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修仙文明上交给了国家》 第1章 不要飞升 203x年6月7日。 窗外的蝉鸣撕扯著盛夏的空气,裹挟著热浪涌入阶梯教室。 讲台上,白髮苍苍的老教授正用略带沙哑的口音解析著《道德经》中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芻狗”。 “……这里的『不仁』,並非指残暴不仁,而是说天地没有主观意志。看待万物,並无亲疏远近,任其自然生灭……” 林承坐在教室后排,指尖无意识地婆娑著桌面上刻下的划痕,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 “芻狗……” 他低声咀嚼著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混杂著无尽嘲讽与悲凉的笑意。 老教授说错了。 天地,是有“仁”的。 或者说,那高高在上的“存在”,对於被其圈养的“芻狗”,確实会展现出格外的“仁慈”与“偏爱”。 直到收割的那一刻。 “砰!” 林承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瞬间打断了教授的讲课。 全教室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匯聚到他身上,夹杂著错愕、不解与些许不满。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老教授扶了扶眼镜,以淡然的语气问道。 林承没有回答。 他只是环顾四周,眼神从一张张鲜活而稚嫩的脸上扫过。他看到了青春痘,看到了黑眼圈,看到了对未来的迷茫与憧憬。 大一新生,毕竟还带著些许高中气质,总归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人”啊。 曾几何时,在他的眼中,这些人与路边的螻蚁、山间的顽石,並无区別。 林承闭上眼,一股源自神魂最深处的疲惫与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將他吞没。 刻骨铭心的记忆涌现。 他记得自己铸就无上道基,凝练元神,渡过九重雷劫,成就“地仙”伟业,自封“玄天仙尊”。 他记得自己高坐於崑崙之巔的云海仙宫,俯瞰著这颗灵气日益枯竭的星球,心中只有“大道独行”的冷漠与孤高。 他也清晰地记得,当他踏出最后一步,推开那扇梦寐以求的飞升之门时,所看到的一切。 门后,没有仙乐飘飘的更高天界。 只有一片冰冷死寂的虚空,以及……一只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巨大到超越了人类想像极限的眼睛。 那只眼睛里,没有情绪,只有审视。 就像一个农夫,在打量著自己圈里长得最肥壮的那头猪。 至少,是现在最肥壮的那头。 一道意念跨越时空,直接烙印在他的元神之上,简单,清晰,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真理。 【庚辰七三九號资源界,『气运之子』捕获完成。评定:甲上。可用於炼製『大罗心丹』。】 在那一刻,林承的道心,碎了。 所谓的修行,所谓的气运,所谓的“唯我独法”,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蓝星,不过是一个资源丰富的洞天,一个被某个无上大能隨手捕获,用来培养“天地灵根”的牧场。 而他,林承,以及前世被他一一踩在脚下的那些“天命主角”们,不过是被选中,互相竞爭、吞噬,最终决出的那一只最强壮的“蛊王”,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丹炉中的一味主药。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此刻的他,还得知了另一个真相—— 破碎虚空这一成就,並非由他第一个达成。 但可惜的是,曾经的前辈们试图回传的留言“不要破碎虚空”,也被扣留了下来,直到现在才传到他的神识中。 …… 林承猛然回过神。 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清晰。 是熟悉的阶梯教室,是周围同学投来的窃窃私语。 他缓缓低下头,看著自己乾净修长的双手,感受著这具充满了年轻活力、却又无比弱小的凡人之躯。 他不是在做梦。 他回来了。 回到了“灵气復甦”之前。 在眾人诧异的目光中,他抓起桌上的手机,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径直走到了顶楼的天台。 六月的风吹过,让他因神魂激盪而滚烫的大脑,有了一丝冷静。 他拿出手机,解锁。 屏幕上清晰地显示著日期:2035年6月7日。 距离全球“灵潮”大爆发,还有两个月。 林承靠在栏杆上,大口地喘息著。 怎么办? 再来一次? 凭藉著领先几百年的记忆,他完全可以比上一世更快、更强、更完美地走上巔峰。 他知道上千即將出世的天材地宝,知道数百个洞天福地的开启时间。 这一次,他甚至有信心在一百年內就走到前世的终点! 然后呢? “不……” 林承的手死死攥住冰冷的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曾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最后却发现,自己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气运之子”和普通人的区別,只不过如同蟑螂和螻蚁的区別一般。 想要掀翻棋盘,靠他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这一世…… 如果不是一个人呢? 如果,是整个人类文明呢? 如果,將这即將到来的“大世”,变成一场由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几十万万人共同参与的……文明升格之战呢? 用现代科学去解析“灵气”,用工业化的流水线去生產“法宝”,用军队的组织力去构建“修士军团”,用国家级的计算力去推演“功法”。 当幕后黑手再次降临时,祂面对的,將不再是一个个孤零零的“仙尊”,而是一个武装到牙齿、严阵以待的、前所未有的……修仙工业文明。 量变足以引起质变,到了这等尺度,蚍蜉也未必不能撼树! 林承此刻心情並不平静,甚至可以说並不理智。 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此刻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最优解,而只存在“唯一解”。 大劫当前,人类这一种群不应搞错自己真正的敌人。 毫无疑问应该上报。 当然,这之前还存在一个较大的问题—— 必须找到一个对的人,用一种对方无法拒绝的方式,將这个消息传递上去。 否则,恐怕当天下午,他就会被精神病院的专车接走。 林承这颗曾推演过万千道法的大脑,开始运转起来。 他需要一个切入点。 一个足够级別,恰好负责相关领域,並且能在极短时间內证实他话语真实性的关键人物。 无数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闪过,一些记忆中裹挟的恐惧隨之而来,但此刻他並未让这种负面情绪支配自己的理智。 前世,灵气復甦初期,国家曾先后成立过数个对策机构。 其中一个,记得是国家超自然现象研究与战略防御局。 对外只称“研究局”,突出一个不明所以。 而它的第一任局长,其实在接手这个项目之前,也就是此刻,应该正在负责监督另一项国家级的绝密工程…… 彼时的林承,也曾是受调查对象之一,倒是有机会得到几个电话號码,虽然不知道分別是用来联繫谁的。 但总之,如果事情足够大,肯定是能向上通知到那位局长的才对。 想到这里,林承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其中一个號码。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要被掛断时,终於被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一个沉稳、威严,带著一丝警惕的中年男人声音。 “请问是哪位?” 林承没有废话,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无法被知情者忽视的话。 “关於贵单位正在进行的乏燃料后处理项目,我有几个不成熟的建议。你们目前的离心萃取工艺,在超临界流体温度达到573k时,存在一个致命的设计缺陷……”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承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原本平稳的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急促,隨即又被强行压制下去。这种反应,比任何激烈的质问都更能说明问题。 他赌对了。 这个號码的背后,连接著庞大国家机器上一颗至关重要的齿轮。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这个项目?你有什么目的?” 死寂持续了几秒,电话那头,换成了林承真正想要联繫的那位未来的“研究局”局长。 语气中充满了警惕。 “有关这三个问题,在电话里没办法说明,我们有必要见一面。”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大约半分钟后。 “你刚才说的话,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现在,告诉我你具体在什么位置!” “我现在……” 他哽住了。 一时之间他还真想不起来自己具体在什么位置,这是几號教学楼都得去特地確认一番才行。 然而,他话音刚落,对方却立刻改口,语气急促而严肃: “不!你当我没问!现在开始,待在原地,不要动!不要跟任何人接触,不要接任何电话!重复一遍,待在原地,我们会去接你!你不必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明白。”林承乾脆地回答。 想必对方是已经用技术手段確认了他的位置,不需要由他这边来提供情报了吧。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急成这样。 电话掛断后。 林承收起手机,目光投向远方的天际线。 夕阳正缓缓落下,將天边的云霞染成一片瑰丽的血色,一如前世他道心破碎时,元神中定格的景象。 但这一次,他並不是孤军奋战。 第2章 这样我就好解释了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或许是严密的审查,或许是无休止的质问。 最为极端的考虑,那就是切片研究了吧。 但无论如何,都比成为丹炉里的一味主药,残留的灵识还被捕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好。 何况按照他前世的经验,应该也不至於出现那种极端的情况。 他没有等太久。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阵轻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特殊牌照的“红旗”轿车,以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稳姿態,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教学楼下。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著便服的青年。他们身材挺拔,目光锐利,行走间自有一股军人的干练气息,但又完美地融入了来来往往的学生人潮中,毫不起眼。 “林承同学,是吧?请跟我们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一下。” “好。”林承点点头。 整个过程自然而流畅,没有发生任何衝突。 但林承所不知道的是,此刻走在他身旁的两位便衣青年,其实都暗自鬆了一口气。 因为先前他人站在天台上,还靠著边缘几乎把半边身子探了出去,很难不让人多想。 为此,其实还调度了其他人手在楼下做好了准备,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林承被带上了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 车窗是特製的,从里面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车內空间很大,但气氛却有些压抑。 那两个青年坐在他两侧,既像是在保护,也像是在监视。 但不管他们此刻是怎么想的,林承心中都只感到亲切。 不过,其实只要对方是人类,並且將他视作人类,谁都行。 虽然这种说法对两位同志可能有些失礼,但此刻林承的心境就是如此,应该还需要稍微过一些时间才能趋於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股经过过滤的、带著消毒水味道的冷气扑面而来。他被带进了一栋没有任何標识的建筑,七拐八绕之后,最终走进了一个房间。 “咔噠。” 身后的门被关上。 林承环顾四周。 这里不像纯粹的审讯室,更像是一个高档酒店的套房。 有床,有沙发,有独立的卫浴,甚至还有一个摆满了书籍的书架。但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柔和的冷色调,墙壁似乎是特殊的吸音材料,最关键的是——没有窗户。 他没有等待太久。 房间的另一扇门被推开,走进来另外两个人。 其中一位是年过甲的老者,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山装,戴著一副厚厚的眼镜,头髮白但梳理得一丝不苟,身上带有一种沉静的学者气息。 另一位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他穿著简单的黑色夹克,身材挺拔,面容如刀削般硬朗,眼神锐利。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但那股无形的气场,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林承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心中瞬间瞭然。 这位中年男人他认得,就是他要找的那位未来的“研究局”局长。 不过这另一位他並不认识。 “林承同学,你好。” 老人主动开口,他的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带著一丝科研工作者特有的严谨。 “我是这个项目的总工程师陈培。首先,请允许我代表项目组全体成员,对你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你的那个电话,避免了一场无法估量的灾难。” 他的语气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乏燃料后处理,是我们国家核工业闭环战略的最后一公里,也是最危险的一公里。你指出的那个设计缺陷,我们经过紧急的计算机模擬和物理覆核,发现它会在临界工况下,引发链式反应,导致萃取塔爆炸,造成至少二级以上的核泄漏事故……” 陈老顿了顿,神情无比严肃:“那意味著,我们几十年的心血將毁於一旦,整个基地將化为废土,后续影响……不堪设想。” 林承静静地听著。 他知道,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前世血淋淋的事实。 而现在,他用一个电话,改变了这一切。 ……这同时也印证了一点,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並非自己的妄想。 虽然说,他其实更希望那些仅仅只是他的妄想而已。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林承平静地回答。 他的平静,落在陈老眼里,是宠辱不惊的大气。可落在在场另一位中年男人眼中,却反倒显得有些可疑。 因为说句不好听的,此时的林承看上去没有那么大的觉悟。 寒暄到此结束。 事故毕竟尚未真的发生,林承的所作所为,其作用最多只到防范未然的阶段,不足以让人就此从各方各面完全信任他的所作所为。 因此,一直沉默的中年人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瞬间將房间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切开。 他上前一步。 “我是负责这个项目安全工作的人。” “现在,我问,你答。” “我明白了。” 林承顺从地点头。 被人类同胞像这样质询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只可惜,大概是因为他虽然所作所为怪异,目前为止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危害性,因此对方没有用对待嫌犯一般的严厉审讯態度来对待他。 而是在施压的同时,还保有一定程度的温和。 但他还没来得及改口,却只见对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確实,这个项目是绝密的情报,有必要搞清楚他林承的消息来源是哪里。 林承抬起头,直视对方的眼睛。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在不久的將来,这个项目会因为那场特级事故而被迫公开部分信息,进行事故追责和技术復盘。到了那个时候,它就不再是秘密了。” 林承平静地陈述著一个仿佛既定的事实。 如果是完全平和的时期,事故的真实原因怕是也不会搞的人尽皆知。 被自己人知道也就算了,主要想避免的还是別有用心的人。 只可惜,当时正是灵气復甦的初期,世界各地的秩序都十分混乱,都已经顾不上这一块了。 闻言,对方的眉头瞬间锁紧。 “你的说法有些奇怪,简直像是在说你能预知未来一样。”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饶是以他的定力,都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太荒谬了。 作为在保密战线上工作了二十年的人,他冯錚见过各种各样的情报来源,有通过高科技手段窃取的,有通过复杂人际网络渗透的,甚至还有通过心理学和行为分析推导出来的。 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年轻人坐在他对面,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平淡语气,告诉他,他知道绝密信息,是因为他能“看见”未来。 这已经不是情报泄露的问题了,这是在挑战他二十年来建立的世界观。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对他那几乎能让普通人忍不住浑身颤抖的压迫感,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感慨的神色? “原来你连预知未来这种说法都能接受吗?” 林承心中確实有些感慨万千。 他没想到事情解释起来会这么“容易”。 他原本还在脑海中准备了上百种说辞,思考著该如何措辞,才能既不显得像个疯子,又能把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 毕竟,这种事情,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一旦被贴上“精神异常”或者“妄想症”的標籤,那他之后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天然地打上一个问號,再想取信於人,难度將呈几何倍数增长。 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直接帮他找到了一个最离谱、也最接近真相的台阶。 “预知未来……嗯,虽然不完全准確,但也大差不差了。” 林承索性顺著对方的话往下说,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坦然地迎向赵冬和陈培那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投下了一颗真正的重磅炸弹。 “其实,我是重生了。” 对林承这句话最先有反应的,是总工程师陈培。 原来是重生啊……嚇我一跳,我还以为真有人能预知未来呢。 他在心里默默想道。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才突然意识到荒诞。 预知未来和重生,这两个选项有区別吗?不都是一样地离谱,一样地违背了他信奉了一辈子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吗? 而另一边,冯錚的反应则完全不同。 在听到“重生”二字的瞬间,他那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正打算说点什么。 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前一秒。 他那紧锁的眉头,却又缓缓地……舒展开了。 为什么? 赵冬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他重新审视著眼前的林承。 这个年轻人,从拨通那个电话开始,到现在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微表情…… 太镇定了。 不,不仅仅是镇定。 那是一种……超脱。 这一切都不像是演的,那也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至少,他应该不太可能是敌对势力派来的间谍。 因为很显然的,他这种精神状態的人,完全不满足成为间谍的先决条件。 第3章 第一份「机缘」 冯錚的眉头先是紧锁,继而缓缓舒展的整个过程,都被林承尽收眼底。 这位安全负责人內心的惊涛骇浪,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汹涌得多。 重生? 这个词,他倒也从某些年轻同志的閒暇谈话中听到过。如果换了別的人,这种场合下敢在在他面前这么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將其扭送精神病院。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冯錚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將林承出现以来的所有信息点串联起来,进行著一场风暴式的逻辑推演。 一个在校大学生,精准地指出了国家最高机密等级的核工程中,一个连总工程师团队都忽略了的缺陷。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信息来源?如何窃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个项目的物理隔绝和信息壁垒,是国家安全的最高级別。 更何况,就算將泄密作为前提。 要通过理论推演出这个缺陷,需要的知识储备和计算能力,也绝对不是独自一人就可以实现的,那至少是一个院士级別的团队,在掌握所有核心数据的前提下,进行数月工作的成果。 而现在,林承给出了一个解释:“重生”。 这个解释,虽然荒谬到了极点,却反倒解决了一切问题。 为什么他知道绝密信息?因为上辈子发生过事故,公开了。 为什么他身上有一种超然物外的气质?因为他的灵魂,或许真的已经经过了数百年岁月的沧桑。 “重生……” 冯錚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没有嘲讽,但也完全没有接受,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著林承。 看样子,“重生”的说法恐怕难以轻易取得信任了。 但林承倒也不急。 全球范围的灵气復甦,又称“灵潮”是在两个月以后没错,但其实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断断续续地有相关的事件发生了。 他重生的这个时间节点非常合適,正是在今天,出现了属於他的第一份“机缘”。 凭藉这一点,应该是足以验证他的说法的。 “就在今晚,午夜十二点整。我所在学校的未名湖南岸,那棵最大的老槐树下,会出现一个持续大约十分钟的『空间褶皱』。通过它,可以进入一个小型的『洞天福地』。” 至於说前世的他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要在学校里閒逛,估计倒也没什么深刻的理由。正经大学生哪有十二点就睡觉的。 林承一开始还儘量挑选自己的措辞,避免自己的发言被当成修真设定入脑,而是选用了一些可接受程度应该相对较高的词汇。 但最终还是选择摆烂了,“洞天福地”这块感觉避不开。 反正就算改用“异次元空间”之类的说法,也一样没什么可信度,乾脆就直接按习惯的说法来。 “洞天福地?”冯錚的眉头再次皱起,这个词汇让他感到愈发荒诞。 “或者用亚空间之类的说法,这一点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那里面的东西。” 冯錚以表情示意林承接著说下去。 “是一套成体系的,能够让人类吸收、利用一种未知能量的……方法。” 简单来说,就是“功法”。 冯錚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说林承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他又確实是指出了国家级工程的漏洞,避免了重大的危机。 不能轻易下结论。 他没有再质问林承,而是转头看向陈培:“陈老,您怎么看?” 陈培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由我来担保,给这位小同志一次机会。” …… “通知技术部,a组方案。目標地点:京华大学未名湖南岸,坐標……任务:布设全频段电磁频谱监测、高能粒子探测、空间曲率变化感应设备。要求在一小时內完成前期准备,十一时前完成隱蔽布设。” “通知行动处,调派三队,对目標区域进行外松內紧式封控,理由是进行重要的管线维护演习。確保在十一时三十分后,除了我们的核心人员,不会有任何一个无关人员能进入观测半径三百米范围。” 一道道指令被传达下去,迅速执行。 距离未名湖不远处的一栋实验楼,此刻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中心。 十几名穿著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正在紧张地调试著各种仪器,屏幕上闪烁著普通人完全看不懂的数据流和波形图。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不远处夜色下的未名湖,以及湖畔那棵静静佇立的老槐树。 陈培院士早已等在这里,他扑在一部分析仪前,眼中闪烁著竟有些兴奋的光芒。 和“能量”相关的研究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他,对这些仪器自然是了如指掌。 “空间曲率探测器读数正常,没有发现引力异常。” “高能粒子背景辐射值稳定。电磁频谱……等等,这是……” 陈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冯錚快步走了过去,只见一台频谱分析仪的屏幕上,原本平稳的基线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弱、但又確实存在的、周期性的信號波动。 它的频率极高,超出了常规通讯和自然界已知辐射的任何一个频段。 “这是什么?” 冯錚沉声问道。 虽然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找不同还是会的。 之前都是平稳的直线,突然出现了个陡峰,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有问题。 “不知道!” 陈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它就像……就像是另一个维度的『心跳』!应该早就存在这里了,但我们的设备之前从未针对这个频段进行过扫描。是林承同志提醒我们之后,我特意让技术组將扫描范围扩大到了理论极限,才终於捕捉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林承的身上。 还没到午夜十二点。 预言,就已经开始应验了。 临时指挥中心內,空气仿佛凝固了。 十几名国內顶尖的技术专家,此刻都像被钉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目光死死地锁定著面前的屏幕。他们的呼吸,不自觉地与那道被命名为“心跳”的异常信號,维持在了一个诡异的同步频率上。 那道信號太特殊了。 它以一种人类现有技术无法理解的方式存在著,无视电磁屏蔽,无视物理隔绝,就像一个幽灵,在更高维度上轻轻敲击著现实世界的“墙壁”。 第4章 大概是谁都行 “频率稳定在3.77太赫兹,波动周期为1.93秒……这数据,太乾净了。” 陈培院士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著混杂著狂热与困惑的光芒。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嘴里喃喃自语: “没有任何背景噪声,没有任何衰减跡象。它不像是自然现象,自然界的信號充满了隨机性和熵增……这更像是一个……一个被完美设计过的『信標』!” 而要说谁能留下这样的东西,也就只有科技水平远超地球的外星文明了。 又或者假定地球的文明是否曾被毁灭过一次,而这就是上个纪元所留下的遗產。 他猛地回头,看向在角落靠墙站著的林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林承同志,你所说的“未知能量”,是不是就是產生这种信號的源头?” 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冯錚在內,目光也再次聚焦到林承身上。 “不完全是。”林承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回答。 “陈老,您可以这样理解:这种能量……又在未来被称为『灵气』。它本身,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但现有手段理应无法直接观测。而现在仪器捕捉到的信號,不是灵气本身,而是『高浓度灵气』在长期匯聚下,引发的『空间应力』的周期性释放。” “继而导致了电磁信號的波动。” 打个比方的话,就如同风。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 用肉眼这种精密度较低的“仪器”,理应无法直接捕捉到其无声无息的痕跡,但却能轻易捕捉到它所引发的效应——风吹草动。 这番解释,让在场的技术人员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空间应力……”陈培反覆咀嚼著这个词,眼神越来越亮。这个概念虽然新奇,但却能勉强纳入他们可以理解的理论框架內。 更详细的细节,大可等后续再找林承去刨根问底。 “荒谬。” 冯錚低声吐出两个字。他依然站在林承不远处,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从未离开过林承。 “你的比喻很生动,但我有一个问题……” 冯錚的声音沉稳而极具压迫感。 “凭什么,是你?” 確实,为什么这种机缘会落在他这小人物头上,而不是给什么业界大佬。 面对这几乎是拷问灵魂的问题,林玄的脸上没有出现丝毫的动摇。他甚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著一丝自嘲。 “对於这个答案,我曾经也思考过……事实上可能很简单,而且,应该会让你失望。”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冯錚,扫过陈培,扫过在场每一个紧张的面孔。 “可能实际上,对於製作了这块洞天福地的人来说,是谁都行。” 冯錚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听林承的意思,眼前这不明觉厉的情况明显是人为的。 