就是乡巴佬,这种人懂的什么叫艺术什么叫设计吗? 妥妥的浪费资源。 教室里其他学员不敢劝架,许淮寧是漂亮,但穿著普通,站在光鲜亮丽的波浪卷面前像幅褪色的老照片。 许淮寧声音不大,有理不在声高,“李老师说过,这个班按先来后到选座。” 她指向后墙贴的《学员守则》第三条,是有规定的。 波浪卷嗤笑一声,“乡下人就是爱较真。” 周小梅气得要衝上去,被许淮寧拦住,教室里响起学员们的议论声: “明明是许淮寧一直坐那儿的……” “人家笔记都记了半本了……” “仗著穿得好就欺负人……” 许淮寧突然走到讲台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画起来。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教室平面图,在每个座位上標出学员的名字,第二排正中的方格里,工工整整写著“许淮寧”三个字。 许淮寧转身,第一次直视波浪卷的眼睛,“秦艷艷同志,你的座位在那里。” 粉笔头精准飞向最后一排的角落,正是昨天波浪卷坐的位置。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低笑,波浪卷的脸涨得通红,她猛地站起来,尖利的指甲指向许淮寧和周小梅,“知道我爸是谁吗?” 许淮寧,“在培训班,我们只认李老师立的规矩,也不用拼爹,英雄不问出处,往上数三代,谁祖上不是农村人?” 门口突然传来清脆的鼓掌声,“说得好,这位同学,艺术从不论出身,各行各业都是如此。” 走进来的不是李老师,是个年轻人,而且打扮新潮。 怎么个新潮法? 长发垂肩,大红色喇叭裤像两面旗帜隨著他的走动翻飞,黑色紧身衣勾勒出精瘦的腰线。 最扎眼的是那条松松垮垮掛在胯部的铆钉皮带,在阳光下闪著光。 活到千禧年也没见过几位这种“玩艺术”的,许淮寧僵在了座位上,当然僵在座位上的不止她一个人。 波浪卷张了张嘴,在老师冷淡的目光中灰溜溜地抓起包往后排走去。 “同学们好,我叫王——”粉笔在黑板上划出瀟洒的连笔字,“王临风,你们可以叫我王老师。” “李老师因为工作关係已经回省城了,接下来由我授课。”王临风隨手將长发別到耳后,露出左耳一枚银光闪闪的耳钉。 “大家昨天的作业我已经大体上看了,恕我直言,大多数人连设计师的门槛都摸不到,只有一位同学的作业还有看点。” 王临风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设计图,最上面那张正是许淮寧设计的小香风外套。 王临风从时尚的角度出发,讲解了小香风的起源风格和演变…… 人,真不能貌相,王临风是有两把刷子的,许淮寧受益非浅。 午饭时间,许淮寧刚走进食堂,就听见问舟的声音,“嫂子,这边,这边。” 许淮寧走了过去,问舟已经打好饭了,今天食堂是包子,素馅和肉馅都打了。 “嫂子,你的是木耳鸡蛋的,我的是白菜粉条肉的。” “我换了饭票了,以后不用你打,我自个打饭。” 陆问舟不乐意了,“你是我嫂子。” “你还是个学生,我天天吃你的喝你的像什么话?” 陆问舟还想说什么,许淮寧从包里拿出几张饭票和菜票,“拿著,食堂你熟,帮我打饭。” 陆问舟就拿著了,“都是一家人,哪用得著这么客气?” “亲兄弟,明算帐,不能总是一个人付出。” 木耳鸡蛋馅的也还行,咸淡適中。问舟还想忽悠嫂子吃猪肉馅的,许淮寧才不上当,肥肉她是吃不了一点。 问舟把杯子往许淮寧面前推了推,“嫂子,喝水,別噎著。” 秦艷艷好不容易排队打了饭,一转头就看见许淮寧姑嫂两个有说有笑的。 秦艷艷还想著中午的事呢,她爸是某部门的二把手,她是她爸的女儿,谁不给她几分面子? 偏偏许淮寧不给,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丟脸。 秦艷艷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她经过许淮寧身边,假装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不稳,手中的饭盒就泼了出去。 也是巧了,许淮寧喝水嘛,视线抬高,无意中就看见秦艷艷饭盒里的汤菜正泼向她。 许淮寧大脑飞速运转,她要是躲开的话,她身后的女生就遭殃了,显的她不地道;她要是不躲,自己要遭殃了。 许淮寧猛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去拉邻座的女学生,嚇的那人喊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许淮寧扯著她闪到一边,汤汤水水泼到桌子上,汤水四溅。 而她,不可避免地承受了一些,裸露的皮肤溅上了热汤,挺疼的。 “秦艷艷,你满意了?”许淮寧声音不大,咬字清楚,“就因为你抢座位,我没让给你,你就这么小肚鸡肠?”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秦艷艷也太过分了,抢座位不成就报復,没有一点道德底线。 秦艷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没想到许淮寧会当眾揭穿这件事。 “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不小心手滑而已!你敢污衊我?” 许淮寧冷笑一声,举起自己红肿的手臂,“手滑?你站在两米外,手滑不应该掉在地上吗?手滑能让汤汁呈拋物线精准泼向我?你以为別人都是傻子?” 陆问舟赶紧过来查看嫂子状况,手面都发红了,衣服上也沾上了一片油渍。 “你,什么秦,你是不是有病啊?自己做错了事,就拿別人开刀,我看病的不轻,不对,是神经病,培训班连神经病都收?” 秦艷艷的表情扭曲了,她猛地將饭盒摔在地上,“我叫秦艷艷,不叫秦!我没有神经病,又不是故意的,你们至於不依不饶吗?” “我可以作证,秦艷艷故意为之……”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36章 我爸是谁?你们知道吗 眾人转身一看,別人不认识,许淮寧是认识的。 是王临风老师。 “我可以作证,秦艷艷同学就是故意的,她是举起饭盒,往许淮寧身上泼的。” 因为隔著三排桌子,王临风想提醒都来不及了,许淮寧反应也快,不然一饭盒菜连汤带水的要是泼在脸上或者头上,不毁容就算好的了。 秦艷艷没想到王临风会维护许淮寧,这老师眼睛带拐弯的吗?太偏心了,是不是第一眼就看上许淮寧这个狐狸精了? “王老师,她是你的学生,我就不是你的学生了吗?一端水端不平,偏心,有什么资格当老师?” 王临风痞痞的笑了两声,“我確实不是端水大师,我只说我看到的,你刚才……幸亏……不然连后面的女同学也要跟著倒霉。” 女大学生赶紧跟许淮寧道谢,人家明明可以躲开,却为了拉她耽误了时间,以致於烫了手。 “不客气,她是衝著我来的,我不想连累无辜。”许淮寧直视著秦艷艷,“我要求严肃处理她,心思恶毒,一点小矛盾就上升到人身伤害。如果纵容迁就,下一个倒霉的又不知道是谁。” 培训班有自己从家里带饭的,吃食堂的有七八个之多,谁也不敢保证以后不得罪秦艷艷,要是也报復他们……想想就可怕。 鲁迅先生说过:今日我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吶喊。 这句话用在此时此刻此景太贴切了。 “对,我们也要求严肃处理,还要求取消秦艷艷参加培训的资格,要是我不小心得罪了她,我会不会被泼热水?会不会捅刀子?” 一个女学员勇敢发声,既是声援许淮寧,也是为自己发声。 別以为是夸大其词,秦艷艷太狂太不理智,谁也不敢赌。 这句话真真说到了学员的心里去了,她们是来学习手艺的,可不是来和如此情绪不稳定的人为伍的。 “对,要求开除,还我们一个公道。”其他学员互相看了看,陆续有人点头附和。 “就是,今天早上她还因为座位的事骂了许淮寧和周小梅!” “我的笔记本不小心碰到她水杯了,她就像要杀人一样。” “我们要求开除,还大家一个安全的学习环境!” 声音越来越多,最后达成一致的呼声:“对,要求开除,还我们一个公道!” 秦艷艷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爸是谁!”她声音里混杂著愤怒和得意,“我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赶走的,你们没那个能耐!” 许淮寧注意到王临风微微皱眉,而培训班负责人张主任此时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张主任气喘吁吁地问道,目光落在许淮寧身上还算正常,最后停在秦艷艷身上时明显气焰都矮了。 “艷艷,怎么回事啊?” “张叔叔!”秦艷艷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许淮寧感到一阵噁心。 她抬起自己红肿的手背,“张主任,秦艷艷故意用热汤泼我,王老师和所有同学都看到了,我要求学校严肃处理。” 张主任的视线在许淮寧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又迅速移开。 “同学们之间有点小摩擦很正常,都是同学要互帮互助,要有容人之量……秦同学可能只是一时失手……” 王临风笑了两声,满是讽刺,“张主任,我亲眼看到她举起饭盒朝许淮寧泼过去的,如果这算失手,那持刀伤人都能说是手滑了,都有找到开脱的法子。” 张主任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这个……王老师,事情可能没那么严重……秦同学的父亲是教育局的领导。”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许淮寧看到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几个同学眼神开始游移,第一个发声的女生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人性本就如此。 秦艷艷得意地扬起下巴,挑衅地看著许淮寧,“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要让我爸查查这个培训班到底有没有资质,某些老师有没有授课的资格。” 许淮寧不害怕,可能是陆沉舟给的底气,许爸爸给的底气,“秦艷艷,你以为有个当官的父亲就能为所欲为?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故意伤人证据確凿,就算你爸是市长也得按规矩办事!” 陆问舟也站在了许淮寧身边,“对,你爸爸要是包庇你,那也是个贪赃枉法的官,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说得好!”王临风提高声音,“张主任,如果培训班连学生基本安全都无法保障,那確实需要教育局好好查一查,查查为什么有人能仗势欺人,而负责人却视而不见!” 秦艷艷没想到自己为泄私愤居然引起眾怒,眼见张主任的脸色变得煞白,她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同学就往外冲。 “你们给我等著!”她恶狠狠地丟下这句话。 陆问舟想追上去,却被许淮寧轻轻拉住了,“她跑不了,我先先处理烫伤,手起泡了。” 王临风让她们两个人先去医务室,然后转向其他学员,“大家都看到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培训班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保证。” 许淮寧去医务室给手面上了点药,现在是红色,怕的是晚上起水泡。 所幸脸蛋没被波及,胳膊因为穿的厚,只是有一点红,问题不是太大。 处置完毕,许淮寧就催问舟去上课了,她也要上课。 下午,秦艷艷没在,周小梅说她拎著染缸一样的包走了。 周小梅从家里带饭,食堂发生的事,她听同学说了,也替许淮寧后怕。 “真想不通,就一个座位的事,犯得著害人吗?多亏你躲的快,不然我都想挠她的脸。” “算了,不说她了,好好上课,王老师说培训班一定会给公道的。” 被烫伤的部位反辣辣的,下午就起了水泡,回到部队,许淮寧先去了卫生室,让医生处理了一下,才回了家。 刘卫红女儿的衣裳昨天已经裁剪好了,陆沉舟说马营长家有缝纫机,她打算去问问。 马营长媳妇三十多岁,听说还是妇女干部,剪著胡兰头,人很乾练。 “是弟妹啊,快进来。” 许淮寧说明来意,“嫂子,你家的缝纫机能用吗?想借缝纫机用一下,做件衣裳。” 叶秋兰笑著说:“能用,我收拾一下,你儘管用好了。” 她平日里工作忙,用到缝纫机的时候很少,也就是缝缝补补,上面放著一些箱子等杂物。 有缝纫机的其实不止一家,许淮寧为什么借马营长家的?还是那句话:素质和素质不一样,职位越高,越爱惜羽毛。 许淮寧就回家拿了布料和针线,不能用了人家的缝纫机还要用人家的针线吧。 叶秋兰已经把缝纫机安顿好了。 “嫂子,我拿了两个素馅包子,给孩子尝尝。” 中午没怎么吃饭,问舟给打包回来的。 “弟妹,你真客气。” 人啊,就喜欢讲究人,即便嘴上不说。 许淮寧把线纫上,才找出裁片开始缝。 还好,上辈子的手艺还没丟,熟悉过后,她缝的很快。 叶秋兰饭都不做了,就站在跟前看。 “弟妹,我还以为衣裳挣了线你要用缝纫机,原来你会缝衣服啊?” “嗯,我从小就爱玩弄这个,我现在也在学。” 做上衣可比你裤子麻烦多了,饶是许淮寧的手脚麻利,快两个小时才缝好。 “嫂子,我要回去了。” 叶秋兰从厨房走出来,“饭做好了,吃完了再走。” 许淮寧开著玩笑,“不了,还有沉舟没吃饭,嫂子不会连我俩的饭都帮著解决吧?” “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门推开了,回来的是马营长。 马营长看到许淮寧,说道:“弟妹也在啊,我就说沉舟这狗鼻子,连这个都知道。” 许淮寧有点纳闷,陆沉舟干什么了? 门外是陆沉舟的声音,“淮寧,回家了。” 许淮寧走了出去,果然是陆沉舟。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打听的,你又不是钻地鼠,还能遁地不成?” 许淮寧捶了他一下,连甜言蜜语都不会,难怪这么大年纪了才有老婆。 回到家,陆沉舟把许淮寧摁在沙发上,拉著他的手看伤口。 “没事了,我已经让医生看过了,也上了药。” 不用猜,也知道是问舟跟他说的。 “怎么才叫严重?手这样了还去缝衣服,別人的事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对他都没这么上心。 刚听说许淮寧受伤,陆沉舟是担心;一下班回来,看不到媳妇,又打听到她去做衣服了,他担心里面又有点生气。 “我答应嫂子是一个原因,我不想言而无信,还有一个原因,我也想快点看到自己的成果。” “先吃饭吧。” 陆沉舟捞了米饭,炒的土豆丝,还別说,男人做饭味道挺不错的。 陆沉舟始终沉默吃饭,许淮寧想活跃一下气氛,他都没接话。 因为什么生气?许淮寧无法理解,她在秦艷艷这里吃了亏,委屈的应该是她。 许淮寧也不理他了。 陆沉舟晚饭过后又回了营区,让许淮寧早点休息。 许淮寧看了看时间,不算太晚,她又把刚缝好的上衣,把领口袖口这些方面都改进了一下。 然后用烧水壶把缝隙熨平整。 看起来还不错。 陆沉舟还没回来,许淮寧就上床睡了。 烫伤的部位总归和平时不一样,很难受,迷迷糊糊中许淮寧就醒了。 身边的床位还空著,门虚掩著,透进来一丝丝亮光。 陆沉舟干什么去了? 第37章 先拼爹后坑爹,这爹一点也不冤 是陆沉舟在外面? 陆沉舟果然在外面,他坐在沙发上,正在写著什么。 许淮寧刚走近,陆沉舟就发现了,“怎么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吗?” “快完成了,马上睡。” 许淮寧凑近,“你在写什么?” “和你的手有关,你男人替你出头。” 许淮寧一时语塞,原来他一直忙的是这件事? “秦艷艷很傲,问了两次知道她爸是谁不?我也很想知道,她爸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吗?” 陆沉舟,“是教育局人事科副职,屁股不乾净,满头小辫子一抓一个准。” 许淮寧把他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好了,快睡觉吧,我就伤了手,不是太严重,我还想自己处理。” “杀鸡焉用牛刀,交给我,你就別管了。” —— 第二天上午,风平浪静。 下午李主任把许淮寧叫到了简易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李主任和秦艷艷,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大腹便便。 “许淮寧同学,这是教育局的秦科长,他今天来就是协调你和秦艷艷误会的。” 许淮寧轻笑,“秦艷艷问我两次,知不知道她爸爸是谁?想必这位就是秦艷艷的爸爸秦树刚秦科长吧?” 秦树刚瞪了女儿一眼,和她娘一样,中看不中用,净给他惹事。 转眼笑著对许淮寧说:“许同志,秦艷艷的无心之失给你带来了伤害,我向你道歉。我今天带了一点礼品,算是我们的补偿。” “无心之失?”许淮寧没接秦树刚推过来的麦乳精和水果罐头,反而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这是证人证言,证明你女儿就是故意的。让我原谅也行,让她挽起胳膊,我烫回来,我报了仇,再赔我五十块钱营养费精神抚慰金,我就原谅他。” “许淮寧,你真不要脸,你知道我爸是谁吗?”秦艷艷火冒三丈,长这么大她囂张惯了,还没有人敢这么“讹”他们。 又来了,就不能换句话说?像牛倒芻一样,倒个没玩。 “你爸是秦科长,我早就知道了,你们要想让我咽下这个哑巴亏,是不可能的。华国是个讲理讲法的地方,街道不行,我就去区里,区里不管,我就去市里……” 秦树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没想到一个丫头片子这么硬气,一般人见到领导亲自上门道歉,早就顺著台阶下了。 “许同学,年轻人闹矛盾很正常嘛。”秦树刚掏出“大前门”香菸,在桌上顿了顿,“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教育局最近正好有个招收民办教师的名额,我送给你。” 李主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这话里的暗示太明显了,用名额换许淮寧闭嘴。 “秦科长,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想当民办教师,只想学服装设计。” 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骚动,隱约听见有人喊:“李主任,jc来了。” 秦树刚皱眉,他今天特意没开单位的吉普车,就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两名身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大檐帽下的眼神锐利如刀。 “秦树刚同志,纪委请你过去谈话,顺便聊聊那批失踪的教学仪器。” 秦树刚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他起身太猛,肚子撞翻了桌上的麦乳精,“咣当”一声摔得粉碎。 “你、你们是什么意思?” “1982年8月15號,原本要拨给市一中二中和实验中学的三台价格昂贵的显微镜,在教育局的物资库消失。” “这是你在华侨商店卖外匯券的收据,时间刚好对得上。” jc上前一步,手銬銬住了秦树刚的手,“走吧,秦科长,吉普车在楼下等著呢,就是你常坐的那辆。” “误会,一定是误会,我奉公守法,兢兢业业……” “这些话还是回纪委说吧。” 许淮寧看著秦艷艷瘫坐在椅子上,突然想起昨天陆沉舟说的“满头小辫子”,原来他连夜整理了这么多证据…… 陆沉舟:岂止是连夜,从接到问舟的电话,他就开始找人调查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要掌握主动。 许淮寧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满脸冷汗的秦树刚,“秦主任,擦擦吧,您这『劳力牌』手錶都沾上麦乳精了。” jc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这位女同志,可真会向人心窝里捅刀子。 劳力士啊…… 秦艷艷瞪著许淮寧,眼睛里像淬了毒,“许淮寧,我爸的事是不是你乾的?” 许淮寧又不是傻,她能去承认这个? “秦艷艷,你看我有这个本事吗?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你欺负?应该倒过来我欺负你啊。” 秦艷艷信了,许淮寧一个土老帽,穿的一点也不洋气,顶多是沾了谁的光来学技术的女工。 “许淮寧,你等著,等我爸回来了我再跟你算帐。” “可別,还是现在算吧,五十块钱营养费精神损失费,我就不追究了。” 秦艷艷气的肚子疼,“许淮寧,你可真会趁火打劫。” 许淮寧伸出手,“五十块钱,一分也不能少,別卖惨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掏了钱,咱们两清。” “没有,一分也没有。” 反正已经这样了,秦艷艷要是掏钱,那纯粹是傻。 “那就別怪我了。” 办公桌上有一个暖瓶,许淮寧隨手抓了过来,打开了盖子。 “许淮寧,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我没疯,凭什么你作恶,我就要受著?不行,我要泼回来。” “你敢!”秦艷艷也就剩嘴硬了。 “你看我敢不敢。”许淮寧把门一关,来个瓮中捉鱉。 她提著暖瓶撵人。 秦艷艷,“李主任,你还不伸把手?” 李主任又不傻,秦科长完蛋了,他巴结他干什么?万一烫到他,秦艷艷能付给他营养费? 秦艷艷可就只有一张脸,没有多余的了,真要是毁容了,可就一无是处了。 “停——”秦艷艷被撵的喘不过气来,许淮寧一身牛劲,她跑不动了,“不就五十块钱嘛,我给,我给还不行吗?” 五十块钱,顶工人一个月工资了。 一手交钱,一手放暖瓶。 “早这么干不就行了。”许淮寧揣进兜里,转身离开。 “你,没事吧?” 王临风等在拐角,把许淮寧嚇了一跳。 “王老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临风撩了撩额前发,这个男人其实挺好看的,就是穿衣风格实在是欣赏不来。 “我看秦艷艷在里面,她这人挺疯的,我寻思没准需要我帮忙。” 王临风这么维护她,许淮寧有点意外。 “没事了,她补偿了我一些钱,我们两清了,但仅限於这件事。她要是以后还不收敛还要针对我,另算。” “你在设计方面,有点天赋,別骄傲,好好学。” 许淮寧愣了愣,醒悟过来鞠了一躬,“谢谢王老师,我一定好好学。” —— 家属楼前面的空地,刘卫红家的小女儿青青穿著新做的褂子,要是有翅膀早飞起来了。 “成连长嫂子,青青这件衣裳还怪好看的,找哪个裁缝做的?再有俩月过年了,俺也给俺家妮子做一件。” 人家许淮寧搭上工夫搭上线,手工费是一分没收,刘卫红总觉得欠许淮寧人情,这有机会了,可得替她好好宣传宣传。 “好看吧?我也一眼就看中了,比大楼上卖的不差,是淮寧帮著做的。” 那个军嫂还不太相信,“陆营长家的?她会做衣服?” 刘卫红的大嗓门,“我骗你干什么?都处了多少年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行行行,別急嘛,我信还不行啊?” 许淮寧经过这里,就让刘卫红喊住了,“弟妹,回来了?” “嗯,回来了,嫂子,都吃饭了吗?” 旁边人搭话,“没呢,男人们没回来,不著急。淮寧,听说你会做衣裳啊?” 许淮寧点头应道:“会一点,青青身上穿的就是我做的。” 那个军嫂彻底信服了,“弟妹,这快过年了,能不能给俺闺女也做件褂子?” “可以啊,不过我要用线也要费时间,每件收费二块五。嫂子要是不嫌贵的话,就把布料送到我家。” 许淮寧说完就走了,她不管別人怎么想,义务劳动她是不会干的。 路上又遇见了收发员,交给许淮寧一封信,她看了看地址,当场宕机。 怪她。 是报社的回信,这么一来瞒不住了,她当时应该改成问舟的地址才对。 许淮寧打开门,赶紧拆信,手也有点抖,紧张的。 散文缺乏新意,拒了; 诗歌倒是採用了,发表在第1832期第四版,隨信还寄回来一张报纸。 主编还邀请许淮寧参加徵文,徵文题目叫:改革开放新风貌,发生在我身边的真人真事。 许淮寧有兴趣。 还有一张匯款单,稿费真的不多,不足十块钱。 不管怎么说,也是许淮寧重生后赚到的第一桶金。 把信放下,许淮寧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她想小小的庆祝一下,就多做了一个菜,还找出来一瓶饮料。 殊不知,关於她做衣服要收手工费的事,正闹的沸沸扬扬。 挑事的是王丽。 “要我说都在一个家属院住著,男人都是战友,要什么钱呀?真是掉进钱眼里了,没素质。” 这句话真是说到某些人心坎里了,很多军嫂没工作,都是靠男人的工资,真的不禁。 当然,也有人觉得王丽说的不对。 “秦家嫂子,听说你会编蒲团,你能不能帮我家编两个?我和成戎腰都不怎么好,坐这个软和。” 说话的是刘卫红,她也就送把菜,人家淮寧连手工费都没要,这个时候她要不说句话,可太让人寒心了。 王丽从心底不愿意,编这个可费工夫了,她凭什么给刘卫红编? 第38章 女人的「咸猪手」 王丽一脸的为难,“弟妹,我还得送孩子上学,冬天快来了,一家人的衣都还没缝,我真没空啊?有时间的话,我肯定愿意帮。” 刘卫红就呵呵了。 “我真想找人编两个蒲团,我不白用,谁的工夫不是工夫啊,编两个蒲团五毛,有人愿意编吗?” 王丽肠子都悔青了,早说给钱她早就答应了……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弟妹,我衣可以往后拖一拖,我晚上晚睡会,一准给你做出来。” 为了五毛钱,王丽把拉的屎又吃回去了。 “嫂子帮忙可太好了,明天我就把苞米裤子送你家去,给钱怕別人说你掉钱眼里去了,我送你两个萝卜吧?” 萝卜才多少钱啊?几分钱,怎么和五毛钱比! 其他人吃吃地笑。 王丽也醒过味来,这是嘲笑她刚才呢,话不投机半句多,拿起小板凳气呼呼地走了。 刘卫红解析,“都看见了吧?这哪是別人掉进钱眼里了?是钱不是给她挣啊?你们有需要就去找淮寧做,不想找也没人逼著你,大傢伙心里有数就行,去外面找人缝衣服比这个价还贵,不说你们也有数。” 大家点头,平日里也没多少交集,哪来的脸让人家义务劳动? “看吶,那几个人抬著啥玩意?” “缝纫机?” “缝纫机没这么大。” 陆沉舟找人买的电动缝纫机终於送到了,这东西套上纸箱子,大的更多了。 “陆营长,这是买啥了?” “缝纫机。” 这么大的缝纫机,还真得跟著去看看。 许淮寧正在厨房做饭,听见门响又听见女人说话,一边解围裙一边走了出来。 “媳妇,缝纫机到了,看看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客厅肯定不合適,臥室也不行。 “放另一间臥室吧。” 也就问舟来住,其他时间也没有人来。 拆开包装,一个大傢伙就出现在眾人面前,怪不得重,案板厚,还带著电机。 后期要自己组装的。 眾人都是第一次见电动缝纫机,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李默生拦住了大家,“各位嫂子,咱改天再来参观,该吃晚饭了。” 等人都走了,陆沉舟看说明书,准备组装。 许淮寧打算拍拍他后背,代入自己的身高了,没拍到后背,拍到了男人的屁股。 更要命的是,许淮寧感觉到手感不对,还摸了摸。 陆沉舟转身看她,心里也在纳闷,小媳妇今天这么主动吗? 许淮寧后知后觉,低下头一看,自己的咸猪手还盖在屁股上面。 她的脸腾一下红了,慌忙站起身,“先吃饭,吃了饭才有力气。” 慌慌张张走了。 大白菜烀锅贴,浸汤里三分之一,好吃的很。 许淮寧没话找话,“缝纫机了多少钱?” “282块,顶两台缝纫机,不过电动的省力,缝的快,值。” 陆沉舟记得跟媳妇说过,是他记性不好,还是媳妇记性不好? 吃过饭后,陆沉舟开始组装,许淮寧在边上当参谋。 许淮寧背著手,慢慢地把报纸拿了出来,“噹噹当,看,这是什么?” “我没老眼昏,是报纸。” “你把眼睛睁大点再看。”许淮寧让他看第四版,最角落的位置指给他看。 “诗歌?” “嗯,谁写的?” 许淮寧给自己取了一个笔名,叫言顏,陆沉舟哪里知道。 “我。” 陆沉舟擦了擦手,接了过来,从上到下通读了一遍。 “真厉害,我媳妇也成了诗人了。” 陆沉舟高兴归高兴,但同样也有点小舒服,为什么呢?离愁离愁,离开的愁,是离开沈明远吗? 许淮寧很失落,“可我那篇散文没採用,说没有新意。” “慢慢来,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这句话许淮寧受用。 “编辑邀请我参加徵文,我打算参加。” “我支持你,以后晚饭我做。”陆沉舟是实干家,不是空喊口號。 “那不行,谁有时间谁做。” 许淮寧又问道:“秦艷艷的父亲被jc带走了,是你乾的吗?” 陆沉舟承认了,“是我,谁让她欺负你了?这么一条蛀虫,拉出来就是为民除害了。” “说的对。”许淮寧都怀疑自己是手欠了,又拍了陆沉舟一下。 不好意思,又拍错了。 陆沉舟又侧头看许淮寧,实在不懂她是什么用意? 撩拨他? “那个……我去写徵文。” 许淮寧赶紧跑了,要是不(手)注意(欠)拍第三次咋整?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改革开放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意义都挺大的。特別是农村,农民能吃饱饭了,还能隔些日子吃顿肉,这都是切切实实的好处。 就写爷爷和三叔。 提笔泉涌,许淮寧写了三页稿纸。 陆沉舟推门走了进来,“还不睡?” “准备睡了。”许淮寧放下钢笔,整理好了稿纸,陆沉舟已经端了兑好的温水。 泡泡脚,促进血液循环,坚持下来,这是个好习惯。 躺在被窝里,许淮寧觉得有点挤,她翻身看了看,明白了。 “陆沉舟,你睡到中线这边了。” 刚开始还有楚河汉界,后来全凭个人自觉,现在男人不自觉了。 陆沉舟闭著眼睛装睡,呼吸故意拉得绵长。 许淮寧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別装,我都看见你睫毛在抖了。” 男人突然一个翻身,胳膊横过来压住她被角。许淮寧像只被按住壳的小乌龟,扑腾两下没挣开,反倒把热水袋踢到了地上。 “暖水袋……”许淮寧刚支起上半身,男人长手早抓起来了,又塞进被窝。 许淮寧这才发现他身上只穿了件跨栏背心,男人就是天然的火炉子,肢体接触,都能烫手。 陆沉舟忽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被窝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这么下去容易擦枪走火,她试著转移话题,“徵文要写改革开放,我打算写三叔家分到的那头牛……” 陆沉舟的鼻尖蹭过她发顶,“嗯,可以,牛崽子现在该有三百斤了。” 许淮寧突然意识到,她伏案写作的每个夜晚,这个男人都在用他的方式参与她的故事。 “陆沉舟。”她声音闷在他锁骨处,“我新笔名想好了。” “嗯?言顏不好?打算叫什么?” “叫……”温热的掌心突然捂住她后颈,许淮寧一个激灵,“……叫许擒舟!” 男人低笑,“行啊,看看你能不能擒住我。” 陆沉舟將小媳妇压在身下,许淮寧赶紧撑住他,“你干嘛!” “不是擒舟吗?我让你擒……” 许淮寧严重怀疑他在开车。 “不行,你保证过的,等我完全接受你了,我们再做夫妻。” “嗯?”陆沉舟单手撑著床,另一只手挑起了许淮寧的下巴,“你还没接受我?” 许淮寧嗓子乾涩,“我想谈恋爱谈的久一点,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那是谁拍我屁股?不是一次还是两次?男人屁股能隨便拍的吗?这是男人的敏感部位。” 许淮寧就差作揖了,“你听我说,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拍拍你的背,尺度没掌握好,真不是故意的。” “两次都是尺度没掌握好?” 许淮寧艰难点头,“嗯,不瞒你说,我的笔名我都想叫许手欠了,我也尷尬呀。” 关键她还上手摸了。 陆沉舟从许淮寧身上下来,帮她掖了掖被角,“好了,睡吧。” 伸手拉灭了灯。 “陆沉舟,你生气了?” “別多想,睡吧,我尊重你,之前是我会错意了,以后不会了。” 许淮寧也不知道自己在彆扭什么,可能水未到渠未成。 —— 今天是小树做手术的日子,许淮寧请了短假,其他的也帮不了,就陪著高云说说话。 她是替陆沉舟来的。 许淮寧到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了,手术室外的等候区,高云一个人孤零零的。 高云说不紧张是假的,八十年代这算是重病了,小树比同龄孩子又瘦又小,还是在心臟,多重要的部位啊。 “姐,不会有事的,做手术的都是专家。” 高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爹娘都没了,我现在只有小树,让我有病,也別让他有病,当娘的真受不了。” 许淮寧拍拍她的肩,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她理解。 过了许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摘下口罩,说道:“手术很成功,注意休息,会好起来的。” 高云一个劲说谢谢。 小树要进监护室的,別说许淮寧了,连高云都不能进。 许淮寧安慰了高云,就回培训班了。 这些日子,许淮寧一直和问舟在一起吃饭,得知她的诗歌发表了,问舟翘大拇指,“嫂子,你可真厉害。” 许淮寧笑了,“厉害吗?一般般,革命尚未成功,吾辈仍需努力。” 说笑过后,问舟突然问:“嫂子,我要真谈恋爱了,你和我哥会反对吗?” 许淮寧问道:“是那个人,叫崔……” 问舟点头,“他追了我半年多了,我觉得他不错,我想答应。” “我不能给你意见,我们不了解他。” “……” 问舟很矛盾。 是崔相奕追的她,说喜欢她的性格。问舟还是很慎重的,总得了解了以后再说。 两人不算情侣,但关係又走的很近。 一起看过电影在公园划过船,直到这几天,问舟才下定决心接受他。 “那你纠结什么呢?” “他妈妈想见我一面,可我不想见。” 第39章 爷爷出事了! “为什么不想见呢?”许淮寧问道。 “我们只是谈恋爱,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又不是结婚,为什么要见他的家人呢?” 说的也有道理。 今天应该是休息日,陆沉舟没有休息,部队要开始练兵,总得商討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下午他四点钟就下班了,打算去接媳妇,再一起去看看小树的情况。 这是临时起意,事先许淮寧並不知道。 陆沉舟先去供销社买了辆二八大槓,一直没有自行车也不行,作为主要的出行工具,没有可真不行。 培训班还没下课。 陆沉舟把自行车放好,放慢脚步走了过去。 透过窗子,他看见了自己的媳妇,不过她身边还有別人,一个披头散髮,打扮的像孔雀一样的男人,正手扶在桌子上,低头和许淮寧说话。 这是许淮寧的老师? (请记住 追书就上 101 看书网,?????????s??.???超实用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很少听她讲学校的事,还以为老师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头,没想到这么年轻。 陆沉舟就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等。 今天学习吊带衫,许淮寧尝试著改变了一下,总觉得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那种效果,王临风帮著做了小细节的处理,果然好多了。 王临风看了看时间,拍了拍手,“同学们,下课了,路上小心。” 许淮寧落在了后面,她整理了书包,抬脚往外走。 “许同学,吊带裙的肩头你再改良一下,可以用层薄垫肩,免得太溜。” “那我试著改一下。” 许淮寧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有人在偷窥她,她转头,终於找到了“罪魁祸首”。 许淮寧小跑著跑到陆沉舟面前,“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不行啊?” “谁说不行的?陆沉舟,新买的自行车?” 陆沉舟拍了拍车座子,“嗯,看看喜欢吗?” “还行。” 二八大槓啊,淮寧担心自己身高不够。 陆沉舟调好车头,“走吧,先去看看小树,咱就回家。” 许淮寧没想到王临风也跟著她过来了,陆沉舟的表情绷紧了几分。 “你好,我是王临风,是许淮寧的老师。” 陆沉舟和他握手,当兵的都这么大的劲吗?他四根手指都要断了。 “陆沉舟,是她丈夫。” “幸会。” 陆沉舟没有心情和他说话,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医院里,小树终於转进普通病房,能吃点流食和半流食了。 看见两个人过来,高云站了起来,非让他们坐下。 陆沉舟没坐,床本来就小。 “小树看起来不错,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孩子小,恢復快,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陆沉舟鬆了一口气。 “这次小树多亏了你们,没有你们就没有小树,没有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们……” 说著说著,高云眼圈又红了,要不是人来人往对陆沉舟不好,她都想跪下给小两口磕头感谢。 “好了,以后会一天比一天好。”许淮寧安慰她。 二八大槓就是赶路,一个多小时就回了家属院。 这都农历十一月初了,家属楼前面的空地上,还是有军嫂在嘮嗑,也不嫌冷。 “陆营长,弟妹,你们去市里了?” 说话的军嫂姓陈,叫陈翠萍。 许淮寧笑著应道,“是啊,沉舟去市里办事,顺便接我回来。” 陈翠萍看到了崭新的二八大槓,羡慕道:“哎哟,这可是好东西!咱们家属院可没几辆呢!” 要说买也不是买不起,关键很多人过日子仔细,不捨得,就是捨得的还需要自行车票。 旁边几个军嫂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夸讚。 “陆营长可真疼媳妇!” “就是,我家那口子抠门得很,提了多少回都不肯买。” 许淮寧有些不好意思,陆沉舟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工作需要,经常外出,没车不方便。” 寒暄几句后,两人便去储藏室停车,然后上了楼。 许淮寧这才鬆了口气,说道:“以后不要骑车去接我,太远了。” 陆沉舟把车钥匙放在窗台上,语气淡淡,“你不希望我去接你啊?” 许淮寧眨了眨眼,故意逗他,“怎么,陆营长今天看到王老师,是不是吃醋了?” 陆沉舟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吃醋?我犯得著吗?” “那你干嘛握人家手那么用力?王老师脸都白了。”许淮寧憋著笑。 陆沉舟轻哼一声,“军人手劲大,正常。” 许淮寧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好啦,王老师就是教我们设计的,人挺专业的,你別多想。” 陆沉舟低头看她,眸色深沉,“我没多想,但你得记住,你是有丈夫的人,不要和异性走的太近。” “知道啦!”许淮寧笑著戳了戳他的胸口,“陆营长,你这占有欲还挺强。” 许淮寧去做饭,陆沉舟接著为缝纫机扫尾。 饭桌上,许淮寧跟陆沉舟透露了一点,就是问舟谈恋爱的事。 陆沉舟皱眉,“她大学还没毕业,谈什么恋爱。” 从小学到高中只有九年,陆问舟不过刚二十岁,在他眼里还是个小姑娘,所以下意识的就有点难以接受。 “又双標了是不?我可听说了,你也有暗恋对象,你十八岁入伍,这么一推算还没问舟大就动过心思。” 陆沉舟盯著许淮寧,许淮寧,“怎么了?我说不得啊?” “你知道我暗恋对象是谁吗?” 许淮寧摇摇头,实际上她是抗拒的,“不想知道,不管她是谁,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重新开始了,你不能吗?” 陆沉舟沉默了一会,“能。” “不坚定,一个能还要考虑这么久?” 这个话题就翻过去了。 陆沉舟,“淮寧,我最近可能要忙一阵子,部队有任务。” 许淮寧一愣,“什么任务?危险吗?” “常规练兵,没有危险,別担心。”陆沉舟轻描淡写地带过,显然不想多说。 许淮寧知道部队有纪律,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从这天开始,陆沉舟就没有回家了,像他这种情况的有好几个,许淮寧也就没多打听。 这天,许淮寧刚从培训班回来,房门就被敲响了。 许淮寧打开门,是一名战士。 “嫂子,陆营长家来电话了,营长不在只能来找你。” 陆爷爷陆奶奶没打过电话,平日里都是书信交流,是有什么急事? 许淮寧回房间穿了外套,就跟著战士走了。 在电话机旁等了有五分钟,电话又响了。 “喂,我是淮寧。” 那边是丁姨的声音,【沉舟呢?】 “他有任务,带队练兵去了,离开得七八天了。二婶,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等他回来了,我转达。” 丁姨嘆了口气,【他爷爷出事了】 许淮寧吃了一惊,二老对她还是不错的,又是陆沉舟的亲人,很难不动容。 “出什么事了?” 【外出遛弯的时候摔倒了,伤到了头,至今还没醒】 【怕的是有三长两短,沉舟可是爷爷奶奶最掛念的】 “二婶,沉舟离不开,那我回家去看看爷爷。” 【……寧寧,你方便吗?】 “方便,没有比爷爷更重要的了。” 二婶让问舟也一起回去,她就这一个女儿,好久都没回了。 公公婆婆对问舟也不错,从来没重男轻女。 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公公不行了,总得让问舟见爷爷一面。 许淮寧回去就开始收拾行李,不知道要待几天,她又给陆沉舟留了一封信,说了一下大概情况,压在桌子上。 一夜不表。 早上,许淮寧去楼下跟刘卫红说了一声,不然她不声不响地“消失”了,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样的閒话。 许淮寧是坐的第一班车,到了学校先去找了问舟。 问舟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的,听见了爷爷出事,眼圈都红了。 “爷爷身体不是挺好的吗?” “这是意外,谁都没想到,谁也不想的。” “我请假去,和嫂子一起回。” 问舟去请假,许淮寧也得去请假。 王临风,“你会落下很多课的。” “和人命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他是你老公的爷爷吧?你老公不回去?这不是他的责任吗?” 许淮寧没忍住就懟了他一句,“结婚了就是一个家庭,王老师是打算以后的丈母娘家,啥事不管了吗?” “好,我批假,儘量早点回来,落下的课没人能补。” 姑嫂两个会合,先坐公共汽车,再乘坐火车,第二天中午才到达y市。 陆清平在出口等著了。 “爸,我爷爷怎么样了?” “还没醒过来,还在医院。” 陆清平接过两个人的行李,“先回家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去看你们爷爷。” 坐了这么久的车,確实太累了。 回的是老宅。 问舟一看见奶奶,就忍不住哭了,奶奶也红了眼,少来夫妻老来伴,到老了感觉更不一样。 许淮寧跟奶奶说了陆沉舟的情况,联繫不上他,赶不过来。 “沉舟是国家的人,不能因为小家误了大家。” 不愧为老革命,思想境界就是不一样。 饭桌上,陆奶奶才说了爷爷受伤的经过。 老爷子爱遛弯,以往都是奶奶陪著的,可真是巧了,早上陆奶奶就有点不舒服,一查是血压高。 这么一来,奶奶就不能陪著了,老爷子又习惯了溜达,拦都拦不住,一个人走了。 谁也没想到,偏偏老爷子就这一次是单独外出,单独这一次就出了事。 第40章 后妈可不是啥好人 往常,陆老爷子也就溜达一个钟头就回来了,这都一个多小时还没回来,陆奶奶就让张姨去外面找找去,別是贪玩不知道回家了。 时间不大,保姆就匆匆跑回来了,说是陆老爷子晕倒了,咋叫也不醒,扶又扶不动。 最后是两个儿子赶了回来,把人送去了医院…… 吃了饭,陆清平就带她们去看陆老爷子。 今天是陆清北在照顾老爷子。 病床上的陆老爷子毫无生气。 “今天,大夫查过房了吗?”陆清平问道。 “来过了,爸的各方面体徵还可以,脑袋里的淤血消了不少,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谁也不敢说。” 陆清平有些不耐烦,“行,你去上班吧,今天我在。” 陆清北和几个人打了声招呼,拿起公文包走了。 陆老爷子是个乾净人,许淮寧用脸盆打了温水过来,给老人擦了手和脸。 周时予开门走了进来,看见病房里的许淮寧,又到处找陆沉舟。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 “沉舟没回来,出去练兵去了。” 陆清平站了起来,问道:“时予,你说实话,你陆爷爷这个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周时予,“二叔,你要是真想听的话,就跟我过来,咱找个地方谈。” 周时予又对许淮寧说:“沉舟不在,弟妹也一起来吧,让问舟妹妹先照顾爷爷。” 三个人回到医生办公室,陆清平说道:“时予,你不是外人,你就跟我们说实话,老爷子的病是不是很麻烦?” “二叔,弟妹,坐下说。” 周时予越拖著不说,陆清平越心里没底。 “时予,你也不用有顾虑,实话实说,我们有心理准备。”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陆爷爷经过检查,颅內大面积淤血,这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即使手术清除血块,术后恢復这一关也很危险。” 陆清平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节奏越来越快,他在下最大的决心。 “成功机率?” 周时予取下眼镜擦了擦,又重新戴上,“保守估计……不超过30%。” 陆清平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我回去跟老娘跟哥哥商量一下。” 周时予提醒,“陆爷爷的情况耽误不得,请儘早决定。还有一个我不太明白的地方,陆爷爷就摔了一跤,怎么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陆清平听出了不对,“时予,你这是什么意思?但说无妨。” 周时予说出了疑点,“陆爷爷摔倒时是仰面朝上,以致於最重的伤口在头部。要真是散步摔倒的,正常情况下是头晕,人会下意识找支撑物体,人会往前扑倒才对。” 陆清平和许淮寧虽然不懂医,也听出了疑点。 走出了办公室,许淮寧问道:“二叔,你打算怎么做?” “咱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一下,总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 “二叔,周时予提出来的疑点,不要告诉其他人了。” 陆清平还没明白过来,“为什么不告诉?你爷爷的罪不能白受了。” “要是周时予的怀疑是真的,您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谁吗?” 陆爷爷工作了大半辈子,要说得罪了谁还到了害人命的地步,还真想不出来。 “可能是哪个混帐小子?” 许淮寧不认同,“十多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不懂事的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二叔,你就先別说这件事,只说动手术就行了。” 陆清北和陆清平都有工作,天天请假也不行;家里的女眷照顾起来不方便,兄弟俩一商议,经人介绍雇了个男护工。 许淮寧晃晃悠悠进了厨房,张姨往外撵她,“淮寧,这里不用你,快去陪你奶奶去。” 许淮寧没有走,状似无意地问:“张姨,你发现爷爷时,他是面朝上倒著的吗?” 张姨搓著抹布的手突然停住:“是啊,后脑勺上还有血。” “那他是什么姿势?” “怪就怪在这儿……老爷子是仰面躺著的,手却板板正正地放在两侧,要是疼的话,手脚怎么会不动?” 这也是张姨没事瞎琢磨出来的。 “周围没有孩子吗?” “老爷子出去的早,那会人很少,没有孩子。” 张姨纳闷:“淮寧,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怕是调皮捣蛋的孩子把爷爷推倒了,摔了后脑勺。” “不会吧?” “我就问问,没人看见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许淮寧嘆了口气。 下午下班了,两房都回了老宅。 让不让老爷子接受手术治疗,得取得一致意见。 陆清平带来了会诊意见书。 “我和主任討论过,如果咱爸48小时內没有甦醒跡象,建议手术。” 陆清北立刻反对,“爸受不了开颅手术,他两年前的腰椎手术还没恢復,而且开颅手术风险太高。” “那也比躺著等死强!”陆清平突然提高音量。 “我也是咱爸的儿子,我就不心疼吗?” 陆奶奶拍了一下桌子,“你爸还躺在医院里,我还没死呢,你们吵什么吵?” 陆问舟替奶奶抚胸,许淮寧递给她一杯水,“奶奶,別生气,这不正商量嘛。” 两个儿子各执一词,陆奶奶问道:“问舟她妈,你说呢?” 丁姨丁雪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建议保守治疗,爸年纪大了,做开颅手术的伤害太大了,我怕他受不了。” 陆清平没想到自己的媳妇和他唱起了对台戏。 “你也心疼钱?” 被丈夫误解,丁雪梅的心里不好受,“我嫁给你这么些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吗?我是真觉得咱爸受不了折腾。” 薛菱镜笑著说:“我也觉得弟妹说的对,让咱爸少受罪,真有那份孝心,以后好好对咱妈就行了。” 陆奶奶很是生气,“我问你了吗?你腆著个脸充什么好人?你的意思让老头等死唄。” 陆问舟赶紧安慰,“奶奶,您別这么说,大伯母应该没这么坏吧?” 薛菱镜:“……” “这些年,我看在听舟的面子上,我不跟她计较,並不是说她就是好人……你还是小孩子,你不懂。” 薛菱镜拉著陆清北装委屈,“清北,我也是好心,你和弟妹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陆清北不想惹老娘生气,七十多岁的人了,没享多少福。 老爹还躺在医院里。 “行了,你少说话,我妈又没问你。” 薛菱镜气的不轻,没有一个人向著她说话。 陆奶奶又问许淮寧,“寧寧,你的意思呢?” “我也不看好手术,成功率太低,爷爷的身体怕支撑不住,咱能不能向大医院请教,看看保守治疗会不会更好。” 最终达成了一致,保守治疗。 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房间也没有改变,中午张姨就把房间通风换气了,被褥也晾晒了。 “寧寧。” 陆奶奶推门走了进来,老伴的事对她打击不小,精神很差。 “奶奶。”许淮寧扶她在床沿坐下。 “沉舟,没事吧?” “奶奶,他真没事,是去带兵训练了。” “那就好,你也坐。” 许淮寧在椅子上坐下。 “沉舟留下的那封信,你知道吗?” 夫妻俩临去部队之前,確实留下一封信,是关於薛菱镜的。 许淮寧说不知道也没人信,陆沉舟怎么可能瞒著她。 索性承认了,“我知道。” “就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你公公是真的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关於公公的为人,许淮寧不予置喙。 “那,调查到了吗?” “她那个乾哥哥欠了人家万把块,现在找不到人了。” 放高利贷的人都是三教九流,神通广大,找个人应该不麻烦。 “奶奶,高利贷的人找他,我们也可以利用高利贷的人找他啊。这种人走投无路,最是见利忘义,钱可以买他的良心。” 陆奶奶点了点头,也对,体面人不好找,那就利用社会上的人。 这件事,陆奶奶瞒著大儿子,可没瞒著二儿子,回头让他跟高利x的人说说。 经过省里的专家会诊,给陆老爷子制定了治疗方案,做保守治疗。 两天之后,老爷子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脑袋里的淤血消失了大半。 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老爷子就有希望醒过来。 薛菱镜问道:“咱爸的情况真有好转了吗?” 陆清北睨了她一眼,脱了外套,“你不高兴?” “说的什么屁话,我当然高兴了,这不是问问你嘛。” 薛菱镜后悔啊,早知道老爷子一天天见好,她就支持老二动手术了。 手术风险大,不正遂了她的意了吗? 当时光寻思省钱了,又怕分摊费用的时候她拿不出钱来,露馅…… 陆清北也没怀疑,嚷嚷著吃饭。 明天是星期天,听舟打算去医院看望爷爷。 陆清北看了一眼闷头吃饭的陆泛舟,问道:“你明天不去吗?” “不去,我爷我奶对我又不好,白愣我。” 陆清北骂道:“放屁,那是因为你做错事。” 打死陆清北也不会相信,老两口是更偏心沉舟一些,討厌白愣泛舟怎么可能? “反正我不去,我爷爷躺在床上,去了他也不知道。” “你……薛菱镜,看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 薛菱镜就是靠陆泛舟上的位,也是她在陆家的底气,疼这狗崽子像疼眼珠子似的。 “怎么了?泛舟说错了吗?他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喜欢过他?泛舟有意见也正常。” 薛菱镜又嘱咐陆泛舟,“儿子,你得去,陆沉舟不在,你得好好表现表现,你爷爷奶奶有钱,不能便宜了陆沉舟一个人。” 第41章 呵呵,不是陆家的种 陆清北霍的一下站了起来,“薛菱镜,你要把泛舟养废吗?三观不正的东西,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 “我哪里说错了?泛舟不是陆家的孙子?他陆沉舟有的,咱泛舟也得有。” 一直沉默的陆听舟开口了,“爸爸妈妈別吵了,我爷爷还在住院,最要紧的不是他老人家吗?那吵什么呀?有什么好吵的?” 两个人这才停下,小丫头说的没毛病。 吃过饭后,陆听舟就骑著自行车去医院了。 医院里,除了护工,今天陆奶奶和许淮寧都在。 “奶奶,嫂子。” 陆奶奶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孙女的,长相上有点她的影子,很活泼。 “听舟,来看你爷爷啊?” “嗯。”陆听舟走近,看著爷爷憔悴的模样,还有这样那样的管子,眼眶红了。 “爷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许淮寧安慰她,“快了,爷爷一天比一天好了,专家说有很大的希望,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护工眼,爷爷的手还动了。” 这天快天黑了,陆清平匆匆来到了老宅。 “妈,找到那个人了。” “什么人啊?” “就是……某人的乾哥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有钱能使鬼推磨,高利x的人找到人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陆家人。 老太太吩咐,“沉舟不在,让淮寧跟你一起去,要是薛菱镜真出轨就好了,父子俩的关係不至於太紧张。” 这些,沉舟有权力知道。 “妈,沉舟媳妇在家吗?” “在,我去喊她。” 许淮寧还在房间里看笔记,学过的东西要时常拿出来看一看,再改进。 “寧寧。” “奶奶。” “你换件衣裳,跟你二叔出去一趟。” 许淮寧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 许淮寧就穿上衣,骑著自行车和陆清平一起走了。 市郊。 陆清平敲了敲厚重的木门,时间不大,一个男人来开门了,打量著两个人,“进来吧。” 许淮寧很是纳闷,这像特务接头似的,干啥呢? “人呢?” 那人把两个人带到一个阴暗的房间前,“在里面。” 陆清平和许淮寧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老大,放了我,我还钱还不行吗?” 等打开灯,才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地上踡缩著一个男人,手脚都绑上了。 当陆清平和许淮寧看清男人的面目,均是吃了一惊。 这么面熟,太像某个人了。 许淮寧以前是怀疑,现在可以確定了,就说嘛,和陆沉舟同父异母,多少应该相像的,然而却没有。 那个男人看著陆清平,问道:“你们是谁?” 陆清平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发问:“认识薛菱镜吗?” “不认识,这个什么镜是谁啊?” 陆清平弯腰,捏住了他的下巴,仔细端详这张脸,还真是有七八分相像。 薛菱镜给老陆家戴了一顶绿油油的特大號绿帽。 “魏白春,你以前在水泥厂当临时工,那时候薛菱镜也在,你们关係亲密,她认了你当乾哥哥。都有这层关係了,你为什么说不认识她?” 只要想调查,魏白春那点事瞒不住。 “你们是谁?” “你甭管我们是谁了,薛菱镜给你生了个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没打算认回去?” 魏白春这些年可都是靠薛菱镜接济,薛菱镜哪来的钱?还不是从陆家搞的? 他给陆家戴绿帽可不能承认。 魏白春,“听不懂你们说什么,薛菱镜就是乾妹妹,可不能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额头上已经冒冷汗了。 薛菱镜成功嫁给陆清北后,他就不干水泥厂了,怕的就是让陆家发现了。 但一点不耽误两个人经常幽会,果然男人爱后妇,女子爱前夫。 昏暗的灯光下,他那与陆泛舟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显得格外刺眼。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魏白春的声音发颤,试图挣脱被绑的双手,“薛菱镜是我的乾妹妹不假,那还是多少年以前了,我们早就没联繫了。” 陆清平冷笑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照片递给他看,“没联繫?那这些是什么?” 照片上面清晰地记录著薛菱镜与魏白春近几年的多次秘密会面,甚至有两人在公园长椅上亲密交谈的画面。 “这……”魏白春的脸色惨白,要露馅了吗? 许淮寧注意到照片中魏白春手腕上的手錶,那是一块名表,价格可观,“这表不便宜吧?一个普通工人买得起吗?” 陆清平会意,立刻补充道:“我们查过你的银行流水,每半年都有一笔固定匯款,匯款人正是薛菱镜,十多年来从未间断。” 许淮寧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如果陆泛舟真的不是陆家的血脉,那么整个陆家將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魏白春声音里带著哭腔,“我过的还不够惨吗?还不上钱他们要打断我一条腿!我从来没想过要认那个孩子,他就是陆家的孩子。” “陆家再缺孩子,也不会要一个冒充陆家血脉的孩子,你和薛菱镜还真是杜鹃鸟,搞出个孩子让老陆家养?” 魏白春,“那你们想怎么办?” “跟我们走,去指证薛菱镜,你要是照办的话,我可以给你说情,让他们给你宽限的时间。” 魏白春因为有逃跑的前科,抓回来后差点跺手跺脚,他当然希望离开这里。 “行,我去做证。” 一直没说话的许淮寧开口了,“二叔,等一等,我还有话要问他。” 魏白春隱隱有些不安,“你要问什么?” “你和薛菱镜计划偷梁换柱的时候,知不知道陆清北还有老婆孩子?” 魏白春眼神飘忽不定,“你说什么呀?薛菱镜嫁给陆清北的时候,他老婆不是死了吗?” 许淮寧,“是去世了,平日里啥病没有,忽然就去世了,二十多天后,薛菱镜嫁进去了。” “这么快的时间,要说没有什么猫腻,傻子也不信啊……你不说也可以,陆家告你们去,抚养陆泛舟十八年的钱,还有这些年薛菱镜给你的钱,这都是夫妻共同財產,都得还回来。还会告你们坐牢。” 事情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想找证据是不可能了,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魏白春。 陆清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嫂子毫无徵兆地就没了,医生出具的死亡原因是心肌梗塞。 人有旦夕祸福,也没有怀疑。 大哥在大嫂死后不久就娶了薛菱镜,也只是认为他薄情。 如今看来,另有隱情啊。 “魏白春,你想一个人完蛋,还是想两个人一起完蛋?” “这么跟你说吧,陆家要是不放过你,你就过不下去。” 收拾一个不学无术、吃喝嫖赌的混混,陆清平还是有能力的,不用他亲自动手。 魏白春就是从薛菱镜手里套钱的,顺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哪来的真爱? “你说话算话?以后不能找我的麻烦。”魏白春开口要保证。 “可以,我就当放了一只蟑螂。” 魏白春,“那好我说,薛菱镜从医院里拿的药,放进陆清北媳妇的饭碗里了,听说那种药吃多了,就会死。” “她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嫁给我哥吗?” “你们陆家家庭条件好,她当然想了。” —— 不知道怎么回事,薛菱镜的右眼皮老是跳。 老话说的,左眼皮跳財右眼皮跳凶,她迷信,深信不疑。 她能有什么事呢?儿子也大了,男人有地位,公公婆婆有钱…… 陆清北放下公文包,伸手要钱,“拿五百块钱来。” 薛菱镜问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爸住院,请的护工还有营养费都是老二出的,我作为老大,不也应该出?” 薛菱镜一百个一千个不同意,“泛舟爷爷奶奶有钱,这个钱別说你了,都不用老二出,瞎装什么孝敬?” 陆清北不跟她废话,径直往臥室走。 “老陆,你干什么?” “我找钱,我拿我的那一份不行吗?” 薛菱镜拦在他面前,“老陆,我,我把钱借给我二姐了,家里没有钱。” “借出去多少?” “五……百。” “这些年攒下的也不止五百,把剩下的给我。” 薛凌镜可拿不出来,以前跟公婆住,她不用怎么管伙食。现在不行了,工资除了养家,还得养那个死鬼。 “老陆,咱一家人都要钱,我上哪攒去?真没钱了。” 陆清北才不相信,他的工资也还可以,一个人养家都养的起,怎么会没有钱? “等我晚上问问你二姐,我们急等用钱,让她凑钱还了。你可太能了,我的钱交给你是用来养家的,你那二姐搞什么大工程要借五百?” 薛凌镜怎么说的出来? “实话告诉你,咱家里进贼了,500块都偷走了。” 陆泛舟的猪耳朵开始转,家里什么时候进贼了? 电话响了,陆泛舟去接电话。 “爸,妈,奶奶让我们去家里吃饭。” 薛菱镜犯嘀咕,这要商量著掏钱? 关键他们不缺钱! “奶奶还说了,你俩都得去。” 陆听舟就不去了,她要复习功课。 陆家老宅的客厅里气氛凝重,陆奶奶坐在主位,面色不好看;许淮寧就坐在她身边,帮她倒水。 “妈,我们来了,老二两口子没来吗?”薛菱镜踩著高跟鞋走进客厅,脸上掛著精心练习过的笑容,眼睛却迅速扫视了一圈屋內的情况。 陆奶奶端起水杯啜了一口,“坐下吧,等会吃饭。” “人都到齐了?”陆清平推门而入,身后有个人押著被绑的魏白春。 第42章 上樑不正下樑歪 薛菱镜猛地起身,脸色瞬间煞白,隨即强装镇定,“清平,你带个陌生人到家里做什么?” 魏白春抬头与薛菱镜四目相对,薛菱镜眼中满是恐惧和哀求,这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家里的……薛菱镜有一种即將窒息的感觉。 坐在角落里的陆泛舟,好奇地打量著这个男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照镜子时看到的一个陌生版本的自己。 陆清平直呼其名,“薛菱镜,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这位『陌生人』说是你的老相好。” 薛菱镜色厉內荏,“清平,我没惹你吧,怎么能胡乱造谣?你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大嫂?挑拨你哥和我的关係,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清平將一叠资料放在茶几上,“妈,魏白春已经承认了,他和泛舟的亲子关係。还有这些,是薛菱镜十年来给这个男人的匯款记录,总额超过三千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 薛菱镜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嘴唇颤抖著,“陆清平,你血口喷人,为了陆家的財產,你什么都做的出来。” “闭嘴!”陆清北怒不可遏地衝上前,甩了她两个耳瓜子,“你这个贱人!骗了我这么些年!我就说我们家没一个笨蛋,泛舟怎么会不隨我的?” 薛菱镜被打得踉蹌后退,她捂著脸,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但很快又换上了委屈的表情,“你別听清平胡说,他见不得我们好。” 陆清北一把把陆泛舟拽起来,拉到魏白春面前,“操你妈的,你看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当我眼瞎?” 陆泛舟被迫与魏白春面对面站著,两人的五官轮廓很相似:同样的高颧骨,同样的下巴线条,甚至连眼睛的形状都如出一辙。 薛菱镜再能言善辩,也无法解释这铁一般的遗传证据。 陆泛舟问陆清北,“爸爸,你们是什么意思?” 陆清北火冒三丈,“你不是陆家的孩子,你妈欺骗了我们所有人,看见了吧?这个人才是你老子爹。” “不可能!”陆泛舟歇斯底里地大吼,他在陆家吃香的喝辣的,谁想要这样的人当爹? 陆泛白转向薛菱镜,“妈,你说话啊!这不是真的!都是胡说的是不是?” 薛菱镜突然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坐在地上,流下了鱷鱼的眼泪,“妈也后悔了,都怪我年轻不懂事,让人家骗了……” 魏白春可不背这口锅。 “我都娶媳妇了,你还硬往我怀里钻,是谁说我只管下种,后面你管的?” 陆清北忍无可忍,又甩了薛菱镜两个嘴巴子,还不解气又加上了一脚。 “带著你儿子,滚!” 薛菱镜这才真正慌了神,她爬向陆清北,抱住他的腿,“清北,我错了,你別听他胡说八道,是他强迫我的......” 陆清北厌恶地一脚踢开她,“滚!” 整个过程中,陆奶奶始终冷眼旁观,直到此刻才开口说道:“够了。” 到底是大家长,仅仅两个字,就让客厅安静下来了。 陆奶奶站起身,拄著拐杖走到魏白春面前,锐利的目光像x光一样將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 “你確定陆泛舟是你的儿子?” 魏白春咽了口唾沫,在陆奶奶的注视下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是……是的,你要是不相信,听说大医院里可以做什么鑑定,是不是我儿子一鉴便知道了。” 这些,都是许淮寧告诉他的。 陆奶奶转向薛菱镜,“你有什么要说的?” 薛菱镜的鼻涕眼泪横流,她跪著爬到陆奶奶脚边,“妈,我是一时糊涂,但我对清北是真心的啊!泛舟……泛舟他叫了您这么多年奶奶......难道血缘就顶不上这么些年的陪伴吗?” 陆奶奶嘲讽,“我们有沉舟就行了,不是陆家的人,我们不稀罕。陆家不会冤枉人,也不会放过欺骗我们的人,你走吧。” 陆清北也表態了,“我会提出离婚。” 薛菱镜瘫坐在地上,精心打理的头髮散乱不堪,妆容也了,像个可悲的小丑。 陆泛舟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奶奶,还有一件事。”许淮寧说道。 “啊,还有什么事啊?” “沉舟的母亲,我婆婆,奶奶还记得是怎么死的吗?” “月茹……说是心臟出毛病了。” “其实不是,她是被人害了,有人给她投了一种药,食用后诱发心臟病。” 陆清北和陆奶奶都很惊讶,“淮寧,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魏白春可以做证。” 魏白春早就谈好了条件,他承认的很痛快,“是,薛菱镜让我去打听的药,我打听好了,她去拿的。” 薛菱镜天都塌了,这些年她好生养著魏白春,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货说背刺就背刺。 “魏白春,你做个人吧,你这么害我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魏白春突然哈哈大笑,露出满口黄牙。 “放你娘的屁!薛菱镜,当年可是你主动爬上我的床,说只要帮你除掉苏月茹,让你当上陆太太,就一辈子养著我!” “你胡说!我是苏月茹死了后才嫁进来的,她死是命短,跟我有什么关係?” 薛菱镜尖叫起来,害怕加绝望,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 许淮寧的手指掐进掌心,果然,婆婆的死不是意外!可怜沉舟正需要母亲的年纪失去了母亲,一辈子的痛,一辈子都无法治癒。 陆清北暴怒,一把揪住薛菱镜的衣领,“月茹的死和你有关?你个畜牲,我们都让你算计了。” 想当年,夫妻俩还算恩爱,一家三口不说多幸福,还是很和谐的。 薛菱镜慌乱地摇头,她肯定不能承认,承认了陆家人怎么会放过她? “没有!清北你相信我,他在污衊我!“ 许淮寧和陆清平对视了一眼,陆清平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只录音机。 “大哥,听听这个。” 按下播放键,录音机里传出薛菱镜的声音,“那个黄脸婆早死了,清北现在完全是我的了,还有儿子,我怕什么……魏白春你放心,钱我会按时打给你,只要你永远保守秘密……” 薛菱镜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瘫软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根本不是我的声音,是你们找人装的我。” 可惜她的辩解苍白无力。 陆清北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突然一巴掌扇在薛菱镜脸上,“贱人!月茹对你那么好,你居然……” 他说不下去了,又是一脚踹在薛菱镜的腹部。 没有人拦著,还嫌打的轻了。 许淮寧冷眼看著薛菱镜像条死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屈死的婆婆,应该能看到了吧?这个贱人终於得到报应了。 “爸爸!別打了!”陆泛舟衝上来想拦住陆清北,却被一把推开。 “滚开!野种!”陆清北怒吼道,“別喊我爸爸,你不是我儿子!看看你的亲爹,就是那种货色!他才是。” 陆奶奶目光复杂地看著眼前这场闹剧,“清平,报警吧,你嫂子的死,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薛菱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 “不!你们不能报警,听舟可是清北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她要是有个我这样的妈,会让人看不起的。” 许淮寧看了公公一眼。 如果就这样把人放走了,多让人寒心。 “沉舟不在这里,夫妻一体,我就代表他。连杀人都能放过,我婆婆死不瞑目!” 薛菱镜突然扑向许淮寧,“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挑拨离间!” 许淮寧早有准备,轻巧地侧身避开,让薛菱镜扑了个空,狼狈地摔在地上。 她低头看著曾经趾高气昂,擅长拉拢男人心,又处处针对沉舟的女人,轻声说道:“薛菱镜,举头三尺有神明,您害死我婆婆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谁要想放过她,那我和沉舟就和他断绝关係,道不同不相为谋,和杀人犯和解,我连想都没想过,闻所未闻。” 这句话主要是对陆清北说的,想为了你女儿在儿子身上捅刀,想都不用想,直接堵死。 陆奶奶招了招手,“报案吧,我还想多活几年,这要是哪天得罪了她,也给我投毒怎么办?” 陆清平去打电话报警,人一会就过来。 薛菱镜还想往外冲,只要走出陆家这个大院,她就有希望。 让一起来的那个人摁住了,见她还不消停,又用绳子把人绑住了。 陆家人提供了证据,还有魏白春的证词,jc把人带走了。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薛菱镜进去了,陆泛舟还没开始工作,也就是说他还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 就他那点学习能力,怕也考不上什么大学,陆清北给了他五十块钱,再给他找份工作,以后就再没有关係了。 毕竟顶著陆家人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感情还是有的,跟著魏白春就彻底废了。那个亲爹五毒俱全,他连自己的婚生子都没照顾过。 陆泛舟不情愿,他就是个巨婴,难听点就是废物。 养废了十八年,现在让他自食其力?怎么可能呢? “爸爸,你就是我爸爸,这么丟人的事,你们也不想让別人知道吧?我可以不说出去,但你们得养我长大,直到我结婚娶媳妇。” 还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第43章 他暗恋的人是你 果然基因遗传强大,坏基因更强大。 陆家养了陆泛舟十八年,怎么著,不但要继续敲髓吸血,还要给他养老送终是吧? 陆泛舟歪在沙发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著茶几,嘴角掛著笑,眼神却贪婪的像蛇。 “爸,您考虑好了没?我那些同学可都等著看校长的家庭伦理大戏呢。” 陆清北脸色铁青,手里的茶杯捏得死紧。 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这张脸面,可现在,这张脸正被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儿子亲手撕下来,踩在脚底下。 生气归生气,这个条件,陆清北居然心动了。 他是一校之长,体面人,要是他髮妻刚去世就迎娶的二婚新妇偷人生子的事传出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陆泛舟二十多岁就结婚,算一算也没有几年了。 钱买平安,也不是不行。 陆清北用眼神询问母亲。 许淮寧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將陆沉舟置於何地? “我不同意,养到他结婚?然后呢?他生了孩子,是不是还要陆家养他全家?” “爸,您今天退一步,他明天就能要挟您一辈子!” 要是陆泛舟今天掉头就走,许淮寧真高看他一眼。 可惜,陆泛舟就是一条吸血虫,吸饱了血都不见得能薅下来。 “爸,奶奶,三叔,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我肯定不同意。你们知道沉舟因为他妈妈的去世,他苦了多少年吗?要是帮著杀人犯养儿子,是对天上的婆婆的不尊重,也是对沉舟的侮辱。” 陆清平也说道:“我也觉得不行,我哥最开始的提议我同意,咱算是仁至义尽了。別忘了,没有他妈,嫂子怎么会去世?沉舟还是个孩子就没有妈了。” 陆奶奶抚胸,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儿媳妇和孙子是自家人,那当然要帮自家人。 “老大,咱不养別人家孩子,要是有人还不知足,要么现在撕破脸,大家都难看,我老陆家不怕丟人;要么泛舟你自己走,我们给你一笔钱,但从此两清了。” 陆泛舟不死心,“你们真不怕丟人?我爸是校长,多少人认识他。” 陆清北气的打了他一巴掌,手还没落下,就让陆泛舟攥住了,“別动手,你都打算不养我了,你凭什么打我?” 十八vs五十,陆清北打不过,可陆泛舟张狂早了,陆清北是个白面书生,可陆清平不是。 他上前一脚,就把陆泛舟踹翻在地。 “养条狗十八年,他都知道感恩,养了你,畜牲不如。” 陆泛舟破罐子破摔了,“那就鱼死网破。” 陆泛舟还是在赌,陆清北爱惜自己的名声,会捏著鼻子认。 陆奶奶说道:“这件事怎么处理?沉舟最有发言权,他不在,就听寧寧的。” 本来是许淮寧也没想不管,夫妻一体,她要为陆沉舟爭取尊严和利益。 许淮寧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就你有筹码?” 陆泛舟满不在乎地看过来,“哦?你们想怎么对付我?杀人?杀人是犯法的。” 许淮寧从包里抽出几张照片,甩在桌子上。 “前两天你打扑克欠了二百,是爸偷偷替你还的。” 陆清北低下了头,不出钱人家就闹,他认了。 “还有,你那个小女朋友,她真是你女朋友吗?是你强迫人家的,犯的是流氓罪,隨时可以报j的。” 陆泛舟的心思没用在学习上,他加入了一个小团伙,共有五个人。经常聚在一起逃课、打扑克、泡妞。 年纪小,玩的。 这要是再等一年,严打来了,都有可能吃枪子。 要是他执迷不悟,吃枪子是早晚的事。 陆泛舟的表情终於变了。 陆清北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许淮寧:“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许淮寧没回答,沉舟不是没有朋友,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许淮寧盯著陆泛舟说道:“你大可以闹的人尽皆知,陆家是受害者,別人会嘲笑,但更多的是同情;你就不一样了,不是名声上的事,是会蹲监狱,和你妈一样。”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 陆泛舟突然笑了,“你一个女人很能耐,行啊,那就按你说的,给我一千块,我消失。” 陆清北,“一千块?你疯了?!” 许淮寧按住陆清北的手臂,很冷静,“就一百,一次性付清,你签协议,从此和陆家再无瓜葛。” “你要是不同意也好办,我就去把你做的事报j。” 陆泛舟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成交。” 双方立了个书面约定,陆泛舟拿钱走人。 大家长陆奶奶说:“你们两个回去吧,寧寧,我累了,扶我回房间睡觉。” 兄弟俩也识趣,知道这个打击太大了,老人得自我消化。 走出老宅,陆清平就给陆清北“上课”了,“你记住,你最对不起的是嫂子和沉舟,不是薛菱镜和陆泛舟,別寒了沉舟的心。” 陆清北不言语,要是重来一次,他不会再上那个女人的当了。 发生了的事就是发生了,怎么能重来呢? 许淮寧把老人扶进臥室,又转身去打水给老人泡脚。 天冷,泡泡脚舒服。 陆奶奶摸了摸许淮寧的发顶,“我没有女儿,你婆婆像亲女儿一样,就经常给我洗脚。” 听起来,婆婆好像是个挺好的人。 “我公公婆婆是自由恋爱吗?” “也不算,你外公和你爷爷在一起工作,两家比较熟悉,你公公婆婆年龄相当,两家人也有意撮合,就成了。” “那……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怎么样?” 陆奶奶嘆了口气,“一般般吧,是你公公配不上她,要是早知道你婆婆会年纪轻轻惨死,我当初绝对不同意……终是我们陆家辜负了她。” 苏月茹大高个,人也有气质,同在教育部门,性格好,疼儿子,对双方父母好……谁能想到,这些优点落在不珍惜你人的眼里,不值一提。 许淮寧给陆奶奶擦乾脚,扶她上床躺下。 “你是个好孩子,和沉舟好好过,这孩子在后妈手里没享过福,我和你们爷爷把他接过来同住,他才会笑了,但终究不是他妈,代替不了。” 许淮寧对陆沉舟又多了一层了解。 “奶奶,您放心,只要他还满意我,我一定和他好好过日子。” 这句话预设了前提,受过高等教育的陆奶奶怎么能听不懂呢? “你俩吵架了?” “没有,你看他像能吵起架来的人吗?” 陆奶奶就笑,“不像,他对別人我不知道,他对你对我们是很好的,那就是他做错事了,惹你生气了?” “没生气,就是,他不是有个暗恋的人吗?他喜欢的另有其人,要是那个人回来找他呢?人家互相喜欢,我不会拦著。” 陆奶奶又坐了起来。 “你不知道沉舟暗恋的那个人是谁吗?” “我没问,这种事怎么问?过去的事了,翻片了。” 许淮寧儘量装作不在意,谁没有过去啊?她也有,但陆沉舟从来不说。 陆奶奶看著许淮寧微微发愣的表情,忽然笑了,伸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本老相册。 “来,给你看个东西。” 许淮寧疑惑地凑过去,只见陆奶奶翻开相册,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扎著马尾辫,穿著校服,正坐在月季下看书,侧脸安静又温柔。 许淮寧认识,那是读书时的她。 许淮寧呼吸一滯,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这是……我?” 陆奶奶笑眯眯地说:“是啊,沉舟藏的,夹在他毕业册里,我收拾东西时发现的。” 许淮寧盯著照片,脑子有些发懵。 “这么说,他……暗恋的人,是我?” 陆奶奶光嘆气了,“沉舟这孩子从小话少,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偷偷喜欢你,又不敢说,后来你相中了沈家那个玩意,沉舟就歇了这个心思……” 两世,要是陆沉舟能早一点表白,她是不是就不会爱上沈明远?不爱,那些伤害也就不存在了? “你想离开y市,他二话不说就答应和你结婚了……你真以为他是隨便找个人结婚?” 许淮寧心跳漏了一拍。 她一直以为,陆沉舟娶她只是因为合適。毕竟他们见面时,他表现得冷静又克制,连牵手都没有,都像是在完任务。 可现在…… “他从来没说过,我一直以为是你们催婚,我又那样一个情况,他为了帮我,又向你们交差,才选择我的。” 陆奶奶替孙子解释,“他哪敢说?你性子要强,他怕你有负担,索性装得比你还公事公办。” 许淮寧捏著照片,想起两个人相处的种种:为她出头,帮她虐渣,体贴照顾她,一直跟她站在一起。 原来,他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喜欢她。 陆奶奶笑著摇头,“那个傻小子,在部队带兵倒是雷厉风行的,到了你面前,连句『喜欢』都憋不出来。” “奶奶……”她声音有些哑,“我能把这张照片拿走吗?” 陆奶奶摆了摆手,“拿去吧,本来就是你的。以后啊,我把沉舟交给你了,好好对他,相亲相爱,早点让我和你爷爷抱上重孙子。” 这一次,许淮寧没有迴避,“看缘分,怀了就生。” 她也希望生一个和陆沉舟血脉相连的人。 没有母亲,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他的童年一定很孤单吧。 许淮寧鼻子一酸,突然很想立刻见到他…… 第44章 陆沉舟,你是不是喜欢我? 立刻见到是不可能的,陆沉舟带兵还不知道回没回来。 陆沉舟已经回来了。 这次参加的军事对抗演习,陆沉舟带了一个连,他推荐秦志勇带了一个连。 不是不服吗?那就八仙过海,来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对抗。 在模擬外军坦克师进攻、模擬外军偷袭,步兵坚固阵地防御、部分实兵战役反突击四个主要课题里,陆沉舟带队打了个漂亮的4:0。 完胜。 团长表扬了陆沉舟,他看好的兵,果然没看错。 秦志勇的脸有点黑,他笑不出来,他年长陆沉舟八岁,到他这个年纪就有点危险了,再不往上挪挪,就只能转业了。 所以这一次,他卯足了劲,想把陆沉舟打下去,让领导只看见他。 可惜技不如人,不但输了,还因为一名战士失误,让他受了伤,胳膊骨裂,打著吊带。 临到他了,团长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好好养伤。” 这是看在他受伤的份上,不然,非挨批评不可。 “谢谢领导关心。” 秦志勇转身走了。 秦志勇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陆沉舟没有走的意思,看样子要和领导谈话了。 想让他承认陆沉舟有实力不可能,还是有运气成分的,他带的那个连实力弱。 天冷了,王丽不去外面坐了,待在家里就乱寻思,隔壁这几天一直没动静。 许淮寧那个小妖精干什么去了?难道是住在城里了?住在哪里呢?不会是给陆沉舟戴绿帽子吧? 王丽这个人风评不好,家属院的军嫂也都刻意避著她,免得惹得一身骚,所以许淮寧回老家的事,她不知道。 “叭嗒”一声响,秦志勇推门走了进来,把王丽嚇了一跳,赶紧迎了上来,“胳膊是怎么了?” “一个兵操作失误连累了我,骨裂了。” “眼是干嘛的,你的伤是別人弄的,能赔钱不?” 秦志勇有些烦躁,“赔什么赔?我还挨了批评,是我指挥的。” 秦志勇转身说道:“有没有饭,我吃点。” “有。” 中午的剩饭,王丽去热了热。 王丽看著男人吃饭,“隔壁也回来了吗?” “嗯,一起。” “他也挨批评了?” 秦志勇闷闷的,“人家带兵带的好,怎么会挨批评?还受到了表扬。” “运气真好。” “我说他怎么推荐我呢?是利用我抬他自己。” 夫妻俩同仇敌愾,“没安好心。” 两个人被怨恨蒙蔽了心灵,要真有实力,这次是个机会,怪就怪自己没实力。 这种人永远不会反省自己。 陆沉舟匯报完了工作,团长就让他回家了。 这么长时间没洗澡,陆沉舟都觉得身上臭了,得痛痛快快洗个澡。 用钥匙打开家门,没见到媳妇,陆沉舟猜到去培训班了,他先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又去厨房准备做饭,发现什么菜也没有。 得存点大白菜了。 厨房落了一层灰,许淮寧爱乾净,这样的事以前可没有过。 去哪儿了? 出什么事了吗? 陆沉舟穿上军装就要往外走,这才在桌子上看见一张纸,用杯子压住一个角。 沉舟,爷爷病了,我回家看看,想问什么,可以打电话。 爷爷病了? 陆沉舟转身又回了营部。 —— 许淮寧正在打理院子的草草,以前都是陆老爷子打理的,他这一病,小园里就有点乱。 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了,但枯草和落叶还是有,刮的到处都是。 张姨从窗户上探出头来,喊道:“淮寧,电话。” “谁打来的呀?” “是沉舟。” “噢,马上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明白男人的心意,她就特別想见到陆沉舟。 可接到他的电话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回来了?” 【刚回来,看到你放在桌子上的纸条,爷爷怎么病了?】 “出去遛弯的时候摔倒了,磕到了脑袋。” 【严重吗?】 “还没醒,正在保守治疗,状况好多了……你没受伤吧?” 【没有,我挺好的,奶奶是不是很伤心?】 “奶奶很坚强,要让她接电话嘛?”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谢谢你】 许淮寧很不自在,“我是外人吗?干嘛跟我这么客气?你的爷爷奶奶也是我的爷爷奶奶。” 【以后不跟你客气了,但你替我尽的孝,感谢这一次】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才掛断。 她本该立刻去见他,可心里又莫名踌躇。 明明已经知道他的心意,可真正面对时,反而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去迎接他了。 骂她是驼鸟,她也认了。 陆问舟从医院回来,跟她们说了爷爷的状况。 “淤血又少了,医生说恢復的可能性很大。” 这是个好消息啊。 问舟还有学业,她要回学校了,问许淮寧要不要一起走。 家里接二连三出事,要是许淮寧也走了,奶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再多待两天陪陪奶奶。” 问舟也是感慨万千,前伯母是让现伯母害死的,这些情节不应该是小说里才有的吗? 想想真可怕,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都能害人命了。 话又说回来,大伯就没责任吗?薛菱镜是苍蝇不假,你个蛋裂个大口子让人家叮。 当然了,这些话也就在心里想想…… 问舟突然有些恐婚了,说著甜言蜜语,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遇见大伯这样的,小命都不保。 听舟倒是来过一次,许淮寧还以为她是来替薛菱镜求情的,但小姑娘啥都没说,在奶奶房里待了一下午,就再也没来了。 陆听舟也不过十五岁,经过这件事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作为“始作俑者”,许淮寧没法安慰她。 站陆沉舟的立场,作为妻子,她也没法大度。 这天傍晚,大门突然敲响了。 许淮寧觉浅,门外人和张姨一问一答,她全听见了。 是陆沉舟! 走近一些,许淮寧看见他了,他穿著一身笔挺的军装,眉目间带著些许倦意,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许淮寧站在二楼等他,看著他的身影,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陆沉舟也看见了她,脚步微微一顿,隨即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天冷,怎么在外面等?” 许淮寧目不转睛看著他,“我听见你和张姨说话了,是不是没吃饭?” “不急。” 两人並肩往屋里走,一时无话。 进房间后,陆沉舟把包放下,去洗了把脸。 许淮寧一直跟在他后面,偷偷用余光瞥他,发现他下頜线绷得有些紧,似乎也在紧张。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紧张。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莫名鬆快了些。 “你在电话里没说回来呀?要是知道你回来,就让张姨留饭了……吃麵条怎么样?冰箱里有,张姨做的。” “怕领导不批,就没跟你说。” 这次带兵回来,有两天的假期,他又另请了两天。 许淮寧抿了抿唇,忽然停下脚步。 陆沉舟也跟著停下,侧头问她,“怎么了?” 许淮寧抬眸直视他的眼睛,“陆沉舟,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我?” 陆沉舟瞳孔微缩,喉结滚动了一下,半晌才低声道:“……奶奶告诉你的?” 许淮寧点头,心砰砰跳动,“她还给我看了那张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沉舟躲开她的视线,声音沙哑,“……你读中学,我拍的,就在二叔家院子里,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那现在呢?” “现在,你是我的妻子。” 不是“喜欢”,也不是“爱”,而是一句沉甸甸的“你是我的妻子”。 许淮寧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这句话是喜欢和爱没法比的,婚姻不是儿戏,而是一辈子的承诺。 是喜欢和爱的升华。 许淮寧,“陆沉舟,你真是个闷葫芦,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们错过太多了。 陆沉舟怔住,还没反应过来,许淮寧已经踮起脚尖,搂住了他的脖子。 “以后……不用藏著了。”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陆沉舟浑身僵硬,半晌,才回抱住她。 “你是接受我了吗?” “傻子才这么问。” “傻子不问了。” 许淮寧拉著他的手,先去冰箱里拿了一包麵条,准备给陆沉舟煮麵条。 厨房里亮著灯。 “张姨忘了关灯啊。” 许淮寧揭开了锅,里面是蒸包子,还热乎著。 “是张姨做的,她都没喊我们。” “张姨是过来人,她肯定不想打扰我们。” 许淮寧嗔了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张阿姨在陆家干了有三年了,尽职尽责,做完家务之后,就是包饺子、做麵条,一包一包地放进冰箱。 以防二老想吃了,现包来不及。 陆沉舟吃,许淮寧陪著他。 “你不吃啊?” “我吃不下了,你吃。” 陆沉舟吃饭也要拉著媳妇的手,许淮寧想挣开,又让他拉住了。 “你吃饭不得劲……” 陆沉舟举了举左手,“我这只手閒著。” 许淮寧就由著他了。 “爷爷遛弯,怎么会摔到头呢?他身体还行。” 许淮寧只是怀疑,还没有证据。 “爷爷不像自己摔倒的,倒是像別人推倒的。” 陆沉舟的表情凝重了,“怎么回事?谁干的?” “没有抓到人,有疑点。” 许淮寧说了自己的看法,陆沉舟也认同。 “孩子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个成年人,最不济也是亚成年,谁和爷爷有矛盾呢?矛盾还大到要伤害人……” 第45章 一觉醒来,突然没有妈了 因为太晚了,奶奶那边,陆沉舟没打扰。 如今的同床共枕和以前不一样了。 主动的是许淮寧,两个人刚躺下,她主动依偎在陆沉舟怀里,搂住了他的腰。 陆沉舟也很自然地把媳妇搂进了怀里,抚摸著她的后背,在她面颊一侧亲了一下。 许淮寧知道男人心情不好,“睡吧,明天我陪你去看爷爷。” “嗯。” 许淮寧醒来的时候,陆沉舟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 她洗漱完毕走出去,没看见他。 张姨在厨房。 “张姨,沉舟呢?” “去跑步了。” 陆奶奶也醒了,在餐厅那边问:“沉舟回来了?” “嗯,昨晚回来的,太晚了,就没打扰您。” 陆沉舟可是陆家唯一的孙子,又跟二老在一起生活过几年,感情也是和其他两个孙女是不一样的。 “回来就好,小张,你没多做两个菜吗?” 张姨笑著说:“大姨,我做了一个小鸡燉蘑菇,一个大虾,还要再做点別的吗?” “够了,午饭和晚饭丰盛点,早上吃不多。” “好的。” 等陆沉舟回来,陆奶奶搂著孙子,眼泪都流下来了。 “奶奶,別哭啊。”陆沉舟给奶奶擦眼泪,爷爷这一病,让陆沉舟认识到,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再也见不到爷爷奶奶了。 “我以后有假期就回来,每一年都回来。” 陆奶奶是个豁达的人,孙子结婚了,当然要以小家为重。 “经常给我和你爷爷打电话,我们听见你的声音就好了,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和寧寧好好过日子。” 陆沉舟看著许淮寧,“不会让爷爷奶奶失望,我好不容易等到的。” 这能说吗?许淮寧埋头吃饭。 大早上,许淮寧不爱吃油腻的,但小鸡燉蘑菇和大虾除外。 陆沉舟光顾扒虾壳了,放奶奶碗里一只,再放许淮寧碗里一只。 许淮寧躲开,“我自己扒……” “会扎手。” “我又不是泥捏的,你给奶奶扒。” 陆奶奶笑道:“我这张老手更不怕扎。” 吃完饭后,小两口要去医院,陆奶奶也要去。 “奶奶,你就別去了,看著还难受。” 年纪大了,怕承受不住。 “我要去,我跟你们爷爷在一起五十多年了,看一眼少一眼。” 这话说的……让人酸酸的。 奶奶要去,自行车不方便,公交车还要转车,麻烦。 就去外面叫了一辆三轮。 医院病房里,护工刚给老人做了个人卫生,护士掛上了点滴,陆老爷爷嘴唇乾裂,毫无生气。 陆沉舟在爷爷跟前,站了好久。 “沉舟,和寧寧出去吧,我想和你爷爷说会话。” 老夫老妻的感情,不是別人能比的,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穿著白大褂的周时予走了过来,“沉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正想去找你,我爷爷的病发展到什么情况了?” 周时予,“有很大的改善,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我爷爷的伤口有什么疑点?” 周时予说的和许淮寧大差不差。 发现老爷子受伤时,家人没敢搬动,还是周时予带领人处置的现场。 房间突然传来陆奶奶带著哭腔的呵斥,“倔老头!你再不睁眼,我就不跟你过了。” 三个人急忙推门进去,看见陆奶奶正用湿毛巾给爷爷擦手擦脸。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皮肤因为经常扎针泛著青紫。 “奶奶,您歇会儿。”许淮寧想要接替奶奶,奶奶不让。 “我没事,就跟你们爷爷说会话。我跟他日子还没过够,怎么就不理我了呢?” 有点辛酸。 陆沉舟嘱咐道:“淮寧,先陪著奶奶,我出去一趟。” “嗯,你去吧。” 陆沉舟想去现场看看,没准会有什么线索。 爷爷出门遇见了谁?是谁推倒的?这些都要弄清楚。对一个老人下手,性质已经很恶劣了,做坏事没有成本的吗? 陆老爷子出事的地点离家有一里地,这里介於家属院和停產工厂之间,比较偏僻。 陆沉舟仔细搜寻,找到了一滩血跡,上面沾染了尘土,明显和周围不一样。 陆沉舟蹲下身,手指轻轻擦过那滩乾涸的血跡,指腹沾上暗褐色的尘土。他的眼神沉了下来,像淬了冰。 爷爷平时身体硬朗,走路稳健,不可能无缘无故摔倒。 而且,这滩血跡的位置就不对,它不是在路边,而是稍微偏离了正常行走的路径,在路中央,像是被人推搡后踉蹌跌倒的。 他站起身,目光扫视四周,这条小路平时人不多,但附近有几户人家,如果有人经过,或许看到了什么。 他敲开了最近的一户人家,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手里还拿著锅铲,显然正在做饭。 “大娘,我想问问前不久,您有没有看见有一位老年人在这里摔了,伤了脑袋还流了血?” 老大娘知道这事,她出去的时候,有两个人围著老人,不一会儿就送去了医院。 老大娘肯定没看到。 “那你听没听別人说他是怎么摔的?” “没听说,你也看到了,这条路上半天见不到一个人。” 陆沉舟只能告辞。 可他不甘心啊,又去到前面家属院打听。 终於有了点眉目,家属院有个60多岁的老爷子说,那天他也去跑步锻链,还和陆老爷子碰过面。 陆老爷子年纪大,他锻链身体的方式是快走,这位老爷子是跑步。 因为陆老爷子经常在这条路上锻链,都认识,两个人打了声招呼,就跑远了。 等这位折回来,就看见三四个小子正围著一个人,好像在爭抢著什么。 看著也不像正经孩子,他吼了一嗓子,几个孩子散了,嘻嘻哈哈跑远了。 地上躺著的人正是陆老爷子,头上还渗出了血。他和陆老爷子也就面熟,根本不知道家住在哪里,所以也就报不了信。 等到陆奶奶来了,他才离开。 不管怎么说,感谢还是要感谢的。 “大爷,我想问你一下,他们抢的是什么东西?肯定是我爷爷的。” 老大爷拧眉想了想,“好像是钱?除了钱他们还能抢什么?” 改革开放了,人员流动大了,老是有这种小偷小摸抢钱的行为。 “大爷,他们得有多大?” “十七八岁吧,个子也挺高的。” 线索也就这些了。 陆沉舟把奶奶接回家,就跟她说了打听到的情况。 “我爷爷散步带著钱吗?”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陆奶奶爱吃点零食,老两口感情好,散步的时候,陆老爷子遇见卖吃的,都会给她买一点。 口袋里的钱不多,也有10块8块的。 这么说极有可能是抢钱,把老人推倒了。 亚成年人,也符合推出去的力道。 下午,陆沉舟去报了案,没抱多大的希望,就是给这群不良少年起一点震慑作用也是好的。 转眼又到了晚上。 薛菱镜娘俩的事,许淮寧知道瞒也不是,说也不是。 索性就说了。 陆沉舟许久没说话。 许淮寧从背后抱住他。 此时此刻,任何语言也顶不上陪伴。 “我十几岁就没了妈,你能理解那种睡了一觉突然没有妈的感觉吗?” 许淮寧能理解。 “我能理解,我也是睡了一觉,再也没见过她了。至少妈是爱你的,我妈谁都不爱,只爱她自己。” 陆沉舟,“你比我还坎坷。” 淮寧是个女孩子,要比他难的多。 许淮寧的手臂还环在陆沉舟腰间,她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难怪你不想听到她的消息。”陆沉舟说。 许淮寧鬆开手,转到他面前。 她摇头,“她走的时候,连张字条都没留,她不关心我的死活,我为什么要关心她呢?” 陆沉舟伸手碰了碰她的耳垂,“我见过我妈最后一面,她躺在抢救室,身上插满管子。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人的皮肤可以那么黄,那么死气沉沉的。” 许淮寧握住他的手指,他的指尖冰凉。 许淮寧帮他搓手,“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著你。” 陆沉舟嘴角扯出一个笑,“家里所有带我妈的照片都收起来了,好像她从来没存在过。” 家里的每个人都在刻意忘掉那个人,唯独陆沉舟忘不掉。 妈妈一直而且永远活在他心里。 夜深了,两个人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淮寧醒了。 陆沉舟嘘了一声,“別说话,好像有人。” 许淮寧不惊讶,树大招风,陆家归还的祖產还是很惹眼的。 这个时候还是挺乱的,要不再过一年会有严打吗? 是乱到上面都看不下去了。 “好好在屋里待著,我出去看看。”陆沉舟掀被下床。 许淮寧可不放心让陆沉舟一个人去。 “还不知道有几个人。” “没事,我不是泥捏的。” 陆沉舟贴在门边听了听,確定没有声音了,才拉开门走了出去,手上握著一把匕首。 向许淮寧招了招手,示意她把门关上。 许淮寧不能当拖累,她在抽屉里找了把剪子,就守在门前,陆沉舟有什么情况,她能第一时间听到。 陆沉舟確定自己没有听错,可等他出来又找不到人了。 等到了楼下奶奶的房间,陆沉舟发现有两个黑影分別把守著两个方向,按照经验,这两个人是望风的,房间里应该还有人…… 第46章 这一次,不会放过他了 陆沉舟扔了一颗石子,两个人马上就警惕了起来,小声问:“谁?” “喵……” 陆沉舟学了两声猫叫,彻底让两个人放鬆了警惕。 “原来是只猫。”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然后分开,就像两座门神一样,各把持一个出口。 从声音来听,年轻人。 陆沉舟悄悄摸了过去,瞅了一个机会从后面捂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嘴。 那个人连哼哼都没哼哼就让陆沉舟拖走了,扔进了柴房。 如法炮製,时间不大,另一个也被拖了过来。 这一个陆沉舟没有敲晕,而是鬆开手问他话。 “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陆沉舟举起了匕首。 那个人舌头都短了一大截,“刀……我老实,我一定老实不乱来,你別杀我。” “说实话,你们今晚来干什么?” “偷钱,陆泛舟说这里只有一个老太婆和保姆,最好搞钱了。” “陆泛舟?他人呢?” “他进屋去了,他对这里熟悉,知道钱藏在哪里,我们不熟悉。” “里面几个人?” “两个。” 陆沉舟同样把他敲晕了,长嘴的玩意,光坏事。 陆泛舟原先在陆家住过几年,他有钥匙,摸进来的相当顺利,畅通无阻。 老人睡的沉,屋里进人了,陆奶奶丝毫没有察觉。 两个人也做了分工,一个看著陆奶奶,防止她醒过来喊人;陆泛舟负责找钱,哪个地方容易藏钱,他心里有数。 陆泛舟摸索著拉开抽屉,在底层找了一沓,都是大团结,约摸一二十张, 又在另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一沓子一块两块的纸幣。 陆泛舟的胃口大著呢,来一趟还要搜刮的盆满钵满。 老太太应该有首饰,许淮寧嫁过来的时候,就给首饰了。 陆沉舟那个死娘的东西,他也见过,挺值钱的。 床底下有箱子,陆泛舟爬了进去。 这真是个绝佳的机会,陆沉舟推门冲了进去,另一个混混还在懵圈,就挨了一拳头。 接著一记手刀,人就如同死猪一样倒了下去。 紧接著,陆沉舟拖著两只脚,把陆泛舟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陆沉舟一脸惊恐,这是寻死找上了阎王,“你,你怎么在家里的?” 陆沉舟把他的两只胳膊扳到身后,整个人摁倒在地,一条腿抵在上面。 奶奶终於醒了。 “沉舟,你大晚上的,怎么在这里?” “抓了几个小贼。”陆沉舟抓起陆泛舟的头髮,仰起头让陆奶奶看,“这货带著三个人来偷钱,又钻床底偷首饰。” 陆家对陆泛舟也不算绝情,没想到他敢做出这样的事。 假如陆沉舟不在家,家里就三个女人,怎么能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后果不敢想。 “隨他妈,毒,沉舟,怎么处理你说了算,我是觉得他妈教育不好,就让国家教育。” 陆沉舟也是这么想的,放任他,只会为害社会。 陆泛舟气急败坏地骂:“老妖婆,你们一家不得好死,攒了那么多钱不给我。” 陆泛舟突然大笑起来,“说我是贼?这老东西藏著我妈的嫁妆不给我,到底谁是贼?” 陆奶奶颤抖著撑起身子,银白的髮丝有些乱,“薛菱镜当年带著肚子嫁进来时,除了身上穿的,都是我们陆家给的!一个把钱都贴补你那个坏蛋爹的女人,她能有什么嫁妆?” “你还想赖上陆家,你是真敢想,你和陆家毫无血缘关係,薛菱镜不过是借腹生子,想让你继承陆家產业。想的真美呀,我就是有座金山银山,也不会便宜你这个白眼狼。” 陆泛舟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突然扑向窗户想逃。陆沉舟早有预料,一个扫腿將他放倒,膝盖重重压在他后背上。 “啊!”陆泛舟发出痛呼,脸被按在冰冷的地板上,“陆沉舟!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告诉你,等我长大了,绝对不会放过你。” 许淮寧赶了过来,陆沉舟让她打电话报警。 “警察马上就到。”陆沉舟加重了膝压,“入室抢劫,数额巨大,至少判十年。” “你们不能送我去监狱,”陆泛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我妈说过,陆家欠我们的!要不是当年你儿子强占了我妈……” “当年是你妈在酒里下药。”陆奶奶打断他,“她想要个陆家的孩子好分家產,没想到你的身世没瞒住。陆家不欠你们的,而是你娘俩不要脸。” jc很快来了,四个人一起带走了。 陆奶奶想想还后怕,就不应该对薛菱镜母子手下留情。 回到房间,夫妻俩都有一些疲惫,睡得好好的,被乱七八糟的事吵醒了,换谁不疲惫? “沉舟,你明天要去派出所吗?” “嗯,可能需要我做口供。” “爷爷的事也有可能是他干的,说是三四个人,会不会就是今天这几个?” 还真有可能。 “明天我去反映一下。” 躺在被窝里又有点睡不著了。 许淮寧侧身看著陆沉舟。 陆沉舟闭著眼睛也感觉到了。 “怎么还不睡?” “睡不著,陆沉舟,你恨你爸爸吗?” “恨,这辈子我拿他当路人,以后会养老,別的没有了。” “奶奶不是说,他也是被骗的吗?” 陆沉舟敲了敲许淮寧的脑袋,“那是奶奶为他儿子找补,你还真信了呀?薛菱镜是害死我妈的真正凶手,他是帮凶,他不出轨,他不给薛菱镜机会,我妈不会死。” 苏家和薛家还是远亲,薛家是乡下的,託了苏家的关係才进了水泥厂当临时工。 薛菱镜嘴甜啊,发了工资就会买点小玩意,来陆家找表姐苏月茹联络感情。 一来二去,渐渐的都熟悉了起来。 薛菱镜借著来看表姐,帮著带孩子洗衣做饭,啥都抢著干。 人心都是肉长的,苏月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会给薛菱镜做衣裳、送吃的。 苏月茹怎么也没想到,薛菱镜是来挖墙脚的,很早就瞄上了陆清北。 男人嘛,管不住裤腰带下面的二两肉,出轨就是勾勾手指的事。 有了事实上的关係,这才是第一步,还得取而代之,嫁进陆家,才算是成功了。 薛菱镜开始要负责了,她的身子不能白吃,陆清北必须跟苏月茹离婚,跟她结婚。 陆清北是个要脸面的人,陆家也算是家世比较好的,他偷腥可以,离婚是没有想过的,丟人。 但薛菱镜哪肯罢休?好不容易勾搭上的。 陆沉舟估计薛菱镜逼婚不成,肚子里还有块肉,才对他母亲动了杀心。 三个人,一个渣男一个毒妇,另一个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死她都不知道枕边人是人是鬼…… 许淮寧在陆沉舟的脸上亲了一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好了,咱不说了,好好睡一觉。” —— 第二天中午,陆沉舟去了一趟派出所,快响午了才回来。 许淮寧递给他一杯水,“招了吗?” “招了。” jc连夜突审,四个人还是有人选择坦白从宽的,他就放哨站岗,就算判也判不了多久。 审讯人员数次提到坦白从宽,戴罪立功,这个混小子挺识时务,就指证了陆泛舟组织他们入室抢劫,还有推倒陆老爷子这件事。 这件事还真是那个狼崽子乾的,陆老爷子散步,陆泛舟带著他那些狐朋狗友恰好遇见了,知道爷爷有隨身带钱的习惯,就开口要,他带著朋友吃好吃的。 陆老爷子本身对这个孙子就有意见,要钱又没用在正道上,有钱也不给。 陆老爷子还把这个不著调的孙子骂了一顿。 这也引来陆泛舟对他的报復,狠狠的推了一把,直到看见陆老爷子昏迷了,几个人才作鸟兽散。 “这一次,陆泛舟跑不了了。” 陆泛舟还差几个月成年,正儿八经监狱进不去,少管所是稳进的。 小两口以为,陆泛舟进去,应该是眾望所归的,毕竟他做的事情性质太恶劣。 陆清平第二天接到的消息,大骂陆泛舟这畜牲缺德。 別说和二老生活过好几年,就冲二老那几年怎么对待孙子的,也不应该对他们下手。 果然有些人是养不熟的。 陆清平是支持陆沉舟的。 他又去安慰了老娘,好一阵子庆幸,幸亏有沉舟,不然后果不敢想。 以前是大哥一家在陪著二老住,他一家不愿意掺和,才住在外面的。 看样子得搬回来了。 陆清平正跟老娘说著话,突然外面传来了爭吵声。 陆清平拍了拍老娘的手,“我出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的,沉舟能摁下事。” “不管谁来,你也要帮沉舟,听见了吗?” “妈,那是当然了。” 外面爭吵的两个人是陆清北和陆沉舟。 陆清北干嘛来了?他不希望再把陆泛舟送进去,他甚至还想把人弄到部队去锻链锻链。 这真是顛覆了许淮寧的认知,第一次看见戴绿帽,还戴的这么欢快的,还戴的无怨无悔的。 “部队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你可真敢想,既然这么为你那个野儿子著想,你去替他坐牢就行了,跟我废什么话?” 陆沉舟不给他一点面子,从他出轨那天起,脸皮早就没有了。 陆清北很生气,这小子跟他妈一样,一句话能把你噎死。为人高冷,对他漠不关心,也和他那个亲妈一样。 “你也是陆家的一份子,你不想知道外面的人对我们是什么样的评价?挨骂的会是你,对亲弟弟毫不留情。” “別,你愿意戴绿帽子就戴,別和我扯上关係,我没有亲弟弟,我只有一个姐姐,两个妹妹。” “在外面,陆泛舟就是你弟弟,外人可不知道我们家的事。” 陆沉舟冷笑,“你是在提醒我,让我们登报揭露他的身世,和他断绝关係?” 陆清北气的语塞,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第47章 渣爹的脑迴路 陆清平走了出来,问道:“沉舟,你吵什么?” “二叔,不是我想吵,是有人想让我放过他那个野儿子。” 陆清平皱眉,“大哥,你也是个知识分子,这么糊涂吗?” 陆清北解释,“我不是为了救他,我是为了陆家的声誉,这要是传將出去,人家怎么看呢?” “怎么看?只会说陆家清明不包庇,我赞同沉舟这么做。”陆清平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陆清北孤立无援,连话都苍白了,“老二,怎么连你都帮他?薛菱镜已经让我送进去了还不够吗?沉舟,就算当年我对不起你妈,你气也该消了吧?” “我对陆泛舟能有什么感情?他早被赶出去了,碍不著沉舟的事!可要是真把他送进去,外人只会说陆家冷血无情!你要是解释了,我替別人养了18年的儿子,戴18年的绿帽子,我在学校还怎么工作?” 陆沉舟满是嘲讽,“原来不是替陆家著想,是替您这张老脸著想,当初怎么不管住自己的裤腰带?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別人给的。” 陆清北恼羞成怒,“我就这点错处,你揪住不放是吧?” 陆清平,“你这点错处引狼入室,害死了嫂子,你还有什么脸在沉舟面前说这样的话?” “老二,我要怎么做?难道要我跪下来吗?” 陆沉舟泼了一盆冷水,“你从没认过错,没跪在我妈坟前说一句对不起!现在倒要我放过那个野种?就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脸面?!事到如今,你认为在我面前说话好使吗?” “我是你爸!” “我现在还叫你一声爸,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我就不是你儿子。” “清北!”老太太的拐杖就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身上,“你白读了这么些年书,那个狼崽子,害得你爸至今躺在床上,昨晚又入室抢劫,要不是沉舟刚好在家,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老太太的拐杖可不是吃素的,接连打了五拐杖,陆清平才拦住了她。 “妈,当心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气呼呼的坐下,骂道:“我和你爸干了半辈子革命,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是非不分的糊涂蛋?罢了罢了,你给我滚,以后也不必来看我们,就当我死了,你没爹没妈。” 陆清北终於低下了头,“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想让咱陆家成为別人的笑话。” 老太太在椅子上坐下,“笑话就笑话吧,本来就是个笑话,我儿子自己不检点,引狼入室,害死了我儿媳妇,替別人养了18年的儿子。不帮自己的亡妻报仇就罢了,还打算原谅罪魁祸首,还处处为他打算,谋个好前程。 別说別人了,我都想大声笑,当了王八还处处维护他龟儿子的人,太好笑了。” 老太太威武啊。 陆清北手指发抖去扶眼镜,“妈!我是校长,要是这事传出去……” 陆奶奶摆摆手,“校长?我看你太不合適,自己里外不分是非不分,怎么去教书育人?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满屋死寂,陆清北的嘴唇颤了颤,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好了,沉舟,你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那个狼崽子就应该送进监狱,让国家教育教育,別为害社会。老大,你也走吧,等我和你爸没了,通知你再来。” “妈——” “走吧,別废话了。” 陆清北只得爬起来走了。 陆奶奶衝著他的背影,骂了一句糊涂蛋。 陆清平说:“妈,我们一家搬过来和你们一起住好不好?” “搬过来也行,清平,你怎么不是我大儿子?” 陆清平开玩笑,“这得问问你和我爸了,为什么把我生成了老二?”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好多了。 陆沉舟只有四天假期,除去路上的时间,他们也该动身回部队了。 回部队之前,陆沉舟打算去祭拜母亲,大仇得报,要告知一声。 结婚的时候太仓促,也怕许淮寧为难,就没带她去祭拜。 这一次,陆沉舟打算和媳妇一起去。 “媳妇?” “怎么了?” “我想去祭拜我母亲。” 许淮寧主动说道:“我陪你去,让婆婆认识一下我这个儿媳妇。” “那你换身衣服,穿的厚一点,可冷。” 许淮寧问道:“很远吗?” “嗯,来回得半天。” 许淮寧就回去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陆奶奶嘱咐,“你妈喜欢吃苹果和冻梨,你多买点儿。” 陆沉舟答应了,去找王峻,他什么都能搞定。 许淮寧以为顶多坐个公交车,没想到坐上的是短途客车。 大概走了一个小时,两个人在中途下车。 这是一片山区,若是別的季节来,可能是山青水秀。 现在是冬天,就有点荒芜了。 陆沉舟指著不远处的山丘,“就在那里,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许淮寧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你们陆家的祖坟吗?” 陆沉舟的表情一僵,“不是,这里埋著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 许淮寧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婆婆不是埋在陆家的祖坟,却是埋在娘家呢? 陆沉舟看出了许淮寧的疑惑,解释道:“我妈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女儿,上面有四个哥哥,都很宠我妈妈。” “我妈去世,外公一家很伤心,可伤心归伤心,也没太苛责陆家,都以为是意外。陆清北在我妈还没出一个月就另娶了,说没有点猫腻谁信啊?我外公和舅舅一气之下,就把我妈的坟迁走了,埋在这里了。” “我外公和舅舅百年之后都会来这里。” 许淮寧明白了,怪不得说陆清北十多年没祭奠亡妻,是没脸来祭奠啊。 寒风卷著枯叶,山谷里格外冷。 许淮寧跟在陆沉舟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走。 两座坟塋一前一后依山而立,在前的那座墓碑稍显陈旧,在后的那座则要新一些,显得格外孤寂。 陆沉舟停下脚步,声音低哑,“到了。” 他先走到后面的那座坟前,用手拂去墓碑上的灰尘,露出上面刻的字——慈母苏周氏之墓。 陆沉舟从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轻声解释,“外婆生前最疼我妈,她爱吃桂糕。” 许淮寧看著他將桂糕整齐地摆在墓前,动作格外仔细虔诚。 “外婆,我又来看您了,希望您和我妈在那边过的好。” 接著,陆沉舟走到前面的墓前,这次他跪了下来,一点点擦净墓碑。 “爱女苏月茹之墓”几个字渐渐清晰,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温婉,和陆沉舟有几分相似。 许淮寧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是陆沉舟的母亲,也是她的长辈,有一根纽带让她动容。 她默默跪在陆沉舟身旁,看著他摆上苹果和冻梨,又掏出火柴点燃纸钱。 火光在寒风中摇曳,映著他的脸,格外压抑。 “妈,我带淮寧来看你们了。” 许淮寧跟著唤道:“妈,我是你儿媳妇,我叫许淮寧。” 纸钱烧得噼啪作响,灰烬打著旋儿往天上飘。 陆沉舟盯著那簇火苗,喉结滚动了下,继续道:“薛菱镜和陆泛舟的事已经了结了。妈,当年害你的人受到了应有的处罚,您安息。”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情处。 陆沉舟双手捂眼,双肩在不停抖动。 许淮寧理解,陆沉舟和她不一样,婆婆去世时深爱著自己的孩子 许淮寧抱住了他,“有我,我一直陪著你。” 陆沉舟回抱。 “我妈走的时候太年轻了,她要是还活著,能看见我娶妻生子,儿孙绕膝该多好。” “妈在天上也会看著我们幸福的。” 她转向墓碑,郑重地说:“妈,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沉舟的。” 风卷著雪粒扑在脸上,刺骨的冷,可陆沉舟却觉得心里某处渐渐回暖。 临走时,许淮寧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平安结,轻轻掛在两块墓碑上。 “听说山间风大,”她小声解释,“这个能保世代平安……” 陆沉舟拉著许淮寧的手,又鞠了一躬,才说道:“走吧。” 陆沉舟的外公和舅舅都在w市工作定居,因为母亲的死,两家人几乎断了来往。 外婆去世那年,大舅才联繫到了陆沉舟,让他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和陆家其他人还是不联繫,对陆清北就像仇人。 坐车回y市,在汽车站上居然遇见了熟人。 车站外面的垃圾桶边上,一个老妇女蓬头垢面,正在翻找垃圾桶里面的东西。 像是找吃的。 这个年代还属於物资紧缺,讲究节约,不浪费一粒粮食,可想而知,垃圾桶里面不会有食物。 许淮寧本身吃过苦,对社会底层的人有种天然的好感。 许淮寧正打算给老妇人买两个馒头,没承想老妇人突然转过身,脏污的袄袖口擦过脸颊,露出一张浮肿蜡黄的脸。 两人同时怔住。 那张脸上还残留著昔日养尊处优的轮廓,是渣男的母亲王翠芬。 许淮寧的心冷了,“沉舟,走吧。” “许淮寧,你个白眼狼,老沈家养大了你,你把我们家搞得家破人亡啊。” 许淮寧转身问道:“家破人亡?你们家谁死了?是你男人还是你儿子?是报应吗?” “许淮寧,你咒我?” 王翠芬冲了过来,让陆沉舟伸手推开喝斥道:“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垃圾吃多了?有力气来找事了?” 王翠芬怕了,因为陆沉舟的气场太强了。 “你不知道她蛇蝎心肠吗?她把我们害苦了,没有家了,她,她该死!” 第48章 我爸只生了我一个,莫来沾边 陆沉舟冷冷一笑,“坏人永远不会反思自己,你儿子做过什么?你男人做过什么?你自己没数吗?法律是公正的,你巧舌如簧也没用。” 许淮寧收回目光,攥紧了陆沉舟的军大衣,“走吧,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恶人行恶,终有报应;坏事做尽,自食其果。” 前世,这个妇人骂她“乡下丫头攀高枝”,现在她不攀“高枝”了,反而日子过的更差了。 寒风送来断续的咳嗽声,没人同情。 身后,清洁工正在呵斥翻垃圾的王翠芬,把垃圾扒拉的到处都是,给他增加了额外的负担。 “媳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许淮寧仰著小脸,有点撒娇,“什么好消息?” “沈家的房子我买下来了。” 许淮寧过了好大一会才消化掉这个信息。 “你哪来的钱?” 陆沉舟小声说:“王峻不是做生意吗?我有人脉有初始资金,他每月留百分之三十入股,剩下的存起来了。” 沈家的房子是拍卖的,內部有人,只了一万不到就买下来了。 许淮寧不吝夸奖,“做的好,以后卖了肯定挣钱。” 沈家是小二层,面积也不小,没想到陆沉舟还挺有眼光和经商天赋的。 小夫妻要返回部队了,两个人都有工作,不能隨心所欲。 陆奶奶就怕两个人路上饿著,让张姨烙了两张葱油饼,杀了一只鸡,煮了两条鸡腿。 还有买的香肠、麵包、鸡蛋糕、熟鸡蛋……塞满了一个包。 要问陆沉舟最放心不下的是谁?那肯定是爷爷了。 二叔和二婶已经搬过来了。 “二叔,二婶,爷爷奶奶就交给你们了。” 陆清平拍拍侄子的肩膀,因为身高不够,只拍到了胳膊。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的。” 陆清平送他们去车站。 许淮寧想看看沿途风景,不想买硬铺了,买了两个硬座。 哐当——哐当——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摇晃,窗外是连绵的山脉,光禿禿的庄稼地。 有炊烟裊裊的农村,也有冒著大烟滷的城市。 许淮寧靠在陆沉舟肩上浅眠,忽然被一阵尖锐的笑声惊醒。 “妈!我要靠窗的位置嘛!” 娇滴滴的女声带著撒娇的意味,被吵醒的许淮寧皱起眉头,视线正对上一张长相精致的脸…… 这个人许淮寧认识,她的亲生母亲,孙少兰。 孙少兰穿著时尚的黑色呢子大衣,烫著时兴的捲髮,手里拎著鼓鼓囊囊的网兜,里面装著苹果和罐头。 她身旁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眉眼和许淮寧有几分相似,穿著也很好,正嘟著嘴摇晃母亲的胳膊。 空气仿佛静止了。 孙少兰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网兜“啪嗒”掉在地上,苹果滚到许淮寧脚边。 “淮……淮寧?” 许淮寧紧紧抱著陆沉舟的胳膊,一言不发。 陆沉舟察觉到她的异样,目光冷冷扫过去,“认识?” 许淮寧没回答,只是弯腰捡起那颗苹果,递了过去。 “你的东西。”她声音平静,仿佛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孙少兰微抿嘴唇,伸手接了过来,“谢谢,你们这是去哪?” 许淮寧没说话,指著外面跟陆沉舟说道:“你看那是不是一群羊?” 陆沉舟看过去,“是羊,一群的数目少不了,得有百十只。” “这要是个人养殖的,可就发財了。” 陆沉舟半个身子偏向了许淮寧,小声说:“財迷。” “你不是財迷,离了钱行吗?以为你是蝉,夜饮露水啊?” 陆沉舟科谱,“蝉不是夜饮露水,它吸的可是树汁。” 孙少兰盯著许淮寧看,她刚离开的时候,孩子才几岁,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淮寧属於等比例长大,五官没有改变,还是那么漂亮。 看样子坐在她身边的,不是对象就是丈夫,小伙子也挺帅。 淮寧应该是幸福的吧? 周小优发现妈妈看许淮寧看的出神,就误会妈妈生气了。別人说话连理都不理,换她她也生气。 “真没礼貌,这二十多年的饭是白吃了吗?” 许淮寧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不出意外,这个人应该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那又怎样呢?她爸只生了她一个。 “饿了吗?”陆沉舟问。 “有点,我吃个鸡蛋。” 陆沉舟就起身拿行李,从包里拿出几块葱油饼(张姨比较细心,用刀划成一块一块的),又掏出两个鸡蛋。 许淮寧在吃饼,陆沉舟在扒鸡蛋皮。 “张姨的厨艺真好,喷香喷香的,你也尝尝。” 陆沉舟摇摇头,“你先吃,我等会。” 鸡蛋只剩一小半蛋壳了,陆沉舟递给媳妇,又把水壶的盖子拧开放在许淮寧这边。 “別光顾我,你也吃啊。” “嗯。” 陆沉舟不喜欢临时抱佛脚,又从包里掏出一大块卫生纸,等会擦手擦嘴。 孙少兰一直看著这两个人。 淮寧的对象(丈夫)很爱她,她很欣慰。 不用羡慕別人,她也有一个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可惜那个人没了。 等一切都做好了,陆沉舟也开始吃饭。 看著別人吃饭,也会勾起食慾的,周小优就是这样。 “妈,我要去买饭,你吃什么?” “我和你一起,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 “咱们的行李……” 孙少兰对陆沉舟说:“同志,能帮我看一下行李吗?我们一会就回来。” 穿军装的人是值得信赖的。 陆沉舟点了一下头,“快点回来,我只等二十分钟。” 孙少兰,“……好。” 等这母女俩走了,陆沉舟问道:“你们认识啊?” 许淮寧很平静的说:“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人有点像?” “確实有点。” “她是把我扔掉的那个女人。” 陆沉舟对孙少兰的印象突然就不好了,就是她扔掉他媳妇,让他媳妇吃了那么多苦。 陆沉舟捏著鸡蛋的手顿了顿,蛋壳在他指间碎成几片。 他缓缓放下鸡蛋,抽出那张卫生纸擦了擦手,动作很慢,像是在压抑什么。 “要换座位吗?”他低声问。 许淮寧摇摇头,咬了口葱油饼:“不用,当陌生人就好。” 她声音很平静。 “凉了就別吃了。”他拿过那块饼,把自己剥好的鸡蛋塞进她手里,“趁热。” 许淮寧低头咬了一口鸡蛋,蛋黄沾在嘴角。陆沉舟用拇指轻轻擦掉,顺手把水壶递过去。 这一幕落在刚回来的孙少兰眼里。 她站在过道上,手里端著一盒冒著热气的饭菜,突然觉得眼眶发酸。 她的孩子也幸福了。 “妈!”周小优撞了下她的胳膊,“走的好好的,为什么不走了? 孙少兰如梦初醒,侧身让女儿先过去,她慢吞吞地坐下,把饭盒推到女儿面前,自己却不动筷子。 “同志,”孙少兰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是回乡探亲吗?” 陆沉舟头也没抬:“嗯。” 周小优翻了个白眼,很是不满,故意大声说:“妈,你跟陌生人搭什么话啊?某些人连基本礼貌都不懂……” “小优!”孙少兰罕见地厉声打断。 “妈,我是向著你说话,你怎么向著別人说话?好心当成驴肝肺。” 许淮寧忽然笑了。 她抬头看向周小优,目光从她烫卷的发梢扫到鋥亮的小皮鞋,“你今年多大?” “关你什么事?” “十七?十八?”许淮寧轻轻转著水壶盖,“我估计也就这么大,她拋下我就嫁人,你也应该这么大。” 周小优,“谁拋下你?” “问你妈!” 孙少兰已经泪流满面了,“是我对不起你,淮寧,是我该死啊。” 周小优还在云里雾里,她摇晃著孙少兰的胳膊,“妈,你说呀,她到底是谁?” “她是……你姐姐。” “不可能!我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爸只生了我一个。” 许淮寧云淡风轻,“巧了,我也一样,我爸也只生了我一个,莫来沾边。 孙少兰的嘴唇颤抖著,饭盒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火车恰在此时驶入隧道,黑暗笼罩了所有人。 黑暗中,许淮寧感觉陆沉舟的手覆上她的后颈,温暖的掌心贴著她冰凉的皮肤。 “淮寧……”孙少兰的声音伴著铁轨的轰鸣传来,“妈对不起你……” 光明重新降临车厢时,许淮寧已经站起身。 “我去趟厕所。”她对陆沉舟说,声音很小声,“很快回来。” “嗯,別走错了。” “错不了。” 陆沉舟点头,目光却追隨著她的身影。 等许淮寧走远,陆沉舟忽然转向孙少兰,“你很早之前就拋下她了,她需要妈妈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她有我,你也有自己的女儿,请你离她远一点。” 孙少兰的眼泪砸在饭盒里。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周小优很生气,“人家让你离得远一点,这个女儿你非认不可吗?人家都不认你,何苦去贴冷屁股。” 陆沉舟冷眼看她。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你没有资格说话。淮寧的父亲牺牲之后,是你的妈妈拋弃了她,把所有的爱给了你。一个既得利益者,没有资格对受害者说三道四!” 第49章 表白 四个人坐对面,都是各说各的,彼此不说话。 晚饭就不吃凉的了,陆沉舟去买了包子,要了一份海米烧茄子。 “光买包子就行了,你咋买这么多?” “光吃包子乾巴。”陆沉舟往许淮寧面前推了推,“尝尝,听他们说不错。” 许淮寧吃了几个包子就饱了,晚饭要少吃,容易发胖。 剩下的,都推给了陆沉舟,男人饭量大,都吃完了,又吃了两块葱油饼。 硬座有硬座的好处,看风景比较方便,票价低。 但硬座也有硬座的坏处,人多就乱,休息起来也不方便。 夜晚就来了。 隨著夜色降临,气温也低了,许淮寧穿的是手工鞋,还是觉得脚冷。 陆沉舟注意到了,媳妇不自觉地打著哆嗦。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轻鬆读 】 “冷?” “你不冷?” “还行。” 陆沉舟用军大衣把两个人包裹起来。 “还冷吗?”他问。 “我是脚冷。”许淮寧小声说。 陆沉舟又把许淮寧的鞋脱了,揣在怀里,不,还贴著他的皮肤。 两个人的世界里,可以接受他宠你,但一个人不能纯享受型,另一个人会累的。 “不用。”许淮寧挣扎。 “老实点。” 陆沉舟板了一秒脸,又怕媳妇生气,马上又笑了。 “暖和暖和再放下。” 周小优有点看不过去,把脚伸进男人怀里?丟不丟人? “妈,有人好不要脸。” 孙少兰不觉得,许西洲活著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一样的是,她是纯享受型的,直接宠成了生活不能自理。 “管好你自己,该吃吃该睡睡。” 周小优委委屈屈的,“妈,你偏心。” 陆沉舟捂住了许淮寧的耳朵,冷冷地看了周小优一眼。 周小优缩了缩脖,这人好凶啊。 少了聒噪,许淮寧靠在陆沉舟身上睡著了。 陆沉舟有些后悔,他就不应该听媳妇的,要什么硬座,就应该要硬臥。 后悔也晚了。 这一夜,许淮寧睡的不踏实,醒了好几次,换陆沉舟睡。 下半夜是最冷的,许淮寧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陆沉舟暖脚了。 不是带了卫生纸嘛,许淮寧把鞋窝都塞满了,外面的寒气进不去,里面的暖气出不来,挺好。 乘客熟睡之后,就有人蠢蠢欲动了。 有人盯上了孙少兰的行李,母女俩衣著光鲜,看起来经济条件不差,一定有好东西。 孙少兰母女也有分工的,一个看著行李,另一个人睡。 但周小优困啊,又有点不负责任,她睡著了。 昏暗的光线中,许淮寧看见有个黑影在行李架前晃动,正伸手去够那两个显眼的行李包。 陆沉舟按住她想提醒的手,摇了摇头。许淮寧突然明白过来,他在等小偷现行。 军人家庭出身的她太熟悉这种战术了。 人家坐个车都是儘量低调,这娘俩倒好,把火车当成了展示舞台了,穿著高调,用个行李包也里胡哨的,就怕小贼发现不了。 这跟“来偷我啊”有什么不一样? 清晨的尖叫声惊醒半个车厢。 “妈!咱家的包呢?”周小优的声音里带著哭腔。 孙少兰一个激灵,行李架上少了她们两个人的行李包,这一块空著了。 娘俩的全部家当啊,不心疼是假的。 孙少兰慌乱地翻找,桌子上桌子下面……项链从衣领里滑出来,许淮寧看的仔细,那是父亲的军牌。 孙少兰抱怨,“不是让你看著的吗?” “我困了,睡著了……” “唉,你说说你,赶紧找乘务员。” 娘俩一前一后,慌慌张张地挤出过道,去找人去了。 许淮寧看了看自家的行李包,好好的在行李架上。 “醒了?我去买饭。” “嗯,简单点就行,吃麵吧。” 陆沉舟就去买饭。 时间不大,孙少兰母女回来了,让人没想到的是,两个人每人手里提著一个行李包。 陆沉舟不在,周小优胆子肥了,还在抱怨,“和当兵的坐在一起有什么好?不中用……” 她突然噤声,因为许淮寧瞪著她。 “他通知了乘警。”许淮寧声音很轻,“抓小偷要先確保人赃俱获,要不是他,你们还想找回来,想屁吃呢。” 抓小偷是因为军人的职责,就是为了保护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不声张是不想跟她们扯上任何关係,没想到这都能让周小优yy。 孙少兰低声说道:“谢谢你了,淮寧。” “管好你女儿,不反省自己,反而怪罪別人,就这脑子,不吃亏才怪。” 周小优被这话刺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从小娇惯,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不服气地反驳,“我不是不知道吗?你们刚才找的时候,就应该跟我们说!” “就是给你们个教训,谁出门不穿的朴朴素素的,谁出门穿的像电影名星似的,拎著里胡哨的包?生怕小偷不知道你家有钱是吧?上赶著让人家偷,不偷你偷谁?” 许淮寧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地剜在孙少兰母女脸上,两人脸色涨红,愣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周小优咬著嘴唇,心里又羞又恼。她平日里就是这样打扮的,这次更是因为要去投奔亲戚,生怕被人看轻,更应该穿得光鲜亮丽。 可谁能想到,反而招了贼? 孙少兰心里更是复杂。 她看著许淮寧,这个被她拋弃的女儿,如今已经长成了这样一副冷硬的模样。 孙少兰想起许西洲,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把妻女护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如果他在,一定也会像陆沉舟这样,不动声色地把事情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当面奚落。 可她能说什么呢?是她自己当年嫌日子苦,改嫁了別人,把女儿丟给了公公,缺席了淮寧母亲很多年。 如今再见面,许淮寧连一声“妈”都不肯叫,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不,还不如陌生人。 车厢里的气氛越发压抑,周小优终於受不了这种沉默,小声嘟囔了一句:“装什么装……” 孙少兰猛地拽了她一下,低声道:“闭嘴!” 许淮寧听到了,但她懒得搭理。 陆沉舟端著两碗热汤麵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小妻子安静地望著窗外,而对面的母女局促不安地低著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把面放到小桌板上,低声问:“趁热吃?” 许淮寧点点头,接过筷子。 孙少兰看著他们,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她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日子:许西洲会给她带热腾腾的饭菜,会在冬天把她的脚捂在怀里。 可后来,他死了,孩子还小,还有不怀好意的乡下男人半夜敲门,她嫌日子一眼望到头…… 现在想想,有因就有果,一切皆有因果。 火车继续向前行驶,四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可沉默里却藏著各自的心思。 周小优偷偷瞥了许淮寧一眼,心里既不服气,又隱隱有些羡慕。 而孙少兰,则攥紧了手里的行李包带子,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丟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省城到了,陆沉舟提著行李,护著许淮寧下车。 走出火车站出口,外面有人等著,不是等他们,而是等身后的人。 “淮寧。”孙少芳真觉得是缘分,短短时间內见了两次。 “您认错人了。” 陆沉舟护著媳妇走远,打了一辆三轮,去汽车站。 孙少芳看著两人的背影,她怎么会认错呢?明明就是。 “大姨。” 周小优扔下行李包扑了过来,委屈巴巴的,“大姨,我好想你。” 孙少芳摸摸她的头髮,“想啥?这不是看见我了吗?” 孙少兰强忍住眼泪,“大姐。” “刚才是淮寧走过去了,你没看见他们吗?” 孙少兰心情不好,“看见了,我们还是坐在对面,她认出我来了,她恨我。” 换谁能不恨? 孙少芳不想打击这娘俩,帮著提包,“走吧,你姐夫也来了,他开著车。” —— 下午,陆沉舟和许淮寧终於回到了家属院。 路上总归是累,许淮寧往床上一躺,“不行了,太累了,我得睡觉了。” “好,那你就睡一觉。” 许淮寧拍了拍另外半边床,“你不睡吗?和我睡。” 这句话有歧义,陆沉舟咬了咬牙,“我还有事。” 別说不知道许淮寧是怎么想的,就算知道,白日宣淫好吗? 许淮寧不管了,上下眼皮打架,她招不住了。 陆沉舟把行李包的鸡腿等物都拿了出来,幸亏天冷,不然早放坏了。 收拾完行李,陆沉舟又去食堂买了二十颗大白菜,萝卜买的少,萝卜怕冻。 都放在储藏室里,外面盖上一块旧棚布。 刘卫红经过,问道:“弟妹回来了?” “回来了,路上累了,休息了。” 陆沉舟真怕她噔噔噔跑上去,媳妇甭想睡觉了。 “我们菜窖里有的是白菜萝卜,吃完了就去扒。” 陆沉舟答应了。 都弄妥当了,陆沉舟去销假。 许淮寧醒了,房间里没有人,就知道陆沉舟不在家。 许淮寧开始准备。 准备什么呢? 烛光晚餐。 她想表白,还要有仪式感。 许淮寧去服务社买了两根蜡烛,红蜡烛倒是有,唯一的遗憾就是蜡烛不够粗。 凑合凑合也能弄。 总要喝点什么,为了有可能出现的宝宝健康著想,两人都不能喝酒,买了一瓶山楂罐头,山楂汁兑水。 回来后,许淮寧就开始做饭了。 做了丸子汤,又炒了四个菜。 接下来是布置。 桌子上放了一块白色的方桌布。 没有烛台,用的是麦乳精罐。 又找了一个红色果盘,苹果寓意好,桔子喜庆,就放这两种。 夜幕降临,许淮寧搬把椅子坐在门后面等。 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行动…… 第50章 我们生个「小幸福」出来 陆沉舟在楼下就发现自家没开灯,还寻思著媳妇还在睡。 女孩子体格就是弱,这朵摘到了,就得好好宠著。 许淮寧听见脚步声向这边走来,赶紧把凳子拿到一边,站在了电灯的开关前,心跳得厉害。 陆沉舟推门进来时,屋內一片漆黑,他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怕惊扰了休息的妻子。 可下一秒,灯突然亮了。 “醒了怎么不开灯?”他笑著问,目光落在许淮寧脸上。 许淮寧抿了抿唇,“不是等你吗?快来吃饭。” 陆沉舟挑了挑眉,没多问,只是脱了外套,转身去厨房洗手。 陆沉舟洗手的工夫,许淮寧趁机点燃了蜡烛,两根红烛插在麦乳精罐上,火苗轻轻摇曳,映得餐桌上的白桌布泛著暖光。 她迅速关掉电灯,整个房间被烛光笼罩,桌上的四道菜、丸子汤、兑了水的山楂汁,还有那盘红彤彤的苹果和橘子,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温馨。 陆沉舟擦著手从厨房出来,脚步一顿。 烛光映著他的轮廓,乾净而又清冷,那双眼睛却柔和得不像话。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许淮寧耳根发热,假装若无其事,“你只管坐下就行了,快点。” 陆沉舟呵了一声,没再追问,走到桌前坐下。 烛光在他眼底跳跃,他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许淮寧,唇角微扬,“这么丰盛?你要把火车上的將就都补回来?” “嗯。”许淮寧应了一声,先端起了酒杯,“你也端起来,咱喝一个。” 陆沉舟摇头,“我不喝酒,你也別喝。” “不是酒,你尝尝就知道了。” 陆沉舟抿了一口,“是山楂汁,怎么这么薄?” “兑水了,当酒。”许淮寧抬头,直视著男人的眼睛,“陆沉舟,我有话跟你说。” 陆沉舟放下酒杯,目光柔和,“嗯,我听著。” 烛光摇曳,映著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许淮寧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我……我想告诉你,我很高兴嫁给你。” 陆沉舟心头微动,没说话,只是静静看著她。 许淮寧心跳得更快了,继续说道:“以前我总觉得,日子就是凑合过,可跟你在一起后,我发现……原来日子还能这样过。” 许淮寧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几分,“所以,我想跟你说……谢谢你宠我,爱我,包容我。和你比起来,我要差的远了,以后我也会宠你,爱你,包容你。” 陆沉舟定定地看著她,半晌,忽然笑了。 他伸手,握住了淮寧的手,用了点力气的,怕挣开。 “就这?”他嗓音低沉,带著几分调侃,“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许淮寧耳根更热了,忍不住瞪他,“这还不算大事?这是我在跟你表白,头一次没有经验,不要笑话我。” 確实是头一次,跟沈明远谈恋爱,因为沈家有所图,是沈明远先向她表白的。 陆沉舟低笑,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我不会笑话你,我很高兴。” 烛光映著两人的脸,许淮寧看著男人眼底的笑意,忽然觉得,好像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她抽回手,故作镇定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吃饭!” 陆沉舟笑著应了声:“好。” “这个鸡腿,我又加热了,一人一半。” 陆沉舟要了小腿,许淮寧跟他抢,没抢过。 不过,她还是撕了一大块,塞进了陆沉舟的嘴里,自己的男人自己宠。 “再尝尝这个丸子,就当是四喜丸子。” “为什么?” “你的话真多,”许淮寧嗔道:“你就当是了唄,福禄寿喜,我希望我们都有。” 陆沉舟尝了一个,是萝卜丸子,味道还可以。 他一连吃了四个,福禄寿喜都占了。 烛光摇曳,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在一起,画面温暖而静謐。 吃好了饭,陆沉舟去洗碗。 路上的时间太长了,淮寧把桌子收拾了,就去房间把內衣裤都换掉了。 又用温水擦了擦身体,赶紧跑了出来。 十一月,天是真冷了。 陆沉舟回来,许淮寧还趴在桌子上写东西。 陆沉舟往床沿上一坐,“对了,媳妇,有你一封信,是报社寄来的。” 许淮寧一下子兴奋了,不怕退稿,就怕石沉大海。 “在哪里?快拿给我看。” “在第二个抽屉里。” 许淮寧把抽屉打开,里面果然有一封信,鼓鼓囊囊的。 信封有一封长信。 “陆沉舟,你知道吗?我在徵文里获奖了,一等奖!总共才两个一等奖,我就是其中一个。” 许淮寧算是搭了末班车,再过几天这个徵文就截止了。 陆沉舟也很高兴,“恭喜你,成作家了。” “离作家还早著呢,我这算万里长征刚走了第一步。” 获奖作品將陆续发表,这一次的稿费也多了些,以千字15计算,一共是46.5元。 “多少?” 陆沉舟很惊讶,这都快赶上別人一个月工资了。 “46.5元,你不相信啊,自己看。” 陆沉舟可不敢说不相信,他媳妇很有能力,他以前还是对她了解太少了。 “没想到挣这么多。” “明天我去取出来,当咱日常开销,你的工资咱存起来。” “行,都听你的,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 许淮寧把纸和笔都收拾了,转身坐在了陆沉舟的腿上。 这还是许淮寧第一次主动做出亲昵动作。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两个人都挺可怜的。” “我们哪里可怜了?”陆沉舟没想到,这两个字会用在他身上。 “你没有妈,我虽然有妈和没妈一样;我没有爸,你有爸和没爸一样,你说这还不叫可怜吗?” 这么说是真的可怜。 许淮寧紧了紧陆沉舟的衣领,“都说负负得正,你愿不愿意和我生个小幸福出来?” 陆沉舟喉头一紧,手臂猛地箍住她的腰,嗓音低哑,“许淮寧,这话说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谁反悔是小狗。” 陆沉舟把她打横抱起,转身“扔”在了床上。 “你好粗鲁。” “没忍住。” 许淮寧突然按住他解纽扣的手:“等等,先拿卫生纸,別弄脏床单……” 陆沉舟的动作顿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凝成无奈,“纸在哪?” “在柜子里。” 陆沉舟探出手,抓出来一包卫生纸,衣服一件件隨手扔在了地上。 许淮寧指尖划过他突起的喉结,“请怜香惜玉,我怕疼。” 陆沉舟忽然托著她后颈压向枕头,“我会轻点的,那就先预习怎么当爹娘。” 夜色浓,一室春光好,连月亮都羞的躲云朵里面去了。 黑暗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喘息声,“陆沉舟,要节制,要节制……” 这事吧,有点上头。 —— 早上,许淮寧抚著一张初经人事的腰,暗骂臭男人,这玩意能上癮还是怎么的? 三次啊,好人谁受得了。 不是夸张,绝对不是夸张,她下床的时候腿还有点发软,好恐怖。 厨房里,男人一边做著饭,一边哼著歌:“人民战士驱虎豹, 捨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 她是腰酸腿疼,人家恣的唱歌,天理何在?! 许淮寧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陆沉舟把手擦乾,小跑著出来,扶她在沙发上坐下。 许淮寧又扶了扶自己的老腰。 “疼吗?” 许淮寧白楞了他一眼,“你说呢?像头牛一样,都不知道累吗?” 陆沉舟蹲下给她按摩腰,“男人有两件事不能质疑。”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真的,你不行?你不累?这是对男人的污辱。” 许淮寧忍不往笑了,“歪理,你要了我半条老命。” “慢慢习惯就好了。” 还要习惯? 许淮寧不得不郑重声明,“陆沉舟,请节制。” “好,先吃饭吧。” 陆沉舟早上做的是稀饭,用白菜芯炒了两个鸡蛋,去食堂打的馒头。 “我等会去培训班,中午不回来了,你在食堂吃吧。” 陆沉舟想让媳妇休息一天,“不是说累了吗?” “才不听你的,我已经落下不少的课了。” “那路上小心。” 许淮寧收拾了收拾就出门坐车了。 周小梅很是惊喜,“淮寧,你回来了?!” “嗯,给你带了一把栗子,閒下来的时候扒开吃。” 许淮寧也不吝嗇,十指大张抓了一大把。 这不是许淮寧第一次给她带东西了,周小梅很不好意思,“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了。” “说什么欠?你不是帮我做笔记了吗?这是我感谢你的。” 周小梅平日里並不怎么认真,老师的课太高深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听的懂。 为了帮许淮寧记录,她每天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逼著自己听进去,不懂的地方还会请教老师。 许淮寧翻了翻,確实很详细。 中午在食堂,许淮寧等了好大一会,也没等到问舟,只能自己先去打饭,隨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等她吃完饭,也没见问舟来找她。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许淮寧打算找个人问问。 但她也不认识问舟的同学啊? 她在食堂里寻找,终於看见了一个身影,还算熟悉。 “你是崔相奕是吧?” 崔相奕的眼神飘了飘,“我是崔相奕,你是谁啊?” “我是问舟嫂子,她今天没来打饭,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崔相奕含含糊糊地说:“我不知道。” 同桌另一名男生嘻嘻了两声,说道:“在宿舍哭鼻子的吧?” 第51章 最没品的男人 许淮寧看了那个男生一眼,说道:“你嘻嘻什么?一个男生也像老娘们那么嘴碎。” 男生不嘻嘻了,他像老娘们? 许淮寧转身就走。 知道问舟没吃午饭,她先去窗口买了几个包子给问舟带过去。 来到女生宿舍楼下,她拦住了一个女生,得知她认识陆问舟,就拜託她喊问舟下楼。 时间不大,陆问舟蹬蹬蹬跑下楼,一把抱住了许淮寧。 “嫂子,你终於回来了。” 这样子不好看,许淮寧把她拉到一边去,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 “我在食堂没看见你,你是不是没吃午饭?” “嗯。”问舟眼圈红红的,人蔫蔫的。 许淮寧把包子递给她,“回宿舍吃,不吃饭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 “吃不下,不想吃。” “你是不是遇上啥事了?说出来,別一个人憋在心里。” 陆问舟抱著许淮寧呜呜哭,“崔相奕那个王八蛋,他,他给我造谣,败坏我的名声。” 难怪崔相奕和以前不一样。 “谣能白造了?吃饱了饭还能吐出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快,先吃饭。” 陆问舟嘴里塞著包子,哭的呜呜的,“还是嫂子好,都没人管我了……” 许淮寧哭笑不得,“你是先哭还是先吃饭?一心可不能二用,选一样吧。” “那我还是先吃饭吧。” “对啊,不吃饱饭连哭都没劲。” 这哪是个大姑娘啊,简直就是个孩子。 等吃饱了饭,许淮寧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崔相奕从大三下半年就开始追问舟了,陆问舟听爸妈的,大学期间不谈恋爱。 学校也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不过私底下也有走的近的,都是成年人了,校方和老师以及同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今年下半年,陆问舟才有点心动。 崔相奕有一米七五以上,皮肤白,长的也不错,还酷爱打球,算是阳光大男孩了。 这次爷爷出事,问舟也就在家里待了不足两天,跟父母说过崔相奕的事。 陆问舟已经大四了,再过半年就要毕业参加工作,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陆二叔二婶又不是老古董,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提前谈著恋爱了解了解挺好的呀。 可陆问舟回来,就发现不对劲了,找不到崔相奕,后来找到了,他正在给一个女生餵水,两个人很曖昧。 崔相奕和陆问舟本来就不是情侣关係,崔相奕去追求別人也无可厚非,可让问舟没法理解的是,那个女生质问她为什么缠著崔相奕不放?崔相奕根本不喜欢她,破坏別人感情是不道德的。 陆问舟都懵了,她对崔相奕死缠烂打? “你听谁说的?明明是他追求的我。” “可別往自个脸上贴金了,这是崔相奕说的,人要脸树要皮,识相的就离他远一点,我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陆问舟听著女生顛倒黑白,很生气,“我原本还打算祝福你们的,既然往我身上泼脏水,那我就要问个清楚了,崔相奕呢?让他说。” 崔相奕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问舟,我知道你喜欢我,但很抱歉,我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死缠烂打,对你没好处。” “崔相奕,你真不要脸,我对你死缠烂打?你脸红不?” 本来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也谈不上欺骗,这样就这样吧,陆问舟就想把心思用在学习上,顺利毕业。 没想到一夜之间,各种言论就铺天盖地的压下来了,陆问舟成了插足崔相奕和他女朋友的第三者了,连辅导员都找她谈话…… 陆问舟委屈啊,气的哭。 许淮寧问道:“你不是说崔相奕追的你吗?” “是啊。” “那书信呢?或者是纸条。” “我怕別人看见,就撕了。” 把证据撕了,这事就有点被动了。 “知道是谁传的吗?” “他那个女朋友,我估计崔相奕也有份,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又没纠缠他,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那只能问崔相奕了。 许淮寧说道:“回去好好吃饭,好好上课,你就昂首挺胸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你越躲著人家,还以为你心虚,我和你哥帮你想办法。” “看你平时小嘴巴巴的,没想到遇见事了,就知道哭鼻子,你那瀟洒劲去哪了?” 问舟委屈,“我一生气,就有理说不出来了,只会哭(相信这种性格的人还不少)。” “行了,出了事別自己先怂,你这个样子,原本站中间的,也去站別人了。” 下午放学后,王临风喊住了许淮寧,“你这几天落下的课,怎么办?” “周小梅帮我做笔记了,我复习笔记。” “周小梅听课本来就一般,她做出来的笔记要打折扣,我有备课,你拿回去复习吧。” 那再好不过了。 回到家,许淮寧先做饭,中午因为问舟的事,她囫圇吞枣吃的不多,这会真有点饿了。 冬天的菜品贫乏,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大白菜燉粉条,再和块麵团烀饼子。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陆沉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脱下外套掛在门后,目光立刻锁定了厨房里忙碌的妻子。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许淮寧头也不抬地问道,手上的动作没停。 陆沉舟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还是那个点,倒是你,切菜这么用力,砧板都要被你劈成两半了。” 许淮寧这才注意到自己用力过猛,土豆丝切得粗细不均。 她放下菜刀,转身面对丈夫,眉头紧锁:“沉舟,问舟出事了。” 陆沉舟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许淮寧將问舟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陆沉舟一拳砸在厨房的檯面上,气的不轻,“我就知道大学期间不该谈恋爱!” “这根本不是谈不谈恋爱的问题,”许淮寧冷静地指出了事实所在,“是崔相奕人品有问题,刚开始追求问舟,我估计现在是攀上高枝了,就打算甩了问舟。” 其实也不叫甩了,这是追求和被追求的关係,问舟又没纠缠,为什么往她身上泼脏水? 陆沉舟,“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帮问舟澄清事实。” “问舟说她把崔相奕给她的纸条和信都撕了,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先追求的问舟,我们需要想別的办法。” “那个叫林雨晴的女生,是崔相奕现在的女朋友?”陆沉舟问道。 “嗯,就是她在到处散播谣言,说问舟纠缠崔相奕,我猜崔相奕肯定也参与其中,否则不会在问舟面前说那些话。” 陆沉舟接过许淮寧手中的活,熟练地热锅倒油,“你在学校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打听到更多关於崔相奕和林雨晴的事。” 许淮寧露出一个小狡黠,“我已经有主意了,周小梅认识文学院的人,林雨晴好像是文学院的。可以通过这个人打听林雨晴的消息。” 陆沉舟,“小心点,別打草惊蛇。” “放心,我有分寸。”许淮寧从背后抱住丈夫的腰,將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我们不能让问舟白白受委屈。” “当然不会,敢欺负我妹妹,得让他付出代价。” 晚饭后,许淮寧毫无形象的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要是在崔相奕身边也收买一个就好了。 陆沉舟殷勤地帮她揉腰。 说实话,不適也就是早上,初经人事,这会早不疼了,后劲没那么大。 不过男人的力道大,揉揉挺舒服的。 “还疼吗?” “早不疼了,不用揉了。” 男人眼睛一亮,“真不疼了?那晚上能不能……” 许淮寧翻身看著他,“不能!別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纵玉过度不可取。” 陆沉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词会用在他身上。 二十多岁了,初尝性福就是纵玉过度? “睡觉了,我累了。” 许淮寧撒娇,陆沉舟看著她萌萌的侧脸,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下,“好,我老婆真好看。“ 许淮寧脸一红,推开他,“少来这套,不能碰就是不能碰,睡觉,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陆沉舟假装很失落,“小幸福,你可能要晚些日子才能来,不是爸爸不尽力,是你妈妈不配合。” 许淮寧捏著男人的脸,捏的都变形了,“让你胡扯,再不睡觉,你去那屋。” 陆沉舟只能纯睡觉。 午饭时间,许淮寧又和问舟坐一起了。 “今天怎么样?有人找你麻烦吗?” 问舟说道:“还好,就是走在路上总有人指指点点……嫂子,我快受不了了。” 许淮寧心疼不已,“再坚持两天,我和你哥正在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们。” 陆问舟当然是相信的,她嫂子和她哥把她当亲妹妹。 陆沉舟的行动很快,下午来接许淮寧,就有消息了。 “找到崔相奕室友了,他愿意作证,晚上见面详谈。” 连许淮寧都佩服自家男人了,这能力。 傍晚,许淮寧和陆沉舟在一家校外小饭馆见到了崔相奕的室友张明。 他是个戴著眼镜的瘦高男生,看起来有些紧张。 张明来自农村,家庭情况很不好,母亲常年患病,父亲残疾,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张明的补贴还要寄回去帮著养家,所以一直很拮据。崔相奕看不起他,没少孤立他。 “我真的不想惹麻烦……”张明搓著手说:“但崔相奕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第52章 这就是真相,贼喊捉贼 陆沉舟点了两个菜,要了三碗米饭,“別紧张,慢慢吃,慢慢说。” 张明,“崔相奕孤立我,我现在在宿舍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宿舍內务都是我的,他们连打扫都不打扫。” 背后就是崔相奕捣的鬼,他看不起的人,就往泥里踩。 张明恨崔相奕,这才是他愿意帮陆沉舟他们的原因。 陆沉舟掏出一台小型录音机交给张明,“人一得意就会忘形,他会向谁炫耀?当然是最看轻的人了,这样才让他更有优越感。” 张明就收下了。 “事成之后,我会把剩下的一半工钱交付你,要是乾的漂亮,还会有奖励。” 张明保证,“我一定完成任务。” 这也是他的翻身仗。 再回到家属院,天已经晚了。 “你是怎么找到张明的?”许淮寧忍不住问,“还这么精准地抓住他的弱点?” 陆沉舟低笑一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怎么知彼?当然是找最了解他的人。” “崔相奕那种人,身边不可能全是捧著他的。他看不起的人,往往最清楚他的底细。” 许淮寧若有所思,“所以……你专门找和他关係差的?” 陆沉舟点头,“对,和他关係好的,不会出卖他;但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只要给个机会,就会成为最锋利的刀。” 许淮寧侧头看他,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还没完全了解这个男人的手段。 有点手段的,她喜欢,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傻白甜,上辈子傻白甜的她,死的很惨。 “那张明……可靠吗?”许淮寧有些担忧。 “放心,他恨崔相奕,比我们更想看他倒霉。”男人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何况,我给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办的事还是正义的。” “沉舟,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做这种事?“ “什么事?”他挑眉。 “就是——”她比划了一下,“运筹帷幄,睚眥必报?” 陆沉舟低笑出声,“怎么,怕了?” “谁怕了?我就是觉得……你这些手段,用在別人身上爽,用在我身上怎么办?” 陆沉舟压在许淮寧身上,“那不一样,对你,我只会用最直接的方式。” 许淮寧慌忙推他,“陆沉舟!你又想干什么?” “造小幸福,我想当爸爸了。”陆沉舟得寸进尺地咬她耳朵。 “你!”许淮寧羞恼地踢他一脚,却被他顺势搂住腰。 小幸福多浪漫的一个称呼,结果老是让他拿出来调侃。 “我说的小幸福,是对孩子的期待,你却天天笑话她,有你这么给人当爹的吗?”许淮寧故意嘟嘴,假装生气了。 “是馋你。”男人啄了她一下,声音含糊不清,“从见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有了夫妻之实更要命……” 许淮寧浑身发软,却还记掛著正事,“门插好了吗?万一有人串门。” 主要是现在还不晚,也就八点钟,走廊上还有孩子打闹。 陆沉舟將她打横抱起,“嘘,现在专心想你丈夫。” 许淮寧的欲望也被挑起来,她伸手开始扒男人的衣服…… “轻点……” “嗯。” “嗯个屁啊,说一套做一套。” 许淮寧估摸著,房间不隔音,肯定会被別人听到。 邻居是王丽啊。 许淮寧捂脸,她刚才是不是有点忘情? 陆沉舟笑著捏了捏媳妇的腮,迎来她的抗议,“你再动手动脚,我可生气了。” 她正烦著呢,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瞎担心,又不是光咱家房子不隔音,所有的房子都不隔音。” 对啊,一百步就不必笑话五十步了。 可是早上出门的时候,许淮寧还是心虚,总是觉得好多人偷偷看她,看见三五一堆的,就觉得是在说她。 草木皆兵,魔怔了。 中午下课,许淮寧正和周小梅整理稿件,窗户上的玻璃敲响了,是张明。 许淮寧立刻会意,对周小梅道:“小梅,我有点事,先走了。” “好,你去吧。” 周小梅还多看了张明一眼,不认识。 两人走到走廊拐角处,张明从口袋里掏出一盘录音带,递给她,“许姐,有消息了,昨晚崔相奕喝多了,在宿舍炫耀……” 许淮寧接过录音带,指尖微微发紧,“他说什么了?” “他说,追陆问舟本来是衝著她家世背景去的,现在玩脱了也无所谓,反正『那种没背景的女生,闹不出什么风浪』,他才不怕。” 许淮寧眼神一冷。 张明压低声音,“还有,他说追林雨晴也不是真心喜欢她,林雨晴的爸爸是邮政局局长,要不是看他能给自己安排工作,他才不会追。” 