而且那个“人”的来头明显还不简单。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事实上,他现在也已经有些相信了林承的说辞,但碍於他的身份,不能这么轻易地就给林承好脸色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林承真的不安好心的话,放鬆警惕的后果不堪设想。 於是他只是惯例地对林承进行压力测试,试图让他露出马脚。 谁曾想,他不仅淡定地给出了答案,还反倒让他这个提问者听了有些慌。 事实上,体制內,再离谱的事情,很可能都是有在库的预案的。 可以没用,但不能没有。 冯錚也知晓这件事,此刻,他心中的天平,在剧烈地摇晃。 理智告诉他这未免还是太离谱了,在预案中至少也应当是与“外星人入侵”同等程度的离谱。 但眼前已经出现的信號,和林承的反应,却让他不得不將林承的话,作为一个悬而未决的“最高优先级假设”来对待。 “时间快到了。”一个技术员忽然低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拉回到了主屏幕上的时间。 【23:59:50】 倒计时,十秒。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只剩下伺服器机柜风扇的嗡嗡声,和那道诡异“心跳”信號通过扬声器放出的、如同催命符般的“咚…咚…”声。 【23:59:55】 冯錚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他感到自己的心臟,竟然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那个节拍在狂跳。 【23:59:58】 陈培院士已经站了起来,他推开椅子,几乎把脸贴在了观察窗上,浑浊的双眼死死盯著夜色中的那棵老槐树,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23:59:59】 “咚————!” 最后一声“心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00:00:00】 午夜,降临! “嗡——!!!!”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指挥中心!所有的仪器,在同一时刻,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啸! “警报!警报!空间曲率探测器读数爆表!指针……指针已经打穿极限值了!” “高能反应!侦测到伽马射线、贝塔粒子流……这里的辐射指数在瞬间超过了车诺比石棺的核心区域!” “电磁频谱全频段阻塞!我们和外界的所有通讯……中断了!” “引力异常!重力读数瞬间降低了0.03%!不!还在变化!” 一名年轻的技术员看著屏幕上如同瀑布般飞流直下的乱码和瞬间拉成垂直线的波形图,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呻吟,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不科学……” “看窗外!” 陈培院士发出一声嘶哑的吶喊。 所有人猛地抬头,望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佩戴特殊观测设备的他们,只见在夜色笼罩下的未名湖畔,那棵数百年的老槐树下,空间……真的发生了扭曲! 以老槐树的树干为中心,周围的空气仿佛变成了一锅被煮沸的透明开水,剧烈地沸腾、荡漾著。路灯的光线、远处的建筑轮廓,在经过那片区域时,被拉扯、摺叠、弯曲,呈现出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景象。 紧接著,在那片扭曲的中心,一个点开始凹陷。 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不是一个洞,也不是一扇门。 它更像是一个……水波荡漾的、通往未知维度的涟漪。 涟漪的內部,不是黑暗,也不是虚无,而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蕴含著星辰生灭的幽光。 饶是陈培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泰斗级人物,此刻也张大嘴巴、惊讶得无以復加,他扶著控制台,身体微微颤抖。 他信奉了一辈子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他引以为傲的所有物理定律,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如神似魔的景象,衝击得支离破碎。 当然,当神魔也能被观测的那一瞬间,或许神魔也就已经能够被划分到“唯物主义”里面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確实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冯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戎马半生,自认为心志坚如磐石。但眼前这一幕,已经超越了他对世界的所有认知。 很难想像这是单纯的骗局,在各种高精度仪器的佐证下,更不像是任何一种已知的科技。 足足过了半分钟,冯錚才从震撼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缓缓地转过头,目光锁定在林玄身上。 “那里面……有什么?” 林玄迎著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一个前辈高人坐化后留下的洞府,里面有他毕生的传承,只不过稍微被做了些手脚。” 但不管如何,在实际卸磨杀驴之前,那里面的可都是绝对的好东西。 第5章 想必是有些误解 “第二个问题,” 冯錚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谁进去?” 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对著林承问的。 此外,问的不是勇气,而是立场,是程序,是责任。 在场的每一个人,从技术员到警卫,神经都绷紧了。 但冯錚没有动。 作为现场的最高安全负责人,他的天职不是探索未知,而是管控风险。 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的计算机,在问题出口的瞬间,已经完成了无数次的风险评估。 未知空间、未知能量、未知目的……每一个“未知”,在安全条例里都等同於“极度危险”。 他的职责,是为国家守住底线,而不是让宝贵的科研人员和战士去进行一场毫无准备的豪赌。 让他自己进去?更不可能。 他的命,属於这套系统,属於岗位职责,任何无谓的牺牲,都是对国家资源不负责任的瀆职行为。 他不需要也不应该当英雄,他只需要確保,当英雄出现时,身后有一个稳固的、可以绝对信赖的后方。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报告!『龙牙』第一梯队,隨时可以进入!” 指挥中心的角落里,五名身著黑色作战服、如同雕塑般静默的战士齐刷刷地向前踏出一步。 他们的作战服並非凡品,而是国內最顶尖的、整合了“外骨骼助力”、“三防功能”和“生命体徵监控”的第四代单兵作战系统。 从林承被带到这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如同影子般存在,既是防备,也是预备。 他们是国家最锋利的剑,是黑暗中最沉静的盾。 面对这超越认知的光景,他们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服从和钢铁般的意志。 这就是华夏的军人。 当国家需要时,他们可以踏入地狱,也可以踏上神坛,无问西东,无畏生死。 然而,没等冯錚下令,一个苍老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 “让我也进去!” 所有人愕然回头,只见陈培院士一把推开拦在他身前的警卫员,双眼放光地走向那扇落地窗,仿佛要將自己融入那片空间的涟漪之中。 “陈老!不可!”冯錚大惊失色,一个箭步挡在了陈培面前。 然而陈培院士的脸上泛著异样的红光,却又並非单纯的一时衝动: “这是物理学的奇蹟!是我国文明……不,是整个蓝星文明的转折点!引力异常、空间曲率、高维信息的具现化……任何一个数据,都足以改写教科书!我必须进去,我必须亲眼看到,亲手触摸!”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但逻辑却无比清晰。 “你们担心危险?我这把老骨头,为国家搞了一辈子核物理,什么辐射没见过?当年为了拿到第一手数据,防护服都顶不住的爆炸核心区,我不也照样进去了?我的命,早就交给了国家,只要能亲自带回哪怕一组数据,我这条命,死得其所!” 这番话,掷地有声,宛如惊雷,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在场许多年轻的技术员,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们仿佛看到了歷史书上那些隱姓埋名、以身许国的先辈们的影子。那是根植於这个民族灵魂深处的精神传承——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就连一向以铁面示人的冯錚,此刻也感到喉咙有些发堵。 “陈老,您的精神,我们所有人都敬佩。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冯錚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道: “您的智慧,是国家最宝贵的財富。让您去冒险,就是我的失职!是整个行动的失败!” “警卫!护送陈老去休息室!这是命令!” 陈培院士还想说什么,但两名警卫已经上前,带著不容抗拒但又无比尊敬的姿態,將他“请”离了核心区域。 看著眼前这悲壮又有些荒诞的一幕,林承终於有些回过味儿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个……各位领导,各位专家,请先停一下。”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林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脸上掛著一种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 他看著全副武装、准备慷慨赴死的“龙鳞”小队,又看了看面色涨红、情绪激昂的陈培院士,终於没忍住,轻轻嘆了口气。 说实话,一开始林承还完全摸不著头脑,但隨著事態发展,他哪能还看不出来。 想必是之前仪器上的“辐射指数超车诺比”导致了一些误解。 此情此景,让他不免后悔前世为什么要沉浸在什么“唯我独法”里面。 其实这事倒也不能完全怪他,因为幕后黑手的那位大能设置的陷阱属实不少。 前世的他,在到了某个境界,真的有资格以对等的身份进行谈判的时候,那个时候,其实他早就已经不把其他人当人看了。 “我的错,我应该解释得更清楚一点。” 林承解释道。 “那所谓的『辐射』,或者说伽马射线、贝塔粒子流,其实並不是核辐射。它们只是『灵气』浓度过高,在撕裂空间时,对物质世界產生的副效应。 现有的仪器无法解析它的本质,只能捕捉到它溢散出的、最表层的能量现象,所以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事实上,它对於精密的电子仪器的伤害確实是毁灭性的,但对於碳基生命体,例如人类,完全无害。” 实际的情况其实听起来还要更加唯心一些,但现在暂时还没必要说的那么麻烦。 “就像人把手伸进微波炉里。在微波炉工作时,里面的电磁场足以瞬间烧毁手机,但只要不去触摸內壁,人的手在短时间內甚至不会感到灼热。灵气对人体的作用,就类似这种情况,且更加温和。” 倒不如说,“灵气”这玩意,被吸收进人体內的话,通常意义上来说都是有不少好处的。 这番解释,让现场陷入了新一轮的死寂。 无害? 基本无害? 刚才那让所有仪器尖叫、让所有人以为是末日降临的恐怖读数,居然只是……“副效应”?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眾人有一种一拳打在上的感觉,荒谬感油然而生。他们这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国宝级的院士都要抱著必死的决心亲自上阵了。 结果你告诉我,只是个“特效”? 冯錚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盯著林承,沉声问道:“你確定?” “我確定。” 林承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但充盈的灵气以及这处洞天福地本身无害,里面也没有妖兽一类的威胁。” 毕竟设置这个『洞天』的人,其目的是『传承』,而不是『筛选』。 应当要確保一个普通的、未经训练的蓝星本土人,只要恰好遇见,就能得到这份机缘。 从而充分诱导这位幸运旅客,让其认定自己就是所谓的“天命之子”。 反之,如果里面危机四伏,那这传承怕是就送不出去了。 “所以,”林承的目光扫过眾人,最终落在冯錚身上。 “让我一个人进去。” 第6章 不是我不信你 冯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见状,林承以深沉的语气继续解释道: “这份『机缘』,是我引来的。它有自己的规则和因果。我是那个『天命所归』的人,由我进去,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一切顺利。你们派人进去,会引入不必要的变量。”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里面有什么,哪里有禁制,哪里是安全的。我可以保证,在里面得到的一切,我都会原封不动地交出来。我需要做的,只是亲自走完这个流程,承接下这份『气运』。” 这番话,半真半假。 真的部分是,他確实最了解內部情况,以及承下这份“机缘”以后的各种大坑,也確实不希望引入变量。 因为在前世,进入这个洞府的,就是他自己。 另一方面,让別人跟著一起进来还是太危险了,因为人太多不好操控之类的理由,乾脆一起抹杀掉,恐怕都是比较好的结果。 最坏的情况下,要是被那隱藏於幕后的大能察觉到什么异常,又在此基础上被算到什么因果,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冯錚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著林承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一丝动摇。 但没有。 林承的眼神平静、坦然,甚至带著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和自信。 “迄今为止,”林承再次开口,语气诚恳。 “你们已经为了我这个『重生者』的荒谬言论,启动了最高级別的响应,动用了如此庞大的力量。我的每一个预言,至今为止,都分毫不差地应验了。” “既然已经奉陪我到了这一步,再多相信我一次,又何妨呢?让我进去,就是风险最低、收益最大的选择。” 冯錚的內心在剧烈交战。 理智和纪律告诉他,不能將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何况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至今都还扑朔迷离。 但事实和林承那无法辩驳的“战绩”,却又在动摇他的原则。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可以。但你必须带著这个。” 他示意一名技术员,后者立刻捧过来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如同金属蜂鸟般的无人机。 “『蜂鸟』-3型微型探测器,搭载了高清摄像头和环境传感器。它会跟著你,將你看到的一切,实时传回指挥中心。”冯錚说道,“这是我的底线。” 林承看著那架精巧的无人机,心中瞭然。 他早就知道,在那种灵气环境下,任何基於电磁原理的现代科技设备都会失灵。这架“蜂鸟”飞进去,不出三秒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事实上,关於“灵气环境会对电子设备造成毁灭性影响”这一点,他刚才已经明確说明过了。 显然,冯錚並未完全採信他的说法,或者说,这位身居高位的安全负责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手中实实在在的、代表著华夏最高科技结晶的“铁证”,而不是一个“重生者”的口头警告。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必然。 但林承也只猜对了一半。 冯錚的要求,確实包含了对林承的试探,但其更深层次的內核,並非不信任,而是源於一种强大的、刻在骨子里的自信——那是对华夏工业力量、对这个国家最顶尖科技造物的绝对自信! 这架“蜂鸟-3”,不是普通的无人机。 它是华夏军工集结了最顶尖人才,耗费无数资源,刚刚才完成定型的最新骄子。 其外壳採用了能屏蔽强电磁脉衝的石墨烯复合材料,內部核心晶片使用了抗辐射加固工艺,能源则来自於一块固態微型核电池。 它的设计目標,就是在人类已知的任何极端自然环境下,包括极地冰盖、深海火山口、乃至近地轨道,都能稳定自主运行超过半个月。 它代表著当前时代,国家在材料学、微电子学和能源学上的最高成就! 就在半年前,这只“蜂鸟”还有一个虽未明確公开,却早已在內部传为神话的辉煌战绩。 当时,一架同型號的“蜂鸟”为了採集高空稀有气体样本,执行远程自主巡航任务时,不小心飞过了大洋彼岸,深入到了“西盟”的腹地上空。 对方如临大敌,整个防空体系被搅得鸡飞狗跳。 他们紧急升空了最先进的战机,却发现雷达根本无法稳定锁定这个巴掌大的小东西;他们尝试了从地面到太空的全频道电子干扰,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对“蜂鸟”的信號造成任何一丝波动。 最终甚至冒险发射了近程格斗飞弹,结果飞弹因为无法持续追踪目標,最终只能在空中无奈自毁。 在折腾了整整三天,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將其击落后,对方最终只能气急败坏地召开新闻发布会,拐弯抹角地对这种“侵犯领空、不负责任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而华夏这边,则也是非常诚恳地接受了对方的谴责,向无人机发送了返程指令。 於是一只小小的“蜂鸟”,在对方战斗机编队的“护送”下,大摇大摆地飞越重洋,主动返航。 有这样足以载入史册的辉煌战绩在前,冯錚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哪怕是绝对异常的辐射空间,“蜂鸟”也不可能连短短几分钟都撑不住! 林承自然不知道这只小小的“蜂鸟”背后还有如此辉煌的“履歷”。 他没有多说。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用事实说话。况且,这无人机要真如同他预料的那般轻易报废的话,反而更能增加他之前话语的可信度。 “好,我接受。”林承乾脆利落地答应了。 “队长!”冯錚转向“龙鳞”小队,“你们在入口处待命,隨时准备支援和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是!” 一切准备就绪。 林承在眾人的注视下,缓步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工作人员早已將窗户打开,一股夹杂著青草与湖水气息的夜风吹了进来,带著一丝凉意。 那道空间的涟漪,就在不远处静静地悬浮著,散发著幽邃而神秘的光芒,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眼睛。 林承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指挥中心里那些紧张、期待、怀疑、信赖的复杂目光。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是转过身,在那架“蜂鸟”无人机的悄然伴飞下,一步踏出。 他的身影,瞬间被那水波般的涟漪吞没,消失不见。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仅仅闪烁了两下,便充满了雪。 紧接著—— 【信號丟失】 刺眼的红色字体,占据了整个屏幕,也狠狠地揪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第7章 像这样的「洞天」,还有好多个 洞天福地之內,灵气浓郁得近乎化为实质的薄雾,縈绕在林承的指尖。 他面前,是一具盘膝而坐、早已寂灭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枯骨。骨骼呈现出温润的玉色。 在枯骨的手中,一枚古朴的玉简和几块晶莹剔透的石头静静躺著,散发著微弱而纯粹的能量波动。 这便是此地洞天的全部传承了。 上一世,真以为自己撞了天大的好运,得以觅得这份机缘时,他曾欣喜若狂,以为这是自己逆天改命的开始。 而此刻,重生归来的他,眼中却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冒犯了,前辈。” 林承微微躬身,语气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敬意。这句上一世发自肺腑的感嘆,如今不过是循例而为的台词。他的內心毫无波澜,既无雀跃,也无愤怒。 逝者已矣,追究这位已然坐化的修士,与那幕后將诸天万界当作牧场的“农夫”究竟是不是一伙,毫无意义。 他伸出手,將那枚玉简和几块下品灵石收入囊中。 就在指尖触碰到玉简的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觉笼罩了林承的全身。 並非错觉,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整个洞天福地的气机都在向他匯聚,外界那原本无知无觉的灵气仿佛找到了君王,正以一种近乎朝拜的姿態,疯狂地向他奔涌而来。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真的在以他为中心旋转。 “气运……加身了么。” 林承心中自语。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成了所谓的“气运之子”。 只不过,他並非被这方天地选中,而只是触发了某位幕后黑手早就做好的布置,成了人为打造的“气运之子”。 这气运本身,恐怕也是对方一念之间就能收回去的东西。 …… “信號丟失!” “『蜂鸟-3』信號瞬间中断!无法重连!” “重复,『蜂鸟-3』確认失联!” 指挥中心內,气氛在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屏幕上那鲜红的【信號丟失】字样上。 冯錚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蜂鸟-3”无人机,集成了这个国家最顶尖的材料学、通讯技术和微型动力系统,是足以在近地轨道上进行超高速机动作战的“国之利器”。 它的信號传输经过三重加密,並由天基卫星系统进行全球中继,理论上,除非整个星球的电磁环境都被彻底摧毁,否则绝不可能出现“瞬间失联”这种情况!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 林承的预言,再一次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堪称粗暴的方式,得到了验证。 不仅如此,瞬间报废的无人机,似是被当成了异物,还被洞天主动排了出来。 扭曲空间的巨大应力,使其在瞬间被揉成一块结构诡异的废铁。 见状,一名年轻的研究员失神地喃喃自语,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信仰崩塌后的茫然。 “所有单位注意!”冯錚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封锁区域维持最高警戒等级!所有探测设备功率开到最大,持续监控空间涟漪的任何能量波动!医疗组、救援组隨时待命!” 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个稳定得如同幻影般的空间涟漪,內心充满了惊涛骇浪。 林承……他怎么样了? 作为安全的负责人,他必须以最坏的可能来做预案。 纵使在林承在进入福地以前曾表示无需担心,他也不能真的毫无准备。 这个浑身是谜的青年,是目前唯一的、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 这把钥匙,绝不能丟失! 此时此刻,许多曾有过的多余念头已经被徐崢拋到了脑后,纵使再离谱,他也已经相信了林承的说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中心內,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嗡鸣声和工作人员压抑的呼吸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墙壁上的时钟,那单调的“滴答”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让人焦躁不安。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空间涟漪依旧平静,没有任何能量读数的变化。仿佛它通往的,是一个永恆死寂的世界。 “冯局,”一名作战参谋低声请示,“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是否要启动b-3號预案?” b-3號预案,意味著將林承判定为“失踪”或“牺牲”。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道声音: “动了!涟漪……动了!” 剎那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於一点。 只见那道原本平静如水面的空间涟漪,突然泛起了一圈圈波纹,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从另一侧拨动了这片空间的琴弦。 下一秒,在数十台高清摄像机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道身影,平静地从那片扭曲的光影中,一步迈出。 林承他回来了。 他身上那件普通的t恤衫一尘不染,表情平静得仿佛只是去隔壁教室散了个步。 只是,他的手上,多了一枚古朴无华的玉简,和几块像是从河边隨手捡来的、平平无奇的石头。 在他走出来的一瞬间,他身后的那道空间涟漪,如同被按下了关闭键的电视屏幕,迅速向中心收缩、变暗,最后“啵”的一声轻响,彻底消失不见。 仿佛它从未出现过。 “检测数据!”冯錚立刻下令。 “报告,空间曲率恢復正常!” “该区域所有读数……恢復至背景值!” 这个结果,让所有科研人员,包括刚刚被这个好消息振奋起来的陈培院士,脸上都流露出一种巨大的、难以掩饰的遗憾。 就像是守著一座金山,却只来得及看一眼,金山就沉入了地底。 “这……这就没了?” 陈培院士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林承看著他们扼腕嘆息的模样,心中瞭然。 在场的诸位,怕是想把这处“洞天福地”当成一个固定的实验室来研究。 只可惜,这想法从一开始就註定要落空。 他猜测,每个通道应该都是一次性的。 至於这种做法的具体理由,或许是为了避免有接受了传承的人,在未来又尝试返回探索之类。 毕竟目前出现的洞天福地都並非蓝星本土空间,那一头连接的是“牧场主”的世界,万一“天命之子”到了某一境界,找到洞天福地中的缺漏,真的通过那里进入幕后黑手所在的世界的话,未免有些不利於管理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將暂时告一段落时,异变再生。 所有仪器再度跳转到堪称诡异的示数。 “等等……这……这不可能!”一名负责数据分析的年轻博士猛地站了起来,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屏幕,仿佛看到了神跡,“能量源……能量源不是空间,也不是物体!所有的读数……指向的是……” ——林承! 以年轻博士为首,短短一瞬间,在场几乎所有研究人员,都以一种近乎狂热的视线朝著林承看过去。 饶是林承两世为人,心性早已坚如磐石,此刻被以如此“饥渴”的眼神盯著,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自接过传承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所谓的“气运之子”。 具体体现的其中之一,就是周遭的灵气会自发向他这边匯聚。 不过现在还没工夫解释这点,他说道: “像这样的『洞天』,在未来两个月內,全球各地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我们,必须抢占先机。” 藉此来转移话题。 全球各地?密集出现? 冯錚的瞳孔再次收缩,他敏锐地抓住了林承话语中的关键信息。这不再是一个孤立的、偶然的超自然事件,而是一场席捲全球的、文明级別的巨变! 指挥中心內的气氛,在经歷了数次过山车般的起伏后,终於慢慢冷静下来。但每个人看向林承的眼神,依旧充满了探究。 林承无视了那些复杂的目光,他晃了晃从洞天中取到的收穫,望向冯錚所在的方位,缓缓说道: “接下来的话,说明起来恐怕要很久。我们换个地方再谈吧。” 第8章 说不定比外星人入侵要好 指挥中心內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才因为冯錚一声低沉而果断的命令而重新流动起来。 “所有人,封存现场资料,一级加密!陈老,您留下,其余人员立即撤离!” 冯錚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作为安全负责人,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心理素质。 儘管內心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心中的疑问也堆得比山还高,但他清楚,现在不是震惊和感嘆的时候。 一个关乎整个文明存亡的潘多拉魔盒,似乎已经通过眼前这个名叫林承的年轻人,被撬开了一条缝。 他快步走到林承面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但之前那种纯粹的审视和警惕,此刻已经转变为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跟我来。”冯錚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便走。 他知道,林承那句“换个地方再谈”,意味著接下来的內容,不適合让太多人听到。 “陈院士,”林承在离开前,特意转向那位白髮的老人,將手中的玉简和几块闪烁著微光的灵石递了过去。 “这是从里面带出来的东西,玉简里是成体系的功法,进行修炼以后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人类的生命形式。灵石……您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全新的、蕴含著超高能量密度的物质。其中的能量形式,可能会顛覆我们现有的物理学理论。” 他这边不知道要离开多久,在此期间,姑且试著看看现有的科技水平能不能或多或少解析出什么结果。 至於他自己的经验和建议,就放在这之后再补充。 早在进入洞天以前他就说过要上交,此刻,他心中没有哪怕半点的留恋之情。 陈培院士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没有更详细地去问“功法”、“灵石”的具体细节,而是像捧著稀世珍宝一样,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接过了那几块灵石。 作为国家顶级的物理学家和工程师,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顛覆现有物理学理论”。 