许淮寧问道:“有证据吗?” “录音里都有。”张明指了指她手中的磁带,“他还说当眾让陆问舟难堪,坐实她『倒贴』的谣言,就是为追林雨晴铺路,抬高自己的身价。” 好阴毒的一招,你往上爬,还得拿別人当垫脚石,可恶至极! 许淮寧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明,“你做的很好,这是另一半酬劳,希望能帮助你更好的完成学业。” 张明接过,犹豫了一下,说道:“许姐……我能换个宿舍吗?崔相奕他们最近变本加厉,我的被子昨晚被泼了水……” “我会想办法,崔相奕一倒,他们应该闹不出大风大浪来了吧?” “小风浪还是有的,我想有一个不被打扰的学习环境。” “我尽力而为,他们泼水的时候,你应该录下来,这可是直接证据。” 张明也很懊恼,“事发突然,我都没来得及准备。” 下午,联谊会现场。 培训班的同学也获准可以参加。 陆问舟坐在角落,手心都掐疼了。 许淮寧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別怕,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真相。” 学生来的还不少,也难怪,平日里没有什么有趣的活动。 年轻人嘛,就得有朝气,像八九点钟的太阳,举办联谊会的初衷也是这个。 崔相奕穿著一身蓝色带白条纹的运动服,身边站著林雨晴。甩了陆问舟,钓了条大鱼,他的笑容很是得意。 活动进行到一半,主持人突然宣布,“接下来,大家来玩一个特別有趣的游戏,叫真心话,不管是什么问题,都不能拒绝回答,必须说实话,愿意玩的人,可以举手。” 马上就要毕业了,崔相奕需要在各种场合露脸。他大学三年多,只进过体育部,任小小的干事。 干事露脸的机会可不多。 崔相奕眼睛一亮,拉著林雨晴举手,“这个好玩!我们第一个来!” 主持人微笑地说:“请崔同学抽取一个问题。” 崔相奕隨手抽出一张纸条,念道:“你曾经为了得到某样东西,做过最不择手段的事是什么?” 许淮寧感嘆,提问的人可真刁钻啊,当然,这也是游戏的精彩之处,吸引人的地方。 全场安静下来。 崔相奕笑容僵了僵,隨即故作轻鬆地说道:“这什么问题啊?像我这么正直阳光的人,怎么可能不择手段?” 主持人笑眯眯地说道:“游戏的规则是实话实说,不能拒绝回答哦。” 崔相奕瞥了一眼陆问舟的方向,忽然露出一个恶意的念头,这可是打击陆问舟的好机会。 他可一点愧疚也没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初高中都曾霸凌过同学。 “好吧,我来回答……我確实做过一件不太光彩的事。” 主持人好整以暇地问:“崔同学这是懺悔吗?” “不算,我不后悔,有个女生疯狂追我,甚至不惜造谣说我先追的她。我为了摆脱她,只好告诉了大家真相,这算不择手段吗?” 全场譁然。 崔相奕和陆问舟的事,闹的动静不小。 眾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陆问舟。 就在这时,一道清晰的录音突然传出,【陆问舟算什么东西?家里没权没势,也配让我崔相奕追她半年?要不是看她钱大方,让我误会她有权有势,我能追她?】 崔相奕的脸色很难看,他慌了,“谁在搞事情?” 录音继续播放:【林雨晴也不是省油的灯,脾气坏,还谈过男朋友……她爸要不是局长,我指望他给我安排工作,我才不去伺候大小姐,受这窝囊气】 林雨晴不敢置信地瞪著崔相奕,“原来,你在利用我?!” 崔相奕额头冒汗,这是谁让他社死了啊?录音播放的就是他说的话,这个否认也否认不了。 硬著头皮也要上。 “雨晴,你千万全相信,这是有人在模仿我的声音……” 崔相奕太抬举自己了,他是什么大人物吗?人家模仿他? “骗子,不是人!”林雨晴扬手给了崔相奕两个耳光,还是左右开弓的,不偏不倚。 全场炸开了锅。 陆问舟缓缓走上台,拿过来主持人的话筒,“各位同学,这就是你们崇拜的『篮球王子』的真面目,他追求过我,以为我家世好,能给他带来利益;后来发现有『更好的』,又追求更好的了。” “这也没有错,我也没答应过他的追求,可他不能踩著我当垫脚石!” 陆问舟按下播放键,崔相奕在录音里得意洋洋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別怪我心狠,不这么说怎么抬高我的身价?只好牺牲一下她嘍,看她还怎么在学校混!】 原来崔相奕这么渣…… 第二天,学生处办公室。 “崔相奕同学,你涉嫌恶意造谣、侮辱同学、霸凌同学,经研究决定,学校勒令你退学,执行吧。” 辅导员脸色铁青,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还以为他是好的。 崔相奕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老师,我承认错误了,我可以道歉……” “晚了。” 第53章 大姑姐也身世悲惨 辅导员语重心长,“你呀,就是急功近利,已经大四了,马上就要毕业了,有一个好的前途,生生毁了。” 崔相奕又何尝不知,就因为太知道后果了,他必须见陆问舟一面。 只有陆问舟出谅解书,他的处罚书才可以改一改,改成留校查看,毕业之后影响甚微。 “老师,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您一定要帮这个忙。” 毕竟是带过几年的学生,崔相奕长相阳光,在老师面前擅长表现,辅导员对他印象还是不错的。 “行,我给带个话,陆同学愿不愿意帮你,那就看她的了。” “谢谢老师。” 陆问舟刚开始没想见,想起崔相奕对她做的事,她很膈应。 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面,她得去捅崔相奕一刀。 陆问舟能来,给了崔相奕一个错觉,问舟是喜欢他的。 “问舟,对不起,给你造成的伤害我后悔死了,我,我怎么那么糊涂呢?” 陆问舟嘲讽道:“你可不是糊涂,你是太精明了,要不是我拿到了把柄,你受了处分,你会向我道歉吗?之前可是把我往泥里踩。” “崔相奕,我老是想不明白,咱俩又不是恋人关係,你追林雨晴儘管去追,我又没死缠烂打,你为什么那么对我?” 崔相奕能说实话吗?当然不能,他怎么成为女生青睞的篮球王子的?不就是踩著一个个对他“死缠烂打”的女生上去的吗? “陆问舟同学,我向你真心道歉,我是普通家庭,来读大学不容易,你能不能替我说说情?” 陆问舟一口回绝,农夫和东郭先生都当不得,“不能,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我要是真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让你踩在脚底下吗?” 经过了这件事,陆问舟也成长了不少,“崔相奕,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爸是房產局局长,我哥是部队干部,他俩不算是我家成就最高的……你一心攀高枝,可惜眼瞎了。” “多亏你眼瞎。” 捅完刀,陆问舟就离开了。 求情?她有那么贱吗?一切都是崔相奕应得的。 林雨晴主动找到问舟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相是这个样子的,我也是被他骗了。” 问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道歉,“不全是你的错,你是识人不清,眼神不好,以后不要人云亦云了。” 星期六下午,问舟又坐车回了部队,今天许淮寧也休息。 问舟一改连日来的阴鬱,又恢復了往日的活泼,她挽著许淮寧的手臂,嘰嘰喳喳说个不停。 许淮寧好笑,这才是陆问舟嘛。 “嫂子,谢谢你和我哥,我以后终於能抬起头了。” 许淮寧揉了揉她的头髮,“以后有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別自己扛著。” 陆问舟不好意思了,“我觉得太丟人了,没法跟你们讲。” 许淮寧补充,“还有,找对象要擦亮眼睛。不过也不用因噎废食,好男孩还是有的。” 问舟做了个鬼脸,“知道啦,嫂子,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其他的不考虑。” 这样也行。 工作了,步入了社会,眼界都不一样了,学校还是有它的局限性。 一年当中的最后两个月,做新衣服的就多了起来。 相对来说,家属院的经济条件还是不错的,別的日子不做,过大年是要做的。 即便是大人不做,孩子也要做的。 许淮寧接到了五件褂子,八条裤子,大人孩子各占百分之五十。 问舟来了就好了,她帮著做饭。 厨艺不怎么好,但可塑性强,经过点拨,有了质的飞跃。 “嫂子,我哥让你做这些吗?他得心疼你累坏了。” “心疼什么,我还能什么都不干呀?他又不是养猪的。” 问舟大笑,“嫂子,你可真狠,连自己都骂。” “对呀,知道我狠了吧?以后离我远点,我可是坏人。” “才不,你和我哥都是顶好的人。” “问舟,你坐下,我问你件事。” 陆问舟在许淮寧面前坐下,还挺期待的,“你问我什么?” “你们还有个大姐,我还有个大姑姐是吧?怎么很少听你们提起她?她现在在哪?” 问舟脸色变了,支吾了一阵才问:“我哥没告诉你吗?” “他要告诉我了,我还能问你吗?” 问舟神秘兮兮的,“我要是跟你说了,你別转过身把我卖了,大姐是家里的禁忌。” 许淮寧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这种事我怎么会干?快点的,別吊我胃口,看样子你们都没把我当成陆家人。” “才不会,是,是,是大姐做的事让人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的,也就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难不成她跟人私奔了? “大姐和一个男的私奔了。” 老天,还真跟许淮寧想的一样。 陆沉舟的姐姐叫陆挽舟,两个人是同父同母,同样是后母的眼中钉肉中刺,亲爹又有了儿女,也不待见她。 陆挽舟比弟弟还要苦一些,陆沉舟敢和后妈亲爹对著干,十三四岁的力量就不容小覷,他们还是忌惮几分的。 陆挽舟就不同了,女孩子力气小,弟弟在还能护著她,但弟弟不在的时候多,没少受后妈搓磨。 “大姐十八岁那年,跟一个叫周志强的男人跑了,那人是街上出了名的二流子,整天倒腾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抓进去过……” 许淮寧,“慢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后大妈故意把大姐的袄剪坏了,让大姐穿著单衣去河边洗全家人的衣服。周志强路过看见,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在大姐身上。” 陆挽舟缺爱,突然出现这么个人,哪怕是头狼也会爱上。 “后来呢?” “后来周志强天天来河边等著,有时候带个烤红薯,有时候是副毛线手套。大姐从没被人这样珍重对待过,三个月后就……” 问舟的声音戛然而止,陆沉舟推开门,手里拎著一条鱼,目光扫向姑嫂二人,“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没、没什么!”问舟慌慌张张站起来,“我去帮嫂子燉鱼!” 鱼还没处理,这是陆沉舟的事。 “哪来的鱼啊?”许淮寧问道。 “战士们帮著老乡送牛草,老乡送了有十多条鱼,我就拿了一条,给过钱了。” 是翘嘴鱼,別看在它们那个圈子里属於个头不大未成年,也有四五斤左右。 陆沉舟处理內藏,用盐醃个十几分钟,就可以红烧了。 今天先做了一半,另一半吊在储藏室,一次根本吃不完。 刷碗的活陆问舟抢走了。许淮寧白天没有时间,晚上的时间得充分利用起来。 陆沉舟看著一摞衣料,很是心疼,“媳妇,太累了就少收点,不挣这些钱我也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搞的他现在都不好意思“压榨”太过,搞得每次和媳妇在一起,总觉得不够尽兴。 许淮寧嗔了他一眼,“別拖我后腿,这是我的事业,我可不想吃喝拉撒当蛀虫。” “等我真正搞出点名堂了,我只负责设计,缝合这些我找人帮著做,不会太累的。” 陆沉舟想了想,这还差不多。 夜深人静时,许淮寧靠在沉舟怀里,指尖轻轻描摹胳膊上的那道疤,“沉舟,我今天……听说大姐的事了。“ 男人的手臂骤然收紧。 月光浅浅,他绷紧的下頜线清晰可见。 “你一定很掛念大姐吧?问舟说周志强是个二流子。” 陆沉舟握紧淮寧的手,篤定,“周志强不是二流子,他倒腾的的確是紧俏货,现在看来,也不算投机倒把,都是为了活著,活的好一点。” “本来他是要带我姐走的,他们没能赶上火车,让薛菱镜带著她几个兄弟把人抓回来了,当天晚上就捆著大姐嫁给了一个老鰥夫。” 薛菱镜找的节点很好,陆沉舟下乡了,二老浑然不知,陆清北默认。 所以直到今天,家里人还信了陆清北和薛菱镜那一套,挽舟和周志强私奔了。 薛菱镜做的恶太多了,这是要把婆婆和她的子女“赶尽杀绝”吗? “那现在呢?大姐过的好不好?” 陆沉舟的脸色黯了下来,语气是又心疼又无奈,“我去找过她,那个鰥夫说她早和野男人跑了,我不信,我更怀疑是他们把大姐害了。” 陆沉舟的怀疑也有道理,农村人居住的地方都是出生地,一个家族的人群居,牵一髮而动全身,大姐只是一个弱女子,她是怎么从群狼环伺之中跑掉的呢? “薛菱镜真是作恶多端!” “放纵她做恶的人更可恨。” 许淮寧明白他所指的人是谁,是啊,是他把人娶进门,就不信薛菱镜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恶,他毫不知情。 “沉舟,我是真没想到,爷爷奶奶二叔都挺好,你爸却是这么自私的人。” 同意亲生女儿嫁鰥夫,不就是怕女儿跟周志强走了,丟他的脸吗? “他一直很自私,所以他被薛凌镜戴了绿帽子,替別人养孩子,我乐见其成。反正的是他的钱,坑的是他。” 许淮寧觉得男人比他还惨,她的母亲好歹把她养到八岁,也不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 陆清北这是一点也不爱啊。 “沉舟,还是不要太悲观,多打听打听,大姐幸许还活著。” “嗯……” 第54章 出门不占便宜就是吃亏,那不行 陆沉舟醒了。 许淮寧的眼睛紧闭著,小手摸了过来,“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不早了,我得去训练。”陆沉舟开始穿衣服,“今天还要去培训班吗?” “不去了,老师也要回家看望的,又不是正儿八经大学,很人性化的。” 许淮寧闭著眼睛,这会她很清醒。 怎么形容她呢? 被窝里的暖意让许淮寧不想起身,只懒洋洋地伸了个腰,腰肢在薄被下弯出一道柔润的弧线。 领口微微敞开著,露出一截细腻的脖颈,锁骨上还留著一点淡淡的红痕。 昨夜没做,但陆沉舟的其他福利一点没少。 陆沉舟也是食人间烟火的,媳妇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忍的住? 他俯身啄了嘴唇一下,又啄了脸蛋一下。 许淮寧轻轻“唔”了一声,嗓音里带著刚醒的绵软,又甜又糯。 “不是去训练吗?还闹。” 陆沉舟小声说:“那个叫王临风的,你离他远点。” 这个属狗的男人,这是吃醋了? “那是我老师,远不了。” 陆沉舟看著她,像个怨妇,不,怨夫一样。 许淮寧投降,“好了,我保证,除了学习时间,其他时候就都离他远远的。” “这才是我媳妇,多睡会,我先走了,早饭在营区吃。” 嗯,陆沉舟不回来吃早饭,她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个回笼觉。 回笼觉可太爽了。 许淮寧再次醒来,已经八点多钟了,走廊里孩子的打闹声,女人之间的招呼声,想睡都睡不成了。 问舟还在,多了一张嘴,许淮寧可不能太由著性子来。 陆问舟撑著下巴,正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看见许淮寧出来,眼睛里有了亮光,“嫂子,你可算是醒了。” 许淮寧在她身边坐下,“闷了?那怎么你不去房间喊我?” 陆问舟撇撇嘴,“我可不敢,我哥叮嘱过的,不准我去打搅你。” “你那么听他的话?” “他是大哥,我爸妈要是知道我不听大哥的话,能打我耳光,你信不信?” 许淮寧不置可否。 昨晚的鱼肉还有,热一热,又煮了两碗稀饭。 饭后,问舟去刷碗,许淮寧又要开始缝衣服了。 “嫂子,我能帮什么忙吗?” “你帮著剪线毛吧。” 这个问舟会。 “也可以帮著烙缝。” “好嘞。”陆问舟说:“嫂子,我也想做件新衣服,你能帮忙做吗?” 许淮寧嗔怪道:“这还用问?” “我看你已经有这么多衣裳了,你也没有多少时间,我哥会说我折腾你。” 哥哥疼嫂子那个劲,完全肯定有可能。 “你別催我,別嫌缝的晚,一准耽误不了你穿著回去显摆。” 就这么说定了。 谢老婆子来的时候,许淮寧正踩著缝纫机(此踩不是彼踩,是真踩缝纫机)。老太太拄著枣木拐棍,人刚进门,那股子呛鼻的樟脑丸味就先飘了进来。 “哎呦,忙著呢?”谢婆子眯著三角眼往缝纫机上瞅,指甲缝里还沾著泥,“这色鲜亮,谁家做的呀?真是捨得下料子。” 许淮寧把她的手推开,“別乱摸,新模新色的,脏了怎么办?” 谢老婆子脸皮厚,“这是嫌弃我脏呢,实际上一点都不脏,我看孩子shi一把尿一把……” 许淮寧要呕吐,她生硬地问:“谢婶子有事?” 老太太自顾自坐在椅子上,压得椅子都摇晃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件褂子,胳膊肘那块磨出来了。 “我儿媳妇的工作服,胳膊肘磨破了,补一补我给我闺女穿。”谢婆子把衣服往缝纫机上一摊,“你横竖要踩机器,顺带手的事儿。” 许淮寧手上的剪刀“咔”地一声剪断线头,“要补也是你儿媳妇来,你来我可不敢,谁知道是不是你儿媳妇不要的呢?” 谢婆子脸一僵,核桃皮的手指头戳著破洞,“真是我儿媳妇不要的,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节俭,我带回去,啥都是好的。” 许淮寧把手一伸,“行啊,补衣服三毛,要加內衬再加一毛五,咱明码標价,童叟无欺。” 老太太“腾”地站起来,三角眼盯著许淮寧,恨不能吃了她,“同住一个家属院,邻里邻居的……你真好意思的?” “几十公分高的孩子都知道帮工要说好话要带来,你都是活了几十年的老人了,还不如孩子懂事?”许淮寧慢悠悠把工作服叠好,“上个月李营长家闺女来缝书包,还给我捎了瓶橘子汽水,要不要是我的事,看人家多有礼貌?” 谢婆子咽了口唾沫,三毛钱跟抢钱有什么区別?她抓起布料往门外走,“丧门星!没爹没娘的,嫁的男人是营长,摆起谱来了。” 陆问舟,“老太婆你说什么呢?为老不尊的东西,你骂谁丧门星?” 许淮寧拦住小姑子,“別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出了门没占便宜,就是吃了亏。她要是突然来了个四仰八叉,赖咱咋办?让她走。” 问舟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等脚步声远了才小声问:“嫂子,她会不会去哥那儿告状?” “让你哥回来多吃两碗饭,听老太太念经辛苦了。” 谢婆子真去告状也不怕,陆沉舟不向著媳妇会向著她?何况她事出有因,陆营长真向著媳妇。 谢婆子踩著午饭的点把陆沉舟堵在了路上。 老太太一嗓子先嚎开了:“陆营长,你可得管管你屋里头那个!” 同行的人立刻竖起耳朵,陆沉舟头都没抬,“谢婶子,我媳妇又拿缝纫机轧您脚了?” 人群里传出“噗嗤”几声笑,谢婆子脸涨成猪肝色,拐棍往地里一戳:“她跟我要补衣服的钱!街坊邻居的……” “该要,我媳妇给你补衣裳还得搭上工夫搭上线?邻里邻居的是不假,咱两家是有过命交情,还是你对我们有大恩?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还给我媳妇添了三次堵了。” 谢老婆子叉著腰,唾沫星子飞溅,“陆营长!你家媳妇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补个衣裳还敢收钱!” 陆沉舟,“谢婶子,您去澡堂洗澡,怎么不跟售票处说『街坊邻居的让我白泡会儿』?” 老太太一噎,拐棍戳地,“能一样吗?那是公家,你们是个人。” 陆沉舟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您意思是公家的不敢占便宜,个人的就可以逼著我们让你占便宜?这是哪来的规距?我得向上级反映一下,谢婶子你別急,明天我就打报告。要是首长也说你劳苦功高,要给你免费服务,我照办。” 同行的人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谢老婆子急了,“谁、谁说要免费……?” “那您是想付费?”陆沉舟从兜里掏出记帐本,“正好,你一个星期前借我家的煤球还没还,折算下来应该是两块六毛……” 老太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突然捂著心口往地上坐,“哎呦喂,欺负老人家啊……” 陆沉舟赶紧喊道:“卫生员,准备担架!直接送去医院。再通知孙干事,他母亲病了,还不知道哪方面的毛病,得多带些钱,多检查几项。” 谢婆子“噌”地站起来,跑得比新兵蛋子还快,拐棍都忘了拿。 成戎拍了拍陆沉舟,“营长,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想不出来这些戳心窝子的话?” “学著点。” 这些话,许淮寧还是听刘卫红说的。 “不可能吧,沉舟能这么说?” “真的,俺家成戎说的,他全是实心眼子,他不会撒谎。” 许淮寧暂且信了。 “弟妹,我还想做几件衣裳,本来打算找你做的,你不要钱我就不能找了。” “你儘管送过来,我收钱,收別人两块五,收你两块。” 自古人情最难还,收了钱就扯不上人情了。 “这样行,我回家取。” 两口子不打算做衣裳了,女儿的前些日子做好了,这回给儿子做。 还有一件大人衣裳,许淮寧接过布料时,闻到一股樟脑丸混著煤油的味道,看来是压箱底的老料子。 “这是准备给谁做?” 刘卫红不嘻嘻了,“我老婆婆的,要是看见孩子有她没有,还不得跟我拼命啊?” 许淮寧,“这么彪悍的吗?” 刘卫红苦笑,“等来了你就知道了,给她做衣裳,別找事,我就烧高香了。” “处的不愉快,为什么还要接她来过年呢?” 这不是自討苦吃吗? “你以为我想呀,还不是成戎非接她来?我婆婆那个脾气,我大伯哥和小叔子都不待见她。” 別人家的事,许淮寧不掺和。 婆婆的身量体长,刘卫红指了指自己,“和我差不多高,比我肥一个號就行。” 下午问舟就要返校了,早上还有晨跑,是不能缺席的。 第二天是个很普通的日子,刚开始上课,王临风就带进一个人来。 准確的说是一个女孩子。 有人好奇地问:“王老师,这是你女朋友?” 王临风笑骂,“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我妹妹,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表妹周小优,她算是插班生,也是来学习服装设计的,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有错轻点罚,多多关照。” 有人带领著拍起了巴掌,表示欢迎,许淮寧也假假地拍了两巴掌,混水摸鱼。 她,可一点也不欢迎。 第55章 八桿子打不著的关係 周小优被安排在了许淮寧后方靠左的位置,原先在座位上的男生主动去了后面。 周小梅碰了碰许淮寧,“跟我一个姓,我叫周小梅,她叫周小优。”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你又不是和名人撞名字。” “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许淮寧几不可见地笑了笑,她怎么能不懂?她是太懂了。 许淮寧还有一点不明白,周小优是王临风的表妹,不知道跟自己有没有血缘关係? 王临风知不知道她跟周小优是什么关係? 许淮寧有一个优点,公是公,私是私,上课的时候她还是很认真的。 下课了,许淮寧端著饭盒去食堂,刚走出教室,就遇见了王临风。 “王老师。” “许淮寧,我有话要跟你说……” “表哥,我来了,咱们走吧。” 周小优拉著王临风的胳膊,把人拉走了。 走出去一段距离,周小优还回头看了许淮寧一眼,似笑非笑。 许淮寧笑了,不就一个表哥嘛,还挑衅上了,当谁没有吶? 不好意思,她忘了,她就没有。 崔相奕处理了,事情原委也都清楚了,围绕在陆问舟身边的閒言碎语也就没有了。 陆问舟又打的熘鱼段,和许淮寧分食。 许淮寧推了推自己的饭盒,“我有,你吃你的。” “嫂子,我们同宿舍的舍友想请你做衣裳。” 许淮寧下意识拒绝了,“这段时间不收了,我怕做不出来。” “嫂子,有钱赚为什么不赚?你在家做衣服手工才两块五,你知道在市里多少钱吗?” 许淮寧还真不知道,她定价也是听刘卫红说的。 “多少?” “五块,有点名气的裁缝铺子,已经是六七块了,还有更高的。” 这价格也差的太离谱了。 有钱不赚王八蛋。 “这样吧,问舟,我先做你的,你当个模特,要是你能让同学眼前一亮,咱这gg就打出去了。” 问舟个子高挑,容貌不算出眾的,但胜在身材好,就是行走的衣服架子。 “行啊,下午放学我拿布料给你。” 两个人安静地吃饭,突然陆问舟碰了一下许淮寧的胳膊肘,“嫂子,你的正前方10点钟方向,有个人在看你。” 许淮寧抬头看去,十点钟方向坐著的是周小优,发现许淮寧看她,周小优赶紧低下头,假装和表哥说话。 周小优的眼神称不上是敌人,也绝对称不上是朋友,总之,很复杂。 “不管別人,吃饭。” “嫂子。你认识她吗?” “我同学,一个培训班的。” “这个人可能不是好人,你小心一点。” 许淮寧笑了笑,“没那么夸张。” 顶多不待见她……巧了,她也不待见。 许淮寧觉得熘鱼段不错,又打了一份,准备带回去给陆沉舟尝一下。 “嫂子,你对我哥真好,我嫉妒了。” 许淮寧碰了碰手肘子,“第一次见小姑子跟自己哥哥吃醋的,记住,咱俩都是女人,別弯了。” “嫂子,你真是……” 课堂上,周小优没来骚扰许淮寧,许淮寧也不会主动找事,两人相安无事。 傍晚,许淮寧把熘鱼段倒进搪瓷盆里,搁在煤炉边温著。 许淮寧正用画粉配合竹尺在呢料上勾线,忽然听见楼道里传来陆沉舟特別的脚步,皮鞋的第三颗铆钉总是比其他几颗先著地,发出“咔咔”的轻响。 “香飘十里啊,许老师。”陆沉舟带著寒气进来,鼻尖冻得发红了。 他伸手去掀缸盖,被许淮寧用竹尺轻敲了下手背,“洗手去,不要养成坏习惯。” 男人笑著往厨房走,瞥见桌子上铺著的布料,“这是给谁做的?” “给问舟做的收腰呢子大衣。”许淮寧把裁片叠了起来,“她可是我的御用模特,她要是穿的好看,就是在给我做gg,生意会源源不断。” 许淮寧看了自家男人一眼,这肩宽体长窄腰和大长腿,不利用白瞎了。 “怎么,谗我的身子了?” 妈呀,真没想到陆沉舟会问出这样的话。 “別瞎说,我是觉得你当模特也不错,身材好,穿啥啥好看。” “我还是习惯穿军装。” “你在老家的时候,又不是没穿过休閒的。” 有了熘鱼段,陆沉舟又炒了一个大白菜,齐活。 “媳妇,吃饭了。” “来了。” 饭桌上,许淮寧把熘鱼段往陆沉舟这边推了推,“我中午吃过了,这是给你带的。” “你不是爱吃鱼吗?再吃点。”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连吃两顿,早晚会腻。” 许淮寧把今天遇见了周小优的事说了。 “她怎么会来这里的?” “不知道,她管王临风叫表哥。” 陆沉舟问道:“那姓王的也是你的表哥吗?” “要是周小优父亲那边的关係,那是八桿子打不著;孙少兰这边的关係,我也准备八桿子打不著。” 陆沉舟也有自己的小心眼,他巴不得其他男性都八桿子打不著。 许淮寧心里不踏实,“不会这么巧吧?周小优在哪里学不了,专程来这边学。” “只要別惹到咱,不管她,就当不存在。” 吃了晚饭,许淮寧想下楼去找刘卫红。 “我又裁又缝还要去培训班,实在赶不出来,我想让刘卫红帮著缝,她是不是家里有缝纫机?” 陆沉舟不清楚。 “我去问问,和別人也不熟,不知道还能找谁?” 许淮寧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刘卫红。 “是弟妹啊,快进来。”刘卫红把许淮寧拉进屋,“你是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 还真是。 刘卫红家的房子要小一点,也是两室一厅,沙发上坐著一个白头髮的老年妇人。 “娘,这是陆营长爱人。淮寧,这是我婆婆,孩子奶奶。” 许淮寧喊了一声大娘,成老娘答应了一声,又去听收音机了。 刘卫红尷尬的笑了笑,拉著许淮寧进了孩子的臥室。 “孩子呢?” “长腿的玩意,下去耍去了,也不嫌冷。” 刘卫红小声说:“我婆婆就那样,你別在意,整天爱搭不理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大干部微服私访。” “我不在意,我是来找你的。” 刘卫红问:“找我有什么事吗?你儘管说。” 许淮寧刚想说话,刘卫红嘘了一声,“先等等。” 她轻轻走到门边,一边抿著头髮一边拉开了门。 成老娘维持偷听的姿势,身体前倾,耳朵贴在门上。 “娘,你这是干啥?” 成老娘捶了捶腰,边走边嘟囔,“腰疼,人老了不中用了,走到哪里哪里嫌。” 刘卫红把门闭上,又回来了,“淮寧,你说,有我啥事?” “你家有缝纫机吧?” “有,也没有多少衣裳能补,买了个半年閒……弟妹要用吗?” “我是这么打算的……” 刘卫红指了指门,“小点声,偷听呢。” “我一个人又裁又缝,还要去培训班,赶不出来,想让你帮我缝,一件上衣给你八毛,一条裤子五毛。” 刘卫红连连摆手,“我帮你就行了,不要钱。” 许淮寧作势要走,“不要钱的话,我只能去找別人了。” “弟妹,你回来,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两个人谈妥了,许淮寧回家拿裤料,刘卫红收拾缝纫机。 成老娘凑了过来,问道:“刚才那个小娘们找你干什么?” “娘,你当人家的面可別这么叫,叫小媳妇也行啊,小娘们多难听。” 成老娘不服气,“我说错了?她不是娘们?她又不是黄大闺女。” “行行行,可別说了。” 再说就让许淮寧听见了,她丟不起那个人。 许淮寧拿著一条裤子料下来了,还拿了两个线团,一个当上线,一个当底线。 许淮寧指导,刘卫红缝合,不是新手,一指导就会。 “嫂子,就这么缝,咱快可以,但质量一定要有保证,你也不希望挣襠或者是某个地方挣个口子吧?別人尷尬,咱脸上也没光不是?” 刘卫红保证,“弟妹,你放心吧,嫂子不是毛手毛脚的人,不会坑人。” 成老娘转悠了半天,也没明白怎么回事。 “你们在干什么?” “没什么,娘,弟妹让我帮她缝条裤子。” 许淮寧就有想法了,她找刘卫红帮忙,是因为刘卫红热心,帮过她不少,能赚钱的营生当然想著她。 现在让刘卫红这么一说,倒成了义务劳动了。 许淮寧回家,刘卫红也跟著来了。 “弟妹,你別多心,我没有工作,每个月要往家寄十块钱养老,就这老太太还嫌少,非让加到十五。要是让老太太知道我帮你缝衣裳挣钱,她能要二十。” 许淮寧理解,但不认同。 “嫂子,你不可能做完这一件就不做了,老是『帮我干』也不行,你还是和成大哥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应付。” 刘卫红点头,“行,我们两个人商量商量。” 等刘卫红离开了,陆沉舟问:“怎么了?” “刘卫红的婆婆来了,她怕婆婆多要养老钱,说是帮我缝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又不是只缝一次。我明明是了钱的,让別人以为我占她们便宜。” “早知道是这个样,我还不如找別人了。” 现在撤回是不是有点不太好?除了刘卫红,別人她不了解,更信不著了。 陆沉舟在媳妇身边坐下,拍了拍肩头,许淮寧自觉地靠了上去。 “多大的事啊,你不用念著了,我来解决。” 第56章 暗潮涌动 许淮寧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成老娘遇上谢婆子,那是王八看绿豆,对不上眼了,老姐俩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成老娘每年都来部队“过冬”,她老家是九月十月就开始下雪,一个冬天死冷死冷的地方。 谢婆子是今年第一次来,是为了伺候月子,儿媳妇出月子了,开始上班了,妈就在家照看孩子。 月孩最好照顾了,不能跑不能跳不能顶嘴,哭就让她哭去唄,一点不耽误谢婆子往人堆里扎,和成老娘说著自家媳妇,顺便说说別人家媳妇。 得知谢婆子的儿媳妇是医院护士,成老娘很羡慕,“你儿媳妇有工作,能每个月发工资,可厉害。我儿媳妇就不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又不用她背著抱著,还不赶紧去挣钱。” 谢婆子洋洋得意,“我生了个好儿子呀,长得……我跟你说,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样,从小夸到大。说实话,这个儿媳妇我还不太满意,长得没我儿子好看,但脾气好,事事听我的,发了工资……我拿著。” 反正吹牛不上税,谢婆子就可著劲吹。 这让成老娘更羡慕了,“我儿媳妇长的不好看,还不挣钱,一家人儿子的仨瓜俩枣……唉,我儿子的运气真差,我可命可苦。” 人就怕比,有人比出了优越感,有人越比越自卑。 成老娘寻思著,得让儿媳妇多挣钱,也把工资交给她,这么一来,儿子没那么累,她的手头也宽裕。 “大妹子,医院还要人不?当个临时工也行啊。” 谢婆子优越感秀完了,適可而止,她连自家亲戚都不拉把,何况一个外人。 “老姐姐,医院里除了医生就是护士,那都是正儿八经学校毕业的,你家儿媳妇有手艺?” 刘卫红肯定是没有这个手艺的,她就是个农村人,大老粗。 “我儿媳妇会做衣裳啊,她帮那个什么营长媳妇做衣裳,已经缝了两条裤子了。” 做衣裳的也就陆沉舟家小媳妇,谢婆子几次都没占到便宜,正恨著呢。 “一条裤子给多少钱啊?” “说是帮忙,不要钱。” 谢婆子的小黄眼珠一转,“老姐姐,你家很有钱吗?为什么帮人家干活不要钱?还有陆营长的小媳妇,这不是剥削吗?这和旧社会的地主老財是一路货。” 成老娘的心活泛了,就是啊,拿他们家当傻子?刘卫红那个小贱蹄子確实够傻的,帮人家干活分文不取? —— 中午下班,陆沉舟特意和马营长一起。 “今天怎么没急著走?” 当兵的饭量大,还没到饭点就饿了,进食堂像饿了几天似的。 但今天陆沉舟没急著走。 “和营长一起走也一样。” 进食堂打了饭,两个人自然而然又坐了一桌。 “营长,我媳妇会做衣裳,嫂子要是想做的话,可以找她。” 马营长瞪他,“你这是显摆?” “真不是,做衣服太累了,我都不想让她做,得天天去上课,就晚上那点时间自己裁自己缝,太累人了。” 马营长点点头,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那就让弟妹少做几件,你工资不低,还没有孩子,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压力。” 陆沉舟颇为无奈,“谁说不是呢?可她说没有公婆父母孝敬,没有孩子要养,她閒不住。再说都是嫂子们给她捧场,她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定要让孩子和嫂子们过年穿上新衣服。” 马营长笑道:“你媳妇还是个讲究人。” “是啊,这不昨天刚想了一个法子,成连长爱人刘嫂子没工作,就请她帮忙了,缝裤子是缝裤子的钱,缝上衣是缝上衣的钱。” 改革开放都好几年了,马营长在部队也略有耳闻,现在做生意不犯法,僱人也不是剥削,你情我愿的事。 “这个法子好,你媳妇还挺有头脑。” 陆沉舟嘆了口气,“就是工钱这事难搞。” 马营长明白了,“成戎媳妇嫌少?” “成戎他那个妈不是来了嘛,原来成戎每个月要往家寄十块钱,刘嫂子的意思,每个月寄十块已经在紧著大人和孩子了,都是咬牙给的。要是她婆婆知道她缝衣服挣钱,还不得要十五?” “刘嫂子只说是帮忙,不让我们说给钱,马营长,你说这种情况怎么办?” 马营长笑骂,“原来你在这里等著我呢?我知道了,要是闹大了,或者是有人找到我这里,我会妥善处理的。” “谢谢营长。” “绕了这么大个弯子不就是为了让我出头?还假模假样地说谢谢。” 马营长可不是大老粗,所以陆沉舟用的是阳谋。 —— 许淮寧照例早起,准备去培训班。 一推开门,发现桌上摆著一碗麵,清汤,细面,上面臥著一个荷包蛋。 她愣住。 陆沉舟从厨房探出头,假装隨意地说:“我今天突然想吃麵了,只能委屈你跟我吃一样的。” 许淮寧盯著那碗面,心潮澎湃。 “你的呢?” “我早吃完了,你吃吧,別管我了。” 许淮寧没说话,默默坐下,慢慢吃完了。 今天是她生日。 许淮寧不喜欢过生日。 八岁的某一天,孙少兰破天荒地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麵,还往她辫子上系了根红头绳,笑著说:“淮寧又长大一岁啦。” 那天,许淮寧很高兴很高兴,妈妈又理她了,做了好吃的,晚上还搂著她睡觉,还给她唱《小燕子》。 睡梦中的许淮寧,嘴角都是笑著的。 可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家里空荡荡的。 母亲一个人走了,没有带走她。 从那以后,生日对她来说,不是庆祝,而是一个提醒,提醒她一个事实,在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妈妈离她而去。 陆沉舟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今天学旗袍的设计原理以及盘扣的製做。 “盘扣要七分巧劲,三分耐心。”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许淮寧没抬头,左手食指轻轻一挑,布条便绕出一个完美的圆弧。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不像其他学员那样笨拙地比划,不是忘了这个步骤,就是忘了那个步骤,半天还是一团糟。 周小梅羡慕,“淮寧,你的手可真巧。” “有些人啊,动作快有什么用?”周小优的声音从斜前方飘来,“盘扣讲究的是韵味。” 妈妈是南方人,教过她,做盘扣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周小优,你跟我一个姓,我也要大义灭亲批评你,淮寧招你惹你了?別仗著王老师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周小优,“我说的是实话,不想听就算了,盘扣是旗袍的灵魂,说了你们也不懂。” 许淮寧唇角微扬,右手突然一个翻腕,布条在她指间转出个漂亮的式。 “韵味?”她声音很轻,却让周围几个学员都竖起了耳朵,“像这样吗?” 她指尖一挑,原本普通的盘扣突然多了道精致的叶纹。 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很是惊讶,“这是……苏工的双叶扣?” 教室里顿时一片惊讶,別说学过,一些人根本没有见过。这种技法,会的人真不多啊。 周小优的脸色变了。 难不成是妈妈教的?可听妈妈说,她在许淮寧八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八岁的孩子能学会这些? 妈妈还真是偏心啊,她十五岁时才教,她贪玩,学的是虎头蛇尾,以为凭这点就够用,结果让许淮寧打脸了。 许淮寧继续手上的活,身边探过来七八个脑袋。 要问许淮寧师从何家,她还真不知道,记得是第一次做这个,可看到眼里就觉得熟悉,拿在手上就像编过千次百次一样熟悉。 她的动作依然从容,只是这次,每个转折都暗藏锋芒。布条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温顺地贴合,时而巧妙地转折。 当最后一个结扣完美收束时,许淮寧轻轻將盘扣放在绒布上。 这枚扣子每一道褶皱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张扬,又暗藏傲骨。 “真漂亮啊,许淮寧,你可真厉害。” “是啊,还有人不服气呢,脸打的不轻。” “许同学,”老师的声音才总算正常了一些,“你以前学过?” 许淮寧拿起剪刀,利落地剪断线头,“我说第一次做没人相信,小时候奶奶教过我。” 许淮寧余光瞥见周小优僵直的背影,“可能……我比较有天赋?” 教室里鸦雀无声。 天赋是比不了的。 中午照样是姑嫂一起吃饭。 “你的衣服我大概后天就能给你带来。” “不急,嫂子你千万別累著,不然我哥不得找我算帐啊。” 许淮寧小声说:“说的你哥多昏君一样。” “你以为不是啊?自从我大伯母不在了之后,我哥对谁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有对你。” 许淮寧有点小傲娇,“那当然了,你哥的暗恋对象可不是別人能比的。” 陆问舟噢了一声,下一秒激动地抓著许淮寧的胳膊,“嫂子,你是什么意思?我哥的暗恋对象是你?” 许淮寧大大方方地点头,“对啊,你不相信啊?” “信,就是没想到是你,你们没见过几次吧?” “一见倾心?” “嫂子,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57章 谢婆子又作妖 从食堂回来,走在前面的是王临风。 那头標誌性长发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他走的很慢,像是不著急赶路,而是在左顾右盼欣赏风景一样。 “王老师。” 许淮寧快步跟上去,王临风微微頷首,但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王老师,”许淮寧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王临风这才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看出来了?” “没看出来,”许淮寧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就隨便问问,周小优是你的表妹吧?她好像对我有些看法,相处不很愉快,你不是来为她出头的吗?” 王临风停下脚步,认真地看著许淮寧,“你也是我表妹,我妈叫孙少芳,你该喊她一声二姨。“ 许淮寧的笑意更深了,但眼底却泛起一丝冷意,“我没爸没妈,更不可能有表哥了,王老师认错人了。“ 王临风嘆了口气,语重心长,“上一辈人的事,我们不了解,也没有立场置喙。但是许淮寧,血缘这种东西,不是你说没有就能不存在的。” “我当它不存在,血缘当吃还是当穿?在需要面前,它一文不值。” 秋日的落叶在王临风脚边打了个旋儿,他停下脚步,长发被风吹起几缕。 “淮寧,我不是来当说客的,你和三姨不妨见个面,听听彼此都想说什么。” “王老师,我很尊敬您,所以没有別的,咱是师生关係。还有你那个表妹,劝她不必针对,我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没有人跟她抢,我也不稀罕,吃的哪门子醋?” 人就是这么奇怪,年轻时不管不顾,光想著自己,不想让一个孩子绊住自己的脚。 可突然有这么一天,人到中年,觉得亏欠了谁了,想弥补,想修復,可这个人早不需要她了。 许淮寧就是这种情况。 再难她也走过来了,什么妈、妹妹、表哥的,她都不需要。 王临风挺无奈的,他也知道当年三姨扔下许淮寧是不对,可…… “现在觉得亏欠了,想弥补?”她突然转身,眼角泛红却带著笑,“王老师,伤口都结痂了,何必再来撕开呢?除了丑陋的伤疤,什么都得不到。” “你要是再多说一些,我只能退学了。” 她来参加培训班,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师出有名,学了这么久也够了,真不允许別人“天赋异稟”啊? “好,我不说了,別因为这件事放弃学习。” 话已经说清楚了,许淮寧就先走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学习旗袍和盘扣。 周小优反覆练习,效果还是不怎么好,做出来的根本没有许淮寧的好看,只能说中规中矩吧。 许淮寧设计的改良旗袍,也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周小优的设计图,没有得到老师的夸奖不说,得到的建议是:不能循规蹈矩,现在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了,要与时俱进。 这句话用白话来说,不是嫌她老套吗?不如许淮寧画的好。 周小优把设计稿团吧了团吧,扔掉了。 王临风学校安排宿舍了,因为周小优也在学习,他就在外面租了两间房子,孙少兰负责照顾他们。 “小优,回来了。” 周小优也没看她,推门进了里屋。 孙少兰问走在后面的王临风,“临风,你妹妹怎么了?” 王临风看了一眼房门,小声说道:“今天学旗袍和盘扣,许淮寧又快又好,小优可能生气了。” “盘扣?淮寧还会做这个?” “嗯,老师说她还会盘苏工的双叶扣。” 孙少兰踉蹌了一步,王临风赶紧扶住她,“三姨,你先坐椅子上歇歇。” 王临风又倒了一杯水。 “临风,我会双叶扣,淮寧五六岁时,我閒著没事教过她……没想到这么久了,她还记得……” 王临风不忍心打击孙少兰,许淮寧后来学的也有可能。 周小优气呼呼的打开门,抱怨道:“妈,我没想到你这么偏心,陪了你这么些年的人是我,你那个女儿在哪里呢?” 王临风呵斥周小优,“进屋去,別不懂事,火上烧油!” “我哪是火上浇油,就是妈偏心。” 王临风,“扔下许淮寧走了,这叫偏心她?你这么大了没离开过你一天,这也叫偏心別人?” 这句话真是扎进孙少兰儿心窝里去了。 “那许淮寧为什么会双叶扣?我都不会。”周小优还是觉得她妈偏心。 “那是你笨,你不会的东西,別人就不能学啊?” 王临风只有两个姐姐,他可学不会宠人。 “表哥,你……” “我什么我?技不如人就要认,许淮寧受了这么些年的委屈,不认你们有情可原。你不欠许淮寧的,许淮寧也不欠你的,別没事找事。” 王临风去端饭,也没喊周小优,“三姨,吃饭了。” 周小优还是磨磨蹭蹭坐在了饭桌旁。 “我也要吃,我都饿了。” 王临风看了她一眼。 “干嘛?” “三姨做的饭,吃完饭后你刷碗。” 周小优的嘴里还盛著饭,咬字不清,“你也吃饭了,你为什么不刷碗?” “没有为什么,家里没有煤球,没有木柴,再不去弄的话,咱们得吃生的了。” 周小优过去被保护的太好了,养成了不识人间烟火的毛病。 —— 经过一楼,许淮寧敲了敲刘卫红家的门。 刘卫红知道婆婆是什么德性,怕她说话得罪人,听见有人敲门,都是她开门。 “弟妹啊,快进屋。” “不进屋了,改天的。”许淮寧从包里拿出一包桃酥,“这是给你家大娘的。” “唉,不要不要,我给她买,咋能要你的?” 刘卫红推辞,婆婆是她婆婆,怎么能要別人的东西呢? 许淮寧小声和她说了一会话,刘卫红就接著了。 “行,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许淮寧像往常一样,从包里找出钥匙,刚打算开门,门从里面拉开了。 “沉舟,今天回来的早啊?” “没什么事,我就早回来了。” 陆沉舟接过她的包,又拿了拖鞋给她换上。 许淮寧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等会就知道了。” 炒得金黄蓬鬆的葱炒鸡蛋; 红烧肉; 两片咸鱼; 醋溜白菜; 汤是紫菜蛋汤。 许淮寧都不知道怎么夸了,“真丰盛,可以吃了吗?饿死我了。” “再等一等,就等一小会。” 灯突然灭了,眼前是漆黑一片。 “陆沉舟,你搞什么呀?” 陆沉舟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捧著个小蛋糕,上面插著一根蜡烛。 “媳妇,生日快乐。” 许淮寧僵在原地。 烛光里,她看见男人笑得有点傻,朦朦朧朧地有种不真实感。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陆沉舟见许淮寧的脸色不太好,赶紧补充,“是不是不喜欢?我想学著別人也整点浪漫的,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收起来……” “我没有不喜欢,赶紧放下吧。” 以前不想过生日,是因为冷清;如今不一样了,她也有自己的小家庭,有了爱人,以后还会有孩子。 她何必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取消自己的福利呢? 许淮寧吹灭了蜡烛,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好了,吃饭吧。” 陆沉舟,“媳妇,你许的什么愿?” “这个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那就不说,你许的愿肯定是最好的。” 许淮寧许的是什么样的愿?希望来年小幸福出生,男人次次逢凶化吉,她的事业长虹。 她有点贪心了。 看著一桌子菜,许淮寧问道:“这得了不少钱吧?零钱还有吗?” 陆沉舟低头盛汤,“炊事班剩的……反正没浪费,你別管了,下个月发工资再还。” 许淮寧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赶紧还上吧,別让你的兵笑话你妻管严。” “妻管严有什么不好?古人都说了,亏妻者百財不入,爱妻者风生水起。” 许淮寧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肥肉颤巍巍的,入口即化。 真是奇了怪了,她不吃肥肉,红烧肉却不排斥。 许淮寧慢慢嚼著,忽然说:“放多了。” 陆沉舟心里没底,“咸了?还是苦了?” 许淮寧临场发挥,说了一句土味情话,“……甜到心里了。” 情绪渲染到位,晚上小夫妻疯闹了一回,筋疲力尽,相拥而眠。 这晚,许淮寧做了一个梦。 梦见八岁那年的自己,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喊著妈妈,却没有人回应。 除了茫然无措还是茫然无措。 可这一次,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淮寧,回家了。” 她回头,看见陆沉舟站在光里,朝她伸出手。 原来,真的会有人把破碎的她,一点一点拼好。 她用两辈子治癒了童年,陆沉舟治癒了她。 陆沉舟搂紧她,“是不是哭了?” “我是幸福哭的,沉舟,下辈子也要去找我,不然我会迷路。” 陆沉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她的身子箍了又箍。 不好的东西留在昨天,早上醒过来的许淮寧,又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人,绝对不能內耗,要耗也是外耗。 许淮寧刚下楼梯,就听见谢婆子的声音,“陆营长家的小娘们搞剥削,让刘卫红帮著缝衣裳,一毛不拔。” 有人就问了,“谢婶子,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我还能撒谎吗?是成连长老娘说的,你说亏心不亏心?” 第58章 路遇歹徒 要真是这样是亏心。 都有家庭的,这和旧社会的剥削有不一样吗? 许淮寧知道谢婆子是故意的,这个点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说,存心给她添堵的。 许淮寧咳嗽了两声,有人就笑著问道:“弟妹,这是又去市里吗?” 许淮寧点点头,“是啊,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听著什么剥削,亏心的,谁敢在部队搞剥削呀?” 几个军嫂也就乾笑笑,和她们无关,倒是目光都看上了谢婆子。 谢婆子还算磊落,承认了,“也不是我说的,是刘卫红婆婆说的,她儿媳妇给你做衣裳不给钱。” “是嘛?那得找成大娘出来问一问,我是真没给钱,还是假没给钱?” 外面的声音,成老娘早就听见了,怪自己昨天心急了,没搞清楚就出去说了。 这个谢婆子也忒不是东西了,嘴不是嘴这都成瓢了,是咣咣一顿乱说啊。 刘卫红说道:“妈,你都听见了吧?这个姓谢的嘴不好,她存不住话,这让人家淮寧听见了,得有多寒心啊。” “昨天还给你带了桃酥,要是淮寧寒心了,不让我帮著缝衣裳了,別说桃酥了,连桃酥渣渣都没有。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成戎还要学习,的不是一个钱,寄给你的十块怕是得减减……” 成老娘肠子都悔青了,她的桃酥啊……她每月一张的大票子…… “我早就后悔了,能咋办啊?” “这事是谢婆子搞出来的,你就去找她,让她別胡说八道,是不是怕家属院太平了。” 刘卫红经过许淮寧一点拨,战斗力蹭蹭上涨。 成老娘就不怕吵架,她在儿媳妇的怂恿下,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谁在嚼舌根呢?我们两家的事,外人还叫上了?关她屁事啊?” 这话一听就衝著外人去的,至於这个外人是谁?明眼人都知道。 谢婆子迎了上去,“老姐姐,我正在为你抱打不平呢,你说句话。” 陆家小媳妇正在看著她呢,成老娘把谢婆子一扒拉,“上一边去,我们两家的事关你屁事?你上窜下跳可欢了。” 谢婆子不乐意了,“老姐姐,我可是为你出头。” “用不著,我儿媳妇帮忙,人家陆营长媳妇又给钱又送吃的,俺家不吃昧心食。” 谢婆子一下子傻眼了,“不是你说不给钱的嘛?” 成老娘打死也不会承认,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 “我可没说,你少来编排人,自个儿嘴不好,胡编乱造的就敢按在我头上?” 谢婆子的嘴是不好,家属院的人都知道,添油加醋都算好的,无中生有她也做的出来。 谢婆子被成老娘当眾呛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手指头差点戳到成老娘鼻子上了,“好你个成婆子!昨儿个是谁拉著我说『陆家媳妇抠门,帮做衣裳一个子不出的?』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 成老娘叉著腰,嗓门比她还高,“放你娘的屁!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俺家卫红手艺好,淮寧除了给钱还送了吃的呢!你眼红就直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憋著笑,也有人摇头——谢婆子平日搬弄是非惯了,这回踢到铁板了。 许淮寧冷眼瞧著,忽然轻笑一声,“谢婶子,您要真关心成大娘,不如也找卫红嫂子做件衣裳?手工费按市价给,我和卫红嫂子都乐意,绝不叫您吃亏。” 谢婆子一噎,她儿子只是个干事,津贴根本不高;儿媳妇又是个吝嗇的,每月攥著钱像攥命根子。 谢婆子嘴唇哆嗦两下,硬挤出一句,“谁、谁稀罕!” 说罢扭头就走,背影活像只斗败的禿毛鸡。 人群散了,刘卫红悄悄拽婆婆袖子,“妈,您快说两句。” 成老娘立刻堆起笑,从兜里摸出块手帕包著的桃酥,“淮寧啊,你买的桃酥我都没捨得吃,留著给孙子孙女……” 许淮寧摆摆手,眼神却往谢家方向瞟了瞟,“大娘,咱们心里明白就行。倒是有些人啊,见不得別人好,咱千万別上当。” 叶秋兰早就听马营长讲过了,许淮寧不是不给钱,刘卫红不是不拿钱。 “大家都散了吧,閒话也没啥好听的,该上班的上班,该看孩子的看孩子,还是自家的事,更应该上心。” 大傢伙也识趣,散了。 叶秋兰是妇女干部,和许淮寧同路。 “淮寧,我都听老马说了,回头我就给妇女们开个会,家属院要团结,可不能让谣言满天飞。” 现在不是割尾巴那时候,思想可不能停留在割尾巴那时候。 “谢谢嫂子了。” 叶秋兰笑道:“谢啥?宣传新政策,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 叶秋兰也有自己的打算。 许淮寧的手艺不错,现在可以找刘卫红帮忙,以后也可以找別人,多安排几个军嫂,也是帮了她忙了不是? 谢婆子把搪瓷碗咣当一声扔在了地上,“呸!什么玩意儿!仗著男人官大就投机倒把,无法无天了都。” 儿媳妇陈冬梅翻个白眼,“妈,您少说两句吧,现在做小生意都是合法的了,不是投机倒把。许淮寧刘卫红靠手艺挣钱,您眼热也没用,除非您也能给別人家缝衣裳。” 孙干事朝媳妇使了个眼色,別火上浇油了,这可是他妈。 陈冬梅对婆婆也有怨言,说的好听是来伺候月子带孩子的,她要是真的称职,怎么有工夫张家长李家短,拨弄是非的? 谢婆子被戳中痛处,突然阴森森笑了,“缝衣裳?我让她缝不成!” 孙干事,“妈,你千万別动歪心思,对我有影响,这里可不是老家的炕头,隨你怎么说。” 知母莫过子。 “妈,你把妞妞带好,哪里也別去。” 陈冬梅想的不差,让婆婆忙起来,就没工夫嚼舌根,惹事了。 可谢婆子不是小猫小狗,拴不住,真的拴不住。 许淮寧的这一天,很平静地度过了。 放学,许淮寧收拾了书包,拎上就去汽车站坐车了。 她丝毫没察觉不远处,有一双恶毒的眼睛在盯著她。 那个女人一挥手,旁边闪出一个男人跟了上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点小钱找个人收拾许淮寧一顿,还是能做到的。 从学校到汽车站得有二里地,抄近路还要更近一些。老破旧的公交车四十分钟才有一趟,有这工夫她早到汽车站了。 所以这些日子许淮寧都是抄近路。 近路有民房,有一条小河,有芦苇丛。 要说略微有一点不安全的地方,就是芦苇丛了。 坏处是现在冬天,出门的人少。 好处是芦苇丛不大,很快就过去了。 她加快了脚步,过了芦苇丛,再过了河坝就能望见汽车站的烟囱了。 许淮寧刚踩上结冰的土路,忽然听见身后“咔嚓”一声。 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芦苇杆密密匝匝晃动著,却不见人影。 许淮寧攥紧背包带,怎么可能不紧张?这条近路她走了一个多月了,从没遇到过坏人,连人都很少。 “嗖!” 一道人影从芦苇丛扑出来,许淮寧本能地蹲身,书包被扯歪了,人只是趔趄了一下。 是个三四十岁男人,帽檐压低,满脸横肉,袄袖口脏兮兮的,显然没料到她会躲开。 “小娘们还挺灵巧。”男人啐了一口,从后腰抽出根铁棍,“有人钱买你一条腿,別怪哥下手狠!” 许淮寧倒退两步,强自镇定,“那个人给了你多少钱?我出双倍。” 丑男捏著下巴,死女人哪知道他收了多少钱,双倍要是隨他要的话,还是很可观的。 许淮寧可不允许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別人手里,就在男人做春秋大梦的工夫,她抡起书包砸向他面门——包里装著铁皮铅笔盒,还有她的水壶,正中男人鼻樑。 鼻樑可是最脆弱的部位,很容易骨折的,还很疼。 “啊,你个臭娘们。” 男人捂著脖子,疼的眼冒金星,直跳脚。 许淮寧趁机向前跑,边跑边喊,“救命!有流氓!” “闭嘴!” 男人抓起铁棍就追,却被人握住了手腕。来人反手一拧,铁棍“噹啷”落地,紧接著一记肘击撞上歹徒喉结。 许淮寧看的仔细,是王临风。 歹徒撞的后退了两步,王临风抓住手腕往下一折…… 歹徒的胳膊也脱了臼,无力地耷拉下来了。 王临风把瘫坐在地上的许淮寧扶了起来,眉头紧锁,“你得罪什么人了?这些都是不干正事的混混,专接黑活。” “我天天三点一线,实在想不出来得罪了谁,你帮著问问吧,我也想知道。” “妈的,让他跑了。” 原来歹徒趁著两个人说话,无暇顾及他的时候,早火烧屁股般跑了。 现在,只能看见那人屁股,没有风火轮,怕是追不上了。 许淮寧向王临风道谢,“谢谢王老师,你怎么也抄近路的?” 王临风,“哪是我抄近路?是小优发现有人跟著你,回头喊我的。” “她?別骗我,我才不相信。” 许淮寧有理由相信,王临风是为了调节她们之间的关係,故意这么说的。 周小优连个盘扣都死命酸她,她会帮自己? “不用怀疑,小优吃醋归吃醋,你见她什么时候害过你?” 嫉妒和伤害是两码事。 第59章 想要害她的人是谁? 甭管以前怎样,这次周小优和王临风救了她,她不会是非不分,忘恩负义。 “替我谢谢她。” 王临风把许淮寧送上车,才离开。 今天的事太惊险了,看来近路抄不得,以后还是规规矩矩坐公交车吧。 回到家属院,许淮寧也没有心情寒暄,进屋就开始做饭。 陆沉舟是半个小时后回来的。 闻见香味,但没看见许淮寧,他疑惑的喊道:“媳妇?” “我在房间里。” 许淮寧正在给衣服掏兜,领子和兜是最有技术含量的,她不想假手於人。 陆沉舟推门走了进来,“先吃饭吧,不然你怎么有力气干活?” 许淮寧转身抱住了男人,紧紧的。 “怎么了?”陆沉舟回抱她,像揉小狗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 许淮寧抗议,“我不是小狗!” 陆沉舟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今天差一点就让人欺负了,他要我的一条腿。” 许淮寧现在想起来还很后怕,假如周小优没看见她,假如周小优没告诉王临风,假如王临风无动於衷……出现任何一种情况,她都会死的很惨。 陆沉舟的话语中露出丝丝寒意,“是谁干的?” 许淮寧摇了摇头,“不知道,王临风说像小混混,专门接黑活的,可惜让他跑了。” “嗯,我知道了,先吃饭。” 吃饭的时候,陆沉舟又问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疑点。 “你有没有怀疑对象呢?” 许淮寧也想过,她能得罪谁呢?家属院这边就是王丽和谢老婆子,看她不顺眼,和她不对付。 王丽来的时间比较短,不大可能和市里的不法分子牵扯到一起;谢老婆子的嘴巴不好,要说找人害她,不是许淮寧小看谢婆子,她还真做不到。 前面就说了,许淮寧长时间三点一线,既然不是临时起意,车站那边就可以排除了。 就剩培训班了。 提起培训班,许淮寧就底气不足,她真得罪好几个人了。 “一个秦艷艷,一个崔相奕,说实话,我对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也有怀疑。” “王临风不是说周小优跟他说的吗?” “我是这么想的,有可能王临风是为了给她脱罪,我还是觉得她的疑点要少一些,秦艷艷和崔相奕疑点要大一些。” 陆沉舟催许淮寧吃饭。 “以后不要抄近路了,我来调查。” “嗯。” 毫不意外的,许淮寧晚上做恶梦了。 这一次的事,等於在她心里投下了阴影。 “別怕,有我呢,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干的。” 就算是周小优,陆沉舟也没打算放过她。 许淮寧没伤到哪里,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陆沉舟很早就走了,许淮寧多睡了会,去培训班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毕竟不是正规的全日制学校。 闹钟响了她才起床,洗漱完毕开始吃饭,吃的是稀饭和煮鸡蛋。 有人敲门。 都知道她白天去培训班,早上几乎没有人打扰她,许淮寧擦擦嘴,去开门。 是刘卫红。 “嫂子找我有事吗?” 刘卫红一脸焦急和无助,“弟妹,你快去看看吧,有人贴了你和我的大字报,这可咋整?” 大字报?运动都过去了好几年了,还这样搞? “走,看看去。” 公示栏下面还站著好几个妇女,不管什么时候,吃瓜群眾最积极。 公示栏里,是贴著一张大字报,红纸黑字歪歪扭扭写著:某些军属搞资本主义剥削,一件衣裳赚两块,比地主老財还黑心! 许淮寧站在公示栏前,扫了一眼那张刺眼的红纸,嘴角微微上扬,眼底却冷了下来。 “哟,这字写得不错啊,谁这么有閒心?” 她也不生气,活了两辈子,不能让情绪牵著自己的鼻子走。 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 刘卫红急得直搓手,“弟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现在家属院都传遍了,要是让政治处的人也看到了,事可就大了……” 许淮寧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嫂子,別急,咱们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她转身看向围观的几个妇女,目光平静情绪稳定,“各位嫂子婶子,既然大傢伙儿都在这儿,那正好,咱们把这事儿掰扯清楚。” “大家找我做衣裳,挣的是手工费,不是剥削。”许淮寧声音清亮,“我的手艺好,针脚细密,款式也新,外面裁缝铺做一件要三块钱,我只要两块五,我觉得在一个家属院住著,都是邻居,不能多要。” 她顿了顿,又接著说道:“要是这都算剥削,那外头的裁缝铺是不是该关门了?国营服装厂的工人领工资,是不是也算剥削?” “再说了,手艺这东西,本来就没个定价。”许淮寧嗤笑一声,“有人愿意大价钱请老师傅做衣裳,一件上百块,怎么没人贴大字报说他们剥削?我的手艺值这个价,我愿意要,別人愿意给,碍著谁了?”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就是,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许淮寧目光一冷,伸手“唰”地撕下那张大字报,捏在手里晃了晃:“这红纸,这墨水,可不便宜啊。谁这么捨得下本钱,就为了污衊我们?” 她的视线扫过人群,似笑非笑:“我得去服务社打听打听,这两天谁买了红纸和墨水?查起来就不难了。” 旁人说道:“好像谢家婶子买了,她孙女出满月要用红纸染鸡蛋。” 谢婆子脸色一变,慌忙摆手,“胡、胡说!我哪有钱买这个!” 许淮寧也不逼她,只是淡淡地说道:“没事,单位要查,总能查出来的。” —— 陆问舟的衣服做好了,许淮寧试穿了一下,很让人惊艷呢,她很满意。 许淮寧把衣服直接送到了陆问舟的宿舍,她迫不及待想听到反馈。 “嫂子?” 许淮寧把衣服递给她,“做好了,看看效果。” “这么快的吗?” “当然了。” 陆问舟徵求了室友意见,许淮寧可以进宿舍。 室友起鬨,“问舟,你天天显摆做了新衣裳,嫂子的手艺好,穿给我们看看唄。” 七个室友,至少一半以上持怀疑態度,等著问舟自打脸……不,连嫂子的脸一起打了。 陆问舟心里没底。 她说嫂子好,那可是戴著滤镜的。 “试试吧。”许淮寧鼓励她。 许淮寧让她换上白色高领毛衣,配一条黑色阔腿裤。 陆问舟最后穿上黑色呢子大衣。 陆问舟白色毛衣柔软贴身,阔腿裤垂感很好,大衣版型挺括,走起路来衣摆飞扬,整个人看起来又高又瘦,特別有气质。 黑白配色简洁大气,给人一种精英感,又不失大学生的书卷气。 室友夸张地问:“陆问舟,陆问舟,这还是你吗?” 陆问舟开心地回答:“是我,是我,我好看吗?” “好看,特別好看,以前你夸你嫂子,我还以为你吹牛,现在我是真信了。” 说话的也是个高瘦女生,她从上床出溜下来,跑过来拉陆问舟,“给我试试嘛,我要是穿著好看,我也做。” 陆问舟不是小气人,把呢子外衣脱了,“你试吧。” 高瘦女生有一个小缺点,她的脖子有点短,许淮寧建议她不穿高领毛衣,可选圆领或者衬衣,也不要围雍肿的围脖,可以用丝巾。 高瘦女生的试穿效果也不错。 这么一来,没人置疑陆问舟的眼光了,宿舍里瞬间热闹起来。 “嫂子,能给我也做一件吗?” “我也要!这个版型太显气质了!” “嫂子,能不能换个顏色?我不太喜欢黑色的,想做件驼色的……” 许淮寧被围在中间,耐心地回答著每个人的问题:“可以定製的,根据你们的身材特点调整版型。每个人的身材都有自己的缺点,不用避讳,我可以帮你们选择合適的版型,要学会扬长避短。” 陆问舟站在一旁,看著室友们爭先恐后地预定衣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骄傲。 她偷偷瞄了眼嫂子,嫂子正专注地给室友量尺寸,眉眼间透著专业和自信。 “问舟,”一个室友突然凑过来,“你嫂子也太厉害了吧?这衣服比商场里卖的还好看!” 陆问舟骄傲地扬起下巴,“那当然,我嫂子可是专业的,又有天赋……不是我说的,是老师说的。” 这时,宿舍门被推开,隔壁班的几个女生探头进来,“听说你们这儿有个超厉害的裁缝?” 原来消息已经传开了,陆问舟看著许淮寧被更多女生围住,心里既高兴又有点小得意。 “嫂子,要不要我帮你登记一下订单?” 许淮寧冲她眨眨眼,“那就麻烦你啦。” 有意向的就有七个人,许淮寧都接了,手工费是七块(结合当地价格,还有是长款),没有人有异议。 量了尺寸,等买好了布料让陆问舟给送过去便可。 这一天过的中规中矩的,下午下课之后,许淮寧老老实实的等公交车。 王临风骑著自行车,经过许淮寧的身边停了下来,“许淮寧,等车不及时,我送你去汽车站吧?” 刚改革开放,大多数人的思想还是很保守的,一个未婚男性和一个已婚女性同乘一辆自行车,容易让人说閒话。 许淮寧婉拒,“不用了,王老师,我等公交车。” “真不用?” “真不用,谢谢你了。” 周小优跳上自行车后座,“走吧,表哥,人家都不用了,不想跟我们扯上关係,何必热脸贴冷屁股呢?” 王临风低声斥道:“周小优,你闭嘴,是不是该送你去学学怎么说话?” 第60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小优不服气,“她刚才说的话,表哥没听见?” “她一个已婚妇女,当然要离我远一点了,这有什么问题?” “表哥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王临风,“我是她表哥,她要是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我也不怕;她要是在乎,我就尊重,这有错吗?” 周小优不说话了。 “你也不小了,也经歷过事情了,难道还没让你看透一些事情吗?你昨天做的不错,该表扬就得表扬。” 周小优挺矛盾。 许淮寧对她,对她妈並不好,出於私心,她挺希望许淮寧倒霉的。 昨天就是这种情况,她在大门外等表哥,无意中就看到步行去车站的许淮寧。 她还发现一个男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她后面。 许淮寧毫无察觉。 周小优收回目光,心里想著许淮寧跟她有什么关係?爱咋地咋地吧,好赖都是命。 等表哥过来,她还是没忍住,告诉了表哥,这才有了王临风去救许淮寧这件事。 “表哥,我挺希望看她倒霉的,要是再重新选一次,我可能就不会告诉你了。” 王临风嘆口气,“小优,要是你妈在你八岁的时候就离开你了,你爸爸也没有了,你会恨你妈妈吗?” “这个假设不好玩,我妈才不会这么做,长这么大,她就没离开过我一天。” “我说的是你姐姐许淮寧。” 周小优愣了一下,“她爸爸死了?” “不然呢?你以为三姨为什么改嫁了?” 周小优囁嚅了一句,“我认为他爸对我妈不好,我妈跟他离婚的。” “许淮寧她爸是烈士,八岁还没有灶台高的时候,就学会自己煮饭了。三姨只知道她失去了丈夫没法生活,却没想过一个八岁的孩子,没爸没妈怎么生活。” 周小优想起许淮寧那双总是平静得过分的眼睛,原来那不是冷漠,是热情早已经浇灭了。 “我妈妈真的拋弃了她吗?我妈妈那么好的人,我不敢相信。” “没有人去虚构苦难,我妈曾经去看过她,回来就一直哭一直哭,要不是我们家有三个孩子,我爸爸奶奶不同意,她就被接到我家来了。” 王爸爸王奶奶的理由可以理解,亲妈都不管,哪能轮得到他们了呀。 周小优突然想起许淮寧量尺寸时,那双手真的称不上白腻细嫩,反而青一块紫一块,原来…… “是我妈对不起她,换我我可能也很生气,我理解她了。” 周小优的声音弱了下去。她想起母亲被许淮寧气到时咬牙切齿的样子,说那个死丫头从小就冷血。 谁的血不是热的啊?冷血也是一步步冷的。 “小优,”王临风侧身问道:“你昨天救了她一次,不是因为她是谁,而是因为那是一个人,对吗?” 周小优不置可否。 王临风胡乱揉了揉小优的头髮,笑道:“小丫头,长大了,懂事了,挺好。” 许淮寧並不知道周小优的打算,她下车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天色完全黑下来了。 幸亏有加班车,不然只能借宿了。 一道手电光投过来,只听见陆沉舟的声音,“淮寧?是你吗?” “是我。” 陆沉舟接过她的包,另一只手拉著她的手,“路上不顺利?” “没有,我没抄近路,规规矩矩等公交的,才回来晚了。” 进屋后,稍事休息,陆沉舟就去盛饭,该吃饭了。 “得想个法子,天黑了,路上不安全。” “有什么法子想?” “要不你住在问舟那里吧。” 许淮寧嗔了他一眼,“那怎么行呢?我还要回来做衣服。” “要不这样吧,我把自行车给你送过去,你骑自行车去汽车站。” 这个办法好,但也有问题。 “那我把自行车放在哪里?” “我去汽车站找个熟人,让他看管一下自行车。” 许淮寧笑道:“你怎么这么多熟人?哪个地方也有熟人。” “是男的。” 许淮寧呵呵笑了两声,“我问这个了吗?你是不是心虚啊?” “不心虚,欢迎你去查。” “我才不去查,我等著你主动交代。” “行。” 吃完饭,许淮寧继续去裁衣服,陆沉舟打下手。 “问舟那件衣服我带过去了,她很喜欢,她同学也很喜欢,有七个人要准备找我做,手工是七块。” “不是两块五吗?” “城市和农村不一样,2块5是咱家属院里的友情价。人有名气了,一件衣裳上百上千都有人找,没有固定的价格。” 陆沉舟打下手,没有下手打,就给许淮寧揉腰。 “我腰不疼。” “预防,等腰疼了再揉就晚了。” 两口子正说著话,政治处主任找许淮寧和刘卫红谈话。 大字报的事,到底是捅到上面去了。 许淮寧不卑不亢,把道理又讲了一遍,末了还补了一句:“主任,现在国家鼓励个体经济,我和卫红嫂子靠手艺挣钱,既不偷也不抢,怎么就成资本主义了?要是这样也算剥削,那咱们部队家属院的嫂子们,谁还敢靠本事吃饭?” 主要是刚改革开放,尺度不好把握,街上的小商贩还有被抓的,这就有关係到各自的执行力度了。 主任沉吟片刻,最终点头:“你说得对,这事到此为止。” 陆沉舟却提出了不一样的意见,“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下一次再有人贴大字报怎么办?態度不明,一千个人会有一千种解读。” 主任转而问陆沉舟,“你说怎么办?” “这次要有一个处理结果,什么事该做可以提倡,什么事不该做,做了涉及违规犯法等等,都应该划一条线。” “好吧,我们回去研究研究再做决定。” 谢婆子家也是剑拔弩张的。 孙干事很是生气,“妈,您能不能消停点?政治处都查到我头上了!” 谢婆子一点也不知道反醒,她还振振有词,“我干这事的时候,没人看见,他们没有证据,找到你你也不要承认。” 陈冬梅问道:“妈,真是你乾的?你说光孩子还不够你忙的,你图啥呀?” “图啥?我就看她不顺眼,那个小娘们惹到我了。” 孙干事要不是孩子没人看,他都想把老娘送回去,待在部队,弊大於利。 “妈,这是部队,你要是敢胡来,连我都救不了你。” 谢婆子不敢相信地看著儿子,痛心疾首,“我是你娘!你爹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居然不管我?” “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你?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惹事了,我也没有本事救你。” 真是鸡同鸭讲。 谢婆子小声问:“你不是干部吗?” 孙干事睁大眼睛,“妈,我只是个小小的干事,比我级別高的人有的是,你真是抬举我了。” “那比姓陆的大还是小?” “小,我给人家骑鞋都不配。” 谢婆子还真不知道大小王,在她们那百十號人家的村子里,她儿子可是大官,说起来就没有人不羡慕她养了个好儿子,要不她怎么能被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冬梅一边逗弄著孩子,一边插话道:“妈,你应该不会写字吧?那这大字报是谁写的呢?” 谢婆子瞪了她一眼,“你想干什么?你做事不地道,我可不会和你一样。” 陈冬梅笑了,多多少少有点讽刺,“我不地道我没坑过你,这人地道,她躲在后面啊?妞妞爸领导都找他谈话了,都因为这件事受影响了,別人有吗?” 谢老婆子一下子哑巴了。 孙干事这才明白了,老娘这是让人当枪使了。 “妈,你还不说实话吗?人家都向著儿子,你是准备把我带坑里?” 谢婆子,“……是秦志勇媳妇,她写的,我贴的,她也恨那两口子。” 孙干事也不能紧抓著老娘的短处不放。 “以后记住了,我们都是战友,平日里没矛盾,就算是有,也是鸡毛蒜皮的小矛盾,別再破坏团结了。把妞妞照顾好,其他的跟你没关係。” 孙干事的语气已经很重了,这也就是亲妈,换一个人他真不这么惯著。 谢婆子答应了,是不是真往心里去了,没人知道。 —— 第二天下午,许淮寧刚走出教室,就看见陆沉舟半靠在自行车上在等著她。 “你这执行力,不佩服不行。” “媳妇的事,没有小事,走,上车。” 骑行到汽车站,陆沉舟推著自行车去了后面的职工专用车棚。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等著了。 “陆哥,嫂子,这里夜间有人管理,也可以上锁,不用担心。” 陆沉舟,“谢了。” “陆哥,多大点事啊,值当用谢?” 年轻人还有工作,看他们落锁之后,才离开。 “这也是你战友?” “不是,我战友的弟弟,姓胡,你叫他小胡就行,在汽车站要是遇见什么事找他就行。” 多个朋友多条路。 回到家属院,夫妻俩分工,陆沉舟做饭,许淮寧裁剪。 刘卫红一天能缝三条裤子,但上衣就差一些,许淮寧用的很慎重,衣领、腰线、衣兜这些方面她做。 新式熨斗、大裁衣刀、人台,在王峻的帮助下都寄过来了,还有一样没有到位,就是锁边机。 王峻已经在儘量打听了。 房门敲响,陆沉舟在厨房没听见,许淮寧去开门。 “是你?” “弟妹,我包的肉包子,送几个你和陆营长尝尝。” “不用,我们做饭了。”许淮寧说完就要关门。 “弟妹,我是真心实意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第61章 吃奶的孩子餵麵糊糊? 王丽抵住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打架。 “王丽同志,你的好意我们领了,我们已经做饭了。” 王丽是打算拋包子引玉,这包子送不出去,“玉”哪里能引的出来? “弟妹,你怎么这样啊?我是一番好意,你是不要好意嘛?” 许淮寧失去耐心了,“你的好心我真不敢要,自己做过什么忘了吗?咱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王丽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又夸张地说道:“哎哟,这话说的,我做什么了?弟妹,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王丽的目光到处瞟,似乎在找什么,或者等什么人来围观。 身后传来脚步声,对门的李嫂子拎著菜篮子上楼,王丽的嗓音立刻带上哭腔,“李嫂子,你评评理,我好心送包子,怎么还送出仇来了?” 许淮寧看著王丽瞬间泛红的眼圈,心里一阵噁心。 这演技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从来没见过人家不要,还硬按著头要的,怎么,我是犯法了还是有违道德人伦了?” “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数,就前两天还攛掇著別人贴我的大字报呢!李嫂子,你说这样的人送你东西你敢要吗?狼天天吃人,突然咧个大腮帮子冲你笑,你不瘮得慌?” 李嫂子赶紧打开门进屋了,这確实瘮得慌。 许淮寧正要关门,却听见陆沉舟的声音,“淮寧,跟谁说话啊?” “没谁。” 许淮寧关上门,拉著陆沉舟回房间,“是王丽,送了两个大包子,我不要,还不依不饶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嗯,肯定没安好心,我懒得跟她演戏。”许淮寧看了一眼陆沉舟,改口,“要是会影响你,我跟她演会戏也没关係。” 陆沉舟轻笑,“他带他的兵,我带我的兵,练兵场上,是看真本事的,我不怕他。” “那就好。” 这个话题吃饭的时候还在聊。 “你说王丽突然示好,是有什么目的?” 陆沉舟,“王丽新买了缝纫机,会不会想和刘卫红一样?” “完全有可能哎~”许淮寧戳了戳饭碗,“想的美,我找个人在我跟前噁心我?但凡脑子里装点东西,都不会这么做。” “彆气了,她不是没得逞吗?不过这种人还是要防著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是,多谢提醒。” 陆沉舟放下筷子,很郑重地强调,“我是你男人。” “我知道啊,我也没说不是呀。”许淮寧三分认真七分俏皮。 “那就別说谢。” 昨天雾濛濛的天,早上起来,外面就变成了一个白色的世界。 下雪了,看起来还挺大,还在继续下。 “今天別去了,不见得通车。”陆沉舟说道。 “嗯,不去了,你中午回家吃饭,要是时间来得及,我就包饺子。” 好吃不过饺子,貌似已经好久没吃饺子了。 “中午隨便吃点,晚上再吃饺子,我帮你。” “也行。” 陆沉舟刚走,叶秋兰就组织没有工作的妇女们,清理积雪。 不然大人孩子,特別是老人孩子的出行就很困难。 许淮寧也要走路,还是个干部家属,自然不能逃避。 就算陆沉舟不是干部,她也不能逃避,逃避劳动是可耻的。 到了外面场地,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叶秋兰开始分工具,划片进行清理。 许淮寧跟刘卫红一组,主要是打扫去服务社这一段,再不打扫出来,等踩结实了,对老人孩子更不友好。 雪还在下。 “弟妹,你穿的太少了,围个厚围脖。”刘卫红要年长许淮寧好几岁,真有姐姐的样。 “我怕穿的太多,干起活来不方便。” 刘卫红嗔了她一眼,“乾的又不是重活,怎么就不方便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我才不管好看不好看,暖和就行了。” 刘卫红的个子不高,穿的衣服多,天上又飘著雪,身上又披著雪,说一句冒犯的话,真像粽子。 在刘卫红的催促下,许淮寧回家穿厚衣服。 刚进一楼,许淮寧跺了跺脚上的雪,突然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声。 像小猫叫似的,断断续续的, 那哭声很怪。 不是饿极了的长哭,也不是闹觉的撒泼,而是一种断断续续,说白了像挣扎般的呜咽。 许淮寧循著声音找到了二楼,又上了三楼。 哭声是从孙干事家传出来的。 许淮寧脚步顿了顿,心想谢婆子虽然脾气古怪,但带过几个儿女,总不至於连个奶娃娃都哄不好。 本来她和谢婆子就不对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就在许淮寧转身要下楼时,哭声毫无预兆地断了。 太突然了,就像有人猛地按下了开关。 许淮寧后背窜起一股凉意,比外面的风雪还冰凉刺骨。 她鬼使神差地折回去,耳朵贴在谢婆子家的房门上。 “谢婶子,我听见孩子哭了,怎么回事呀?” “小孩饿了,她妈上班去了……”谢婆子打开门,声音发颤,“我想餵她点麵糊糊,现在……现在不喘气了……” 许淮寧推开门的瞬间,看见布襁褓里露出婴儿发紫的小脚。 谢婆子乾瘪的手突然抓住她胳膊,“別……別让人知道……我儿子儿媳饶不了我。” 许淮寧甩开老人的手,“你抓疼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救人要紧。” 床上的婴儿脸色已经泛青,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胸口没有起伏。 谢婆子还在辩解:“就餵了口麵汤,谁晓得她咽不下去……” 许淮寧一把抄起孩子,手臂从背后环住那小小的身子,食指抵住胸骨下方,猛地向上一顶。 “哇!”一团混著面渣的黏液喷在地上。 谢婆子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许淮寧两指捏开孩子黏糊糊的嘴,食指在喉咙里刮出残留的麵糊。 婴儿软塌塌的脖子仰著,像被抽了鱼骨的鱼,好大一会才虚弱的哭出了声音。 婴儿的这声啼哭此刻听来宛如天籟,许淮寧却盯著地上那滩麵糊,心潮澎湃,再晚一会儿,这条小命就没了。 “还是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吧,太小了,要是气管里有东西,后果很严重的,会引起肺部感染。” 谢婆子缓过劲来了,嘴硬了,“没事了,能有什么事?你最好装不知道,什么都別说。” 许淮寧看了谢婆子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下楼。 一直知道谢婆子不是个好相处的,对外人也就罢了,没想到对自家人也是这个德性。 这么小的孩子可以餵麵糊糊?確定这不是害人? 打扫积雪可不是轻鬆活,要把雪全铲到沟坎上,大冬天的手心鼻尖都冒汗了。 快十一点钟,雪才基本上扫完。 刘卫红来送货,再来拿货。 刘卫红的手艺不错,除了有一两处小瑕疵之外,其他还好。 许淮寧指出来了,又商议了杜绝的方法。 为了让成老娘尝到甜头,许淮寧把这些日子的工钱结了,一共是七条裤子,三块五角钱。 刘卫红不好意思了,“不用这么多,我缝的也不好,三块就行。” “那不行,帐目在呢,该多少就是多少,给你婆婆买点好吃的,堵住她的嘴。” 刘卫红就收起来了,“我打算好了,去服务社买包红,冬天泡水喝,她喜欢喝。” 刘卫红又拿了两条裤子走了。 陆沉舟在外面跺了跺脚才推开门。 “我回来了。” 许淮寧正端著一盘炒土豆丝,闻言说道:“时间卡的刚刚好,我厉害吧?洗洗手吃饭。” 陆沉舟是相当配合的,“嗯,厉害。” 许淮寧越想越觉得不应该把中午的事瞒下来。 “沉舟,我跟你说件事。” 陆沉舟筷子一顿,看著许淮寧,询问:“什么事啊?” “谢婆子给月孩餵糊糊,差一点噎死了。” 陆沉舟的脸色变了,“真是胡闹!这么大的孩子能吃別的吗?” “是啊,我听见了,过去的时候孩子脸色发青,都没有气了。我把嗓子眼的东西抠出来,孩子才会哭。” 陆沉舟放心了一些,“幸亏你遇见了,咱这是做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谢婆子不让我告诉別人,可我担心孩子气管里还有东西,时间久了肺部会感染,到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我跟孙干事说一声,老太太可能怕儿子儿媳妇怪罪,有情可原,但咱不能糊涂。” 许淮寧浅笑,“我也是这个意思,孩子没啥事比什么都好。” 陆沉舟在回营区的路上就跟孙干事讲了。 “我妈给孩子餵麵糊糊?” “你看我像跟你开玩笑的吗?你嫂子把嗓子眼的麵糊拍出来了,怕的是別的部位还有,还是建议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儿子儿媳妇都上班去了,只有谢老婆子祖孙俩在家。 丫头片子也真是的,一个劲的哭,又没缺吃又没少穿的,哭个屁啊。 谢婆子一个劲地顛,踱来踱去,孩子的哭声都让她顛的拐弯了,“哇~哇~” 孙干事推门走了进来,“妞妞怎么又哭了?” 儿子去而復返,谢婆子就预感不妙。 “哭就哭唄,这是她的活!你还想让她干啥?” 孙干事把孩子接著过来,仔细听嗓子都哑了。 “妈,你餵妞妞麵糊了?” 谢婆子还是不怕儿子的。 “妞妞饿的哭,她妈又不在家,我有什么办法?放心,以前孩子多没奶,麵糊糊也餵大了孩子。” 孙干事不跟老娘废话,给妞妞头上又搭了一件袄,抱著孩子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第62章 有人想甩锅 谢婆子赶忙追了上去,拦住了儿子,“可不能送医院呀,她好好的,就是哭几声,怎么能送医院?” 孙干事生气地问道:“检查一下总没错,你在怕什么呢?” “你媳妇那个脾气……” “她只在你面前脾气不好,就算不好她也讲理。” 谢婆子又提出一个要求,“別让你媳妇知道。” “你快让开吧。” 孙干事也没打算让媳妇知道,会当儿子的两头瞒,不会当儿子的两头传。 陈冬梅在医院上班,医院自然是不能去了,只能去卫生室。 “大夫,快帮著看看,孩子喝过麵糊,噎住过,看有没有影响。” 军医扶了扶眼镜,“孩子多大了?” “快两个月了。” 医生大怒,“这么点小孩你们让她喝麵糊?你们当父母的这么不负责任,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吗?” 孙干事额头冒汗,“是家里老人餵的,看孩子老哭,以为是饿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医生让孙干事把孩子放下。 “孩子的状態不对劲,哭也不是这个哭法,你还是送医院检查一下吧?” 孙干事,“这么严重吗?” “孩子太小,不是咱隨便处置一下就可以的,若是感染了,可耽误不得。” 孙干事嚇的声音都变了,这是他和媳妇的第一个孩子,要是有个好歹,媳妇饶不了他。 孙干事抱著孩子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了。 军医突然俯身用拇指撑开婴儿的眼瞼,那小小的瞳孔在强光下竟像猫眼般收缩迟缓。 “看见了吗?”军医指著孩子眼底,“视网膜边缘这些出血点……” 他声音不高,却让隨后赶来的谢婆子浑身一激灵,“你们是不是用力摇晃过孩子?” 孙干事还没反应过来,谢婆子就拦住了军医的话头,“大夫您可不敢乱说!娃哭闹哪家不抱著顛两下?” “妈!”孙干事突然吼出声,怀里的婴儿隨之抽搐起来,小脸涨得紫红,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咯咯”声,像有口痰卡在那里上下不得。 军医一把抢过婴儿翻转拍背,一点乳白色麵糊混合著血丝从孩子鼻孔喷溅而出。 “快叫救护车!” 军医扯开孩子衣襟,原本粉白的胸口竟浮现出蛛网般的毛细血管,“典型的摇晃损伤合併吸入性肺炎,现在瞳孔已经出现症状……” 谢婆子突然瘫坐在长椅上,怕的要死。 她这人有爱凑热闹的毛病,她都是把孩子哄睡了,赶紧溜出去。 可今天上午孩子瞪著大眼珠子,怎么也不睡。 谢婆子著急啊,她就开始抱著孩子摇晃,越摇晃越不睡,越不睡越摇晃,都成了一个循环了。 现在想一想,可能摇晃的厉害了,孩子不舒服只能用哭表达。 哭得撕心裂肺时,孩子小小的脑袋就像拨浪鼓似的前后摆动,都开始翻白眼了…… “造孽啊!”谢婆子乾嚎著去抢孩子,却被儿子死死拦住了。 救护车终於来了,孙干事赶紧抱著孩子上了车。 危重病人才用救护车,光这个声音就让人紧张,很快,孙干事的孩子被送往医院的事就在家属院传开了。 许淮寧不喜热闹,还是刘卫红跑上来跟她说的。 “送医院了?” “嗯,谢婆子回来的时候七魂丟了两魄,都怀疑是不是孩子没了?” 许淮寧很是吃惊,“不会吧?” 今年中午还是活的,许淮寧打了一个冷战。 “她们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嫂子,这种事不是確切的消息,咱都不能说,从別人的嘴里说出来,也不能从咱的嘴里说出来。” “我知道,也就和你说说。” 两人正说著话,门被敲响了,说是敲门,还不如说是拍门,很不友好。 刘卫红嘟囔道:“什么人啊,这手上没个轻重,又不聋。” 许淮寧刚把插销拉开,门被推开了,力道之大,差一点撞在许淮寧的身上。 许淮寧皱起了眉头。 来的人正是谢老婆子,她面色铁青,一脸的气愤,眼睛要喷火,这一看就来者不善。 刘卫红抢先问道:“谢婶子,你这是干什么?来別人家里怎么还这么大的脾气?” 谢婆子瞪视著她,“这里没你什么事,闭嘴。” 许淮寧上前一步,“那就是有我的事了,谢婶,有事说事,不要损坏我家里的东西,包括门。” 谢婆子质问道:“你对我孙女干了什么?她都送医院去了,我跟你说,她要是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 刘卫红不明白了,“你孙女的事和淮寧有什么关係?” 许淮寧解释,“她这是甩锅。” 今天下雪,都窝在家里,人呢也特別多,一听见爭吵声都衝出来了。 王丽近水楼台先得月,是第一个衝过来的,赶紧扶住了谢婆子,“婶子,这是怎么了?千万彆气坏了身子,先消消气。”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谢婆子双手一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妞妞才这么点啊,都是让许淮寧抠嗓子抠出来的毛病,进医院了!不会哭不会笑了!大夫说难好了!她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我还要这个小骚娘们陪葬。” 哭的是老梨带雨,说的是情真意切,许淮寧要不是亲歷者,还真有可能被带了节奏。 王丽也和她打配合,“谢婶子,我知道你最疼妞妞了,你先別急,部队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其他人议论纷纷,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涉及到人命,肯定是大事。 刘卫红急的跟个热锅上蚂蚁似的,孩子再小也是条人命,许淮寧真摊上大事了,怕是连陆沉舟也救不了她了。 许淮寧拍了拍手,“都听我说,大家不好奇,我好端端的为什么抠孩子嗓子眼吗?谢婶子为什么不拦著吗?” 当然好奇了,这不是没人讲嘛? 谢老婆子刚想开骂,许淮寧用手一指,“你闭嘴,你得啵了半天了,轮也应该轮到我了吧?你不让我说就是心虚。” 谢婆子居然没敢还嘴。 “我今天早上扫雪,卫红嫂子说我穿的衣裳太少了,让我回来换衣裳……” 刘卫红点点头,“这事我知道,是我非让她回来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几个人都知道。” “我听见孩子哭,和別的孩子哭的不一样,我就过去看了一下,你们知道谢婶子在餵孩子吃什么吗?” “吃的是麵糊糊,妞妞的妈妈又不是没有奶,为什么餵这个东西啊?就算是没有奶,现在有麦乳精、有练乳,再好一点的有奶粉,孙干事两口子都上班呢,经济又不差,怎么会餵麵糊糊?” 说的也是,以前吃不上饭的年代,也有餵孩子的麵糊糊的,那是因为穷,除了吃这个没有吃的。 孙干事家……不至於。 谢婆子一拍屁股爬了起来,“孩子哭,我餵点麵糊糊怎么了?都是白面,都是好东西。” “但你孙女因为喝麵糊糊噎住了,当时过去的时候,孩子脸色都发紫,哭都哭不出来。是我帮孩子拍出来的,这么一滩麵糊糊噎在嗓子眼。” 都这个时候了,许淮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是我抢功劳,也不是我咒孩子,我要是不进去,孩子可能就没了。现在谢婶子倒打一耙,把责任全推到我头上,真是让人寒心!” 许淮寧说著,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这么大的委屈,总得装装样子嘛。 大傢伙听了,纷纷交头接耳,有人低声说:“原来是这样啊,那谢婶子也太不讲理了。” “岂止不讲理,明明是丧良心,她是怕儿子儿媳妇找她算帐,把恩人当替罪羊。” 还是有明白人的。 刘卫红气得直跺脚,“谢婶子,你这不是恩將仇报吗?淮寧救了妞妞,你还来闹事,良心被狗吃了?” 谢婆子脸色像打翻了调料瓶,但嘴上仍不饶人,“你胡说!妞妞就是被小娘们弄坏的!大夫都说了,是她抠嗓子眼抠出毛病了!” 许淮寧冷笑一声,“那好啊,老毒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当面问问大夫,妞妞到底是因为什么进的医院。如果是我的责任,我绝不推脱;但如果是你餵麵糊糊噎住了孩子,你还倒打一耙,那就別怪我不客气!屁可以乱放,话不能乱说。” 王丽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哎呀,都是误会,谢婶子也是著急孩子,一时糊涂。淮寧你也別生气,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 许淮寧看了她一眼,“王丽,你刚才不是挺会煽风点火的吗?现在怎么又成好人了?谢婶子要是真为了孩子好,就不会餵她吃麵糊糊,更不会在孩子出事后来我家闹事!她是脑袋长腚上了,里面装的都是屎?” 王丽被懟得哑口无言,訕訕地退到一边,“我是好心,怎么还朝著我来了?” 这时,有人喊道:“孙干事回来了!” 大家回头一看,只见孙干事满头大汗地跑过来,脸色同样不好看。 谢婆子一见儿子,立刻扑上去哭诉,“儿子啊,妞妞都被许淮寧害得进医院了,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孙干事皱眉,“妈,我刚从医院回来,妞妞已经没事了。大夫说了,是因为噎住了,幸亏有人及时帮忙,不然就危险了。” 谢婆子疯狂打眼色,“什么?那大夫不是说……” 孙干事有自己的道德底线,可不会配合著老娘胡来。 孙干事打断她,“大夫说的是孩子噎住时间长了会有危险,不是嫂子的问题。妈,你到底在闹什么?” 第63章 又娶妻?男人至死是少年 真相大白,邻居们纷纷指责谢婆子不讲道理,谢婆子见势不妙,灰溜溜地躲到儿子身后装鵪鶉。 孙干事一脸歉意地对许淮寧说:“嫂子,对不起,我妈年纪大了,糊涂了。谢谢你救了妞妞,我代表全家感谢你。” 许淮寧摆摆手,“孙干事,不用客气,孩子没事就好。我今天真是寒心了,做了好事还惹了一身骚,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还真得寻思寻思再说。” 孙干事连连点头,“是我妈的错,我相信嫂子说的是气话,好事该做还是会做。” 一场闹剧终於落幕,邻居们散去后,刘卫红拍了拍许淮寧的肩膀,“淮寧,你今天可真厉害,我都替你捏把汗。” 许淮寧笑了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做亏心事,不怕她闹。” 医院都是有病歷的,就算孙干事两口子都包庇谢婆子,医院可不会包庇。 刘卫红感嘆道:“不过谢婆子这人真是,我算是看出来了,人要是畜牲起来,畜牲还真比不过……唉,以后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吧。” 许淮寧点点头,不过,人做事但求良心。就算是今天的事,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去救,再怎么说人命大於天。 再晚些时候,陈冬梅和孙干事又来了,郑重地表示感谢,还提著一个网兜,里面都是点心罐头之类的。 许淮寧谦让了一番,到底是放在桌子上了。 “一点小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陈冬梅面容憔悴,笑的很勉强,“怎么能是小事呢?要不是嫂子,我们真就见不到妞妞了。” 第一个孩子对爸爸妈妈来说是最特別的,承载著父母的多少期待。 “我听孙干事说,妞妞没什么事了,没有危险就好。” 主要是孙干事在,他和谢婆子又是母子,许淮寧真不能说什么,没法说。 “是没有危险了,小命保住了,可也不和正常孩子一样了,到底伤到什么程度,现在很难说。” 陈冬梅是医护工作者,她对妞妞的情况有很清醒的认识,难以接受也得接受。 “这么严重吗?是我发现的太晚了?”许淮寧问道。 陈冬梅咬了咬牙,瞪了孙干事一眼,气愤地说道:“都是孙翔他妈摇晃孩子导致的,光噎著了导致的肺部感染还能治。” 孙干事无地自容,事已经出了,害他女儿的是他妈,打不得骂不得。 许淮寧不擅长劝人,安慰了几句之后,就把孙干事两口子送走了。 妞妞还在医院治疗,已转入市儿童医院的监护室,家人是不能隨意探望的。 “小陈回来了。”谢婆子战战兢兢的,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甩锅不成只能自己承担了。 陈冬梅没理她,径直回了臥室。 谢婆子拉住了儿子,“你媳妇这是什么態度?我不是已经认错了吗?” 孙干事刚想说什么,陈冬梅拉开了房门,“孙翔,你进来。” 孙干事气短,也顾不得老娘了,赶紧进了房间。 陈冬梅指了指椅子,“坐下吧,我有事要跟你说。” 孙干事陪笑,“媳妇,你说什么?” “让你妈离开这里,你怎么孝顺她我不管,和她住在一个家里,我接受不了。” 这事吧是老娘做的不对,孙干事底气不足,“妞妞还这么小,让我妈走了,孩子谁照顾?我们都有工作。” 陈冬梅抬头看他,眼睛里是隱隱的怒气。 “你妈照顾妞妞,都把妞妞照顾到医院去了,你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孙干事的脸红了,他和陈冬梅结婚也有一年多了,从谈恋爱开始,媳妇就没跟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我不是偏向谁,我说的是现实问题,是你回来带孩子,还是我回来带孩子?” 两个人都有工作,辞职回来带孩子,显然不可能。 “没有危险的时候,你妈就是最大的危险,別拿这个威胁我,你让你妈走,带孩子的人,我另外再找。” 孙干事又为难了,“我爹早就没有了,都是我妈拉扯著我们几个,我们都不照顾,也不好让我两个姐姐照顾吧?” “她是吃不下饭,还是走不了路?是生活不能自理吗?都能把妞妞弄进医院去了,这身板还用別人照顾吗?” 陈冬梅下了最后通牒,“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用她了,你把人送走,不然这个家我就不回了。” 很快孙干事就会知道,陈冬梅真不是嚇唬她的。 陈家父母得知妞妞的事,也来劝慰女儿。 谢老婆子再囂张,也不敢这个时候抖威风,躲在房间里没出来。 “唉,你也別太难受了,可能你就是这么个命,等过两年身子恢復了,你再跟小孙生一个。” “妈——”陈冬梅没想到她妈会说这个,她还难受著呢。 陈长礼瞪了老婆一眼,“你听听你说的是些什么话?” 虽然是实话,但也不能现在说。 陈长礼嘆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冬梅,爸知道你心里难受。妞妞的事,谁都不愿意看到。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孩子的治疗,你得想开点,其他的事,咱们慢慢解决。” “爸妈,你们是不知道,妞妞出问题,都怪她奶奶。” 陈冬梅把谢婆子晃孩子脑袋→孩子哭→餵孩子麵糊糊→噎著了→幸亏別人救了……原原本本都说了一遍。 陈母擦了擦眼角,压低声音道:“那谢婆子確实不像话,可毕竟是小孙的亲妈。你要是真把她赶出去,光閒话就够你受的……” “閒话?”陈冬梅都要气笑了,“妞妞差点没命的时候,他们怎么不说閒话?妈,您知道医生怎么说吗?孩子脑部有轻微出血,就算治好了,以后也可能落下病根!” 孙干事站在一旁,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臥室门“吱呀”一声开了,谢婆子佝僂著身子走出来,“冬梅啊,妈知道错了……我给你跪下行不行?” 说著就要往下跪。 陈冬梅別过脸去。 孙干事赶紧拦住母亲,急得直跺脚,“妈!您这是干什么!” 让岳父岳母看见会怎么想?丟不丟人? 陈长礼皱著眉头站了起来,“亲家母,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跪一跪就能解决的。要我说,您先回老家住段时间,等孩子们情绪平復了再说。” 谢婆子一听要回乡下,顿时慌了神,“我、我走了谁给他们做饭啊?我儿子胃不好……” “够了!” 屋里人都愣住了,陈冬梅性子柔和,连高声说话都很少。 “从妞妞出生到现在,您做过一顿饭吗?洗过一次尿布吗?”陈冬梅指著婆婆的手直发抖,“您整天就知道抱著孩子晃,说这样孩子长得快!我是专业的,你都不听,现在你满意了?” 谢婆子被问得哑口无言,缩在儿子身后直抹眼泪。 孙干事闷闷地说:“妈,你还是回家吧。” 谢婆子刚要嚷嚷这个家离了她不行,陈母突然插话:“我有个表姐刚退休,以前在託儿所工作。要是实在找不著人呀,可以先请她来帮忙照看妞妞……这么一来,亲家就不用惦记孩子了,放心回老家吧。” 终於,陈冬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身进了臥室,“砰”地关上了门。 孙干事望著紧闭的房门,又看看满脸期待的母亲和岳父母,医院监护室的女儿……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摸出根烟点上,却被呛得直咳嗽。 夜很深了,孙干事往医院那边打了一个电话,对方说妞妞暂时好转了,但有些情况是不可逆的。 他不敢告诉媳妇,明知也瞒不了多久。 想到那么小的孩子正在受罪,孙干事真从心里气老娘了。 —— 谢婆子回老家,说起来容易,操作起来可一点也不容易。 谢婆子大字不识半个,她一个人回不去;两个姐姐已读不回,养儿防老,从来没听说养女防老的。 孙干事工作又忙,再加上孩子的事……所以十天过去了,谢婆子像幽灵一样,在楼上楼下串,户內户外串。 刚开始还有点愧疚之心,哪怕是装的,也要装装样子。 现在……一手抓著瓜子,一手扔著瓜子皮,嘴上还和別人搭訕。 “回来了?” “哟,割肉了啊?割这么大块?真有钱。” 別人买点什么东西,还得在她这里登记,还得广而告之,哪个受得了? 陈冬梅就再没回过家,一直住在娘家。 同一个家属院,不在同一幢,陈长礼是师长,住房条件自不必说。 天更冷了。 这一带地形特殊,人称雪窝子,自从初雪之后,隔三差五就会下雪,新雪加旧雪。 许淮寧也经常去不了培训班,这是外力不可抗因素,怪不得她。 星期六下午,陆问舟来了,舍友催她来看看衣服缝起来了没有? 十八九二十几岁,正是爱臭美的年纪,她室友一天催好几次。 这几天,许淮寧一直在赶她们的衣服,已经完成了,就剩熨烫和锁扣眼了。 明天能带走。 “嫂子,你手怎么这样了?” 许淮寧冻疮犯了,没有以前严重,但手面红通通的,略有些肿胀。 每晚都烫手,但收效甚微。 “这比以前好多了,我上学的时候手肿成馒头。” “这不把我哥心疼死。” 还真让问舟猜著了,陆沉舟到处打听偏方,她已经试过三个偏方了。 陆问舟突然问:“奶奶没写信吗?” “没有啊,怎么了?” 陆问舟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我可能又要有新大伯母了……” 代入许淮寧,她这是要有后后婆婆了? 自己这个公公,又薄情又滥情,幸亏陆沉舟不隨他。 第64章 不死的癌症 “谁告诉你的?” 问舟神秘兮兮的,“我妈给我写信,提了这么一句,我妈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她肯定不能乱说。” 就算是真的,许淮寧也不出具意见,陆清北怎么做都跟他们没关係,自己买单。 “爷爷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问舟摇头,“说是头上的淤血基本上吸收了,但人还是没醒过来。” 每天都在盼著好消息,但好消息迟迟不来。 “问舟,咱们晚上包饺子吧?” 问舟买了有一斤多猪肉,瘦多肥少,很適合包饺子。 “好啊,我爱吃。” 嫂子忙,问舟主动去和面。 馅也是问舟剁的,等剁好了,调馅许淮寧把关。 许淮寧抚了抚胸,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不適。 问舟注意到了。 “嫂子,怎么了?” 许淮寧定了定神,“胸有点闷。” “是不是感冒了?那你快上床躺会,反正现在不包饺子。” 去躺会也行,许淮寧就进房间了,问舟给盖好了被子。 “我休息一个小时,到时候喊我起来包饺子。” “行,到时候叫你。” 刚开始胸闷,这会许淮寧又觉得噁心了,总觉得有东西堵在喉咙里,上不来又咽不下去。 许淮寧侧过身,將手轻轻搭在小腹上,心里默默计算著日子。 她和沉舟在一起刚一个月,就算是怀孕,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有反应。 她又翻了个身,突然一阵噁心涌上喉头,连忙捂住嘴。 外面,问舟问道:“嫂子,要不要我给你倒杯热水?” “不用了,我睡会儿就好。” 躺了一会,还是睡不著,许淮寧索性爬了起来。 “问舟?”许淮寧站在了厨房门口,脸色有些苍白。 “嫂子!你怎么起来了?”陆问舟慌忙放下手中的活,奔了过来。 许淮寧勉强笑了笑,“躺不住,还是起来活动活动。”她走到水槽边洗了手,“馅调好了吗?我来看看。” “嫂子,你真的没事?脸色很差。”陆问舟担忧地看著她。 许淮寧摇摇头,开始调馅,“可能是最近有点累,人免疫力下降。有点小感冒正常,这是人体自身的自我修復,是好事。” 话刚说完,许淮寧突然捂住嘴冲向了厕所,很快里面传来的呕吐声。 “嫂子,要不要去医院?” 许淮寧用冷水洗了把脸,看著镜中苍白的自己,可以肯定的是,感冒了。 “问舟,我去抓点药,一会就回来。” “嫂子,你都这样了,就別逞强了,我去叫卫生员过来。” 许淮寧虚弱地点了点头。 送许淮寧回屋躺著,问舟穿上袄就往卫生室那边走。 天色还不算暗,问舟老远就看见哥哥了。 “哥,哥。” 陆沉舟愣了一下,问道:“问舟,你不在家待著,怎么到处乱跑?” 问舟很著急,“哥,嫂子病了,浑身没劲,连走路都走不稳,我让卫生员去帮著看看。” “那还愣著干什么?赶紧走啊。” 卫生员是位女同志,陆沉舟帮她拿著药箱,大步流星往家走。 陆问舟有些好笑,大哥一个人走的快,有什么用?好像他会看病似的。 陆沉舟三步並作两步衝进房间。 “淮寧?” 臥室里传来微弱的应答声,陆沉舟把药箱往桌上一搁,大步跨进里屋。 许淮寧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弱。 见他进来,许淮寧勉强支起身子,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三四点钟还好好的,说病就病了,我怎么这么不中用?” 陆沉舟的大手掌已经贴上许淮寧的额头。 “有点烫。”陆沉舟眉头拧成疙瘩,转头喊道:“卫生员!快点。” 女卫生员小跑著进来,陆沉舟立刻让开位置。 “噁心想吐?”卫生员取出体温计甩了甩,夹上。 许淮寧点点头,突然又捂住嘴乾呕起来,陆沉舟一个箭步扶住了她。 “问舟,拿垃圾桶。” 许淮寧摆摆手,“没用,吐不出来。” 卫生员看了看体温计,“低烧,可能是最近温差比较大导致的,我先开点药。” “上次月经什么时候来的?”突然问道。 许淮寧的脸上浮起两团红晕,“上个月……3號。” 她瞥了眼墙上的日历,“这次快来了,我一般相隔四十多天才来一次。” 卫生员意味深长地看了夫妻俩,把棕褐色小瓶放了回去,“先不吃药,用生薑煮红水发发汗。要是明天还发烧,得去医院验血。” 陆沉舟,“为什么不开药?” 卫生员笑著问:“你们应该打算要孩子了吧?” 陆沉舟隱隱猜到了什么,哑著嗓子问:“是有怀孕的可能?” “说不准。”卫生员麻利地收拾器械,“你们还没有孩子,谨慎点总没错,感冒药里有些成分对胎儿不好。” “谢谢医生,沉舟,你送送。” 陆沉舟没动,目光落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 卫生员识趣地往外走,“不用送,家属院我经常来。” 陆问舟,“我去送,顺便煮薑汤。”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陆沉舟突然蹲了下来,把耳朵贴在许淮寧的腹部。 许淮寧被他这举动逗笑了,“就算有,才几天啊,能听见什么?別让人家笑话。” “万一是呢?可不能马虎。”陆沉舟抬头,素来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他屈指算了算,“咱在一起是上个月的11號,这也快一个月了。” “不是这么算的……好了,我要喝薑汤,你去帮我端过来。” 就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男人的脸皮可真厚,她就不一样了,做都做了,还是会脸红。 陆问舟敲了敲门,“哥,嫂子,薑汤好了,我可要进来了。” “进来吧。” 问舟进门就邀功,“嫂子,我怕味太呛,里面给你多搁点红啊!” “还是小姑子对我好。” 陆沉舟端著碗,等把一侧吹凉了,才递到许淮寧嘴边。 哪怕放红了,气味也直衝脑门,许淮寧皱眉头,“真难喝。” “良药苦口。” 喝完了一大碗,接著就得蒙上被子捂汗了。 “卫生员的意思,我要当姑姑了吗?”陆问舟站在床尾,双手叉腰,一脸兴奋,“嫂子,我得赶紧告诉奶奶!她盼曾孙子都望眼欲穿了。” “別!”许淮寧和陆沉舟异口同声地制止。 陆沉舟瞪了妹妹一眼,“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別到处嚷嚷。” “就是,万一不是呢?万一不是多难为情啊。” 说一句糙话,老家叫下谎蛋。 陆问舟撇撇嘴,“行行行,你们夫妻俩一心。我再去给嫂子熬点粥,生病的人得吃点清淡的……哥,饺子还没包。” 九点多钟,陆沉舟再去看许淮寧,烧已经退了,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赶紧又给她换了一身乾爽的。 许淮寧哼唧了两声,接著睡。 陆沉舟去倒了一杯水,问舟还在客厅里。 “问舟,去睡吧。” 陆问舟犹豫了一下,说道:“大伯又要结婚了。” “噢?这回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五十多岁的人了,烂桃不断,一点也不甘寂寞啊。 “是他们一个学校的女老师,也是个离婚的,女方带著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婚姻自由,陆清北的事,陆沉舟不想管,除了法律上的父子关係,感情上已经不是了。 “奶奶叔叔怎么说?” “我爸不同意,奶奶还不知道,大伯看样子铁了心了……” “別拦著,那就让他娶,横竖都是给人养孩子,养谁不是养?这是他的爱好,怎么能扼杀呢?” “听舟妹妹不同意,我听我妈说她绝食呢。” 两房的孩子本来就不多,问舟和这个堂妹的感情还不错。 “鞭长莫及。有奶奶和叔叔婶婶,不会让她受伤的,你早点去睡,灌上个暖水袋。” 陆沉舟和这个妹妹因为薛菱镜的关係,始终有著隔阂,所以感情也不深。人家是父女,能差到哪里去呢? 他不想掺和。 —— 许淮寧的反应不算明显,但还是时常有不適的,又拖了几天没来月事,她就打算去医院做个检查。 省的天天有心事。 在医院掛上號,她就去妇產科门外等著了。 看病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她了。 诊室里坐著一位约莫五十岁的女医生,头也不抬地问:“叫什么名字?” “许淮寧,江淮的淮,安寧的寧。” “年龄。” “xx岁。” 女医生用手扶了扶镜框,“哪里不舒服?” 许淮寧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早起时胸口会发闷,有点噁心,我已经有四十二天没来月经了。” 医生点点头,接著问道: “有性生活吗?” 许淮寧感觉耳根发热,“有。” “採取避孕措施了吗?” “没有,我们打算要孩子。” “先做个尿检吧,看看是不是怀孕了。如果不是,我们再查其他原因。”医生撕下一张检查单递给许淮寧,“先去交费,再去二楼检验科,结果两小时后出来。” 许淮寧接过检查单,道谢后离开了诊室。 先去窗口交了费,又去了检验科,一个年轻护士正往玻璃试管上贴標籤。 “同志,我做尿检。”许淮寧递过化验单。 “许淮寧是吧?”姑娘看了看单子,递给她一个搪瓷杯,“去厕所接中段尿,回来倒进这个试管里。” 厕所的蹲坑脏得嚇人,墙面上用粉笔写著各种粗话。 许淮寧捏著鼻子完成了取样,再回到检验科,先前的那个护士正和另一个护士聊天。 “听说百货大楼来了一批南方的洋气服装,就是工业券要好几张呢!” “真的?什么顏色的?” 许淮寧轻咳一声,护士才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接过杯子,把尿液倒进贴著“许淮寧-02457”標籤的试管里。 “两个小时后取结果。” 两个小时后。 许淮寧紧张地搓著手指,终於,护士喊道:“许淮寧!” 她赶紧上前,护士递给她一张化验结果单子,“去找医生看结果。” 许淮寧迫不及待地低头去看报告单,却一下子愣住了。单子顶部確实是她的名字,但下面的內容却让她浑身发冷: 【尿:++++】 【酮体:+】 【诊断意见:尿病,建议內分泌科进一步检查】 第65章 闹了个大乌龙 许淮寧的手开始发抖。 尿病?那不是老年人才会得的病吗?前世有个邻居就有尿病,每天吃饭前要往自己肚皮上扎针,去年还因为併发症住了两个月院。 诊室里,女医生看了报告单,眉头紧锁。 “姑娘,你这情况不太好。”女医生敲著报告单,“尿四个加號,还有酮体,得赶紧治疗。” “医生,是不是搞错了?”许淮寧声音发抖,“我身体一直挺好的,怎么会……” “尿病有时候说来就来,尤其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可能是1型的,更危险。我给你开个转诊单,去市立医院好好查查。” 许淮寧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去车站的路上连公交车都没坐,就这么一步一步丈量过去的。 回到家属院,心情还是没有平復。 怎么可能平復呢?换谁来也不行。 陆家以前还有陆泛舟,现在只剩下陆沉舟了,作为陆家唯一的孙子,不用多说,陆家生子的责任是担在他身上的。 许淮寧如今得了这种病,怕是一男半女都是奢望。 那她…… 许淮寧就在工作檯边上待了大半个下午,直到有人打开灯,喊道:“媳妇,你在家吗?” “在的。” 许淮寧擦了擦眼泪,走了出去,“我还没顾上做饭,我马上做。” 陆沉舟拦住她,“你是不是累了?我来。” 陆沉舟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媳妇,你想吃什么?” “晚上喝点稀的吧,疙瘩汤?” “可以,这个简单,你去沙发那边坐著,我弄了一张电视票,等下一个休息日我去买。” 陆沉舟没等到媳妇的回答,抬眼看去,只见许淮寧坐在沙发上,以手撑著额头,明显是有心事。 陆沉舟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捏肩,“累了?累的话交给別人,咱再多找个人。” 问舟的同学又让她带回来七件,晚点不要紧,这么一来许淮寧確实挣钱了,也確实工作量大了。 许淮寧盯著男人的脸,目不转睛。 男人是爱她的,毋庸置疑。 她不能生孩子,毋庸置疑。 陆沉舟被她这个样子嚇了一跳,捧著她的脸问:“你到底怎么了?別嚇我。” 许淮寧终於隱忍不住,两行泪流了下来。 这么一来,陆沉舟更怕了。 “媳妇,你是不是受了委屈?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长痛不如短痛,许淮寧摊牌了,“沉舟,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傻话?咱俩好好的为什么离婚?”陆沉舟突然想到了,肯定是他们陆家人欺负淮寧了,不然不会这么伤心的。 陆家人也只能是陆清北和那个再嫁妇。 许淮寧把报告单递给他,“医生说我是尿病……” 陆沉舟仔细看了报告单,眉头紧锁,但很快舒展开来。他用拇指擦去许淮寧的泪水,“明天我带你去军区医院,那里有最好的內分泌科。有病咱就治,別想太多了。” “也別想著离婚,夫妻要相互扶助,如果今天生病的是我,你会拋下我不管吗?” 许淮寧摇摇头,“我不会。” “你不会,怎么就认定我会呢?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薄情寡义吗?” 许淮寧否认,“你当然不是,可你是陆家的长子长孙,爷爷奶奶还盼著早点抱上重孙子。”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陆家又没有什么江山要继承,不过是一个姓氏,陆氏子孙千万,少了我一个绝不了种。” 陆沉舟给了许淮寧最坚定的支持。 许淮寧看著丈夫挺拔的背影在厨房,心里又暖又酸。她知道陆沉舟是故意表现得轻鬆,尿病不是小病,尤其对想要孩子的他们来说…… 陆爷爷陆奶奶得有多失望。 晚饭后,陆沉舟打了盆热水给许淮寧洗脚。 “我自己来。” “我来。” 陆沉舟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揉著她纤细的脚踝,“瘦了。” 他轻声说:“你以后要好好吃饭,也不要太累,咱现在集中精力先把病治好。” 许淮寧看著丈夫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突然哽咽了,“尿病可不好治,生活质量也会下降,还有併发症……沉舟,你对我好,我也想对你好,我这一病,不是坑了你嘛……” “別瞎想。”陆沉舟打断她的话,声音轻柔,“有病就治,我陪著你。咱们部队医院条件好,师长爱人就是尿病,控制得可好了。” “真的吗?”许淮寧又燃起了希望,她不贪心,能控制住病情,要是……能给陆家生个一男半女就更好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沉舟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许淮寧醒来时,看见他已经穿戴整齐,正在往军用水壶里灌热水。 “再睡会儿,”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买早饭,然后咱们坐首班车去军区医院。” 许淮寧点了点头,“吃不下,不用买多了。” “吃不下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军区医院挺大的,好几幢二层,大门口有持枪的卫兵站岗。 陆沉舟出示军官证后,卫兵敬了个礼,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陆沉舟带领许淮寧直接去了內分泌科主任办公室。 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军医,他仔细看了许淮寧的化验单,又详细询问了症状。 “奇怪,”主任皱眉,“1型尿病一般会有『三多一少』的典型症状。小许同志除了噁心,有没有特別口渴?尿多吗?体重明显下降有吗?” 许淮寧摇摇头,“就是噁心,吃不下饭……” “这样吧,重新做个全面检查,尿常规、血、化血红蛋白都查一下。” 陆沉舟接过单子,敬了个標准的军礼,夫妻俩就去了检验科。 军区医院的检验科设备先进,穿白大褂的也都是军人。 抽血时,许淮寧有些害怕地別过头,陆沉舟就站在她身边,让她靠在自己腰间,“別看,马上就好。” 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来回要十几公里,还要坐车折腾,陆沉舟不打算回去了。 夫妻俩去军人服务社吃了碗牛肉麵,陆沉舟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夹给妻子,“多吃点,下午才有力气。” 许淮寧看著丈夫晒成小麦色的侧脸,心里暖暖的。 “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咱俩分著吃,我不吃独食。” 许淮寧非拨了一半给他。 吃过饭,许淮寧枕著陆沉舟的腿上,躺在医院的长椅上眯了一会。 下午两点,医院允许取报告,检验科的军医笑著递过一叠纸,“陆营长,恭喜啊!” “恭喜什么?” 陆沉舟疑惑地接过报告,许淮寧凑过去看——尿阴性,血正常,化血红蛋白都在標准范围內。 “这是怎么回事啊?”许淮寧不敢相信,“那市医院的报告单是怎么回事啊?” “肯定是哪个环节搞错了!”军医肯定地说,“你爱人健康得很,倒是……” 军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陆营长,许同志的妊娠试验是阳性。” 许淮寧和陆沉舟同时愣住了,然后对视一眼,陆沉舟突然一把抱起许淮寧转了个圈,“媳妇,你怀孕了!怀孕了,听见了吗?” “听见了,快放我下来。”这是医院还有外人在场。 陆沉舟轻轻放下,“小心!” 许淮寧脸上有一种大惊大喜的表情,手不自觉地摸上小腹,“所以我没有尿病……是怀孕了?” “绝对没有尿病!”军医笑著说,“噁心乏力是正常的妊娠反应,恭喜二位要为人父母了!” 回程的公交车上,陆沉舟一直紧紧握著许淮寧的手,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许淮寧靠在他肩上,小声问道:“沉舟,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陆沉舟不假思索地说,“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许淮寧捅了他一下,小声说:“有別人什么事?怎么,你还想让別人给你生孩子?” 陆沉舟检討了刚才说的话,说的是他们两口子,也没有说別人啊。 陆沉舟在许淮寧手上划字,“那不会,我只和你生孩子。” 他顿了顿,“不过我更希望生个女儿,要是女孩,肯定像你一样漂亮。” 许淮寧心里甜滋滋的,她知道有些男人重男轻女,但陆沉舟从来不在意这些。 许淮寧开始憧憬了。 不过想起来昨天到今天,她还是有些后怕的,要是她相信了,积极配合治疗,用药肯定会对肚子的胎儿有影响。 而且,她一个好好的人,吃那些药对身体简直就是一种摧残。 陆沉舟和她想的一样。 管理上的混乱比庸医还可怕。 “咱不能黑不提白不提了,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一个受害者呢?” 许淮寧赞同。 医院接到陆沉舟的投诉电话,立刻展示了调查。 生命无小事,真要是属实还了得? 很快,调查结果就出来了,这確实是一起因工作人员的疏忽大意,而造成的乌龙事件。 同一天同一个时段,前后脚来了两位许淮寧。 巧的很,两位女同志还是同龄人。 是检验科的护士工作失误,误把两个人的尿液样本装错了试管,得出来的结果自然是对方的。 另一位许淮寧拿到的是妊娠,婆家高兴坏了,昨天没来得及,今天正在家杀鸡,结果电话打来,说搞错了…… 第66章 我媳妇怀孕了 婆婆一手提著菜刀,一手拎著鸡,就衝著传话的人过来了。 “什么搞错了?” 传话的人后退了一步,主要是明晃晃的菜刀晃眼。 “说是另一个人也叫许淮寧,结果拿错了,就是你家媳妇拿的是人家的,那家拿的才是你儿媳妇的。” 老婆婆天都塌了,“你是说我儿媳妇没怀孕?” “……大概是这个意思。” 老婆婆气的把鸡扔了,没有怀孕吃什么鸡,补什么补,又不是养猪。 这家许淮寧正美滋滋的,备孕两年了,小蝌蚪死活冲不进来,她不但吃婆婆的白眼,还要吃男人小姑子的白眼。 这结果一出来,她都要高兴疯了,她终於和其她女人一样了,別的女人有的她也有,別的女人能干的事她也能干。 看著婆家人又杀鸡又买肉的,她终於扬眉吐气了一把,没想到只享受了一天,梦就破碎了? “我不去,我拿的就是我的检查单子,我怀孕了,谁也別想跟我抢。” 这话说的,肚子装的不是孩子就是屎,跟別人有半毛钱的关係? “医院的人还说,让你们去医院拿结果,很重要的结果。信我已经送到了,我走了。” 许淮寧看著脸色铁青的婆婆,“妈,我真怀孕了,是有人见不得咱家好,才胡说八道的。” 老婆婆气不打一处来,“少废话,那是医院打过来的,你没怀孕还想骗吃骗喝?” 没办法,许淮寧由男人陪著去了医院。 院方还是很负责的,三方见了面,把事件原委通报了。 “实在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 当值护士、护士长以及科室主任都道歉,每人赔偿三百元的精神损失。 院方还提出来免费为两位许淮寧做检查,许淮寧拒绝了。 信不著。 她已经检查出来是怀孕了,何必再查一次? 另一个许淮寧拒绝承认拿错了,坚信自己是怀孕了。 这些,许淮寧就不管了,签了和解书,下周任何一个时间都可以来拿赔偿款。 小两口去肉铺买了排骨,就回了家属院。 “累了吧?去床上躺著去,我把排骨煮上。” 许淮寧还是累了,这两天是冰火两重天。 “媳妇,要告诉奶奶吗?没准一有喜事,爷爷还能好起来。” 许淮寧,“隨你吧,添点喜气,都高兴高兴也好。” 陆沉舟把排骨燉在炉子上,就去打电话了。 另一边,老太太的心情並不好,老伴至今还躺在病床上,大儿子吃一堑长一堑,专挖屎吃…… 有人敲门,是张姨的声音,“大姨,是沉舟的电话,找您的。” 陆奶奶强撑著爬了起来去接电话。 陆沉舟问了爷爷奶奶的身体情况,以及二叔一家的情况,然后才说道:“奶奶,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媳妇怀孕了。” 陆奶奶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听到这个消息,猛地站了起来,握著电话听筒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真的?”老太太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几个月了?检查都正常吗?” 陆沉舟在电话那头笑了,【刚查出来,淮寧这两天反应有点大,吐得厉害。医生说指標都正常,让多休息。】 陆奶奶眼眶一下子湿了,这些天来压在胸口的闷气似乎一下子散了大半。 她转头看了眼房间方向,压低声音说:“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爷爷,这老头子,没准能乐得从床上蹦起来!” 【爷爷醒了?】 “没有,家里有了喜事,没准就好了。” 电话那头传来陆沉舟的咳嗽声,他道:【奶奶,淮寧一个人在家呢,我先去看看。您和爷爷多保重身体,等胎稳了,我带她回去看你们。】 “行,快去吧,照顾不好我曾孙子的妈,我拿你问罪。” 掛断电话,陆奶奶站在那儿半天没动。 张姨小心地扶住她,“大姨,是好消息吧?看您高兴的。”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我们沉舟要当爸爸了,家里要添喜了。” 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开始张罗,“小张啊,你去把我那个红木箱子底下的布包袱拿出来,里头有我存著的几块好料子,得给重孙子做小衣裳了。” 张姨笑道:“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呢,您这就准备上了?” “都准备!”陆奶奶精神头一下子起来了,“男孩女孩都是我们陆家的宝贝!哪个也不能亏待。” 陆奶奶回到和老伴的房间,替他掖了掖被角,“老头子,咱马上就有重孙子重孙女了,你还不醒啊?等我抱著小娃娃享受天伦之乐,看你眼谗不眼谗。” “这么点小奶娃娃,粉粉嫩嫩的,圆溜溜的大眼睛,长睫毛,六个月会坐,八九个月会爬,十个月就该牙牙学语了,周岁就会走了,天天围著我叫太奶奶……老头子,你当真不眼谗?” 陆爷爷的手当真动了一下…… 陆沉舟回到家,看见许淮寧正拿著汤勺搅动锅里的排骨汤,他连忙上前接过勺子,“不是让你躺著吗?怎么起来了?” 许淮寧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睛亮晶晶的,“躺得骨头都软了,再说,这汤是你燉的,我怕你把盐当放。“ 陆沉舟笑著颳了下她的鼻子,“太小看我了,还当兵那会儿,在部队野外拉练时,我可是炊事班抢著要的人。” 他盛了一小碗汤,“来,尝尝你男人的手艺。” “不用尝也知道,差不了,我和你都做了几个月的夫妻了,知夫莫过妻。” 许淮寧接过碗,刚喝了一口,突然皱眉,捂著嘴就往厕所跑。陆沉舟赶紧跟上,轻拍著她的背,等她吐完了,又递上温水漱口。 刚刚喝的汤,全吐出来了。 “对不起……你做的汤让我糟蹋了。”许淮寧苍白的脸更苍白了。 陆沉舟用毛巾轻轻擦去她额头的冷汗,“说什么傻话,你也不愿意这样,反而是你辛苦了,没有个小黄豆大,他怎么这么厉害?” 许淮寧笑道:“你真以为是孩子搞出这么个大动静?” 陆沉舟,“难道不是?” “你都说了,他还没有黄豆粒大,哪有这么大的能耐?我是因为怀孕而引起的孕吐,和孕妇个人的体质有关,我这算是反应不强烈的。” 陆沉舟初为人父,有很多个为什么,“这还不强烈啊?” “有的人反应大,吃什么吐什么,靠打营养针;有的熬不住,把孩子打掉的都有。” “媳妇,你辛苦了,没想到怀个孩子这么不容易。” “你工作也不容易。”夫妻就要相互体谅。 陆沉扶回床上,“我去把汤里的油撇乾净些,再给你煮点白粥。” 许淮寧拉住他的衣角,“沉舟……” “嗯?” “谢谢你。”许淮寧轻声说:“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沉舟俯下身,注视著妻子的眼睛,“淮寧,我们是夫妻。”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许淮寧感觉掌心下面的心跳沉稳有力,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可靠。 她想起那个可怕的误诊,如果不是陆沉舟当机立断带她去军区医院复查,她可能现在还沉浸在尿病的阴影里。 “媳妇,你先睡会,我出去一趟。” 陆沉舟去哪儿了?媳妇老是吐也不行,得想个法子。 媳妇和谁说得上话,他就去找谁问。 刘卫红正在水房淘米,听见背后军鞋踏地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陆沉舟站在台阶上。 这个平时在训练场上声如洪钟的营长,此刻却像个新兵蛋子似的搓著手。 “沉舟?”刘卫红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往他身后张望,“淮寧呢?你俩没一起啊?”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啪”地立正敬了个礼,把刘卫红嚇了一跳。 “报告嫂子!我媳妇……怀孕了!我有事想向你请教。” 刘卫红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一巴掌拍在陆沉舟胳膊上,“哎哟我的老天爷!这是喜事啊,你整得跟战报似的……” 陆沉舟红耳朵根红了,“就是……淮寧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嫂子怀过两个孩子,肯定有经验,我想问一下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刘卫红顿时明白了。 她看著这个七尺硬血汉子,此刻因为媳妇孕吐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心里又暖又酸。 “走!”她解下围裙一甩,“去我家说,我那还有半罐醃梅子。” 刘卫红家的小客厅里,陆沉舟坐得笔直,膝盖併拢,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眼睛却不住地往厨房瞟。 怎么还不拿醃梅子啊? “別急,”刘卫红端著搪瓷缸出来,“先说说淮寧都吐什么?光是见油腥噁心,还是闻著味就吐?” “都吐,今早我煮的白粥,她就喝了一口……”陆沉舟说著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钢笔帽都咬出了牙印,“嫂子您说,我记一下,省的忘了。” 刘卫红心里一软,她记得自己当年孕吐时,自家那口子就知道蹲在门口抽闷烟。 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第一,煮粥不能放大米,得用小米,抓把绿豆一起熬。” 陆沉舟记下了。 “第二,去卫生所要几片维生素b6,磨成粉兑蜂蜜水喝。” “再去买点山楂和酸角,能缓解一些,要说吃了就好,没有这么大的功效。女人要生孩子,都必须走这一遭……” 第67章 一如既往的没有好心眼子 傍晚时分,许淮寧正靠在床头翻日历,突然听见房门响。 她推开门,看见陆沉舟裤腿上全是泥点子,怀里却小心翼翼地兜著什么。 “媳妇。”陆沉舟衝进屋,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打开一看,是红通通的山楂。 “去哪弄的?” 这个季节山上没有,服务社也没有卖的。 “陈大娘住后山,她家的,就买了这点,说孕吐吃这个最好。” 许淮寧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可胃里翻腾的感觉居然消停了些。 她抬头看见陆沉舟身上掛著苍耳,伸手摘了下来,“你摔跤了?” “路不好走,天又黑了,就摔了两跤。” “你別太当回事,哪个女人都是这样,我又不特殊。” 陆沉舟,“別人是不是这样,我不管,你是我媳妇,有办法我就要做。” 许淮寧把山楂收起来了,“你就別惦记我了,这些够吃一阵子了。” 许淮寧怀孕的事就像长了翅膀,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 陆续有人来看她。 男人们是战友,女人们也是有人际关係的。 知道许淮寧孕吐,有送酸菜的,有送酸桔的,要是送的多,许淮寧还要回送点东西。 有的人最爱计较得失,许淮寧儘量不占人家便宜。 谢婆子是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居然抱著妞妞过来了。 陈冬梅还没回来,谢婆子脸皮厚,每天都去抱妞妞,陈师长两口子要脸面,谢婆子次次得逞。 “沾沾孕妇的福气,淮寧,你摸摸妞妞的脸,孩子以后就顺遂,啥不好的东西都没有了。” 许淮寧从来没听到这样的说法。 “婶子,咱不搞迷信,我也没有这样的本事。”许淮寧婉拒。 “这不是迷信,我们老家都是这样的说法,为了妞妞好,又不用下大力,你不愿意干呀?” 许淮寧在犹豫,这玩意就图个心安,要不帮一下忙? 刘卫红插话,“淮寧,你现在不吐了?” 刘卫红在给淮寧使眼色,什么意思啊? 吐?对,吐。 许淮寧“呕”了一声,赶紧捂著嘴巴。 “又吐了?” 刘卫红拿过垃圾桶,许淮寧就扒著垃圾桶不起身了。 摸脸的事自然也没做。 等谢婆子走了,刘卫红才嘱咐道:“谢婆子再让你摸头,可千万別答应。” “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我们那里都认为孕妇摸病孩子,就是把病气过到了自己孩子身上。” 许淮寧原先不信这个,可她无法解释地重生了,若是说出来不是更离谱? “谢婆子应该也知道这种说法,不然她不会这么做。” 这种话刘卫红就不好说了。 “她要是再来找你,你別答应就行了,咱先为自己的孩子好。” “嗯,我知道了。” 谢婆子一如既往的不安好心,你家的孩子是宝,別人家的孩子就是草嘛? 怀孕加孕吐,陆沉舟就想让媳妇休息。 “休息是不可能的。”许淮寧指著那一摞衣料,“已经接下了,就不能食言。” 陆沉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都没有了,你怎么挣钱?听我的,年轻时候拿命挣钱,年老了就拿钱买命,到时候没有后悔药可吃。” 这个道理都懂。 许淮寧往他怀里一躺,“我知道,我也明白,我可以休息,你必须把这个给我解决了。” 陆沉舟略一思索,说道:“再请个刘卫红这样的人帮你,你只负责裁料就行。” “去哪儿找啊?” “问问嫂子,家属院里还有谁会用缝纫机。” 思路已经有了,许淮寧不想用家属院的人,用了刘卫红就惹出这么多的麻烦,她还不如从外面找。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陆沉舟。 “驻地西面就是小王庄乡政府,那里原本有个服装厂,经营不善倒闭了,可以打听一个服装厂的工人。都是专业的,也不用培训,抓来就能用。” 许淮寧抱著男人的脸呱唧亲了一口,“谢谢你,你可帮了我大忙了。” 陆沉舟指了指另一边,“偏心了哈。” 许淮寧笑著又亲了一口,带响的。 问舟星期过来,陆沉舟指明了要让她陪著嫂子出去。 “知道了,哥,我一定把嫂子怎么带出去的,再怎么带回来。” 吃过早饭,姑嫂两个穿戴整齐,就出发了。 路上还有积雪,不適合骑车,两个人就步行。 西行差不多三里地,就到了小王庄。 看起来就像个大一点的村里,多了些政府机关,多了些供销社学校之类的,才看出来和普通村庄的不同。 “嫂子,咱怎么找?” “去服装厂找。” 陆问舟不明白了,“嫂子,我哥不是说已经倒闭了吗?” “厂子只是倒闭了,又不是消失了,抓虱子找布缝,比我们满大街找人强。” 陆问舟表示没听懂。 “到了你就知道了。” 服装厂关门了,但房子和机器都在,有专人看管著。 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干什么的?看你们探头探脑的,赶紧走,当贼抓起来可就不好了。” 许淮寧从包里拿出一件衣服,笑著说:“叔,你误会了,我有件衣裳想改小了给孩子穿,我记得这里有个服装厂,手艺都挺好的,怎么现在没有了?” “早关门了,都关门两个月了,快回去吧,不打听清楚就来,你们傻不傻啊?” 这態度太不好了,陆问舟一挺脖梗,让许淮寧拦住了。 “叔说的都对,我们已经冒冒失失来了,还是想著把事办了,把衣裳改好。” 男人有点不耐烦了,“你找我没用啊,我又不会缝衣裳。” “原先服装厂的女工,有没有手艺好的人品好的?叔给介绍一个,我们自个去找。” 许淮寧拿了一盒大前门塞到了男人手里。 “您帮帮忙。” 男人一下子眉开眼笑的,说了几句话,一盒烟就到手了? “你们从这里往西走,再拐个弯,大门外有一个歪脖子槐树的,她姓裴,手艺好人品好。” 许淮寧谢过,和陆问舟按照指引往西走去。 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许淮寧走得很小心,时不时扶一下路边的树干。 “嫂子,你慢点。”陆问舟搀著她的胳膊,“这路太滑了。” 许淮寧笑著摆手,“没事,我稳当著呢。” 陆问舟问道:“咱为什么去服装厂打听呢?直接著去村子里打听,不行吗?” “村子里有利益衝突,听到的不一定公平公正。” “那为什么还要给那个人塞烟啊?那个人態度根本不好。” “我知道他態度不好,这种人贪图小便宜,最好收买了。” 陆问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转过一个弯,果然看见一棵歪脖子老槐树。后面是几间青砖瓦房,烟囱里冒著裊裊炊烟。 两人刚走到院门前,就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许淮寧走上前轻轻叩响了木门。 “谁呀?一个温厚的女声问道。 “裴嫂子在吗?” 门开了,一位四十出头的妇女站在门口,上下打量著她们。 “你们找谁?” “裴嫂子吧?”许淮寧笑著问,“我们是来请您帮忙的。” 裴嫂子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目光在两个人冻的发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进来说吧,外头冷。” 屋里做著饭,確实暖和,一台老式缝纫机摆在窗边,旁边堆著各种布料。 墙上掛著几件做好的劳动布衣服,针脚细密均匀。 许淮寧说明了来意,裴嫂子听完,放下手中的活计,“你们是部队家属?” “是,我爱人是军人,我没有工作,就帮人做衣服。”许淮寧说著,从包里拿出几块布料,“你看看这个。” 裴师傅接过布料,手指熟练地捻了捻,“料子不错,不过我现在接公社的活,给工人做工作服,再有两天才能做完。” “我们可以晚上做。”许淮寧早有准备,“不影响你白天的工作。我们按件计工资,一条裤子四毛五,一件上衣七毛五,用料全包。” 裴嫂子嘆了口气,“我答应了,实不相瞒,我男人前年工伤走了,家里还有个瘫痪的婆婆,两个孩子需要养,要不我也不会接私活。” “这样吧,布料每隔两天送一次,做好的成品我来取。你就在家干活,既能照顾老人,又能多份收入。” “妹子,你想的可真周到。” “就这么定了。”许淮寧把布料留下,“取的时候结算工钱。” 走出裴家院子,陆问舟忍不住问:“嫂子,你怎么知道她会答应?” 许淮寧望著部队大院的方向,笑了笑,“问舟,这世上大多数人,缺的不是力气和手艺,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罢了。” 事办妥了,姑嫂两个高高兴兴地回家属院。 营区大门外,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哨兵旁边,裹著一件明显不合身的袄,冻得鼻尖通红。 她脚边放著个印著“海市”字样的旧旅行袋,一看就是临时收拾的行李。 “听舟?”陆问舟跑了过去,“还真是你啊。” 十五岁的少女猛地抬头,眼睛里蓄满泪水。 “姐,嫂子。” 陆问舟接过行李,碰到陆听舟的手冰凉,这丫头怕是站了有一阵子了。 “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许淮寧脱下军大衣,裹住她单薄的肩膀。 陆听舟摇摇头,眼泪终於落下来,“嫂子,家里……家里待不下去了,我只能找你和我哥。” 第68章 被女人迷了心窍 两个人没再多问,陆听舟一手拎著行李,一只胳膊揽著妹妹往家属院走。 许淮寧心里一团乱麻,公公的事她和沉舟不想管,可如今听舟来了,怕是不想管也得管了。 “走,先回家吧。” 回到家,许淮寧就找了自己的衣让听舟穿上,穿军大衣不方便。 房间里没有取暖设备,还是很冷的。 “问舟,去厨房看看,我记得饺子还有,热一热给妹妹吃。” “好嘞。” 听舟一直是沉默的,十五岁的小姑娘一脸疲惫。 许淮寧问道:“累了吧?等吃了饭去床上睡一觉,睡醒了,你哥也就回来了,有什么事跟他说。” 饺子热了,听舟吃的狼吞虎咽。 “奶奶知道你来部队了吗?” 听舟摇头,“我没去打扰她,光爷爷的事就够她受的了。” 中午,陆沉舟回来了。 许淮寧小声说:“听舟来了,坐了一夜火车。” 陆沉舟点点头,“把她喊起来吧,我问问是什么情况。” 陆问舟出主意,“要我说,哥你就该回去给他两巴掌,打醒大伯那个老混蛋。”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问舟,去把听舟喊出来。” 等陆问舟进了屋,许淮寧才低声说:“沉舟,我知道你恨你父亲。换做是我,我也恨。但听舟是无辜的,她现在需要你。” “我知道,我恨陆清北,但我不能看著听舟受苦。她那么小,不该承受这些。” 陆听舟被喊了出来。 “你们兄妹说著话,我和问舟去厨房。” 她们在场,陆听舟会有顾虑。 “哥,我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 “別急,慢慢说。”陆沉舟坐在妹妹对面,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爸……爸要娶的那个女人,她……她儿子进过监狱,去年才放出来……” 陆沉舟的眼神变冷,陆清北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好”! “他儿子多大了?” “十八九岁了。” 陆沉舟又问道:“这个年纪应该工作了吧?厂子有宿舍,只要他不经常回,还是没有问题了……陆清北总不能不养你。” “那个女人带著她儿子住进家里了……”陆听舟很难堪,又不能不说:“前天,那男的偷看我上厕所……” 陆听舟抽泣著讲述了这半个月来的噩梦。 父亲陆清北在短短一个月就跟同事宋清交往,对方带著一对儿女搬进家里,十八岁的赵阳有偷窃和猥褻前科,两次“无意”闯入她的臥室和浴室。 “前天晚上他又闯进厕所了……”陆听舟浑身发抖,说不下去了。 “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了。” 许淮寧从厨房快步走出来,手里还拿著锅铲,“怎么了?” 陆沉舟问道:“你跟陆清北说过没有?” 提起这件事,陆听舟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喷涌而出,“我……我跟爸说了,他说我小题大做,可能那个人也正打算上厕所……还说那是我以后的哥哥,別学你,六亲不认。” 陆沉舟一拳砸在桌上,许淮寧赶紧按住他的肩膀,“沉舟!你冷静。” “哥……”陆听舟抬起泪眼,“我……我没地方去了,你劝劝咱爸,不要娶那个女人行不行?他换个女人娶也行啊。”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做得对,你先住下,我跟二叔和奶奶商议一下再决定。” 让听舟住在这里显然不现实,陆清北还活著,他对未成年子女有抚养的义务。 陆听舟点点头。 下午,问舟回学校了,许淮寧在忙,陆听舟总不能一直干坐著。 “嫂子,我帮你忙吧。” “听舟,隔行如隔山,没什么能帮的。你去房间看书去,坐被窝里看,你还是学生,一定不能落下课。” 陆听舟有些动容,她来是下了很大决心的,亲妈是哥哥的杀母仇人,亲哥坏事也没少做。 她是仇人的女儿,哥哥嫂嫂能管她吗? “嫂子,你们不恨我妈和我哥哥吗?” 恨肯定是恨的,但不能跟听舟说,怕她有负担。 “別多想,你喊我们一声哥哥嫂子,我们就不会不管你。” 陆沉舟抽时间给二叔打了一个电话。 “二叔,是我。” 【你小子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是问舟那丫头闯祸了?】电话那头传来陆清平爽朗的声音。 “不是,是听舟,她来我这儿了。” 【她不是还在上学吗?怎么跑你那儿了?】 “陆清北新找的那个女人,带著儿子住到家里了,听舟说那个小子不老实,偷看她上厕所。而陆清北骂她小题大做,还让她认哥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嘆息。 【你爸现在……唉,我都不想说了,要不是还有听舟那丫头,我都想让他自生自灭了……沉舟,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陆沉舟换了一个坐姿,“我是这么想的,听舟是个女孩子,肯定不能和那家儿子一起住。我的建议是,二叔去跟陆清北谈一谈,让那家儿子住宿舍。” 【你爸就是个混蛋,他要是被女人迷住了,不同意呢?】 “那就让他出生活费,让听舟在奶奶那边生活。一个女孩子,谁都不敢赌,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就算打死那些畜牲玩意也没用了。” 【行,我去找你爸,商议出个结果了再告诉你】 掛断电话,陆沉舟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个理由,陆清北就这么离不开女人吗?母亲尸骨未寒,父亲就迫不及待地迎娶薛菱镜。 薛菱镜判决书还没下来,陆清北又要娶新妇了。 陆清北也知道老娘兄弟不待见他,所以结婚这事也没通知他们。 婚姻自由,这是法律赋予他的权力。 陆清北和薛菱镜的事,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受害者,还真博得了一些同情。 他准备娶的这个女人,叫宋清,和他在一个学校工作,四十多岁,风韵犹存。 陆清北好歹是副校长,还是有点小权力的,家世又好,所以身边不缺巴结他的。 见陆清北恢復单身,有人就给他介绍了宋清。 刚开始,陆清北並不很满意,两个孩子,这可是两份负担呀。 但宋清主动出击了,帮著陆清北做饭、收拾屋子,还能进行心灵上的交流…… 男怕缠女怕磨,短短十几天,两个人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下班后,陆清平就去了陆清北家。 作为陆清北的弟弟,他本以为能说服大哥,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我的家事不用你们管!”陆清北拍著桌子吼道,“宋清是个好女人,赵阳也只是个孩子,听舟太敏感了!” 陆清平冷笑,“好女人会让自己有前科的儿子骚扰继女?大哥,你醒醒吧!” “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再婚!”陆清北气得脸色发青,“薛菱镜抓起来了,苏月茹早死了,我刚五十出头,现在想找个伴犯哪条哪法了?” “没人反对你再婚,但你不能牺牲听舟!”陆清平也提高了声音,“让那小子搬出去住,或者让听舟搬去妈那里,你出抚养费,这是底线!” “不可能!宋清会伤心的!” 陆清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寧可为了那个女人,也不管自己女儿的死活?” “什么偷看,是听舟不希望我娶宋清,故意这么说的,你们都被她骗了。” 谈判不欢而散。 陆清平离开时,正好遇见买菜回来的宋清。 女人四十出头,打扮得体,笑容温婉,但眼神里的算计逃不过陆清平的眼睛。 “二弟好。”宋清热情地打招呼,“怎么不留下来吃饭?” 陆清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这件事也不能瞒著陆老太太,陆清平回去就跟老娘讲了。 “什么?你大哥又找了个女人?” “不止是找,都打算娶了。” 要真是个老实本分过日子的,结婚也不是不可以。 陆清北刚五十出头,让他不再找也不现实。 “女方是什么样的人啊?” “也是老师,男人死了,有一儿一女,儿子以前坐过牢……” 陆奶奶眉头皱了起来,“还有个坐过牢的儿子?” “这都不是最严重的,那个女人还搬进大哥家住了,她儿子还偷看听舟上厕所。” “反了反了,给你哥打电话,让他和那个女人一起滚回来。” 当天下午,陆清北就带著宋清来了。 宋清穿的乾净利落,还带了一兜子水果。 “妈,我买了些你喜欢吃的水果,您尝尝,吃完再给我打电话。” 陆奶奶没有太多的表情,“坐吧,你和清北还没结婚,叫妈叫早了。” 陆清北开口了,“妈,我们打算这个月底结婚,过大年就有喜气了。” “这个婚非结不可吗?老大,你离了女人活不了吗?” 陆清北有些不太高兴,“你不希望我有个家庭吗?我被薛菱镜坑的还不够惨吗?沉舟对我不闻不问,我要再不找个人成个家,那我得多惨?” 陆奶奶对大儿子已经失望大半。 “你想结婚也可以,我不拦著。我有两个条件,你要么让你那个继子搬出去住,以后不准回那个家;要么让听舟在我这里住,但抚养费你得掏。” “不行,我既然娶了宋清,自然要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孩子,赵阳就不能赶。” 陆清平问道:“你口中的好孩子赵阳可是有前科的,曾经蹲过监狱,你不怕听舟受到伤害吗?” “这是误会。”宋清极力粉饰,“是他识人不清,被別人陷害了。” “那我们不管,反正他的名声太差,让听舟跟他住在一个屋里,我绝对不放心。” 第69章 不配为人父母 陆奶奶接著说道:“陆清北,既然你选择了你三婚的继子,那得掏抚养费,听舟我来养。” 这怎么行呢? 宋清也知道儿子名声不好,媳妇大概率是娶不上的,她一个老黄瓜,换一个漂漂亮亮的、还有家世的儿媳妇,划得来。 只要听舟不搬出去,赵阳总会抓住机会的,即便是生米煮不成熟饭,名声坏了,听舟无人愿意娶,还是会嫁给赵阳的。 到时候,娘俩可要分陆家的两份了。 宋清陪笑,“妈,我还没嫁过来,听舟就搬出去,外人会怎么说我呀?会说我这个当后妈的容不下丈夫的孩子,不说別的,光外人的唾沫星子能淹死我。” 陆奶奶冷眼看她,“那你说怎么办?” “妈,你相信我,我也是当妈的,我会把听舟当亲闺女疼,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陆清北见状,也开始打圆场,“对对对,我自己的孩子,我能不心疼吗?” 陆奶奶淡定地呷了一口茶,“你俩说的再天乱坠,我也不相信,我信我孙女,她说那个赵什么阳不是东西,那就不是东西。选第二种吧,听舟我来养,你们掏抚养费,一个月15块。” “十五块?!”宋清表情失去管理,五官都有点错位了,“妈,您这是要我们的命啊!清北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陆奶奶眼皮都不抬,“我说的是十五块,少一分都不行。清北,你是当爸的,养孩子是你的责任,你不养她小,是觉得你不会有老的那一天吗?” 陆清北脸色发白,他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身边泫然欲泣的宋清,陷入两难。 宋清见状,立刻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陆清北的表情逐渐坚定起来。 “妈,这太多了,我负担不起。”陆清北梗著脖子说,“而且听舟是我的女儿,理应由我抚养。” 陆清平一直沉默地站在窗边,此时终於忍不住了,“哥,確定要为了外人,跟全家人作对?” “什么外人?宋清马上就是你嫂子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陆奶奶重重拄了下拐杖,“够了!清北,你非要我把话说绝吗?” 老人颤抖著手指向宋清,“这个女人图你什么?图你五十多岁的年纪?图你又矮又肥长的不好看?她图的是陆家的財產,图的是你副校长的位置!” 宋清堪比国粹变脸,眼泪是不要钱的拼命滴答滴,“妈,您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是真心爱清北,真心想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爱?”陆奶奶冷笑,“你前夫才死半年你就急著改嫁,这就是你的爱?不过也不怪你,我儿子和你是一样货色。头一个不足一个月,第二个长不了几天,恭喜你,挑了个眼瞎的,但凡有0.05的视力,也看不上你。” 当陆清北看到连自己年迈的母亲都站在对立面时,他终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他歇斯底里地吼道。 “不,我们是要救听舟,清北,你忘了做父亲的责任了。” 陆清北可不承认他错了,“还是那句话,一个月15块,我负担不起,我们一家人一个月的开销都没这么多啊。” “你们是吃喝拉撒,听舟可不一样,她要上学,女孩子爱美要买衣服,销自然要大一些。你想清楚你除了沉舟和听舟,你还有谁,別把事情做的太绝。” “妈,別逼我,我要是不答应呢?” 陆奶奶,“你不爱惜羽毛,那要是拔光了,可別后悔。” 陆清北执迷不悟,陆奶奶对他也没有什么情分可讲了。 “我会写一份材料交给教育局,一个私德有亏的人,配当领导吗?” 陆清北有点不敢相信,“妈,我是不是你亲儿子?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 “那听舟还是你女儿呢,你做的就不够绝吗?拿钱养孩子天经地义,你要是觉得我做的不对,你也可以写信举报我呀。” 这样僵下去不行,宋清笑道:“妈,你不就是不信任我,怕我苛待听舟吗?我……” 陆奶奶截住她话头,“你不必废话了,实话跟你说,我就是不信任你,更不信任你那个儿子。我自己的孙女,我不管谁管?快点的,痛快的给个准话。” 宋清嘴角抽动,指甲悄悄掐进掌心,仍维持著脸上的愧疚。 陆清北还是不相信老娘会做到这个地步,“15块拿不出来,最多出10块。” “13块,再少就教育局见。” 陆奶奶还是能精准拿捏儿子的,他就是个官迷。 “好,我出,以后她有什么事也不要来找我。” 陆奶奶答应的很痛快,“不找你,他有哥哥有爷爷奶奶还有二叔二婶,还真用不上你,好好去养別人家儿子吧,反正当王八又不是第一次。” 陆清北起身离开了,宋清赶紧跟上。 如老太太所说,宋清是真衝著陆家家世来的,陆清北只是个梯子。 要是够不到自己想要的,她要这个梯子有什么用? “清北,都是因为我和赵阳,你才和家里闹的这么紧张。” 陆清北自詡体贴大度,“不怪你,是妈对你有成见,不要想多了,我相信你。等结婚了你就知道了,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只要你不背叛我。” “我当然不会……”宋清故作亲昵地靠近陆清北,“你妈对赵阳也有偏见,要是有份好工作,能搬出去住就好了。” 赵阳也不是个省心的,三天打鱼两次天晒网,乾的还是临时工,养活自己都困难。 “他想干什么工作?” “他现在乾的工作也还行,老板对他不错,说要是乾的好过两个月就转正式的。” 陆清北鬆了一口气,別打他脸就行。 宋清接著说:“就是他老板是卖教材的,反正你从什么地方採购都是採购,能从他那里採购吗?这也是赵阳的业绩,表现好提拔更快。” 陆清北犹豫了,这是不合规的。 宋清“善解人意”地说:“清北,要是为难就算了,谁叫赵阳自己没本事,我这个当妈的没本事呢,让他挣来肉吃肉,挣来汤喝汤,啥都挣不来就吃糠。” 陆清北心软了,他不过是卖个人情,钱让谁赚不是赚啊? “宋清,我能帮忙,让赵阳跟他老板说一声,明天去找我。” “好嘞,清北,谢谢你啊。” 宋清看向陆清北的目光“深情款款”。 —— 陆清平把商议出来的结果,电话通知了陆沉舟。 这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听舟很乖巧,家务是抢著做,有时间就去看书。 她现在还在读初中,陆沉舟有时间也会帮著辅导…… 哥哥嫂子对她这种態度,是听舟没想到的。 前些日子,听舟去见过母亲薛菱镜。 薛菱镜处处算计,对她却还好,总归是母女,有恨有怨,但感情也是有的。 薛菱镜大骂陆家和陆清北薄情寡义,好歹做了快20年的陆家媳妇,生下了听舟。 听舟安静地听她说完,反问道:“要是大舅妈怀了別人的孩子,冒充是薛家的孩子,著薛家的钱养大,还要分走薛家的家產,你会怎么想?” 薛菱镜能怎么想?当著女儿的面子,她没法子大言不惭。 陆听舟还没把话说的太彻底,薛菱镜可是有人命在身的。 到底是亲生的,探望快要结束时,薛菱镜说道:“你爸爸薄情寡义,骨子里又风流,指望他护著你指望不上的。你爷爷奶奶年迈,护你也护不了几年;你二叔二婶到底是隔了一层。” 自己的处境,薛听舟清楚。 “这能怪谁呢?你当年要是別用腌臢手段,踏踏实实嫁个好人过日子不行吗?” 薛凌镜淡漠一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懂。依陆清北的德性,没有我还有其他人,你以为他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吶。” 这些年要不是她严防死守,陆清北早不知道出轨多少次了。 陆听舟很难受,“我走了,你好好改造,爭取早一点出来。” “等等。”薛菱镜拉住听舟的手,“我还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听。” “好,你说吧。” 要是还想害人,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爸靠不住,要是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陆沉舟,他是你哥。” 听舟没想到亲妈会这么说。 “妈,我是我哥杀母仇人的女儿,你可真敢想!” “他恨的是我,是陆清北,不是你。他做事踏实,不会循私,就凭你们是一个爸爸,他不会伤害你,还会护著你。” 陆听舟听进去了,事实证明她妈看人还是挺准的。哪怕她飞蛾扑火的那个人,她也看的很准…… 门开了,陆沉舟回来了。 许淮寧在做豆腐卷,热呼呼两面金黄,一看就好吃。 “真香啊。” “那是。”许淮寧带了几分佻皮,“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听舟也帮忙了。” 听舟小脸有一抹红晕,“我就和面了,別的都是嫂子做的。” “那也是功劳,吃饭吧。” 许淮寧还炒了两个小菜,经济条件允许,她还怀著孕,就应该吃的好点。 陆沉舟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听舟,说道:“听舟,二叔打来电话了,你愿不愿意跟著奶奶生活。” 其实听舟更愿意跟著大哥大嫂生活,她算是看明白,在陆家说话最好使的是大哥。 想想又不现实,陆沉舟只是她哥,又不是她爸妈。 听舟点点头,“大哥,我愿意。” 陆沉舟详细说道:“陆清北每月付13块钱抚养费,有什么事找我或者找二叔二婶解决,不要回那个家……记住,不管谁让你回去,哪怕说的天乱坠都不要回去。” 说白了,还是不相信宋清母子,陆清北再不是人,听舟也是他亲生的。 第70章 关门打狗 “嗯,哥,我记住了。我已经落下好几天的课了,我明天就回去。” “陆清北想结婚就结婚,不要去阻拦,也別对他抱有太大的希望,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陆听舟咬了咬嘴唇,“我知道了,大哥,我从那个家跑出来了,就不可能再回去。” “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天二叔来接你。” “不用二叔来接我,我一个人行。” 陆沉舟,“是二叔主动要来接你的。” “那我听哥的。” 许淮寧准备做点吃的,搞点当地特產,让听舟带回去。 黑木耳、虾酱、榛子、瓜子都准备了一些。 路上吃的,明天准备也不迟。 第二天中午,二叔跟在陆沉舟身后回来了。 见了听舟,忍不住就批评起来,“是不是能耐了?知道离家出走了?有事找你奶奶和我,怎么能一声不吭就走了?路上什么人没有,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一家人还不愧疚一辈子?” 主要是前面有一个惨痛的教训,挽舟至今生死不明。 “二叔,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 “这还差不多。” 许淮寧赶紧让二叔坐下。 陆清平打量著房间,“还不错,孩子小够住。” “三叔,喝茶。” 第二天一早,许淮寧开始烙饼、煮了十个鸡蛋,炒了有半斤熟生,路上当零嘴。 陆沉舟亲自把二叔和听舟送到了汽车站。 “听舟,”陆沉舟特別叮嘱,“记住我说的话,別回那个家,回也要和叔叔婶婶一起回。”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刻进听舟心里。 “哥,我记住了。” “上学路上也要小心,那个赵阳太不是个东西了,可能会找你麻烦。”陆沉舟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锐利,“离他远点。” “哥,我一定听你的话。” “我回去也找人警告那个小子,想动咱家的人,也不掂量掂量。”陆清平说道。 陆沉舟也觉得,警告一下不会没效果。 车子在汽车站停下,陆沉舟从身上掏出几张钞票塞进她书包侧袋,“有事打电话给我,或者找二叔,別找陆清北。” 送走两个人,陆沉舟走进汽车站,在宿舍里找到了小胡。 “哥,我正想找你。” 陆沉舟也不吃惊,“人找到了?” “找到了,这是住址。” 陆沉舟看著纸条上的地址,又问道:“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哪里?” “这人无所事事,也为了避风头,昼伏夜出,现在应该在补觉。” 陆沉舟把纸条揣进兜里,准备骑著自行车去。 “我去会会他。” 陆沉舟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郊区,三间低矮的房子,破败的大门上著门閂。 陆沉舟抬手拍门,动静大到左邻右舍都听到了。 “谁啊?”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院內传出来。 “是我,抓了两条鱼,给你送一条。” 男人以为是他的狐朋狗友,有好吃的能不要?不要不就吃亏了吗? “来了,来了。” 大门打开,一个壮汉出现了。 “你是?” 男人刚开口,就被陆沉舟一脚踹翻了,陆沉舟隨即关上了门。 关门打狗最爽了。 “你,你是什么人?” 陆沉舟把男人的帽抓了过来,用一个帽耳朵塞住了他的嘴巴,又连踹了两脚。 那个男人五大三粗的,愣是近不了身,坐在地上乾脆不爬起来了。 爬起来也得倒下去,他就不脱裤子放屁了。 陆沉舟拖死狗般將他拽进里屋,扯出他嘴里的帽耳朵时,带出一滩涎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男人喘著粗气,“好歹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哪儿得罪您了?” 陆沉舟的鞋子重重碾在他腰眼上,冰凉的巴掌拍打著他的脸颊,“最近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真没有啊……”见陆沉舟的脚又要抬起,男人浑身一颤。他当混混图的就是吃香喝辣,哪受得了这个? “我说!我说,我偷了王五家两掛蒜,卖了两块五……” 他偷瞄著对方阴沉的脸色,急忙补充,“还在碧玉府吃了顿白食……对了,豆腐房开张时我讹了十块钱……” 陆沉舟的眼神越来越冷,这个男人一直在避重就轻,交代的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提醒你一下,十几天前,xx河边。”