这六个字,对於一个將毕生奉献给科学的灵魂而言,比任何神跡都更具衝击力。 “我需要……不,国家需要一个专门的实验室,所有学科的顶尖人才!物理、材料、信息、生物……现在这个项目的团队还远远不够!” 陈培院士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他仿佛瞬间年轻了二十岁,激动地对冯錚说道。 “我会立刻上报!您和您的团队,將获得最高优先级的支持!” 冯錚郑重点头,隨即护送著林承,登上一辆外表普通、內部却壁垒森严的黑色防弹车。 车队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校园,融入了深夜的城市车流。 车厢內,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冯錚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问题直指核心:“你身上的能量反应,是怎么回事?” 在刚才,仪器明確显示,林承本人,成了一个稳定而强大的“能量”。这种“个体异常”的危险性,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那个已经消失的“空间异常”。 林承的语气带著一丝自嘲与洞悉,“那个所谓的『洞天福地』,其实是彻头彻尾的陷阱,我接受了传承,还成了所谓的『气运之子』。” “目前还只是灵气復甦的初期,“气运之子”大致的表现,就是对环境中微存的灵气具有吸引力,仪器会检测到灵气的负效应,並认定为能量反应,这就是之前出现在我身上的能量反应的实质。” “两个月后,当灵气彻底爆发,也就是所谓的“灵潮”到来时,这颗星球的格局將会彻底改变。当所有生灵都开始进化后,我这个被『天命』加身的『气运之子』,会成长得最快、最强壮。直到最后,被收割。” 这番话,比“重生归来”更加荒诞,但事到如今再提出质疑也只是浪费时间,既然选择了相信,那就只能相信到底。 冯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不是科学家,他是一名战略安全负责人。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科学原理,而是这背后所代表的恐怖图谋。 一个能以星球为“牧场”,以文明为“蛊盆”,以所谓“气运之子”为“主药”的未知存在……这已经超出了人类歷史上任何一种战爭和对抗的想像范畴。 冯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凝重”来形容,那是一种风暴欲来的铁青。 他通过內部线路,用嘶哑的声音下达了指令:“目標更改,前往京城西山一號基地。通知……『中枢』,我请求召开最高级別战略会议。事由:事关文明存续;预案类型参考:高等文明入侵。” 听了冯錚的话,林承继续补充道: “不过倒也有一个好消息——” 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前面临的情况,甚至比起“外星人入侵”之类的要好上不少。 “那就是,我们从未被对方当成过敌人看待。” …… 就在车队转向,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驶向高速公路的特殊通道时,整个华夏的国家机器,已经以前所未有的效率,悄然运转了起来。 消息,以“红色代码”的最高加密形式,逐级传递。 深夜,数位已经入睡的高层人物被紧急唤醒。他们没有丝毫抱怨和迟疑,在最短的时间內穿戴整齐,在警卫的护送下,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匯入了一条条通往权力心臟的洪流。 与此同时,大学的校园论坛上,悄然出现了几个帖子。 “臥槽!兄弟们,出大事了!刚才未名湖那边全是军车和兵哥哥,荷枪实装的,气氛嚇死人!” “真的假的?不会是拍电影吧?” “电影个屁!我刚从图书馆出来,亲眼看到的!现在整个未名湖区域都被封锁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震惊.jpg】难道是……传说中未名湖底的秘密被发现了?” “楼上別搞笑了。不过这阵仗也太大了,我活了二十多年,只在阅兵式上见过这种场面。抓间谍怕是都用不上这种阵仗,难道是抓到了活的外星人?” “快別扯了,这大半夜的,我刚收到辅导员的紧急通知,全校师生,有一个算一个,明天全部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是最高等级的那种!” “臥槽!保密协议?!” “全校都签?这尼玛是要上天啊!”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的嬉笑怒骂。学生们或许不理解军队封锁的深层含义,但“全员保密协议”这个举动,让他们瞬间意识到,自己正在见证一个无比重大的歷史事件。 兴奋、好奇、紧张、与有荣焉……种种情绪在年轻的学子心中发酵。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一件足以让整个国家如此郑重其事的大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而这份由国家力量带来的神秘感与自豪感,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闭上了嘴,用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等待著未来的某个时刻,谜底揭晓的辉煌。 第9章 最后的伊甸园 凌晨四点。 西山一號基地。 从外部看,这里只是几座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普通建筑,但地下,却是一个堪称庞大的战略指挥中心。 当林承在冯錚的带领下,走进那间看似朴素的会议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由岁月和权力沉淀下来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厚重气场。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已经坐了三个人。他们衣著寻常,甚至有些不修边幅,像是刚从某个技术攻关会议上被临时拽过来的老教授。但他们腰杆挺得笔直,目光如炬,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度,绝非寻常学者可比。 冯錚的脚步在他们面前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快走几步,为首的一名头髮白、戴著黑框眼镜、面容清癯的男子抬起头。他的眼神很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这位是高建瓴同志,负责我们的战略规划与风险研判。”冯錚低声介绍,语气中带著显而易见的尊敬。 高建瓴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頷首,目光锁定在林承身上,平静地开口:“林承同志,你好。我是高建瓴。请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了精確的计算。 林承坦然落座。他知道,真正的“质询”,现在才刚刚开始。 高建瓴没有急著翻看面前那份由冯錚连夜整理的、堪称惊世骇俗的报告。他將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著林承,缓缓说道: “林承同志,你所预警的『乏燃料后处理项目』潜在风险,已经得到验证。这件事,避免了国家重大损失。我代表国家,首先要对你表示感谢。” 这番话说的四平八稳,既是肯定,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另一方面,你所预言的『洞天福地』,也已如期出现。证明了你自己身份的同时,也为我们爭取到了无法用价值估量的战略先机。” 林承没有接话,他知道对方还有后文。 果然,高建瓴话锋一转:“其次,我想告诉你的是,对於你提到的,可能席捲全球的『巨变』,我们並非毫无准备。” 会议室里的气氛陡然一肃。 “自上个世纪以来,针对各类可能动摇文明根基的极端情况——无论是核战爭、超级地质灾害、小行星撞击,甚至是……外星文明的接触,我们都制定了相应的封存预案。” 高建瓴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落在林承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些预案,统称为『文明延续性保障协议』,最高等级的预案,代號为【薪火】。” “薪火?”林承心中微动,这个词背后所蕴含的文明传承的厚重感,让他也不禁肃然。 “对,薪火相传,文明不灭。”高建瓴淡淡道,“但你所描述的情况,前所未有,它在很大程度上超越了我们曾有的设想。所以,在【薪火】之下,还有一个更具针对性的子预案,从未示人,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需要启动。”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然后用一种无比郑重的语气,吐出了那个名字: “【大禹】。”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大禹治水的大禹?”饶是林承两世为人,此刻也感受到了这两个字背后那排山倒海般的决心与魄力。 堵不如疏。面对滔天洪水,先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选择了疏导和利用。这个代號,完美地詮释了华夏文明面对灾难时的核心哲学。 “看来你理解了。”高建瓴眼中闪过一丝讚许,“但是,启动【大禹】,需要一个无法被驳斥的理由。我们需要对未来的『洪水』,有更精確的认知。所以,我这里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他打开面前的一个黑色笔记本,上面是手写的、遒劲有力的字跡。 “第一个问题,关於能源。我们寄予厚望的下一代可控核聚变实验装置,代號『金乌』,將在下月初进行首次全功率点火测试。结果如何?” 这是一个绝对的“硬”问题。“金乌工程”,国家最高等级的能源项目,其成败直接关係到未来百年的国家战略。结果无法模糊,无法篡改,是验证其预言能力的最佳试金石。 林承的回答依旧平静:“点火会成功,並且远超预期。设计目標是维持高约束模式运行三百秒,但它会稳定运行超过四百秒。” “不过,在测试的最后阶段,能量输出曲线会出现数次无法用现有物理模型解释的、极其规律的『脉衝式』波动。这个异常数据,会让项目组陷入巨大困惑,直到他们接触到『灵气』的概念为止。” 轰! 坐在高建瓴身旁的两位一直沉默的专家,其中一位猛地抬起头,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眼神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与林承先前所接触的陈培院士同样的,他显然就是能源领域的泰斗,深知这个数据的分量。 四百秒!那不仅仅是突破,那是足以改写世界能源格局的奇蹟!但林承口中那诡异的“脉衝”,却是让他瞬间汗毛倒竖。 高建瓴不动声色,飞快地记录下,然后提出第二个问题。 “国际局势。下周,西盟將以『航行自由』为名,派遣『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进入南部海域。局势会如何演变?” 林承的嘴角泛起一丝冷意:“『主宰者號』会非常傲慢地闯进来。但在距离我们领海基线一百五十公里处,它会迎头撞上一片刚刚形成的『小型灵气潮汐节点』。” “灵气潮汐节点?”冯錚下意识地追问。 “你可以理解为,地球的灵气復甦,並非均匀的。在某些特殊的海域或地理位置,灵气会像钱塘江大潮一样,优先匯聚、喷涌,形成暂时的、高浓度的灵气场。对於人类无害,但对於依赖精密电磁信號的现代化设备而言……” 林承顿了顿,给出了结论,“那里,就是绝对的『坟场』。” “他们的航母战斗群將经歷三分钟的彻底瘫痪,所有电子设备变成废铁。三分钟后潮汐退去,一切恢復正常,但他们会像受惊的老鹰一样,调头就走。” 高建瓴的笔尖在纸上划过一道重重的痕跡。他抬起头,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最后一个问题。一个月內,国內,是否会发生伤亡超过一百人的重大自然灾害或安全事故?” 林承摇了摇头:“不会。一个月內,国泰民安。唯一的『异常』,是全国范围內的犯罪率,將出现一个匪夷所思的断崖式下跌,降幅超过百分之五十。” “为什么?”这次提问的是另一位偏向社会学领域的专家。 “因为灵气的初期滋养,会平復人类暴戾、焦虑等负面情绪。从宏观的表现来说,人们会变得更平和,更冷静。”林承淡淡回答。 他的心中却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嘆息。 “前世,这最初的一个月,被西方称为『最后的伊甸园』。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莫名的安寧和幸福感中……直到灵潮的来临。” 这短暂的和平,是他记忆中一抹温柔的亮色,也映照著未来最深沉的黑暗。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高建瓴手中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这之后,高建瓴又连著向林承提出数个问题,林承都根据自己的记忆作答。 他自然也不可能全知全能,会有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不过他也清楚,这种情况並不会导致他的发言可信赖程度下降,於是全部都如实回答。 第10章 问道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每一个回答,都石破天惊。 它们像一柄柄重锤,不断敲打著在场所有人用一生建立起来的科学世界观。但奇异的是,伴隨著世界观的崩塌,一种更加磅礴、更加激昂的情绪,正在他们的胸中酝酿。 如果……如果林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的情况却称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天佑华夏,使得他们能够拥有一只来自未来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高建瓴合上了笔记本,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看向林承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面对著无价国宝的凝重与郑重。 “我明白了。”他沉声说道,“冯錚同志,启动最高等级保密协议,从现在开始,林承同志的安全与健康,是我们的最高优先事项。” “是!”冯錚猛然起身,立正回答。 话音刚落,会议桌正中央一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响了起来。 高建瓴神色一凛,对眾人做了个肃静的手势,然后迅速接起了电话。 “……是,明白……我复述一遍……【大禹】预案,转为一级启动……以林承同志为核心,组建『特別风险应对中心』……!” 短短几句通话,高建瓴的呼吸却变得有些急促。他放下电话,看向会议室內的眾人,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锐利与决绝。 “同志们,”他沉声宣布,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指令已经下达!” 会议室內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燃。 【大禹】预案,一级启动! 这七个字,如同一道跨越时空的最高指令,通过一根电话线,將一个沉睡的、名为“华夏”的工业巨兽,从睡梦中彻底唤醒。它意味著,从这一刻起,这个国家最顶尖的智慧、最强大的执行力、最深厚的资源,將如百川归海,尽数匯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宏伟目標。 高建瓴的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他看向林承,原本內敛的战略家气度,此刻锋芒毕露,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无数条推演的战略支线。 冯錚则更为直接,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不是科学家,也不是战略家。究其根本,他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更接近一名战士。 战士的思维很简单——確认敌人,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战胜它!而现在,敌人已经確认,目標已经明確,他胸中激盪的,是恨不得立刻投身於这场文明之战的滔天战意。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高建瓴立刻进入了状態,开始传达后续的具体指示。 “根据指示精神,『特別风险应对中心』下设两个核心部门:『理论解析与应用部』,以及『战略执行与保障部』。全国范围內的所有相关项目,即刻起,必须无条件接受这两个部门的垂直领导与资源调配。” 他將目光投向了桌上陈培院士的资料,虽然他人不在场,但他的名字,已然被放在了天平最关键的位置。 “由陈培同志,牵头组建『理论解析与应用部』。这个部门,我们需要一个內部代號,以体现其特殊性……通称『问道部』。任务,就是穷尽一切科学手段,解析林承同志带回来的这份『未来』。” 高建瓴的语气不容置疑,显然这个代號也是上级精神的一部分。 “至於『战略执行与保障部』,冯錚同志,由你负责。” 他看向冯錚, “你们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在『问道部』的研究成果出来之前,动用现有的一切力量,为【大禹】计划的全面铺开,做好前期准备,这包括但不限於战略资源储备、关键设施的选址与建设、以及项目核心团队的安全背景核查。第二,也是最重要的——確保林承同志和所有核心科研人员的绝对安全!” “保证完成任务!”冯錚起身敬礼,声音鏗鏘有力。 高建瓴满意地点了点头,最后,他的目光回到了林承身上,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悬在心头,却又不敢轻易触碰的核心问题。 “林承同志,现在,我需要你回答一个来自上面的关键问题。” “我们都知道,你的重生,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命运的长河,必然会激起涟漪。那么,这个涟漪,会大到什么程度?我们针对『幕后黑手』的备战,是否已经被对方提前察觉?那个视我们为『蛊虫』的存在,它的『目光』,会因为你的归来,而提前投向我们吗?” 如果敌人已经察觉,那么【大禹】计划,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会面临灭顶之灾。这已经不是“治水”,而是要直面隨时可能拍下来的“天罚”! 第11章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標准 林承沉默了片刻,组织著前世今生的所有信息。他知道,这个问题,关乎整个计划的战略基调——究竟是爭分夺秒、不计代价地极限备战,还是需要小心翼翼地“潜伏”发展,避免过早暴露。 “关於这个问题,我用一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来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在『幕后黑手』眼中,是一个巨大的、自动化的程序。它已经设定好了所有的程序——投放『灵气』作为催化剂,设定『气运之子』的剧本作为引导,然后等待我们这些『蛊虫』互相廝杀,决出最强的那一个,它再来收割。” “它设定好的程序,是『灵气復甦』,是『洞天福地』,是『气运之子』引领时代,最终在互相吞噬中,决出最强者,推开那扇门,被它收割。这是一个完整的、自洽的闭环。只要这个闭环的核心流程不被破坏,它就不会投来多余的目光。” “这个过程,对於它而言,是无需多加干涉的。就像我们人类的农民,播种之后,不会每天都盯著地里的每一颗麦苗是如何生长。他只会在成熟的季节,前来收割。” 高建瓴与冯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凝重,以及一丝……庆幸。 农夫的比喻虽然刺耳,却恰如其分地描绘了华夏文明此刻在宇宙中所处的卑微生態位。但同时,它也带来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不做出『麦苗自己拔腿跑了』这种出格的举动,在『秋收』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高建瓴用手指轻轻叩击著桌面,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闻言,林承却是猛地一惊。 高建瓴的这番话提醒了他,林承还確实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说起来,如果蓝星能够在几年內进入星际时代的话,逃跑说不定也是一种可选项。 但正如高建瓴所说的那样,这种做法確实容易被判断为“出格”的举动。 林承前世飞升之际,曾看到一只硕大无朋的眼眸,俯瞰著这蓝星。 起初他还以为,那就是“幕后黑手”的意志在时刻监视,但重生以后反覆思索,此刻他已经推翻了这个结论。 那更可能只是一件法宝,一件主要起到监视作用的法宝。 很难想像它会將监视的结果事无巨细地全部报告给持有者,那样根本处理不过来。 所以,只有真正能威胁到对方最终目的的举动才会被注意到,就比如说试图逃离这蓝星。 但反过来说,其实绝大多数的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极端点来说,哪怕全世界都统一了,这种事情恐怕都入不得对方法眼。 这种极端的假设其实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实现。事实上,幕后大能是最大的敌人不假,但在此之前,蓝星就会因为灵潮的来袭,而迎来长久的浩劫。 妖兽、绝境、天劫、魔修。 正可谓末日般的景象,短短数月间,整个世界的人口,便只剩下不足十分之一。 而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正是在大乱之后才能迎来大治,这一次,既然提前有所准备的话…… 纵使脑海中思绪万千,此刻,林承却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先前高建瓴的猜想。 “我懂了。”高建瓴站起身,在会议室內踱了两步,神情却在短短几秒內,由凝重转为了某种炽热的、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决然。 他停下脚步,语气鏗鏘有力。 “我们面临的不是一场会不会被打的战爭,而是一场已经註定要打,但开战时间由敌人决定的战爭!我们的任务,不是『避免暴露』,而是『极限备战』!” “在敌人划定的终点线前,我们要跑出多远,能跑出多远,就是我们这个文明唯一的生机!”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点燃了在场眾人心中的滔天烈焰。 林承看著眼前这位果敢的战略家,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將倾我所有,毫无保留。” 西山一號基地的夜,静謐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当林承在高建瓴的亲自陪同下,再次坐上那辆没有任何標识的黑色专车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某种无形但却重逾山峦的东西,已经悄然改变。来时,他是被审查的“变量”;去时,他已成为风暴的“风眼”。 车辆平稳地驶出层层岗哨,融入深夜的车流,仿佛一滴水匯入大江,未激起半点波澜。 但林承知道,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部名为“国家”的庞大机器,已经因为他的到来,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模式,悄然更换了核心齿轮,开始加速运转。 与此同时,一场关乎整个文明命运的最高级別会议,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无声地召开了。 与会者是一个个或威严、或儒雅、或锐利的面孔。他们是这个国家真正的守护者。 高建瓴的身影位於投影屏幕中央,他身后是西山一號基地那面朴素但却承载著万钧之重的墙壁。 “人都到齐了。”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鬢髮苍白的老者身著朴素的中山装,眼神平和而深邃,仿佛能洞穿岁月,“建瓴,开始吧。” 高建瓴微微頷首,言简意賅地將与林承的整场对话,特別是最后的“农夫与麦苗”理论,进行了全面匯报。 会议室內一片寂静,只有电流微弱的嘶声。 “农夫……麦苗……”一位气质沉稳的与会者,缓缓重复著这个词,声音里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一个將星球当做药田,將文明当做蛊虫的……『高等文明』。这比我们做过的任何一次外星人入侵预案,都要来得……荒诞,且绝望。” 荒诞,在於其逻辑的不可理喻。 绝望,在於其体量的无法抗衡。 高建瓴接口道:“根据心理学专家组、微表情分析小组,乃至神经电信號监测团队给出的联合报告,目標人物林承,在整个敘述过程中,不存在任何生理及心理层面的欺诈跡象。” “结论是,他的精神状態稳定,逻辑自洽,其表现出的镇定与成熟,远远超越其生理年龄。我们倾向於认为,他坚信自己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科学不会撒谎。” 一位戴著金丝眼镜,学者风范极浓的与会者沉声道: “从科学的角度,『重生』、『灵气』、『修仙』……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是彻底的唯心主义。任何一个有基本科学素养的人,都不可能承认。” 他顿了顿,话锋猛然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种自嘲般的激昂。 “但是!科学同样告诉我,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標准!” “他提供的核工程安全冗余方案,陈培院士之前就带人连夜进行了计算机建模,结论是……完美。它就像是一件来自未来的艺术品,我们还在摸索零件,他却已经给出了完整的、优雅的蓝图。” 这番话,打消了最后的一丝疑虑。 林承身上值得怀疑的地方有很多,但却有更多的跡象和表现,表明选择相信他,无疑才是最正確的决定。 “我个人的观点是,林承同志所说的一切,其真实性的权重,已经超越了我们以往处理过的任何异常事件。我建议,必须以『文明存续受到高等未知力量直接威胁』为前提,来制定下一步的所有应对策略!” 第12章 24小时 会议室內的气氛,愈发凝重。 位首的老者又仔细看了一遍摆在他桌前的那叠资料。 尤其是林承关於“金乌工程”的预言那一部分。 “金乌的测试时间,是什么时候?” “预计24小时后,进行首次全功率点火。” “好。” 老者只说了一个字。 旋即,他转向高建瓴:“建瓴同志。” “从现在开始,你拥有调动除军队战备值班外的、一切相关资源的最高优先授权。我给你24小时,完成【大禹】预案从『图纸』到『引擎』的全部转化工作。” 高建瓴猛地抬头,顿时明白了用意。 这不是“等结果出来再准备”,而是“在结果出来之前,就把枪上好膛,把刀磨到最快”! 一旦24小时后,“金乌”的轰鸣验证了林承的预言,那么【大禹】计划,將不会有哪怕一秒钟的延迟,以雷霆万钧之势,席捲整个国家! 这是一种何等的气魄与魄力!將一个国家的命运,压在了一个看似荒诞不经的预言上。不,这並非赌博,而是基於严密逻辑和事实依据的、最高效的战略决断! “是!保证完成任务!”高建瓴立正敬礼,声音鏗鏘。 “这件事,暂时严格控制在绝对核心层。但相关的准备工作,必须立刻铺开。”老者的目光,平等地扫视著每一位与会者。 “工业部门,立刻盘点我国特种合金、稀有金属、高纯度晶硅的战略储备与极限產能。” “交通部门,擬定一份全国范围內最高优先级的『寂静运输』方案,確保任何物资,可以在12小时內,从国土的任何一个角落,抵达另一个角落。” “能源部门,除了『金乌』,所有常规与战备能源基地,进入一级静默待命状態。” “还有我们的『算盘』……”他提到了国家超级计算中心集群的代號,“……清空所有非必要任务,准备接收一个前所未有的『课题』。” 一道道指令,冷静而清晰地下达。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没有面红耳赤的爭论,只有一种如同精密机械般,冰冷而高效的运转。 一个庞大到令人战慄的战爭机器,在沉睡中被悄然唤醒。它的每一个齿轮,都开始闪烁起危险而迷人的光芒。 会议的最后,一个代號为【远望】的身影开口了,他负责的是国际战略领域。 “如果……我是说如果,24小时后预言成真。关於西边,我们如何处理?” 这是一个必然要面对的问题。敌人是针对整个星球的,唇亡齿寒。 老者沉默了片刻。 “我们华夏文明的歷史,教会了我们一个道理。”他的声音里,带著一种洞穿千古的深邃。 “当洪水滔天时,自己手里得先有一艘足够坚固的船,然后,才有资格去討论要不要拉別人一把。否则,就不是救援,而是一起沉没。” “等。” 他只说了一个字。 “等我们的【大禹】预案,正式启动之后。等我们的船,开始正式建造之后。” “我明白了。”【远望】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並非自私,而是对整个文明负责的、最务实的现实主义。 在信息不对等,信任不存在的前提下,贸然通报,能换来的绝不是合作,而是猜忌、恐慌,甚至是被对方视为“別有用心”的战略讹诈,从而引发无法预料的全球性动盪。 那將是比“幕后黑手”降临更可怕的,人类的自我毁灭。 只有当你自己已经展现出足以应对危机的强大实力和周密计划时,你递过去的手,才会被认为是“橄欖枝”,而不是“催命符”。 会议室灯光熄灭,但一股无形的潜流,已经顺著加密线路,涌向了这个庞大国家的四肢百骸。 对於生活在阳光下的亿万国民而言,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新闻里播放著经济数据稳中向好,社交媒体上热议著最新的娱乐八卦,没有人知道,悬於整个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然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国家这台精密至极的机器,已经有无数个齿轮,在接到指令后,开始了无声的、森冷的转动。 工业与信息化部,特种材料司,深夜。 司长办公室的灯依旧亮著。年过半百的王司长掐灭了手中的第三根烟,看著屏幕上刚刚由下属匯总完毕的加密表格,眉头紧锁。 表格的標题是《关於紧急盘点部分战略物资储备及极限產能的指令》,加密等级:【绝密·最高优先级】。 指令內容匪夷所思。它要求的不是钢筋、水泥、煤炭这些常规战略物资,而是诸如“高纯度单晶硅”、“特种冶炼级鈦-钨合金”、“工业级蓝宝石水晶”、“稀土元素銪、鋱”等一系列尖端、冷门的材料。 这些材料,要么是晶片製造、航空航天、高能物理实验的核心,要么乾脆就是某些前沿到尚未找到大规模应用场景的“屠龙之技”。 “王司长,都盘点完了。”年轻的副手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全国九大战略储备仓库的相关物资,数据都在这里。有几项储备……比我们预想的要少。” 王司长没有意外,他指了指屏幕的另一端:“看这里,这是同步下发的极限產能评估任务。所有相关的冶炼厂、化工厂、精炼中心……今天晚上,他们的总工程师怕是都不用睡了。” “司长,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个清单……太怪了。感觉不像是为了打仗,倒像是……要凭空造一个闻所未闻的工业体系出来。”副手忍不住低声问道。 王司长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不该问的別问。我们是做什么的?我们是国家的工业基石。