陆沉舟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最后问一次。” 男人的瞳孔骤然紧缩,喉结上下滚动。这个要命的把柄,打死也不能认…… “好汉是不是搞错了?我就懒的要命,要不也不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能去河边洗衣服,怎么可能呢?这还是大冬天。” “不说是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气了……”陆沉舟摸向后腰位置,男人这回真怂了,“我说我说……那天的事確实是我乾的,有人出了二十块钱,就是让我把那个女人先打一顿,再祸祸了。” “说,那个人是谁?” 陆沉舟想想就后怕,那天要不是王临风救了许淮寧,后果不敢设想。 “是朋友介绍的,只知道她姓秦。” 许淮寧得罪过谁,又是姓秦的,都不用猜。 “你们还联繫吗?” “通过我朋友可以找到她。” 陆沉舟把男人薅衣领薅了起来,“走,去派出所交代。” 男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好汉好汉,我都是被穷逼的,我上有八十岁老母,我要是被抓进去,我妈就没人管了。” 陆沉舟不揭穿他,借坡下驴,“不去也可以,你找到她,隨便你怎么闹。只要我確认解气了,我就饶过你;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派出所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 “好,我去。” 那个女人做贼心虚,谅她也不敢声张。 刘卫红借来交衣服的时间,和许淮寧说了一会话。 “听说妞妞她妈回来了,有好几家都去看过了,你去不?” 许淮寧这几天都在赶工,根本没出去,自然是没听说。 “谢婆子回老家了?” 刘卫红鄙夷,“没呢,听说捨得那张老脸不要,去亲家又磕头又哭鼻子的,陈师长就把冬梅撵回来了。” 总得有一方先低头,谁要脸面谁低头,屡试不爽。 男人是战友,礼节一定要有的,许淮寧说:“那就去吧。” 看望也很简单,孩子不能吃,也全是大人吃了。 两包点心,一把子鸡蛋,关係好的买两瓶罐头。 许淮安就买了点心和鸡蛋,也没和刘卫红一起,直接去了三楼。 许淮寧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妞妞的哭声,夹杂著谢婆子低声的哄劝:“乖妞妞,不哭不哭,奶奶在这儿呢……” 她抬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是陈冬梅。 陈冬梅见是她,勉强扯出个笑容,“嫂子来了啊,快进来。” 许淮寧点点头,把点心和鸡蛋递过去,“听说你和妞妞回来了,来看看孩子。” 陈冬梅嘆了口气,“孩子是回来了,可闹腾得很,老是哭,都不知道咋办了。” 客厅里,谢婆子正抱著妞妞来回踱步,见有人来,连忙堆起笑脸,“哎哟,淮寧来了!快坐快坐!” 许淮寧没急著坐下,先凑近看了看妞妞。小丫头眼睛红红的,脸蛋上还掛著泪痕,双眼紧闭,还有点抽搐。 “妞妞,还认得阿姨不?”许淮寧轻声问。 妞妞没吭声,貌似没有反应。 谢婆子赶紧接话,“孩子认生呢,过两天就好了。” 许淮寧笑笑,没再多问。 刚两个月的孩子,都还不认人,哪来的认生? 她环顾四周,发现屋里比上次来时整洁了不少,但气氛却莫名压抑。 陈冬梅坐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和谢婆子之间仍有隔阂。 正寒暄著,外头传来脚步声,孙干事推门进来,见许淮寧在,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脸色沉沉,径直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这才开口,“嫂子,来了啊。” “嗯,来看看妞妞。”许淮寧应道。 孙干事“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瞥了老娘一眼。 谢婆子会意,抱著妞妞往屋里走,“孩子该睡了,我带她去里屋。” 冬梅也站了起来,勉强笑道:“嫂子,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饭。” 转眼间,客厅里就剩下许淮寧和孙干事两个人了。 “那我回去了。”许淮寧起身告辞。 “嫂子留步。” 孙干事突然挽留,“嫂子,你是个明白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 许淮寧抬眼看他,“怎么了?” “冬梅这次肯回来,是我妈求的情,可她心里还是不痛快。”孙干事捏了捏眉心,语气疲惫,“我妈又不肯回老家,这日子过的小心翼翼的磕磕绊绊的。” “嫂子帮我劝劝冬梅,別总跟我妈置气,孩子还小,家里闹成这样,对孩子不好,她心里也不痛快。” 许淮寧,“解铃还须繫铃人,孙干事,你说呢?” 別人家的事,许淮寧不掺和,她和陈冬梅没交情,和谢婆子不对付,人要有边界感。 把谢婆子送走,就能解决的事,孙干事难道不明白? 临走时,冬梅送许淮寧到门口,突然拉住她的手,低声道:“淮寧,谢谢你今天来。” 许淮寧拍拍她的手,“別想太多,孩子回来了就好。” 冬梅眼眶微红,点了点头。 “我都是为了妞妞,妞妞是我的底线。” 第71章 使点小坏 培训班也接近尾声了,许淮寧抽出时间去了一天,算是毕业典礼吧。 “淮寧,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周小梅一见许淮寧就挽住了她的胳膊。 “前些日子下雪,这两天我小姑子来了,所以耽误了。” 今天只上了半天课,王临风和另一位老师做了总结讲话,培训班算是完美收关了。 “祝同学们都有一个好的前程。” “谢谢老师。” 王临风还送了每一位同学绘图铅笔,还单独给了许淮寧一份资料。 “你落课太多了,回去好好看看,要是有不明白的,就打电话问我,上面有我的电话號码。” 有人起鬨,“王老师为什么对许淮寧这么特別?不会是喜欢人家了吧?” “王老师喜欢许淮寧有情可原,郎才女貌挺般配。” 周小梅生气地说道:“一个个的胡说八道什么?淮寧可是结婚了,你们这么说跟放屁有什么两样?” 没有人敢瞎起鬨了。 王临风郑重澄清,“许淮寧落下课了,要是你们也是这种情况,我也会给你们留资料。” “另外,许淮寧还是我表妹,亲的。” “啊?真的假的啊?” “真的,我妈和她妈是亲姐妹,所以这样的玩笑以后不要开。” 许淮寧不管这些了,她背著自己的包就离开了。 周小梅追了上来,“淮寧姐,你是要回家了吗?” “我……去趟医院。” “你病了?” “不……不是,有点事,有时间可以去找我玩。” “好啊,再见。” 要问许淮寧去医院干什么?当然是去拿赔偿款了。 其实和解那天,她们就希望拿到赔偿款,阴影已经形成,都不想再踏进医院一步。 但医院也有规章制度,要一级一级上报,一级一级签字,这不就需要时间嘛。 找到了医院有关部门,许淮寧拿了钱签了字摁了手印,这起误诊就算了结了。 许淮寧办完事就走,这个地方一刻都不想待。 许淮寧无意中看见一个身影,貌似某人,从妇產科匆匆走出去了。 许淮寧犹豫了片刻,抬腿走了进去。 “哪里不舒服?”医生问道。 许淮寧在医生面前坐了下来,问道:“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是我妈妈,她是哪里病了吗?大夫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想知道病情。” “是叫孙少兰的那个人吗?” “对。” “她……” “大夫但说无妨,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可当女儿不能装不知道。” 前几天,周小优说过她妈身体不舒服,貌似故意让她听到的。 但许淮寧没当回事,这个妈太不称职,她不想和她们有太多交集,乾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看来,周小优没撒谎啊。 “她是乳腺肿瘤,你们还是劝劝她,儘快做手术,別失去了治疗良机。” “肿瘤?” “对,已经是中晚期了,耽误不得。” 许淮寧走出诊室,还是处在恍惚之中。 现在培训班已经结束了,她也联繫不上王临风。 许淮寧不承认自己多管閒事,要是別人她也会这么做。 哎,听天由命吧。 “让一让,让一让。” 许淮寧的身体被人粗鲁的撞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就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更正一下,不是撞,应该是推。要不是许淮寧下盘还算稳健,换成某些弱一点的女人还有可能摔了。 她还是孕妇! 一男两女就从她面前匆匆走过去了,连句道歉都没有。 一个中年女人在前面开路,一个男人背著一个年轻女人。 “你们有没有礼貌啊?撞了人就这么走了?” 那几个人鸟都没鸟她。 不行,她要一句道歉。 许淮寧追了上去,那一男两女进了外科。 “医生,快帮著看看我女儿。” 女人都是外伤,脸上血糊拉碴的,胳膊一碰就疼。 医生摇头,“你们怎么又来了?这是谁打的?是你们当中的谁?” 中年女人急忙否认,“不是我们,我是她妈,这是她表哥。” 年轻女人说道:“別问了,是我自己摔的,医生给我上点药。” 女人的这个声音这个背影太像秦艷艷了。 还真是秦艷艷。 医生起身给秦艷艷检查伤口,“这一个星期来了三次医院,你是生活不能自理还是怎么回事?” 秦艷艷不说话。 秦母催促,“医生,你帮著处理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医生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被人打的,上一次腿差一点被人打折,上上一次人差一点破相。 打成这样还不报警,也是够贱的。 处理完伤口,秦艷艷在秦母的搀扶下,在外面的长椅上稍事休息。 “艷艷,你为什么就不说是谁打的呢?吃亏的是你,不让报警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艷艷还是不说话,她都不知道怎么说,她时常餵食的狗,受她的指示咬过別人,突然有一天转身咬她了……这怎么说? “没事,妈,我惹了一个人,等他气消了就好了。” 秦母嘆口气,“怪就怪咱如今没了权势,要是你爸还在,你怎么会被人欺负?” 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水凤凰不如鸡。 身边的男子说道:“表妹,你没伤到腿,等会和姑妈一起回家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秦母拦都拦不住。 “一个个的白眼狼,你爸还在位上的时候没少拉把你表哥,现在就这个样。” “妈,別说了,世態炎凉,我们走吧。” 秦艷艷也挺惨的,腿没骨折但瘸了,现在又是胳膊,等於没有什么好地方了。 母女俩从柱子边经过,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脚,不偏不倚就在秦艷艷的脚下。 那只脚出现的时机刁钻无比,就在秦艷瘸腿迈出、重心最不稳的剎那。 “哎哟——!” 秦艷艷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她像个被猛地抽掉了支撑的稻草人,直挺挺地、以一种极其难看狼狈的姿態向前扑倒。 “噗通!” “嘎吱。”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秦艷艷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下巴重重磕在冰凉坚硬的水泥地上,瞬间一阵剧痛和强烈的酸麻感直衝脑门。 那条瘸腿不能动了,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哀嚎出声。 “艷艷!”秦母嚇得魂飞魄散,尖叫著扑过去想扶。 秦艷艷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嘴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她下意识地一吐,一小滩鲜血唾在地上,里面赫然躺著一颗断掉半截的门牙! 狼狈、疼痛、屈辱……各种情绪堆积在一起,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妈,疼死我了……妈,別拉我,我怕是腿断了……” 秦艷艷挣扎著抬起头,想看清是谁伸的脚。目光所及,是医院走廊里匆匆而过的人,或驻足观望的人们。 几张面孔模糊不清,带著事不关己的漠然。 但秦艷艷捕捉到了,就在柱子后面,一抹黑影正飞快地缩回脚,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那个人甚至没朝这边多看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秦母顺著女儿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身影,顿时火冒三丈,指著对方破口大骂:“你瞎了眼啊!没看见有人经过吗?伸什么脚!天杀的,摔坏我女儿你赔得起吗?!” 她一边骂,一边试图把女儿从地上拽起来。 那个女人仿佛没听见,低著头,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 再转眼就不见了。 “妈……別……別喊了……”秦艷艷忍著剧痛,含糊不清地阻止母亲,鲜血还在顺著嘴角往下淌。 “艷艷,你看没看清楚什么人绊倒了你?” 秦艷艷性格乖张,平时没少做坏事,没少欺负人,她还真不好说是谁干的。 “不知道。” 秦艷艷只能自认倒霉。 —— 房门轻响,许淮寧就跑了出去,勾住了陆沉舟的脖子。 先接一个长吻。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陆沉舟在她耳边问道。 “因为我今天高兴,我去医院拿了赔偿款,你猜我遇见了谁?” 陆沉舟,“朋友?” “不是,是仇人,我遇见秦艷艷了,气不过使了点小坏。” 陆沉舟捏了捏媳妇的脸,“她去医院干什么?” 许淮寧幸灾乐祸,“不知道得罪什么人了,腿瘸了,胳膊上也有伤,鼻青脸肿的……我又绊了一跤。” 陆沉舟笑出了声音,“解气不?” “解气。” “解气归解气,但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要干了,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 以后也不一定有机会见到秦艷艷了,陆沉舟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在医院里,我还遇到一个人。” 陆沉舟开始端饭,许淮寧就跟在他后面讲。 “又遇见谁了?不会是坏人吧?” “拋夫弃女的那个人。” 陆沉舟明白了,自己的丈母娘。 “她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没有,我看见她了,她没看见我,她病了,乳腺肿瘤。” 陆沉舟打量著许淮寧,“要去看望她吗?你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我陪著你。” “培训班结束了,她们也该走了,我就是感慨几句,没有別的意思。” “她这么多年都没看过我一眼,也许在她心里早把我忘了,我不会凑上去找存在感。” 第72章 我要结婚了 陆沉舟拍了拍许淮寧的肩,“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吃饭。” 许淮寧的孕吐还在,会不会吐全看运气。 麵条里放酸菜,许淮寧没有吐。 “沉舟,说找孕妇摸摸病孩子的脸,病气就会过给孕妇自己的孩子,这种说法你听没听过?” 陆沉舟摇头,“我不信这些迷信说法,平日里不听不看,所以没听说过。” “这可不是纯迷信,只要是和孩子相关的,我都信。刘嫂子老家就有这种说法。” 陆沉舟自然是看重孩子的。 “是谁让你摸孩子了吗?” “王干事的妈,她抱著妞妞来让我摸,说是沾沾喜气。刘嫂子给我使眼色,我就没摸。” 陆沉舟捏著筷子的手顿了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就知道,陆沉舟绝不会让这种事沾到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分毫。 “人呢?” “在……在门外呢。”许淮寧小声说,“我说累了,她不肯走,抱著妞妞就在门口台阶上坐著。” 谁的孩子不是孩子?凭什么拿她的宝贝去冒险?哪怕只是毫无根据的迷信说法。 陆沉舟霍然起身,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先看向许淮寧,眼神柔和了一瞬,带著安抚,“坐著,別动,也別出来。麵条凉了就先別吃了,等我回来。” 许淮寧乖乖点头,看著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楼梯上是抱著孩子的谢婆子,妞妞裹在厚厚的小被子里。 “哎哟,陆营长,你媳妇呢?” “谢婶,你找我媳妇干什么?” 谢婆子声音不高,带著哭腔,“您看看我们家妞妞,病怏怏的,看了多少大夫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哇!听老人说,这得……” “谢大娘。”陆沉舟的目光直直钉在谢婆子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压迫感。 “我媳妇刚才跟我说了。” 谢婆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那点强装的可怜相几乎掛不住,但还是硬著头皮说:“是是是,淮寧是个好孩子,心善。陆营长,您看,就一下,就摸一下妞妞的小脸,沾沾孕气,冲冲这病气,孩子就能好了!老法子,灵得很,都是为了孩子……” “当真是为了孩子?” “对对对,为了这孩子,我们一家人都没过好。” “为了你的孩子,就要把『病气』过给我的孩子?” 谢婆子被他这直白又锋利的反问噎得脸色一白,嘴唇哆嗦著:“这……这话不能这么说,陆营长,是……是沾孕气,不是过病气!老话是这么讲的……” “哪里的老话?”陆沉舟向前逼近一步,“谁家的老话敢这么咒我陆沉舟的孩子?!” 谢婆子嚇得语无伦次,抱著妞妞的手都在抖,“我……我没那个意思,陆营长,我……我就是想让孩子好……” “想让孩子好,就去找正经大夫,求神拜佛是你的事,但別把歪主意打到我媳妇和我未出世的孩子头上!” “我再说最后一次,离我媳妇远点。再让我知道你来跟她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或者趁我不在家来纠缠……我就去找领导或者找孙干事说道说道。” 说完,陆沉舟不再看谢婆子灰败惊恐的脸,后退几步,“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从这天以后,谢婆子就没再纠缠过,看样子警告是有用的。 年底了,许淮寧停止收衣服了,只等手头上的干完,就能安心过大年。 老家那边也有了好消息,爷爷醒过来了,但精神很差,反应也迟钝了,得恢復一段时间。 “沉舟,那咱给老家寄点特產吧。” 地处北方,坚果多,而y市又缺这个。 “不用寄,王峻就倒腾这个,让他送点过去。” 许淮寧疑惑的问:“王峻不是贩水果吗?” 陆沉舟正学著做酸菜,为了让媳妇不吐,他特地去请教的法子。 “有水果的时候贩水果,冬天也贩坚果,他干的挺杂的。” “那我给爷爷和三叔寄点,再寄点钱。” “寄多少啊?你说个数,我明天寄。” 许淮寧给別人做衣服也挣了小二百,她打算寄三十。 老人年纪大了,让他也不了多少。 “行,明天我寄。” 有人敲门,许淮寧刚想起身,让陆沉舟制止了,“老老实实坐著,我去。” “我又不是猪,还能啥活都不干?” 到底是陆沉舟去开的门。 战士敬了一个军礼,“陆营长,大门外有人找你。” “什么人找我?” “姓高的一位女同志。” 姓高,那就是高云了。 陆沉舟望著许淮寧,“媳妇,要一起去吗?” 下午过来,晚上肯定要留宿的,一男一女走在家属院,容易让人猜疑。 “好啊。” 陆沉舟给媳妇拿了军大衣穿上,又戴上了帽子。 “太沉了,也没有多远,可以不戴。” “听话。” 光戴帽也就罢了,还得把耳朵放下来,很丑。 许淮寧嗔道:“別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又不是小狗。” “你是孩子妈,你和孩子都是重点保护对象。” 许淮寧推他,“別磨蹭了,快走吧。” 陆沉舟牵著许淮寧的手,缓步朝大门走去。 冬日的傍晚,风颳得有些紧,许淮寧的帽被吹得微微晃动,她下意识地往丈夫身边靠了靠。 陆沉舟察觉到她的动作,手臂一伸,將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道:“冷?” “这不废话吗?大冬天怎么能不冷?”许淮寧忍不住往他那边又靠了靠。 高云已经看到了他们,笑著挥了挥手。 她穿著一件深蓝色的袄,脖子上繫著一条红围巾,在灰濛濛的冬日里显得格外鲜亮。 “高姐!”许淮寧加快脚步,陆沉舟怕她滑倒,连忙跟上,手仍稳稳地扶在她后腰。 “慢点儿,怀了个小的,又忘了?”他低声叮嘱。 高云看著他们走近,眼里带著笑意,“哎哟,瞧瞧你们俩,感情还是这么好。” 许淮寧脸一热,陆沉舟倒是坦然,接过高云手里的东西,说道:“大冷天的,怎么还带这么多?” “年底了,来看看你们,空著手像什么话?”高云笑著,又看向许淮寧,“我看沉舟扶著你的腰,是不是怀孕了?” 许淮寧低头看了看平平的腹部,眉眼温柔,“嗯,还不到两个月。” “那可得注意身体。”高云说著,又看向陆沉舟,“沉舟,你可得好好照顾淮寧,这大冬天的,別让她冻著。” 陆沉舟点头,“放心,一个家里,她最金贵。” 许淮寧,“谁金贵了?” 陆沉舟挑眉,“不是重点保护对象?” 许淮寧被他堵得没话说,只好瞪他一眼。 高云看著他们斗嘴,笑得合不拢嘴,“行了行了,你们俩啊,要把我晾在这里吗?” 三人一路说笑著往家属院走。 等进了屋,陆沉舟先给许淮寧倒了杯热水,塞进她手里,“捂捂手。” 高云看著这一幕,忍不住感慨,“沉舟,你这照顾人的本事,可比以前强多了。” 陆沉舟淡淡说道:“以前没媳妇,现在有了,自然得学著点。” 许淮寧捧著热水杯,嘴角微微翘起。 高云这次来,除了看望他们,还带了些老家的特產,有红薯还有红薯干、晒乾的蘑菇,玉米面黄豆面还有一包红枣,一块三斤多的肉,红枣说是给许淮寧补气血的。 “高姐,你太费心了。”这不是亲姐,也不是大姑姐,许淮寧有些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你们平时在部队,吃的精细,但没有乡下样数多。再说了,你现在是两个人,营养得跟上。” 寒喧了几句,高云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来,“这是四百块,一下子还不完,先还一部分。” 许淮寧惊讶,“高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不会是借別人的吧?我们又不是急等著用钱。” 高云连忙摆手,“没借,这是我自己挣的。你们是不知道,我家门外不是有个池塘吗?我养了一百只鸭子,两个多月就卖给了烤鸭店,挣了二百多。” 又卖了一部分秋粮,入秋了又上山挖草药卖草药,硬是凑了四百。 “我这人吧,有饥荒就想赶紧还上,不然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许淮寧也是这样的性格。 “小树的心臟复查结果怎么样?” “多亏你们找的专家!”高云眼眶瞬间红了,儿子可是她唯一的牵掛,“瓣膜闭合现在一点不漏,医生说再恢復两年,一般的体力劳动都能做。” “小树现在能跑能跳,虽然比不得那些壮实孩子,但能好好活著,我就知足了。” 陆沉舟站在一旁,看著她们说话,眼里带著柔和的光。 天色渐晚,许淮寧就张罗著吃饭。 饭后,许淮寧把另一个臥室稍加整理,因为缝纫机和工作檯都在这个臥室,有点乱。 高云帮忙。 “弟妹,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高姐,你是拿沉舟当外人,还是拿我当外人?” “都不是,我拿沉舟当弟弟,拿你当妹妹。” 许淮寧笑道:“那不就是了,以后別客气,显得生分。” “……好,弟妹,我这次来,也是给你们送喜的,我……打算结婚了。” 高云还不到三十,再嫁也无可厚非。 苦了这些年的女人,也该有自己的幸福。 “很好啊,姐夫是谁?对你好吗?” 第73章 苦命鸳鸯 “他是我们一个村子的,要不是……我被人欺负了,原本应该是嫁他的。” 男人姓辛,叫辛志,和高云娘家就隔著三户人家,从小就在一块玩。 小学是同桌。 十四五岁,心里有男女有別这种概念了,两个人自然而然也就有了距离感,走的不那么近了,在外面也很少说话。 外人不知道的是,辛志偷偷递过纸条,说过想娶她这种话。 高云也是默认了的。 与其盲婚哑嫁嫁一个一点不了解的男人,至少辛志是知根知底的,人品是过关的,对她也很好。 谁也没想到,让小树的爸爸横插了一槓子。 刚出事的时候,辛志没有嫌弃,表明了要娶她,是高云不同意。 她觉得自己脏了,配不上辛志了,辛志人很好,辛家人也很好,不能让他们承受这些指指点点。 后来的事都知道了,她嫁给了小树他爸,生下了小树,憋屈地过了这么些年。 辛志也不容易,娶了十几里地的一个女的,结果让人家骗了,娶了个嘮病秧子。 这种人寿命短,生下女儿两个月后就去世了,这些年辛志又当爹又当妈,过的很不容易。 即便是这样,辛志也没少帮了高云,小树做手术,村里凑的几百块钱,辛志占了百分之九九。 辛志是个大男人,下地干农活是一把好手,但收拾家里,洗衣做饭又菜的很。 相反,高云在家里是一把好手,下地干活,比起男人要差的远。 所以两个人就有点互补了。 秋收,高云五六点钟下地,结果一大片苞米掰完了,一块红薯地刨完了。 不用问,高云也知道是辛志帮著乾的,她被人欺负了,可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她是不洁的,被人唾弃的,连亲爹妈都不帮她。 本书首发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作为回报,高云就让小树去辛志家玩,把脏衣服什么的给带回来,她帮著洗。 有时候假装去找小树,帮著收拾一下家里。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係越走越近。 “高姐,真是好事多磨啊,恭喜你们。” 高云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凑在一起过日子,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们俩没有人看好,连我爹妈和弟弟都不看好。” 俩个穷的叮噹响的人一起搭伙过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会很难。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我们是打算领了结婚证,就搬到一起住的,这就算结婚了。都是二婚了,不办酒了,別人笑话。” 许淮寧不赞同,“日子是自己过的,要是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会过的很累的。我要是你,我就办酒,光请自家人。二婚怎么了?不偷不抢,气死那些说酸话的。” 高云笑了笑,“我回去跟他商量商量。” 晚上在被窝里,许淮寧就跟陆沉舟讲了。 “看看咱能送点什么?”许淮寧徵求陆沉舟的意见。 “我不懂,你说了算。” “我打算帮她做件婚服,只做上衣。我估计她第一次嫁人未必穿过。” 家里还有几尺布票,够了。 高云和辛志的事,在村里传开了。 有人说:“俩苦命人搭伙过日子,倒也省得各自熬著。” 也有人撇嘴:“一个被人糟蹋过的,一个剋死老婆的,凑一块能有什么好?” 这些话,高云听得见,但她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躲著哭了。 她只是低著头,继续搓洗盆里的旧衣裳,搓得手指发红,搓得心里反而渐渐踏实了。 辛志从山里回来,裤脚沾著草,背上背著一捆柴火。他进门先瞅了眼灶台,锅里冒著热气。高云不在,但屋里收拾得利利索索,连他女儿小丫的衣裳都叠好了放在床头。 他放下柴火,转身往高云家走。 路上碰见几个閒汉蹲在墙根抽菸,有人笑嘻嘻地喊:“辛志,又去帮人家干活啊?” 辛志没吭声,脚步没停。 他知道,村里人背地里说他傻,说他被高云拿捏住了。 可他们不懂,这世上有些人,光是活著就已经拼尽全力了。高云肯让他进门,肯给他缝补衣裳,肯在他累了一天之后端上一碗热汤,这对他来说,已经是老天爷开眼了。 高云正在院里抽被子,见他来了,手上动作没停,只轻声说了句,“小丫在屋里,饭在锅里,自己盛。” 辛志“嗯”了一声,蹲下来帮她一起抽。 细小的粉尘飞舞,谁都没再说话。 他们都知道,往后的日子不会容易。小树要养,小丫还小,两家的地加起来有七八亩,日子別说宽裕了,外面还欠著债。 至少,夜里醒来的时候,不会再觉得这世上只剩自己一个人硬撑了。 这就够了。 所谓“凑合”,不过是两个被生活磨钝了的人,小心翼翼地,把日子过出一点暖意来。 “我打了一只兔子。” 男人也不怕死物,揣在怀里揣过来了。 还挺肥。 “吃了饭你拾掇拾掇,晚上我就炒了,给两个孩子尝尝。” 肉可不是顿顿能吃上的,也不是家家户户能吃上的。 “那咱俩的事……” “你要是不嫌我拉饥荒,明天就去领证,我和小树搬过去。” “好好好……我不嫌,我帮你还饥荒。” 辛志搓著手,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高云嗔了他一眼,“傻样,快去吃饭吧。” “哎——” 许淮寧帮著做的婚服,高云多住了一天,带回来了。 高云悄悄地穿上,走到辛志的身后,“辛志,转过头来。” 辛志转身,先是呆住了,再就是耳朵慢慢红了。 “好看吗?” “好……看。” 其实,她最好看的时候,是被畜牲祸祸的那年。 这些年因为小树的事,人都比实际年龄老。 “那我明天就穿这个了。” “嗯。” 小树和小丫眼睛都看直了。(倒不是说高云容月貌,特別是这两年,因为小树的病经济拮据,高云几乎没做过什么衣裳。大红色又鲜艷,衬托的她很好看。) “妈,真好看。” “婶婶,好看。” 辛志咳嗽了一声,“小树,小丫,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以后,小树,我就是你爹,小丫,你也不喊婶婶了,要喊妈知道吗?” 小丫拍著手,“好呀好呀,我也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人说我是没妈了。” 高云抱起小丫,另一只手摸著小树的头,“以后,你有妈,还有小树哥哥。小树也是,有爹,还有妹妹。” “嗯,小树哥哥~” “哎~” “小丫妹妹。” “哎~” —— 大年后的二月,许淮寧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持续近两个月的孕吐终於结束了。 她来到了吃吃吃的阶段,除了大家都不吃的某物,真的不挑食。 用陆沉舟的话说就是好养活,大概率肚子里的小的也好养活。 肚子里小的……大概正在忙著发育,也顾不得闹腾。 许淮寧也打算搞自己的事业了,她可不满足於当个裁缝,她要开店了。 还在培训班的时候,许淮寧就和问舟没少在市里转悠,对地段也有大体了解了。 许淮寧还是倾向於百货大楼附近,人流量大,都是成年人,是潜在的消费群体。 选了一个休息日,陆沉舟陪著媳妇去。 现在的店面还是比较好找的,人们的思想观念还没转变过来,开店做生意的人很少。 百货大楼对面和旁边倒是有平房。 “沉舟,你看那边。”许淮寧指向百货大楼西侧的一排平房,那里有几间贴著“出租”红纸的店面,“位置多好啊,正对著百货大楼的侧门,人流量肯定不小。” 陆沉舟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確实有几间平房空著,但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墙皮斑驳,窗户也破旧。 “条件是不是太差了?人靠衣裳马靠鞍,一看见这个样子,人家还不嚇跑了?” “先看看嘛。”许淮寧已经迈开步子,孕早期的身子还是很灵活的,肚子里有娃丝毫挡不住她的热情。 陆沉舟无奈地跟上,小心地扶著她,“你都要当妈妈了,稳重点。” “你嫌我啊?” “哪敢呀?” 走近了才发现,这几间平房比远处看起来还要破旧。许淮寧却像发现了宝贝似的,眼睛越来越亮。 她指著最靠外的一间,“这间最好,虽然小了点,但位置绝佳。” 出了百货大楼侧门,第一眼就能看到。 陆沉舟皱著眉头打量著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墙面泛黄,天板还有漏水的痕跡,木质窗框已经腐朽。 “寧寧,这地方得大修,我觉得不划算。” “我不用自己动手啊。”许淮寧笑著打断他,“可以请人装修嘛。再说了,小有小的好处,租金便宜,风险也小。我还想把外部也装修一下,要有自己的特色,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一套过时了。” 许淮寧胸有成竹。 陆沉舟知道,一旦妻子露出这种表情,就说明她已经拿定主意了。 他嘆了口气:“至少先看看里面吧?” 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听说他们要租店面,乐呵呵地拿了钥匙来开门。 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许淮寧却像没闻到似的,快步走进去,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了一圈,手指轻轻抚过斑驳的墙面。 “採光不错,这边可以放缝纫机,那边做试衣间……” 许淮寧已经在脑海中规划好了店铺的布局。 “一个月七块,押一付三。”大爷生怕租客跑了,“这地段,绝对值这个价,保证不亏。” 陆沉舟把价格讲到了月租六块五,押一付一,许淮寧点头,“可以,我们租了。” 第74章 甩包袱 回去的路上,陆沉舟一直沉默著。直到快到家,他才开口:“寧寧,你真决定好了?” 许淮寧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丈夫。 “沉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许淮寧握住丈夫的手,“但我不能因为怀孕就什么都不做,培训班学了那么多,我不想浪费。” “再说了,”她调皮地眨眨眼,“肚子里的小傢伙现在可乖了,不趁这时候做点事,等他出来更没时间了。” 陆沉舟看著她还未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著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嘆了口气,將妻子搂入怀中,“我只是怕你太累。” “有你在我身边,我不会累的。”许淮寧靠在他肩头,声音轻柔,“我想试试,沉舟。现在政策放开了,正是好时候,如果不行,我隨时可以收手。” 让她閒著什么都不干,比杀了她还难受。 陆沉舟知道妻子的性格,她看起来温婉,骨子里却比谁都倔强。 陆沉舟终於点头,“但咱们约法三章——不能太累,每天工作不超过六小时;重活累活都交给我;一旦身体不適,立刻休息。” 许淮寧笑著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遵命,陆营长!” 接下来的日子,许淮寧忙得脚不沾地。白天陆沉舟去部队,她就一个人跑建材市场,联繫装修工人,设计店铺布局。 晚上陆沉舟回来,总能看见妻子伏在桌前写写画画,旁边堆满了各种布料样品和设计草图。 “你这样不行,食言了。”一个周末的早晨,陆沉舟拦住又要出门的许淮寧,“今天哪都不准去,在家休息。” 许淮寧刚要反驳,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踉蹌了一下,被陆沉舟及时扶住。这下她没法嘴硬了,乖乖被丈夫按在沙发上休息。 “你看,身体吃不消了吧?”陆沉舟冲了一杯麦乳精,眉头紧锁,“装修的事交给我,我有退伍的战友现在做这行。” 许淮寧小口啜饮著麦乳精,眼睛却还瞟向桌上的设计图,“可是细节方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你把要求写清楚,我保证他们按你的意思来。”陆沉舟態度坚决,“今天你就负责吃好睡好,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 听到“医院”两个字,许淮寧终於老实了,孩子也是她最大的软肋。 第二天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叮嘱她注意休息,別太劳累。 从医院出来,陆沉舟直接开车带她去了正在装修的店铺。 令许淮寧惊讶的是,短短几天,店铺已经大变样了。 墙面重新粉刷过,雪白明亮;地面重新抹了一遍;窗户也换成了透明的玻璃窗,比原先大多了,採光极好。 “这……这得多少钱啊?”许淮寧心疼啊,原计划是简单装修一下就好,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她还想买房子。 陆沉舟笑了笑,“没你想的那么贵,建材是我从部队后勤部买的处理品,质量没问题,就是有些小瑕疵;人工是我那几个战友帮忙,只收了成本价。” 许淮寧眼眶一热,她知道丈夫虽然嘴上反对,行动上却一直在全力支持她。 “沉舟,有时间请你的战友吃个饭吧。” “等完工了再请,现在时间紧。” 不过陆沉舟还是找了一家包子铺,买了两大屉包子。 “陆营长,嫂子,不用这么客气。” 他们都是收了钱的。 陆沉舟硬塞给他们,“不帮我干活,我就不能请你们吃顿包子了?” 穆余岭说道:“都听见了吗?谁敢糊弄咱哥咱嫂子,我就把谁赶出去。” “那不能够,咱靠手艺吃饭,不坑人。” 上了车,许淮寧转身抱住陆沉舟,把脸埋在他胸前,“谢谢你,沉舟。” “谢我什么?別忘了,夫妻一体,我和你之间还用说谢?不过接下来你得听我的,在家设计衣服就好,店里的事我来跑。” 许淮寧点点头,突然抬头问道:“对了,我让你帮著取店名,你想好了吗?” 陆沉舟笑著问她,“不是叫『许记裁缝铺』吗?” “太土了!”许淮寧嫌弃地皱鼻子,“我想叫『寧舟製衣』,取我们俩名字各一个字,又好听又有意义。” 陆沉舟心头一暖,“好,听老婆的,就叫这个名字。” 车快到营区门外了,许淮寧突然说道:“沉舟,停。” 车速本来也不快,陆沉舟踩著剎车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看那是谁?” 许淮寧1.5的视力呢,陆沉舟的视力比她还好。 “是谢婆子。” 只见谢婆子抱著一个包裹,走出了鬼鬼祟祟的感觉。 偷感严重。 “她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別说话,悄悄看。” 两个人处在高处,车又停在了灌木丛后面,不刻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只见谢婆子打量了四周,单手拢著嘴,“喵~” 很快,从另一个方向同样走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两个人耳语一番,谢婆子把包裹塞给了那个女人,各自分开走。 “沉舟,谢婆子包裹里有什么东西?” “是个孩子,刚才包裹一直在动,谢婆子一直捂嘴。” 许淮寧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妞妞?” “肯定是。” 许淮寧捂住了嘴巴,“她不会是把妞妞偷偷送人吧?” “是不是偷偷送的,现在还不敢说。” 毕竟妞妞那种状况,对於某些没有人性,又会权衡利弊的人来说,继续养下去是一种伤脑筋的事。 “那怎么办啊?” 陆沉舟稍加思索,指了指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说道:“你先在车上等著,我去看看她去哪里了。” 捉贼捉赃,不然这个局破不了。 “好。” 大概又过了二十多分钟,陆沉舟还没回来,大门外却传来谢婆子的哭声,“哪个挨千刀的,把妞妞抢跑了啊?我怎么向妞妞妈交代啊?我,我也不活了,没脸活了。” 哭声惊动了哨兵,保卫科的人来了,妇女会的人来了,帮著到处找。 当陆沉舟回到停车地点时,谢婆子的表演正到高潮。她瘫坐在大门外,拍著大腿哭嚎,“我的妞妞啊!哪个丧良心的抢走了我的孙女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递水,有人安慰。 “妞妞送医院了。”陆沉舟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炸响。 谢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转头看向陆沉舟,脸上的表情从悲痛变成了惊恐。 “找到我孙女了?你从哪里找到的?” 陆沉舟冷冷地看著她,“从人贩子手里找到的,他们说是你故意不要孩子的,把妞妞卖掉扔掉都行。” 谢婆子脸色铁青,突然扑上来要打陆沉舟,“胡说八道!我还说妞妞是你抢走的呢。” 陆沉舟义正言辞,“这是人贩子交代的,不是我说的,不信你去找人贩子对质。” 陆沉舟拉许淮寧上车,“我先把你送回去。” “好。” 谢婆子到底是心虚的,没敢再追著闹。 把许淮寧送回去,陆沉舟还要还车,还要去医院一趟。 “我刚才还车的时候,政委通知我,要求立即停止调查,说是『家庭內部矛盾』。” “这分明是要私下解决,这么一来,我怀疑陈冬梅也知情。” 陆沉舟也是这么想的。 “我就去交接一下,很快就回来,我不多说。” 医院走廊尽头,传来一阵鏗鏘有力的脚步声。 陈师长大步走来,他身后跟著的正是陈冬梅,此刻素麵朝天,眼睛红肿,嘴角有一道新鲜的裂痕,白大褂领口隱约可见抓挠的痕跡。 陈师长,“我外孙女在哪里?” 急诊室的门恰在此时打开,医生走出来,看到陈师长时敬了个军礼,“首长好!孩子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要住院观察。” 陈冬梅突然推开父亲衝上前,“妞妞怎么了?谁给她下药的?”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抓住医生的手,抓的手疼。 医生为难地看了一眼陈师长,“这个孩子体內检测出苯巴比妥成分,疑似……” “不可能!”陈冬梅否认,“我女儿从没开过这种药!她只有维生素。” 孙干事快步走来,军装笔挺,风纪扣严丝合缝,只有额角的汗珠泄露了一丝慌乱,他身后跟著两个保卫科的人。 陈冬梅转身看到丈夫,整个人都很激动,“孙翔,你娘带著妞妞,为什么妞妞出现在大门外?妞妞为什么会被人贩子抢走?” “你冷静点!”孙干事一把攥住妻子手腕,力道大得让陈冬梅疼得缩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师长面色铁青,“都到谈话室去,去那里谈。 保卫科的人上前一步,“首长,关於这起儿童贩卖案……” 陈师长打断他,“这是我家的私事,我来处理。” “贩卖儿童是刑事案件。”陆沉舟从內兜掏出一张摺叠的纸,“这是从人贩子身上搜到的送养协议,鑑定一下笔跡不难。” 陈冬梅猛地挣脱丈夫的手,抢过那张纸。她的目光在纸上一目十行,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一种可怕的灰败。 “孙翔,笔跡是你的,你为什么要签这个的?妞妞可是你亲生女儿,你的心这么狠吗?” 孙干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冬梅,你听我解释,我也是有苦衷的。” “解释什么?”陈冬梅情绪失控,一巴掌打在了孙干事的脸上,“解释你为什么卖掉亲生女儿?还是解释你怎么和你娘沆瀣一气?” 第75章 姐妹们,抄傢伙! 陈师长接过那张纸,手微微发抖,他看向女婿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孙翔,这是真的?” 孙干事扯开风纪扣,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爸,您不是一直嫌妞妞丟人吗?说堂堂师长有个智障外孙女,影响形象……” 陈师长拍桌而起,“畜生!我是说过孩子需要专门治疗,什么时候让你送人了?你们母子阳奉阴违,还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孙干事突然扭曲地笑起来,“专门治疗?您知道一个脑瘫孩子要多少钱吗?我可是农村来的穷小子,连给女儿看病的钱都要靠您施捨。” 陈冬梅呆立在原地,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丈夫。 他是农村人,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的爷爷奶奶也是农村人,从来没嫌弃过。 “所以你就要把妞妞送走?就因为她让你在战友面前抬不起头?因为每次我爸看到妞妞都会嘆气?” 陈冬梅原来以为只有婆婆不讲理,原来自己的丈夫也枉为人父。 孙干事的表情变得狰狞,“你以为只有我这么想?你爸上周还说要送妞妞去福利院!” 陈师长如遭雷击,这孙翔曲解他真是有一套! “我是说大一点送去特殊教育学校!和福利院能一样吗?” “有什么区別?都是甩掉包袱,只不过我找了个简单省时省力的法子。” 啪! 陈冬梅的耳光打断了丈夫的话,胸口剧烈起伏,“我要跟你离婚!现在,立刻,马上!” 孙干事捂著脸,无能放狠话,“离婚?陈冬梅你想清楚了。离开我,谁还能娶你?谁能接受你?还得接受那么一个孩子?” “够了!”陈师长厉声喝斥,“孙翔,你被停职了。保卫科,带他去禁闭室!” 当保卫科的人架走孙干事时,他突然回头看向妻子,眼神里竟带著某种病態的得意,“陈冬梅,你以为就我一个人想摆脱那个傻孩子?你忘了你妈是怎么说的?『这种孩子活著也是受罪』,她受罪我们也受罪。” 陈冬梅像被抽走了全身骨头一样瘫坐在地,陈师长赶紧上前扶住她,却听到这个崩溃的母亲喃喃自语,“是我的错……我早该发现的,那天他说要送妞妞去乡下养著,我就该察觉的。” 陈师长蹲下身,五味杂陈,“冬梅,这不是你的错。孙翔是偽装的太好了,可能他本性就是如此。冬梅,爸爸对不起你,我確实说过一些过分的话……” 陈冬梅摇摇头,突然抓住爸爸的手,“妞妞,我能看看妞妞吗?” 医生点点头,带他们进入急诊室。妞妞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体插著各种管子。 陈冬梅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女儿,眼泪落在孩子的脸颊上,“妞妞不怕,妈妈在这里,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许淮寧知道这一切,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还以为孙干事是个好的,原来耳濡目染,想歹竹出好笋有多难。 陆沉舟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孙干事的仕途完了,军事法庭会严惩这种败类。” “那陈冬梅和妞妞呢?” “有陈师长在,她们会得到最好的照顾。”陆沉舟低头看向妻子的腹部,“我们的孩子將来出生,一定会是个幸福的一家三口。” 许淮寧靠在他肩上,突然想起什么,“沉舟,那张字据,孙干事为什么敢留下亲笔签名?” 陆沉舟冷笑,“他太自信了,以为有岳父罩著,没人敢查到他头上。” 许淮寧拉著陆沉舟的手突然问道:“沉舟,如果是我们的孩子有什么问题,你会怎么做?” “首先,我相信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健康的。其次无论我们的孩子是健康还是残疾,是聪明还是迟钝,都是我们最珍贵的宝贝,我一样疼,可能还会更心疼他。” 因为孩子没有自保能力,父母就是他的全部。 —— 谢婆子终於要离开了。 真要追究起来,她就算不是拐卖人口,也是遗弃罪,进局子没跑。 但陈家嫌噁心,一个电话,让谢婆子的女儿女婿把人带回老家了。 谢婆子怎么能甘心呢? 不甘心也没用啊,要怪就怪陆沉舟多管閒事,怪陈冬梅做事太绝。 临走也要捞一笔,陈冬梅置办的床单毛巾衣服之类的,能带走的她都带走了,绑在腰上绑在腿上。 连女儿女婿的身上也绑了。 麦乳精之类的,谢婆子塞闺女怀里,装孕妇。 大女儿为难,“妈,別再让人看出来。” “看出来怕什么,他敢搜吗?一搜就喊耍流氓。” 女婿点头,“对,就听咱妈的,这可都是些好东西。” 出门的时候,谢婆子拎著一个包,女儿捧著大肚子,女婿扶著媳妇。 门外,看热闹的人还挺多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吗?” 有人笑了,“见过人,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这叫什么来著?不作就不会死。” “就是,怎么说也是自己亲孙女,还让人家扔了,一点活路都不留,以前就看她不是好东西,心坏的很。” “你说谁坏呢?你说谁坏呢?” 刚才说话的人直接懟了回去,“就说你怎么了?真不要脸的玩意,你儿子娶了陈师长女儿,一家老少跟著沾了多少光,多少东西都填不饱狼心狗肺。” 谢婆子的大女儿推了推老娘,“妈,快走吧,別跟她们吵了。” 再吵,东西都要漏出来了。 谢婆子输人不输阵,“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等著吧,我还会回来。” 她就不信陈家能不念旧情,把儿子开了,等儿子官復原职,能不把她这个亲妈接回来? “好走,不送——” 谢婆子下到二楼,越想越憋屈,都怪陆沉舟和许淮寧多管閒事,要不是这两口子从中作梗,这会小麻烦解决了,儿子继续当他的官,她也不会被赶走。 一天前,她还在儿子家里享清福,虽然要照顾那个傻孙女,但好歹是住在窗明几净的楼房里。 现在呢?因为陆沉舟和许淮寧横插一槓子,儿子被开除军籍,儿媳妇闹离婚,她这把老骨头也被赶出了部队大院。 要是担心手指头疼,谢婆子的手指能把许淮寧家房门戳个窟窿,“要不是你多管閒事,我儿子现在还是风风光光的干事!我们家也不会散!你这个扫把星!” 许淮寧走了过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没开门,“谢婶子,孙干事是自己触犯了法律,怪不得別人。要怪只能怪你,谁让他摊上你这么一个妈呢?” “放你娘的屁!”谢婆子突然暴怒,唾沫星子飞溅,“我儿子有什么错?那个傻子本来就不该活著!你们城里人懂什么?在农村,这种孩子生下来就该按尿桶里溺死!” 许淮寧胃里一阵翻腾,不是因为孕吐反应,是因为谢婆子话语中的残忍。 她无法想像,一个当奶奶怎么能这样谈论自己的亲孙女,再小也是一条命啊。 “请你离开,不然我要叫人了。” 谢婆子不但没离开,反而更上前了一步,拍门,“你以为你怀的是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你这种多管閒事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要么就是个傻子,跟妞妞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许淮寧心上。 妈的,孩子何其无辜,为什么这么恶毒诅咒她? “你,你再说一遍?”许淮寧的情绪在暴怒的边缘,谢婆子最好现在闭嘴。 谢婆子见戳中了她的痛处,骂的更脏,“我说你肚子里的是个討债鬼!生下来不是死胎就是缺胳膊少腿,这就是你的报应!你们两口子断子绝孙的报应!” 哗啦——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谢婆子的咒骂戛然而止。 她像只落汤鸡一样呆立在原地,脏水顺著她皱纹纵横的脸往下淌,又流在了地面上。 许淮寧手里拿著空盆,脸色慍怒,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但谢婆子的话实在太恶毒了,恶毒到她无法忍受。 “你,你敢泼我?”谢婆子抹了把脸,很震惊。 “赶紧滚出去,否则下一盆是开水。” 谢婆子的脸扭曲成一个可怕的表情,她突然朝许淮寧扑去,“我打死你这个贱货!” 许淮寧闪开,从门后面抓起一把棍子,抵住了谢婆子的胸口。 谢婆子本能地后退,“你要干什么?军官太太欺负老人了?这还有王法吗?” “別倚老卖老,我还告你欺负孕妇呢,刚才你骂的话,我全录下来了,让大傢伙都来听听你满嘴喷粪,极其恶毒。” 谢婆子心虚,可她对这两口子的恨,一时半会消除不了。 “全有(女婿),快来帮妈,把这个臭女人打一顿。” 许淮寧一脸戒备。 光骂就算了,这怎么还要打?部队是能隨隨便便撒野的地方吗? 刘卫红抄起了一把板凳,“姐妹们,抄傢伙呀,连咱家属院的孕妇都敢打,这是无法无天了?” 別看平时有小打小闹,背后也说閒事,可有事是真上啊。 在部队上,犯了错误的无良泼妇想打军嫂? 先过了嫂子这一关。 呼啦一声,个个跑回家拿板凳,捨不得板凳的拿擀麵杖,衝出来就开始撵…… 只见三个人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 男人跑的最快,“孕妇”边跑边卸“孩子”,瓶瓶罐罐拉了一地。 跑在最后面的谢老婆子,被人“趁火打劫”抽了好几棍子…… 第76章 一桩生意也没成交 巡逻兵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呢,听大傢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控诉,明白了都是谢婆子一行三人惹的祸,隨即把人带走了。 “喝口水压压惊。”二楼王教导员家属递来一个搪瓷缸,里面的水冒著热气,飘著几片枸杞。 “那个老虔婆,早该送派出所了!”刘卫红蹲在地上收拾被撞翻的洗衣盆和水渍,嘴里骂骂咧咧,“敢欺负我们军属大院的人,活腻歪了!” 一位戴著银边眼镜的瘦高女子,已经蹲在许淮寧面前,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把脉,“心跳有点快,但脉象还算平稳,胎儿应该没受影响,不过最好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谢谢大家。” “谢啥!”李嫂子大手一挥,“咱们军属大院的人,关起门来怎么闹都行,外人欺负到头上,那必须一致对外!” “就是!”有人附和,“弟妹別怕,那疯婆子被带走了,她要再敢来,看我们不撕烂她的嘴!” 再来是不可能了,哨兵都认识他们了。 陆沉舟匆匆赶了回来,问了许淮寧的情况。 “我没事,多亏了嫂子们,不然我得吃大亏。” 许淮寧直到现在心还暖暖的,別看平时也有小矛盾小磨擦,关键时刻真能拧成一股绳。 陆沉舟这才注意到围在周围的军属们。他站起身,整了整军装,突然立正,向眾人敬了一个標准的军礼。 “谢谢各位嫂子照顾我爱人,这份情,我陆沉舟记在心里了。以后嫂子有用的著我的地方,儘管开口,我力气大。” 对门李嫂子摆摆手,“陆营长客气啥,弟妹是我们看著嫁过来的,跟自家妹子一样。” “就是,咱们住一个大院,谁跟谁啊!”刘卫红现在还很兴奋,“要我说,淮寧今天够勇敢的,那一盆水泼得真解气!”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眾人七嘴八舌地描述著刚才的场景,陆沉舟听著,眼中的后怕渐渐化为骄傲。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让淮寧回去休息。孕妇受了惊嚇,得好好缓缓。”刘卫红也看出来许淮寧的倦態了。 眾人这才散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许淮寧,有事就喊一嗓子,整栋楼都能听见。 回到家,陆沉舟让许淮寧靠在沙发上,自己蹲在面前,双手捧著她的脚轻轻按摩。 “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许淮寧摇摇头,伸手抚上丈夫的脸颊。陆沉舟的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蹭著她的掌心痒痒的。 “真的没事,谢婆子又没碰到我,我还泼了她一盆凉水,够她受的了。” 陆沉舟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听著都危险,你还骄傲上了。” 许淮寧啊了一声,“陆沉舟,你用手摸我的鼻子?” “我不用手,还能用脚啊?” “你的手刚才摸我的脚了!” “也是你的脚,你不能嫌弃。” 两口子闹了一小会,陆沉舟去做饭。 “沉舟,我今天才发现,大院里的嫂子们真好。”她轻声说,“平时总觉得她们爱计较,爱传閒话,可关键时刻都挺暖心的。” 陆沉舟握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军属都这样,男人们在部队是战友,女人们在大院就是姐妹。平时可能为了鸡毛蒜皮的事闹彆扭,真遇到事,比亲姐妹还团结。” 许淮寧想起刚才那一张张关切的面孔,心里暖融融的。 隔了一天,陈冬梅提著礼品来了,就是来感谢两口子的。 许淮寧问道:“妞妞出院了吗?” “还没,还不到百天,就住了两次院,是我这个当妈的眼瞎,找了那么一户人家。” 陈冬梅都要后悔死了。 许淮寧安慰她,“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知道婆家人是什么德性,不怪你。” “怪我,怪我猪油蒙了心。” 想当年,陈冬梅就被小白脸文书孙翔迷住了,父母都不看好,她硬是要嫁。 父母是干不过儿女的,最终陈师长选择了妥协。 穿著衣服人模狗样的,谁知道衣服下面是人是鬼呢。 孙翔不愿意离婚,陈冬梅可不想惯著了,昨天刚领的离婚证。 “我以后就带著妞妞过,她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这身子也是大人造的孽,孬好我们得担著。我要是不管她,丫头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为人母的干不出这种事。” 许淮寧无话可说,主要是也不了解陈冬梅是什么样的人。 三周后,“寧舟製衣”的招牌掛了起来。黑底金字的木质招牌,很是显眼。 招牌是陆沉舟找人做的,虽然工艺不算精致,但每一处都透著用心。 店內已经布置妥当。 左侧是一台缝纫机和一张裁剪台,右侧是用帘子隔出来的试衣间,中间掛著许淮寧亲手缝製的几件样衣:有春秋装,也有她改良过的连衣裙、a裙。 许淮寧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在周围张贴了gg,先提前造势,留足期待感。 她还招了一名口才好的女店员,叫张秀秀的,主要负责接待,招揽生意。 初始,也不用太多人。 开业之前的准备都做好了,静等明天了。 “明天就开业了,紧张吗?”陆沉舟问道。 许淮寧靠在他怀里,摇摇头,“不紧张,有点兴奋,更多的是期待。” “沉舟,这是我的事业,我觉得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来。” “我也相信你。” 闯不出来,就由他养老婆。 开业第一天,许淮寧特地在人流量最高的时候弄出了点动静,让穆余岭放了两盘鞭炮。 鞭炮一响,要么嫁娶,要么开业,华人的最大特点就是看热闹,有人看就有流量,再加上口口相传。 第一天就赚个吆喝,许淮寧没指望別的。 张秀秀身材不错,许淮寧让她穿了一身甜美风格的衣服。这个纺织厂女工出身的姑娘,此刻在甜美装扮下竟显出几分娇俏来,引得几个年轻小伙频频侧目。 她则选了中式风。 两位穿著时髦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好奇地打量著店里的一切。 其中烫著波浪卷的姑娘指了指张秀秀身上的衣服,“这衣服卖吗?” 张秀秀摇摇头,指了指头上的招牌,“我们是製衣店,只接受私人订製。” 波浪卷姑娘撇撇嘴,对同伴说:“什么製衣店,不就是裁缝铺子嘛。取个再洋气的名,也是个裁缝铺子。” 许淮寧看到张秀秀瞬间涨红的脸,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己上前说道:“姑娘说得对,也不全对。” 她从柜檯下搬出一个木箱子打开,里面整齐排列著十几块布料样品,从织锦缎到亚麻,从纯色到印,每一块都贴著小小的標籤。 “普通裁缝铺,是你拿著布料去找他,告诉他你要做什么款式。”许淮寧取出一块淡紫色的锦织缎面料,轻轻抖开,“而我们,是从选料开始,根据你的身材、气质、职业和要求,设计独一无二的衣服。” 波浪卷姑娘被那块织锦缎吸引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种料子卖多少钱?” “织锦锻要贵一些,一米就要十五块钱。”许淮寧又补充,“如果是做衬衫领或者袖口点缀,用量不多,却能提升整件衣服的档次。” 许淮寧將那块织锦缎在波浪卷姑娘的身上比了比,“你的皮肤白,適合冷色调。这件的確良衬衫的领子要是换成这种镶边,立刻就不一样了。” 波浪卷姑娘的同伴凑过来问:“那做一条裙子要多少钱?涤纶布料的。” 许淮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了设计册子。 她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十几款裙子的设计图,每款都標註了用料和大致价格。 “价格取决於用料和工艺复杂程度。”许淮寧指著其中一款,“像秀秀身上这种连衣裙,连工带料二十块左右;如果是织锦缎的,可能要四十往上。” 波浪卷姑娘惊讶,“四十?你可真敢要,百货大楼成衣才三十多!” 许淮寧不慌不忙地从柜檯下又拿出一件,和百货大楼同款的蓝色连衣裙,“姐妹说的对,这款正是百货大楼卖二十五块的畅销款。” 她將连衣裙翻过来,露出里面留存的线头和並不十分整齐的缝线,“机器批量生產,一个工人一天能做几件。而我们手工缝製,一件衣服至少两天。每一件都力求完美,贴合你的身材,独一无二。” 一个戴著眼镜的中年妇女来到许淮寧面前,问道:“姑娘,孕妇装能做吗?我闺女怀孕五个多月了,买不到合身的衣服,她又臭美。” 孕妇也是潜在的消费群体。 “阿姨您问对人了,我怀孕四个多月,衣服都是自己改的。”她转向张秀秀,“去把咱们的孕妇装样品拿出来。” 许淮寧也设计了两件孕妇装,这些衣服不是普通孕妇的臃肿模样,而是兼顾了舒適与美观,有的甚至看不出是孕妇装。 “这怎么卖的?”眼镜阿姨爱不释手地摸著一件藏青色背带裙。 许淮寧笑道:“今天开业第一天,主要是让大家了解我们的服装。真要定製的话,可以进店详谈,我们给您女儿量尺寸,选料子,保证合身又好看。“ 太阳西斜,人群散去。 “寧姐,咱们今天一件衣服都没卖出去呢。”张秀秀有些沮丧。 许淮寧正整理著被翻乱的布料样品,闻言抬头笑了笑,“傻姑娘,今天赚的是眼球和口碑。你看著吧,不出三天,就会有人上门了。” “真的吗?” “嗯,不骗你。” 今天驻足观望的人,会记得有一家与眾不同的製衣店;那些摸了料子、看了设计的人,会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而那些不想撞衫,要求独一无二衣服的人,终会推开这间店门。 不急。 第77章 临死託孤的戏码 陆沉舟下班回到家,房间里挺安静。 “媳妇?” 没听见许淮寧答应,陆沉舟又推开臥室的门。 许淮寧正在看书。 “已经回来了?开业第一天,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笔生意也没做成。” 怪不得喊媳妇都不答应,这是心情不好了。 “没事,咱慢慢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陆沉舟把外套脱下来,挽起袖子问道:“想吃什么,我去做。” “我已经做好了,现在就可以吃。” 吃饭的时候,陆沉舟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偷看许淮寧的脸色。 “看什么?以为我会哭,还是会活不下去?这才是第一天,天塌不下来。就算天塌下来了,不是还有你顶著吗?” 陆沉舟给她夹菜,“嗯,不管有什么事情,只要不违法乱纪,我都替你兜著。” 第二天的生意依旧惨澹,还不如昨天呢,昨天至少有个人场。 张秀秀是一点坐不住,这要是生意不好,店铺肯定要关门,那她去哪里找工作呀? 纺织厂效益不好,计划要清退两批工人,无权无势无靠山又没技术的张秀秀,是第一批清退的。 许淮寧不急不躁,继续看她的书,“著什么急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定製的衣服贵,得先適应一下。” 许淮寧没有降价的打算,以后有优惠也优先照顾老客户。 张秀秀坐不住,许淮寧就让她穿上店里的样衣,多出去转转。 再给她十块钱,別去菜市场,去百货大楼,去机关单位,去高薪的工作场所转转。 第三天,终於迎来了第一单生意。 那个为女儿求孕妇装的妇女和孕妇一起来了。 “妈,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店铺,能做出什么好衣裳?” “曼曼,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你穿的那紧身的,对胎儿不好,你別不当回事。” 张秀秀热情地迎了上去,“阿姨,姐姐,快请进。” 陈曼曼进屋先看样衣,刚开始真没当回事,可看著看著脸色就变了。 “这衣服都是你们自己做的?” 许淮寧合上书,“当然了,我们要是拿別人的冒充,自己却做不出来,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一点好处也没有。” 陈曼曼把遮掩肚子的包挪开,不自然地问道:“你能帮我做一件裙子或者裤子,看不出肚子的那种吗?只要让我满意了,钱都不是问题。” 许淮寧摇摇头,“不好意思,我做不出来。” 陈曼曼,“妈,你都听见了,不过尔尔。” 许淮寧温和地说:“孕妇四个多月开始显怀,五六个月明显,七八九个月见风就长,肚子像吹气球一样,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是自然现象,怎么遮的住?” 中年妇女刚开始还有些失望,这会直点头,“就是,结婚了就会怀孕,怀孕就会大肚子,这有什么丟人的?” 陈曼曼,“我就是觉得丑,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 许淮寧,“其实您现在的身材是最美的,我也是孕妇,再过两个月就和你一样了。我觉得隆起的小腹是生命的弧度,时时刻刻提醒我,我要做妈妈了,一切以孩子为重。” 她走到陈曼曼身边,轻声道:“我们设计的孕妇装不是为了遮掩,而是为了让孕期美丽更舒適地绽放。您看这款孕妇装,腰线在这里,既不会勒到宝宝,又能突出您的优雅气质。” “胎儿需要足够的活动空间,”张秀秀也接话道,“太紧的衣服就像把宝宝绑起来了,他会不舒服的,也会影响到胎儿发育。我们用的都是透气亲肤的面料,宝宝舒服,妈妈也舒服。” 陈曼曼动摇了,她自己的臭美和孩子比起来,还是孩子重要。 男人嘴上不说,可这些日子对她冷淡了不少。 “行吧,给我做身这种的,背带裤,还有这身a字裙,两件换著穿。” “好嘞。” 开张了,终於开张了,张秀秀赶紧拿本子记下来。 陈曼曼在许淮寧的建议下选了布料,量了尺码(事先预留了尺寸),付了布料的钱,约定一个星期后来取。 陈母悄悄把许淮寧拉到一边,“谢谢你了许师傅,这丫头臭美,今天算是懂点事了。” 许淮寧宽她的心,“初次当妈,还没完全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以后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朝夕相处,就会有感情了。” 开张了,也就不那么著急了,陆陆续续有人来找,第三天成交了四单,第四天成交了六单。 现在还没有名气,等有了名气和口碑,生意自然会找上门。 刘卫红的手艺还行,许淮寧就带回家属院让她帮著做。 刘卫红都閒出屁来了,整个正月,多半个二月,她除了整理菜园子,洗衣服做饭,连个线毛都没干。 从一天挣个一块一块多,到现在挣个零蛋,落差不要太大。 看见许淮寧拿著衣料回来,她甭提多高兴了。 “淮寧,这是又有人做衣服了?” 许淮寧把衣料放下,“是,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你试试布料。” 刘卫红去洗了手,擦乾净了才摸了摸布料。 “这布料真软和,还滑不溜秋的,夹密,不赖。” “这就对了,这都是些好布料,要求也高,针脚要密实,缝头要卡好,咱不求快只求好,加工费也比以前高。” “嗯嗯,我记住了。” “加工费两块,还是那句话,不求快只求好。” 刘卫红嘴巴都合不上了,乖乖,以前是八毛,现在是两块,这涨的也太猛了,不好好干都不行。 “淮寧,我一定仔细。” 来猫冬的婆婆回去了,刘卫红可以安稳的干活了。 这天,许淮寧一个人在店里,张秀秀奉老板娘之命溜达去了。 “妈,进这家看看吧。” “嗯,听你的。” 有人进来了,许淮寧从工作檯转过身。 “欢迎光……” 最后一个字让许淮寧生生咽了回去。 进来的人是孙少兰和周小优,两个人见到许淮寧也是一愣。 孙少兰整个人憔悴了不少,一副大病初癒的样子,走路还得周小优搀扶。 “寧寧?” 许淮寧就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语气也淡了,“你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孙少兰问道:“这店是你开的吗?” “我一个朋友开的,我在帮忙。” 周小优,“我妈年前做了手术,以前的衣服没法穿了,想重新做两件。” “你不是学过吗?还用找別人呀?” 周小优辩解道:“我学的是服装设计,又不是缝纫机。还有,我妈做的是乳腺手术,我不会处理。” 许淮寧垂下眼瞼,声音平静,“那边的麻料子透气,適合术后休养。选好后尺寸量好,三天可以取货。” 许淮寧补充,“我们的工钱要贵一点,呶,价格表在那里,自己看,看清楚了再决定。” 周小优看清楚价格,吐了吐舌头。 这也太贵了。 周小优扶著孙少兰坐下,后者抬手时衣领微微歪斜,露出锁骨下方一小块医用敷料的边缘。 许淮寧立刻移开视线。 “能不能便宜一点?” 周小优还想再爭取爭取。 “我都说了,我只是帮忙的,没有决定权。” 孙少兰的视线黏在女儿绷紧的侧脸上,“寧寧,你过得好吗?” “过的很好,不劳您掛念,量尺寸吧。”许淮寧展开软尺,刻意保持半臂距离,“术后恢復期不要穿太紧的,那个部位我会特別处理。” “好,那就开始吧。” 孙少兰选了最差的料子,要了最简单的款式,唯一的条件就是把某个细节处理好。 她,爱美了大半辈子了。 “周三下午来取。”她迅速撕下单据单,凭单来取。 周小优说:“妈,我去外面买点喝的。” “嗯,快点回来。” 周小优一走,血缘上的母女俩更侷促了。 许淮寧假装自己很忙。 “寧寧,你过的好吗?” “很好。”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 许淮寧,“打住,別说了,你追求你的幸福,也无可厚非,和你的女儿过好后半生吧。至於我,八九岁需要妈的时候你不在,我都这么大了,有妈没妈无所谓。” 许淮寧最受不了別人掉眼泪,尤其孙少兰,总觉得太假。 十多年都没想起过她,也不需要她这个女儿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这个病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走了,留下你妹一个人,你经常和她说说话。” 许淮寧手中的软尺突然绷直,在空气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盯著墙上的时钟,声音清冷,“孙女士,您这病床前託孤的戏码,是不是演错观眾了?” 工作檯上的碎布头被许淮寧攥得变了形,孙少兰身上飘来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记忆里带著雪膏香气的怀抱,早已天差地別。 “您当年改嫁时,怎么没想著我没爸没妈没姊妹,日子怎么过?” 许淮寧突然笑起来,嘴角是嘲讽的笑意,心里在滴血,“现在倒记起来我是姐姐了?她不是有爸有兄弟姐妹吗?何必托给一个外人。” 孙少兰剧烈地咳嗽,一声紧过一声,好大一会儿才止住。 “小优她爸爸去世了,她的哥哥姐姐把我们赶了出来,我要是再不在了,就剩她一个人了……” 许淮寧只觉得好讽刺。 第78章 手背才多大点肉? “周小优快二十岁了吧?她好歹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你还这么牵肠掛肚。你记不记得我当年是几岁?能不能自己养活自己?” 千万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手背才多大点肉?偏心是多少人的本能。 孙少兰垂下了头,足足过了有一分钟,她才抬起泪眼说道:“寧寧,我要是告诉你,你爷爷是不会让我带走你的,你信不信?” 许淮寧腾一下站了起来,嘲讽道:“这是要把锅甩给我爷爷吗?他年纪大了,能跟你抢我吗?你越是这样,我越看不起你。” “我说的是真的,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也得了报应了,还能骗你不成?” 孙少兰当然拿不出证据,所以她的话是苍白无力的。 “不要跟我说了,衣服三天后来领。” 孙少兰盯著许淮寧看了好久,轻轻嘆了口气。 有些事做错了就是错了,时过境迁,不能弥补,也弥补不了。 等周小优回来,孙少兰就催著她带自己走。 因为孙少兰的出现,许淮寧的心情並不好,下午提前回家。 如今许淮寧的孕期已经三个多月了,胎相基本上稳定,陆沉舟就有点蠢蠢欲动,许淮寧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半推半就,就有了一次深度交流。 陆沉舟还没尽兴,许淮寧已经累惨了,这具身子,自打怀孕以后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累了?”欲望过后的陆沉舟,声音好听的不像话。 许淮寧抱著男人的胳膊,偎在他的怀里,小声嗯了一声。 陆沉舟摸了一下许淮寧的小腹,笑道:“是这个小傢伙拖后腿了。” “什么也怪他,你好不要脸。”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有时候就这么安静地抱著也是种幸福。 “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陆沉舟手指挑著她的头髮,漫不经心地问:“遇见谁了?” 在市里每天见那么多人,他真想不到是谁。 “孙少兰和周小优。” 陆沉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坐了起来,“她们去找你了?说了什么?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两个人是去做衣服的,进店才知道是我。” “没找麻烦就好。” 许淮寧更靠近男人了一些,“她已经做完手术了,人瘦了,右侧乳房切除了,她又是个爱美的,想弥补那地方的缺陷。” 陆沉舟抚著她的背,“她肯定还说过別的吧?” “嗯,你猜对了,她还承认做错了,八岁那年拋下我。等她哪一天不在了,周小优就是我最亲的人,有託孤那味了。” 陆沉舟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拒绝了,她惦记快二十岁的周小优,安排身后事,却不惦记八岁的我。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我是多生了一个脑袋,还是多出来一条命?她就是不疼我。” “不相干的人,不要在意,以后有我疼你就行了。” 许淮寧慵懒的嗯了一声。 “你也得疼我。”陆沉舟补充。 许淮寧抬头看他,“我怎么疼你?” “自己去想。” 许淮寧白了他一眼,“我是孕妇,你要节制……” —— 第一批衣服已经做好了,特別是那个孕妇陈曼曼,来的最早。 “老板娘,衣服做好了吗?” “做好了。” 许淮寧收了收条,把两套孕妇装拿了出来。 “侧腰加了可调节的暗扣,过两个月也能穿。你说喜欢素净,我就只在这儿绣了几朵,线是消过毒的,不会刺激皮肤。” 陈曼曼眼睛一亮,指腹小心地摩挲瓣,“这针脚比百货公司的还细!” 她抱起衣服钻进试衣间,布帘后传来窸窣的换衣声,忽然“哎呀“一声。 许淮寧立刻走近两步,“需要帮忙吗?” 陈曼曼掀开帘子,一手提著裙摆,“料子怎么这么凉快?” 她不可思议地转了个圈,裙摆上的暗纹如水波流动。 “用的是苧麻混纺,吸汗透气。”许淮寧蹲下身,替她调整腰侧的褶皱,“这种料子沾了汗也不会闷的泛酸味儿。” 陈曼曼又试了孕妇裤,乾脆不脱下来了,打算穿著走。 “回去多帮著宣传一下。” 陈曼曼满口答应。 许淮寧还送了她一个精致的卡片。 陈曼曼拿在手里反覆看,“这个有什么用?” “拿著这张卡到店里做衣服,我们都认,可以累积消费金额,每消费到一定的金额,就会有不同幅度的优惠。这是对老客户的回馈和感谢。” 陈曼曼听明白了,就是说经常在店里做衣服,会有优惠唄。 她当然喜滋滋地收下了,等她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就秋天了,又要开始做秋装了。 玻璃门忽然推开,繫著红围裙的奶茶店小妹探头,“曼曼姐,这、这能订做吗?我姐下个月肚子也要大了,正苦恼呢。” “能做啊,我这不就是刚做的吗?”陈曼曼开始了现身说法。 接下来的几天,订单逐渐多了起来,很大一部分是看到了穿衣效果,口口相传。 订单多了,光靠刘卫红一个人也不行,许淮寧就让刘卫红帮著,在家属院再找一个。 “要人品好的,要是整天事事的,我没那工夫。” 要不是裴姐那边取送不方便,她就去找裴姐了。 “行,我好好想一想,找个踏实实在的,还得手艺好。” 周小优三天之后如约来取衣服,只有她一个人。 许淮寧在细节上做了处理,那个地方她用了垫肩料填充,外形上儘量一致。 周小优用手摸了摸,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谢谢你。” 许淮寧倚在柜檯后,神情疏离,“不谢。你掏钱,我用手艺挣钱,一笔交易而已,当不起这个谢字。” 她的话语像熨斗烫过,平整却毫无暖意。 周小优被这直白的“交易”二字噎了一下,只低低地“噢”了一声。 “多少钱?” 许淮寧对张秀秀说:“秀秀,你去帮我买包红吧。” 她低头打开钱包,里面零星的几张钞票和硬幣显得格外单薄。 按明码標价,两件应该是三十多块,看著周小优所剩无几的钱包,许淮寧只抽走了两张大团结。 家里有病人,整个家就被掏空了。 “我能跟你谈谈吗?” 许淮寧拒绝,“没有什么可谈的,谈我的过去你肯定不爱听,谈你们的过去我没兴趣听。” “妈已经做错了,已经这样了,有什么恨是不能抵消的呢?” 在周小优看来,许淮寧就是冷血嘛,把她留给了爷爷,又不是扔给別人,这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许淮寧转过身来,心平气和地问:“你知道那天你妈跟我说了什么吗?” 周小优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急切地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等她走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了,让我和你好好相处。”许淮寧顿了顿,目光盯在周小优脸上,“大白话就是,託孤。” 周小优的心猛地一颤。从她的角度看,这字字句句都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她最深切的牵掛和爱。 她几乎立刻被“託付”打动了,眼眶微微发热,“这有什么错吗?” “你放心,我可以工作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二姨一家对我也很好,不用你金钱上的帮助……” “那最好,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你妈很爱你,能自食其力了还掛念你;我妈就差远了,八岁就拋下我,十五岁没人抚养给她写信,回了几个字让我不要去找她。” 周小优难以置信,这怎么会是她妈说的话? “那是我妈说的话吗?你別听別人胡说八道,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这些话。” “我要是从第三人的嘴里听说,我可能真怀疑了,可我是亲自看的信。”许淮寧嘴角噙著一抹讽刺的笑,“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也不是揪著过去翻旧帐。她毕竟给了我一条命,要是治病了很多钱,我可以承担一部分……你说个数。” 周小优心里很乱很乱,收拾起那两件衣裳,拿上就走了。 张秀秀买了红回来,悄悄的打量著许淮寧的脸色。 “看什么?”许淮寧正在裁剪衣料,不然又要影响进度了。 “我怕你被人欺负了。” “没事,我又不是泥捏的。” 怕有人找茬搞破坏,穆余岭他们隔三差五会过来转悠,陆沉舟有时间了也会来。 她不怕。 张秀秀试探性地问:“刚才那个女的是谁?” 许淮寧笑了笑,“老家那边的,算是邻居。” 张秀秀放心了,给许淮寧打下手。 谁,要的什么款式,什么布料,什么尺寸,一一搭配好,放在许淮寧这边。 y市的陆奶奶正陪著老伴晒太阳。 陆爷爷是醒过来了,但身体大不如前,平时都要拄著拐杖。 “沉舟家孩子三个多月了吧?” 陆奶奶点头,“嗯,再有七个月,你就当太爷爷了。” 陆爷爷想想就高兴。 “打电话问问沉舟,寧寧想吃什么,叫王峻给带过去。” 王峻生意做的很大,天南地北的跑,带点什么东西都方便。 “沉舟早就打过来电话了,那边什么都不缺,啥都不用寄。还要我们保护好身体,等著带重孙子。” 陆爷爷想想都美。 陆清北推门走了进来,直奔著父母过来了。 陆爷爷见了他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来干什么?” 陆清北一脸喜气,“爸,妈,你们不是都希望咱老陆家枝繁叶茂嘛,宋清怀孕了!” 第79章 老蚌怀珠? 陆清北一进门就扔下这颗炸弹,老两口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啥?!”陆老爷子瞪圆了眼,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地上。 陆老太太更是直接懵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再说一遍?” 陆清北脸上带著几分得意,又重复了一遍,“宋清怀孕了,刚查出来的,都两个月了。” 宋清就算比陆清北小,那也是四十五六的人了,这个年纪还能怀上?老两口面面相覷,脑子里不约而同地蹦出一个词——老蚌怀珠? “胡说八道!”陆老爷子猛地拍了下桌子,“你多大岁数了?宋清多大岁数了?还在这儿瞎折腾什么?!” 陆老太太也皱紧了眉头,语气里满是嫌弃,“就是!你们俩都这把年纪了,还生什么孩子?嫌家里不够乱是不是?” 