上面下了指令,我们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在规定时间內,拿出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得给它熔了,铸成上面想要的形状!”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通知下去,所有相关单位,从现在开始,进入『静默生產』预备状態。人、设备、原材料,24小时待命。一旦命令下达,我要在三个小时內,听到第一座熔炉点火的轰鸣!” “是!” 第13章 天灾並不讲道理 以工业部门为首,几乎在同一时间,更多的指令如水银泻地,无声浸润。 交通运输部,一个名为“脉络”的应急指挥中心被激活。全国的铁路、公路、港口、机场数据被整合,一套被称为“寂静运输”的最高优先级物流方案开始擬定,目標是在不引起社会察觉的前提下,让任何战略物资能在12小时內,从国土的任何一个角落,精准投放到另一个角落。 国家能源局,除了万眾瞩目的“金乌”工程,所有常规与战备能源基地,包括深埋於地下的巨型水电站、战略石油储备库,全部进入一级静默待命,如同蛰伏的巨兽,只待一声令下,便可为整个国家提供无穷无尽的动力。 而在某座城市地下深处,世界上最大的算盘——国家超级计算中心集群“天机”的核心机房里,数以万计的非必要运算任务被悄无声息地清空、终止。庞大到恐怖的算力,正在静静等待著一个即將到来的,史无前例的“课题”。 这头名为“国家”的工业巨兽,在沉睡中,缓缓睁开了它的一只眼睛。 …… 另一方面,西山一號基地,地下五百米。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高建瓴。 他已经换下了一身笔挺的制服,穿著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手中还端著一个保温杯,杯口飘散出裊裊的茶香。这让他看起来不像一位执掌国家战略的巨擘,更像一位深夜关心晚辈的邻家长者。 “林承同志,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高建瓴的语气温和,却带著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你的身体,现在是国家的头等大事。接下来的工作,是以年为单位的漫长征途,不能一开始就把弦绷断了。” 林承站起身,微微頷首:“高组长,您不也一样没睡。” “呵呵,这等大事,自然是睡不著。再说,我只是个传达指令、统筹各方的『总调度』,真正的核心引擎,是你。” 高建瓴將保温杯放到桌上,眼神变得无比郑重,“我们需要你为这台刚刚启动的引擎,指明方向,並且……提供最关键的『燃料』。” 林承明白他的意思。国家机器虽然强大,但它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未知的领域。自己脑中的记忆,就是这台机器赖以运转的“初始数据包”。 “我明白。”林承深吸一口气,“与其在焦虑中等待,不如把时间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我正在整理一份关於全球范围灵气復甦后,蓝星环境、物种以及人类社会具体变化的详细报告。” 闻言,高建瓴眼中闪过一丝讚许,这个年轻人面对如此滔天巨变,依旧能保持这份超乎年龄的镇定,甚至在没有任何人要求的情况下,自发地找到最適合自己的工作去做,让他愈发感到信服。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高建瓴点点头。 “事实上,我就是为此而来的。『问道部』和执行部门的核心骨干已经全部就位,就在楼下的三號会议室,通宵待命。” “他们都是我们国家在各个领域的顶樑柱,但此刻,他们就像一群即將踏入新大陆的孩童,既兴奋,又迷茫。他们需要一位真正的引路人。” 高建瓴的目光灼灼地看著林承:“他们,在等你。整个【大禹】预案,在等你这位总工程师,为我们描绘出第一张真正的蓝图。” …… 半小时后,西山一號基地,三號绝密会议室。 长条形的会议桌两侧,坐著一群足以让任何一个科研或权力机构都为之震动的身影。 白髮苍苍却精神矍鑠的陈培院士,他身后是几位来自不同领域的国宝级科学家,他们的研究方向涵盖了高能物理、等离子体、生物基因、信息工程等几乎所有尖端学科。 另一侧,是以面容冷峻的冯錚为首的执行部门高层。他们身上带著一股铁血肃杀之气,每一个人都是从最严酷的环境中磨礪出来的国之利刃。 当高建瓴陪同著林承走进会议室时,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身上。 震惊、好奇、审视、难以置信……复杂的情绪在这些国家精英的眼中交织。他们已经通过最高级別的內部通报,知晓了事情的大致原委。 但“重生”、“修仙”、“灵气”这些词汇,哪怕是以文件形式呈现在眼前,依然让他们感到一种强烈的、如在梦中的荒诞感。 林承没有在意这些目光。 他径直走到主位,他的身后,是一块巨大的屏幕。 “各位前辈,各位同志,时间紧迫,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 林承的声音,清晰地迴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他的神情平静,却隱隱带著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和凝重。 “在討论如何『疏导洪水』之前,我们必须先对这场『洪水』的规模和破坏力,有一个最直观、最残酷的认知。” 他顿了顿,拋出了一个足以让在场所有人灵魂为之颤抖的数字。 “在我所经歷的『上一次』,灵气復甦正式爆发后的短短数月內,蓝星的智慧生命,也就是我们人类的总人口,锐减至不足十分之一。”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精神炸弹,在会议室里轰然引爆。 饶是陈培、冯錚这样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物,瞳孔也是骤然一缩。 不足十分之一,这是何等恐怖的末日景象! 那意味著,超过七十十亿的人口,將会在短短百多个日夜里,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这……这不可能!”一名年轻的生物学家下意识地反驳道,“什么样的灾难,能造成如此规模的灭绝?就算是全球核战爭,也不至於到这种地步!” 確实如此,但可惜的是,天灾是不和人类讲道理的。 “因为我们的敌人,並不是病毒和核弹,而是更为基本的『规则』本身。”林承平静地回答,隨即,他开始系统性地阐述那即將到来的、血淋淋的未来。 第14章 这是人心问题 “首先,是『万物竞发』,或者说,是生物层面的大魔改。灵气对所有智慧生命的影响是无差別的。人类可以藉此修炼,动物、植物、乃至微生物,同样可以。” “在我记忆中,灵潮爆发的第一个月,全球各大城市就被从下水道、从城市绿化带、从动物园里涌出的『妖兽』所攻陷。它们成长速度极快,嗜血且极具攻击性。” “初期,精锐的现代化军队依靠重火力还能清理,但隨著它们不断適应灵气,变得更强,甚至诞生智慧,战损比会急剧攀升。常规的警用火力,在它们初步进化的鳞甲和蛮力面前,很快就失去了作用。” 冯錚的眉头拧成了川字,他在战术板上飞速写下“妖兽威胁等级”、“城市防御预案”、“新概念单兵武器”等关键词。 “其次,是『天地易变』。灵气会改造地貌,催生出人类科学无法理解的绝地与秘境。” “某些地区会因为灵气极度富集,形成所谓的『洞天福地』,就像我进入的那个一样。但更多的,是会形成让生命绝跡的『绝境』。” “沙漠中可能会长出吞噬一切的血肉森林,海洋深处可能会诞生焚烧万物的地火龙脉。我们现有的地图,將在灵气復甦后的第一个月內,彻底作废。” “不止如此,绝大部分的精密电子元件,尤其是晶片,会在高浓度的灵能场中被烧毁。我们引以为傲的信息化战爭体系,將在灵气復甦的第一个月內,瘫痪超过百分之九十。” “飞机能飞,但飞不出多远就会变成瞎子和聋子;航母能开,但会彻底沦为一座信息孤岛。现代文明的神经系统,將被一刀切断。” 闻言,冯錚带著苦涩的表情点点头。 他之前可是见识过了,象徵著顶尖科技实力的“蜂鸟”无人机,在不讲道理的灵气影响之下,是如何瞬间报废的。 “那,我们人类呢?” 其中一位与会者提出了关键问题。 林承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人类,同样在被改造的行列之中。一部分人会觉醒,拥有掌控水火、力大无穷的异能,成为所谓的『异能者』。” “但其本质,也只不过是修仙者所拥有的能力,其分支罢了。” “更为危险的,往往是那些获取了功法,或者凭自己的理解,学会了用更加精妙的方式利用灵力的人类。” “人性的幽暗,也將在力量的催化下,被无限放大。没有法律和道德约束的超凡力量,只会催生出最恐怖的『魔修』。他们为了变强,会毫不犹豫地屠城、献祭、吞噬同类。这种由內而外的崩溃,才是最致命的。” 在场眾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几人在彻底理解了林承的发言以后,表现出难以抑制的惊怒。 这是文明的彻底倒退,是回到了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 但实际的情况却要更加残酷。 茹毛饮血的时代,人与野兽的差距,尚可以用智慧和工具弥补。 但在修仙的时代,一个高阶修士,他与凡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螻蚁的差距还要大。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绝对碾压,不存在任何侥倖。 这一件事情,比“妖兽”和“绝境”加起来,都更让高建瓴感到刺骨的寒意。 那意味著,人民將成为敌人,同胞將化为魔鬼!这將从內部,彻底瓦解人类社会的根基! 会议室的灯光依旧明亮,但气氛却比深夜的冰水还要凝重。 林承刚刚描绘完那幅“妖兽横行、天地剧变、群魔乱舞”的末日图景,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久经风浪的高建瓴,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不是天灾,而是文明的全面覆灭。 “呼……”高建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但其中燃烧的,却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光芒。 会议结束后,高建瓴带著林承一同离开。 他跟过来倒並非想要试图询问更多细节,只是想看看林承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林承拿起纸笔,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见状,他大步走到林承面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林承同志,先暂时到这里。现在,我命令你,立刻去休息。” 林承微微一怔。 “你连续接受了超过12个小时的高强度问询,精神和体力都已接近极限。” 高建瓴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著鏗鏘之音。 “你的身体健康,是【大禹】预案的最高优先级事项。你的大脑,现在是整个项目最宝贵的战略资產,没有之一。我们需要你保持绝对的清醒和健康。” 这番话,没有丝毫的客套,却比任何温言软语更能震撼人心。 它代表著一种绝对的信任和倚重。国家,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机器,已经將他视为运转中枢最关键的那个齿轮。 “我……明白了。”林承点了点头,他確实感到了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即便拥有所谓仙尊的记忆,目前这具凡人之躯的承受能力也是有极限的。 “小李!”高建瓴朝门口喊了一声,一名年轻的警卫员立刻推门而入,立正敬礼。 “立刻带林承同志去一號休息室,安排最好的营养师和医疗团队24小时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记住,这是最高级別的『薪火』保障条例!” “是!” …… 高建瓴自己倒是又回到了会议室,所有人都还依旧留在这里,试图消化海量的情报。 “都还愣著干什么?!” 一声夹杂著笑骂的断喝,如平地惊雷,让所有人浑身一激灵。 隨即,他传达了上面给的指示: “刚才所有的记录,立刻分门別类!『妖兽威胁』,成立『生物异常应对小组』,爭取马上拿出城市防御体系的改造草案!” “『天地易变』,成立『地质与环境突变研究组』;还有『信息化瘫痪』,『问道部』的陈培院士,请立刻启动『灵能兼容性电子设备』的攻关项目!” “最关键的,是『魔修』!” 高建瓴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写著“魔修”二字的白板上,发出“梆梆”的闷响。 “这不是技术问题,是社会组织问题,是人心问题!立刻起草一份『特殊人才甄別与引导体系』的绝密预案!我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內,建立起一套足以应对超凡力量衝击的,全新的社会秩序!” 一道道指令,如出鞘的利剑,精准而迅猛地发出。整个西山一號基地,此刻已然成为这个国家的大脑中枢,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原本还在消化信息的专家们,立刻被捲入了高速运转的工作节奏中,亢奋与使命感取代了先前的恐惧和茫然。 这就是华夏! 面对滔天洪水,或许会震惊,或许会恐惧,但骨子里的反应永远不是绝望和躺平,而是“战!战!战!”。 一旦有了確切的目標,时间就总是过得比想像中还快。 加上在这地下基地完全见不到日升日落,高建瓴也不知自己究竟连续工作了多久。 只是困意上涌,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呵欠。 就在这时,墙壁上那只黑色的、毫无任何標识的特製通讯器,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震动。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沉稳如山的声音,但即便是那样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实的激动。 “高建瓴同志。” “『金乌』工程首次全功率点火,就要开始了。” 第15章 地火龙吟 华夏西北,沙漠地底一千二百米,“金乌工程”总控中心。 这里是地球上最接近“太阳核心”的地方。 一千二百米的岩层、混凝土与特种合金,隔绝了地表的风沙与喧囂,也隔绝了世间一切的纷扰。在这座被掏空的山体內部,构筑起了一座钢铁的地下城邦,一座为了捕捉终极能源而诞生的科学圣殿。 它的代號,名为【金乌】。 总控中心內,数百名身穿白色无尘服的科研人员与工程师,正屏息凝神,坐在各自的岗位上,他们的目光匯聚成一道无形的洪流,死死地盯著正前方那面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型主控屏幕。 屏幕中央,是一个复杂到令人眼繚乱的三维结构图,无数条数据流如同奔腾的江河,在模型的各个节点间川流不息。 而在结构图的旁边,最醒目的位置,是一个鲜红的、正在倒计时的数字。 【00:05:00】 距离“金乌”首次全功率点火,还剩下最后五分钟。 人群的最前方,站著一位头髮白、身形却依旧挺拔的老者。 他没有穿无尘服,只是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颤抖的指节,泄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静。 他,便是“金乌工程”的总设计师,华夏科学院硕果仅存的几位“定海神针”之一——罗阳院士。 五十年前,当他还是一名意气风发的青年学子时,他的导师,华夏核物理的奠基人之一,曾在病榻上紧紧攥著他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小阳……我们自己的『太阳』……一定要……在我们的手上……点亮它……”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为了这个嘱託,为了这个横跨了数代人的梦想,罗阳奉献了自己的一生。 从理论构想到初步设计,从一次次失败的材料实验到关键部件的艰难攻关。 他见证过预算紧张时,科研人员勒紧裤腰带,用算盘和稿纸推演浩瀚如烟的数据;他经歷过西方世界最严酷的技术封锁,每一个螺丝、每一行代码,都必须依靠自己从零开始;他也感受过,在项目最黑暗的时刻,国家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支持,那一句“国家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需要什么,我们就造什么”,至今言犹在耳。 这座地下城邦,这台被誉为“21世纪的普罗米修斯之火”的庞然大物,就是最好的证明。 它不仅仅是一台可控核聚变实验装置,它是华夏民族自强不息精神的最高凝聚,是这个古老文明向著星辰大海,发出的最雄浑的咆哮! “罗院士,各单位已完成最后一次自检,所有参数正常,请求进入最终倒计时。” 身旁,一位神情坚毅的中年军人沉声报告。他是“金乌工程”的现场总指挥,李振国。他的任务,是动用国家赋予他的一切权限,確保这头“钢铁巨兽”的甦醒,万无一失。 罗阳院士缓缓点头,目光从那冰冷的机器模型上收回,望向了总控中心里那一双双年轻而又坚定的眼眸。 他看到了自己的学生,看到了学生的学生。三代人,甚至四代人的心血,此刻都繫於这一根弦上。 “同志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通过广播系统,清晰地传遍了地下城邦的每一个角落,“百余年来,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经歷了太多苦难。 我们曾经因为能源的匱乏,而在工业革命的浪潮中步履蹣跚;我们曾经因为力量的孱弱,而饱受欺凌。” “今天,我们將亲手终结这一切!” “我们效仿的,是神话中逐日的夸父;我们即將点燃的,是流淌在血脉里、千百年不曾熄灭的文明之火!” “这把火,將照亮华夏的未来,將支撑起我们民族挺直的脊樑,將让我们子孙后代,永远摆脱能源的枷锁,昂首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下达了那道承载了无数人梦想的指令: “我宣布,【金乌】工程,全功率点火测试,进入最终倒计时!” “是!”李振国猛然立正,向著这位为国奉献一生的科学家,行了一个標准的军礼。而后,他转身面向指挥台,声音鏗鏘如铁: “最终倒计时开始!” 【60】 【59】 …… 巨大的红色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每一次闪烁,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整个总控中心,落针可闻,只剩下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和无数颗剧烈跳动的心臟。 年轻的工程师张伟,紧紧地攥著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他的双眼死死地盯著自己面前那块分控屏幕上代表著“等离子体约束场稳定度”的曲线,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是整个团队里最年轻的博士之一,负责的正是约束场稳定算法的核心部分。他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10】 【9】 …… 【3】 【2】 【1】 【点火!】 轰——! 仿佛是沉睡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在地球的最深处发出了一声震彻神魂的龙吟。 所有人都感觉脚下的地面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又沉重无比的震动。 主控屏幕上,那原本冰冷黑暗的装置核心,在万分之一秒內,被一团炽烈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芒所点燃! 那不是凡间的火焰,那是宇宙诞生之初的顏色,是亿万颗恆星內核处最纯粹、最本源的光与热。一瞬间,仿佛有一轮真正的太阳,在这座地下城邦中冉冉升起! “注入成功!氘、氚燃料充分反应!” “磁场压力正常!约束场稳定!” “温度已达1.5亿摄氏度!符合预定目標!” 一道道激动到变调的报告声,接二连三地从各个区域响起。 罗阳院士那背在身后的双手,此刻紧紧地攥在了一起。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將那屏幕上的光芒,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十秒……三十秒……一百秒…… 屏幕一侧的计时器,稳步地向上跳动。而那团代表著人类希望的光芒,始终稳定地燃烧著,没有丝毫的衰减与不稳。 “二百秒!我们已经突破二百秒了!”有人忍不住低声欢呼。 “稳住!继续保持!”李振国低吼道,强行压下所有人的激动。 二百五十秒……二百八十秒……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金乌工程”的设计目標,是在全功率状態下,维持高约束模式运行三百秒!这是当今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未曾达到的巔峰! 【298】 【299】 【300】 当计时器跳到“300”的那一瞬间,整个总控中心爆发出了一阵压抑许久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年轻的工程师张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拳砸在桌子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身边的同事们,无论年龄,无论职位,全都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又哭又笑,状若疯魔。 罗阳院士的眼眶也湿润了。他缓缓地闭上眼睛,一行滚烫的老泪,顺著脸上的皱纹滑落。 老师,您看到了吗? 我们……做到了! 然而,庆祝的声浪还未平息,一个惊愕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一下!快看!它……它没有熄灭!”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拉回主屏幕。 只见那计时器,在突破了三百秒的关口后,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依旧以沉稳的姿態,继续向上跳动著。 【320】……【350】……【380】…… 那团“人造太阳”,依旧在稳定地燃烧! “天吶……” “约束场……约束场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反而比之前更加稳定了!” “能量增益比还在持续攀升!这……这怎么可能!” 总控中心內,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科学家们,此刻脸上写满了匪夷所夷的震惊。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设计,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这头由他们亲手创造的“巨兽”,展现出了远超他们想像的强大生命力! 李振国和罗阳院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撼与狂喜。 远超预期!这是天大的喜讯! 【400】! 当计时器最终定格在“405”秒,那团光芒才缓缓熄灭时,整个中心爆发出比刚才热烈十倍的掌声与欢呼! 这是奇蹟!这是属於华夏的科学奇蹟! “立刻整理全部数据!立刻!我要看到最完整的报告!”罗阳院士激动地喊道,他感觉自己年轻了二十岁,有使不完的劲。 “是!”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巨大的、超越预期的成功所带来的狂喜中时,负责核心数据监测的张伟,却死死地盯著自己面前的屏幕,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著困惑、茫然与一丝丝惊悚的表情。 “罗院士……”他的声音有些乾涩,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您来看一下这个……” 罗阳院士大步走了过去,眉头微皱:“怎么了小伟?数据有问题?” “不……数据没问题,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张伟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指著屏幕上的一条曲线,“但是……您看这里。” 罗阳院士顺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条代表著“能量输出功率”的曲线图。 在测试的最后阶段,也就是大约从390秒到405秒之间,原本平滑的曲线,突然出现了一系列极其微小,但又极其规律的“脉衝式”波动。 那波动非常微弱,如果不仔细看,几乎会被当成正常的仪器误差而忽略。 但是,它太规律了! 像是……像是有人在宇宙的另一端,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轻轻地、周期性地敲击著这颗“人造太阳”的核心。 一、二、三、四……不多不少,一共九次。 每一次的间隔,都精准到飞秒的级別。 罗阳院士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了。 作为一名浸淫了物理学六十年的顶尖科学家,他瞬间就意识到,这个波形,绝不属於任何已知的物理模型。它不像是混沌的產物,更不像是隨机的扰动。 它……更像是一种……“信號”。 一种超越了人类现有认知,来自於更高维度的……“迴响”。 第16章 不会真是外星人吧 西山一號基地。 高建瓴接通了保密线路。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压抑不住的狂喜,是属於“金乌”工程总指挥李振国的洪亮嗓音: “『金乌』装置……成功了!首次点火测试圆满成功!预定目標持续燃烧300秒,我们……我们最终实现了稳定输出405秒!这是歷史性的突破!是共和国的又一柄利剑!是人民的伟大……” 李振国的声音里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激动与自豪,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地上鏗鏘作响的钢锭。 这確实是足以让任何华夏子孙热泪盈眶的伟大成就,它意味著华夏在能源竞赛的终极赛道上,一骑绝尘,將所有对手远远甩在了身后。 然而,高建瓴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喜悦。 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平静得甚至有些可怕。他只是静静地听著,直到李振国的匯报因为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时,才缓缓开口。 “振国同志,辛苦了。我向所有参与『金乌』工程的科研人员、工程师、以及全体工作人员,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的话语顿了顿,没有顺著对方的情绪去庆祝这歷史性的功绩,而是提了一个问题。 “我想问一下,在测试的最后阶段,装置的能量输出曲线,有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电话那头的李振国明显愣了一下,狂热的喜悦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异常?这次的实验堪称完美,稳定得远超设想,哪里来的异常? “没有!一切数据都完美无缺,甚至比我们最乐观的仿真模擬结果还要好……” “你確定吗?”高建瓴打断了他,语气加重了几分,“再仔细想一想,或者,总工程师罗阳院士在吗?我需要最精確、最原始的记录。” “这……”李振国被问得有些发懵。 他虽然是军事指挥官,但对技术细节並非一窍不通。在他的记忆里,整个过程堪称教科书级別的典范。 但高建瓴的郑重其事,让他不免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暂时切断线路,找来一个警卫员: “快!去把罗院士请过来!马上!” 片刻之后,加密线路对面传来了另一个苍老但充满活力的声音。 “首长,我是罗阳。” “罗院士,你好。”高建瓴的语气缓和了些许,“我只问一个问题。点火测试的最后阶段,那条能量曲线上,是否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电话那头的罗阳院士沉默了。 足足十几秒后,他才用一种混合著惊疑、困惑,甚至是一丝……恐惧的语调回答道: “確实有!在400秒之后,我们准备结束实验前,设备捕捉到了九次极其微弱、但规律性强到不可思议的脉衝波动。每一次的间隔都精准到了飞秒级別,不多不少,完全一致。” 高建瓴的瞳孔猛地一缩。 来了。 和林承预言的分毫不差。 他继续以一种不带多余感情的口吻追问道:“排查过原因吗?设备故障?外部信號干扰?或者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等离子体在超高温超高压环境下的量子隧穿效应?” 他提出的每一种可能性,都是当今物理学界最前沿的课题,其中有些问题並不是他自己想的,而是替目前在这西山基地的其他顶尖科研人员问的。 罗阳院士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能听出高建瓴绝非隨口一问。 他立刻回答道:“全部排除了!我们的屏蔽设施是全球最高级別,足以隔绝任何频段的电磁干扰。设备自检了超过一百遍,没有任何故障记录。” “至於量子效应……首长,我用我六十年的学术生涯保证,没有任何已知的物理模型能解释这种现象!它……它太『乾净』了,乾净得就像是……就像是人造的信號!” 说到最后,罗阳院士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这……这会不会是……外星文明发来的信號?能在『金乌』装置內部那种极端环境下进行如此精准的干涉,对方的科技水平……我简直无法想像!” 若此时属实,无论如何思考,都只能得到悲观的结论。 然而,电话这头的高建瓴,却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实际情况可能比那更复杂一些。” 他缓缓说道:“罗院士,你不用紧张,更不要胡乱猜测。这件事,我们已经有所预判,並且……已经有了应对的预案。” “什么?!”罗阳院士彻底惊呆了。 我们……已经有了预案? 这怎么可能?!这超越了常识的现象,国家不仅预判到了,甚至连应对方案都有了? 高建瓴没有给他留下更多震惊的时间,果断下令:“罗院士,请立刻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十五分钟后,会有一架专机接你。这是最高指令。” “是!”儘管心中翻江倒海,但罗阳院士还是以军人般的意志,乾脆地回答。 切断线路,高建瓴望著眼前的墙面,双眼微闭。良久,他才对秘书沉声说道:“通知陈培院士,他的老朋友,马上就要到了。” …… 三个小时后,当罗阳院士走出那架没有任何標识的特种飞行器,踏上西山一號基地的土地时,他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想像过无数种可能性,甚至做好了与一群密码学家、天文学家共同破译“外星信號”的准备。 可当他被带入一个戒备森严的地下研究室时,看到的却是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老陈?”罗阳院士惊讶地叫出声来。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华夏核物理界的另一座泰山,负责“乏燃料后处理”项目的总工程师,陈培院士。 两位白髮苍苍的国之栋樑,曾是同窗,也曾是同事,彼此之间有著深厚的友谊。 “老罗,你来了。”