老两口现在看这个大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些年,陆清北的所作所为,早就让他们失望透顶了。 陆清北见父母不信,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检查报告,献宝似的递过去,“爸、妈,你们看,医院的检查单,千真万確!” 陆老爷子一把抓过来,眯著眼仔细看了一遍,脸色更黑了。老太太凑过来,看完后也是一脸复杂。 “你们俩……真是……”老太太气得直摇头,“都这个岁数了,还生什么孩子?以后谁养?你们俩能带得动吗?” 陆清北不以为然,反而理直气壮:“怎么带不动?我和宋清身体好著呢!再说了,这孩子来得正好,说不定是个转机……” “转机?”老爷子冷笑,“你指望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能改变什么?沉舟跟你关係差,听舟也不搭理你,现在再生一个,就能弥补了?” 陆清北被戳中痛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固执起来,“这个孩子不一样,我和宋清感情好,这孩子一定会好好抚养,绝对不会养成白眼狼……” “滚!”老爷子终於忍无可忍,指著门口怒喝,“別在这儿丟人现眼!你爱生就生,跟我们没关係!” 陆清北愣在原地,脸上的得意渐渐没了。他没想到,父母会是这个反应。 他原本以为,老两口会高兴,会期待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毕竟,陆家本来孩子就不多,陆清平就一个孩子,他这个年纪了还在替陆家传承香火,可是陆家的大功臣。 可现实是,他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陆清北攥紧了拳头,心里涌上一股不甘。 父母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没有惊喜,没有欣慰,只有不加掩饰的厌烦和失望。 “你们这是什么態度?”他声音拔高,带著一丝不甘,“我好不容易……” “你好不容易什么?”陆老爷子冷笑,“好不容易又祸害一个孩子?” 陆清北脸色一僵。 老太太嘆了口气,语气疲惫,“清北啊,你自己想想,沉舟和听舟为什么都不认你?你但凡对他们上点心,他们能跟你生分成这样?” 娶了二婚妻,纵容她对大儿子不好;娶了三婚妻,又对女儿不好。 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心寒。 可陆清北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们自己性格孤僻,怪得了我?”他梗著脖子反驳,“沉舟从小就冷冰冰的,听舟也是,我说什么她都不听!” 老爷子气得直拍桌子,“你当爹的没尽过责任,现在倒怪起孩子来了?!” 陆清北被噎住,脸色难看。 老太太摇头,语气疲惫,“清北,你要是真为你爸好,別来闹了,你是要气死他吗?” 陆清北攥紧拳头,心里那股执念却越发强烈。 不,这个孩子不一样。 沉舟和听舟不认他,那是他们的问题。这个孩子,他会好好养,一定会和他亲! 他咬咬牙,硬声道:“我最近手头紧,爸爸妈妈接济我点。” 原来打著这样的算盘。 陆清北原先是要脸的,现在是脸都不要了。 “陆清北,你几岁了?褶子一大把了,我没问你要养老钱,你反过来啃老?是你脸大还是屁股大?” 陆清北到底是场面人,他要脸,伸手要钱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爸,妈,算是我借的,以后会还的。” “你要钱干什么?” 要真是有难处,总不能见死不救,再不待见也是儿子。 陆清北犹豫了一下,终於开口,“前段时间,宋清她弟弟做生意亏了,借了高利贷,现在债主天天上门逼债,说不还钱就……” “就什么?”老爷子眯起眼。 “就……打断他的腿。” 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就想拿我们的钱去填这个窟窿?!” 陆清北急忙解释,“不是白给!宋清说了,等她弟弟周转过来,一定连本带利还上!” 老爷子气得爆粗口,“放屁!高利贷就是个无底洞,你今天给了,明天他们还会来要!你脑子被门夹了?这种钱也敢沾?!” 陆清北被骂得抬不起头,可心里却憋著一股火。 凭什么? 陆沉舟结婚的时候,老爷子二话不说就给了一万多的彩礼,怎么轮到他,还没说数目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他这还是借。 陆清北不甘心,咬牙道:“爸,您当年帮沉舟的时候,可没这么计较……” “那能一样吗?!”老爷子怒喝,“沉舟是我孙子,你那个什么大舅子小舅子的,跟我们有半毛钱的关係吗?你拿我们钱去填高利贷?你蠢不蠢?!” 陆清北被堵得哑口无言,可心里那股怨气却越烧越旺。 “宋清现在怀孕了,要是因为这件事动了胎气,你们良心上过得去吗?” 陆奶奶拿出扫帚就往大儿子身上招呼,“赶紧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也没义务给你养小舅子。” 刚好陆清平下班回来了,赶紧拦住了老妈。 “妈,你这是干什么?” “把他赶出去,他就是个二百五。” 陆清北攥紧拳头,声音发冷,“行,你们不给,我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转身就走,那脑袋挺的好有志气。 陆清平给老爸老妈顺气,“我哥又怎么了?” “他存心要气死我和你爸,新娶的那个女人怀孕了。” 陆清平也吃了一惊,不过有四十多了还生孩子的,虽然少不代表著不存在。 “怀孕就怀孕,孩子是无辜的。” 陆奶奶这才醒悟自己没说到重点,“是他那什么狗屁小舅子借了高利贷还不上,让咱掏钱给垫上。” 陆清平怎么也没想到,大哥这么差劲,那是他的小舅子,能帮就帮,不能帮拉倒,和父母有什么关係? “爸妈,別生气了,以后他来,別让他进门。” 陆沉舟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刚好是陆清平接的,说著说著就说到他那个混蛋爹身上了。 陆沉舟对这个爹表示无语。 “跟爷爷奶奶说,钱一分不给,他有本事帮把家底给了咱都不管,想拉著一帮杂碎啃爷爷奶奶是怎么想的?脑袋让驴踢了?” 陆清平也很无奈,“你小子要是在家就好了,你这个爹像是被人下了降头,別人的话他听不进去。” “他不一直这样吗?娶了薛菱镜之后,我不信薛菱镜苛待我他不知道……春季比武结束,会有几天假期,到时候我和淮寧一起回去。” 许淮寧差不多有半年没见爷爷了,念叨好几次了。 陆爷爷陆奶奶都和孙子说了几句话,重点是照顾好孙媳妇,这才掛了。 陆沉舟对这个父亲都要无语了。 许淮寧安慰他,结婚了,他们和孩子才是一家人,他那个爸爸可以忽视,以后履行赡养义务就可。 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啊? 父母不良,惹出来的事,当子女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算起来,製衣店开业快一个月了,生意还不错。 这天,店里来了一个年轻姑娘,这都三月了,还穿著春装,走路还有点不自然。 张秀秀迎了上去,“欢迎光临,你有什么需要吗?” 姑娘小声问:“会裁衣服的是你?” “我不是。”张秀秀指了指许淮寧,“这是我老板,会做衣服的是她。” 许淮寧放下剪刀,擦了擦手走了过来,问道:“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姑娘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想做身夏天穿的衣服,就是……能遮住那里的……” 她的手指飞快地指了指自己的臀部,又极其羞耻地缩了回去。 许淮寧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扫过姑娘的身形。她穿著一条紧身牛仔裤,紧绷的布料让臀部线条显得格外突出。 在许淮寧看来,问题不在於臀部过大,而在於她的体態:骨盆明显前倾,导致腰部曲线夸张,臀部后翘得不自然。 许淮寧点点头,语气平静,“夏天到了,確实需要轻薄透气的衣服,能告诉我你平时喜欢什么风格吗?” “就普通的t恤和裤子。”姑娘小声回答,紧绷的肩膀放鬆了一些。 “这个浅灰色怎么样?低调但很有质感。”许淮寧拿起一块布料,轻轻抖开。 姑娘怯生生地伸手摸了摸,“会不会太显胖?” 许淮寧笑了,“亚麻的垂感很好,能自然修饰身形。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轻,“恕我直言,你的问题不在臀部大小,而在体態,骨盆前倾会让臀部看起来比实际更突出。” 姑娘脸上写满了震惊。 “我是服装设计师,我们都是懂形体的。”许淮寧温和地解释,“职业习惯让我会注意客人的体態,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一些简单的调整建议。“ 姑娘咬著下唇,犹豫了片刻,终於点了点头。 第80章 不恨她了,恨她都是浪费感情 许淮寧示意她站到店內的全身镜前。 她轻轻扶住姑娘的肩膀,“试著吸气,感觉肋骨向两侧打开,对,然后呼气时,想像你的尾骨向地面垂……很好,再来一次……” 经过几次调整,姑娘的站姿有了变化,腰臀曲线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姑娘盯著镜子,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我从来没注意到,我也会变好看,我要是早点来就好了。” “大多数人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许淮寧问道:“你平时是不是经常穿很紧的裤子?想塑型体?” 姑娘的脸又红了,点了点头。 “从高中开始,我总觉得……那里太大了,我就想办法想勒下去。” “其实你的比例很好。”许淮寧真诚地说,“只是长期不正確的穿著和站姿造成了错觉。我建议你先从调整体態开始,衣服只是辅助。” “至於夏装,我建议选择高腰设计的a字裙或阔腿裤,能自然修饰线条又不会束缚身体。” 姑娘,“谢谢,我以为你会像其他店那样,直接给我推荐那些宽鬆得像麻袋一样的衣服……” 许淮寧笑了,“遮住问题不等於解决问题。我的工作是让衣服適应人,而不是让人適应衣服。” 她拿起软尺,“要量一下尺寸吗?有好几款美观又舒適的款式,看你自己。” 姑娘点点头。 许淮寧做的是口碑不是一锤子买卖,每个进店的顾客,她都力爭让人家穿的美美的走出去。 —— “欢迎光临。”张秀秀悦耳的声音传来。 “我找你们老板。” 许淮寧闻言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有些惊讶,“王老师?” 王临风笑著走近,“没把我这个老师忘了?” “哪能啊,您请坐。” 王临风就近坐了下来,打量著店里的情况,“不错嘛,你是那批学生中,第一个开店自己乾的。” 许淮寧不相信,“不可能吧?” “是真的,有进服装厂当裁剪的,有去裁缝铺子帮忙的,就是没有第二个你这样的,气死我了。” 哪怕是临时的培训班,当老师的也希望学生有出息。 “那就请王老师提改进意见。” 王临风確实给了改进意见,比如衣料的陈列问题;可以增加个休息区,样式展示可以用石膏模特,展示效果更佳…… 许淮寧猜的,王临风不可能专为她这个店而来。 果然。 王临风看著许淮寧,突然问道:“许淮寧,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王老师要是来当说客的,还是免了吧。” “还真不是,隨便聊聊。” 许淮寧看了看张秀秀,“她不是外人,我的身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用避讳。” “那好吧,我三姨已经做完手术了,恢復良好,上一次来是巧合。” 许淮寧点点头,“我知道是巧合,我没有自作多情地以为,她一直在关注著我。我没误会,你也不用解释。” 王临风身体后仰,静静地看著许淮寧,“咱能不能好好说话?” 许淮寧在他的注视下败下阵来,“你说吧。” 她確实太敏感了,只要是与孙少兰有关的话她都不想听。 本能的抗拒。 这是不对的,这本身就是逃避。 “三姨是乳腺肿瘤后期了,做完手术的效果並不理想,她没有让你照顾小优的想法,就是想让你多一个亲人,让小优也多一个亲人。” 孙少兰是不是这么想的,许淮寧不敢苟同。 “小优已经开始工作了,就算三姨有一天不在了,还有我们一家照顾,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许淮寧沉默了好久,才问道:“我想知道我爸刚刚牺牲,她为什么就拋下我走了?明明我爸对她那么好。” 多方面的原因。 王临风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嘆了口气:“淮寧,她確实说过。” 许淮寧冷笑,“所以你今天来,到底想说什么?替她道歉?还是让我可怜她快死了?” 王临风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全部事实,哪怕它很难听。” “行,那你说。”许淮寧往后一靠,双臂抱胸,“我听著。” 许西州和孙少兰的结合多少有点衝动的成分,孙少兰长的漂亮,软软糯糯的,甜妹子一枚,让许西州一见就动心了。 孙少兰单纯是崇拜那身军装,想当一名合格的军嫂,光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 相亲结婚之后,婚姻中的不確定因素就显现出来了。 孙少兰是城里人,从小有父母宠,哥哥姐姐护著,没饿过肚子,没吃过苦。跟著许西州隨军之后,地点偏僻,气候恶劣,食品单一,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事事要自己动手,孙少兰是有过后悔的。 崇拜和过日子是两码事。 好在许西州勤快,他也是真心喜欢孙少兰的,只要他在家,洗衣做饭照顾孩子,他都抢著做。 发了工资除了给老爹五块,剩下的全部上交,还托战友邮寄当地的特產,搞各种各样的票据,就是为了妻女能过的好一点。 可以这么说吧,许西州未必是最好的,但他拿出来的是他能给予的最好的。 许西州是真心疼媳妇的,孙少兰不想再生孩子,在重男轻女的当下,他也顶住家里的压力答应了。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仍然算的上幸福的一家三口。 可某一天,许西州在一次规模战役中身负重伤,抢救无效牺牲,孙少兰的生活完全变了。 她只得拿著抚恤金,带著许淮寧离开部队,回到了许西州的老家。 对於孙少兰来说,她不是失去了一个丈夫,女儿失去了一个父亲这么简单。而是从此以后她失去仰仗,再也没有人帮她洗衣做饭照顾她和孩子了。 这几年她都失去了自我生存能力了,她就有了改嫁的打算。 那时候三叔许西塘娶妻困难,许爷爷有让他和嫂子一起过的打算,但孙少兰拒绝了。 不是说她对许西州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农村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还算有点当妈的样子,抚恤金只拿了少许的一部分。 “她改嫁的那个厂领导,前妻是病死的,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只比三姨小八岁。” 王临风语气平静,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嫁过去后,很快生了周小优,对前头三个孩子也不错,一点不耽误人家恨她,不待见她。所以那个男人一死,她和小优就被人赶出来了。” 许淮寧扯了扯嘴角,“我不想说狠话,可我还是想说,报应。” 王临风点头,“你这么认为不怪你,但她现在快死了,癌症晚期,医生说她最多半年。” 许淮寧面无表情:“所以呢?” “她没求你去见她。”王临风直视著她,“她只是托我告诉你,她说没有对不起谁,唯独对不起你和你爸。” 许淮寧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对不起?十几年不闻不问,现在要死了,轻飘飘一句对不起?她的母爱真廉价。” 王临风没接话。 “王老师,你知道我最恨她什么吗?不是她丟下我,而是她连我爸的坟都没去过一次,我爸到死都以为她会好好养大我。” “可她呢?改嫁、生女,活得心安理得,现在要死了,才想起还有个女儿?” 王临风沉默良久,最终站起身,“话我带到了,你怎么选,是你的事。” 许淮寧没挽留,等王临风走到店门口,她才说道:“告诉她,我不恨她了。” 王临风脚步一顿,转身望著许淮寧,“你原谅她了?” “没有,我只是不恨她了,因为恨她,都是在浪费感情。” —— 孕期四个月,许淮寧就有些显怀了。 她给自己也做了两身孕妇装,腰部能鬆紧的,放一放过两个月还能穿。 因为这两件孕妇装,还在家属院招揽两笔生意,这就是模特的力量。 现在除了刘卫红,还有齐连长爱人简荷也在帮许淮寧做衣服。 简荷二十四五岁,大女儿上育红班了,二胎刚三个多月,还没生。为人老实巴交的,刘卫红看好她,许淮寧也就同意了。 谢婆子闹的那一次,简荷怀孕了还撵出去了好远。 私人定製的衣服,就不能弄脏了,品相不好,也影响口碑。 陆沉舟利用了两个晚上,把贮藏室打扫了出来,顶棚都钉上了棚布,墙面用连环画贴了一圈。 通了风换了气,陆沉舟和成连长一起,把刘卫红和简荷的缝纫机都抬到贮藏室了。 这么一来,外人接触不到,也不用担心臟了的问题了。 刘卫红算是管理者,质量什么的都是她把关,许淮寧跟她讲好了,以后每个月给管理费五块,也叫操心费。 裁下来的大块布料要给客户带回去,小块的许淮寧就抱给她们了,能接成围裙包袱头之类的,长条能做拖把。 到了老百姓手里,什么都有用。 做成的拖把放在製衣店里卖,头回收了当赠品,反响也挺好的。 时间来到了三月底,陆沉舟比武结束,有几天的假期,他决定回家一趟。 许淮寧自然也要回去的。 还真是巧了,许淮寧所需要的布料,都是王峻淘的,又送过来的,这一次刚好可以蹭车。 两个人轮流开车的话,十多个小时就到了。 许淮寧不在,製衣店就要停摆了,好在王临风上一次来留过电话,许淮寧就请他代几天班。 对客户来说,这是赚了。 谁也不知道这次回老家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第81章 渣爹连责任都不想负 许淮寧包了包子,放在保温桶里,路上吃。 人休息车不停,下午天黑之前就回到了y市。 车窗外,许淮寧望著熟悉的街景,很是感慨,上次走时枯叶还没落尽,如今已是春暖开。 王峻的货车在前头拐了个弯,停在了陆家老宅。 陆沉舟跳下车,把媳妇和箱子拿了下去,又回来拍了拍车门,“王峻,真不跟我们去吃晚饭?老爷子藏了两瓶好酒。” 王峻往回走拉了十多箱鱼,虽然特殊处理了,也不敢保证没损耗。 “下回吧。”王峻打开车窗,袖口还沾著不明液体,“再耽搁怕冰块撑不住。” “好吧。” 王峻的车驶离,陆沉舟去敲门。 不一会儿,张姨的声音响起,“谁呀?” “张姨,我是沉舟。” 张姨把大门打开,很是高兴,“沉舟淮寧都回来了,快进去,叔叔和大姨,天天都在盼著你们。” 张姨帮著拎箱子,一边冲屋里说道:“沉舟和淮寧回来了。” 奶奶扶著爷爷出现了。 许淮寧突然鼻子一酸,半年不见,爷爷的白髮已经稀疏得盖不住头皮了。 陆沉舟放下行李,重重跪在青石板上,“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老太太终於“呜”地哭出声,扑过来捶他肩膀,“混帐东西,电话里也不说一声,非要人提心弔胆……” 老爷子慢慢走过来,手摸了摸许淮寧的发顶,“好孩子,辛苦了。” “不辛苦,我好著呢。” 陆奶奶一把抓住淮寧的胳膊,上下打量,“瘦了!北方那地方是不是吃不好?” “奶奶,我没瘦,还胖了两斤。” 陆奶奶打量著许淮寧的脸,“那两斤胖在孩子身上,也没胖在你身上。” 陆爷爷故作严肃地咳嗽一声,他委屈啊,自从醒过来孙子孙媳妇是一次也没回来看他。 “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俩把我这把老骨头忘了。” 许淮寧抿嘴笑著递上手里的糕点盒,“爷爷,这是路上买的驴打滚,排了半小时队呢,沉舟说你和奶奶都喜欢吃。” 老爷子顿时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还没到饭点,许淮寧先回房间躺了会。 有了身子,人容易乏,也没以前灵活。 陆沉舟在客厅和爷爷奶奶聊天。 “寧寧现在吃饭怎么样?” “吃饭还行,她不挑食。” 陆奶奶还是吩咐了张姨,晚饭做的丰盛一点。 “大姨,我知道了,王峻送了两条鱼,要不晚上做个鱼?” “行啊,鱼也养人。” 没过一会,二叔二婶还有听舟先后都回来了。 又是一阵寒喧。 淮寧醒了,也来到了客厅。 “淮寧,到奶奶这边坐。” 家里的几个女人都围著淮寧,她是孕妇,珍贵著呢。 丁姨问道:“现在是几个月了?” “刚四个月多月。” 丁姨转身问陆奶奶,“妈,你觉没觉得寧寧肚子大?我怀问舟那会,五个月才出怀。” 许淮寧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难道真是她吃胖了? 陆奶奶,“亏你还是知识分子,连这点都不懂,有的在前位,有的在后位,前位会早早出怀。” 丁姨噢了一声,她这个知识分子可比不得婆婆。 张姨做好饭了,告知大家吃饭。 饭桌上,许淮寧尤如眾星捧月一般,好像每一个人都给她夹过菜,都吃不下了。 真是小幸福的负担啊。 饭后,陆沉舟又去给许淮寧热了一杯牛奶。 许淮寧摇头,“喝不下了。” 陆沉舟没拿走的意思,“这个不占地方。” 许淮寧嘟嘟囔囔,“不占地方你怎么不喝?” “我又不生孩子,喝了浪费。” 男人在一堆聊天,女人在一堆。 听舟在写作业。 丁姨问道:“我听你妹妹说,你现在开店了?” “嗯,开了一个小店,离问舟的学校不远,五站路就到了。” 丁姨小声说:“別看我年纪大了,也想穿的漂漂亮亮的,我还有一块亚麻布,寧寧帮我裁了吧。” 许淮寧让陆沉舟把包拿过来,她带的衣裳一件件拿出来。 “我没带什么,一人做了一件衣裳。” “哎哟这料子!”丁姨凑过来,指尖刚碰到那件亚麻连衣裙就缩了回去,“不行,我先去剪指甲,別划出丝来。” 许淮寧笑道:“哪有这么夸张啊?” 二婶还是去剪了指甲才回来试衣服。 陆奶奶的是枣红短褂上,许淮寧特意在盘扣上缠了金线。老太太举著老镜看了半晌,突然起身往臥室走,“我得配个扣……” 听舟的是鹅黄连衣裙,这个顏色显得单纯活泼,就是希望她活泼一点。 “谢谢嫂子,我很喜欢。” 许淮寧面面俱到,爷爷和二叔都有一件衬衫,亚麻布料的,吸汗。 就连张姨,许淮寧也送了一顶遮阳帽。 “我也有啊?让寧寧破费了。” 张姨干活拿著工资,二老也没亏待她,过大年还有奖金,陆清平一家住进来,每月又给她涨了工资。 陆家人厚道,没看低她。 “张姨,不了几个钱,你喜欢就好。” 这一路上也累了,陆奶奶催许淮寧早点回房间睡。 许淮寧还真累了。 “那我回房间了。” 陆沉舟等许淮寧躺下了,才开始搞个人卫生。 听舟也在洗手池那边刷牙。 “哥。” “嗯。” 兄妹俩挨著,刷了牙又洗了脸。 “爸这个月的生活费没给我。” 陆沉舟漱口,用毛巾擦乾,“等会我拿给你。” 陆听舟急忙说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爸又开始用拖延术,下一步是不是又要赖帐了?让爷爷奶奶替他养我?” “那他不拿钱,总得有个藉口吧?他是什么藉口?” “只说手头紧张,下个月一起给。” 陆沉舟的眉毛拧的紧紧的,“这个月手头紧,下个月要掏两个月的抚养费,手头就宽鬆了?骗谁呢?他就是想赖帐。” 听舟也是这么想的,怕的是没有人约束,陆清北把她推给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都这么大年纪了,再养她……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趟陆清北家。” 陆听舟点点头,“嗯。” 陆沉舟刚上床,淮寧就搂住了他,找了个舒適的位置接著睡。 陆沉舟回抱。 第二天吃了早饭,陆沉舟就跟爷爷奶奶说了去找陆清北的事。 “趁著我回来了,我想把这件事解决了。” 爷爷奶奶年纪大,二叔出面不如他这个当儿子的出面。 提起自己这个大儿子,老两口真是无话可说,越来越歪了。 他是耳根子软,说到底还是背后女人挑拨的。 “行,去吧,別跟他吵,实在不行就去他单位要,看他丟人不丟人?” 陆爷爷很是气愤,他都怀疑自己的儿子被別人换了,不然怎么生了这么个不著调的? 陆沉舟穿著便装。 许淮寧小声叮嘱,“你要冷静,咱是去解决问题的不是去恶化问题的,不能动手。” “知道。” 兄妹俩骑著一辆自行车,到了学校家属院,陆沉舟去停车。 “你先去他家门口等著我。” 陆听舟噢了一声,就走到了楼里面。 赵阳这小子不务正业,靠陆清北的关係,在教材上赚了一笔,又约他的狐朋狗友喝酒了。 突然他眯起眼睛,楼道上站著的人不正是他继妹吗?才十六岁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纤细的腰肢下是微微隆起的臀部曲线,胸前的起伏虽然青涩,却已经足够引人遐想。 “这不是妹妹吗?来了怎么不进屋啊?”赵阳故意拖长了音调,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听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等人。” 赵阳又凑近了些,別说这小丫头没长开,但长的是真好看。 “是不是等我啊?走,哥哥带你进去。” 他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咬得曖昧不清,右手假装要去拉听舟的手,却在半路改变了方向,直直朝著女孩的胸前袭去。 “你,你耍流氓!”听舟惊叫一声,猛地侧身躲避,但狭窄的楼道限制了她的行动空间,她有些绝望,哥哥怎么还没来? “你再敢胡来,我就喊人了。” “装什么清纯?”赵阳嗤笑一声,再次伸手,“你妈当年不就是靠这手段爬上我继父的床……”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过。 赵阳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整个人踉蹌后退数步,重重摔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他的后背与地面接触的瞬间,感觉背部都禿嚕皮了。 “谁他妈……”赵阳挣扎著想要爬起来,却被一只鞋子踩住了胸口。他仰头看去,逆光中站著一个高大的身影,看著他的目光,像刀子一般锋利。 “你父母没教过你怎么做人?也对,那样的父母,自己压根连人都算不上。” 听舟的眼泪终於夺眶而出。 “哥哥!她耍流氓!”听舟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了陆沉舟的胳膊。 赵阳这才看清来人的样貌。 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寸头,小麦色皮肤,眉骨上一道浅浅的疤痕,眼神锐利。 他穿著简单的军绿色t恤和黑色长裤,肌肉线条若隱若现,浑身散发著强大的气场。 “哥哥?”赵阳咳嗽著,试图挣开那只踩得他喘不过气的鞋子。 “你就是陆沉舟?” 他终於想起了继父曾经提过的那个在部队服役的长子。 第82章 假怀孕 陆沉舟没有回答,只是转头轻声问听舟,“他碰你哪里了?” 听舟咬著嘴唇,实在是难以启齿。 虚虚地指了指胸。 陆沉舟的眼神更冷了,脚下加重了力道。 赵阳顿时呼吸困难,脸色涨红。 “误会……都是误会……”赵阳挣扎著挤出几个字,“我是看她一个人站著,想请她进屋……” “用你的脏手请?” 陆沉舟冷笑一声,终於移开了脚,却在赵阳刚要鬆口气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將他整个人提了起来,“我妹妹才十六岁,你这个畜生!” 赵阳的双脚几乎离地,衣领勒得他呼吸困难。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原以为陆听舟的妈进了监狱,惹恼了陆家,陆清北也不喜欢,还以为她是弃子了。 现在看来,是他误判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赵阳慌忙求饶,“我爸和你妈现在是一家人,咱们也算兄弟……” 陆沉舟像丟垃圾一样將他甩到墙上,“兄弟?你也配?” 赵阳趁机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试图挽回一点顏面,“听著,陆沉舟,这事是我不对。但咱们好歹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难看?” 他挤出一个自以为是的笑容,“我有门路,最近刚谈成一笔教材生意,赚了不少,不如……” 陆沉舟眯起眼睛,“这是打算用钱封我的口?” “我是说,咱们可以合作,你有军人身份,我有门路,一起赚钱多好?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闹的不愉快?和气生財嘛。” 陆沉舟突然笑了,他轻声对妹妹说:“听舟,去楼上等我。” 等听舟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陆沉舟再次掐住赵阳的脖子,將他按在墙上。赵阳的双脚再次离地,呜咽著说不出话来。 陆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听著,垃圾,如果我再听说你靠近我妹妹,或者用那种噁心的眼神看她,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会很多特別的东西,足够让你生不如死又找不出证据,明白了吗?” 赵阳拼命点头,眼球因为缺氧而凸出。 陆沉舟鬆手,赵阳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大口喘著粗气。 “滚。”陆沉舟丟下一个字,转身上楼去找妹妹,背影挺拔如松,让人不敢直视。 赵阳蜷缩在墙角,捂著喉咙,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 他妈终於搭上了陆家,还是被人欺负? 陆清北和宋清都在家,前者还繫著围裙,为怀孕的女人煲汤。 “沉舟?你,你回来了?” 陆清北做过什么没忘,说不慌是假的。 这个儿子拿他当仇人。 “嗯,来拿听舟的抚养费。” 宋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宛如世纪好继母,“沉舟听舟,快进来。” 坐在沙发上,宋清对听舟嘘寒问暖。 “唉,这个月確实手头上紧,”陆清北搓了搓手,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最近你继母怀孕了,销有点大。” 厨房里飘来浓郁的鸡汤香味。 “有钱买鸡燉汤,没钱抚养女儿?”陆沉舟一点不留情面。 宋清抚摸著还没隆起的腹部,脸上堆著假笑容,“沉舟这话说的,我是高龄孕妇,要是营养再跟不上,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和我爸是真爱,陆家是有座金山要继承吗?还是我爸压著你的脖子非让你生?” 陆清北,“你这是什么態度?生不生是我们的自由,还轮不到你管。” “影响你抚养未成年女儿了,我还非管不可了。” 宋清好后妈上线,“你难得回来,留下来吃饭吧?我让你爸多做几个菜。” 陆沉舟没有理会她的客套,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摺叠整齐的纸,平铺在茶几上。 “这是听舟上个月的学费、生活费明细,觉得没有问题,赶紧把下个月的交上。” 陆清北手搓著围裙,“这个只能缓一缓了,你宋阿姨怀孕了,营养费得出,以前是有一点积蓄,拿去帮別人救急了。等那钱还回来了,我立马补上。” “听舟也是你女儿,別厚此薄彼,只生不养,枉为人父。” 宋清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伸手想拉听舟的手,陆沉舟不好说话,那就从小女孩这里下手。 听舟却下意识地往哥哥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宋清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听舟,在爷爷家还习惯吗?” 听舟低著头,“很好,爷爷奶奶二叔二婶哥哥嫂子对我都很好。” 宋清强行转换话题,“学习怎么样?” “还不错。” 陆沉舟注意到妹妹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红痕,眼神骤然变冷。 “这是怎么回事?”他轻轻抬起听舟的手腕。 “是刚才碰的。” “是赵阳那个王八蛋?”陆沉舟的声音冰冷。 宋清立刻插话:“哎呀,孩子们打打闹闹很正常,阳阳那孩子就是爱开玩笑,没恶意的……” “耍流氓也是开玩笑?赵阳是什么德性,別人不知道,你这个当妈的不知道吗?是不是又想念监狱生活了?” 陆清北辩白,“这,这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你眼里只有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把宠妾灭妻,不善待前妻子女,忘恩负义演绎的很好。” 宋清抚摸著肚子,语气变得生硬,“沉舟,你常年不在家,有些事情不像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听舟性格內向,可能误会了阳阳的好意……” 陆沉舟站起身,近一米八的身高让宋清不得不仰视他,“那我也可以用『好意』教教你儿子怎么做人。” 宋清的脸刷地白了。 陆清北还摆老子的谱,“陆沉舟,不许胡来。” “你的话不好使,赶紧把抚养费出了,你要是光顾小老婆,不抚养自己的女儿,我不介意去你单位,找你们领导谈谈。” 陆清北的脸色变得煞白。 “你……你敢!” 陆清北发怒,却明显底气不足,他在副校长这个岗位上工作了七八年了,眼看就要评上正科级了,最怕的就是闹出什么丑闻。 德行有亏就麻烦,去影响升职的 宋清见状,立刻插到两人中间,“沉舟啊,有话好好说,你爸好歹是长辈,你怎么能这样……” “生而不养,这样的人不配为人,你每个月给听舟的生活费是13块,而赵阳的一条皮带就值10块,这就是你所谓的『手头紧』?有钱养继子,没钱养亲生的?” 宋清突然捂著肚子呻吟起来,“哎哟,我肚子,好疼……” 戏可真多。 陆清北老来得子(女),稀罕的不行。 “怎么还肚子疼呢?要不要去医院找医生看看?” “不用,別惹我生气……” 这次陆沉舟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要演戏去医院演,顺便告诉你,市医院的妇產科主任我认识,要不要我帮你预约个全面检查?看看这孩子到底健不健康?” 宋清的呻吟声戛然而止,再偽装镇定也偽装不出来了。 “我看这样吧,真怕每个月你们都要赖皮,那就一年一交。今年欠了十个月,一百三十元钱,今天要么给钱,要么我拿著这些材料去纪委。” 陆清北颤抖著摘下眼镜擦了擦,“沉舟,爸赶紧凑钱,但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你宋阿姨的弟弟做生意亏本了,借走了一千多……” “那你现在有多少?” “现金五十多,还有一张存摺没到期。” “那就分两次付。”陆沉舟毫不退让,“今天先付一半,剩下的用存摺顶。” 宋清突然尖叫起来,“不行,那些钱是留著给阳阳买婚房用的!” 陆清北难以置信地看向宋清,“你说什么?” 陆沉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你们需要单独谈谈。” 他喊听舟,“去收拾你的东西,收拾乾净,以后就不回来了。” 听舟点点头,快步走向自己那个不足八平米的储物间改造成的“臥室”。 现在真成了储物间了。 房间里除了一张窄床和一个简易衣柜外,连张像样的书桌都没有,里面堆满了杂物。 “你以前就住在这里啊?大房间呢?” 房间是两室两厅的,陆清北住一个臥室,赵阳住另一个,饭厅隔出来给了宋清的女儿,陆听舟就只能住储藏室了。 “以后自立自强,別再回来了。” 陆听舟就收拾了自己以前的书,还有几件衣裳。 “走吧,哥。” 如今这个家一点都不让她留恋。 两人走回客厅,正好听见宋清在低声威胁陆清北,“敢动阳阳的钱,我就把孩子打掉!” 陆沉舟冷声打断,“宋清,你真怀孕了吗?在哪个医院检查出来的?敢跟我再去检查一次吗?顺便告诉你,偽造孕检报告也是违法的。” 宋清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动弹不得,陆沉舟是怎么知道的?陆清北则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需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医院安排检查吗?”陆沉舟作势要去打电话。 宋清突然大哭,“都是你们逼我的,阳阳需要钱,我嫁你白嫁了吗?” 宋清等於间接承认了,她所谓的怀孕是假的。 想让陆清北心甘情愿掏钱的道具而已。 “宋清!你怎么敢骗我的!” 第83章 作死的,舞到他面前了 渣爹和渣后妈的恩怨纠葛,陆沉舟就不管了,到底要到了一年的生活费。 要不是渣爹想赖帐,他还没打算揭露真相,就让那个人等著抱老儿子吧。 其实上一次陆听舟离家出走,陆沉舟就开始调查宋清了。 果然,有问题。 “爷爷奶奶,以后別再相信宋清怀孕了,都是假的。” “假的?” 陆沉舟挨著淮寧坐下,“她在五年前就因病做过手术,子宫全切。” 连子宫都没有,哪里来的怀孕? 陆奶奶问:“你爸知道吗?” “告诉他了,他愿意装聋作哑,別人也管不著。” 就陆清北那副德性,没有宋清,也会有张清李清。 下午,陆沉舟约朋友聚一聚,许淮寧身体还算轻便,就一起去了。 “不能让你媳妇喝酒。” 陆沉舟蹲下给媳妇换鞋子,酒肯定是不能喝的。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便捷,?????????s??.???隨时看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嗯,不喝。” “护著你媳妇,不能磕著碰著。” 人老了爱嘮叨,小两口也没觉得烦,都答应了。 许淮寧还想去沈家看看,不,是去自己家的房子看看。 买到房子之后,陆沉舟请人打扫过,把沈家的东西都清理走了。 “就一个空房子。” “那我也得去看看,我得知道咱家有多少房產。”许淮寧俏皮。 “好吧,那我带你去。” 许淮寧表面上平静,內心肯定平静不下来。 上辈子,她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沈家父子的算计,王翠芬的冷眼和打压,还歷歷在目。 她的上辈子终究是错付了。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院墙外面多了一个窝棚,不大,能容两个人居住。 “不知道是什么人。” 陆沉舟,“可能是流浪人员,只要不是主干道,管的还是松。只要不影响咱的房子,不管它。” 陆沉舟打开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沈家是自建房,上下得有十几间房的样子,东西还有偏房,东面是厨房,西面是厕所和澡堂。 沈家有个大院子,现在是三月,有些都开了,满院飘香。 因为没有人住,园没人打理,躺椅和鞦韆都坏了,显得有些破败。 “要上去看看吗?”陆沉舟问。 “不看了,等过几年房子值钱了,再卖出去,沈家的房子,我觉得晦气。” “也行,走吧,周时予他们应该到了。” 有一个老太太正好奇地探头看。 “你们是干什么的?” 陆沉舟说道:“我朋友买的房子,我们来看看。” 许淮寧打听,“奶奶,外面这个窝棚住著什么人呀?” “住著沈安泰的老婆,住了好几个月了,又不是她家的房子了,还住在这里遭罪。” 真没想到是王翠芬,对宅子是有多深的执念啊。 老太太摇摇头,嘆气道:“那王翠芬啊,死倔!儿子和丈夫都进去了,房子也被法院拍卖了,她偏不肯走,非要在这窝棚里住著,说什么等儿子回来……” 许淮寧眼神微冷,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是吗?那她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太压低声音,“嗐,判了十年呢,哪那么容易回来?她天天念叨,说是有人害了他们家……” 正说著,从拐弯处走过来一个佝僂著背的老妇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是王翠芬。 她比没出事前苍老了许多,头髮白,脸上皱纹深刻,身上穿著洗得发白的旧袄,手里还抱著几个塑料瓶。 一抬头,王翠芬猛地僵住,浑浊的眼睛死死盯著许淮寧,手里的塑料瓶叭地摔在地上,咕嚕咕嚕滚出去了几米远。 “你……你……”她嘴唇哆嗦著,脸色惨白,像是见了鬼。 许淮寧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王阿姨,好久不见。” 王翠芬浑身发抖,突然尖声叫道:“是你!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害了我们全家!” 老太太嚇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哎哟,这是怎么了?” 陆沉舟不动声色地挡在许淮寧前面,冷声道:“老太太,说话注意点,別发疯。” 王翠芬却像是疯了一样,指著许淮寧嘶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们怎么对不起你了?你至於把我们全家往死里整?!” 许淮寧轻轻拍了拍陆沉舟的手臂,示意他让开,然后缓步上前,唇角含笑,眼神却冰冷。 “王阿姨,您这话说的……沈明远是犯了法才进去的,和我有什么关係?” “你放屁!”王翠芬歇斯底里地尖叫,“要不是你举报,他们怎么会进去?我们老沈家养了个白眼狼啊……” “举报?”许淮寧故作惊讶,“我可没举报,是他们自己贪心不足,资金链断了!、诈骗、行贿……哪一条不是证据確凿?” 王翠芬气得浑身发抖,突然扑上来想抓许淮寧,“你这个贱人!我——” 陆沉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再动一下,也给你找个吃饭不钱的地方。你们沈家人对我媳妇做过什么,你心里有数,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王翠芬被他的眼神嚇住,终於冷静了一点,但嘴里还在恶毒地咒骂,“许淮寧,你不得好死!你等著,我儿子早晚会出来,到时候……” 许淮寧轻笑,“到时候怎样?等他出来,一无所有,连你这个妈都未必能活到那时候,能活著见到他。” 王翠芬一噎,她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承认,许淮寧说的是事实。 许淮寧不再理她,挽著陆沉舟的胳膊说道:“走吧,他们应该早就到了。” 陆沉舟冷冷扫了王翠芬一眼,护著许淮寧离开。 走出几步,还能听到王翠芬在后面歇斯底里地哭骂,“许淮寧!你会有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许淮寧脚步未停,唇角微扬,低声道: “报应?我上辈子已经苦过了。” “这辈子,该轮到你们了。” 等他们赶到,周时予几个人都到了。 林妍对著许淮寧招手,“淮寧,这边。” 几个月没见,林妍的肚子都老大了。 “嫂子什么时间生?” “还有两个月,你呢?” “我得八月底。” 关於孩子,两个人很有话聊,对於许淮寧来说,这都是现成的经验啊。 陈默带了女朋友过来,两个人是同事发展成的恋人。 王峻依旧单身。 “人都到齐了,上菜吧。” 朋友聚会,还有两个孕妇,以营养清淡为主。服务员开始上菜,清蒸鱸鱼、白灼虾、山药排骨汤……都是適合孕妇的营养菜餚。 陆沉舟自然地给媳妇夹了块鱼肉,又细心地挑去鱼刺。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一个穿著时尚的年轻男子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扫视一圈后落在许淮寧身上,“这位姐姐是……” 陆沉舟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隨时要出击的野兽。 “赵阳?谁叫你来的?” “王峻哥喊我啊。”赵阳径直走向唯一空著的座位,恰好就在许淮寧对面。 王峻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喊过……” 话没说完,被周时予一个眼神制止了。 赵阳给自己倒了杯酒,冲淮寧举杯,“姐姐,很高兴和你见面。” 陆沉舟俯身撑在赵阳面前,声音压得极低,“我警告过你什么?” 赵阳不以为然地笑道:“这么紧张干嘛?我就是来吃个饭,你把我妈气进医院了,你爸现在要跟她离婚,你满意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这个消息是新鲜出炉的。 陆沉舟冷笑一声,“你妈装怀孕骗婚,现在穿帮了,怪我嘍?” “你胡说八道!我妈是真怀孕了,就是被你们气的流產了!” “一个连子宫都没有的女人,请问她用哪里怀?你要是不服气,再带著你妈去检查一遍,再去弄一张假的检查报告。” 赵阳阴沉著脸,“我进去过,我不害怕再进去一次。” 陆沉舟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赵阳,我给你三秒钟,自己滚出去。你想再进去,这个想法很好,我成全你。” 赵阳脸色骤变,“你,你想干什么?” “三。”陆沉舟开始倒数。 “你给我等著!”赵阳狼狈地抓起外套,在“二”字落地前就退了出去。 包厢门被狠狠甩上。 一阵尷尬的沉默后,王峻第一个开口,“操,我没让他来,平时就见过几次面,根本不熟。” 周时予摆摆手,“先不说这个了。” 他问陆沉舟,“你刚才说的装怀孕是怎么回事?” 陆沉舟简单解释了宋清装怀孕骗钱的事。 陈默,“伯父真是次次都上当,噹噹不一样。” 许淮寧都要竖大拇指了,精闢! 吃完饭,许淮寧就有些累了,下意识地揉了揉腰。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陆沉舟的眼睛。 他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吧,淮寧该休息了。” 周时予理解地点点头,“我送你们。” 走出餐厅,夜风微凉,陆沉舟脱下外套披在许淮寧肩上。 许淮寧犹豫了一下,她很担心,“赵阳他很可怕。” 陆沉舟揽住她的肩,“別担心,色厉內荏罢了,他不敢怎么样。” 在许淮寧看不到的地方,陆沉舟的眼神冷得可怕。 有些帐,是时候清算了。 第84章 我想把他也送进去 陆沉舟把媳妇送回家,他还要出去一趟。 “天晚了还出去狼窜,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办?”陆奶奶对孙子也有意见了。 “奶奶,我有很重要的事,我待在家里的时间不长。” 许淮寧说道:“奶奶,让他去吧,我陪奶奶说话。” 陆奶奶,“你媳妇都不拦你,我也不拦你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陆沉舟叮嘱了许淮寧早点回房,就离开了。 陆沉舟去找了王峻。 “哥,你怎么来了?” “我想让姓赵的那个杂碎进去,你能帮我吗?” 两个人是从穿开襠裤就玩在一起的兄弟,在生意上也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要说几个人之中和陆沉舟关係最好的,那就是王峻了。 “哥,他惹你了?要是就几句话,犯不上,反而记恨你。” 陆沉舟语气很冷,“当然惹我了,他对听舟动手动脚的,要不听舟能回老宅住?” 今中午的事,陆沉舟也跟王峻说了。 “他娘的,这也太过分了。” “在饭桌上,我估计赵阳是故意过来挑衅的,这就证明警告没用,那我只能让他进去了,在外面的人才能安稳过日子。” “哥,你说,怎么帮?” “就他那副德性,犯法是早晚的事,你盯著他,给他製造点便利,让他自己钻。” 王峻点头,这个忙他肯定要帮。 —— 回来了,许淮寧还想回去看望爷爷。 王峻临时安排了去那边送货,夫妻俩跟他同行。 有便车,就可以当天回了。 陆奶奶给亲家爷爷准备了很多礼物,又把陆沉舟拉到一边说道:“咱还没给淮寧一个婚礼,你打算什么时候办?” 以前没办婚礼不是不重视,许淮寧答应嫁给陆沉舟,有很大一部分是將就,陆沉舟不想再用一场婚礼束缚她。 可现在不同了,两个人真心相爱,马上要有爱的结晶了。 “我跟淮寧跟爷爷商量商量,现在补办一个婚礼。” 陆奶奶骂道:“傻缺,还用商议?你就不能给寧寧一个惊喜?” “惊喜当然可以,我怕的是惊嚇。” 不用转车不用等车,还能直达,仅仅两个小时不到,车就驶进了洪山口,在爷爷家的门前停下。 车子刚停稳,许淮寧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快步走进院子,声音里带著掩不住的雀跃,“爷爷!我回来了!” 老人原本坐在槐树下的椅子上,半眯著眼晒太阳,闻声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许爷爷的身体不好,他也不爱凑堆(次子牺牲了,老么又这样,出去別人总显摆儿女),就在院子里坐著。 他扶著椅子把手,颤巍巍地站起身,紧紧攥住孙女的胳膊,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许淮寧心里一酸,连忙扶住他,“您慢点,別急,我就在这儿呢。” 老人终於缓过劲儿来,皱纹里挤出一丝笑,声音透著欢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怎么就你自己啊?” “不是,沉舟也来了,还有他朋友王峻。” 身后的两个男人提著大包小包的礼品,见状也放轻了脚步。 “去屋里喝水。” 三叔三婶闻讯赶来,三婶做饭,三叔就陪著喝茶。他本来话就少,都是別人说他听。 他空有力气,光种地也就够温饱。 陆沉舟看了一眼王峻,王峻心领神会,问道:“三叔,我做点生意,需要上货搬货,一个月干二十天,工资四十,你想不想干?” 这当然是好事,许西塘一年攒不出四十块钱。 可老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大哥又是个靠不住的。 “我,心领了,我爹身体不好,我不能离开。” 王峻话锋一转,“三叔,也有不离开家能挣钱的法子,我是生意人,我啥都卖,四五月的杏,六七月的桃,八九月的苹果山楂梨我都收。还有地里產的小米,山里的土特產。” “我可以在这里设一个点,由三叔帮忙收,每月也是四十块工资。” 这个主意好,既照顾了爷爷,又能挣钱改善生活。 三叔看了看陆沉舟,主意是好,但他不了解王峻,不知道可不可信。 “我担保,王峻不敢胡来。” 生意还有他的一份呢。 许淮寧拿了两盒点心,还有一小兜桔子,她要去看望三奶奶。 三奶奶见到许淮寧很高兴,她可是把淮寧当亲孙女疼。 说了一会话,许淮寧试探性的问道:“三奶奶,我妈当年……为什么寧可不要我,也要走?“ 三奶奶正纳著鞋底的手一顿,针尖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过去的事就別提了,没有她你不是也长这么大了?” 三奶奶明显不想提。 “三奶奶,这是不一样的,我从十五岁开始,就是寄人篱下。” 哪怕陆清平夫妻对她很好,可心理上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在父母亲人面前,她可以有小脾气,她可以任性,她可以偷小懒,她可以撒娇……可在別人家里,这些她都不能有,她必须乖巧懂事,不爭不抢,所有的弦都要拉满。 连和沈明远谈恋爱,都是沈明远在居高临下。 “嗐。”三奶奶扯了扯麻线,嘆了口气,“你妈可是正儿八经城里来的金凤凰,咱这穷窝棚哪留得住?” 三奶奶瞥见孙女发红的眼眶,又软了语气,“寧啊,有些娘……生来就是没长那根牵掛的筋。” “她连你爹都没有多喜欢,何况是你三叔了,那个时候我就劝过你爷爷,可他不听,还是跟你妈提了……” “村子里也有对她不怀好意的,爷爷为了让你妈別走,就说她要走可以,就得把你留下。没想到连你都留不住你妈,她是一心想走,强留不得。” 许淮寧相信三奶奶说的是实话。 三奶奶看著许淮寧问道:“丫头,你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想找你妈?” 许淮寧淡淡地说:“不用找,我隨军去部队就遇见过她,在火车上。” “她认出你来了?” “认出来了,但我没认她,十几年对我不闻不问,看来我这个女儿根本没牵著她的心,不认也罢。” 一老一少就说著村里的事,说著说著,就说到了许培敏和许培秋姐俩。 “培秋那丫头去城里打工,把老板一个好好的家搅和散了,让人原配打折了腿,正在家里养伤。那个男的就放了二百块钱,再没来过……咱老许家的脸都让她丟尽了。” “那许培敏呢?也该嫁人了吧?” 三奶奶的脸更难看了,“是准备嫁人了,也是嫁的军官,给人家当后娘。” “那也不错嘛,许培敏的命还挺好。” “好个啥?后娘难当,还是两个孩子的后娘,等著吧,有她受的……好好的一个大姑娘,看著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一肚子歪心眼子。” 三奶奶对许培敏的定位精准。 等许淮寧回去,三婶已经做好饭了,王峻和三叔把具体细节都敲好了。 许淮寧並没有告诉爷爷,关於孙少兰的事。 她知道爷爷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就跟三奶奶说的一样,都过去了。 下午,许淮寧从老家返回,太累,就回房间休息。 王峻是个行动派,陆沉舟昨天让他调查的事,今天就有结果了。 生意人,三教九流都会结交,和赵阳混一堆的狐朋狗友他也认识。 套赵阳的话,点小钱就能搞定。 “哥,赵阳酒后吐真言,他妈就是想让他娶了听舟,和你分家產。” 这些话还是王峻加工过的,赵阳的原话是睡了听舟,最好是搞出人命,到时候陆家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別说陆沉舟了,他听见这话都想上去把这个杂碎揍一顿。 哥俩开始商量对策。 陆沉舟还是那个目的,把人送进去。 赵阳贪財好色,那就从好色这方面下手。 “哥,还有件事……”王峻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別婆婆妈妈的。” “赵阳还提到过伯父。” 陆清北这个后爹当的挺称职,对赵阳颇多照顾,提到很正常。 “说什么了?” “说挣了两笔小钱,都是伯父牵的线,还给了伯父一千块钱好处费。” 陆沉舟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行,盯紧赵阳,先办他。” 等许淮寧睡著了,陆沉舟去走廊的窗口点了一支烟。 他看著窗外,很矛盾。 一口气抽了三支。 “为什么又抽菸?”许淮寧掂脚,把菸捲拿了过来,捻灭在菸灰缸。 陆沉舟揽住她的腰,“怎么醒了?” “让你熏醒了。” 其实许淮寧对烟味很敏感,加上她浅眠,再加上她习惯男人在身边了。 “好,我现在就去刷牙,你先回房间。” 许淮寧勾住了男人的脖子,陆沉舟赶紧抱孩子一般抱住了她。 “危险。” “那是你的失职。” 陆沉舟把媳妇抱回房间,再盖好薄被。 许淮寧看著他,“你有心事?” “嗯,在想事情。” “想什么?” “陆清北滥用职权,收取好处费。” 许淮寧吃了一惊,“你这个爸怎么这么不省心啊?你真是他亲生的吗?” 陆沉舟,“你是在质疑你婆婆?” “不敢,我是在感嘆歹竹还真出好笋了。”许淮寧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想把他也送进去。” 第85章 现在正式拘捕你 许淮寧猛地抓住陆沉舟的手腕,指尖冰凉,声音发颤,“你……你是说真的?要亲手举报他?” 陆沉舟的手背上青筋虬结,他抽回手,眼神能杀人,“不是我想,是他陆清北在找死!知法犯法,天网恢恢,就算我不动手,他也藏不住多久!” 许淮寧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良久,她才开口问道:“沉舟,你是不是……恨毒了他?” 陆沉舟的下頜线绷得死紧,“我妈死得不明不白,我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跟他脱不了干係!薛菱镜虐待我,他不闻不问,凭什么薛凌镜受到了惩罚,他却能逍遥法外?” “在外面是个人模人样的知识分子,私底下就是个自私自利,好色,薄情,能踩著任何人上位的畜生。” “別这样,气大伤身。”许淮寧给他抚胸顺气。 她的担忧是好几个方面的,“爷爷奶奶呢?能不能承受孙子亲手把儿子送进监狱?还有我们以后的孩子,会不会他们一出生就背负这样的污点?” 许淮寧很矛盾,她既想让丈夫发泄掉心中的怒火,又不想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近乎於两败俱伤的方式。 陆沉舟胸膛起伏著,他咬著牙,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等?我等得够久了!到手的证据……我不会放手。” 许淮寧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是顶著两个黑眼圈醒过来的。 “寧寧,没休息好?” 孙媳妇怀著孩子呢,陆奶奶自然要多注意一些。 “奶奶,我昨天回去看了爷爷,有些兴奋,夜里没怎么睡好。” “那吃了饭再去睡个回笼觉。” “嗯。” 陆沉舟今天早上很沉默,剥了一个煮鸡蛋放在媳妇的碗里。 “我自己剥,你不用管我。” 陆沉舟擦了擦手,“我出去一趟,大概响午能回来,有没有想吃的?我给带回来。” 许淮寧连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灌汤包。” “行,就带灌汤包。” 陆沉舟走后,早餐也结束了,许淮寧总不能现在就去睡,就陪著奶奶在客厅说话。 陆爷爷开始修剪小园,张姨在一旁帮忙,就是怕爷爷一个站立不稳,容易出大事。 陆奶奶又把晚辈的照片倒飭出来了。 “淮寧,这里面只有你的一张照片,太少了,赶明儿去多照几张。” “好的,奶奶。” “这张是沉舟两三岁的时候照的,他打小就不愿意拍照,他姐姐带著才拍了一张。” 照片有两个孩子,陆沉舟別彆扭扭地抱著一个女孩子的胳膊。而那个五六岁模样、扎两个麻辫的小女孩,应该就是陆挽舟了。 “这是……我大姑姐吗?” “嗯,姐弟俩关係好,除了挽舟和你婆婆,还有谁能让沉舟拍照?” 照片上的陆挽舟,是漂亮的,是温婉的,也是羞涩的。 “那她现在在哪?” 陆奶奶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她不见了,或许是不在了。” 许淮寧看著陆奶奶,有些发愣,“没有去找她吗?她走的时候是个大活人啊。” “这都过去七八年了,她要是活著能不回来吗?不回来怕就是已经没了。” 这一刻,许淮寧觉得奶奶也好冷血,陆挽舟是被陆家放弃了吗? 响午时分,陆沉舟回来了,带了小笼包。 “赶紧吃,还热著。” 许淮寧问道:“就买这些吗?” 陆沉舟正在脱外套,闻言说道:“不够?” 他可是买了一笼。 “我是够了,还有別人呢?还能吃独食啊?” 陆奶奶笑道:“我和你爷爷都是北方人,更喜欢大包子,吃不惯灌汤包。” 陆沉舟眨眨眼,“听见了吗?快吃。” 饭后许淮寧要睡午觉的,陆沉舟和她一起。 “在家干什么啦?” “和奶奶看照片了,也有你的。” “我就照过几张,不会走路那会和我妈照了一张,两三岁和姐姐照了一张,再就是咱俩的结婚照了。” 陆沉舟说完,沉默了。 “我看见姐姐了,我们应该找她呀。” “我一直在找,可没有线索。” “那就登报,找不到姐姐,就找周志强,我有种预感,她应该还活著,很大的机率和周志强在一起。” 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最好的。 “如果姐姐还活著,就算我不找她,她也应该回来找家呀,她为什么就不回来呢?” 许淮寧,“你得知道姐姐是在什么情况下失踪的,她会不会对她所谓的亲人失望了呢?我在想,她现在会不会和周志强在某一个小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孩子呢?” 陆沉舟明白了。 “明天我就去登报,以我的名义找,如果我姐看到,她会跟我联繫的。” “周志强做小生意,他很可能在南方,我看还是登南方报纸吧,找影响大的报纸。” 陆沉舟点点头,扶她上床,將她揽在怀里,“都听你的,睡吧。” “困也睡不著。”许淮寧摸著男人腹部的肌肉,“落实线索了?” “嗯,当事方都確定了,以权谋私吃回扣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 许淮寧问道:“这种情况判几年?” “数额不算巨大,三年以下吧,刑期太短了,我打算重新起诉薛菱镜下毒害死我妈,添加陆清北是从犯。” “还有薛菱镜伙同他贩卖人口,这些我都不会算了。”陆沉舟有些內疚,“我可能做不到让咱的孩子不受影响,但为人子,为人弟的,不能让我妈白死,不能让我姐的罪白受。” 当年,姐弟俩要下乡一个,农村太苦了,陆沉舟抢著报了名下了乡。 本以为留在家里的姐姐能好过点,没想到下场悽惨。 “我理解你,我不怪你,就是……你不告知爷爷奶奶还有二叔吗?” “要……说一声的。” 同意与否,陆沉舟还是要告。 晚饭后,陆沉舟將爷爷奶奶、二叔陆清平叫到书房,许淮寧陪在他身边。 陆沉舟神色凝重,將材料放在书桌上,开口说道:“爷爷、奶奶、二叔,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们。我决定正式起诉薛菱镜和陆清北。” 奶奶手中茶杯一抖,“什么?沉舟,你……你要告你亲生父亲?” “是,告他还有我的好继母。” 爷爷手指敲了敲桌面,眉头紧锁,“起诉他们什么罪名?” 陆沉舟,“陆清北以权谋私,为他的继子谋好处,又贪污受贿的证据已经確凿。但这不够,我要追加他作为薛凌镜的共犯下毒害死我妈,还伙同薛凌镜贩卖我姐的罪行。” 陆奶奶都不敢相信这是孙子说的话,“陆沉舟,你疯了?那是你亲爹!家丑不可外扬,你非要闹到法庭上,让全城看陆家的笑话吗?” 陆沉舟冷笑,“奶奶,我妈死得不明不白,我姐至今下落不明,这就是陆家的“家丑”?如果包庇罪犯才是陆家的门风,那我寧愿不要这笑话一样的体面!” 奶奶眼泪滚落,“可清北他……终究是你父亲,沉舟,没有他就没有你。” 陆沉舟,“他不仅害了我妈,还造谣我姐姐跟別人私奔,实际上卖给了乡下的鰥夫,你们相信这是一个父亲乾的吗?” 陆清平突然一拳砸在桌上,“妈的,大哥真干了这种事?” 陆清平问陆爷爷,“爸,您派人查了三个月,不是说挽舟是自己跟人跑的吗?! 陆爷爷闭了闭眼睛,“……当时结案报告確实这么写的。” 陆沉舟冷笑,“因为薛菱镜和陆清北办事稹密,不代表没有做过。我亲自找到过那个人,二叔,比你小不了几岁。” 陆清平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爸爸吗?我没想到我哥会做出这么畜牲的事。” 陆奶奶还是不相信,大儿子不靠谱,也不至於害自己的孩子吧? 陆爷爷转向沉舟,声音沙哑,“材料交给纪委,按程序办……然后再报警。” 陆奶奶哭出声,“老陆!清北再混帐也是你儿子啊……” 陆爷爷铁青著脸,“我没有这样的儿子,清平才是我儿子,我得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党!” 许淮寧插话,“爷爷,沉舟准备联繫南方日报,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找姐姐。 陆清平眼圈红了,“算我一个,我在南方有战友,就是把南方翻过来也得找到挽舟。” 陆奶奶终於接受现实,不再说话了,她也是老革命,不能徇私枉法。 第二天,陆清北正在上班,突然就被停职调查了。 “王校长,我想知道是为什么?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有人举报你为了继子开绿灯,在两批教材上吃回扣,我目前知道的就是这些。” 陆清北真想捶爆自己的脑袋,当时就觉得不妥,还是没抵制住诱惑。 赵阳给了他一千多块,连手都没过,就让宋清拿走了。 他冤,他比竇娥还冤。 “王校长,我把钱退回去总行了吧?” 王校长,“我说了不算,等处理吧。”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两名jc,“哪位是陆校长?” 王校长指了指陆清北,“他是。” jc出示了拘捕令,“陆清北,你涉嫌投毒和贩卖人口罪,收受贿赂,现在正式拘捕你。” 第86章 我有能力了,她们却不在了 陆清北都傻了,什么投毒贩卖的,他哪有? “冤枉呀,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十几年前,薛菱镜下毒,你是共犯;你还把你大女儿卖到了乡下,你拍著胸脯想一想,你真的冤枉吗?” “是薛菱镜乾的,和我有什么关係?” jc用手銬把他銬住,“走吧,到公安局说。” 不管陆清北怎么挣扎,还是被带走了。 陆清北被公安局带走的消息,像一枚炸弹爆炸,迅速一波一波扩散。 除去陆家人,最早得知消息的是宋清。 她是个有心机的女人。 装怀孕是想用孩子拿捏住陆家。 两个儿子才四个孩子,还有一个下落不明的,等於弃子。 剩下的三个只有陆沉舟是男的……她要是再怀了,就会让陆家重视。 装不了太久,前期能从陆家多捞点好处就行了。 再找个合適的机会,碰瓷让孩子“流產”,利用陆家人的愧疚,再捞一笔。 可惜啊,她现在除了把陆清北刮的毛都不剩,其他的目的都没实现。 什么?陆清北抓走了? 宋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教材的事,陆清北可是收了赵阳好处的。 看来,陆清北是指望不上了,她必须最大利益化,陆家有钱啊,能看著儿子进去不管? 就算陆清北捞不出来,也得补偿她吧? 宋清带著昂仰斗志来到了陆家。 陆家也没为难她,让她进了院子进了屋。 宋清哭的一抽一抽的,“爸,妈,清北被公安局带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凉拌!有办案人员,黑的洗不白,白的抹不黑。” 陆老爷子在走廊浇呢,到底是自己儿子,他在屋里坐不住。 “爸,你怎么一点不惊讶?” 陆老爷子有些不耐烦,陆清北不是东西,物以类聚,这位也好不到哪里去。 “行了,我不会为了他徇私枉法,你走吧。” 宋清又去求陆老太太。 “他是怎么进去的,你比谁都清楚,他是替谁贪赃枉法的?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是害虫不假,你就是蛆,一路货色。” “妈!怎么能这么说呢,清北好歹是你儿子,我好歹是你儿媳妇,哪有眼看著儿子进监狱不捞的?” 陆奶奶也想通了,她都是土埋到下巴壳的人了,死后不问身后事,后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她不管了。 “不是我按著脑袋让他循私的,你怎么不反思一下你自己呢?一个老吸血鬼领著两个小吸血鬼,老大有今天的下场不很正常吗?行了,別在这里跟我浪费口舌了。” 宋清还惦记著陆家的钱,满树的枣,不管能不能打下来,高低擼上两棍子。 “妈,我怎么说也是替清北有过身子的人,清北不在,您和爸不能不管我。” 陆奶奶的腰杆一下子挺直了,“就是要钱唄。” 宋清一副很为难的表情,“爸爸妈妈,我总得拿点钱养养身子。” “清北爪子拿的钱去哪里了?不是进了你的腰包了吗?你哪来的脸还问我要钱的?” 陆奶奶喊张姨把人撵出去。 別小看了张姨,她力气大,还会拳脚,当时请她就是看中这一点。 宋清搞的很狼狈。 既然已经是这个结果了,宋清打算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然后跟陆清北离婚。 刚到楼下,有同事就喊她了,“宋清,你怎么才回来呀?” “怎么了?” “刚才有人来了,说是找你儿子调查情况。” 宋清心头一惊,她应该早就想到的,陆清北被抓,怎么会不交代出来赵阳呢? 不行,得赶紧给赵阳送信,好让他去外面躲一躲。 赵阳不务正业,狐朋狗友多,很多时候都是宿在外面的。 宋清刚找到赵阳租住的地方,看到门外围著一群人,指指点点的。 宋清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围观的人爭著抢著给她科普。 “里面那个小子犯事了,警察正在抓他呢。” “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经常带女人回来,哎呦,那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听不下去。” “抓起来真好,大快人心,省著小姑娘走夜路都不敢。” 耍女人……要完蛋了呀。 赵阳还想拒捕,折腾了十分钟还是被抓住了,摁著脑袋很狼狈。 赵阳一眼就看见了宋清,大声喊道:“妈,救我,救我,你不能不管我。” 宋清站在原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赵阳的呼喊声还在耳边迴荡,她却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警察的眼神冰冷,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一切。 宋清默默退后,转身走了。 她找到了公用电话,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繫的號码,“老丁,我儿子被带走了……对,就是陆清北那件事,你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丁嘆了口气,“宋清,这次的事儿闹大了,可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看样子陆清北把你们都卖了。你最好也躲一躲,別让他们找到你。” 宋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匆忙掛断了电话。 躲?她能躲到哪里去?赵阳还在他们手里,而她这个当妈的,连救他的能力都没有…… 但束手就擒又不是她的风格,自首更不可能了。 先把银行的钱拿出来,她也得去外面躲一躲。 半个小时后,宋清捏著存摺,站在人民银行的柜檯前。 她把存摺和工作证递过去,“同志,我取钱。” 玻璃窗后的女职员慢悠悠地拨著算盘,抬头瞥她一眼:“取多少?” “全取。”宋清压低声音,手指微微发抖。 女职员皱眉,“三千块?这么大数额得找主任批条子。” 宋清急了,“批什么条子?这是我自己的钱!我有急用!” 职员狐疑地打量她,终於拿起电话,“喂,李主任,这儿有位女同志要取三千块现金,您看……”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什么,职员的表情突然变了,她放下听筒,声音有些发颤,“你、你等一下,系统有点问题……” 宋清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把存摺还给我,我不取了。” 就在这时,银行侧门被推开,两个穿橄欖绿警服的民警大步走进来,腰间配著手枪,浑身上下透著凛然正气。 领头的警察扫视一圈,目光锁定在宋清身上。 “你是宋清?” 宋清腿一软,手里的存摺掉在了地上。 “宋清?”为首的警察亮出证件,“请你配合调查。” 宋清的喉咙发紧,却只挤出一句:“我……我只是取自己的钱,也犯法吗?” jc面无表情地捡起存摺,“这笔款项已被冻结,涉嫌非法转移赃款。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排队的人群开始骚动。 有人低声议论,“这不是第一中学的宋老师吗?咋让公安逮了?” “jc抓不错人,肯定犯法了唄,这还用问?穿著衣服都人模狗样的,脱了衣服,谁知道是人是鬼?” 宋清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完了。 全完了。 她被带出门时,阳光刺眼得可笑,整个人差点出溜到地上。 是她害了陆清北,还是陆清北害了她? —— 陆沉舟还在计算陆清北还有赵阳的刑期,许淮寧可是知道的,农历五六月份开始严打,这俩人十有八九能赶上,薛菱镜的十几年刑期要累加几年了。 陆听舟的父母双双入狱,抚养费別指望陆清北。 小两口商量过后,决定他们来付,一个月十几块钱能负担的起。 “爷爷奶奶,以后听舟的抚养费我来承担,每半年一付,我会准时寄过来。” 陆爷爷大手一挥,“我和你奶奶还负担的起,等我们没了,你再给她发零钱。” 二老早替听舟准备了以后,一张两千块的存摺是以听舟的名义存的,可以確保她读完大学。 在这个家里,其实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听舟,而是沉舟。 先是目睹母亲去世,后又姐弟分离,而陆清北就是罪魁祸首之一,老两口哪来的脸让他抚养妹妹? 陆沉舟打算明天回部队了。 张姨开始做吃的,带上路上吃。 下午,王峻又约陆沉舟聚一聚,淮寧累了,她没去。 陆沉舟没有回家吃晚饭,许淮寧收拾了要带的东西,早早就上床睡了。 深夜,许淮寧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窗外夜色如墨,像是一张无形的网。 她赶紧打开灯,穿上衣服去开门。 王峻架著醉醺醺的陆沉舟站在门口,一脸歉意,“嫂子,对不住啊,我哥今晚喝多了……” 许淮寧赶紧帮忙扶住他,陆沉舟浑身酒气,眼神涣散,嘴里含糊地念叨著什么。 王峻匆匆告辞,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剩下陆沉舟粗重的呼吸声。 许淮寧帮他调了调位置,在枕下塞了枕头。 许淮寧刚躺下,陆沉舟就像只猫一样枕在她的胸前。 “淮寧,我……我难受。” “哪里难受?” 陆沉舟戳了戳心窝子,“这里难受,这里疼。” 许淮寧帮他抚胸口,她傻傻的,还真以为陆沉舟心窝子疼。 “我给我妈……给我姐报仇了……坏人就不配活著……可我报仇了,她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许淮寧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沉舟——这个在部队里铁骨錚錚的男人,此刻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蜷缩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 她轻轻抱住他,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两行泪从眼窝里滚了出来。 “都过去了……”许淮寧低声说,儘管知道这句话毫无意义。 “我为什么不早点长大?我有能力了,她们却不在了……” 第87章 我是陆挽舟 第二天早上,陆沉舟又恢復了以往冷毅內敛的样子。 “你看什么?”陆沉舟发现媳妇盯著他看。 “没什么,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 “昨晚什么事?” 看样子是真忘了。 “没有什么事,走吧。” 二叔送他们去车站,爷爷奶奶站在大门外,驶出去一段距离了,二老还在。 隔天中午,就到达了市里。 许淮寧打算先去店里看一看。 陆沉舟不这样想,旅途劳累,还不如先回家休息,店就在那里,今天和明天不会有太大的区別,又跑不了。 “行,听你的。” 许淮寧確实是累了,到家是爬床上去了,脚还是沉舟帮洗的。 “你也休息会。” 她是身累,男人是心累加身累,累的程度不亚於她。 “我去销假,已经耽误时间太长了。” “不急在一时,听我的,休息一个小时也能缓解一点。” 陆沉舟真在许淮寧身边睡了一个小时,睡醒后才去销的假。 不知不觉,许淮寧已经六天没去製衣店了。 门帘一挑,张秀秀的礼貌用语就响起了,“你好,欢迎光……许姐,你回来了。” “嗯。”许淮寧把包放下,先喝了一口水。 王临风正在裁剪衣服,大剪子咔嚓咔嚓很有节奏。 许淮寧站在他身边。 “回来了?” “嗯,这几天辛苦你了。” “帮个小忙而已,我这个人隨性,不喜欢束缚,就当外出找灵感了。” 说的轻巧,一个隨便设计一款衣服,动輒上千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在一个店里待六天? 许淮寧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给王临风,“事先说好的,你这几天的工资。” 王临风只拿了两张,把信封推了回来,“这就够了,我买烟。” “表哥,你这话谁信啊?在別的地方,凭你的身价,半天都不止这个数。” 还是许淮寧第一次喊表哥,王临风很惊讶,但听起来就是舒心。 “你也知道我是表哥,帮忙不是应该的吗?好了,我走了。” 王临风是一生不羈爱自由的性子,许淮寧尊重。 张秀秀问道:“许姐,你刚才喊王临风什么?” “表哥啊。” “是真表哥吗?” “嗯,真表哥,我妈和他妈是亲姐妹。” 许淮寧已经大方承认了,孙少兰对不起她,不能归咎於別人。 这天,店里突然走进门一家三口。 张秀秀赶紧迎上去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女同志说:“我们不做衣服,我们找许女士。” 这样的称呼是从南方人开始的,北方现在还叫同志。 许淮寧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 “我姓许,你们是来找我的吧?“许淮寧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指缝还沾著几根彩色丝线。 一家三口奇怪地组合——男人像棵笔挺的青松,女人却柔得像垂柳,中间夹著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脚够柜檯上的碎布头玩。 温婉女子突然上前两步,眼睛亮晶晶的,“冒昧地问一下,你和陆沉舟是什么关係?” “沉舟是我爱人。” 这句话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女子一把抓住许淮寧的手,抓的人生疼,“我可算找到你们了!” 她的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把许淮寧弄的手足无措。 小女孩被母亲的哭声嚇到,缩进父亲怀里。 硬汉模样的男人轻轻拍著女儿后背,声音温和,“挽舟,別嚇著孩子和……弟妹。” “我叫陆挽舟。”女子终於鬆开手,用袖口抹了把脸,“沉舟是我弟弟。” 她拽过丈夫,“周志强,我爱人。这是我们家丫头,小名穗穗,麦穗的穗。” 穗穗从父亲腿边探出头,突然脆生生喊了句,“舅妈好!” 又飞快缩回去,只露出一双笑成月牙的眼睛。 可爱极了。 许淮寧膝盖一软,扶著柜檯慢慢蹲下,问小女孩,“穗穗今年几岁啦?” “六岁半!”穗穗伸了六根手指,半个怎么伸她迷茫了,惹得大人们都笑起来。 “我是看了报纸上的寻人启事找过来的。” 因为部队的地址和联繫方式不能隨便透露,联繫方式就改成了製衣店的许女士。 许淮寧让他们坐,也大概知道了他们的情况。 他们现在居住在深市,一家四口,一儿一女,儿子才两岁,路上不方便,朋友帮著照顾。 “姐姐姐夫,那这样吧,咱们出去吃饭,下午一起回家。沉舟要是知道你们回来了,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 一母同胞就两个,这么多年没有消息,这不算惊喜,什么算惊喜。 “弟妹,你平时怎么吃饭?” 许淮寧指了指张秀秀,“都是秀秀出去买,在店里吃。” 陆挽舟看了看周志强,“志强,咱也不出去吃了,你去外面买点回来,咱和弟妹一起吃。” “那行,穗穗你跟著妈妈,我去买吃的。” 大姑姐一家千里迢迢过来,再让他们买吃的过意不去,陆挽舟拍拍她的手,“都不是外人,让他去。” 周志强半个小时就回来了,从饭店打包了四个菜和四碗米饭。北方人习惯吃馒头,又带了两个馒头。 下午四点多钟,店铺提前关门,许淮寧带著大姑姐一家回部队。 许淮寧和陆挽舟坐在一起,这是弟弟工作的地方,陆挽舟一直看著窗外。 “弟妹,这里很偏僻呀。” 这里,不能和y市相比,更不能和深市比了。 “是有点偏僻,离市里还有几十里。” “弟妹,辛苦你了。” “还行,不辛苦。” 许淮寧的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她下意识地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嘴角掛著浅浅的笑。 陆挽舟看著她,心里有些酸涩。她这个弟妹,年纪不大,却比许多人都要坚韧。 “弟妹,你怀孕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 “弟妹,你月份大了,就好好养胎吧,別总惦记著店里的事了。”陆挽舟忍不住劝道。 许淮寧笑了笑,语气温和,“姐,没事的,我身体好著呢。再说了,店里的事不操心不行,现在正是旺季,得抓紧机会。” 陆挽舟嘆了口气,知道劝不动她,只好说道:“那你也別太累,有什么事就让沉舟去做,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你一个孕妇忙前忙后的。” 提到丈夫陆沉舟,许淮寧眼神又柔和了几分,“他在部队里事情多,我不想让他分心。” 许淮寧来自农村,她有一定的承受能力,这点辛苦她能克服。 车子缓缓停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扶住了许淮寧。 “你今天下班早啊?” “下午去师部开会,开完会直接回家了。” “沉舟?” “嗯?” “你看看还有谁?” 陆沉舟抬头,他的目光直接越过许淮寧,死死钉在陆挽舟脸上。 “姐……” 这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沙哑得不成调。 陆挽舟看著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弟弟,眼眶瞬间红了。 许淮寧默默退开半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陆沉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於哑著嗓子开口,“……你受苦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剐在陆挽舟心上,她別过脸,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可陆沉舟过不去。 他死死盯著姐姐眼角细碎的皱纹,盯著她苦笑,这十年,她到底经歷了什么? 当年那个爱说爱笑、会笑著揉乱他头髮的姐姐,怎么就成了眼前这个歷经沧桑的女人? 是他没用。 如果他早点找到姐姐…… “沉舟。”陆挽舟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別这么看著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饭桌上,周志强正笑著讲深市的见闻,陆挽舟时不时附和两句。 气氛看似融洽,可许淮寧注意到,陆沉舟几乎没吃什么。 