陈培的表情却远没有老友相见的喜悦,他的脸上带著一种罗阳从未见过的,混杂著疲惫、凝重与……敬畏的复杂神情。 “老陈,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罗阳院士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自己老友的胳膊,激动地说道:“你听说了吗?『金乌』成了!成了!405秒!我们这代人的梦想,终於实现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研究室里迴荡,显得有些突兀。 因为,他看到陈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我知道。”陈培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老罗,在你之前,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说实话,在听到成功的那一刻,我比你还要激动。但是……” 陈培的眼神,落向了研究室中央的投影台上。 “……但是,当喜悦褪去,剩下的,就只有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他转过身,对身边的研究员点了点头。 研究员立刻在操作台上一阵输入,一道复杂而诡异的数据模型被投射在了半空中。 那是一段不断起伏的波形图,它的振动频率超越了任何已知仪器的理论上限,它的形態……毫无规律,却又仿佛蕴含著某种至高的韵律。 “这是什么?”罗阳院士皱起了眉头,心中微妙地升起某种预感。 “这是三天前,”陈培的声音低沉如钟,“在一个『洞天福地』开启时,我们记录到的空间褶皱信號。” “洞天福地?”罗阳院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些词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老陈,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再次示意研究员。 “滴”的一声,另一段数据波形图出现在了“维度心跳”的旁边。 这段波形,罗阳院士无比熟悉,熟悉到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那是从“金乌”装置核心记录下来的,那九次精准到飞秒的能量脉衝! 两段截然不同的信號,在这一刻,被並列摆放在了一起。 它们在宏观上形態各异,但在最基础的、构成其存在的底层数据逻辑上,却展现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源性! 就仿佛,它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一个被隨意地捏了几下,另一个则被精雕细琢过。 陈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这位已经彻底呆滯的老友,一字一句地问道: “老罗,现在,你再看看。” “这个规律性的脉衝……是不是和这个,有点像?” “轰——!” 罗阳院士的脑袋里瞬间炸开。 他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那两段並列的波形图,双唇颤抖著,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也就是说,在“金乌”以前,国家之前就已经接收过这样的信號了? 不会真是外星人吧。 第17章 正式成立 罗院士持续了好久的满脸愕然相。 见状,陈培院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带著一种“过来人”的复杂情绪,既有同情,也有终於找到同类的释然。 “老罗,欢迎来到新世界。” 正在这时,厚重的大门无声地滑开。 高建瓴走了进来。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罗阳院士身上,微微頷首:“罗院士,辛苦了。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 “请跟我来,开会。” 既然林承的预言已经完全应验,那【大禹】预案,就理应自此正式展开了。 十五分钟后,西山一號基地,战略会议室。 高建瓴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那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绝对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钢水浇筑而成,沉重而有力。 “同志们,今天,我们將在这里,正式为【大禹】预案,確立它的骨架与灵魂。” “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在我们头顶这片星空,一场前所未闻的变革正在降临。它不是我们过去所面对的任何一种威胁,不是经济封锁,不是军事对峙,甚至不是核威慑。这是一场……文明存续范式的根本性改变!” “『农夫』的镰刀悬於顶,『麦苗』的生机在於爭!林承同志的理论,为我们指明了唯一的生路——极限备战!” 高建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股斩钉截铁的决断力。 “我们没有时间去犹豫,没有资格去彷徨!从今天起,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標:在『收割季』到来之前,將我们的文明,武装到牙齿!將我们的国家,打造成一艘足以横渡末日风暴的钢铁方舟!” 这番话,让刚刚经歷世界观重塑的罗阳院士瞬间热血上涌。之前所有的迷茫和震惊,此刻都被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和紧迫感所取代。 他看向高建瓴,看向陈培,看向冯錚,甚至看向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林承,他从所有人的眼中,都看到了同一种光——那是被逼到悬崖边上,却决心向死而生、逆天而行的光! “为此,我宣布,【大禹】预案执行委员会下,正式成立两大核心部门。” 高建瓴抬起手,屈起一根手指。 “第一部:【问道部】!” 他的目光投向了陈培和罗阳。 “由陈培同志,担任【问道部】首任部长。罗阳同志,担任常务副部长。” “【问道部】的核心任务,就是在林承同志的帮助下,解析、理解灵气的本质,將一切玄学的表象,翻译成我们能够理解、能够掌握、能够復现的科学语言和工业体系!” 高建瓴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罕见的,带著一丝黑色幽默和万丈豪情的弧度。 “【问道部】的口號,我已经想好了。” “就叫——用唯物主义的铁拳,敲开唯心主义的大门!” “轰!”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劈进了陈培和罗阳两位科学泰斗的心里。 前一秒还沉浸在“玄学”、“修仙”这些词汇带来的迷思中,下一秒,就被这句充满力量感和荒诞感的口號给拽回了现实。 唯物主义的铁拳? 敲开唯心主义的大门? 两位白髮苍苍的院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错愕,以及……一丝被瞬间点燃的,属於顶尖科学家的、疯狂的战意! 说得好!管你什么牛鬼蛇神,管你什么洞天福地,在国家机器面前,在科学的解剖刀下,一切神秘都將被量化!一切玄学都將被解析! 高建瓴对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隨即屈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部:【利剑部】!” 他的目光转向冯錚。 “由冯錚同志,担任【利剑部】首任部长。【利剑部】的核心任务,负责【大禹】预案的一切对外行动、內部安保、特殊人才的甄別、保护与引导,以及在未来,组建並指挥那支足以应对超自然威胁的特殊武装力量!” 冯錚猛地挺直了腰板,眼中锐气逼人,无声地敬了一个军礼。 利剑,国之利刃,逢敌必亮,亮则必胜! 宣布完两大部门的架构,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攀升到了顶点。所有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华夏这台庞大的国家机器,已经悄然多出了两颗前所未有的强大心臟。一颗负责解析未来,一颗负责保卫现在。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两颗心臟之间,还需要一个“大脑”来进行协调。 高建瓴的目光,终於落在了林承身上。 “最后,我宣布一项最高任命。” 他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经中央战略规划委员会一致决定,正式任命林承同志,为【大禹】预案的总顾问,兼任【问道部】与【利剑部】的首席协调官!” 此言一出,即使是早有预感的冯錚,呼吸也不由得一滯。而罗阳院士,更是瞳孔猛地一缩。 总顾问!首席协调官! 这不仅仅是一个职位,这是一种授权。 “林承同志拥有最高级別的『信息优先知情权』,可以隨时调阅【大禹】预案下属任何部门的任何资料,列席任何相关会议。他的意见,將作为两大部门进行战略协调与方向修正的最高参考依据。” 高建瓴的话,等於是在宣告,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没有任何行政级別,却在【大禹】这个关乎文明存亡的计划中,处於绝对的核心位置。 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魄力! 但没有人提出异议。 无论是冯錚、陈培,还是刚刚加入的罗阳,都亲眼见证,或者亲耳听闻了林承那堪称“神諭”般的预言。面对一个能精准预知“金乌”九次能量脉衝的“先知”,赋予他这样的权限,不仅不是冒险,反而是最稳妥、最理性的选择。 林承缓缓站起身,对著在场的所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接受任命。从今以后,我的知识,將为文明的存续,竭尽所能。”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句最朴实的承诺。 但这份承诺,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加沉重。 第18章 所谓灵气 “好。”高建瓴满意地坐下,“那么,现在开始我们重组后的第一次正式议题。陈培部长,把你遇到的问题,向总顾问和罗阳副部长,做一次详细匯报。” “是!” 陈培院士站起身,巨大的光幕上,瞬间切换出一个三维立体模型。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內部仿佛有流光在缓缓转动,正是林承从洞天福地中带出来,並上交的其中一块灵石。 陈培的语气恢復了科学家的严谨与求实,“在总顾问进入洞天並离开后,我们立刻对这块『灵石』和那份玉简功法展开了最高级別的分析。” “有关功法的分析,目前尚未取得明显进展。” “不过,对於灵石的研究,已经有了一定的成果。” “研究报告很复杂,但结论很简单。” 他伸手在光幕上划过,一行行数据瀑布般流下。 “这块被总顾问称为“灵石”的晶体,它的能量密度高得匪夷所思。初步估算,仅仅这一小块內部蕴含的稳定能量,就足以媲美一个小型战术核反应堆持续数日的输出。更重要的是,它极度稳定,没有任何可观测到的辐射泄露,堪称……完美的能量晶体。” 罗阳院士看到这些数据,喉咙滚动了一下。作为能源领域的专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著什么。这简直就是物理学圣杯! 林承闻言倒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虽然这几块灵石,作为“新手礼包”而言,品阶自然不会太高,但毕竟是用於修炼的重要道具,中期便能让人操纵天象,在现代仪器的检测中体现出超高数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但是……”陈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困惑与无奈,“我们无法利用它。” “我们尝试了所有已知的主动激发手段。高压、强电、超高温、粒子轰击、强磁场约束……所有施加给它的能量,都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它本身不產生任何变化。” 陈培的目光投向林承,眼中带著强烈的求知慾。 “它就像一个装满了金山银海的宝箱,但我们找不到锁眼,更没有钥匙。总顾问,这扇门,该怎么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林承身上。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林承的表情依旧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 他环视一圈,缓缓开口道:“陈院士,各位,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准备说出关於『灵力』的详细情报。” 眾人神情一凛,洗耳恭听。 “科学的伟大,在於探索未知,在於独立思考和验证。光的波粒二象性,也是在无数次的爭论和实验中才得以確立。如果我一开始就拋出所有结论,势必会给你们的研究带来先入为主的『思维钢印』。” 他的话语不疾不徐,却充满了说服力。 “我需要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式,亲自去走一遍,亲自去撞一次南墙。只有確认了『此路不通』,才能真正理解,我们接下来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他继续补充说明道。 事实上,他接下来正要说出的,正是前世整个蓝星举世的研究所得出的成果。 但遗憾的是,这个成果並不完整,包括但不限於体系不完整、缺乏验证、部分实验结果自相矛盾等等。 而在更完整的结果出来以前,属於人类的秩序就已经彻底崩塌了,只余下了由仙人主宰的世界。 而对於它们而言,自然不必知晓灵力究其根本是个什么东西,只需要会用就行了。 林承一开始並没有针对这方面细说,主要是因为他不想用先入为主的结论影响了一开始的研究方向;但现状看来,怕是很可能耗费大量时间,最终却也得出和上一世相同的结论。 因此,哪怕是后续才发现走错路再从头开始走也好,也总比重新走一遍错路要强。 听了林承的话,罗阳院士和陈培院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恍然。 事实上,如果林承一开始就说“现有的物理学方法没用”,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绝对会把所有方法试一遍才会死心。这是科学家的本能。而现在,陈培已经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这为接下来的合作,扫清了最大的思想障碍。 看到时机成熟,林承不再铺垫,直接拋出了足以顛覆现代物理学根基的核心理论。 “各位请想像一个场景:我们想启动一台內燃机,是应该用火去烧它,还是用锤子去砸它?” 这个比喻让眾人一愣。 “答案显而易见,我们需要的是汽油和火塞。”林承的声音变得深邃起来,“陈院士之前的失败,就是犯了『用锤子砸內燃机』的错误。我们施加了巨大的能量,但用错了方式。”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灵力,或者说灵气,它不是標准模型里的任何一种基本粒子,它甚至不是一种能量,而是一种作用於高维介质的现象!” “为了方便理解和定义,按照前世的说法,將承载这种作用力的介质,称之为以太。” “以太”这个词一出,陈培和罗阳浑身剧震! “当然,”林承立刻补充道,“此『以太』非彼『以太』,它和歷史上那个被否定的『光的传播介质』没有任何关係,前世的蓝星只是借用这个名字,来描述一种遍布宇宙、却无法被我们现有仪器直接观测到的、更高维度的『场』。” “而灵石,就是以太能量在三维世界高度凝聚、结晶化的產物。功法,则是教导我们如何与以太產生共鸣的说明书。” 林承的目光扫过两位院士,投下了最后的重磅炸弹。 “所以,想要利用灵石的能量,关键不在於暴力破解,而在於『共鸣』!” “驱动它的钥匙,不是粒子加速器,也不是核聚变反应。驱动它的钥匙……” 林承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於我们人类而言,是一种与之相对应的思维场。在修仙界又被称为『神识』。” 闻言,在场眾人皆皱紧了眉头。 確实,这样子讲总之还是太抽象了,要別人在他一番话之后,认知就瞬间走过前世科研人员百年的路程,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但要初步建立一个基础认知,用来暂时接受的话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毕竟他有前世的经验,功法和灵石也由陈培院士带过来了,接下来只要在眾人面前现场演示一遍就好。 第19章 速通是这样的 “……对於我们人类而言,驱动它的钥匙是一种与之相对应的思维场。在修仙界,又被称为『神识』。” 林承的话音落下,会议室內陷入了一种奇特的寂静。 这不是无人响应的尷尬,而是一种极致的、由惊愕与高速思考交织而成的沉默。 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华夏最顶尖的大脑,他们习惯了用逻辑、数据和公式去解构世界。而“思维场”、“神识”这些词,仿佛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囈语,虚无縹緲,却又被林承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科学论证般的口吻提了出来。 高建瓴的指节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著,目光深邃。他没有急於表態,而是看向了两位科学界的泰斗。 “陈老,罗老,”他的声音沉稳如山,“你们怎么看?” 陈培院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闪烁著探究与困惑交织的光芒。他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 “如果林承同志的『以太』理论是前提,那么『共鸣』就是方法论,而『神识』……就是实现这个方法论的工具。从逻辑上,它是自洽的。但是……” 他顿了顿,苦笑道:“但是,这完全超出了我们现有的物理学框架。『思维场』……这究竟是什么?量子力学中的『观测者效应』?还是某种我们尚未探明的、由大脑活动產生的超距作用?我们没有任何模型可以参考。” “没错,”一旁的罗阳院士立刻补充道,这位一生与核聚变打交道的科学家,此刻的表情像一个第一次见到万筒的孩子,既兴奋又迷茫,“所有的理论都需要验证。林承同志,你说的『神识』,它……可以被观测吗?可以被量化吗?” 这个问题,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这才是真正的核心。如果不能被观测,不能被理解,那它就永远是玄学,无法成为科学,更遑论转化为“修仙工业文明”的基石。 林承迎著眾人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理论的阐述,总是苍白的。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全新的体系时。” 他坦然道,“前世的科研人员,为了走完从『猜想』到『证实』这一步,费了近百年的时间,付出了无数代价,最终却也只得出了半成品。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凛。 “所以,最快的方式,就是实践。” 林承看向高建瓴:“我需要用到之前上交的那些灵石,以及……我在未名湖洞天中带出的那份功法玉简。” “好。” 没有丝毫犹豫,高建令对身后的秘书沉声下令:“按总顾问的要求,將【禹字-001】號和【禹字-002】號封存物,送到这里来。” 命令下达,整个西山基地的安保系统立刻进入了更高层级的响应状態。 不到十分钟,两名身穿特种防护服、表情肃杀的战士,提著两个银白色的、仿佛能抵抗核爆的手提箱,走进了会议室。 程序严谨到了极致。虹膜、指纹、口令三重验证后,箱子才被打开。 哪怕是在这样严肃的氛围中,见了这种情形,林承也差点忍不住哑然失笑。 第一个箱子里,静静地躺著数枚鸡蛋大小的灵石。它依旧是那样朴实无华,却又仿佛蕴含著一个宇宙的能量。 第二个箱子里,则是一卷古朴的、不知由何种材质製成的玉简。 “功法和灵石,都已送到。”冯錚亲自將两样东西摆在林承面前的桌上,“需要我们做什么准备?或者……迴避?” 林承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高建瓴、冯錚、陈培、罗阳,以及几位负责记录的核心参谋。 “恰恰相反,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需要各位亲眼见证。” “另外,最好换一个地方,任何可能用上的精密观测仪器越多越好。” 隨后,林承被带到了用於特殊测试的实验室。 他不再言语,只是伸出手,轻轻地將玉简拿了起来。 就在他拿起玉简的一瞬间,林承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犹豫。 这份功法来歷不明,很可能与那幕后黑手脱不开干係。一旦修炼,就意味著正式踏上了这条遍布荆棘与陷阱的因果线。 但,诚如他自己所言,他没有时间了,华夏也没有时间了。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內,让国家这台庞大的机器理解並接受“修仙”这一概念,他必须亲自成为那个点燃火炬的人。 这份因果,我接了!未来的陷阱,就让整个华夏的力量,隨我一同去踏平! 心念电转间,林承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闭上双眼,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沉静了下去。 下一秒,在会议室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捲古朴的玉简,无风自动,缓缓地在空中悬浮而起! 陈培院士失声低语,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罗阳院士则死死地盯著那些正对著玉简进行扫描的精密仪器,附近的重力读数並无异常,眼前的一切又绝非幻境,那这究竟是……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在空中舒展开来,玉质的捲轴表面光滑如镜,上面却没有任何一个肉眼可见的文字或符號。 然而,对於林承而言,这片“空白”的玉简,却像一个无穷信息量的宇宙黑洞,正將浩如烟海的数据洪流,疯狂地灌入他的意识深处! 《人卷·九转炼气真解·启灵篇》 无数玄奥的图谱、繁复的法诀、以及关於灵气运转的至理,在一瞬间涌入他的脑海。这种信息灌输的强度,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的大脑当场宕机,变成白痴。 如果要按照引导一步步来,一点点修炼的话,自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不过林承毕竟在赶进度。 但林承毕竟有经验,凭藉著重生的强大灵魂,他稳稳地承接住了这一切。 他没有耽搁,立刻按照法诀的指引,將心神沉入丹田气海,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神识”。 这就是钥匙! 当这一丝“神识”探出体外,触碰到那枚静静躺在桌上的灵石时,整个世界,仿佛都不一样了!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並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高建瓴等人只觉得心臟猛地一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紧接著,他们看到,原本平平无奇的灵石,骤然亮起了一道柔和却璀璨的白光! 会议室內所有的灯光,在这道白光面前都黯然失色。 “能量……能量读数爆表了!”一名负责监控的参谋语带颤音地喊道,“不对!仪器无法解析这种能量形式!它……它在凭空出现!” 陈培和罗阳两位院士,几乎是把脸贴在了防护玻璃上。 “这就是『共鸣』,这就是『以太』在三维世界的显化。简直就是奇蹟!” “不是能量提取,是引导……是转化!” 罗阳院士喃喃自语,他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用自己毕生的学识,结合先前林承所给出的理论,去理解眼前这顛覆性的一幕,“他用他的『思维场』,搭建了一座桥樑,让高维的能量,有序地流淌进了我们的维度!” 就在他们震撼的交流中,场中的林承,已经完成了修行的第一步——引气入体。 只见那道璀璨的白光,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纤细光流,被林承通过口鼻,缓缓吸入体內。他的身体表面,泛起了一层淡淡的莹光,皮肤之下,仿佛有光在流动。 一些细微的黑色杂质,从他的毛孔中缓缓渗出,又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被那莹光净化,消散於无形。 【利剑部】部长冯錚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看的分明,林承整个人的气质,正在发生著一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林承是一柄藏於鞘中的利剑,那么现在,这柄剑的剑刃,已经被擦拭得锋利无匹,寒光毕露! 但这,仅仅是开始。 第20章 精神状態可能是有些问题 《九转炼气真解》第一转,成! 林承没有停止。他前世的经验何其丰富,此刻又有灵石辅助,整个修炼过程水到渠成,毫无瓶颈可言。 他加大了“神识”的输出,与灵石的共鸣变得更加剧烈。 那道被吸入体內的光流,陡然变粗了一倍!灵石的光芒也愈发炽盛,將整个会议室映照得宛如白昼! “警告!空间参数出现微弱扰动!” “生物磁场强度……破纪录了!这不可能!任何碳基生物都无法承载如此强度的生物电!” 仪器发出的警报声此起彼伏,但已经没有人在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锁定在林承身上。 第二转,破! 一股比之前更强的气势,从林承身上轰然散开。会议室內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了起来。高建瓴甚至產生了一种错觉,他眼前的年轻人,似乎隨时都能凭空消失,融入光中。 林承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连续突破对如今这具凡人之躯,依旧是不小的负担。 哪怕对於气运之子而言,这也本应是需要至少十日才能走完的路程。 但他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要的,不仅仅是证明,更是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震撼”!他要用这石破天惊的一幕,为“大禹预案”的启动,注入最强大的一剂强心针! “给我……起!” 林承心中一声低喝,神识全力催动! 第三转,凝! 轰!!! 空中的灵石,光芒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璀璨得让人无法直视!隨后,光芒骤然向內收缩,整个灵石“咔嚓”一声,化作了一捧晶莹的粉末,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 而林承的身体,则像一个微型黑洞,將最后、也是最精纯的一股灵气尽数吸入体內!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一剎那,两道宛如实质的精光,从他眼中一闪而逝! 整个会议室內的空气,似乎都被抽空了一瞬,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心悸的窒息感!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几秒后,陈培院士才带著一丝颤音,打破了沉默:“结束了……?” 林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息在空中凝而不散,化作一道白练,飞出半米才缓缓消散。他感受著体內那股充盈而温顺的力量,点了点头。 “不错,这就是这部功法——《九转炼气真解》上卷所能达到的极限,练气三层。” 话音刚落,林承忽然转身,平静地走向侧面的单向防弹观察窗。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林承走到了厚重的玻璃墙前。 他抬起右手,握成拳,然后以一种看似极为隨意、甚至有些软绵绵的姿势,向前轻轻一送,印在了玻璃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咚”! 仿佛不是血肉之躯的拳头,而是一柄沉重的攻城锤,敲在了坚固的壁垒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以林承的拳头为中心,一道道银白色的裂纹,如同被惊扰的蛛网,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朝著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在会议室內此起彼伏。 这要是换个別的人,做出这种精神状態明显不正常的举动,怕是早就被抬走了。 但一方面,林承现在毕竟有总顾问的头衔;另一方面,在场的眾人根本顾不得考虑那方面的事情。 在场某位安全部门的人员失声喃喃道: “这可是特製的复合材料观察窗,六厘米厚,能抵挡住大口径狙击枪的正面射击……” 林承缓缓收回拳头,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拍掉了一粒灰尘。 实际上,他的拳头正传来一阵剧痛。以区区练气三层的身体,要人前显圣终究还是太勉强了。 但得益於灵气对身体的改造,这种痛觉被削弱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让在场眾人对於修仙者的实力保持高度警惕。 他目光平静地环视四周,看著一张张因为极度震惊而显得有些呆滯的面孔,缓缓开口解释道: “各位刚才所见的,就是神识引导灵气完成周天运转,从而改造生命本质的全过程。而驱动这一切,除了需要功法和高浓度的灵气外,还有一个关键的先天因素。”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將眾人从震撼中拉回了现实。 高建瓴目光一闪,立刻抓住了重点:“先天因素?” “是的。”林承肯定地说道,“驱动神识、感知灵气的效率,取决於每个人的天赋,在修仙体系中,我们將这种天赋,称之为——灵根。” “灵根?” “可以理解为一种灵气亲和度。”林承用了一个更易懂的词,“虽然是先天因素,但不代表著后续无法改变。像我这样,承接了机缘,成为了所谓的『气运之子』,灵根会被直接提升到最顶级的层次,所以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隨后,他话锋一转。 “但对於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灵根是天生的,有好有坏,甚至……可能並不存在。拥有灵根的人,才能在未来灵气復甦的环境中,感受到灵气的存在,才具备修行的最基本资格。” 冯錚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承话语中的潜台词。 “你的意思是……两个月后,灵气在全球范围內爆发时,那些天生拥有『灵根』的人,就会成为第一批……『觉醒者』?” 林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没错。他们將是第一批踏上修行之路的人,无论他们是否自愿,也无论他们身在何处,属於哪个阵营。” 这个答案,让会议室內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 一股寒意,从在场每一位决策者的脊梁骨升起。 冯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幅幅无比可怕的画面。 哪怕是向社会无差別投放百万支枪械,都远不如这种情况恐怖。 枪,终究是外物,可以被收缴,可以被管制。而这种源於自身的力量,一旦觉醒,便再也无法剥离。 一个心怀怨恨的底层青年,可能会因为一次口角,就用刚觉醒的力量將人打死;一个潜伏的间谍,甚至可能在关键部门造成无法估量的破坏。 最可怕的是,这种力量的出现,將从根本上撕裂整个社会的秩序基石! 当法律无法制裁、道德无法约束的“超人”行走於世间,普通人將沦为待宰的羔羊。社会契约將荡然无存,人类文明將倒退回那个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 林承之前所提及的,由人心之恶墮落而成的“魔修”,不再是一个遥远的概念,而是近在咫尺、即將孵化的梦魘。 高建瓴的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不仅仅是內部维稳的问题,更是文明存续的战略问题。 如果华夏不能在第一时间甄別、引导、並掌控住自己疆域內的所有“觉醒者”,那么,这些散落在民间的强大个体,轻则成为社会毒瘤,重则……可能被西盟等外部势力所利用,甚至,直接成为那高高在上的“幕后黑手”降临人间的第一批“带路党”! 一场围绕著“超凡人口”的爭夺战,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能嗅到血腥的味道。 然而,一直沉默的罗阳院士,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他扶著桌子,激动地说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林承同志!你刚才的整个修炼过程,你体內的生物场变化、能量流转特徵、乃至你所谓的『神识』在引导灵气时產生的特定波动……这一切,我们都记录下来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却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既然灵根是一种可以被感知的『灵气亲和度』,那它在物理层面,理应有其对应的特徵!它或许是一种独特的生物波,或许是某种特殊的量子纠缠態!” “哪怕短时间內无法正確认知其本质,但应该有办法总结出其次生影响。” 陈培院士也接过了罗阳的话,眼中闪烁著智慧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道: “也就是说……以林承同志你这个完美的样本为基准,以我们刚才记录到的海量数据为基础……” 两位华夏科学界的泰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足以改变文明进程的结论: “我们……完全有可能,研发並大规模生產出一种,能够精准检测出『灵根』有无和优劣的標准化仪器!” 第21章 没有什么不可能 此言一出,偌大的西山一號基地会议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两位因为激动而满脸通红的科学界泰斗身上。 就连林承,此刻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內心掀起了一阵波澜。 他……还真没想那么远。 在他的计划中,他只是引路人,负责拋出修仙的概念、功法和理论,再由国家机器慢慢消化、摸索。 他预想过华夏的科学家们能最终破解灵气的奥秘,但他以为那会是在灵气復甦之后,在有了更多“样本”和“现象”可供研究之后,一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在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里,不断以“重生者”的身份,为这个蹣跚学步的“修仙工业文明”指引方向、修正错误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想到,仅仅凭藉自己一次不到十分钟的修炼演示,凭藉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能量数据和生物场信號,这两位院士,竟然敢直接夸下海口——要从零开始,在灵气全面復甦之前,造出能够鑑別“灵根”的標准化仪器! 诚然,类似的东西在修仙文明中可能司空见惯,但这绝不意味著其製造在蓝星这边就会容易实现。 换位思考一下,哪怕是对面的什么元婴大能,要让他听了基本的原理就当场製作出来一个打火机,也绝不会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这不是在解一道题,这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学科。 不可谓不疯狂。 林承在心底喃喃自语,但紧接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炽热情绪涌上心头。 这,就是他选择將一切託付给这个国家的原因! 前世,哪怕是最顶级的仙人,他们或能焚山煮海,或能一剑开天,但他们的力量,始终局限於自身。 而眼前这群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却拥有著一种更可怕的力量——一种能將虚无縹緲的“可能性”,通过严密的逻辑、庞大的协作和无与伦比的执行力,强行转化为现实的伟力! 这是一种属於集体的、属於文明的、属於国家的力量! 高建瓴的目光锐利,目前可谓是代表著上面意志的他,以一种绝对冷静的语气,直指核心: “陈老,罗老,我需要一个评估。理论上的可行性,距离工程上的实现,有多远?需要多久?需要什么?”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关乎国运的提问。 罗阳院士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他走到巨大的电子屏前,调出了刚才记录下的数据流。 那是一片由无数曲线、符號和模型构成的,足以让任何顶尖物理学家都头晕目眩的复杂图像。 “请看。”罗阳院士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林承同志修炼时,我们捕捉到了多次关键的『神识』波动峰值,每一次都对应著灵气入体的特定谐振频率。” “这几次峰值,並非孤立存在,它们之间构成了一种……我们暂时无法理解的、类似和弦的结构。”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通俗的比喻。 “如果说灵根是一把锁,那么神识就是钥匙。而林承同志刚才的演示,相当於为我们提供了一把万能钥匙的全套数据。” “我们不需要立刻就完全复製出这把钥匙,我们只需要造出一个验匙器,去检测全华夏十几亿人里,哪些人的身体里,天生就带著適配这把锁的钥匙胚子!” 陈培院士补充道: “这个验匙器的构想,可以分为两步走。第一步,我们需要一个激发源。” “根据我们的初步推测,未觉醒的灵根处於惰性状態,其物理特徵极其微弱,难以直接探测。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极其微弱但频率精准的外部灵气场,去『拨动』它一下,让它在一定时间的迟滯后,產生可被观测的应激反应。” “第二步,就是检测端。在激发过后,用高精度传感器捕捉这种应激反应的特徵。有灵根的人,和没有灵根的人,其反馈信號在理论上將会有天壤之別。甚至灵根的品级优劣,也能通过反馈信號的强度、纯度和稳定度来进行量化分析。” 听到这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明白了。 这套方案,至少逻辑上是通的。 但紧接著,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有人开口问道: “时间呢?离灵气全面復甦,只剩下不到两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要完成理论建模、设备研发、原型製造、安全测试、再到大规模量產……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番话语,像一盆冷水,浇在了眾人刚刚燃起的热情上。 是啊,两个月。 实际能用在这件事上的时间肯定比这短得多。毕竟在完成了灵根检测装置的时候,大规模灵气復甦也跟著来了的话,这装置的意义其实也没剩多少了。 对於一个涉及全新原理的尖端设备研发项目而言,两年都未必够用,何况是不足两个月? 这已经不是“赶”了,这是在“飞”! 会议室再度陷入沉默。 高建瓴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站起身,拨通了加密线路。 “——在我们的歷史上,不可能这个词,从来都不是投降的理由。” 对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带著一种洞穿歷史的深沉。 “两千年前,我们的先辈用最原始的工具,筑起了万里长城,抵御游牧的铁蹄。百年前,我们一穷二白,面对的是船坚炮利的列强,却也一样打出了一个新天地。” “几十年前,我们被技术封锁,连一颗小小的螺丝钉都要自己从零摸索,我们不也爆响了属於华夏的那颗大蘑菇,挺直了民族的脊樑?” “我们这个民族,这个国家,最擅长的,就是在绝境中,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启动,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內完成。” “为此,成立代號为【启灵】的最高优先级专项工程。” “目標只有一个:在一个月以內,完成灵根检测仪的研发、量產与全面部署!不计代价,不问得失!” 第22章 伟力归於国家 “现在,我以【大禹】预案执行委员会秘书长的名义,下达指令!” 高建瓴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如同钢铁般鏗鏘有力。 “【问道部】,陈培院士、罗阳院士,你们二位担任【启灵】工程的总负责人。我给你们最高的权限,你们需要什么,国家就给你们什么!” “【利剑部】,冯錚同志,你负责【启灵】工程的一切安保与后勤协调工作。我需要你做到,任何一颗螺丝钉,任何一克稀有材料,在接到指令的十二个小时內,从华夏的任何一个角落,送到【问道部】总部实验室!” 隨后,一连串清晰、冷静、却蕴含著雷霆万钧之力的指令,被迅速下达: “接国家超算中心天机集群!命令天机,准备接收【问道部】即將上传的生物数据模型。课题代號:【启灵】!” “接工业部!责令下属特种材料司,对我国高纯度晶硅、超导材料、稀有元素『銦』、『锗』的战略储备进行最终盘点,並测算相关生產线的极限转產能力,相关数据一小时內匯总至西山一號基地!” “接交通部!命令『寂静运输』网络进入二级待命状態,確保任何a级物料,可以在12小时內,从国內任何一座仓库,精准送达包括西北戈壁在內的任意指定地点!” …… 一道道指令,通过加密线路,如同一股股强大的电流,瞬间注入了华夏这个庞大身躯的神经网络。 在这一刻,遍布全国的无数个工厂、仓库、实验室、运输线,都悄然进入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静默运转状態。 庞大的国家机器,为了一个看似天方夜谭的目標,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精密地嚙合、转动。 这就是华夏! 前世的林承,自认为集伟力於一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文明在浩劫中沉沦。 而此刻,他站在这里,看著眼前这群人,听著这些指令,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聚沙成塔,眾志成城”,什么叫做“国家机器”的真正伟力! 这是一种远比个人伟力更让他感到震撼和安心的力量。 无论在何等绝望的情景下,都必能开闢道路、创造奇蹟。 两周后。 京城西郊,【问道部】总部,地下三层,生物物理联合实验室。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实验室里,匯聚了华夏在物理学、生物学、信息工程、能量学等领域最顶尖的一批科学家。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双眼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亮得嚇人。 在过去的两周里,他们几乎榨乾了自己所有的知识储备。 【天机】超算集群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运转,將林承那不到十分钟的修炼数据,分解、运算、建模了数亿亿次。 无数的理论被提出,又被瞬间推翻。无数的方案被设计,又被无情否决。 最终,在第七天的凌晨四点,一个可行的理论模型,终於被建立了起来。 而现在,他们將要进行第一次实际测试。 实验室中央,一个由特种合金和精密线路构成的环形装置静静地佇立著。它的核心,是一枚被切割成標准规格的下品灵石,其周围环绕著上千个比髮丝还要纤细的传感器。 这就是【启灵一號】原型机的“激发源”。 “罗院士,激发源能量迴路自检完成,功率稳定在预设值的0.01%。” “陈院士,生物信號捕捉阵列已校准,精度达到飞秒级。” “所有数据链条通畅,【天机】隨时准备接收並进行实时比对分析。” 罗阳院士看了一眼身旁的陈培,两位老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决然。 “开始动物实验。”陈培院士下达了指令。 一只被注射了镇静剂的恆河猴,被固定在特製的生物舱內,缓缓送入了环形装置的中心。 “激发源,启动倒计时。” “十,九,八……”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数据流。 “三,二,一……激发!” 嗡——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环形装置內的灵石,瞬间释放出了一股极其微弱但频率高度精准的能量脉衝。 脉衝扫过恆河猴的身体,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皮秒。 下一刻,生物信號捕捉阵列的屏幕上,无数的数据瀑布般地倾泻而下,瞬间涌入了【天机】超算。 零点一秒后,分析结果出现在了主屏幕上。 一行绿色的字体清晰地显示著:【样本生命体徵平稳,未检测到有效灵根应激反应。】 失败了。 不,或者说,成功了一半。 陈培院士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鬆了下来:“脉衝能量精准可控,对生物体没有造成任何可观测的伤害。安全性,通过了初步验证。” “但是,”他话锋一转,眉头紧锁,“为什么没有应激反应?是这只猴子没有灵根,还是我们的检测模型出了问题?”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他们没有“阳性样本”作为参照。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又连续测试了十九只恆河猴和五只基因更接近人类的黑猩猩。 结果完全一致。 所有样本,都无法激发“灵根应激反应”。 实验室內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难道……动物根本就没有灵根?”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小声猜测道。 “不可能。” 林承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里。 “灵气復甦,是万物竞发。前世妖兽之祸,根源就在於全球动植物的大规模变异觉醒。它们的灵根,或许与人类表现形式不同,但绝对存在。” 陈培院士回过头,神色凝重地问:“那问题出在哪里?” 林承看著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模型,沉默许久后,才宛若自言自语般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选取的模型有问题?” “什么意思?”罗阳不解。 “你们的理论模型,是基於我这个『气运之子』的数据建立的。” 林承解释道,“你们试图寻找的是一个与我同源的信號,但人为因素塑造的灵根,和天生就携带的灵根,或许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 罗阳和陈培的眼睛瞬间亮了。 无论事实是否真的如此,这確实也是一个需要考察的方向。 “快!重新调整数据权重,降低閾值,建立模糊识別算法!把重点放在寻找『瞬时熵增』的异常信號点上!”罗阳几乎是吼了出来。 整个团队再次疯狂地运转起来。 一天后,一个经过大幅修正的检测模型被重新载入。 “进行第二十一號实验体测试!” 又一只恆河猴被送了进去。 第23章 志愿者 “激发!” 脉衝闪过。 数据洪流涌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一次,主屏幕上闪烁了足足三秒钟的红色警告,最终,一行全新的信息被锁定。 【检测到极其微弱的异常熵增信號,疑似『灵根应激反应』。信號强度:0.003单位。信號过於微弱,无法进行有效分析,无法排除仪器误差。】 成功了! 儘管结果模糊,但他们终於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实验室里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但陈培和罗阳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无比严肃。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信號太弱了。”陈培院士一针见血,“弱到无法作为確切的判断依据。我们必须增强信號,或者……找到一个能够提供更清晰反馈的参照物。” “动物试验已经得出了几乎完备的结果,”陈培院士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小白鼠、恆河猴……所有能用的生物模型,都已经完成彻底的毒理和安全性测试。但这还不够。” 罗阳院士补充道:“是的,远远不够。动物没有我们人类这样复杂的精神世界,更遑论林承同志所说的神识。试剂最终是否有效,是否会对人类的精神层面產生未知影响,只有在人类身上试验,才能得到最真实的数据。” 实验室再次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为了国家的未来,必须爭分夺秒;但为了人民的安全,又必须遵循科学的流程。 “如果……我是说如果,”冯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试探性地提议道,“和那些已经被判决,生命即將走到尽头的死刑犯,以减刑作为交换……” 陈培院士第一个站了起来,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行。”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 “冯部长,我理解你的出发点。但这次的试验,非同寻常。” 老人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自己的团队成员,声音沉稳而坚定: “我们这次测试的,不仅仅是安全性和有效性。更重要的,是需要受试者能够清晰、准確、详细地描述出注射试剂后,身体內部,乃至是精神感官上的每一丝微小的变化!” “那种共鸣的感觉是怎样的?活化的过程有没有带来不適?精神是否感到疲惫或者亢奋?这些第一手的主观反馈,其价值,甚至比仪器上的数据更加重要!因为只有我们这些全程参与研发的人,才知道哪些反馈是关键,哪些是噪音!” “让那些对项目一无所知的『志愿者』来做,无异於盲人摸象,会浪费掉最宝贵的时间和数据。” 再者说,试验者甚至有现场觉醒超凡力量的可能性,平添多余的风险。 冯錚皱起了眉:“那您的意思是……” 陈培院士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酝酿已久的决定。他转身,面向眾人,挺直了自己那因常年伏案而略显佝僂的脊背。 “我请求,由我来担任【启灵】计划001號人体试验的志愿者。”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这绝对不行!”高建瓴第一个反对,情绪激动,“您是国宝!您的安全,是国家的最高利益!” “是啊,老师!您年纪大了,怎么能冒这种风险!”他的学生也参与了当前的计划,看著自家老师总是试图亲力亲为的发言,不免也急了。 整个实验室瞬间乱成一团。 “都安静!” 陈培院士猛地一拍桌子,一股属於学术泰斗的威严瞬间镇住了全场。 他看著眾人,浑浊的眼中却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同志们,我今年七十有二了。这辈子,能亲眼见证,甚至亲手推开一扇通往全新文明的大门,死而无憾!” “国宝?不,我只是一个老兵,一个在科研战线上奋斗了一辈子的老兵。现在,新的战役打响了,我这个老兵,没有理由躲在年轻人后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却更加充满了力量。 “而且,就像我刚才说的,只有我,对这套理论的理解最深,我能提供的反馈也最精准。让我来,是风险最小,效率最高的选择。” “这话我可不同意。” 突然,罗阳院士也站了起来,走到了陈培院士的身边。 “这次的试验,数据模型的建立,我负主要责任。我也必须亲身体验,才能確保模型的准確性。高秘书长,我申请成为002號誌愿者。” “还有我!我是负责生物蛋白载体构建的!” “我申请!我是负责信號捕捉算法的!” “算我一个!” 一瞬间,【问道部】核心团队的十几位科学家,无论老中青,竟无一退缩,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主动请缨。 他们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热血的口號,但他们每一个人,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最滚烫的话语。 他们眼神中的那种光,是林承在前世从未见过的。 那不是对长生的贪婪,不是对力量的渴望,而是一种纯粹的、为了探索真理、为了文明延续而甘愿奉献一切的,名为“使命”的光。 高建瓴看著眼前这一排身影,他们或许白髮苍苍,或许不善言辞,但在此刻,他们就是一座座巍峨的山,共同撑起了这个民族不屈的脊樑。 他的眼眶湿润了。他缓缓站起身,对著这些科学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代表国家,感谢你们。”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但隨即,他直起身,眼神恢復了坚毅。 “我批准你们的请求。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他看向一旁的冯錚。 “【利剑部】负责试验的全部安保工作!全国最好的医疗专家组,必须在五分钟內於现场待命!任何敢於威胁到我们科学家的风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必须被提前扼杀!” “是!”冯錚立正敬礼,声如洪钟。 林承静静地看著这一切,內心被一种巨大的情绪所包裹。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文明能够创造那么多“不可能”。 因为,总有人,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愿意燃烧自己,化作火种。 他走上前,对高建瓴和陈培院士说道: “陈老,罗老,以及诸位。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试验时,请允许我在一旁,用我的神识,为你们护法。或许,我能比仪器更早地发现任何潜在的异常。” 这一刻,这位重生归来的地仙,心甘情愿地,將自己融入了这股足以改天换地的洪流之中。 第24章 运转 成功了。 比预想中还要成功。 “数据冗余校对完成,与林承同志提供的理论模型吻合度99.87%。” “001號至035號誌愿者生命体徵平稳,未出现任何排异反应。细胞活性、线粒体供能效率均出现小幅、无害化上扬。” “主观反馈匯总:所有志愿者均表示体验到『温热感』与『轻微的精力充沛感』,无任何不良感受。” 罗阳院士推了推眼镜,却也难掩那份深入骨髓的激动。 他看向高建瓴,声音因竭力压抑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启灵】工程,技术层面,再无障碍。量產型灵根检测仪,可以铺开生產了。 是夜,整个西山一號基地爆发出了一阵压抑却滚烫的欢呼。成功的消息,如一道划破暗夜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上层的案头。 人体实验的成功,不仅仅是技术的突破,它意味著一扇通往全新未来的大门,被华夏用自己的双手,以一种超乎想像的方式,强行撬开了一道缝隙。 隨后,討论得出了两步走的方案。 “第一步,以『应对宇宙高能粒子风暴,强化国民免疫屏障』为名,於三日后,在全国范围內,启动全民免费强化“疫苗”接种工作。疫苗代號:【希望-1號】。” 希望-1號,这便是那“激发-1號製剂”的正式代號。 综合考量各种方案,这一种应该是最容易被华夏子民接受的。 “第二步,接种工作完成一周后,以『检测疫苗效果及公民健康数据普查』为名,启动全民体检复查。届时,量產型灵根检测仪將部署至全国每一个社区、乡镇、单位的体检点,完成对所有適龄公民的灵根检测。” “数据匯总,建立国家s级绝密人才库。行动纲领:不漏一户,不落一人!” 命令下达,如滚雷过境。 203x年6月25日,夜,23:00。 一纸来自华夏决策层的【甲级红色指令】,通过加密量子通道,在万分之一秒內,抵达了境內所有指定单位。 …… 午夜,江南,某精密工具机製造集团,灯火通明的厂区內。 集团董事长李卫国刚刚结束一场跨洋视频会议,正揉著太阳穴准备休息。办公桌上那部红色加密电话,在此刻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铃声,仿佛一把利剑刺破了夜的寧静。 李卫国浑身一震,瞬间睡意全无。 他知道这部电话意味著什么。它上一次响起,还是在三年前,“金乌工程”某个核心部件需要紧急攻关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沉声道:“我是李卫国。”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静、简洁,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卫国同志,接总装备部、工信部联合指令。要求贵集团旗下所有生產线,於六小时內全部停產,封存现有项目。” “二十四小时內,完成对三號、七號、九號厂房的改造。七十二小时內,接收目標图纸,转產全新项目。相关技术专家组与安保人员,將於三小时后抵达。记住,这是最高优先级,不计代价,不计成本,不问缘由。” 李卫国的瞳孔猛地收缩。 停掉所有生產线?要知道,他们手上握著的是来自西盟数十亿蓝星幣的订单,违约金將是一个天文数字!转產全新项目?这需要对整条生產链进行顛覆性的重组! 任何一个商业决策者听到这种命令,第一反应都会是“疯了”。 然而,李卫国只是停顿了三秒。 在这三秒內,他想到的不是订单,不是利润,甚至不是集团的未来。他想到的是父亲临终前的嘱託,想到的是自己身份,想到的是那部红色电话背后所代表的,是整个国家的意志。 “保证完成任务!”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鏗鏘有力,仿佛立下了军令状。 掛断电话,他按下了內线,声音变得无比冷静,甚至带著一丝冰冷的铁血味道: “通知所有高管、车间主任、技术组长,十分钟內到一號会议室开会。任何人,不准缺席,不准请假,不准对外联络。通知安保部,封锁整个厂区,所有网络物理断开。告诉他们,战爭,开始了。” 类似的一幕,在华夏广袤的土地上,於同一时间,在成千上万个节点上演。 北境,某大型製药集团。刚刚下线的一批新型抗癌药物被就地封存,生產线被连夜改造,用於生產一种名为“希望-1”的神秘药剂。工人们三班倒,机器24小时不停,產量目標是一个让所有医药行业人士都感到头皮发麻的数字——上千万支。 东海之滨,某巨型造船厂。一艘即將完工下水的十万吨级货轮,被直接拖离船坞。无数工程师涌入,在军方的监督下,开始对船体內部进行大规模改装,加装一个个用途不明的、闪烁著幽蓝色光芒的“检测舱”。 西部高原,某大型数据中心。数万台伺服器被紧急徵用,一条条全新的数据链路绕开民用网络,直接与遍布全国的社区、学校、医院相连。无数程式设计师被召集起来,签署了最高级別的保密协议后,开始编写一套名为【薪火】的人才资料库系统。 一条条铁路干线被临时关闭,一列列没有任何標识的“绿皮火车”呼啸而过,载著海量的物资与人员,奔赴全国各地。高速公路上,一个个由重型卡车组成的车队,在战备车辆的护送下,拥有著无限通行权,將一个又一个神秘的银白色金属箱,运抵每一个乡镇的卫生院。 甚至在最基层的街道办事处,一位位“大妈”、“大爷”也被连夜召集。他们接到的任务很奇怪——重新核对辖区內每一户的人口信息,特別是健康状况和年龄结构,要求在三天內,做到百分之百精准。 整个华夏,这头在过去数十年里,用“基建狂魔”之名震惊世界的工业巨兽,在这一夜,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咆哮。它只是悄无声息地,睁开了那双由无数工厂、矿山、铁路、港口组成的钢铁巨眼。 冰冷、沉静、高效、坚决。 一股足以让任何外部观察者感到窒息的恐怖力量,开始在沉默中积蓄。 第25章 战备 某大学,男生宿舍。 “臥槽!兄弟们,快看新闻!『金乌』工程出大成绩了!”一个戴著耳机的男生突然大喊起来,把宿舍里正在联机打游戏的几个人都嚇了一跳。 几颗脑袋立刻凑了过来。 电脑屏幕上,正在播放著特別报导。画面中是庄严肃穆的发布会现场,背景板上写著“华夏金乌可控核聚变实验工程阶段性成果发布会”。 一名身穿中山装、面容儒雅的发言人,正对著镜头,用一种沉稳而充满力量的语调播报著: “在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持下,经过广大科研工作者数十年如一日的艰苦奋斗,今天,我们可以自豪地宣布:我国自主设计、研发、建造的新一代可控核聚变装置——『金乌』,已成功实现了1.5亿摄氏度下,长达405秒的高约束模式等离子体运行!” “这一重大突破,標誌著我国在核聚变能源开发领域,已经走在了世界的最前沿。为人类最终解决能源问题,迈出了至关重要、且不可逆转的坚实一步!” 发言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没有用太多华丽的辞藻,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著千钧之力,砸在每个观眾的心坎里。 “牛逼——!!”宿舍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405秒!我记得之前西盟那个什么『神火』计划,才堪堪突破100秒吧?咱们直接翻了四倍?” “何止啊!你没听发言人说吗?『不可逆转的一步』。这措辞,简直了,什么叫大国自信啊!” “yyds,华夏工业党狂喜!我这就去外网跟那帮酸子对线去!” 宿舍里洋溢著快活的空气。这种源於国家强大的自豪感,比游戏胜利带来的快感要强烈百倍。 然而,那个最先看新闻的男生,却挠了挠头,有些疑惑地指著窗外:“哎,你们说,最近学校里怎么回事啊?好像管得越来越严了。昨天我还看到好几辆军车开进来了,直接开到生命科学院那边去了,还拉了警戒线。” “嗨,这有啥。咱们学校本来就跟军方有合作项目嘛。” 他的室友满不在乎地说道,“说不定就是『金乌』工程的某个子项目在我们这儿呢!你想想,这么牛逼的工程,保密级別能不高吗?拉几条警戒线算什么,这叫为国之重器保驾护航!” “说得也是啊……”男生恍然大悟,心中的一丝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烈的与有荣焉之感。 网络上,此刻也早已沸腾。 “金乌工程稳定运行405秒”的词条,以无可阻挡之势,在短短十分钟內,屠杀了所有社交媒体的热搜榜。 