他的目光始终黏在陆挽舟身上,每一个动作他都注意著,看见姐姐喜欢吃什么,他立马夹过去。 “沉舟,”许淮寧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丈夫,“给姐盛碗汤。” 陆沉舟立刻起身去拿汤勺,他的手不稳,盛汤时还是洒了几滴在桌子上。 “姐,快吃。” 家里地方小,周志强去住招待所,陆挽舟母女住另一个臥室。 “星期天问舟会来住,其他时间这间臥室没人住。” 陆挽舟惊讶地问:“问舟也在这边?” “她在这边上大学,大四下半年,现在开始实习,回来的少了。” 陆挽舟,“真好。” 陆沉舟把周志强送到招待所,又去服务社买了点零食和牙缸牙刷。 “穗穗,想不想看电视?陪著舅妈看电视好不好?” 姐弟俩这么多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聊。 “舅妈,我看电视。” “来,舅妈带你去。” 大手拉小手,一大一小去看电视去了。 陆沉舟问道:“姐,你活著,为什么这么些年都不联繫我呢?” “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我不想联繫家里人,你知道了,爷爷奶奶知道了,那两个人也会知道。谁知道他们还会想出什么样的坏心思?就当我死了。” 陆挽舟只想把那段屈辱的经歷连根拔起,挖坑埋掉。 寻人启事上,要是y市的地址,她也不会联繫。 “周志强对你好吗?” 陆挽舟怔了两秒,“对我好啊,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 周志强找到乡下,亲手把她救了出来,不嫌弃她,还娶了她。 那个时候的周志强是爱她的。 现在…… 第88章 白莲花堂姐 陆沉舟的目光何其敏锐。 “他现在对你不好?” 陆挽舟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 “別骗我了,你的话骗不了人。”陆沉舟握著她的手,“我是你弟弟,我有能力让你不依附他,我想听实话。” 陆挽舟的笑容僵住了。 她低头看著茶杯,掩饰道:“还……还行吧,就是厂里应酬多,经常很晚回来……” “他,外面有人?”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他回来衣服上带著女人味,我闻得到。” 念著以前的情义,念著还有两个孩子,陆挽舟一直装不知道,並没有挑明。 陆沉舟问道:“姐,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离婚?” “想。”陆挽舟没有犹豫,“我配不上他我知道,我就是捨不得孩子……但捨不得也没办法,我希望儿子跟他,穗穗跟著我。” 这个想法在陆挽舟的心里已经很久了,以前没有人支持没有人撑腰,想了也不敢去做。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了底气。 “等挑个时间,我找他问问,你就別管了。” 如今,陆挽舟也是有底气的人了。 “姐,你没跟爷爷奶奶说来找我?” “没有,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联繫。” 当初她茫然无助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 陆沉舟说道:“陆清北和薛菱镜都抓起来了,坏人都得到了报应。” 陆挽舟很惊讶,“怎么会呢?” “是真的,我告的,一个害了咱妈和你,另一个是帮凶,也是最恶劣的人,女人娶个没完,坏事做的也不少,不应该让他再害人了。” 陆晚舟不用想也知道,她不在的这些人,弟弟没少吃苦。 晚上,陆沉舟还是小声跟媳妇讲了。 “我还以为周志强是个好的,果然灯红酒绿迷人眼,但这件事吧,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他挑明了,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不能一棍子打死。” “嗯,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谈谈。” 现在还好,等以后经济越来越发达了,诱惑也会越来越多,出车九不是多稀罕的事。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想享齐人之福这就过分了。 一连两天,许淮寧都没去店。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第三天中午周志强过来了,手里提著两瓶白酒和一网兜水果。 “厂里临时有事,我得先回去。”他把东西递给陆挽舟,你和孩子多住几天,来一次也不容易。” 陆挽舟的表情黯淡下来,语气生硬,“不是说好一起待三天的吗?” “生產任务紧,薛城之亲自打电话要我回去。”周志强避开妻子的目光,“沉舟,弟妹,麻烦你们照顾她们了,我去处理一下,再回来接她们。” 陆沉舟冷眼旁观,“行,我送你去等车。”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到部队大门口,陆沉舟拦住了周志强,“周志强,借一步说话。” 他们走到一旁的梧桐树下,陆沉舟说道:“服装厂上周就停產检修了,哪来的生產任务?” 周志强的脸刷地白了,“你……调查我?” “不需要调查,我在全国各地都有战友转业,昨天我打电话问了一下。” 周志强强自镇定,“我撒谎了,不是服装厂的事,是別的事。” “周志强,当年你救我姐出火坑,我感激你。但一码归一码,如果你现在不想跟她过了,让她伤心了,有更好的选择了,就跟她离婚吧。” “我没有!”周志强额头冒汗,“就是普通员工……” “那个叫田美凤的女工是吧?”陆沉舟冷笑,“24岁,去年刚离婚,住在厂区宿舍,我怀疑你们不是普通同事关係,还是放我姐走吧,你去追求你认为的幸福。我姐说了,儿子给你,穗穗我姐带著。” 周志强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做决定,如果一个月后你想两边都要,坐享齐人之褔,是人都不会容忍你。” 周志强急了,“小舅子,你和你姐是姐弟不假,但这事还是你姐做决定。我跟你说实话,我和田美凤什么关係都没有,非要说有,就是我对她有好感,她像你姐以前一样,爸爸妈妈不待见,婚姻也是买卖婚姻。” “说白了,你姐以前受欺负的时候,我无能为力;我现在有能力了,就想帮帮別人……小舅子,你信我,我绝对没有出轨。” “行了,车要来了。”陆沉舟看了眼手錶,“记住,你当年是怎么把我姐从火坑里救出来的,別现在又亲手把她推下去。是个女人都接受不了藕断丝连。” “我这次回去处理好,一定不让你姐胡思乱想。” 陆沉舟对这个姐夫並不了解,谈不上信任。 “我的一百句话不如你的一个行动。” 这两天的厨房,陆挽舟全包了。 她生过两个孩子,有经验,知道吃什么最补,便变著样地给弟妹补。 三四月菜园子的小白菜小菠菜都能吃了,穗穗挎著篮子,许淮寧和大姑姐一起去摘菜。 菜园子里的人还不少。 “弟妹,今天怎么没去市里?” 许淮寧开了一家製衣店,家属院都知道,家属院的军嫂要是做的话,是有优惠的。 不过,一般人也做不起。 “我姐领著孩子来看我和沉舟,店里有人在。” 李嫂子好奇地问:“你姐姐,还是大姑姐?” 许淮寧和陆挽舟站一起,“嫂子看呢?” 李嫂子打量著两个人,“这么看不像你姐姐,像你大姑姐。” “嫂子猜对了,这是我大姑姐,沉舟的姐姐。” “怪不得,看著和沉舟像。” 两个人采了半篮子菠菜,再不吃都有穗了,没法吃了。 李嫂子说道:“弟妹,我这有水萝卜,能吃了,给你一些包饺子。” 许淮寧推辞不要,让李嫂子塞了十多个。 萝卜还是未成年。 “种的太密实了,不净苗长不起来。” 另一个嫂子给了窝笋,还有一个嫂子给了一大把茼蒿。 篮子实在盛不下了。 李嫂子说:“旁日子你不在家,一把破烂菜也不能给你送。” “嫂子们对我也太好了。” 最后陆挽舟挎著篮子,许淮寧抱著窝笋,穗穗抱著茼蒿往回走。 “家属院的人还挺好的。”陆挽舟说道。 “也有不好的,以前有一个当奶奶的,把孙女摇出了毛病,又打算扔掉。” “那个人还在家属院啊?” “不在,儿子儿媳妇离了婚,回老家了。” 刚到一楼,又有军嫂打呼了。 “嗯,去了菜园子,嫂子不忙了?” “看热闹呢,孔参谋带来了个新媳妇。” 孔参谋的妻子去世,他带著一儿一女过了三四年了,又当爹又当妈很不容易。 这几年,组织上没少替他的婚姻大事操心,但孔参谋的自身条件摆在那里,条件好的姑娘看不上他,条件差的他又看不上,耽误了好几年。 “是吗?那可是好事啊,你们看到新娘子了吗?” 许淮寧是女人,女人就爱听八卦。 “看到了,和你一样也是大高个,长的也不赖。” 太笼统,许淮寧不予置评。 回到家,许淮寧打算炒窝笋,茼蒿煮鱼汤。 她就只管出主意,做饭都是大姑姐在做。 这个时候,外面上响起了敲门声。 许淮寧去开门。 门外,孔参谋一身崭新的军装常服,胸前还別著朵小红,黝黑的脸上掛著笑容。 他身旁站著个穿淡粉色连衣裙的女人,烫著时髦的波浪卷,手里拎著个红色网兜,里面装满了五顏六色的果。 “弟妹,这是我爱人许培敏。”孔参谋声音洪亮,连声音都是喜悦的,“今天特地来给邻居们送喜。” 许淮寧的笑容僵在脸上。许培敏?这不是她那白莲一般的堂姐吗? “淮寧?”新娘子的表情从温婉瞬间变成惊讶,隨即亲热地拉住许淮寧的手,“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咱们得大半年没见了吧?” “是大半年了,从你和许培秋给我造谣那次,就再也没见过。” 要不说许培秋是大白莲呢,马上装上了,“培秋是任性了点,我们都批评过了,妹妹別揪著不放了。” 操,撇的一乾二净,坏事都是许培秋乾的,跟她毛关係没有。 孔参谋惊讶地看看妻子又看看许淮寧。 “你们认识啊?” “何止认识,我们可是亲堂姐妹呢!”许培敏声音甜得发腻,“孔昇,淮寧妹妹小时候可黏我了,走哪儿都跟著,是不是呀?淮寧?” 许淮寧胃里一阵翻腾。 实际上,许培敏比她大两岁,从小就会在大人面前装乖卖巧,背地里却总欺负她爹死改嫁,反正没几个人心疼。 “是啊,真巧。”许淮寧勉强扯出笑容,抽回手,“恭喜你们。” 李嫂子不知什么时候打开门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一脸惊喜,“淮寧,你堂姐嫁到咱们院,你以后可有伴儿了。” 许培敏立刻转向李嫂子,从网兜里抓出一把果,“这位嫂子怎么称呼?来,吃喜,沾沾喜气。“ 许淮寧看著堂姐行云流水般的表演,真是自愧不如。 微微歪头展现出来的颈部线条,递果时刻意翘起的兰指,还有那甜得发腻的“嫂子”称呼…… 许培敏从小就精通这套把戏,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这谁扛得住啊? “孔参谋好福气啊,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 “哪里,是我有福气。”许培敏羞涩地低下头,却不忘瞥一眼丈夫的反应,“孔昇这么优秀的人,能看上我是我的福分。我从小就敬佩军人,现在如愿嫁给了军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和孩子们,当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 第89章 离许白莲远一点 许淮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许培敏是能为他人付出的人吗?能让她行动的是地位和金钱。 许培敏突然亲热地挽住许淮寧的胳膊,“妹妹,改天咱们姐妹好好聚聚,我听说你爱人也年轻有为,真了不起。“ 这话题转得生硬又刻意,许淮寧太了解堂姐了,许培敏对男人的职位级別有著近乎偏执的关注,从小到大都这样。 又寒暄了几句,孔参谋夫妇告辞去敲下一家的门。 许淮寧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吁了一口气。 这破缘分。 陆挽舟问道:“弟妹你没事吧?” “没事,刚才那个人是我堂姐,我和她不对付,她惯会装,没少欺负我。” “这种人,离她远一点。” 没法远,一个家属院住著,绕不过去。 许培敏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只能兵来將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吧。 晚上,许淮寧就跟陆沉舟说了。 有靠山为什么不靠?许淮寧才不会没苦硬吃。 “你堂姐?那个会装的还是那个囂张的?” 许淮寧翘起了大拇指,对那两个人的定位很准確。 “那个会装的。” “你放心,我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她最好安分守己。” 许淮寧已经在家两天了,今天打算去店里。 “穗穗,舅妈带著你去市里逛逛好不好?” 穗穗到底是个孩子,在家属院太闷了。 “好啊,好啊。” 穗穗闹著妈妈给她换新衣服。 “穗穗听话,你舅妈是去工作,別打搅她。” 弟妹还怀著孕呢。 “弟妹,你身子重,穗穗只会拖你的后腿。这两天你也看见了,她特別挑食,光怎么解决午饭,你都得发愁。” 大姑姐说的都是真的,许淮寧也就不自找麻烦了,拿著包去坐车。 陆挽舟是个閒不住的人,弟弟弟媳的衣服,还有床单被单之类,她扔一个大盆里,准备打上肥皂洗一洗。 弟妹的身子会越来越重,做起家务来会越来越不方便,明天她打算把被也拆了洗了。 没有婆婆,她这个大姑姐就应该顶起来。 穗穗在看电视,要不就去画画,就是乱描。 “叩叩叩。” 陆挽舟擦乾手,去开门。 许白莲,噢,不,许培敏端著一碟子自榨的点心站在门口。 “你是姐姐吧?我来给淮寧送点吃的,她在吗?” 陆挽舟不知道这个人又搞哪一出,不甚热情地说道:“弟妹去市里了,不在家。” “这就是我妹妹的不是了,姐姐在,她怎么能去市里逛街呢?” 陆挽舟一把拉开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砰”的响动。 “弟妹是去市里工作,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去跟上级反映,別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的。” 许培敏被逼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堆起笑容,“姐姐误会了,我是担心我妹妹慢待了大姐。” 说著就要往屋里走,“大姐,我把点心放下。” 陆挽舟侧身挡住门框,“弟妹不喜欢吃零食,你还是端回去吧。” 弟妹还怀著孕,本身就不应该乱吃东西,何况这个人跟弟妹有矛盾,欺负过她。 “这怎么行呢?我是淮寧的堂姐,两家就应该多多走动,我帮著做饭吧。” “不劳烦孔家嫂子了。”陆挽舟故意用这个生疏的称呼,“弟妹不在家,一会儿我弟弟就回来了,你在我家出入,別人会说閒话的。我们家沉舟说过,厨房重地,閒人免进。” 许培敏也不能舔著个脸硬赖著不走,把点心倒出来,拿著碟子走了。 “妈妈,我可以吃点心吗?”穗穗问道。 所谓的“自榨点心”散发著过分的甜腻香气,表面油光发亮,明显放多了和油。 这在物资尚不宽裕的1983年显得格外刻意。 “有什么好吃的?净是油和,小孩子吃了不好,影响长高哟。” 陆挽舟隨口胡诌,穗穗信了,“那我不吃了,妈妈快扔了吧。” 扔了是不可能的,浪费遭天谴。 陆挽舟以身试毒,塞在嘴里一个,怕穗穗看见自打嘴巴,她不怎么张嘴,慢慢蠕动。 就算有毒也是先药死她。 张秀秀去买饭了,店里只有许淮寧一个人。 突然外面传来噗的一声,沉闷、瓷实。 许淮寧掀开门帘一看,嚇了一跳,只见离店门口三四米远的地方,一个女的摔倒了。 身影面朝下趴著,藏青色裤子膝盖处已经磨破,露出渗血的伤口。女孩背上的布包袱散开了,露出里面几件旧衣裳,最上面是件打著补丁的碎衬衣。 女孩的鼻子都冒血了,混和著地上的土挺嚇人。 现在还没有碰瓷那一套,人心淳朴,许淮寧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就走过去查看女孩的情况。 “哎,你还好吗?” “我还好,就是头……晕……” 女孩挣扎著要爬起来,许淮寧按住女孩的肩膀,“別急著动,鼻子流血了,先止血。” 女孩约莫十五六岁,瘦得颧骨突出,她哆嗦著嘴唇说:“姐姐……能给块吗?我头晕……” “好,你等著。” 许淮寧快步回店里,从抽屉里拿了颗大白兔奶,又扯了块布边角料。 “给,先擦擦。”许淮寧蹲下身,动作利落地帮女孩按住鼻樑,“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两天还是一天,记不清了,我……我能给你打扫卫生换顿饭吗?” 许淮寧扶著女孩坐在店门外,进屋倒了杯温开水,往里面化了颗奶。 “喝口水。” 女孩双手捧著杯子,像捧著什么珍宝似的小口啜饮。 许淮寧打了水,把脸盆放到女孩面前,“先洗洗脸,你这个样子会把別人嚇坏的。” 女孩依言照做。 “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女孩有口音,不是当地口音。 “我叫小满……北城来的。” “那挺远的,好几百里地,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来了?” 小满眼神飘忽,“爹说闺女读书没用,我娘说我是废物,天天洗他们和弟弟的衣裳,做一家人的饭,干活要抢在前头,吃饭要躲在后头,还要挨打……受够了!” 小满突然擼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道紫红色的淤痕。 “我就走的远一点,让他们找不到我,再也不回去了。” 很难理解,对自己的一个孩子如此刻薄,对另一个孩子又宠溺有加,但现实生活中真的有。 偏心是种病,得治。 张秀秀买了饭回来,看见多了一个女孩子还挺好奇。 “许姐,她是干什么的?” “吃了饭再说。” 午饭都挺简单的,要么包子,要么盒饭。 怕店里有味,都是搬个小桌子,搭上帘子,在外面吃。 两人份的,匀了一些给小满。 “吃吧,不用干活换。” 小满吃的狼吞虎咽的,吃的太急,差一点噎著。 吃完饭,小满抢著把桌子擦了,把饭盒筷子收拾起来了。 “姐姐,你真的不需要个人帮你干活吗?” 张秀秀急了,“你这小姑娘怎么抢我的活呢?谁说没有人帮许姐干活?我不就是吗?” 许淮寧拦住张秀秀,“你急什么,不会不用你的。” 许淮寧不是滥好人,目前也没有能力做慈善。 “小满,我只是个开店的,当然是需要的人才留下,你会做什么?” 姚小满,“我会缝漏头,一点也看不出来。” 打个比方,袄被子挣线了,你要想好看就得拆开,从里面缝;从外面缝的不好看,要是外套的话,影响美观。 姚小满就是从外面缝又不影响美观的人。 许淮寧从柜檯下拿出个布娃娃,耳朵处的接缝开了线。 “会补吗?” 姚小满眼睛一下子亮了,她顾不上擦手,直接从包袱里翻出针线包,穿针引线的动作嫻熟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许淮寧注意到她的针法很特別,每针都藏在布料褶皱里,表面几乎看不出线头。 “你是跟谁学的?” 小满咬断线头,“我奶奶,她去年走了,把针线包留给了我。” 许淮寧突然做了决定,“我这儿缺个帮忙的,包吃,住的话,你愿意在这店里住,我就给你准备一张摺叠小床。能学手艺,干不干?” “干,只要有口饭吃,我就干。” 以后,许淮寧打算把製衣的后期服务拓宽一点,提供扦裤脚服务。 扞裤脚服务也可以面向一切需要者,增收之外还可以带动製衣店业务。 最重要的,许淮寧也是苦过来的,她做不到对姚小满无动於衷。 张秀秀偷偷把许淮寧拉到一边,问道:“你了解姚小满是个什么人吗?” 这突然出现的一个人,许淮寧怎么会了解呢? “不了解。” “不了解你就敢把她留下?” 许淮寧笑了笑,语气平静,“秀秀,谁也不是生来就被人了解的。我也有过难处,是我爸的战友二话不说照顾了我。我看她眼神乾净,手脚勤快,这就够了。至於其他的,日子长了自然就清楚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咱们这小店能有多少东西可图?若是她真有什么难处,能帮一把是一把。若將来发现不合適,再作打算也不迟。” 店里的布料珍贵,裁剪过的许淮寧带回部队,样品布都是张秀秀带回家保管。 许淮寧拍了拍张秀秀的手背,“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人活著,谁都不容易。” 第90章 中大奖了,双胎! 许淮寧先去贮藏室给刘卫红和简荷送布料。 这个点了,灯还亮著,还没走。 “两位嫂子,到饭点了,该吃饭了。” 刘卫红赶紧接过来包,这可都是钱。 “我们都吃过了,晚上加会班。” 许淮寧把包打开,是五块裤料,两块上衣料。 “嫂子,点点数目,我要回家了。” 交接好了,许淮寧又检查了一番质量,再次强调质量问题大於天。 做好了这些,许淮寧才回家吃饭。 许淮寧推开家门,屋里传来一阵说笑声。 她抬眼一看,堂姐许培敏正坐在沙发上,身旁是她的丈夫孔参谋,而大姑姐陆挽舟则坐在对面,脸上掛著客套的微笑,眼底却透著冷淡。 陆沉舟坐在孔参谋对面,两个人说著话。 “淮寧回来啦!”许培敏一见她,立刻扬起笑容,声音甜腻,“我们正聊到你呢,你这工作也太辛苦了,这么晚才回来。” 许淮寧淡淡点头,目光扫过陆挽舟,见她微微挑眉,显然对许培敏的做派不以为然。 “店里有点事耽搁了。”她隨口应了一句,放下包,径直走向厨房,“你们先聊,我去热饭。” 陆挽舟站起身,跟著她进了厨房,低声道:“她一来就东拉西扯的,话里话外都在打听你店里的事,烦得很。” 许淮寧冷笑一声,“她为人就这样,装模作样地关心,实则想占便宜、又见不得別人好。估计嫁给孔参谋够她囂张一阵子了。” 陆挽舟撇撇嘴,“孔参谋倒是老实,全程没怎么说话,估计也是拿她没办法。” 两人正说著,许培敏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淮寧,要不要帮忙呀?” 陆挽舟翻了个白眼,压低声音,“看,又来了。” 许淮寧扬声回道,“不用,你们坐著就好。” 她热好饭菜,端出来坐下吃饭。许培敏看著她,故作关切,“听说你店里新招了个小姑娘?现在外面乱,招人可得小心,万一招到个不靠谱的,麻烦可就大了。” 许淮寧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堂姐的消息可真灵通,昨天的事你今天就知道了?不过谢谢堂姐关心,我心里有数。” 许培敏碰了个软钉子,訕訕一笑,又转向陆沉舟,“妹夫,我和淮寧是一家人,咱两家就应该多多走动,工作上也要互相帮助。” 这是要拉帮结派? 陆沉舟直接问孔参谋,“堂姐是代表你吗?孔参谋也是这么个意思?” 气氛一时有些尷尬。 孔参谋轻咳一声,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许培敏有些不甘心,但见没人接她的话茬,只好跟著站起来,“那我们先走了,淮寧,有空多来家里坐坐。” 许淮寧点点头,敷衍道:“好,不送。” 等他们一走,陆挽舟立刻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总算走了,再待下去我脸都要笑僵了。” 许淮寧鄙夷,“装模作样地套近乎,指不定哪天就使绊子,真当別人看不出来?” 陆沉舟倒了杯水,摇头道:“她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正道上,也不至於整天想著用歪门邪道,別说托举孔参谋了,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许淮寧没再接话,低头继续吃饭,心里却想著明天店里的事。许培敏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姚小满的来歷確实需要多观察。 不过,比起许培敏的虚情假意,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从姚小满留在店里开始,店里就加了一项业务,扦裤脚。 很多人都没听过这个词。 许淮寧让姚小满现场演示一下,既做到了美观,又做到了舒適,还能提高旧裤子的品质,可是一举多得。 扦裤角收费合格,普通人也能修得起,一时间生意是相当不错。 店里的顾客扞裤角是不收钱的。 閒著的时间,许淮寧又教两个做盘扣,旗袍上必用的。 肚子一天天变大,以后许淮寧会逐步减少工作量,只做设计和划线,其他的都交给別人做。 技多不压身,姚小满都这么能干了,张秀秀不能被这么比下去,她学得比姚小满还认真。 天气一天一天地热了,做夏装的也多了起来,有时候王临风会来帮忙,他设计得更大胆更时髦,给店里拉了不少生意。 “谢谢表哥了。” 王临风是不一样的。 “谢什么?以后喊我哥,別喊表哥,太生分。” “好的,哥。”许淮寧从善如流。 王临风趁著许淮寧心情好,说道:“三姨又住进了医院,怕是时日无多了。” 许淮寧不相信,“不可能吧?不是做了手术了吗?” “没事我能骗你吗?在市医院,我是给你说一声,去不去在你。” 许淮寧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再说吧。” 平心而论,市医院的医资还是不错的,上一次的乌龙事件,是个人行为。 孩子已经六个月了,三个月没有做產检,许淮寧打算去做一次。 市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许淮寧有些反胃,她扶著墙缓了缓,掌心贴在隆起的腹部。 六个月了,这个小生命越来越不安分,时不时要踢妈妈一脚。 “又调皮了。”许淮寧小声呢喃。 “许淮寧!”诊室里是人工叫號。 躺在检查床上时,冰凉的耦合剂让她打了个寒战。探头在肚皮上游走,显示器里传来“咚咚”的心跳声,强劲有力。 医生笑著说孩子很健康。 “胎动频繁吗?”医生问。 “嗯,特別是最近心情不好的时候。” 突然医生愣住了,脸色挺难看,“这……这是两个头?” 实习医生的听诊器滑到锁骨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不停调整b超探头,他刚毕业,临场实战还不太行。 许淮寧能嚇死,她怀了个畸形胎?这几千万分之一让她遇上了? “大夫,你再,再,好好看看。”许淮寧结结巴巴的,语不成句。 “让我看看。”白头髮的主任医师接过探头,在许淮寧的肚皮上划了好几个半圆。 “是双胞胎。”主任医师的钢笔在病歷上沙沙作响,“不过后面这个孩子姿势比较特別,把身子藏起来了。” 他瞥了眼面色发白的实习医生,“以后看仔细了,不是两个脑袋,是胎位重叠。” 许淮寧突然笑出声,后来的看医梗这不真出现了? 腹中的某个小傢伙似乎也在笑,狠狠踹了她一脚。六个月的身孕像揣著两个不安分的小兵,隨时准备突围。 双胎,她中大奖了! 这一惊一喜的,正常人可真受不了。 “能看出来性別吗……男孩女孩都喜欢,我就是纯好奇。” 主任医师推了推老镜,“医院有规定,不准透露性別。” “我就是想著要是男孩,就用他爸留下的军装改几件小衣服。” 老医师的钢笔尖在“双胎妊娠”四个字上顿了顿。 “军装好啊,男孩女孩都能穿。” ……医生“老奸巨猾”。 许淮寧作罢。 肿瘤科走廊的灯光比妇產科暗得多。许淮寧数著门牌號,208病房的门半开著,监护仪的电子音规律地响著,像某种倒计时。 她在门口站定,透过玻璃窗看见那个蜷缩在病床上的身影。 孙少兰比上次见面更瘦了,蓝白条纹的病號服空荡荡地掛在身上,输液管在床头铁架上绕了好几圈。 消毒水的味道更刺鼻了。 “要进去吗?” 护士的声音让许淮寧猛地回神,她摇摇头,从包里取出个信封,“麻烦转交3床孙少兰。” 信封里是一百块钱,还有一条褪色的红绳手链。 孙少兰毕竟是她的母亲,她应该尽孝道;红绳手链是孙少兰留给她的唯一东西,她不想要了。 许淮寧原本打算把两样东西亲自送到病房,但真到了门口,步子再也迈不动了。 十几年的伤害,不是突然冠上母亲两个字就能释怀的。 “您没事吧?”护士担忧地看著她瞬间苍白的脸色。 许淮寧摆摆手,“没事,就说有人给的,其他什么话都不用说。” 许淮寧转身离开了。 护士先进病房孙少兰调整输液速度。 又把信封放在了孙少兰的床头。 “护士,这是什么?” 孙少兰把信封倒扣,一迭子钞票和一个红绳手链掉了出来。 “刚才有位穿裙子大肚子的女同志在门外站了很久,长得和您年轻时有几分像,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孙少兰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枯瘦的手抓住护士衣袖,“那是我女儿,她现在在哪?” “她已经走了……” 走出医院,许淮寧激动的心情还没有平復下来,她下意识的抚上小腹,这里有她的两个宝贝。 真想快一点让孩子他爸知道。 许淮寧转了一个弯去了菜市场,割了两斤肉和三根大骨头,小鯽鱼也买了三条。 新鲜的羊肉也割了一点。 一是因为大姑姐和穗穗在,二是不是一人吃两人补了,是一人吃三人补。 张秀秀好奇的问:“许姐,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吗?看你嘴角就没放下过。” 孩子爸都不知道,外人更不应该先他知道了。 “是有高兴的事,明天再跟你们说。” 第91章 真当自己是大火炉,能温暖眾生啊? “姐,穗穗,接把手。” “弟妹,怎么买这么多呀?”陆挽舟赶紧搭把手,拎起来还怪沉的。 “改善改善伙食,部队上买肉不方便。” 许淮寧抹了把额头的汗,穗穗像只小麻雀似的窜进屋里,又举著搪瓷缸跑出来,“舅妈喝水!” 许淮寧拨了拨她的小羊角辫,“谢谢穗穗。” “弟妹,今天晚上吃什么?”陆挽舟系上围裙,把煤球炉子的风门拔开,火苗很快就躥起来了,映红了她的脸。 “吃羊肉和鯽鱼汤,大骨也得煮,明天再吃。” 许淮寧说著往铁锅里倒了勺菜籽油,油热后撒了把薑片,滋啦一声,香气瞬间填满了狭小的厨房。 再把鯽鱼下锅。 確实有点买多了,现在天气热放不住。 厨房里很快响起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声。 陆挽舟把羊腿骨剁成段,穗穗蹲在垃圾桶边捡飞溅的骨渣玩。 “別玩这个,”许淮寧拎起小姑娘,“去帮舅妈剥蒜。” “舅妈!蒜剥好啦!”穗穗举起小碗,邀功一样捧给许怀寧看。 许淮寧笑著又揉了揉她的羊角辫,往她嘴里塞了块冰。 等陆沉舟回来,饭已经做好了。 穗穗像颗小炮弹似的衝过去,“舅舅回来了。” 陆沉舟单手抱起小姑娘,另一只手接过许淮寧递来的毛巾。 擦脸时他嗅了嗅味道,“燉羊肉?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有个好消息要宣布。” 穗穗拍著手,“舅妈快说,有什么好消息。” 陆挽舟,“弟妹今天挣大钱了?” 陆沉舟看著许淮寧很心疼,“別那么拼,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会好好干,这两年爭取把职位升一升。” 许淮寧鼻子一酸,她知道的,丈夫最近正在爭取去军校进修的名额,那是晋升的必经之路。 但现在,这个总是把责任扛在肩上的男人,第一反应是要为他们娘几个撑起更大的天空。 “想哪去了?我没有发大財,但是这件事,发大財你都不换。” 许淮寧拿出包,把检查报告取了出来。 “我今天去做產检了。” 陆沉舟拿著看,陆挽舟凑了上来。 男人不太熟悉这个,慢了半拍。 “宫內双胎,弟妹,你怀了两个?” 许淮寧的笑就掩不住,“嗯,是两个,我厉害不?” “厉害,你可太厉害了。” 要问谁最高兴,除了爸妈,可能就数陆挽舟这个姑姑最高兴了。 陆沉舟还云里雾里的,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这会就像被人偷走了魂似的。 “傻子弟弟,”陆挽舟笑著捶他肩膀,“弟妹怀的是双胞胎啊,你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陆挽舟说著,抓起弟弟的手按在弟妹的肚子上,“感受一下,生命的神奇。” 陆沉舟这才缓个劲来,问道:“媳妇,两个孩子呢?” “嗯,刚才路上还踢我呢,左边一脚右边一脚,配合得跟你们训练似的。” 陆沉舟的手掌很大,能完全罩住她隆起的腹部。 他听过很多次胎动,从来没想过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咱们吃饭吧,吃完饭让弟妹早点休息,也该饿坏了。” 许淮寧心情好,吃得就多,喝了半碗羊肉汤,又喝了一碗鯽鱼汤,还吃了半块饃。 这肚子,像无底洞似的。要不是怕待会不舒服,她还会接著吃。 饭后,陆挽舟收拾桌子,就催著弟妹去休息了。 房间里,陆沉舟趴在媳妇肚子上和宝宝说话。 “大宝二宝,我是爸爸。” 平时,许淮寧也注重母子(母女)父子(父女)关係的培养。 “媳妇,你说这肚子里真有两个孩子吗?” 许淮寧用膝盖顶了他一下,“滚蛋呀,都什么时候了,我会骗你?我自己说双胞胎有什么用,到时候生出来一个,你还不得掐死我?” 陆沉舟笑嘻嘻的,“不会掐死你,我只会去找医生,是不是他们把另一个给我抱走了?” 这还差不多。 “我真厉害。” 许淮寧又顶了他一下,“你好不要脸,你哪里厉害了?释放了千千万,好不容易钻进来两个,这叫厉害?” 陆沉舟坐了起来,一本正经说荤话,“別人还钻进来一个呢,两个还不厉害?” 许淮寧戳著陆沉舟的胸脯,“那是我厉害,给你带了两块试验田。” “好好好,你厉害。” 陆沉舟扶许淮寧躺下,盖上薄被,他也躺了下来。 “以后店里不用天天去了。” 许淮寧立马否定了,“店里就我一个设计裁剪,我要是经常不在,那这个店还能开下去吗?” “不是有你那个长毛表哥吗?实在不行,你一三五他二四六。” “我谢谢你,可真会出主意,你知道人家一天挣多少钱吗?顶我半个月。以前帮我是情分,咱可不能不要脸。” 陆沉舟问道:“那你想怎么办?每天都去上班,不累吗?” “累啊,沉舟,你说我在市里租间房子,住在那里怎么样?” “想都別想,一个人住外面,我更不放心。” 陆沉舟的时间又没那么自由,一个女人一个孕妇,肯定不放心。 “不提了,烦,实在不行,孩子七八个月就把店关了。” 想想就肉疼,她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刚刚有了知名度,有了回头客。 要是关了再开起来,早被后浪拍沙滩上了。 —— 周志强离开有一个多月了,陆挽舟绝口不提,就是穗穗有时候会想爸爸会想弟弟。 陆挽舟也想儿子了,但她不能说出来,要是离婚,周志强不可能两个孩子都给她,这种情况得早早適应。 陆沉舟开始给穗穗找学校,暑假过完,她就得开始读一年级了。 姐姐得有个班上,她有文凭,陆沉舟正托人帮忙,看看搞一个进厂上班的名额。 然后,周志强突然就带著儿子尚尚回来了。 提著大包小包,营养品有,玩具有,项链鐲子也有。 尚尚好久没见妈妈了,母子俩抱在一起,孩子哭,孩子妈也哭。 “你的事处理好了?” 面对小舅子,周志强从心底发虚。 “咱……换个地方谈?” 许淮寧说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谈。” 吃了饭,当事人和陆沉舟去了次臥,许淮寧带著穗穗尚尚待在主臥。 穗穗把耳朵贴在主臥的墙壁,在听著隔壁的动静,许淮寧轻轻把她拉回来,往她怀里塞了个毛线圈,“帮舅妈缠毛线好不好?” 穗穗摆弄著红色毛线团,声音低低的,“舅妈,舅舅和我爸妈说什么呀?” 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大,忽闪忽闪得像两把蒲扇。 许淮寧摸摸她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许淮寧把毛线绕成个圈,套在穗穗张开的小手上,“爸爸妈妈肯定是爱你的。” “舅妈,舅舅和我爸妈说什么?” 尚尚突然从床尾爬过来,虎头虎脑地往许淮寧腿边一靠,学著姐姐的样子把脑袋往她手心里顶。 这孩子才两岁多一点,圆脸上还带著奶膘,根本不明白大人们在吵什么,只是本能地寻求安抚。 许淮寧同样揉了揉。 要是换作是她,肯定不捨得让尚尚跟著他爸,两个都想要。 要想达成所愿,就往男人怀里多塞人,有了三姐四姐五六七八姐,心思早不在孩子身上了。 隔壁。 陆挽舟首先表明自己的態度。 “我同意离婚,穗穗跟著我,尚尚跟著你,他以后要建房子娶媳妇销大,跟著你要比跟著我好。” 周志强,“我不同意离婚,我没出轨,我承认我对她是和別人不一样。那是因为她过得不如意,就像以前的你,这一点小舅子知道。” 陆沉舟,“我只是听你说过,信不信你,原谅不原谅你,我姐说了算。” “我把南方的厂子都盘出去了,这些钱不够证明吗?” 周志强掏出一张存摺,“五万块我全带来了。” 陆挽舟没收,她还是没过心里那道坎。 “今天出现一个家境不好的,你就去送温暖;明天要是再出现一个家境不好的,你是不是还会去送温暖?你说你就37度,你送的过来吗?” 陆沉舟憋笑,姐姐这一句问的好,真当自己是大火炉,能温暖眾生啊? 周志强像被抽了脊梁骨似的矮了半截。他蹲下来,把存摺工整地放在陆挽舟手上,“厂子我已经转手了,深市我是不回去了,我明天就去市劳动局登记,在市里开个缝纫店,就像弟妹那样的。” 陆沉舟终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这提议確实荒唐,周志强在南方经营的是服装厂,回县城开缝纫店?好比把坦克兵调去当自行车修理工。 但陆挽舟的眼神却亮了。 陆沉舟突然明白了,姐姐等的从来不是钱,而是一个態度,一个愿意为她放弃“温暖全世界”的態度。 她和周志强是初恋,周志强曾经是她苦难生活里的一束光,两人还有两个孩子……这些都让陆挽舟捨不得。 陆挽舟突然把存摺塞回周志强胸前的口袋,“留著给你闺女攒嫁妆吧,別瞎显摆。” 说完走了出去。 周志强愣住了,他不知道挽舟是什么意思。 陆沉舟拍拍他肩膀,“姐夫,我姐给你的处理结果就是留家查看,你这次要是再做不好,没有下次了……我也不允许有下一次。” 第92章 智商不够 周志强还真打算在市里开服装厂了。 他能带来南方引进的布料、新颖的款式和先进的管理理念,许淮寧很看好他。 “真看好他呀?”陆沉舟问道。 “当然。” 陆沉舟对服装不了解,但他信任许淮寧。 “那我得帮帮他。” 谈到办厂,许淮寧又有新的想法,“让大姐去学会计吧。” “学会计干啥?” “姐夫的厂子快办起来了,什么人才都缺,让大姐学会以后去当会计。” “大姐要是学会会计,以后厂子里每一分钱进出都清清楚楚,姐夫人太善,管钱不行,难道你想让他当大火炉啊?” 陆沉舟,“说的什么话?我让他当就当,我不让他当,他就不当了?” 许淮寧推了他一把,“你急什么?说话就听半截,这么没耐心?” “好好好,接著说。” “会计能掌握著一个厂子经济命脉,有了这个,大姐还怕啥?没钱姐夫还怎么当大火炉温暖眾生?” 陆沉舟明白了,“我支持。” 市里就有財会学校,有速成班,也有半年一年的定规定向培训班,都是为企业输送的。 陆挽舟要儘快投入工作的,只能上速成班。 许淮寧把打算和目的跟大姑姐一说,都不用做思想工作了。 “弟妹,我去,我一定好好学。” 在深市那会,她走的是男主外女主內,当起了家庭妇女。经济上是宽裕,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操心,但男人像放的风箏,在天空乱窜,一不注意就脱韁了。 现在,她愿意给周志强一个机会,但不能让他自由发展,为了孩子,一点点苗头都得掐灭了。 男人挣的钱,她挣的钱,只能给两个孩子,不相干的,別想。 两天后,市財会学校报名处。 陆挽舟捏著钢笔,在“三个月速成班”和“半年制定向班”之间犹豫。 “同志,决定好了吗?”工作人员敲了敲玻璃窗。 “姐,你只能报速成班,要是以后还想深造,就去再报个函授班,不耽误你工作。” 陆挽舟知道,她得儘快投入工作。 她在“三个月速成班”后面的方框里打了个勾。 周志强的服装厂是部队自己的厂子,职工优先从军嫂里面选取。周志强还允诺,军需加工费全是半价,为部队小学每年免费提供两身校服,一身春秋装,一身夏装。 作为支持,部队领导出面,帮周志强协调了一套厂房,在离部队七八里的地方,方便职工上下班。 这天,废旧厂房里,周志强正和工人们清理积灰多年的纺织机。 陆沉舟带著几个士兵进来时,他惊讶得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 “沉舟,你这是……” “別误会,周末义务劳动。”陆沉舟脱下军装外套,露出洗得发白的绿背心,“领导说了,厂子开张前要把消防通道清出来。” 他指了指角落堆积如山的废料,“这些今天必须搬完。” 周志强突然红了眼眶,转身用力推起搬运车,他听见陆沉舟对战士们说:“都卖力点,这可是咱们军属自己的厂子。” 打这以后,陆沉舟经常带战士们义务劳动,进度加快了。 厂房要重新装修,该拆的拆,该补的补;机器要联繫厂子运货、安装;开始接受女工报名,培训。 这些都需要时间。 报名这事,就交给陆挽舟和许淮寧了。 刘卫红和简荷也著急。 “弟妹,我们也不是咒你,你这生意长久吗?” 许淮寧知道她们的顾虑,服装厂有部队当后盾,以后差不了,可她的製衣店是个人生意,就不好说了。 “嫂子们不用担心,你们现在选择服装厂,我也不会怪你们。但你们也知道吧?服装厂是我大姑姐夫开的,就算我的製衣店不行了,往服装厂塞两个人不难。” 刘卫红一下子高兴了,“有弟妹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你也別怪我们,都是因为家里穷闹的。” 男人工资高一点不假,但扛不住填一百个窟窿,不管公公婆婆生几个孩子,人家捧人场,他们就得捧钱场。 光养老的就算了,一个爹一个娘的也算计,今天儿子娶媳妇,明天闺女学手艺,后天自己身上长个疙瘩,一摸出溜转,怕是得了不好的毛病…… 光靠男人一个人的工资,不经抠。 她们挣了钱尝到了甜头,日子可真是好过。 “放心吧,不怪你们,干得好,我还会发奖金。” 这么一来,两个人又如打了鸡血一般。 —— 许培敏是踩著高跟鞋进门的。 许淮寧正给双胞胎缝小袜子,听见那咯噔咯噔”的动静就抬起了头。 堂姐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確良连衣裙,领口別著枚红袖章,晃得人眼晕。 “淮寧~”许培敏把网兜装著的麦乳精和水果罐头往桌子上一放,声音甜得腻歪,“听说你大姑姐夫办了服装厂?” 许淮寧慢条斯理地咬断线头,看了眼堂姐精心的妆扮,点了点头。 “嗯,刚起步。” 许培敏双手摸著臀部两侧,自顾自坐下,很优雅的样子,“我家老孔说,现在政策鼓励军属参与经济建设呢。我寻思著,都是自家人,妹妹会帮我安排进去吧。” 臥室门“吱呀”一声,陆挽舟拿著算盘和帐本走出来,许淮寧看见大姑姐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就知道有好戏看了。 “培敏,你来得正好。”陆挽舟把算盘往桌子上一放,珠子哗啦啦响,“厂里正招会计,你以前在什么地方干过?” 许培敏的睫毛快速眨动,“四五年前我在生產队干过会计。” 实际上是临时的,会计动了个小手术,四五天之后就回来了。 都说了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许淮寧不知道,也不会查。 “那更好了,经验丰富。”陆挽舟翻开帐本,指著某页,“帮我们看看这笔原材料成本分摊对不对?” 许淮寧憋著笑低头弄袜子。 大姑姐这招高明,帐本上是周志强特意设计的测试题,专门用来训练大姑姐的。 许培敏还以为亲戚关係,也就走走过场,没想到来真的呀? 但现在硬著头皮也要上,桌上响起算盘珠的碰撞声。 许淮寧五个指头分叉难,拨错了好几个珠子,额头上都出汗了,一半是热的,一半是心虚。 许淮寧瞥见那页帐目,是简单的布料成本分摊,不麻烦不高深。 “这个……”许培敏的手帕掉在算盘上,“今天热得有点眼,要不明天吧。” 许培敏想临时抱佛手,晚上回去突击学习一下。 陆挽舟不动声色地合上帐本,“也行,明天我带你去车间看看,试运行,过几天就开工了。”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 服装厂车间像蒸笼。 本身天热,机器又散热。 三十台缝纫机同时运转的噪音中,许培敏的鹅黄裙子很快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 她捂著鼻子躲开飘飞的布絮,却不小心把手帕掉进了机油桶。 “啊!”她尖叫著去捞,指甲在铁桶边缘刮出刺耳的声响,“这得三块钱一条呢。” 角落里,几个女工低头偷笑,她们都是军属,手上磨出了茧子,再看看许培敏,这一身本事都用来勾男人了吧? 回家的路上,许培敏一直抱怨车间环境差。 陆挽舟还挺高兴,就不喜这种人,生了丫嬛身子,还想要小姐的命。 弟妹还说她是白莲,这不妥妥的茶? 连许淮寧都以为许培敏该歇歇了,毕竟是没看上。 没想到第二天许培敏又来了。 “淮寧,你这肚子尖,肯定是男孩。” “男孩女孩都行,我又不重男轻女。” 许培敏凑近了些,“我家老孔说,军属办厂有政策扶持……” “你得搞清楚谁是军属,这是我大姑姐夫开的,他不是军属。” 许淮寧的指尖在杯沿划了一圈。 “会计这活儿啊……”许培敏突然压低声音,身上的香水味很刺鼻,“油水都在回扣里,我分你一半……” 门突然推开。 孔参谋站在门口,军装肩章上的星徽闪著冷光。 许培敏手里的点心“啪”地掉在地上。 “老、老孔?你不是去师部开会了?” 孔参谋的目光落在妻子鼓鼓的手提包上,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烫金边的“会计资格证”,她昨晚还打算找人教,现在就有了,明显是刚托人做的假证。 许淮寧慢悠悠地给自己续了杯茶。 “拿出来。”孔参谋的声音像淬了冰。 许培敏的手抖。 那份偽造的证书被摊开在桌上,许淮寧瞥见“熟练掌握成本核算”那行字……许培敏连算盘都打不利索,这也太假了。 “嘶啦——” 孔参谋把证书撕成两半。 “许淮寧同志。”孔参谋突然立正,敬了个標准军礼,“我代表许培敏向你道歉,偷走捷径可耻。” 许淮寧扶著腰站起来,孕肚抵著桌沿。 “孔参谋,按道理我应该叫你姐夫,但我实在叫不出口。我没爸没妈,小时候没少挨她欺负,她和她妹妹还给我造黄谣。” “她去当会计为的是吃回扣,她怎么敢说出来的?厂子还是我姐夫开的,她是不是智商不够啊?还是觉得別人都是傻子?” 第93章 我爸是英雄,她不配 孔参谋拉著许培敏离开了。 许培敏看许淮寧的眼神像淬了毒。 还以为许培敏多高的段位,不过尔尔。 回到家,孔参谋就把许培敏甩在沙发上了。 “老孔,你別听许淮寧胡说,她故意给我下套,我再傻也不会跟她说回扣……” “我亲耳听到的。” 孔参谋把外套脱下来,坐在了许培敏对面。 孔参谋承认自己是被许培敏迷惑的。 像他这种情况,真的高不成低不就,许培敏没有过人之处,胜在年轻、黄大闺女、寄来的照片温婉內敛可人。 没想到都是表面工夫。 內里蠢笨如猪。 “怎么可能听见?老孔,咱才是一家人,你不能帮著外人。” 孔参谋很生气,“楼房不隔音,你知道吗?能把这么明晃晃的企图说出来的,你真是第一人。” 许培敏赶紧赔不是,“老孔,是我思想有问题,我没有工作,一家四口全靠你养,我就寻思找个挣钱的法子帮帮你。” 事到如今,孔参谋还能说什么? “我托人在市里给你找份工作,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別去你堂妹那里找存在感。” “知道了。” 许培敏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呢? 许淮寧在家属院挺有威望的,但也不是没得罪人,比如秦副营的爱人王丽,就和她不对付。 敌人的朋友是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天晚上,有人敲门。 陆沉舟披上衣服,趿拉著鞋子去开门。 门外站著一个战士。 陆沉舟小声问:“什么事啊?” “陆营长,有人打电话找嫂子。” “知道是谁打的吗?” “说是市里的,嫂子的姨妈。” 陆沉舟心中有数了。 “走吧。” 陆沉舟等了有五分钟,电话又打过来了。 “餵?你是谁?” 【是我,王临风】 “这个时间打电话,你最好是真有事。” 【我三姨状况很不好,撑不了多久了,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陆沉舟问道:“你想干什么?” 【寧寧毕竟是三姨的孩子,你告诉她一声,见或者不见都隨她,別留下遗憾就行】 “地址。” “……” 陆沉身返回了家属院,刚摸到床边,许淮寧的胳膊就搂住了他。 “你去哪了?” “有人找,我出去接电话了,是你表哥打过来的。” 许淮寧一下子醒了,“他有什么事?” 陆沉舟拿著枕头垫在她腰后,“听我慢慢说。他打过来电话说你妈的状態不太好,你现在这样也没法去,我建议你还是別去了。” 许淮寧抱著枕头出神。 要说她心里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爸爸活著的时候,可是把孙少兰捧在手心里的。 “媳妇,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晚上去確实不方便,黑灯瞎火的,要不我先去看一看,明天你再做决定。” 许淮寧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好吧,你把门锁上。” 陆沉舟骑著自行车,就打著一把手电,直接去了人民医院。 肿瘤科静悄悄的,脚步的回声都清晰可见。 “陆营,这边。” 王临风守在病房门外,没有看到许淮寧,他也不意外。 “怎么样了?”陆沉舟问道。 “一阵阵的,就没有清醒过,医生已经下达病危通知书了,没有抢救的必要。” 陆沉舟指了指病房,“那我能进去看一看吗?你也知道,寧寧现在身子不方便,黑灯瞎火的路上也不安全,我代表她。” 王临风侧身让开:“去吧,她可能认不出你了。” 病房里里的灯泡是最低瓦数的,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人脸。孙少兰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被子下的身体几乎看不出起伏。 走近了,她的头髮稀疏地贴在头皮上,脸色蜡黄,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线条证明她还活著。 陆沉舟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伸手轻轻握住孙少兰枯瘦的手腕。 那手腕细得他一只手掌就能圈住,皮肤鬆弛地掛在骨头上,触感发凉。 “阿姨,我是陆沉舟,寧寧的丈夫。”他低声说:“寧寧现在怀孕了,不方便来看您,让我代她来看您。” 话还没说完,孙少兰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浑浊发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寧寧……”孙少兰的嘴唇蠕动。 陆沉舟连忙凑近些,“阿姨,您能听见我说话?” 孙少兰艰难地点点头,一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挣扎著想坐起来,陆沉舟赶紧按住她的肩膀。 “別动,您躺著说就行。” “寧寧……她……恨我……”孙少兰断断续续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肺里挤出来的,很艰难,“我知道……她恨我……” 监护仪上突然发起急促的警报声,陆沉舟紧张地看了一眼,又转向孙少兰,“阿姨,您別激动,寧寧她不方便来,她都怀孕七个多月了,还是双胞胎。明天……她会来。” 孙少兰摇摇头,泪水流得更凶了。 “没……时间了……”她颤抖著抬起手,指向床头柜,“抽屉……打开……” 陆沉舟拉开抽屉,里面放著一本旧相册,封面已经泛黄。 他拿出来,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扎著两个羊角辫,笑得灿烂。照片背面用钢笔字写著“寧寧五岁生日”。 “她……一直……在我心里……每天……都在想她……她……有你了……还有……宝宝……就够了……”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答应我……照顾好……她……” 陆沉舟紧紧握住她的手,“我答应您,我用我的生命保证,一定会对她好。” 孙少兰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望向天板,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景象,“西州,你来……接我……了,我……想跟……你……埋……一块……”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呼吸声,头向一侧歪斜,手无声地耷拉了下去。 监护仪上的心跳线渐渐变得平缓,然后化作一条直线,发出持续不断的蜂鸣声。 王临风和护士们衝进来进行最后的抢救程序,但陆沉舟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站在一旁,看著这个曾经拋弃女儿,给女儿幼小心灵造成无尽伤害,而今又对女儿牵肠掛肚的女人,心中五味杂陈。 医生最终宣布死亡,陆沉舟轻轻合上了孙少兰的双眼。 他拿起那本相册,翻开最后一页,发现里面夹著一张摺叠的纸。他打开一看,是一封信,日期是二十天前,收件人是“我亲爱的寧寧”。 陆沉舟小心地折好信,放进相册里,这是关於淮寧的东西,他要带走。 过了好大一会,王临风才走了出来,“人,没了,你先回去吧,我通知小优和我家里人,什么时候办葬礼再通知你。寧寧这种状况,不来也可以。” 陆沉舟强打精神,“行,那我回去了。” 陆沉舟是知道一些禁忌的,特別是家中有孕妇,在入家门前,他用某些方法处理了一下自己。 床头的檯灯亮著,许淮寧抱著一本书,已经倚在床头睡著了。 陆沉舟轻轻地把她放平,许淮寧还是醒了。 “回来了?” “嗯,怎么不躺著?” “看了会书,就睡著了。” 陆沉舟脱了衣服上床,把她搂在了怀里,“是不是又不好受了?” 双胎孕妇要承受的痛苦不是单胎能比的,呼吸困难、下肢水肿、翻身困难、睡眠质量差,这些症状许淮寧无一倖免。 “嗯,累,没想到怀孩子这么辛苦,下辈子投胎我一定当男人。” 陆沉舟亲了媳妇一下,“那我投胎当女人,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找我,这些苦我替你吃。” 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沉舟,她,怎么样了?” 陆沉舟把她揽在怀里,过了一会才说:“她,走了……” 许淮寧闭上了眼睛。 她早有预感,有一阵她心里好乱,就像谁在她心里揪了一下,又一下。 过了半响,许淮寧才说道:“走了好,活著也是受罪。” 两个人再没说话。 —— 第二天一大早,王临风就打来电话了,孙少兰娘家还有妈,所以不能放置太久,打算今天出殯。 陆沉舟看著沉默吃饭的妻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 陆沉舟把媳妇抱在怀里,像抱孩子一般。 “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丈母娘今天出殯,她临死前想跟咱爸埋一块。” “她凭什么?”许淮寧的声音里有愤怒有不甘有心寒,“她凭什么要和我爸埋在一起?” 陆沉舟抚摸著她的后背,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寧寧,我知道你很难过……” “难过?”许淮寧猛地推开他,狠狠地擦了一把泪水,“我为什么要难过?为一个拋弃我近二十年的人难过?她值得吗?”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我爸牺牲不到几个月,她就迫不及待地扔下我跑了!她还有脸见我爸?我爸是英雄,他不该和一个背叛他的人长眠在一起。” 第94章 爱恨皆归零 陆沉舟手里拿著一个老旧的盒子,“有些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许淮寧没有转身,十多年的弃养仇恨已经在她心里发了芽扎了根,“十几年前她就不是我妈了。” “盒子里还有別的。”陆沉舟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都是关於你爸爸的。” 许淮寧打开信封,里面是父亲生前的工作证、几张泛黄的奖状,还有一叠车票,全部是从邻市到他们老家的往返票,日期清一色是父亲忌日。 许淮寧喃喃自语,一张张翻看著车票,“原来她每年都回去,可她从来没找过我……” 陆沉舟又从盒底取出一本薄薄的相册,“继续看。” 相册第一页是许淮寧父亲身著警服的照片,往后翻,却出现了许淮寧八岁之前的照片。 一张摺叠的纸从相册中滑落。 许淮寧打开它,是一封字跡潦草的信。 老许: 十多年了,我还是没勇气去见寧寧。她长得真像你,特別是皱眉的样子,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改嫁了,我才知道谁都不是你,谁都不如你。我已经做错了,活该受这份折磨。医生说癌细胞扩散了,也好,我很快就能当面跟你道歉了……” 陆沉舟打算让媳妇休息一天,但许淮寧还是决定去市里上班了。 徵得许淮寧的同意,陆沉舟决定去参加葬礼,再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坐在车上,许淮寧一直是沉默著的,陆沉舟握著她的手,另一只包裹其上。 不用说什么,这就是理解和包容。 陆沉舟先送媳妇去店里。 又嘱咐张秀秀和姚小满,“我媳妇心情不好,你们帮著多照顾一下。” “放心吧,姐夫。” 许淮寧身子笨重了,她平时也就量个身划个线,其他的都是这两个人做。 陆沉舟,“媳妇,那我走了。” 许淮寧点点头。 医院的太平间內,孙少兰的亲属都到了。 周小优跑了过来,红著眼问:“姐姐呢?她同意我妈和他爸合葬了吗?” 陆沉舟看著现场唯一的长辈孙少芳,“我能跟您谈谈吗?” 周小优,“我就知道她不会同意,我妈怎么说也是她妈,人都已经死了,还要恨到什么时候?当真是铁石心肠吗?” 陆沉舟容忍不了任何人詆毁淮寧。 “你爸没有在你八岁的那年去世;你妈没有在你八岁那年拋下你;你没有寄人篱下吃百家饭……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她苦,未必有她善。” 周小优被他的话噎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可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转身跑开了。 孙少芳嘆了口气,拍了拍陆沉舟的肩膀,“沉舟,你別跟她计较,她年纪小,不懂事。” 陆沉舟点点头,跟著孙少芳走到走廊尽头。 “沉舟,你说吧,不管寧寧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没有理由怪她。本来我是打算给她妈找一块墓地,葬在省城的,可她的愿望是葬在淮寧她爸那边。” 陆沉舟等她说完,才说道:“我会送阿姨一程,要说和我岳父葬在一起,我媳妇不同意,她不希望我岳父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被人打扰。” 孙少芳无声地嘆口气,不管当年妹妹有什么样的苦衷,拋下八岁的女儿怎么说也过分,她没法也没脸对淮寧提任何要求。 何况那些年,孙少兰迫於男人的压力,也没为女儿做过什么。 “那就火化之后葬在省城吧。”孙少芳不强求了。 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陆沉舟回头,瞳孔微微一缩。 许淮寧站在拐角处,脸色苍白,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她来了。 她终究还是来了。 她恨了快二十年,可她还是来了。 孙少芳怔住了,很激动,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许淮寧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那儿,隔著太平间的门,远远地望著里面。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恨,有痛,有不甘,可最终,她对陆沉舟说道:“让她葬在我爸旁边吧。” “不要合葬。” “至於原谅不原谅她……那是我爸的事。” 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瘦削而倔强。 陆沉舟看著她走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知道,这已经是许淮寧最大的让步了。 她终究还是放过了自己,放下了仇恨,选择了和过往和解。 “我去看看她。” 孙少芳很欣慰,“快去吧,我替少兰和小优谢谢你们。” “寧寧。”陆沉舟追上她。 许淮寧是在小满的陪同下来的,她转过身,脸色一点都不好。 “不用担心我,有小满呢。”许淮寧帮陆沉舟擦了擦汗,“我已经给爷爷和三叔打过电话了,他们也同意。你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到了三叔会安排的。” “好,快回去吧,晚上別回家属院了,去大姐家住。” 周志强办厂之后,为了孩子上学方便,就在市里租了四间房子。 穗穗以后上市实验小学,两口子一个厂长一个会计,照顾不到孩子,就雇了房东的亲戚帮著照顾。 给许淮寧也预留了一个房间,要是遇见颳风下雨天,以后身子不方便了,都能留宿。 住在姐姐家,陆沉舟也放心。 “嗯,那我走了。” 人死如灯灭,不管活著时是风光还是寒酸,都是一样的,一抷黄土掩埋,前尘往事,以后种种都和她无关了。 爱恨皆归零。 晚上,许淮寧就在大姑姐家留宿了,陆沉舟並没有回洪山口,他陪在许淮寧身边。 许淮寧很平静,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崩溃落泪,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陆沉舟不断地给她夹菜,穗穗和尚尚围著她闹哄,她的话还是不多。 饭后,许淮寧说身体累了,早早地回房休息。 男人嘛,总是没有女人细心。 陆挽舟这个大姐对弟弟谆谆教诲。 “多关心关心弟妹,她肯定不好受。” 周志强插话,“弟妹不是和她妈关係不好吗?也不怪弟妹,拋下孩子走了就不对。” 陆挽舟白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啊?什么时候都是老婆孩子重要,亏妻者百財不入,亏夫者也是。” 这是在敲山震虎了。 周志强赶紧反省,“我知道,爱妻者风生水起,我不但要记住,还要付诸行动。” 陆沉舟起身去看许淮寧了。 陆沉舟站在门口,借著外间的灯光,隱约看见床上蜷缩著的一团影子。 许淮寧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陆沉舟轻轻关上门,躡手躡脚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去掀被子。 被角刚掀开一点,就被里面的人死死拽住。 “……別管我。”许淮寧的声音闷闷的,带著浓重的鼻音。 陆沉舟没说话,手上微微用力,把被子掀开了。 许淮寧背对著他,脸埋在枕头里,肩膀在微微发抖。 “想哭就哭吧,我陪著你。” 陆淮寧伸手抚上她的后背,掌心下的身体僵硬了一会,隨即慢慢鬆懈下来。 许淮寧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沉舟,从今天开始,我真的……无父无母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扎在陆沉舟的心上疼得厉害。 陆汽俯身抱住她,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许淮寧没有挣扎,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口,浸透了他衬衫的明明是眼泪。 “你还有我。”他低声说,手指轻轻梳理著她的头髮,“还有宝宝。” 许淮寧没说话,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襟,勒得……脖子疼。 陆沉舟任由她发泄,手掌一下一下地轻拍著她的后背,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很久,许淮寧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哑著嗓子说:“……我恨了她这么多年,可现在她真的不在了,我反而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为什么要为她心疼啊……” 她说不下去了。 陆沉舟明白,对孙少兰的恨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可血缘这种东西,从来就不讲道理,又解释不清。 “她最后……痛苦吗?”许淮寧突然问。 陆沉舟沉默了一瞬,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听王临风说,走得很安详。” 许淮寧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窗外,暮色渐沉。 房间里彻底暗了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陆沉舟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睡吧,我陪著你。” 许淮寧闭上眼睛,手指仍紧紧攥著他的衣角,像是怕一鬆手,连他也会消失。 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责任了。 “不知道爸爸会不会怪我。” “不会怪你的,岳父那么爱岳母和你,你做的任何决定他都不会怪你。” —— 部队进修名额下来了,一个团才一个名额,却有三个人的名字公示了。 三个人是谁呢?秦副营、陆沉舟,还有孔参谋。 看见这三个人,许淮寧也要说一句: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要考试吗?” “当然了,有文化课考试,也有专业课考试,还要对平日的表现以及家庭背景做调查。” 许淮寧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她就怕陆清北的事,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第95章 是大义灭亲,还是冷血无情? 陆沉舟很矛盾。 一方面,不想当將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梦想要站在一定的基础上。 另一方面,淮寧是双胎,马上要生了,他要是去进修了,娘三个跟前没人照顾,她真的不放心。 淮寧给他宽心。 “机会不能放弃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算有机会也不一定给你。” “你也不要担心我,我算过了,等我出了月子,你才会开学,以后找人帮忙带孩子就行了嘛。” 夜里,许淮寧翻来覆去睡不著,最终忍不住推了推身旁的陆沉舟,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沉舟,我很担心。” 陆沉舟睁开眼,侧身看她,“担心什么?” “孔参谋的老婆可是许培敏,”许淮寧皱眉,“我和许培敏不对付,她恨我恨得牙痒痒,现在你和孔参谋又是竞爭对手,你觉得她不会使绊子吗?” 陆沉舟沉默片刻,说道:“孔参谋为人挺正直的。” “我不相信的是许培敏……算了,你不信就算了,就当我是小心眼。” 说完,她翻了个身,背对著他,明显闹了点小情绪。她可是一门心思替男人考虑,男人居然不相信她。 陆沉舟失笑,伸手把她捞回怀里,“相信你,怎么会不相信呢?我早就知道了许培敏不是个省油的灯。” 许淮寧这才抬头看他。 “我个人努力,没有什么能詬病的,”陆沉舟淡淡说道:“也就从我的家庭入手,那几位可是进去了的,这一点瞒不住。” 许淮寧眼神一凝,“沉舟,既然瞒不住,那还不如搞大。” “怎么搞大?” “y市应该没有多少新闻可报吧?”许淮寧唇角微勾,“不如就让人透露给媒体,深刻剖析这个案件,来龙去脉不就一清二楚了?” 陆沉舟,“你这是让我大义灭亲?” “本来就是他们咎由自取。”许淮寧轻哼一声,“再说了,爷爷和奶奶当初支持你举报,现在未必还能支持你,痛打落水狗可以是別家的,但不能是自家的。” 陆沉舟低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那就不让他们知道,我们也不知情。报社找什么样的素材,咱也管不著。” 名额一出来,许培敏就开始打算了,肯定不能让陆沉舟去,三个人里数他年轻,论资排辈也不应该是他。 偏偏他又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个,年轻五六岁,还和另外两个是平职,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怎么才能扳倒陆沉舟呢? 许培敏用了两天时间,也没打听出来陆沉舟有什么让人詬病的地方。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许培敏就想到了王丽。 王丽现在在服装厂当女工,只有早晚两个点才能见到她。 “王丽嫂子,我想跟你好好嘮嘮家常。” 王丽对她很警惕,听说这个许培敏和许淮寧是堂姐妹。 “你找我干什么?” 许培敏问道:“名额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王丽怎么会不知道?男人第一时间就跟她讲了,但说实话,秦营长对自己没有信心。 论专业论功绩他都不是陆沉舟的对手,还曾经因为不当言论挨过批评。 非要说出一点,那就是他要年长陆沉舟几岁,可这有屁用? 秦营长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確,他就是个陪跑的。 “知道,你想说什么?” “嫂子別紧张嘛,我和许淮寧虽然是堂姐妹,但她一直不敬重我,处处找我的茬,给我难堪,我和她早没有了姐妹情分。” 王丽听得云里雾里的,“你有什么话就说。” 许培敏压低声音,“我想找到他们的错处,把陆沉舟的名额搞黄嘍,出了这口恶气。” 王丽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这一次她很谨慎,没敢给许培敏任何承诺。 等秦营长回来,她赶紧跟男人说了。 “终於脑袋开窍了一回。”秦营长夸奖道。 “我不敢乱说话,怕说错了。” “他们爱咋斗,咱不掺和,把谁刷下来也轮不到我,咱不站队。” 论资歷,他比不上孔参谋;论能力,他比不上陆沉舟,还是稳稳噹噹地让转业就转业,让留下就留下。 何况陆沉舟是谁?能轻易拉下马? 许培敏拉拢王丽不成,只能自己想办法。 “老孔,这次的名额你有把握吗?” 孔参谋明显不想多说:“最终的决定权在领导,这个你就別管了。” 许培敏怎么能不管?许淮寧无父无母被她们欺负,没想到率先被父亲的战友接到城里了,又嫁进了陆家那么好的家世。 对比自己,父母双全也是在乡下背朝黄土面朝天,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好不容易嫁给了孔昇,难道还要被压一头? 许培敏外出偷偷打了个电话,她急需陆沉舟的错处,只要把他的名额搞没了,老孔的名额就稳当了。 许西国说了一件事,他那个拋下女儿走了的兄弟媳妇死了,走了快二十年又埋在了许西州的身边了。 许培敏,“別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爱听,没有价值。” 许西国,“你急啥?我听別人说,你婶子的娘家人骂那个丫头心狠,说两口子都心狠,姓陆还把他亲爹和两个后妈都送监狱去了。” 许培敏眼前一亮,“是真的吗?” “那边亲戚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许培敏赶紧让父亲再去確认一下。 当天,一封匿名举报信辗转送到了上级纪委。 消息传得很快。 不到三天,机关里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后又传到家属院了。 “听说了吗?陆营长的父亲坐牢了。” “真的假的?陆家不是老领导家庭吗,应该挺正派的才对。” “正派?听说他爸贪污受贿,和小老婆一起还害了原配,最后是他亲自举报的。” “这……这算大义灭亲,还是冷血无情?” 议论声渐渐发酵,甚至有人开始质疑,这样的人,真的適合升职吗? 办公室里,领导將举报信缓缓推到陆沉舟面前,神情冷峻。 “看看吧,有人举报你,信上说的是不是属实?” 陆沉舟神色平静,伸手接过信,扫了一眼,隨即合上。 “报告首长,信上说的基本属实。” 领导眉头一皱,“基本属实?” “我父亲陆清北,確实因贪污受贿被判刑。”陆沉舟情绪稳定,没有丝毫迴避,“但有一点需要澄清,他害的原配是我妈,害的女儿是我大姐陆挽舟。” 领导沉默片刻,敲了敲桌面,“详细说说。” 陆沉舟站得笔直,表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这样的……我妈……第二任……” “调查过程中,发现我父亲还涉及两起受贿案,金额不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嗓音微沉,“我举报了他,我既是举报者也是受害者。” 领导盯著他看了几秒,忽然问:“后悔吗?” 陆沉舟摇头:“不后悔。” “为什么?” “因为我爷爷奶奶都是老革命,我叔叔也上过战场,从小爷爷奶奶就教育我,要对得起国家,要对得起老百姓,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首长,我愿意接受调查,请组织也去y市调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领导拍了拍他的肩膀,“组织会重新调查,还你一个清白。” 陆沉舟敬了个標准的军礼,“谢谢首长。” 《y市日报》头版刊登了一篇深度报导。 《从“贪官之子”到“反腐先锋”——一个家庭的救赎与抉择》 文章详细梳理了陆清北的犯罪事实,以及陆沉舟如何顶著压力,坚持举报父亲的经过。 “如果连至亲的罪恶都不敢揭露,又谈何捍卫正义?” “他首先是一个兵,最后才是一个儿子,不能让国家遭受损失。” 陆清北牵扯的另外两桩案子,也写了寥寥数语。 报导一出,舆论瞬间反转。 原本质疑陆沉舟“冷血”的人,纷纷闭了嘴。 这要是自己的爹,肯定也恨也举报,虎毒还不食子呢。 另一边,许培敏气得摔了茶杯。 “怎么可能?!领导居然没处分他?!” 孔参谋皱眉,“你適可而止吧,陆沉舟这事,反倒让他站稳了脚跟。” 许培敏真的不甘心,她本想借这件事打压陆沉舟,却反而让他贏得了更高的声望。 她要上哪说理去?! 许培敏咬牙,“我不信扳不倒他!” 她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孔参谋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找王丽!” “回来,这件事已经定性了,你还能黑的说成白,白的说成黑?老老实实待著,別做无用功。” “要是让別人知道举报信是你写的,连我都要受连累,我要爭名额光明正大的爭,背后搞小动作,我贏了也不光彩。” 许培敏骂一句傻缺,只要爭到了,谁管你是怎么爭到的? 公示两周后,名额的问题尘埃落定。 是陆沉舟。 第96章 生了 许淮寧的肚子从六个月开始,就进入了疯长阶段,肚子像吹气球一样,就像肚子上扣了一个大型的瓢。 现在,她几乎不回家属院了,就在製衣店和大姑姐家两点一线。 对这个兄弟媳妇,陆挽舟尽心尽力,方方面面照顾得都很周到。 孩子的小衣裳,老家的爷爷奶奶准备了一些,上一次带过来了。但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双胞胎,陆挽舟又为另一个孩子做了尿布和小衣裳。 现在,服装厂布料的供货业务也给了王峻,这不放暑假了,二老跟著车从老家过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听舟。 算算时间,孙媳妇八个多月了,二老想第一时间抱下一代。 陆挽舟对老家人还有些牴触,所以她回来的事,谁都没跟爷爷奶奶说。 爷爷奶奶一下车,就看见了陆挽舟。 她不用时时在厂子里,一天只上半天班,有时候不放心弟媳妇,就去店里看一看。 这不,碰了个正著。 陆爷爷陆奶奶都不敢相信,可这分明是挽舟啊。 “挽舟。” 陆挽舟没说话,可眼睛里蓄满了泪,对二老她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爷爷……奶奶……” 陆奶奶搂著孙女哭了起来,“你这孩子,这些年去哪儿了?怎么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儿……” 陆挽舟哽咽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抱住奶奶。陆爷爷站在一旁,眼圈发红,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时,许淮寧挺著大肚子从製衣店走出来,看到了爷爷奶奶,惊讶地问:“爷爷奶奶,这大热天的,你们怎么来了?” 奶奶赶紧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扶住她,“寧寧,我和你爷爷惦记你,怎么著也得来看看。” 许淮寧把二老让进店里,店里有风扇,去热气。 陆奶奶拉著许淮寧,一脸慈爱,“肚子这么大了,快坐下歇歇,你这肚子可真大,肯定生个小胖子。” 陆挽舟解惑,“奶奶,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弟妹肚子里不是一个小胖子,是因为怀著两个,所以才胖。” “双胞胎?”爷爷奶奶吃惊非小,“沉舟压根没跟我们说过,这小子,他想干什么?” 许淮寧解释,“刚知道我怀孕,奶奶就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的,查出双胞胎,沉舟说先不告诉你们了,不然又要开始忙,想著生的时候再给你们一个惊喜。” 这么一说就不怪那个臭小子了,哎哟哟,胖娃娃有两个,想想就美。 陆奶奶都想好了,她一个老头子一个,抱在怀里,粉嘟嘟软糯糯伊呀呀…… 陆爷爷也凑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双胞胎好啊,咱们陆家这是要添丁进口了!寧寧,你可是老陆家的大功臣。” 歇息片刻,王峻去送货,陆挽舟带著爷爷奶奶和挽舟,回出租屋了。 见到了穗穗和尚尚,两个孩子长得好看,可爱得很。 在店里人多嘈杂,还有外人在场,有些事二老不好问。 等回到出租屋,她就开始问了:“挽舟,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联繫我们?我们都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是吧?那么我问爷爷奶奶,当年我被绑到乡下,你们知道多少?” 陆奶奶也没瞒著,“有人说你跟混混私奔了,沉舟不信,我和爷爷也不相信,但你生不见人,说了別人也不信。” 陆爷爷陆奶奶直到77年才平反回城,那个时候私奔都发酵好几年了,眾口鑠金。 听舟无地自容,因为这件事是她妈主导,她爸协同做的,作为他们的女儿,她觉得对不起爷爷奶奶,对不起哥哥姐姐,对不起很多人。 这个包袱她已经背不动了。 陆挽舟这才把她被绑到乡下,幸亏周志强救了她,后在深市做小生意,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把自己这些年的经歷都讲了一遍。 “好一个心思歹毒薛菱镜!害了我儿媳妇又害我大孙女,这是要把一切碍眼的人都弄走,好霸占陆家的东西;陆清北助紂为虐,黑白不分,我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让他死在监狱里吧。” 要是有可能,真想把那个不成器的货塞回肚子里,当成化成一滩血水算了。 晚上,陆沉舟和周志强都回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 住宿问题。 四间房子,三个臥室,临时是这么安排的:爷爷奶奶一间,陆沉舟夫妻一间,王峻和周志强一间。 陆挽舟带著两个孩子还有听舟在客厅打地铺。 天热,地铺铺的厚,也可。 夜深人静时,陆挽舟站在院子里,望著满天繁星。 陆奶奶走过来,轻声问:“挽舟,想什么呢?” 陆挽舟嘆了口气,“奶奶,这些年……我让你们担心了。” 陆奶奶握住她的手,想想她受的苦,才最让人心疼,“傻孩子,咱是一家人,你能回来比什么都强。我和你爷爷不称职,生了你爸这么个东西,没能护住你。” 陆挽舟靠在奶奶肩上,终於释怀地笑了。 “奶奶,那时候你和爷爷还在下放,想管也管不到。” 陆听舟从阴影里走出来,在姐姐面前跪下了。 “听舟,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陆听舟已经泣不成声了。 “姐姐,我替我妈赔罪,想起这些事都是我妈乾的,我就觉得对不起你。” 別说什么罪不及儿女,你能温暖以对一个害了你的人的孩子吗?压根不可能。 但陆挽舟是正常人,她不会把气撒在听舟身上,也不会多亲近。 “都过去了,你妈是你妈你是你,我亲爸都是帮凶,和我没有血缘关係的那个人更不敢指望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家二老留了下来,帮著照顾许淮寧和穗穗尚尚。 老两口在离出租屋不过百米的地方,租了四间房,老两口和听舟住,这么一来就不用打地铺了。 陆听舟也渐渐放下了心结,每天都去製衣店帮忙,陪著许淮寧上下班,省得爷爷奶奶惦记著。 新生命就在大家共同期待中猝不及防到来了。 这天晚上,许淮寧吃过饭后,在院子里百步走。 “这都九个月了,该生了。” 天天抱著个大肚子,一晚睡不够半晚的觉,许淮寧迫不及待地想卸货。 老话说的七活八不活,今天是满九个月的第一天。 陆沉舟摸著肚子,“宝宝別贪恋小房子,咱们应该出来住大房子了。” 许淮寧拍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不是你想卸货吗?” “我要的是瓜熟蒂落,別催。” “好好好,听你的。” 陆沉舟如同搀扶著老佛爷。 “寧寧,该喝点东西了。” 淮寧一直遵循著少食多餐的原则。 “好的,奶奶。”许淮寧推了陆沉舟一把,“你先进去,我去趟厕所。” 这家的厕所很简陋,为了孕妇的安全改了一下,但还是很简陋,陆沉舟,“你和你一起去。” “不用,厕所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很多地方还是旱厕。 陆沉舟坚持,“我在外面守著。” 许淮寧刚进去没多久,就听见她啊了一声。 “怎么了?”陆沉舟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抱住了许淮寧。 “血……好多血……” 红色的卫生纸,有一块顏色特別深,內裤上也有,是下体流血了。 “这是怎么回事?”陆沉舟一下子慌了,把媳妇抱起来就走,“奶奶,大姐,快看看,我媳妇流血了。” 陆沉舟是大男人,第一次当爸爸,他並不懂;许淮寧也强不到哪里去,她只听说过羊水。 陆奶奶手里的搪瓷缸子“咣当”摔在地上,羊奶洒了一地。 老人家三步並作两步衝过来,撩起许淮寧的睡裙一看,眼睛顿时亮了,“是见红了,这是要生了!” 陆挽舟已经拎著早就准备好的待產包从里屋跑出来,麻利地往三轮车上铺被。 