评论区里,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听发言人的口气,感觉就像是说『同志们,我们顺手把天捅了个窟窿,现在正在补,问题不大』,那种淡定,太帅了!】 【前面的,什么叫文化自信啊!(战术后仰)】 【只有我注意到发言人用的词是『不可逆转』吗?这意味著我们的技术路线是完全正確的,后续只会越来越快。西盟那帮人,追不上了!】 【楼上的格局打开,什么西盟东协的,这是为全人类迈出的一步!当然,迟早都是我们华夏的。】 【泪目!想起我爷爷那辈人,勒紧裤腰带搞出两弹一星,为的是我们能挺直腰杆。现在,我们搞出了人造太阳,为的是全人类的未来!这种传承,就问还有谁!】 无数的网民沉浸在这种巨大的、足以让心臟都为之共鸣的民族自豪感中。他们討论著、欢呼著,用各种流行梗和段子,解构並重塑著这份荣耀。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项確实足以彪炳史册的成就,仅在此刻而言,却只是另一场更加宏大的行动的前奏。 甚至,只是一个用於稳定人心的烟幕。 就在全网的討论热度达到顶峰之际,异变,陡生! 晚上七点整。 无论是正在播放著金乌工程发布会的电视机,还是正在刷新著网友评论的手机屏幕,亦或是城市中心那块播放著绚烂gg的巨型led屏幕,甚至是边远山区村委会里那台老旧的收音机……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被同时切断了。 滋啦—— 一声轻微的电流噪音后,所有屏幕都变成了同一个画面。 紧接著,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响彻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同胞们,同志们,朋友们。”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某种奇特的魔力,让喧闹的城市瞬间安静,让嬉笑的人们收敛神情,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了起来。 “今天,我们取得了金乌工程的伟大胜利。但是,我在这里,却要告诉大家一个更加沉重、也更加严峻的事实。” “这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演习。根据我国空间探测阵列与羲和天文台的联合观测与研判,一场源自宇宙深处的超高能粒子风暴,正在向我们的蓝星袭来。预计,將在一个月以后,抵达我们的星系。” “这场风暴的强度,超出了我们现有的一切物理认知。它將可能导致大规模的通讯中断、电力瘫痪,甚至,会对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体健康,造成不可预知的损害。” “然而,这场粒子风暴也仅仅只是前奏,更加严重、堪称毁灭性的天文灾害將紧隨其后而来。” “生存还是毁灭,这从来都不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而是一份摆在我们十四万万华夏儿女面前,必须用行动来回答的考卷。” “敌人不是看得见的侵略者,而是看不见的宇宙天灾。我们的武器,不是枪炮,而是我们的团结、我们的智慧、我们的勇气,以及我们这个民族,五千年来从未屈服过的,愈挫愈勇的脊樑!” “经研究决定,我宣布:” “一、即刻起,华夏全境进入一级战备状態!所有战区、所有部队,全员归建,枕戈待旦!” “二、即刻起,全国进入紧急状態!启动最高等级应急预案,社会生產、交通、能源、通讯,由战时委员会统一协调、统一调度!” “三、即刻起,启动全民免疫屏障建设计划。三日后,將由社区、单位、学校统一组织,为全体公民免费接种【希望-1號】特种强化疫苗,以应对即將到来的未知环境剧变。此计划,必须以最坚决、最彻底的態度执行下去!” 那声音停顿了片刻,仿佛给了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隨即,以一种更加鏗鏘、更加激昂的语调,发出了最后的號召: “同胞们!同志们!朋友们!” “我们的民族,歷经过洪水、乾旱、瘟疫、战爭,歷经过无数次的內忧外患与艰难困苦。但我们从未被打倒,从未被磨灭!” “过去,我们靠著小米加步枪,打出了一个崭新的华夏。今天,我们拥有了强大的工业、先进的科技和十四万万眾志成城的同胞!” “没有什么风暴,能够摧垮我们!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我们!” “从此刻起,忘记个人得失,凝聚一切力量!坚守你的岗位,相信你的国家!” “胜利,必將属於我们!” “人民万岁!” “华夏万岁!” 第26章 这太可怕了 “人民万岁!华夏万岁!” 当那鏗鏘有力的八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十四万万同胞的耳畔炸响,整个华夏大地,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长达数十秒的绝对静默。 仿佛时间被冻结,空间被凝固。 紧接著,是火山喷发般的、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无数小区的窗户被瞬间推开,无数本已睡下的民眾披衣而起,他们自发地、不约而同地衝著窗外,衝著那深邃的夜空,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同样的回应: “华夏万岁!” “万岁!!” 声浪匯聚成洪流,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空激盪、奔涌,最终化作一股足以撼动星辰的磅礴意志。 有过困惑,但没有恐慌,更没有骚乱。 有的是一种被深深信赖著的感觉,一种將后背交给国家的绝对安心感。 “国家说有灾难,那就一定有!国家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 “啥也不说了,明天七点,社区门口排队打疫苗!谁也別跟我抢第一个!” “金乌都搞出来了,还有什么宇宙风暴是咱们扛不住的?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我是国家脑残粉!” 华夏的网络世界,非但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末日宣言”而崩溃,反而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凝聚力。无数的段子和表情包被光速创作出来。 一张流传最广的图,是一只呆萌的兔子,穿著太空衣,手持一个巨大的注射器,对著一颗瑟瑟发抖的、画著骷髏头的陨石,配文:“你瞅啥?再瞅给你打一针!” 这是一种独属於华夏人民的、天塌下来也能苦中作乐的乐观主义,更是一种根植於血脉深处的、对“国家”二字最深沉的信仰。 当华夏这头沉睡的工业巨兽,以一种近乎静默却又雷霆万钧的姿態,开始全功率运转时,蓝星的另一端,则彻底陷入了截然不同的混乱与喧囂之中。 西盟,战略协调中心。 “该死!该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级战备?!他们疯了吗!” 血统纯正的西盟轮值总统,此刻正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铺著深红色地毯的椭圆形办公室里暴躁地踱步。 他的面前,巨幅屏幕被分割成了数十个窗口,每一个窗口里都是来自全球各地的顶级智囊、將军和情报主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与困惑。 “总统先生,请冷静。”国防部长,用他那標誌性的、仿佛由岗岩雕刻出的声音沉声说道: “我们的卫星阵列正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可以確定,华夏的战略武器部队没有任何异动。他们的航母编队甚至……甚至回港了。” “回港了?!”总统一把薅住自己本就不甚牢固的头髮,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 隨后,发出了荒诞的尖叫,“你是说,他们宣布进入一级战备,然后让航母回家过周末去了?!” “是的,先生。”將军的表情也无比古怪,“不仅如此,他们所有的军事调动,都呈现出一种……一种向內收缩的防御姿態。他们就像一只突然决定要冬眠的巨熊,正在疯狂地把所有力量都缩回自己的洞穴里。” 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诡异的结论给干沉默了。 打仗,不是这么个打法啊! “会不会是战略欺骗?”一位cia的分析主管小心翼翼地提出,“他们用这种方式麻痹我们,实际上是在准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撒手鐧』?” “比如他们的那个金乌工程?”总统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住屏幕中央循环播放的、那个如同人造太阳般的金色圆环。 “他们宣布聚变成功,然后全国总动员……法克!他们是不是真的解决了能源问题,所以准备用无穷无尽的能量驱动某种次世代武器,跟我们打一场永不结束的消耗战?!” 这个猜测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 这绝不可能是真的,因为实在是太可怕了。 “立刻!给我接通他们的专线。”总统发出咆哮,“我要亲自问问,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隨后,总统眼珠子一转。 既然对面把自家的航母编队都撤回去了,那这边是不是…… “命令第三、第七舰队前出到西太平洋,第一、第二空天军联队进入高级戒备,舆情部门隨时跟进,在蓝鸟上发布文章。” “总之先把股市稳定下来。” 当西盟的战爭机器因为恐惧而开始发出刺耳的摩擦音时,旧大陆的另一端,则上演了一出更加荒诞的黑色幽默剧。 一个以浪漫和艺术闻名於世的国家,在华夏发布全国讲话后的第十五分钟,就紧急召开了最高国防会议。 会议只持续了三分钟。 会后,一位留著精致小鬍子的外交官,面对媒体的闪光灯,优雅地扶了扶自己的领结,用一种略带忧鬱的贵族腔调宣布: “我们一向致力於维护世界和平与稳定。我们呼吁各方保持最大限度的克制。同时,我个人认为,任何试图將我们拖入非正义战爭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然而,与此同时,该国家的白旗生產企业,已经接到了来自国防部的『战略储备』订单。 而其邻国,气氛则完全是另一回事。 “怎么回事?那边单方面撕毁了我们价值三百亿欧的工具机合同!” “我的汽车生產线停了!他们说要徵用我们合资工厂的所有设备!” “上帝啊!他们取消了未来十年所有的特种钢材订单!十年!我们的工厂明天就得破產!”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工业心臟地带蔓延。 与西盟的军事领袖不同,这些以工业为生的巨头们,最先感受到的不是战爭的威胁,而是一种釜底抽薪式的、来自“世界工厂”的恐怖力量。 他们清晰地看到,那头名为“华夏”的工业巨兽,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態,將无数伸向世界的工业触手,全部、彻底地收回体內。 它不再需要外部的零件,不再依赖外部的市场,它正在变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密不透风的“战爭堡垒”。 这种脱鉤,比任何军事威胁都更让他们感到窒息。 第27章 统一回復 至於那个日不落的岛国,则再次发挥了其传统艺能——搅混水。 他们的首相在公开讲话中,一边用隱晦的言辞表示华夏“不负责任的举动,破坏了全球的战略平衡”,一边又话锋一转,暗示“华夏可能在金乌工程中,於地心深处发现了某种足以改变人类文明的超级能源或外星遗蹟,这才不得不进行自我保护”。 这种“地心人”理论,迅速在阴谋论盛行的西方网络上发酵,引得无数网民脑洞大开,一时间,各类p图和段子满天飞,竟在无形中冲淡了几分战爭的阴云,增添了浓厚的荒诞色彩。 蓝星的物理世界陷入了混乱,而虚擬世界,则早已变成了一个情绪的熔炉。 蓝鸟平台上。 西盟的网友们彻底分裂。 一部分是狂热的战爭贩子,id旁掛著“让西盟再次伟大”的旗帜,疯狂@著总统。 “还等什么?发射『民兵』!让东方人看看谁才是世界警察!” “他们的『金乌』一定是假的,是cg!就像他们几十年一直乾的那样,一个巨大的谎言!” “醒醒吧,我们正在被超越!如果我们再不行动,我们的子孙就得学著拿筷子了!” 另一部分则是反战者和“明白人”,但他们的声音很快被淹没。 “疯了!你们想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吗?为了什么?为了政客的选票?”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他们真的是在应对某种天灾?那个什么『宇宙高能粒子风暴』?” “楼上的闭上你的臭嘴吧,你这个叛徒!” 而一些来自中小国家的网友,则在瑟瑟发抖中,默默地进行著“站队”祈祷。 “求求了,別打了,我们国家刚发现两块油田,还不想灭国啊!” “我想问,我们现在成为华夏的附属国还来得及吗?” “搞笑,那是我们不想吗?” 一段时间后,西盟,战略协调中心。 经过漫长的等待和无数次的技术调试,连接著两大阵营的那条专线,终於被接通了。 总统几乎是抢过话筒,对著听筒咆哮道,“我以西盟全体成员国的名义,要求你们立刻解释……” 他的话没能说完。 听筒里传来一个无比冷静、甚至有些过於平静的女性声音。那是一种標准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普通话,经过电子处理后,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冰冷。 “这里是华夏国家灾害应急响应协调办公室。” “……” 听完翻译后,总统愣住了。他身后的所有智囊和將军们,也全都愣住了。 这是打错电话了? 灾害应急……办公室? 不应该是国防部?不应该是战略规划部?不应该是领导者本人吗? “我们记录到您的来电。根据【甲级红色指令】第17条补充协议,在我国进入一级紧急状態期间,一切对外军事、外交沟通渠道,统一由本办公室进行信息分发与危机管理。” 那个声音继续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像是在宣读一份產品说明书。 “我们已收到西盟关於我方军事调动的质询。在此,予以统一、明確的答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將耳朵竖到了极限。 “我国正在为应对一场潜在的、高级別的、全球性自然灾害进行准备。相关准备工作属於我国內政,旨在保障我国公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一切军事部署均为防御性质。” “请贵方保持冷静,切勿出现战略误判。完毕。” “嘟——嘟——嘟——” 电话被乾脆利落地掛断了。 整个椭圆形办公室,死寂一片。 將军张了张嘴,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自然灾害?他们动员了整个国家,真的只是为了……防灾?” “这是我听过最离谱的谎言!”一名cia官员尖叫起来,“什么样的自然灾害,需要用金乌工程做烟幕弹?需要让所有军工厂连轴转?是海啸?是地震?还是太阳要爆炸了?!” “不……” 一直沉默的、西盟首席战略顾问,一位戴著金边眼镜、气质阴鬱的老者,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沙哑而乾涩,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们还没明白吗?” 他环视著一张张充满困惑与愤怒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不是谎言。这比谎言……可怕一万倍。” “当一头大象告诉你,它要开始奔跑,只是为了躲避一只蚂蚁时,你不应该去关心那只蚂蚁是真是假。” “你应该恐惧的是——” “它已经完全不在乎,它奔跑时,会不会把你踩死了。” 一瞬间,彻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椎骨底,直衝天灵盖。 他们终於理解了那通电话的真正含义。 那不是解释。 那是通知。 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程序化的、不容置疑的“告知”。 华夏,这头甦醒的巨兽,甚至懒得再用复杂的战略欺骗去迷惑他们,而是直接用一个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反驳的“事实”,將他们所有的质问、威胁和试探,都轻描淡写地推开。 世界各国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乱做一团之时,这份混乱的来源地,却异常地秩序井然。 西山基地。 林承站在那面显示著全国舆情的巨大屏幕前,看著上面瞬间被“愿隨国家,共克时艰”、“听从指挥,保卫家园”、“华夏万岁”等字样刷满的留言板,听著从通讯频道里传来的、各地基层单位雷厉风行的执行匯报。 纵使知晓其中想必存在不少误解,在单纯的爱国热情中,恐怕还充斥著不少激昂的战意,他依旧为这惊天动地的场面感到动容。 前世的他,是为真仙,一念可翻江倒海,一怒可让风云变色。他曾以为,那就是力量的极致。 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 那不是一个个体的强大,而是一个文明,在面临存亡危机时,所迸发出的、那种足以改天换地的磅礴伟力。 这股力量,如同一股熔铸了十四万万人意志的钢铁洪流,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奔涌向前。 而他,林承,不再是那个孤独的飞升者,没有在无意识中成为幕后黑手的帮凶,却也绝不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他只是这股洪流的催化剂,是播火般的行动中,那个递出第一颗火星的人。 如今,火种已经掷下。 他能清晰地听到,这头名为“华夏”的巨龙,发出了它甦醒后的第一声龙吟。 这声龙吟,將撕裂天穹,震慑宵小,並最终……迎战那来自世界对面的,“收割者”! 第28章 该来的总会来 华夏宣布一级战备的消息过后,整个世界的局势不可谓不动盪。 但【启灵】计划,总之是暂时没有太多需要这边操心的地方了,於是依旧位於西山基地的林承,此刻也终於有閒暇关注了一下当前的时间。 【启灵】计划原定期限是一个月,结果实际到目前为止却只用了近二十天。 这短短的时间,竟然就初步实现了修仙基础理论的唯物化,实现了从零到一的巨大突破。 不可谓不令人惊嘆。 话又说回来了……这个时间节点让林承感到有些印象。 他看了看前段时间自己整理下来的备忘录,前世的话,在这段时间,西盟曾以“航行自由”为名,派遣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进入南部海域。 就前世的情况来说,主宰者號会迎面撞上一处小型灵气潮汐节点,然后在恐慌中撤退。 不知道这事件已经发生没有,要是还没有发生的话,估计就不会发生了吧。 毕竟现在情况特殊,平常的话,搞搞这些事情,只要別太过分,或许还可以就当是小打小闹过去。 但眼下华夏这边都一级战备了,还搞这些小动作,那就只能认为是想挑事了。 对面没有行动,这虽然会导致他曾经提供的预言无法印证,但毕竟未来是会隨著局势改变的,这种程度的偏差显然也能够得到理解。 然而,他思考问题的时候果然还是太讲究逻辑了,殊不知这世上有些人做事情压根是不考虑逻辑的。 “总顾问,请跟我来看看这个。” “嗯?” 林承被带到了一个广阔到近乎空旷的大厅內,只有数据流淌的嗡鸣声,和仪器运作的轻微声响。 正前方,是一面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全息投影,上面显示的,正是南海地区的实时海图。 …… 南海,无名海域。 “填海號”驱逐舰,舰长室內。 李浩將最后一口浓茶灌进喉咙,滚烫的茶水如同一道热流,勉强压下了心头那股愈发强烈的焦躁。 他是一名在航线上服役了二十年的老海军,经歷过无数次惊心动魄的对峙与驱离。 他的手,稳得能在大洋风暴中完成穿针引线的精细活。可今天,这只手却不由自主地反覆摩挲著冰冷的控制台边缘。 一切都太反常了。 几天前,那则震惊世界的“宇宙高能粒子风暴”宣言公之於眾时,整支南海舰队,包括他麾下的“填海號”,第一时间进入了最高等级的战斗状態。 所有的舰员,包括李浩自己,都已写好了遗书,枕戈待旦,准备迎接一场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 在他们看来,那所谓的“天灾”,不过是与西盟进行最终摊牌的、心照不宣的代號。 然而,接下来的命令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没有前出,没有对峙,更没有预想中的雷霆一击。 命令只有一条:舰队主力全面向內收缩,於指定海域建立“绝对防御圈”。 通讯兵传达命令时,那错愕的表情,李浩至今还记得。 整个舰桥的军官们,在最初的死寂后,爆发了剧烈的討论。 “什么情况?” 李浩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代號为“主宰者”的巨大目標,以及其周围如蜂群般护卫的数十个小型光点。那是西盟的航母战斗群。 “报告!主宰者號再度派出两架战机,正在我方一百二十公里处进行低空挑衅!” “对方公共频道喊话,內容充满侮辱性词汇,要求我们『像老鼠一样滚回自己的洞里』。” “右舷护卫舰报告,对方一艘佩里级护卫舰持续进行火控雷达照射,已达临战级別!” 一条条急促的报告,像鼓点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臟上。李浩的拳头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种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作为从军校毕业就登上这艘国家最先进战舰的老兵,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填海號会在这里,承受如此的羞辱。 自从那则关於“宇宙高能粒子风暴”的全国广播之后,他们的任务就从中东护航,变成了在这片海域与西盟对峙。 然而,对峙了几日,待得对方动作越发囂张之时,等来的却是一道比一道更保守的指令。 不主动衝突,不率先开火,保持战略定力。 这能保持得住?李浩在心里怒吼。对方的飞机几乎都要贴到他们头顶拉屎了! 就在这时,一道加密通讯的提示音打破了凝滯。 “滴——” 统帅部的加密电令! 整个舰桥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舰长身上。 来了!终於来了!是要打了么?! 李浩的血液瞬间沸腾,他几乎能想像到下一秒,统帅部会发出那个他期待已久的命令:“全舰注意,飞弹发射井解除保险,目標主宰者號,饱和式攻击!” 然而,他看完电文后,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命令:全舰脱离与西盟舰队的接触,转向3-1-5方位,以经济航速驶往『丙-7』號指定海域。重复,脱离接触,立即执行。” “什么?!” 一位舰员没忍住,失声叫了出来。 脱离接触?驶往指定海域?这不就是……撤退吗? 整个指挥中心一片譁然,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被对方骑脸输出的关键时刻,等来的不是雷霆反击,而是……转进? “执行命令!”李浩猛地回头,眼神如刀,扫过全场。 所有喧譁瞬间平息,所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儘管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屈辱与不解。 “填海”號巨大的舰身在海面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缓缓调转船头,在西盟舰队囂张的注视下,向著远方驶去。 李浩机械地操作著设备,感觉自己的脊梁骨仿佛被抽走了。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然而,仅仅十分钟后,当舰队抵达那片被称为“丙-7”的陌生海域时,舰內的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老李,这地方有点邪门啊。”大副看著海图,皱起了眉头,“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周围连个岛礁都没有。让我们来这儿干嘛?罚站?” 李浩没有说话,只是盯著深邃的海面。他突然有一种预感,事情绝不简单。统帅部的每一个字,背后都藏著深意。 一些老兵油子开始低声猜测起来。 “会不会是……烟幕弹?”一个声吶班长老兵摸著下巴,“咱们假装撤退,把他们引到某个预设战场,然后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快递就到了?” 这个猜测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想像力! “对啊!我听说东部战区那边,最新的东风已经列装了!那玩意儿可是航母杀手!” “屁!杀鸡焉用牛刀!我猜是战略忽悠!咱们在这儿一待,他们就得疑神疑鬼,以为水底下藏著什么大宝贝,然后咱们的主力舰队,说不定已经绕到他们屁股后面去了!” “我赌五毛,是要进行空天一体饱和打击!咱们就是个坐標!” 李浩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对啊!一定是这样!国家在下一盘大棋!他们不是懦弱的逃兵,他们是光荣的诱饵!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棋子! 一时间,刚刚还瀰漫著屈辱与不甘的氛围,瞬间转变为一种秘而不宣的亢奋与期待。每个人都昂首挺胸,仿佛自己正身处一场史诗级大戏的c位,等待著导演喊开机的那一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 预想中的飞弹没有腾空,想像中的友军没有出现。海面平静得像一块蓝色的丝绸,只有“填海”號孤独地停泊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忘的哨兵。 那股亢奋的期待感,渐渐冷却成了深深的困惑。 到底……在等什么? 就在李浩的耐心快要耗尽时—— “轰隆!!!” 一声根本不似人间应有的巨响,猛地从舰队后方的海底传来。 第29章 別溅一身血 “轰隆!!!” 一声根本不似人间应有的巨响,猛地从舰队后方的海底传来。 那声音沉闷、浩瀚,仿佛不是炸药的轰鸣,而是一头沉睡在海沟深处的远古巨兽,被人用长矛狠狠刺中了脊樑,发出了一声痛苦而愤怒的咆哮。 紧接著,一股肉眼可见的衝击波,以排山倒海之势从水下涌起! “轰——!” 海面被硬生生顶起一个巨大白色穹顶,旋即轰然炸开,激起数十米高的滔天巨浪。 “填海號”这艘数万吨的钢铁巨兽,在这股余波中竟也发生了剧烈的摇晃。舰桥內,猝不及防的眾人东倒西歪,各种警报声瞬间响成一片。 “什么情况?!海底火山爆发了?”大副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 “稳住!全员稳住!”李浩死死抓住控制台,双脚如同钉在地板上,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没有去看那些闪烁的警报,而是死死盯著全息海图。 就在刚才巨响传来的位置,一片代表著“未知水下设施”的信號源,在一瞬间被点亮,闪烁著代表“友军”的绿色光芒! “报告,舰长!我们的正后方,海面上……海面上……”雷达兵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扭曲,他甚至一时间找不到合適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看到的一切。 李浩猛地转身,透过舰桥的观察窗向后望去。 那不是潜艇。 它更像是一座从海底升起的钢铁山峦,或者说……是一头蛰伏在深渊中的钢铁巨兽,此刻终於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 在这座“钢铁山峦”的顶部,数十个发射口的其中一个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下一秒,火光喷吐,炽白色的尾跡划破天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拖曳著死亡的焰火,直扑远方那不可一世的“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 “我的天……”有年轻的舰员喃喃自语,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是……这是我们的?!” “我赌五毛,这玩意儿叫『龙王爷』!” “这他娘的才叫惊喜!这他娘的才叫他娘的惊喜!” 不知是谁,在通讯频道里爆了一句粗口,但这句话却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先前所有的屈辱、憋闷、不解,在这一刻,被这道冲天而起的水柱和这发划破天际的“利箭”彻底洗刷乾净! 原来……这不是撤退。 原来……这不是罚站。 原来……我们不是诱饵,我们是……见证者,是审判席上的第一排观眾! “哈哈哈哈!”声吶班的老兵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什么战略转进,这他娘的叫『请君入瓮』!” “水下发射平台,是『深海剑阵』!我只在內部保密手册上见过概念图,没想到已经实装了!” 整个舰桥,不,是整支分舰队的通讯频道里,都爆发出了一阵压抑许久后的、酣畅淋漓的欢呼。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一种“果然如此”的自豪与狂热。 我们不是在后退,我们只是在为舞台拉开帷幕。 李浩的拳头死死攥著,指甲掐入肉中却浑然不觉。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什么战略定力?什么保持克制? 这才是真正的战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挑衅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这根本不是下棋,这是掀棋盘! 他终於明白了统帅部那道命令背后真正的含义。 不是撤退。 是“腾出地方,別溅一身血”。 …… 与此同时,“主宰者號”航母,战斗情报中心。 “警告!警告!侦测到高能反应!来自空中……不,现在已经到了水下!” “是飞弹!確认是飞弹!从我们后方……不,是从华夏舰队撤离的方向发射的!” “fuck!他们怎么敢?!” 尖锐的警报声和歇斯底里的吼叫声,瞬间撕碎了这里刚刚还瀰漫著的、如同在自家后院巡逻般的傲慢与懈怠。 舰长戴维斯少將一把推开身边的参谋,扑到屏幕前,脸色煞白。 屏幕上,一个刺眼的红色警报正在疯狂闪烁。一枚速度快得惊人的水下发射飞弹,正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直扑他们的舰尾而来。 “拦截!给我把它打下来!快!”戴维斯几乎是在尖叫。 “密集阵”近防炮系统发出了撕裂空气的咆哮,无数炽热的弹丸在空中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金属风暴。 然而,那枚飞弹的轨跡却异常诡异,它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在弹幕中做出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机动,轻巧地绕过了第一层拦截网。 “海拉姆!发射『海拉姆』!” 舰上的短程防空飞弹呼啸而出,在空中拉出白色的尾跡。 “轰!” 一声巨响,“主宰者號”的舰尾猛地一震,一道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伴隨著滚滚的浓烟。 “报告损伤!”戴维斯双目赤红。 “报告长官!动力系统一號机组被击中!我们……我们失去了百分之三十的动力!” “fuck!fuck!”戴维斯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完了。 这不是警告射击,这是精准的、旨在瘫痪的攻击! 对方根本不是在虚张声势,他们是真的敢动手!