听起来声音还是很著急的,“沉舟,快,送医院。” 这个过程太快了,许淮寧只觉得身下一股股热流,就像失禁了一样。 “羊水破了吗?”陆奶奶的手按在孙媳妇肚皮上,突然脸色大变,“孩子在往下冲,快,直接去最近的妇幼院吧。” 医院很快到了,许淮寧都来不及检查,直接送进了產房。 陆沉舟站在门外,听见妻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拳头不自觉地砸在墙上。 “別急。”陆挽舟安慰他,“我生穗穗那会儿,折腾了整整一天。” 陆沉舟不敢想,要是生一天,媳妇怎么能受得了? 產房门猛地被推开,戴口罩的护士探出头,“家属呢?產妇宫口开全了,要生了,婴儿衣服拿进来。” 陆挽舟赶紧把包袱递过去,“两个孩子的,都在这儿。” “看见头了!”主治医生戴著橡胶手套的手上沾满血跡,“再用把力!” 许淮寧调整呼吸,用力…… “哇~”一声啼哭划破產房,护士麻利地剪断脐带,把浑身胎脂的婴儿托起来,“宝宝妈妈,第一个孩子是男孩!” 许淮寧都预感到了,在她的肚子里很活泼。 陆家人早等急了。 “许淮寧的家属,是个胖小子。” 孩子挺瘦的,才三斤多,双胎里面算是体重大的。 陆挽舟赶紧接过来,好几个脑袋都凑上来了。 “隨他爸。” “我看嘴巴鼻子隨我嫂子。” 陆沉舟焦急地等著產房里面的消息,著急啊。 怕错过消息,他就守在门口,连去坐一坐都不肯。 第二声啼哭在几分钟后响起,许淮寧脱力地瘫软在產床上,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护士把弟弟包好,送到了门外。 门外,一群人又开始激动了,“猜猜,小老二是男孩是女孩?” 第97章 两个儿子 大都希望小老二是女孩,一个好字,儿女双全。 哥哥和妹妹真是完美,哥哥肯定会护著妹妹的。 陆沉舟私心也希望是个女儿,但转念又一想,都是媳妇拼命生下来的,他不能人为赋上好恶,都应该喜欢。 產房的门再次推开,“许淮寧家属,又是一个男孩,比哥哥轻了一点,1600克。生命体徵都稳定,家属多注意观察,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医生护士。” 哥哥是1750克,重了3两。 陆挽舟赶紧又接过来了,等会送到產科病房。 陆沉舟探头向產房里面张望,其实什么也看不见,產床不可能正对著门的位置。 “护士,我媳妇呢?她什么时候出来?” “急什么,还有一些东西要处理,再等会吧。” “我媳妇我当然著急了,她没事吧?” “放心,產妇状態不错,就是累坏了,待会儿就推出来。” 护士见得多了,女人生完了孩子,家属都围著孩子,要是生个男孩,那就更夸张了。 什么时候有管產妇的? 有,但真心不多,今天这个男人就挺有良心的。 陆沉舟这才鬆了口气,低头看向大姐怀里的孩子。两个小傢伙皱巴巴的,像两只小猴子,可眉眼间依稀能看出许淮寧的影子。 许淮寧被推出来时,脸色苍白,头髮还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嘴角却掛著笑,“沉舟,咱们有俩儿子了……” 陆沉舟弯腰亲了亲妻子汗湿的额头,闻到她髮丝里混合著血腥和汗水的味道,他一点也不反感,有的是如释重负。 “辛苦了,孩子妈。” 身份的转换,许淮寧很適应,还乐在其中。 病房里,好几个大人围著孩子转。 自家的孩子越看越喜欢,哪怕是红虫虫一样,小眉眼还是很好看。 正在这时,陆沉舟推著许淮寧回来了。 安置好,许淮寧又睡了,累的,不信的话,都一次生个双胞胎试试。 都待在这里不是个事,还有老人呢,不能熬夜。 最后陆挽舟陆沉舟姐弟俩留下,其他人就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替他们。 “姐,我去打点温水给寧寧擦擦脸吧,一头的汗,肯定不舒服。” “嗯,试著点水温,別凉了。” 陆沉舟打了水回来,又让姐姐试了试水温。 “可以。” 陆沉舟给媳妇擦了脸,胳膊和手也擦了一遍。 两个小的也睡著了。 姐弟俩又围著两个孩子品头论足。 哥哥和弟弟长得太像了,陆沉舟觉得分辩不出来。 “姐,你能分出来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吗?” “怎么不能?脸胖一点的是哥哥,弟弟要瘦一点。” 按道理讲,陆沉舟不是脸盲,可他还是认不出来。 但他有自己的办法,在孩子的手环上分別写上了老大,老二。 陆挽舟笑道:“你还真写啊。” “当然得写了,万一餵奶餵重了,旱涝不均匀。” “我们可认的出来。” 姐弟俩商量好了,轮流在病房里打地铺,休息一会。 许淮寧下半夜就醒了,因为身子不爽利。 “醒了?”陆沉舟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盯著她,“饿不饿?” “饿……你先给我换一下纸,特別不舒服。” “好。” 陆沉舟笨手笨脚地帮著换完,他去洗了手,又回来给许淮寧擦了手。 “没有別的了,还有一盒巧克力,要吃吗?” “將就吧。” 巧克力也不能吃多,先垫垫肚子。 “孩子呢?闹没闹?” “睡了,就哼唧了两声,餵了点水。” 光餵孩子水肯定不行,许淮寧还没有奶,天亮得去买奶粉先应应急。 护士说了,没奶也得吸,吸吸下奶快。 许淮寧就把老大抱过来试著餵奶。 小傢伙虽然饿得直哭,但一碰到妈妈的rutou就本能地张开小嘴,急切地吸住了。 许淮寧疼得“嘶”了一声,这小子在咬人吗? “慢点,別急。”陆沉舟蹲在病床前,用军装袖子给妻子擦汗。 他的大手轻轻托著儿子的后脑勺,帮著调整姿势,“这小傢伙劲儿真大。” 要不都说吃奶的劲呢。 老大吸了几口没吸到奶,急得小脸通红,又开始扯著嗓子哭。 只能接著餵水。 第二天一大早,陆奶奶和听舟就来送饭了。 “奶奶,你起的这么早啊?” 陆奶奶满面春风,一下子添了两个大重孙子,连走路都带风。 “孙媳妇还饿著,我怎么能睡得著?” 陆奶奶打开保温饭盒,先拿出来的是红小米粥,补气血的。 又拿出燉得奶白的鯽鱼汤,用纱布过滤掉了刺。 最后是撒了芝麻盐的鸡蛋羹。 “奶奶,这么多呀?” “你就应该多吃,生了两个孩子呢,辛苦了。” 许淮寧,“奶奶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分內的事吗?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呀?” 对著自己男人可以撒娇,可以矫情,但对著长辈千万不能表功劳。 陆沉舟打算请一天假,再去买奶粉,两个小傢伙饿了,餵的还是水。 “挽舟,你回去歇了吧,这里我掌眼,听舟跑腿,能行。” 陆挽舟教了听舟换尿布,给孩子擦屁股,如何包孩子,这才离开了。 陆沉舟买回来奶粉,两个儿子早饿了,哭的哇哇的,还是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饿了也不挑了,也没的挑,吃饱了也就不闹了。 中午,王临风来了。 “表哥?” “陆营长说你生了两个儿子,我来看看你。” 许淮寧问陆沉舟,“你什么时候见过的表哥?” 还没等陆沉舟说话,王临风就说道:“是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帮著看店,行,当哥哥当舅舅的,这点事还不是应该的?” 许淮寧原本打算歇业一个月的。 “歇什么?歇了客户都跑了,元气大伤,再想恢復元气得个一年半载。” 许淮寧知道这是实话。 “我也不能一直连累你呀。”又不是亲哥,两个人认识的时间没有多久,王临风帮的她够多了。 王临风指著许淮寧的鼻子,笑著说道:“以后少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拿我当哥,我可是把你当妹妹,再跟我谢来谢去的,我可要生气了。” 许淮寧没有兄弟姐妹,从小就没有同龄人护著她,有被感动到。 她承认她的性格有时候很拧巴,从小到大的遭遇,连她自己都觉得偶尔会偏激,会很敏感,会下意识的拒绝別人靠近。 也算是自我保护吧。 “那就谢谢哥了。” “別跟我客气就行了,你也不用觉得过意不去,我帮你看店一点也不耽误我挣钱。” 王临风看著两个孩子,一模一样,甚是好奇。 “寧寧,这是你生的孩子吗?” “你好废话啊,別人家的孩子能让我抱过来吗?” 王临风笑了,“就是觉得好奇嘛,別人只能生一个,你生两个,好牛。” 许淮寧在医院待的够够的了,不能洗头不能洗脚,连擦身都要背著奶奶。 在医院待了一天,她就想回家了。 要回也不能回部队,两个孩子她可照顾不过来。 於是就回了出租屋。 许淮寧还没有奶,但那地方胀胀的,很不舒服,按上去还硬硬的。 两个新手爸妈在一起研究。 陆沉舟还上手摸了摸。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以前没有。” 两辈子许淮寧第一次生孩子,现在网络不发达。 陆沉舟就去问姐姐。 “我媳妇那地方胀胀的,还硬硬的,是怎么回事?” 陆挽舟听的云里雾里的,“哪儿?” 陆沉舟老脸一红,指了指自己的胸。 陆挽舟噗嗤一声笑了,“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连孩子都有了,你还脸红什么?” 过来人一听就懂。 “这是堵奶了,这可不行,奶下不来孩子挨饿,大人受罪,要是长时间不通的话,还容易落病。” 陆沉舟连忙问道:“那怎么办?要看医生吗?” 陆挽舟笑了笑,当弟弟的怎么觉得她有点不怀好意呢? “你这样……这样……” 难怪他觉得姐姐不怀好意,不对,是“不安好心”。 看著弟弟涨红的脸,陆挽舟还要补刀,“行了,孩子都有了,你以为自己还是毛头小伙子?脸红什么?” 这不一样。 陆沉舟回来了,趴在媳妇的耳朵边上耳语,让许淮寧捣了一肘子。 “胡说。” “我说真的,姐姐还会骗人吗?她都急的不行。” 要是大姑姐讲的,许淮寧是信的。 第二天,大宝二宝哥俩就吃上奶了。 陆挽舟抱著大宝拍嗝。 “这奶来的很及时。” 光说这一句还好,还要逗正在吃奶的二宝,“二宝,劲大点,可不能再堵了。” 许淮寧赶紧找话题岔开了。 孩子还没起名字呢。 许淮寧是想自己起的,爷爷奶奶起名还算好听,但不能逮著一个字薅啊,这个舟那个舟很容易混淆。 但二老在,名字真得他们起。 “我和你爷爷起大名,爸爸妈妈起小名,不偏不倚。” 其实没生的时候,孩子的名字大体有个眉目了,男孩女孩爷爷奶奶都有好几组备用的,就等著孙子孙媳妇开口呢。 有三组备用:陆朝阳、陆朝旭;陆知勉、陆行勉;陆昭昱、陆昭昀。 三选一,选择权交给了孩子父母。 两口子也挺费脑筋的,名字可是要跟著孩子一辈子的,不能取的马马虎虎。 “陆知勉陆行勉我觉得老气横秋的,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觉得。”陆沉舟把这两个名字划去了。 “昭昱昭昀也不太喜欢。” 那就只剩下朝旭和朝阳了。 第98章 一报还一报 两口子最后决定,老大叫陆朝旭,老二叫陆朝阳。 说实话,老两口也最喜欢这个名字,要不也不会写在最前面。 关於孩子的小名,许淮寧也罗列了好几个:跳跳、豆豆、嘻嘻、哈哈、兜兜、嘟嘟、豆包、饭糰、菜菜…… 许淮寧有商有量的,“沉舟,你选两个。” 陆沉舟皱了下眉头,跳跳豆豆嘻嘻哈哈……这是人名吗? 但他也不敢说呀,对孩子贡献最大的是孩子妈,起名字孩子爸底气不足。 “都挺好听的,媳妇,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是咱家的大功臣理应你选,不管选哪两个,我都支持你。” “那就老大叫嘟嘟,老二叫兜兜。” 许淮寧也最中意这两个,前面的都是衬托。 从这以后大宝二宝正式下线,嘟嘟兜兜正式上线。 这几天,来看望產妇孩子的一波又一波,基本上是部队上的。 刘卫红和简荷,陈冬梅还有营长爱人都来看望过,送的鸡蛋和红,也没留下来吃饭。 陆爷爷陆奶奶买了鸡蛋,染成胭脂红,这叫喜蛋,临走都要带上几个。 二老还送房东和邻居,同喜同喜嘛。 “淮寧,你堂姐还打听你来著。” 许淮寧不意外,因为她碍人家眼了,受欺负的小可怜,如今过得比她好。 “打听什么?” 刘卫红小声说:“打听你生了孩子没?男孩女孩?还打听你的店一个月挣多少钱?” 许淮寧笑了笑,“嫂子怎么说的?” “打听孩子我就实话实说,打听店的事我就说不知道。” 她端的是谁的饭碗,刘卫红又不是不清楚。 “嗯,就这么说,实话告诉你嫂子,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这个堂姐没少欺负我,大伯还想吃绝户。我和他们一家人都不对付,没有情分可讲,她再搞什么姐妹情深別信。” 许培秋是明坏,许培敏是阴坏。 许淮寧隨军快一年了,刘卫红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是相信她的。 “她还老是去我们那块转悠,帮著绞线毛啥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閒。” 许淮寧开始警惕了,一个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心眼子的人,这么转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来安排。” 总而言之,是许培敏太閒了。 许淮寧打算把家属院的加工点撤销了,她得问问刘卫红和简荷,两个人愿意来城里她安排。 不愿意的话就进姐夫的服装厂,她另外招收两名熟练工。 许培敏这个人,是撵不出家属院的,孔昇也不可能跟她离婚。 许培秋不是在老家养伤吗?原配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她的家庭住址,隔三差五去闹一场,让许大伯一家苦不堪言。 屋里的东西都不知道砸了多少遍了。 许培秋的日子不好过,原配来闹是一方面,家里的哥哥嫂子对她也没有好脸色。 这么下去也不行,许培秋就想来许培敏这里躲一躲。 许西国两口子早就想把二女儿送走了,丟人不说,还后患无穷。 老两口也算是了解大女儿,事先连问都没问,来了个先斩后奏,直接把许培秋送到了部队。 许培敏的天都塌了。 这一阵子孔昇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让她別到处走,管好儿子和女儿。 屁,又不是她亲生的。 她是个惯会装的,这几天都没怎么出门,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把家弄得井井有条。 孔昇很满意。 许西国夫妇带著许培秋一路风尘僕僕赶到部队大院时,天已经擦黑。 许培敏刚做好晚饭,正摆著碗筷,一开门就看见父母和妹妹站在门口,脸色瞬间变了。 “爹、妈,你们怎么来了?”她勉强扯出笑,眼睛却死死盯著许培秋。 许西国没理会她的惊讶,直接迈进屋,把行李往地上一放,“你妹妹在老家待不下去了,先在你这里住一阵。” 许培敏手指攥紧围裙,很为难,“家里就两间房,住不下啊,要不我给你们安排招待所?” “住什么招待所?浪费钱!”许母皱眉,“你妹现在身子虚,得有人照应,你当姐姐的,连这点忙都不帮?” 许培敏胸口发闷,刚想反驳,孔昇从里屋走出来,见到岳父岳母,点头打了个招呼,“爸、妈,路上辛苦了。” 许西国立刻换上笑脸,“小孔啊,培秋最近遇到点麻烦,得在你们这儿避避风头,你看……” 孔昇扫了一眼低著头的许培秋,又看看许培敏紧绷的脸,沉默几秒,最终点头,“行,先住下吧。” 许培敏不想让孔昇答应,可当著父母的面,她没法发作,只能咬牙应下。 男人不是很小气的吗?连工资都不给她,只给生活费。 当晚,许父许母许培秋在客厅打了地铺。 许培敏关上门,压低声音质问孔昇,“你干嘛答应?家里就这么点地方,她住这儿算怎么回事?” 孔昇语气平淡,“你爸妈都把人送来了,难道直接赶出去?她们要是出去乱说,你不怕丟人,我怕丟人。” “可——” 孔昇打断她,有些不耐烦,“行了,就几天,过几天赶紧送回去,我养老婆孩子,可不能养小姨子。” 许培敏胸口起伏,却没法再爭。她知道,孔昇最烦家里闹得难看,她要是再闹,只会让他更不耐烦。 可许培秋真的只是“住几天”吗? 第二天一早,许培秋就“病弱”地靠在沙发上,捂著心口咳嗽,许母心疼得直念叨,“你看看你姐,日子过得多舒坦,你就在这儿好好养著,別想那些糟心事了。” 许培敏冷眼看著,心里冷笑:这是要赖著不走了? “告诉你们,许淮寧也在这个家属院,现在搬到城里住了,还开了店,生了孩子,要不,你们去她家住几天?” 许培敏这是想祸水东引啊。 孔昇可不想让他们去闹事,他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嘛? “许培敏,別没事找事,陆沉舟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果然,几天后,许西国夫妇说要回老家,临走前拍著许培敏的肩,“你妹就交给你了,等她好了再说。” 许培敏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等人一走,许培秋立刻换了副面孔,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指挥“外甥女”给她倒水。 在她心里,“外甥女”就是个丫头片子,还是別人家的,不得可著劲使唤? 结果孔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女儿拉走了。 “你还是个孩子,什么活都不用你干。” 许培敏站在厨房门口,狠狠摔了下抹布。 不行,得赶紧想个法子,把人弄走,她好不容易攀上了孔昇,可不能让许培秋搅和了。 夜深人静,许培秋在客厅打了地铺,翻来覆去睡不著。她心里憋闷,想著自己狼狈逃到姐姐家,却还要看人脸色,越想越不甘。 这时,臥室的门开了,孔昇起夜,脚步轻缓地穿过客厅。 许培秋眯著眼看他高大的身影走过,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要是能攀上姐夫,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再受气了? 她咬了咬唇,在孔昇返回时,猛地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脚。 “姐夫……”她声音娇软,刻意拖著尾音,“我、我有点害怕……” 孔昇身形一顿,低头看她。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许培秋刻意摆出的柔弱姿態上,她仰著脸,眼里含著水光,被子半掩著身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 孔昇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声音冷硬,“鬆手。” 许培秋不甘心,反而攥得更紧,声音带著哭腔,“姐夫,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不能疼疼我……” 孔昇眸色一沉,直接甩开她的手,语气严厉,“许培秋,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许培秋愣住,没想到孔昇一个二婚老男人,这么干脆地拒绝了她,脸上火辣辣的,羞恼交加。 “我哪里不如我姐姐了?她能做的我也能做。” “她是不好,你也强不到哪里去。” 他已经捡了一坨屎了,不能捡两坨屎。 孔昇没再多看她一眼,转身回房,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许培秋僵在原地,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心里翻涌著难堪和恨意,连个二婚老男人都瞧不起她! 而臥室里,孔昇站在床边,看著背对他“熟睡”的许培敏,眼神晦暗不明。 “別装睡,赶紧把人送走。” 许培秋怎么能这么容易送走呢? 就半夜勾引姐夫已经两次了,许培敏要是再不想办法送她走,她这好日子也到头了。 某一天,许培敏诱导著妹妹喝下了某种药物,嗓子哑了。 然后她以这个理由带著许培秋外出就医。 然后把人送走。 可许培秋怎么能心甘情愿呢,她趁其不备,快步上楼,结果一个失足,从三楼楼梯滚了下去…… 这件事闹大了,许培敏因为伤害胞妹被抓起来了,最后还是许培秋出具了谅解书,才算过去了。 孔参谋实在忍受不了许家的行径,提出了离婚…… 许淮寧碰了碰自家男人,“这中间有没有你的手笔?” “天机不可泄露。” 第99章 迟到的婚礼 自从孩子出生后,陆沉舟心里一直压著一件事——他和淮寧还没办婚礼。 不出意外,人这一辈子只结一次婚,哪个女人会不盼著一场属於自己的婚礼呢? 当初两人领证匆忙,后来又赶上许淮寧怀孕,这事就一直搁置著。 陆沉舟嘴上不说,心里却记掛著。 得给她补上。 他的钱在媳妇手上,只能问姐姐借。 陆挽舟很支持,跟爷爷奶奶讲了,他们也很支持。 “团长,我想借团部礼堂用一用。”陆沉舟站在团长办公室门口,背挺得笔直。 “干啥用?”团长从文件堆里抬头。 “我和我媳妇一直没办婚礼,如今孩子都有了,我想给她补上,她还没穿过红嫁衣。” 老连长愣了两秒,突然拍桌看了起来,“好小子!批了!你这事办得不地道,为什么结婚不办婚礼?” 这事怎么说呢? “是这样的,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爸娶了后妈,人家也不会真心给我们办,这事就耽搁下来了。” “那有情可原。” 隨后的日子里,整个连队都成了“同谋”。 通讯兵联繫了文工团借红绸;炊事班连夜烤了十多斤点心;李默生带著战士,利用晚上的时间把礼堂布置的张灯结彩的。 许淮寧发现丈夫这几天格外忙。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有时深夜才回来,军装下摆总沾著可疑的红纸屑。 “你们部队最近很忙?”她给孩子餵奶时状似无意地问。 陆沉舟正用军事地图的手法折尿布,闻言手指一僵,“嗯,在搞新式训练。” 直到出月子这天早晨,许淮寧在床边上发现了一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嫁衣。 “姐,这是……” “沉舟让准备的,快换上。” 许淮寧愣住,隱约猜到了什么,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大姑姐帮她盘起长发时,稍微化了一下妆。 许淮寧看著镜子中的自己。 “大姐我脸是不是胖了?” “不胖,不用化妆也很漂亮。”大姑姐笑著往她手里塞了个红纸包,“快点,新娘子,我那傻弟弟,半个月前就开始折腾了。可能简陋,但他很用心了。” 等她换好衣服,大姑姐牵著她往外走,一推开门—— 门外,陆沉舟穿著一身笔挺的军装,手里拿著一朵大红,站在院中央望著她。 许淮寧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 陆沉舟大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委屈你了,结婚的时候没能给你一个婚礼,今天补上。” 没有司仪,没有车队,一辆吉普车拉著他们驶入部队大院。 礼堂门口站著两排人。 左边是军嫂们,最前头是刘卫红简荷,还有风尘僕僕赶来的许爷爷和三叔三婶,老人家一身中山装格外精神。 “新娘子来嘍。”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文工团的小战士吹起了《在希望的田野上》,调子欢快得能掀翻屋顶。 几个年轻士兵手忙脚乱地往天上撒彩纸,风一吹,纷纷扬扬的红纸屑落了许淮寧满肩。 陆沉舟站在她身侧,军装笔挺,肩章在阳光下微微发亮。他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彩纸,低声道:“走,咱们进去。” 许淮寧深吸一口气,挽住他的手臂,在眾人的欢呼和掌声中,一步步走向礼堂。 礼堂內,团长当证婚人,营长亲自当主持人,“陆沉舟同志,是否愿意娶许淮寧同志成为你的革命伴侣?” “报告首长和组织!我愿意!”他喊得响亮。 “许淮寧同志,你是否愿意嫁陆沉舟同志成为你的革命伴侣?” 许淮寧看了看站在身侧的英俊男人,眉眼含笑,“我愿意。” 仪式进行到一半,突然有战士跑步进场,“报告!紧急电报!” 全场霎时安静,营长展开电文,嘴角忽然扬起,高声宣读,“军区首长贺电:祝陆沉舟许淮寧同志结成革命伴侣,百年同心!” …… 礼成。 参加婚礼的人热热闹闹地举杯,祝福这对新人。 “咱们老许家的姑娘……”三叔拍开酒罈泥封,话没说完先红了眼眶,“当年我哥牺牲,丫头才七岁……” 三婶一把夺过酒杯,“大喜日子不提別的。” 转身却偷偷用袖口抹眼睛。 许家爷爷颤巍巍掏出个红布包,里面是把长命锁——是当年给淮寧的,这以后要给重外孙的。 陆挽舟陆听舟问舟正偷偷往新兵兜里塞喜,抬头看见哥哥(弟弟)同手同脚地走路,笑得差点没憋住。 陆沉舟被灌了几杯酒,耳根通红,却始终紧紧握著许淮寧的手。 “后悔吗?”他低声问。 许淮寧摇头,靠在他肩上,“只要是你,怎样都好,我不后悔。” 夜幕降临,回到小院的新婚夫妇,恢復了平静。 陆沉舟抱著哄睡的兜兜,许淮寧靠在他肩头,望著窗外的月光。 “沉舟。” “嗯?” “谢谢你。” 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本来就应该有的,是我给迟了。” “不迟,没有这场婚礼,我们也是夫妻;没有这场婚礼,我们也是相爱的……有了这场婚礼,算是完美了。” 这场迟来的婚礼,终於圆满了。 —— 婚礼结束,许淮寧出月子的第三天,陆沉舟就去进修了。 听舟也要开学了,陆沉舟就多绕点路,把她送回去。 二老不放心两个重孙子,决定留下帮著照顾。 二老快八十岁的人了,陆老爷子本身身体也不好,看娃大任不能全指望他们。经房东介绍,请了一个四十多岁有带娃经验的妇女帮著带娃。 哪怕如此,陆沉舟还是不放心。 “媳妇,別怕钱,该吃吃该喝喝,別让这俩小子把你掏空了。” 许淮寧的耳朵都起茧子了,“知道了,陆沉舟。” “又烦了……” 听这语气,看他的表情,怎么像受了委屈的小狗子一样? “不烦,你放心,我一定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也把你儿子餵的白白胖胖的。” 陆沉舟还不罢休,又问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叮嘱也行。” 许淮寧扫过某个部位,“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第100章 拎不清 陆沉舟居高临下,咬牙切齿的,“我是去学习的,不是去搞女人的。” “我只是提醒,在这方面我有洁癖。” “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也有洁癖,只跟你做。” “谁知道……” 男人就搂著她亲,直到亲得气喘吁吁的。 “哥,我准备好了。” 许淮寧推开他,“快走吧,小姑子都喊你了,再不走车都赶不上了。” 男人走了,许淮寧也没有出去送,她有点怕这种愈走愈远的感觉。 许爷爷和三叔三婶在出租屋住了两天,三婶总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三婶,你是不是有话要说?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你妹妹都十六了,学习不咋样,她自己也不想上了,老是待在家里也就是找个男人嫁了……寧寧,你在这边给她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要求不高,但…… “三婶,这里离咱老家一两千里地,您捨得吗?” 三婶笑著说:“出来就比待在家里强,再说有你在,我放心,也捨得。” 许淮寧有些为难,安排份工作不难,大姑姐夫的服装厂就要工人,可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份责任。 “寧寧,你就帮帮你妹妹吧,她在家待著也不是个事儿。” “三婶,小梅才十六岁,城里工作不好找……”许淮寧斟酌著词句。 “哎呀,什么好找不好找的,”三婶摆摆手,声音提高了几分,“村里多少孩子十五六就出去打工了?隔壁老王家闺女,去年就去深圳了,现在半年往家寄一千多呢!” 许淮寧想到了y市,离老家近,三叔三婶还能去看望。 她犹豫了半天时间,还是拨通了王峻的电话。 她简单说明了许小梅的情况,电话那头传来王峻若有所思的“嗯嗯“声。 “现在只能麻烦你了,看看能给她找份什么工作,我和她不熟悉,也不了解,你可以先见见人。” “行,我帮著打听。”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王峻还告诉许淮寧,薛菱镜等的案子判下来了。 薛菱镜故意杀人罪、拐卖妇女儿童罪名成立,合併执行死刑; 陆清北贪污受贿罪、拐卖妇女儿童共犯罪名成立,合用执行十年有期徒刑; 赵阳犯流氓罪、行贿罪判刑十三年。 宋清因窝藏赃款罪、知情不报罪,判刑四年零六个月…… 许淮寧啥话都说不出来了,就一个字爽! 许淮寧把王峻的回覆告知了三婶,三婶还是相信王峻的,这才和三叔许爷爷坐车回老家了。 许淮寧出月子的第十天,开始去製衣店上班了,这些日子都是王临风在帮忙,亲哥都不见得有他上心。 “下了班,跟著你去看我两个小外甥。” 许淮寧,“我没记错的话,前天不是去看了吗?” “那我还想去,不行啊?” “行,太行了,他两个还不能吃零食,你別买零食了。” 那天去,就买了一兜子零食。 “孩子不能吃,你吃,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许淮寧不自觉地有点撒娇,“我都多大的人了?” “不管你多大,也是我妹妹,我就想宠著。” 许淮寧有点哽咽,“表哥,你要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王临风揉揉她的头髮,“我就是你亲哥哥。” 王临风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她。 “南省要举办第一届服装设计大赛,我想参加,你呢?” 这是个获得认可、获得知名度的机会,对个人来说是好事。 可许淮寧对自己没信心。 “看这个。”她將一块靛蓝的牛仔布、一片湖蓝的丝绸和一块天蓝色的薄纱叠放在一起,“像不像从深海到天空的过渡?” 王临风突然站直了身体,剪刀“啪”的一声掉在桌上,“许淮寧,这就是天赋,你对色彩的敏感度比我认识的很多设计师都强!” 许淮寧被他的反应嚇了一跳,隨即红了脸:“別胡说,这只是本能。” “本能?”王临风抓起那几块布料,“这就是设计师的眼睛!” 他兴奋地翻出一张报纸,点开大赛的报名版页,“看,初赛只需要提交设计草图和三套服装的照片。决赛才需要现场製作,我们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许淮寧盯著报纸,上面上刊登的“南省首届服装设计新秀大赛”几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著她。 “那我就试一下,尝试不一定成功,不尝试肯定不会成功。” —— 回到出租屋,两个小傢伙又饿了,保姆刘嫂抱著嘟嘟,许淮寧赶紧餵兜兜。 会哭的孩子有吃,这句话有一定的道理。 兜兜爱哭,但嘟嘟不哭不闹。 好在孩子小,奶够吃。 等大一点了,可不能惯著小老二。 许淮寧现在和爷爷奶奶同住,带孩子洗衣做饭基本上都不用她。 陆挽舟下班后过来了,脸色很不好。 陆奶奶问:“挽舟,你不舒服吗?脸上没有血色。” “奶奶,没有呢,可能我走路走的急了。” 陆挽舟推门进了弟媳的房间。 许淮寧抬头看见大姑姐苍白的脸色,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了?”许淮寧顺手接过陆挽舟肩上的包,“出什么事了?” 陆挽舟摇摇头,弯腰换鞋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她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眼角微微发红,像是强忍著什么情绪。 “没事,就是有点累。”她的声音乾巴巴的。 许淮寧太了解大姑姐,越是难受越要装作没事。 “刘嫂,你回去吧。” 等刘嫂离开了,许淮寧问道:“大姐,到底怎么了?你憋在心里能好受吗?” 陆挽舟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泄了气一般靠在墙壁上。 “田美凤来了。”陆挽舟的声音很轻。 许淮寧皱眉思索著这个名字,周志强以前在南方开了家服装厂,有个女工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服装厂那个女工?” 陆挽舟点点头,“她离婚了,那边的工作也辞了,说要到这边发展,她也是北方人。今天直接到厂子找我,说要请我和尚尚爸爸吃饭。” 许淮寧心头一跳。 “姐夫,知道她来找你吗?” “知道。”陆挽舟苦笑一声,“他说田美凤在这边人生地不熟,没必要太偏激,慢慢做她的工作让她离开。” 周志强又要拎不清了? 第101章 这个男人没救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许淮寧轻声问,一边轻轻拍著嘟嘟的背。 陆挽舟的怒气未消,“说了一堆感谢志强的话。说要不是志强帮她打离婚官司,她可能现在还被前夫控制著;说志强教会她怎么活著,是她生命中的贵人……” “最可笑的是,她说要在这边开个服装店,想跟志强『再续前缘』合作。” 许淮寧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不就是挑衅吗?姐夫怎么说?” “他说就是商业合作,是我想太多了,刚才我们吵了一架。”陆挽舟把脸埋进抱枕里,声音闷闷的,“他说田美凤就是个可怜的女人,父母重男轻女,前夫家暴,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陆挽舟眼圈通红,“那我呢?我当年被薛菱镜害得还不够惨吗?凭什么我要理解她?” 许淮寧都不知道怎么劝她了。 “她不是要请你们吃饭吗?那就答应她,明天我陪著你去。” 她想去看看田美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让周志强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说话。 第二天还真见到了,穿著白色连衣裙,是个瘦弱女子,苍白的脸上掛著不安的神情。 很符合小白的人设。 “周大哥,嫂子,你们来了?还有这位是……” “我弟媳,怕我受欺负,陪我一起来的。” 田美凤訕笑,“嫂子说笑了,周哥会欺负你,还是我会欺负你啊?” 许淮寧一点不喜欢小白咄咄逼人,“不怕你,也不是姐夫,我是怕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姐。” 周志强看了许淮寧一眼。 进了小饭店,田美凤点了四个菜,周志强拦住了,“两个就够了。” 许淮寧,“姐夫,四个人两个菜,你是打算你不吃啊,还是她不吃?请客还能让別人饿著肚子的吗?” 田美凤赶紧说:“对对对,我是真心请客的,真心感谢周大哥和嫂子的。” 说完又点了两个。 “田美凤是吧?我喊你妹子吧,我是第一次见你,问得可能有些冒昧,我姐夫和姐姐对你有什么恩情吗?你这感谢很执著呀,从南方跑这么远来到了大北方,是救命之恩?” 许淮寧就是故意这么问的,感谢就成了別有用心的藉口? 田美凤笑了笑说:“我前夫家暴、酗酒、不正经过日子,都是周大哥帮我离了婚……大嫂肯定也是支持的,我自然要感谢的。” 许淮寧夹了一筷子鱼,慢条斯理地问:“这么说你前夫是个无赖啊?” 田美凤挤出两滴眼泪,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这算是默认了。 “你前夫是个无赖,他怎么会同意和你离婚的呢?” 田美凤,“……” 周志强催道:“不说这个了,先吃饭。” 陆挽舟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能说?我也纳闷呢,田妹子不妨说说。” “他图钱,周大哥借我钱把他打发走的。” 陆挽舟看著周志强,真厉害,借钱帮人离婚。 “你周大哥借给你了多少钱?” 田美凤“醒悟”过来了。 “嫂子你別误会,周大哥就像我亲哥哥一样……” 陆挽舟嘲讽,“你这么说是不想还钱了?他不是你的亲哥哥,他借给你的钱是夫妻共同財產,並没有经过我的同意,我有权收回。” 田美凤脸色瞬间惨白。 “钱我会还的!当时我爸做手术,周大哥看我实在没办法……” “你的周大哥借给了你几次?又是你前夫又是你爸的,实话跟你说,你周大哥都没告诉我。” 田美凤哭著下跪,“对不起嫂子,我不知道周大哥没告诉过你,钱一定会还的。” 许淮寧想去扶她,陆挽舟却抢先一步拽起田美凤,“別在这里演,周志强吃这套我不吃。” 一直隱忍不发的周志强说道:“行了,两次两千八,你还想知道什么?” 陆挽舟深吸一口气,“我就想知道你往外掏钱的时候,能不能告知我一声?” 周志强的语气缓和了下来,“我不是怕你多想吗?” “现在我更多想,缺钱的女人有很多,你对每一个女人都这么热情吗?” 田白又上线了,“嫂子,你別逼周大哥了,他是好人。” “对你来说是好人,对我来说是烂好人。” 总的说来,这顿饭吃得火星子乱窜,不欢而散。 私底下,陆挽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要收集足够证明他出轨的证据,但我短时间內不想摊牌。” “为什么?”许淮寧不理解,换作是她,早摊牌了,忍不了一星半点。 “因为那样太便宜田美凤了,我要让周志强自己看清她的真面目。” 接下来的两周,陆挽舟像变了个人。 她没有质问周志强,反而对他更加温柔体贴。 她重拾了恋爱时的习惯:在周志强公文包里放手写便签,早上为他准备爱心早餐,甚至主动提议出去约会出去吃饭。 周志强显然被这种变化弄得不知所措。 他开始找藉口推掉“加班”,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但陆挽舟知道,田美凤不会善罢甘休,她要真心勾引周志强,还是会和他联繫的。 转机出现在一个夜晚。 周志强接到电话,说厂里有急事要处理。陆挽舟看著外面的夜色,担忧地说:“骑车小心,我等你回来。” 等周志强出门后,陆挽舟立刻叫上许淮寧跟上。 受夜晚限制,周志强骑的並不快,两个人能跟上。 周志强並没有去厂子方向,而是先敲开了一家诊所,买了药就走了。 金凤凰招待所。 陆挽舟和许淮寧躲躲闪闪跟在后面,看著周志强匆匆上了三楼。 308房门前,周志强刚敲了一下门,门就开了。田美凤穿著单薄的睡衣,脸色確实有些发红,但精神看起来很好。 “周大哥,你来了……”田美凤柔弱地靠在门框上,扶著头,皱著眉,“我头好晕……” 周志强连忙扶住她,“药我已经带过来了,我帮你倒杯水,你吃了发发汗就好了。” 田美凤摇摇头,整个人几乎贴在周志强身上,“你陪陪我就好,你是最好的退烧药。” 第102章 这个男人她不要了 就在这时,田美凤的前夫张大力带著两个朋友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手里还拎著酒瓶,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 房门还没来得及关。 “美凤?”张大力眯起眼睛,“这么晚了,你和谁在一起呢?” 田美凤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怎么在这?“ 张大力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拽住田美凤的手腕,“我兄弟说看见你要了一个房间,我还不信,怎么,刚离婚就忍不住了?” 周志强连忙挡在田美凤前面,“请你放尊重点!她生病了,我只是来送药的。” 张大力嗤笑一声,“送药?送什么药要大晚上来送?” 他一把推开周志强,“滚开,这是我老婆!” “我们已经离婚了!”田美凤突然尖叫起来,刚才的病態一扫而空,“张大力,你再纠缠我,我就报警!” 张大力哈哈大笑,“想报警?好啊,让jc来看看,你是怎么勾引有妇之夫的!” 走廊上的吵闹声引来了招待所的负责人和其他房客。 趁著混乱,周志强挣脱开来,脸色苍白地后退几步。他这才注意到,田美凤的妆容精致,睡衣也是性感的质地,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周大哥……”田美凤转向周志强,又恢復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別听他胡说,我真是不舒服,感觉自己要死了……” 周志强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田美凤床头柜上,那里放著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周志强的合影,明显是偷拍的,他都没看镜头。 更让他心惊的是,旁边还放著一本笔记本,翻开的那页写著行动计划:1博取同情 2离间夫妻感情 3逼他离婚……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这是什么?”周志强拿起笔记本,声音发抖。 田美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不是……你听我解释……” 该死的,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的? 但周志强已经看够了,他转身就走,却在门外撞见了陆挽舟和许淮寧。 “你……你怎么在这?”周志强的表情一言难尽。 陆挽舟平静地看著他,“我怕你犯错误,连累了我和孩子。” 周志强的眼眶突然红了,“挽舟,你都……看到了?” 陆挽舟点点头,看著他。她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冷嘲热讽,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过去无数次等他回家时那样。 周志强突然抓住陆挽舟的手,“对不起……我……” “回家再说吧。”陆挽舟轻声说:“我嫌在这里丟人。” 回家的路上,周志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著头。陆挽舟没有质问他,只是平静走著路,送弟妹回了家,她才往回走。 直到家门口,周志强才终於崩溃。 “我不知道她是在利用我……”他哽咽著说:“她说她前夫家暴,说她无家可归……” 陆挽舟转过身,眼里含著泪,“我知道。” “你知道?” “从她第一次来我们家,我就知道她不简单。”陆挽舟轻声说:“但我没有想到,搬到了这里,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周志强再也忍不住,抱住妻子痛哭起来,“对不起……我是被她骗了,差点毁了一个家。” 陆挽舟推开他,没有告诉周志强,张大力是她和许淮寧想办法引来的;也没有告诉他,那本“行动计划”是她让人提前放在田美凤房间的。 有些秘密,就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周志强,我们离婚吧,我是说真的,我已经忍够你了。” “挽舟,我是被骗的……” 陆挽舟淒凉的笑了笑,“我不追究你在南方那一个多月干过什么,哪怕你搬回来了,心也没有搬回来。田美凤一出现,你的心不是又飞过去了?” 周志强,“是她骗了我,她说她病的厉害,让我去送药。” “周志强,你傻吗?你不傻,难道连这都看不出来?她能给你打电话,就不能给自己抓点药吗?不过是你想找机会见到她罢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挽舟给过周志强一次机会,以后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那晚之后,陆挽舟和周志强分房睡,心已经不在的男人,她不屑与他同床共枕。 周志强摒弃了田美凤的所有联繫方式,主动向陆挽舟报备行踪,甚至提出要一起去婚姻諮询。 陆挽舟拒绝了。 而田美凤,在事情败露后很快离开了这座城市,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据张大力所述,他並没有家暴,田美凤身上的烟疤是她自己烫的,身上也是自己掐的。 田美凤的爹並没有得病,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天天下地…… 这么说田美凤就是为了骗钱的。 周志强像吃了一颗苍蝇一样。 陆挽舟不会让田美凤逃之夭夭的,她开始联繫以前厂子的人,找到田美凤借款的证据。 同时,陆挽舟向周志强正式提出离婚。 陆爷爷陆奶奶很快也知道了。 “挽舟,你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离婚后你怎么办呀?要我说周志强就是一时迷了心窍,他现在后悔了,还是可以原谅的。” 陆挽舟知道,婚姻就像天上的星星,有时会被乌云遮蔽,但只要耐心等待,或许会重新闪耀。 而她,不愿意做那个等云散的人。 陆挽舟苦笑,“我已经原谅他一次了,没想到人家找了过来,他还是瞒著我去见了,还是隨叫隨到。狗是改不了吃屎的,今天是田美凤,以后还会有多少个田美凤。” 至於两个孩子,她打算自己养,让周志强出抚养费。 周志强当然不同意离婚,但陆挽舟坚持,差不多半年后才把婚离了。 许淮寧唏嘘不已,当年周志强找到乡下,把陆挽舟解救出来,肯定很爱很爱吧? 不过仅仅十年的时间,情淡了,爱没了,抵挡不住诱惑了,蠢蠢欲动了。 不,动了。 想想就可怕。 厂子算两个人的,5:5分帐,周志强离了陆沉舟的军队背景,厂子也开不起来。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许淮寧鼓足勇气参加的设计大赛出了评选结果了,一等奖五名,王临风和许淮寧都名列其中。 许淮寧以一款改良旗袍,搭配苏绣非遗盘扣贏得了评委专家的一致好评。 第103章 获奖 这是南省举办的第一届,在全国也是第一次,引来了各家媒体爭当报导。 主持人宣布一等奖获得者时,王临风的名字先被念到。 他从容上台,微笑致意,却在路过许淮寧身边时,微微俯身,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腕,低声道:“別抖,你值得。” 许淮寧第一次见这么多媒体,確实紧张了。 许淮寧一愣,耳尖微红,隨即抿唇笑了,小声回他:“谁抖了?你待会儿別念错获奖感言就好。” 这一幕被台下眼尖的媒体迅速抓拍,闪光灯瞬间密集起来。 当许淮寧的名字被念出时,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台。王临风站在一旁,目光含笑,在她接过证书时,顺手帮她调整了一下歪掉的话筒。 台下记者们交换眼神,窃窃私语:“这俩人是什么关係?” “是情侣还是夫妻?” 要是这种关係双双获奖,那得多吸引眼球啊。 两人虽同获一等奖,但风格截然不同: 王临风主打“新中式男装”,用硬朗剪裁结合水墨元素,评委赞其打破性別界限。 许淮寧专注女性旗袍改良,以苏绣盘扣的细腻取胜。 领奖后的採访环节。 记者a:“两位的作品都令人惊艷,而且刚刚在台下的互动也很默契,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现场瞬间安静,许淮寧瞪大眼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王临风挑眉,隨即失笑,接过话筒:“不是,她是我……” 许淮寧以为他要直接说表妹,下意识拽了下他的袖子。 王临风瞥她一眼,嘴角微扬,改口道:“……是我很重要的家人。” 记者b(时尚杂誌):“家人?所以是……夫妻还是兄妹?” 王临风点头:“她是我表妹,不是夫妻,我表妹的爱人是名军人。” 现场一片譁然,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设计大赛爆冷!一等奖得主竟是兄妹!” 记者c追问:“那你们是一起学设计的吗?平时会互相影响吗?” 许淮寧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接过话筒:“其实是表哥鼓励我参赛的,不然我可能没有勇气参加。” 王临风插话:“但她比我厉害,评委给她的工艺分是满分。” 许淮寧耳根更红了,小声抗议:“你別乱说……” 王临风耸肩,对著媒体笑道:“看,她还不习惯被夸。” 台下记者们鬨笑,有人起鬨,“所以表哥是『设计师兼人生导师』?” 王临风一本正经点头:“对,兼免费模特、草图修改员,以及……” 许淮寧忍无可忍,抢过话筒:“以及话特別多的那种亲戚。” 全场大笑,气氛轻鬆愉快。 很快,各类標题出现在报纸上。 《南省设计大赛惊现兄妹双冠!》 副標题:王临风&许淮寧:是家人,也是彼此最好的对手。 《许淮寧:从被表哥鼓励参赛到拿下最高分,她的逆袭之路》 还上了电视。 已经来到了南省,离陆沉舟进修的军校直线距离只有一百五十公里,许淮寧打算去探望。 为了这次比赛,许淮寧给兜兜和嘟嘟提前认识了奶粉(自从有了奶,两个孩子就断了奶粉),晚一天回去也没有关係。 小夫妻从来没分开这么久,许淮寧反正是想了。 王临风不放心,自然是陪著她的。 到金市已经是下午了,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招待所住下,要了对面的两个房间。 稍事休息,许淮寧就打算去学校了。王临风敲了敲她半开的房门,手里拎著两瓶汽水,“喝点?你从下车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 许淮寧接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瓶身,小声嘀咕,“不知道他今天能不能出来……” 王临风斜倚在门框上,哼笑,“一百五十公里都杀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大不了我陪你去找他。” 军校门岗森严,哨兵身姿笔直,许淮寧刚走近就被拦下。 “同志,请问您找谁?” “我找陆沉舟,我是他爱人。” 哨兵翻了翻登记册,摇头,“今天没有外出批准名单,您有急事可以留个字条,我们转交。” 王临风见状,从怀里掏出工作证递过去,“同志,通融下?我们大老远来的。” 哨兵依旧摇头:“规定就是规定。” 许淮寧最终在接待室匆匆写了几行字: 沉舟:我来南省比赛,拿了奖,顺路看看你。我住在xx招待所,详情回家说。 王临风先带许淮寧去吃了点东西,许淮寧要付钱,王临风不让。 “这次你是陪我来的,理应我请。” “那我吃的多,理应我付,再说了,我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攒钱干什么?” 王临风不说,许淮寧不会问,人要有边界感。 但王临风提了,许淮寧就要问了。 “表哥,你为什么老是不结婚呀?” 王临风歪嘴剔牙,“为什么要结婚?一个人不好吗?多自由。” “姨妈肯定希望你结婚的。” “我是寧缺毋滥。” 许淮寧看著表哥长发飘飘,又想歪了,表哥会不会是同,还是0? 许淮寧赶紧甩甩头,强迫自己別想下去了。 —— 陆沉舟是在深夜整理內务时发现那张纸条的。 同宿舍的人说:“我去拿信,帮你带回来的。” 陆沉舟道谢,才打开纸条看。 原来是媳妇来了。 熄灯號早已响过,但陆沉舟还是转身敲响了教官的门。 教官老陈打著呵欠,眯眼看他,“急事?” “家属来了,住在招待所,明天就回去。”陆沉舟声音平静,背在身后的手却攥得发紧。 老陈哼笑一声,从抽屉里扯出张外出条,“別耽误晨训。” 陆沉舟接过纸条,敬了个標准的军礼,转身时听见老陈在背后嘀咕,“……年轻就是好,有激情。” 夜半时分许淮寧被轻轻的叩门声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透过猫眼看到那道笔挺的军绿色身影时,呼吸一滯。 “是你吗?沉舟。” 陆沉舟的声音响起,“是我。” “你……”打开门许淮寧刚开口,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熟悉的体味混著夜风的凉意扑面而来,她额头抵在他肩章上,金属徽章硌得生疼,却捨不得退开半步。 “想我不?” “想——” 第104章 分了吧 “怎么不提前告诉我?”陆沉舟鬆开她,拇指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 许淮寧撇嘴,“你连电话都接不到,我怎么告诉?” 她拽著他袖口往里面走,“王临风住对面,你別——” 话没说完,陆沉舟已经反手锁门,顺势將她抵在玄关墙上。 “明天早上5点钟就要走。”他低头蹭了蹭她鼻尖,“別浪费在聊表哥上。” 许淮寧耳根发烫,抬手勾住男人的脖子,“那就別浪费时间,上床,我要跟你做……” “不跟我你要跟谁?” 陆沉舟带著掠夺性的吻,直吻的许淮寧七荤八素的,下意识的回吻,很快就滚倒在床上…… “想我吗?”这次换女声了。 “你说呢……” 做的很尽兴。 陆沉舟將下巴贴在许淮寧的发顶,问道:“参加什么比赛?” 许淮寧从枕头下抽出张报纸,“你看,我拿了一等奖,表哥也是一等奖。” 陆沉舟拿起报纸,目光落在她旗袍上,“评委有眼光。” 许淮寧蜷在陆沉舟怀里,小声讲著比赛和孩子们的琐事。 “嘟嘟不闹,兜兜就是个小哭包,也不知道隨谁了?”许淮寧戳他胸口,“是不是隨你了?” 陆沉舟低笑,“嗯,好的地方都隨你,不好的地方都隨我。” 许淮寧不满意,“孩子哭闹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不好的?这能算缺点?” 陆沉舟:“……” 大姑姐和周志强正在闹离婚,许淮寧也告诉男人了。 陆沉舟能说什么?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该离。 陆沉舟忽然问:“王临风真住对面?” “不然呢?”许淮寧瞪他,“表哥特意陪我来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陆沉舟挑眉,下床打开门,提高声音,“那麻烦表哥明早晚点叫她,我五点四十必须归校。” 对面房间传来一声清晰的“嘖”,接著是王临风懒洋洋的回应,“知道了,已婚人士,別打搅我休息。” 陆沉舟回到床上,把媳妇搂在怀里,“睡吧,別熬夜,熬夜对身体不好。” 俗话说小別胜新婚,两人到底又闹了一回。 许淮寧累惨了,追究原因,大概是生孩子导致身体虚了,体力不行。 一睁眼,都八点多钟了。 王临风给她带了饭回来,豆腐脑和油条。 吃了饭去赶车。 王临风和许淮寧上了电视登上了报纸,一下子有了知名度。 就有人慕名而来。 两个人同样都遇到了诱惑。 王临风收到国际某品牌邀约,但要求他放弃“中式元素”; 有非遗工坊想批量生產许淮寧的盘扣,可能是有钱赚,却极有可能稀释手艺价值。 別小看了盘扣,说是旗袍的灵魂有点过,但画龙点睛当的起。 许淮寧不想让她製做的盘扣成为烂大街的东西,点缀在她亲手製做的旗袍上,才能熠熠生辉。 许淮寧拒绝了。 王临风犹豫时,许淮寧反问:“是谁说『设计不改根,才算真本事』的?” 这是王临风教给她们的话,这句话点醒他。 对,他得守住初心。 经过两个月的筹备,临淮设计工作室正式成立。 王临风和许淮寧一个设计男装,一个设计女装,开始高端私人定製,以及设计、样式生產等业务。 因为有了知名度,渐渐的也有了合作伙伴。 业务还是不错的。 孩子见风长,一转眼嘟嘟和兜兜五个月了。 五个月的孩子,粉粉嫩嫩的、肉嘟嘟的很可爱。 越大越操心,二老准备回y市老家,可看著孩子又捨不得,就定居了下来。 嘟嘟老成,一直不哭不闹的;兜兜就活泼多了,有时候还“偷袭”哥哥,把小脸挠的一道一道的。 许淮寧很心疼,可另一个也是她生的,只能大人仔细著点。 睡在床上,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够不著,你怎么抓? 可问题又来了,看不见彼此,嘟嘟转著脑袋找兜兜,兜兜也是到处找嘟嘟。 找不著,兜兜就哭。 没法子,又抱到一起了,距离掌握好。可孩子长本事了,顾涌顾涌又顾涌到一起了…… 养孩子真是鸡飞狗跳。 现在本事还小,还不会跑,等会跑了,每天有断不开的官司。 家里有保姆,她和孩子相处的时间不多,她都有点焦虑了…… 然后,陆沉舟放寒假了。 陆沉舟离开的时候,俩儿子才一个多月,还又瘦又小。 现在都五个多月了,有奶膘,肥嘟嘟的。 一看就让人喜欢。 “这是咱儿子吗?” “不是,你不在家,我把你儿子给换了。” 陆沉舟一手抱嘟嘟,另一只胳膊揽住了许淮寧的脖子,稍稍用力,“你敢。” 房东的房子有意出卖,先问了小两口的意见,要是不买的话就得搬出去了。 许淮寧问了卖价,才一千一百块。房子离政府机关不远,位置不错,可以入手的。 陆沉舟就负责砍价。 “使劲砍,挑剔才是买卖。” 陆沉舟从一千一砍到了九百,许淮寧很满意,就买下来了。 自己家的房子住的才踏实。 本来老两口打算回家过年的,听舟放了假也过来了,她恋两个小侄子,一家人就打算在这里过年了。 陆沉舟惦记著姐姐,周志强拖著不想离婚,这婚就一直没离成。 周志强一个人住在外面,有些男人说好听点是多情,说不好听的就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的,把那啥不如那啥玩透了。 真离婚了,又捨不得。 陆沉舟问道:“姐,你跟周志强真的没可能了吗?” “累了,没可能了,沉舟,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陆挽舟端起茶杯,放在弟弟面前,“可他说改,转头又跟田美凤纠缠不清。” 假如那天她没去招待所,渣男渣女是不是床都上了? “我不是非他不可,更不想让孩子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 陆沉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陆挽舟笑了笑,摇头,“不用,我能处理。” 她早就不是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女人了。 周志强原本以为,只要拖著不签字,陆挽舟迟早会心软。 可他没想到,这一次,她是真的铁了心。 “挽舟,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周志强试图打感情牌。 “感情?你跟外面的女人不清不楚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 周志强噎住,脸色难看。 “志强,我感激你当年救了我,跟了你这十年我自认全心全意,我眼睛里不揉沙子,你又做不到一心一意,咱还是分了吧。” 第105章 他对前女友用情至深 已经正式工作的问舟,也来提前给爷爷奶奶拜年了。 二叔二婶有意让她回y市工作,这丫头还是选在了这个城市,在基层当了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这一点让许淮寧想不通。 要是回了y市,凭陆老爷子的威望,凭许清平在y市深耕多年,问舟的起点一定绝对肯定比现在好。 但人各有志,许淮寧不能说。 听舟偷偷把大哥拉到了外面。 “大哥,我……” 陆听舟平时大大咧咧的,很少见她像现在这样期期艾艾的。 “有什么话就说,別吞吞吐吐的。” 陆听舟鼓起勇气,“哥,我和李默生谈恋爱了,你会支持我的是吧?” “李默生?你们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怎么不知道?” 李默生是陆沉舟的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了自己的妹妹? 听舟难得红了脸,“就……嫂子感冒那次,李默生向我表白的,我对他也有好感,就处对象了。一年多了,我觉得我们感情稳定,想带他来见见爷爷奶奶和哥嫂子。” “这件事不急,我调查一下,没有问题再见家长。” 陆沉舟想得要比问舟多,见家长都是奔著结婚去的,见过后家长要给出意见的。 “有什么好调查的?他要是犯错误了,还能留在部队吗?还能升职吗?” 陆沉舟看著堂妹,“真是女大不中留,你就这么著急吗?” 第二天,李默生就提著礼品来了,打了陆家人一个猝不及防。 李默生军姿挺拔如松,外形也是帅气的那种,他向陆老爷子敬了一个標准的军礼,声音洪亮有力,“我叫李默生,是营长的兵,向老首长报到!” 陆老爷子原本严肃的表情瞬间鬆动,“小伙子不错,坐吧,別拘束。在部队里你是沉舟的兵,在家里就是客人。” 陆听舟快步走到李默生身边,骄傲地挽住他的手臂,“爷爷,默生今年还拿了集团军比武竞赛的亚军呢!” “是吗?”陆老爷子兴致更高了,“什么项目?” 李默生谦虚地回答:“四百米障碍和战术指挥综合考核,不过比起陆营当年创下的纪录还差得远。” 陆沉舟眯起眼睛。李默生太会说话了,每一句都恰到好处。 陆沉舟坐在一旁,冷眼旁观著这一幕。 他知道李默生是个出色的军官,从排长升到副连长只用了两年时间,是同期军官中最快的。 在部队里,李默生以严谨、负责著称,带的排在每次考核中都名列前茅。 但正是这种完美,让陆沉舟更加警惕。 虽说是他的兵,还是不太了解,当战友是一回事,当妹夫就是另一回事了。 许淮寧端著茶走过来,温和地说:“李连长,喝茶。” “谢谢嫂子,”李默生双手接过茶杯,动作恭敬,“您叫我默生就好。” 陆沉舟听到这个称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喊默生?关係这么好吗? 陆沉舟回了一趟部队,看望了老首长,匯报了工作。 等陆沉舟毕业之后,就是正营级了。 二十八岁的正营级,前途无量。 看望了老领导,陆沉舟又去见了团长和营长,最后找到了和李默生同宿舍的人。 信息量还挺大。 “他有个对象,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杀了,但李默生很深情,经常写信纪念她。我还看见他哭过,不止一次。” 陆沉舟想看看信,做一个判断。 “能把那些信拿出来吗?” 那个人犹豫了,私自看別的信件不好,更別说往外拿了。 “我看一下马上送回去,这也是为他负责,他那个对象有可能有问题。” 说是信件,应该说是笔记吧。 3月15日:医生说小晴的病情又加重了,目前没有更好的法子。这次任务要离开三个月,我该怎么办…… 4月2日:收到小晴的信,她说撑不住了,想见见我。我请了假,但连长说任务紧急,不准…… 5月10日:我回来了,小晴却已经不在了。她最后一封信说『我不怪你,只是太累了』,可我还是会想,假如我没有参加任务,小晴就不会死…… 陆沉舟的手微微发抖,这些文字透露出的痛苦如此真实,这么一个用情至深的人,能很快接受另一个人嘛? 中午,陆沉舟和李默生在一起吃了饭,又回到了他的宿舍。 他把日记放在李默生面前。 “解释一下。”陆沉舟直截了当地说,声音低沉且有一丝危险的味道。 李默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都是……过去的事了。” 陆沉舟冷笑一声,指著笔记,“你每天看著这些,叫过去?你確定你现在有能力开始新的感情?” 李默生辩解道:“我从未对听舟隱瞒我有过前女友的事实,但我分得清过去和现在。” “是吗?”陆沉舟逼近一步,“那为什么上周,我查了记录……你请了一天假,去的是西山公墓?” 西山公墓就在市郊。 李默生沉默了有一分钟,显然没想到陆沉舟会调查到这个程度。 “那天是她的忌日,”他最终低声承认了,“我只是……去看望,放了束。” 陆沉舟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绪,“听著,李默生,作为你的上级,我欣赏你的能力和品格。但作为听舟的哥哥,我不能接受你心里还装著另一个女人时接近我妹妹。” 李默生突然提高了声音,隨即意识到不妥,又压低了声线,“不是这样的,我对听舟是真心的。那段经歷……它让我更懂得珍惜眼前人。” 陆沉舟正要反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战友回来了。 陆沉舟告辞。 陆沉舟知道,只要他现在说出真相,妹妹和李默生之间就可能永远结束。 但日记中的痛苦是如此真实…… 作为一名军人,他理解职责与个人情感的衝突;但作为兄长,他必须確保妹妹不会成为別人情感救赎的替代品。 “李默生,我不会阻止你和听舟,但这件事情我必须让她知道,她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她做什么样的选择你都要接受,不许纠缠。” 第106章 不同意离婚 这件事还是许淮寧跟陆问舟说的,女人嘛,心思终究要细腻些。 要是问舟伤心大哭,他一个男人也劝解不了啊。 问舟没有伤心大哭,就是不开心罢了。 谁谈个对象见家长了,突然得知他对前女友情根深重会高兴呢? “嫂子,你说我怎么办?” “问舟,为你负责,你哥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李默生人品没问题,是个好兵,为人也有情有义。” “作为一个外人,我很欣赏他,也很感动;要是这个人是你对象或者丈夫,你还感动吗?” 陆问舟怎么会感动?她又不是傻缺。 她有人追过,李默生有过前女友,对於成年人来说,都不叫事。 李默生还深爱著前女友,和一个死人爭,问舟是爭不过的。 “嫂子,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其实许淮寧也是这个意思,別衝动,婚姻里仅靠感动是走不下去的。 新年来了。 和大姑姐凑在一起过的年。 一年里,开心的事有,不开心的事也有,都过去了。 趁著有太阳,陆沉舟去贴对联,房子不是新房子,贴上对联感觉新了不少。 接著就是扫院子。 陆爷爷抱著嘟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孩子对电视不感兴趣,倒是对老爷爷的鬍子感兴趣,目不转睛地看。 老人时不时低头看一眼,眼中满是慈爱。 兜兜皮,听舟在带。 穗穗和尚尚则好奇地围著外曾祖父问东问西。 “太姥爷当年真的打过仗吗?” “当然!”陆爷爷挺直腰板,“爷爷比你这么大几岁时,连真枪都摸过了。” 俩孩子秒变星星眼,“太姥爷好厉害。” 外出的陆挽舟和许淮寧相视一笑,拎著菜进了厨房。 陆奶奶正在切蓑衣黄瓜,见她们回来立刻发號施令,“料酒买了吗?快给我,挽舟你去拌个凉菜,淮寧把水果洗了摆盘。” 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很快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就准备好了。 穗穗这才发现爸爸不在,抓著陆挽舟的衣角问:“妈妈,爸爸呢?” 陆挽舟蹲下身子说:“你爸爸在厂子值班,没有时间回来。” “不是,厂子都放假了,爸爸怎么会没有时间?” 周志强在外面住,但每过几天或者节日都会回家陪孩子。但今天不一样,这种场合他不能来。 孩子到底是孩子,穗穗一个劲问。 “没有时间就是没有时间,你怎么这么烦人?” 陆挽舟很不耐烦,语气重了,还推搡了孩子一下,穗穗哇哇哭了起来。 陆奶奶一把把陆挽舟推开,把穗穗拉了起来,“有气也憋著,冲孩子发火干什么?” “她烦人。” “我看你还烦人呢。” 陆爷爷对沉舟说:“去给你姐夫打个电话,就说孩子想他了,让他来看看孩子吃顿饭。” 陆挽舟,“沉舟,別打,我不想让他以为我又原谅他。” “爸爸真的会来吗?”穗穗坐在陆奶奶腿上,小手揪著衣角,眼睛还红著,眼睛里已经充满期待。 陆奶奶搂著她轻声安慰,老爷子板著脸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而陆挽舟端著热气腾腾的汤锅走出来,眼睛有些发红。 “都別等了,吃饭。”她声音沙哑,把汤锅重重放在餐桌中央。 门铃就在这时响了。 陆沉舟起身去开门,冷风夹著小雪卷进来,周志强站在门口,黑色呢子大衣上落满雪,手里提著两个玩具,一看就是给孩子们的礼物。 他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下巴上冒著青黑的胡茬,眼睛里满是血丝。 “沉舟。”他嗓音沙哑,目光却越过陆沉舟的肩膀,直直看向餐桌旁的陆挽舟。 陆挽舟站在那里,背挺得笔直,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爸爸。”穗穗从太姥姥腿上滑下来,飞奔过去抱住周志强的腿。 周志强弯腰抱起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想爸爸没?” “想了,我刚才还想哭了,弟弟也想了。” “你还来干什么?”陆挽舟的语气很冷。。 周志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爷爷奶奶点头致意,“爷爷奶奶,新年好。” 然后放下穗穗,从大衣內袋掏出一个信封,“我是来送这个的。” 许淮寧看到陆挽舟的脸色变了,那分明是离婚协议书的信封。 陆挽舟是生气的,“想送哪天不可以?你非要挑今天?你看你是来添堵的吧?” 周志强摇摇头,径直走到餐桌前,把信封放在陆挽舟面前的空盘子上。 “我没签字。”他说:“挽舟,我不同意离婚。” 陆挽舟猛地抬头,气的声音都变了,“周志强!你还有脸说不同意?” “我知道我没脸。”周志强打断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和她有不正当关係,因为確实没有。” 陆老爷子眉头紧锁。 陆奶奶则捂住穗穗的眼睛,把两个孩子往臥室带,“孩子们,太姥姥带你们去看兜兜醒了没……” “奶奶,不用。”陆挽舟突然说道,声音异常平静,“他们迟早要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那不行,要知道也是大点的,现在不行。” 陆挽舟转向周志强,“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记得吗?『只是普通同事』,『她单方面纠缠』,结果呢?我亲眼看见你大晚上去看她。” 周志强的肩膀垮了下来,“上次是我糊涂,但这次真的不一样。我承认我一开始是……享受那种被崇拜的感觉,但我发誓,从那天起,我就再没给过她任何机会。” “我知道厂里的风言风语,知道她一直不怀好意,这就是为什么我今天来,当著全家的面说清楚的原因。我周志强对天发誓,这次我真的没做对不起挽舟的事。” 陆沉舟,“上次你也是在我面前保证过的。” 穗穗突然挣脱姥姥的手,跑到父母中间,一手拉住妈妈,一手拉住爸爸,“爸爸妈妈不要吵架,我害怕,过年要开开心心的……” 陆挽舟的眼泪终於决堤,她蹲下身抱住女儿。 周志强也红了眼眶,想伸手又不敢碰她们。 “姐,擦眼泪。”许淮寧轻声唤道,递过毛巾。 陆挽舟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时已经恢復了冷静,“周志强,就算这次你说的是真的,但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就再也抚不平。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陆爷爷还想说什么,陆沉舟说道:“这事让姐自己做决定吧。” 第107章 大结局 周志强,“挽舟,要不我跪下来求你。” “起来,”陆挽舟沉著脸说,“大过年的,像什么样子。” 她转向陆奶奶,“奶奶,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周志强很是惊喜,“挽舟……” 陆挽舟冷冷地说:“我不是原谅你,我只是不想毁了全家人的年夜饭。別的事我们以后再谈。” 谁都不知道陆挽舟最终会做什么决定,但此刻,在这个风雪交加的除夕夜,至少这个家还维持著表面的完整。 窗外,新年的烟突然绽放在夜空中,照亮了每个人复杂的表情。穗穗开心地拍著手往阳台跑,“放烟啦!爸爸抱我看!” 周志强看向妻子,徵求她的意见。 陆挽舟站在原地,望著丈夫和女儿,眼中的坚冰出现了一丝裂痕。 “先吃饭,待会再看也不是不行。” 陆爷爷开了瓶珍藏多年的茅台,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连穗穗和尚尚也得到了掺了水的果汁。 “新年快乐!”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饭桌上,其乐融融。 饭后,陆奶奶坚决不让许淮寧和陆挽舟洗碗,“你们一年到头够累的了,今天歇著。” 她把孙子孙女和老头子赶进厨房,自己哼著小曲收拾起来。 周志强和孩子去院里放烟。 陆挽舟和许淮寧在喝饮料。 许淮寧咂摸了两口,“还挺好喝。” 陆挽舟又从桌子下面拎起来一个瓶子,“还有半瓶,乾杯。” 两个人都仰脖喝了一口。 “大姐,你和姐夫……” “不恨他,毕竟没有他就没有我,要说原谅我还做不到,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她给了一次机会,周志强还不是踩了她第二次? 最后这次,周志强但凡喊上她,她都不至於这么难过。 “寧寧,他说和田美凤什么都没有,你信吗?” 不等许淮寧回答,陆挽舟就自问自答了,“我不信。” 其实,许淮寧的答案是一样的,某些男人,爱你的时候是真爱,伤你的时候也是真伤。 初一一醒来,就要拜年了,穗穗和尚上去给陆爷爷陆奶奶磕头挣红包,给舅舅舅妈磕了,给爸爸妈妈也磕了,连陆听舟也磕了。 拜年就有红包,两个孩子收了七八个红包,可高兴了。 陆老爷子给嘟嘟和兜兜也准备了红包,嘟嘟拿在手里把玩,兜兜是放在嘴里啃。 “小祖宗,这玩意不能吃。”陆奶奶赶紧让许淮寧收起来。 陆老爷子手里拿著一沓子红包,孙子孙媳妇孙女都有。 淮寧也包了红包,给大姑姐家的两个孩还有小姑子。 陆挽舟生怕落下,也赶紧拿出自己包的红包。 感觉就是换著红包玩。 听舟转向许淮寧,“嫂子,我给嘟嘟和兜兜也准备了,不过他们现在用不上书籤,我就绣了两个小香囊,里面装著平安符。” 许淮寧高高兴兴地接过两个精致的红色小香囊,“听舟真有心,等他们大了我一定告诉他们这是姑姑亲手做的。” 陆沉舟两口子还要去部队拜年,见了面又是一通嘮。 因为有了服装厂,如今家属院的军嫂都有了安置,小日子也是芝麻开节节高。 —— 陆沉舟进修了一年,回来就提拔为营长了。 这一年的变化挺大的,陆挽舟和周志强领了离婚证,孩子跟著妈妈,爸爸出抚养费。 虽然不是夫妻了,但在孩子问题上不推諉,周志强准时打抚养费,有时间就带两个孩子玩,还会轮流开家长会。 爸爸妈妈在孩子的成长路上没有缺席。 陆问舟到底没和李默生走下去,痴情不是缺点,可有几个女孩子敢赌? 这么一搞,陆问舟都要恐婚了。 嘟嘟兜兜满一周岁,陆爷爷陆奶奶就回y市老家了,听舟要升高中了,不过寒暑假还会过来,老家没有孩子不热闹。 嘟嘟兜兜正在蹣跚学步,这个阶段最累人了,由许淮寧设计,由专人定做的婴儿车到手了。 两个小子的性格还是那样,老大稳重,不爭不抢,做事有板有眼不急不躁的,像个小大人一样。 老二完全不一样,机灵活泼,玩狗撵鸡。可能有人要问了,孩子不是还不会走吗? 不会走,但是会爬啊,爬得突突的,整天鸡飞狗跳的。 俩小子长得一样,穿衣服一样,带出去都分不清楚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但自家人分得清。 许淮寧和表哥合作的工作室,业务越来越多,男女装都很畅销,还和大姑姐的工厂合作,创立了丽人这个品牌。 钱自然没少赚。 每天忙忙碌碌的,许淮寧有一天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月经又迟了。 夫妻俩是做过措施的,因为计划生育开始了,超生是要罚款的。 去医院查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紕漏,许淮寧又中招了。 嘟嘟兜兜那会,是惊喜,这个就是惊嚇了。 回到家,许淮寧先跟孩子爸讲了。 陆沉舟也没想到,明明做了措施了,居然还中招。 “多久了?” “四十多天了。” “政策你知道的,我是正营职,超生会受处分。” “我知道,我已经预约了周五的手术。 陆沉舟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么快就决定了?” “早晚都要做,不如早点。”许淮寧別过脸去,不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医生说越早对身体伤害越小。” “我请一天假,陪你去做。” 许淮寧应下了。 流產又不是小手术,陆沉舟还是跟爷爷奶奶讲了。 “你媳妇又怀上了?”陆奶奶喜出望外。 “嗯,得抓紧做手术。” 陆奶奶不乐意了,“动什么手术?怀了就生,咱又不是养不起。” “奶奶,我是军人,超生是违法的。” 老两口闭了嘴,沉舟正处於职业上升职,犯错误得不偿失。 但肚子的孩子再小也是条命,是陆家的血脉,就这么流掉了,是真的很可惜。 老两口都没有胃口了,想起来就嘆气:哎——哎—— “老头子,你找人打听打听,沉舟这种情况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吗?” 虽说机会渺茫,老爷子还是给两个老伙计打了电话,让他们帮著打听一下。 许淮寧迷迷糊糊睡著了,梦里全是医院白色的墙壁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轻轻推她的肩膀。 “妈妈……” 许淮寧睁开眼,看见床边坐著一个小糰子,穿著粉色的公主裙,扎著两个可爱的小辫子。 女娃娃的小脸圆嘟嘟的,眼睛又大又亮,正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许淮寧猛地坐起来,心臟狂跳,“小朋友,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进来的?” 小女孩撅起嘴,抱著胳膊,“哼,我就是你家的呀,在你的肚子里。” 许淮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还平坦如常,她不是准备做流產手术吗? 她环顾四周,场景变换,臥室的布置熟悉又陌生,墙上掛著的全家福里多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正甜甜地笑著。 “你看,那就是我。”小女孩指著照片,然后爬上床,钻进许淮寧怀里,“妈妈,我会很乖的,不会像哥哥们那样调皮。我会帮你干家务,还会给爸爸捶背。” 孩子身上的奶香味真实得不可思议,许淮寧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小小的身体。 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上面歪歪扭扭地画著五个人,“妈妈,你看,这是爸爸、妈妈、大哥、二哥,还有我。” 许淮寧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突然,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小糰子扯走了,小糰子挣扎大哭,“妈妈救我!我好疼……” 许淮寧伸出手,小糰子却不见了,空余哭声。 “啊——”许淮寧一个激灵,人醒了。 陆沉舟抱住了她,“做噩梦了?” 许淮寧惊魂未定,“刚才做了一个梦,有个小女孩说是咱女儿,说我们不要她了,说疼……” 陆沉舟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许淮寧转过身,看著丈夫的眼睛,“你也梦到了?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陆沉舟的下頜线绷得紧紧的,喉结上下滚动,“粉裙子,扎两个小辫子,说……说我们不要她了。” 许淮寧倒吸一口冷气。 “这怎么可能……”她喃喃道。 陆沉舟突然鬆开她,翻身下床,从抽屉深处找出一包烟。 他已经戒菸三年了,这包不知是什么时候放的,打火机的火苗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沉舟……”许淮寧看著丈夫的背影,总是挺拔如松的脊樑此刻微微佝僂著。 “你想生吗?”他突然问,声音沙哑。 许淮寧愣住了。 她想起梦里小女孩被拖走时绝望的哭喊,想起那张歪歪扭扭的全家福画。 “这哪能我说了算?”她苦笑著摇头,“你的前程怎么能和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比……” 陆沉舟深深吸了一口烟,“你想生就生吧,我可以犯错误。” 这个把军装看得比命还重的男人,这个在演习中摔断肋骨都不肯下火线的军人,现在说要为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犯错误”。 “我不忍心。”她赤脚走到丈夫身边,轻轻抽走他指间的烟,在窗台上按灭,“我比谁都清楚你有多爱这身军装。” 陆沉舟突然转身抱住她,脸埋在她肩窝里,“寧寧,我梦见她被带走时在喊爸爸救我……” 许淮寧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我们再想想办法,”她轻声说:“总会有办法的……” —— “寧寧,沉舟,你爷爷在喊你们。” 书房里,陆爷爷正戴著老镜研究一份文件,见他们进门,立刻招手,“快来!老张刚寄过来的,《关於军人计划生育政策的补充规定》,第七条第二款!” 许淮寧凑过去,看到一行被红笔圈出来的小字,“烈士的独生子女家庭,可申请生育第二胎。” 许淮寧的心跳突然加速,“这……这是说……” “就是说,因为寧寧是烈士子女,你们可以合法生二胎!”陆奶奶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许淮寧,“不用做流產手术了,孩子能留下来了。” 陆沉舟接过文件,仔细阅读每一个字,眉头渐渐舒展,“確实……確实有这个规定。” 许淮寧双腿发软,激动的。 “需要提交什么材料?”陆沉舟已经进入了解决问题的状態,声音恢復了往日的沉稳。 “老张说需要淮寧父亲的烈士证明、独生子女证,还有你们的结婚证、户口本……”陆爷爷如数家珍,“他已经帮忙联繫了这边的计生办的王主任,下周一就能去办手续。” 许淮寧的手轻轻覆上小腹,那里还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但她仿佛能听见一个小小的、有力的心跳声。 那个在梦里叫她妈妈的小女孩,可以不用“疼”了。 “谢谢爷爷,谢谢张叔叔。”她声音哽咽。 陆奶奶抹著眼泪往厨房走,“我得去燉只老母鸡,淮寧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粑粑麻麻,玩!”两个儿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许淮寧蹲下身,把两个儿子搂进怀里,闻著他们身上熟悉的奶香味。 她想像著不久后这里会多一个小女孩,穿著粉裙子,扎著小辫子…… “麻麻,布哭。”陆朝阳用小手擦她的脸。 “妈妈是高兴。”她亲了亲儿子的额头,“你们想要个妹妹吗?”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陆朝阳扬了扬手里的玩具,“美,抢玩?” “不会,”许淮寧不假思索地回答,想起梦中那个可爱到犯规的小女孩,“她会和你们一起玩。” 陆朝阳眼睛一亮,“要美!” 朝旭也赞同弟弟,狠狠点头。 陆沉舟站在一旁看著这一幕,眼神柔软。他走过来,把妻儿一起揽入怀中。 许淮寧闭上眼睛,仿佛又听见了梦里那个稚嫩的声音,“妈妈,我会让哥哥们不再打架,会让爸爸多笑一笑……” 这一次,她没有让那个小糰子失望。 许淮寧摸著还没有异样的肚子,轻声说:“欢迎你加入,孩子。” 五年后,作家许淮寧的纪实小说《十年》正式发行。 反响空前。 扉页上写著:感谢我的爱人和我的三个孩子,有他们,我过的很幸福。 也希望所有人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