而且拥有他们闻所未闻的、超乎想像的攻击手段! “他们疯了,华夏人疯了!” “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戴维斯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拼命?为了什么?为了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只会敲键盘让股市上涨的政客?他的士兵,可都是拿钱办事的,不是来跟一个疯子国家同归於尽的! “立刻……立刻发出通讯请求!”他用颤抖的声音下令,“告诉他们,这是一个误会!我们愿意立刻撤离这片海域,立刻!” 屈辱?是的。但总比沉到这片冰冷的海底要好。 然而,就在他的投降信號还没来得及发出时,更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在“填海號”刚刚撤离的那片海域,数十个红色的敌军信號点同时亮起。 紧接著,数十道白色的轨跡线,如同死神的镰刀,铺天盖地般朝著“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覆盖而来。 是全弹发射! “我的上帝……”战斗情报中心內,一名雷达兵看著屏幕上那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般的光点,两眼一翻,直接嚇晕了过去。 戴维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疯子……他们真的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们根本不接受投降!他们要的是……全歼! 第30章 嚇死我了,还好依然是保守派 西山,【大禹】总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投影上,清晰地呈现著南海的实时战况。 当看到那数十道飞弹轨跡同时升空时,饶是冯錚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不由得眼角一跳。 “用得著这么大费周章吗?” 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的同时,林承问道。 让他感到讶异的地方有两点。 第一,这个“深海剑阵”,他前世压根连听都没听说过,想必是什么秘密武器,却如此轻易地就选择了动用; 第二,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家的外交手段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激进了。 说著,他望向一旁的相关技术人员,试图寻求解答。 对方解释道: “总顾问,这个『深海剑阵』,是我们秘密部署的,原本是作为一种非对称威慑的底牌。它的设计理念,就是利用海底复杂的地形和水文环境,实现绝对的隱蔽性和突然性。” “但按照预案,当前情况,既然对方在已经经过我方提醒的前提下,依旧出现了『战略误判』,那也就怪不得我方也出现相应的战略误判了。” 原来如此,並非激进,根本逻辑还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所以果然还是保守派对吧? 林承瞭然地点点头。 然而这时,在这场临时作战中,暂时负责指挥的冯錚却用有些肉痛的语气补充道: “按照预案,在应对此类『战略误判』时,我们只会发射一到两枚特製的弹头,旨在瘫痪对方的电子系统或动力系统,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警告效果。最开始的那一发,就是標准流程。” “要是对方连这种警告都不听,才会採取措施將之击坠。但无论如何,在原定的设计理念中,也应当是无需进行饱和攻击就足以制敌的才对。” 一次性消耗了那么多飞弹,这代价,想想就觉得痛心。 “且不论我个人的真实想法如何,全弹发射爽是爽到了,但毕竟还是过於浪费,而且散发出的全面开战意味太浓了,那毕竟不是华夏这边的真实打算。” 原来如此,林承心中暗道,也就是说剩下的可能性就两种。 操作失误,或者是—— “实际的理由是,武器失控了。目前已经启动自检程序,报告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闻言,林承好像有些猜到叫他过来干嘛了。 冯錚刚说完,一位穿著蓝色工作服,显然是武器系统负责人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著一丝尷尬和凝重: “我们原本的指令,是在瘫痪对方动力后,就转入静默。但……发射阵列突然失控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荒诞的措辞说道:“就好像……它有了自己的想法。” “什么叫有了自己的想法?”冯錚的眉头皱了起来,“查明原因了吗?是不是西盟动用了什么电子战手段?” “初步排除了这种可能。” 负责人立刻摇头, “我们的通讯和控制链路都是最高等级的物理加密,未检测到任何被外部入侵的跡象。而且……我们在对系统进行远程自检时,发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现象。” 他將一份刚刚生成的报告递了过来:“所有失控的发射单元,其內部的核心处理器温度,在失控前的一瞬间,都出现了非正常的、毫无逻辑的急剧下降,远低於理论上的最低运行温度。” “同时,其內部的晶体振盪器频率,也出现了剧烈的、无规律的跳动。这……这完全违背了我们已知的任何物理定律和电子学原理。” 负责人补充道:“我们已经排除了鯊鱼咬断电缆、海底火山爆发、乃至普適性的硬体损坏等一切可能性……” 闻言,林承微微皱眉,两世加起来活了这么久,他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鯊鱼是会咬电缆的。 这要是到了全面灵气復甦以后,鯊鱼变成妖兽,想要在海底铺开建设一些基础工程的话,怕不是会很困难? 就在林承的思路已经完全跑偏时,在场的科学家们都围了过来,看著报告上的数据,纷纷陷入了沉思与困惑。 其中一部分人曾参加过【启灵】工程,对於某些数据背后体现出的效应,感到了明显的既视感。 至於林承,则是在看完报告后完全確信了。 虽然过程有所不同,但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不是技术故障!” “嗯?”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这是灵气潮汐。”林承的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指挥中心內,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指著全息海图上,“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所在的区域,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我之前说过,『主宰者號』会迎头撞上一片小型的灵气潮汐节点。” 林承解释道: “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当灵气以『潮汐』的形式集中爆发时,会暂时性地、局部地扭曲我们这个维度的基础物理规则。宏观上对生物无害,但对於依赖精密电磁效应、依赖稳定物理环境运行的现代化设备而言……” 他看向屏幕上那片已经陷入混乱的海域,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那是……绝对的坟场。” “也就是说,我们的『深海剑阵』失控,也是因为它对吧?” 冯錚问道。 事到如今,对於林承的预言应验,他早已习惯。 既然这事情都正好让他们撞上了,那还不如好好利用起来,让对面也至少付出同等的代价。 “是的。” 林承点头回应道。 “我们的武器阵地,恰好处於灵气潮汐的边缘地带,受到了逸散灵气的影响,所以出现了失控。而『主宰者號』……”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必要立刻让『填海號』引导他们。” “灵气潮汐的持续时间非常不稳定,我们必须確保,在它消散之前,把『主宰者號』这只最大的猎物,引到陷阱最中心!” 第31章 没有人比我更懂 南海。 “拦截!全部拦截下来了!我们成功了!” “主宰者號”的战斗情报中心內,爆发出了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欢呼。 就在刚才,他们將舰上所有的防空火力发挥到了极致。密集的弹雨和不要钱似的防空飞弹,竟然真的在半空中,將那数十枚来袭飞弹……全部引爆了! 漫天都是绚烂的烟火,如同为他们的胜利而奏响的礼炮。 戴维斯少將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著屏幕上乾净的空域,一种难以言喻的豪情涌上心头。 这份豪情,甚至衝散了在应对飞弹过程中所感到的违和——后续的飞弹拦截得太轻鬆了,和第一枚有天壤之別。 不论如何,他,戴维斯,在面对一个核大国的饱和式攻击下,毫髮无伤地倖存了下来! 这是何等的功绩!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別的防御战!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媒体的头条——《主宰者號的奇蹟:戴维斯將军挫败华夏的疯狂偷袭!》。 然而,喜悦並没有持续多久。 “长官,那些……那些飞弹的轨跡有点奇怪。”一名雷达参谋疑惑地说道,“它们好像……飞到一半就自己失去了动力,有好几枚直接掉进了海里。” “什么?” 戴维斯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观察哨传来了惊恐的尖叫: “甲板!有一枚飞弹掉到甲板上来了!” “轰!” 整个指挥中心的人脑子里都嗡的一声。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所有人,包括戴维斯,都下意识地找到就近的掩体龟缩著。 甚至有人直接失了智,当机立断选择了跳海这样的自杀行为。 然而…… 一秒。 两秒。 五秒。 所有人都等待著那声將他们送入海底的剧烈爆炸……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预想中的爆炸没有到来。 一名胆大的损管人员,通过舰內摄像头,看到了那枚静静躺在甲板上的飞弹。它的弹体完好无损,只是尾部有些许焦黑。 它是一枚……哑弹。 指挥中心內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隨即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拦截成功时更加响亮、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哑弹!他们的飞弹竟然是哑弹!” “这就是华夏的武器?这就是他们敢於叫板的底气?我感觉我用手枪都能打得比它准!” 戴维斯也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之前所有的恐惧和惊慌,此刻都转化为了无以復加的轻蔑和傲慢。 纸老虎。 彻头彻尾的纸老虎! 他们的武器系统根本不可靠!所谓的饱和攻击,不过是外强中乾的恫嚇! 他立刻接通了与西盟本土的通讯。 “……情况就是这样,总统先生。我们只受到了微不足道的损伤,但成功挫败了对方一次规模庞大的『饱和攻击』。是的,我认为,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了。他们的技术存在致命缺陷!” 西盟。 前一天,总统还因为华夏那则不知所云的“宇宙天灾”公告而焦头烂额,整个幕僚团队都在疯狂分析这究竟是战爭恫嚇,还是某种东方玄学式的战略欺骗。 国內的股市更是闻风而动,绿得像一片健康的韭菜田,让他感觉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快要绿了。 而今天,戴维斯少將的通讯就如同一针强心剂,直接注入了他的心臟。 “什么?饱和攻击?……被你全部拦截了?……哑弹?哈哈哈哈!” 总统先生几乎是和戴维斯同时笑出声的。他一把扯掉领带,兴奋地在昂贵的地毯上走了两圈,挥舞著拳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是纸老虎!” 国防部长大声表示赞同,脸上洋溢著自信的光辉,“他们的『金乌工程』也一定是假的,是骗局!是为了掩盖他们常规武器系统已经落后到无可救药地步的烟幕弹!” 办公室內的气氛瞬间轻鬆下来。几个核心幕僚甚至已经开始提前草擬演讲稿,標题都想好了:《论华夏外强中乾的本质与西盟不可动摇的全球领导地位》。 总统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华尔街。 救市的目的……不,这已经超越了救市,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一次不费一兵一卒,就戳穿了对手牛皮的伟大胜利。 股市明天绝对会全线飘红。 “总统先生,戴维斯少將的胆魄和能力值得一枚勋章。”国防部长適时地吹捧道。 “当然,戴维斯是我们的英雄!”总统大笑著,重新拿起通讯器,准备好好地嘉奖一下这位为他解决了一切烦恼的功臣。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总统先生,我將越过他们划定的所谓『红线』,让全世界都看看,谁才是这片海洋真正的主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不是,我说著玩的,结果你来真的? 总统先生的瞳孔猛地收缩,一种凉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不……等等!戴维斯,你听我说……” “嘟——” 线路被切断了。 戴维斯少將为了展现自己一往无前的决心,竟然主动掛断了总统先生的线路! 而后,总统先生连续几次试图再次接通,最终却都无功而返。 “狗屎!”总统先生狠狠地將通讯器砸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刚才还轻鬆愉快的氛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和恐慌。 “他疯了吗?他以为自己在干什么?拍电影吗?”总统气得浑身发抖,“我只是让他去拍几张照片!拍照片!谁给他的胆子去挑起一场全面战爭的?” 在场的幕僚们面面相覷,谁也不敢说话。他们都清楚,西盟的军队,尤其是海军,早就被军工复合体餵养成了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拿多少钱,办多少事,在规则的边缘疯狂试探,但绝不会真的把脚踩进火坑里。这次行动的根本目的,就是去拍几张照片,秀一下肌肉,配合舆论把股市拉起来,任务就已经超额完成了。 可这个戴维斯……他怎么敢的啊?他怎么就这么头铁? “立刻给我接通海军作战部!命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让戴维斯那个蠢货把他的船给我停下来,后退!立刻!”总统咆哮著。 然而,他的內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吶喊。 来不及了。 没有人比他更懂华夏。 他知道那头红色的巨龙平时温和內敛,甚至有些过於爱面子,讲究什么“搁置爭议”。 但如果你真的把脚踩在它的逆鳞上,它爆发出的怒火,西盟现在这副空心化的架子真不一定能承受得起。 和华夏打一场全面战爭?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战爭財?那是建立在对方国力远逊於自己的前提下。 和如今这个已经將整个国家拧成一股绳,进入战时状態的“世界工厂”开战,那不是发財,那是自寻死路。 这个该死的戴维斯,他为了自己的军功章,要把整个西盟都拖入深渊。 第32章 这还真没想到 南海,深海。 戴维斯將军的气焰,此时简直是达到了顶峰。既然华夏只是个纸老虎,那为什么不把脚直接踩到他们的脸上? “总统先生,我將越过他们划定的所谓『红线』,让全世界都看看,谁才是这片海洋真正的主人!” “哈哈哈!我们过来了!我们衝过来了!” “华夏人是懦夫,他们不敢开火!” “將军万岁,西盟万岁!” 一片狂欢的海洋。戴维斯少將高高举起双臂,享受著部下们的欢呼。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回到本土后,接受媒体採访时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了。 然而,就在此时。 “滋啦……” 舰桥上所有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仿佛电压不稳。 “怎么回事?”戴维斯皱了皱眉。 话音未落。 “啪!” 整个舰桥,连同走廊,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所有的屏幕,无论是雷达、通讯还是舰船状態监控,在那一瞬间,全部变成了漆黑一片。 欢呼声戛然而止。 “应急照明!快启动应急照明!”有人惊慌地大喊。 可是,备用的应急灯管,只是微弱地亮了一下,就冒出一股青烟,彻底熄灭。 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取代了引擎轰鸣声的,是一种令人牙酸的、金属结构部分失控扭曲的“咯吱”声。 本书首发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任你读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每个人的脊椎骨升起。这不是空调的冷,而宛如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凝视的冰冷。 “报告,轮机舱失联!我们……我们失去了动力!”一个军官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不可能,我们是核动力,是无限能源!” “雷达失灵,声吶失灵,通讯中断!我们变成了一个瞎子和聋子!” “我的上帝……外面……快看外面!” 顺著观察窗的方向,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他们终身难忘的景象。 海面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片绚烂而诡异的“极光”。那光芒不是来自天空,而是从海水里透出来的,呈现出一种病態的、流动的七彩光晕。 整支航母战斗群,就像是被封印在了一块巨大的、发光的琥珀之中。 戴维斯少將踉踉蹌蹌地衝到窗边,他看到,伴隨他们的几艘驱逐舰和护卫舰,也同样陷入了死寂,像几具漂浮的钢铁尸体。 没有爆炸,没有攻击,没有敌人。 他们引以为傲的、代表著蓝星最高科技结晶的无敌舰队,就这么在无声无息之间,被剥夺了一切。 动力、能源、信息……文明的外衣被彻底撕碎,露出了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內核。 “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乾涩而颤抖,充满了从云端跌落地狱的迷茫。 然而,仅仅几秒钟的迟疑过后。 成功拦截数十枚飞弹带来的气焰,以及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傲慢,强行压下了这份源於未知的恐惧。 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巫术,一定是巫术!”他咆哮道,仿佛声音大就能给自己壮胆,“是东方人搞的鬼!一种……一种大规模的电磁干扰武器,或者是什么该死的障眼法!” 他的副官,嘴唇哆嗦著,想要说些什么,比如“將军,没有任何一种电磁武器能让核反应堆的能量读数凭空消失”,但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因为戴维斯已经找到了他最能接受,也最愿意相信的解释。 “都忘了刚才那些哑弹了吗?” 戴维斯环视著他那些被恐惧攫住的下属,声色俱厉地嘶吼道: “那是华夏人黔驴技穷的证明!他们知道常规武器对我们无效,所以才拿出了这种中世纪的、故弄玄虚的把戏来嚇唬我们!” 他的话语仿佛带著某种魔力,让舰桥內慌乱的军官们,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找到了主心骨。 对啊! 第一枚飞弹,威力巨大,难以拦截,说明他们確实有真东西。 但后续那几十枚飞弹,要么飞一半自己掉海里,要么乾脆砸在甲板上连爆炸都不会,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的武器系统极不稳定,良品率低到可笑! 同样的逻辑,眼前的“巫术”看著唬人,但本质上肯定也是个银样鑞枪头,持续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消散! 一名舰员颤抖著声音报告:“將军……我们……我们的航速正在不受控制地降低——” “那就给我把动力拉满!” 戴维斯挥舞著手臂,双眼布满血丝,状若疯魔,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给我衝过去!用我们『主宰者』的舰艏,碾碎他们可笑的巫术!我要让全世界都看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命令被逐级传达下去。 “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这支在寂静和诡异光芒中漂浮的钢铁舰队。 它像一头被激怒的、却已瞎了眼的公牛,凭藉著最后残存的惯性,以及轮机舱工程师们用最原始、最玩命的方式进行的干预,再次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著那片由林承在前世记忆中划定的、灵气潮汐最浓郁的“绝对死亡中心”,一头扎了进去! 西山,【大禹】计划总指挥中心。 巨大的电子沙盘上,代表“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的红色光点,已经彻底越过了那条用醒目顏色標註的、象徵华夏底线的“红线”。 並且,它还在以一个缓慢但坚决的速度,继续向著“丙-7”海域的中心移动。 指挥中心內,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情绪——荒诞。 一位带著深度眼镜,头髮白的年轻数据分析员,扶了扶眼镜,看著屏幕上那匪夷所思的航跡图,喃喃自语道: “他们……为什么不后退?灵气潮汐的初步影响已经显现,按照总顾问提供的模型推演,敌方舰队应该在第一时间就丧失了90%以上的电子侦察和通讯能力,陷入混乱。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理智的指挥官,都应该选择立刻脱离这片异常海域。” 他的话,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这不合逻辑。 这不符合一个现代化海军强国应有的危机处理预案。 冯錚局长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紧锁。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沙盘上,而是转向了身为总顾问的林承。 “林承同志,这似乎……也超出了你的预料?” 第33章 不是我们不救 林承的表情同样严肃,但眼神深处,却藏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古怪。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 “是的,超出了我的预料。按照我前世的记忆,主宰者號在接触到灵气潮汐的边缘地带后,虽然也出现了大规模的设备失灵,但在短暂的混乱后,他们便立刻选择了全速后撤,最终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那为什么这一次……” “因为我们的『深海剑阵』。” 林承略微思索了一番,隨后指出了问题的关键。 “前世,华夏並没有动用这件武器。 他们遭遇的是纯粹的、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恐惧压倒了一切。而这一次,我们主动发射的飞弹被全部拦截,给了他们一个错误的逻辑闭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我猜,他们把灵气潮汐引发的物理规则紊乱,当成了我们某种不成熟的、华而不实的秘密武器。他们以为,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牌,並且和之前的飞弹一样……虚有其表。” 指挥中心內,几位负责情报分析的专家也都瞬间明白了。 傲慢。 是极致的傲慢,蒙蔽了对方的双眼。 “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引诱他进入陷阱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体验棒,??????????????????.??????超讚 】 林承用平静的语气接著说道: “是他自己,在主动地、甚至是迫不及待地,要往地狱里跳。” 当单脚陷入泥沼时,尚有机会自救。 但当半个身子都主动跳进去,还手舞足蹈地往下钻时,除了阎王爷,谁也救不了他。 “填海號”飞弹驱逐舰,舰桥。 舰长李浩用军用望远镜,死死地盯著远方那片各种读表示数都显示异常的海域。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不久前,填海者號还在负责將敌方诱导到指定海域的任务,而主宰者號率领的舰队在追击他们时,其旗舰的巨型舰载电子屏幕上,竟然公然打出了一行由汉字组成的、极尽侮辱的標语。 其气焰不可谓不囂张。 若不是铁一般的纪律约束著,李浩毫不怀疑,他的手下会当场抗命,调转船头与对方同归於尽。 而现在,风水轮流转。 那艘不可一世的“主宰者號”,正像个溺水者,在光怪陆离的大海中无声挣扎。 想必又是遭受了自家的最先端科技打击,不可谓不解气。 “报告舰长,侦测到敌方旗舰发出的灯光信號!”一名信號兵大声报告。 “內容!” “是……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號,sos!”信號兵的语气充满了掩饰不住的快意,“他们重复了三遍!” 李浩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变脸变得可真快。 前一刻还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进行嘲讽,下一刻就摆出了最可怜的姿態摇尾乞怜。 “无耻!”副舰长低声咒骂了一句,“这帮杂种,真把我们当成可以隨意揉捏的圣母了?” “上级的命令是让我们『腾出地方,別溅一身血』。”李浩冷冷地说道,“但现在对方发出了明確的求救信號,按照《国际海上避碰规则》和人道主义原则……” 他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跟一群刚刚还在你脸上吐口水的强盗,讲人道主义? 但他是一名华夏军人,必须按规矩办事。 “接通指挥中心。”李浩深吸一口气,压下个人情绪,恢復了军人特有的冷静,“报告我舰位置及当前海域情况,如实上报敌舰求救信號,请求下一步指示!” 西山指挥中心,气氛在“填海號”的通讯请求接入后,竟真的迟滯了一会。 救,还是不救? 或许从常人的角度难以理解为什么还需要思考这种问题,但是以他们的立场,確实需要综合考量多种要素,再最终做出决定。 “如果选择不救,我们在后续的国际舆论上,恐怕会陷入一定的被动。” 一位负责外交事务的官员,习惯性地从他的专业角度分析道,“结合先前深海剑阵全弹发射的事故,对方一定会藉此大做文章,將我们描绘成冷血、残暴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冯錚摆手打断了。 “舆论?被动?”冯錚的眼神锐利,“当十四万万同胞的生存都受到威胁时,当一个文明的火种都命悬一线时,所谓的外交舆论,不过是盛世之下的点缀,是隨时可以被牺牲掉的、无足轻重的代价!”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迴荡在整个指挥中心。 “林顾问,你的意见呢?”冯錚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林承身上。 所有人的视线,也隨之聚焦。 林承缓缓走到巨大的沙盘前。他看著那个已经深入灵气潮汐中心,几乎完全静止的红色光点,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別去。” “理由有两个。” 他缓缓陈述。 “第一,不该救。纵使我们的最终需求,是团结全世界共同抵御人类的外敌。但有些人確实是团结不了的。” 更极端地来说,不能简单地认为所有符合人类特徵的生物都是人类。 戴维斯这种人,是西盟军国主义思想最顽固的代表。 从先前的表现足以轻易看出,他早有取死之道。 今天救了他,在即將到来的、更加残酷的灵气全面復甦时代,他会带著优越感以及对华夏的刻骨仇恨,对华夏造成百倍、千倍的损失。 救他一人,等於谋杀未来成百上千的同胞。 “第二,我们確实救不了。灵气潮汐的中心区域,是现代科技的绝对坟场。任何靠近的设备都会立刻失效,在高维信息干扰下迅速崩解。” “现在派填海號过去,无异於让我们的同志,乘坐著一艘钢铁棺材,去给敌人陪葬。” 这种情况能怎么救,总不能肉身把排水量上万吨的航母拖走吧? 这番话,彻底打消了在场极少数人心中,最后一丝“大国风度”的犹豫。 闻言,冯錚也点头表示赞同。 纵使得出结论的理由不完全相同,但他与林承的观点確实是不谋而合的。 他转过身,面向通讯席,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命令填海號,继续在指定坐標待命,保持最高等级戒备,严密监视目標海域。没有命令,不准有任何异动。” “同时,”他补充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为了体现我们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作为大国的担当,从后方基地,向目標海域,派出一条……无人救生艇。” “是!” 命令下达。 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条命令背后的深意。 派一条註定会在半路失灵的无人艇过去,这不过是为了一定程度上堵住某些人的嘴罢了。 我们尽力了。 至於你们能不能活下来,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以及……你们所信奉的上帝,敢不敢踏足这片,连物理定律都要为之退让的海域了。 第34章 这给我整不会了 过了一段时间,戴维斯少將等一行人,大抵也许是都已经似了。 一名来自【问道部】下属空间物理监测组的技术员猛地抬起头,紧盯著屏幕上跳动的一条曲线,报告道: “『丙-7』海域灵气潮汐指数开始回落!衰减曲线符合第3號理论模型!预计將在37分钟后,该海域灵气浓度將降低至『安全閾值』以下!” “安全閾值”,是【问道部】根据目前的研究成果,暂时划定的一个標准。在这个閾值之下,绝大多数现代设备虽仍会受到干扰,但已不至於像之前那般,彻底沦为一堆废铁。 “上级指令!” 一直端坐如山的冯錚豁然起身,声音沉稳如磐石,在指挥大厅內迴荡。 “一小时后,【利剑部】『净海』行动组,按预定方案出动!命令『填海號』编队,在外围建立一级隔离区,阻止任何未经许可的船只靠近!” “【问道部】『样本』回收小组,搭乘科考船,进入目標海域,执行第一序列任务!” “所有行动单位注意,严格遵守《超常规环境下作业安全守则》,任何人不得擅自脱离小组,不得触碰任何未明確指令的物品!” 一道道指令被迅速下达,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效率高速执行起来。 看著屏幕上一支由数艘最新式舰船组成的编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驶向目標海域,林承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低声问道: “我们要去回收……主宰者號的舰体残骸吗?” 在他的认知里,这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早在几十年前,华夏就已不需要靠拆解西盟的装备来获取技术了。 更何况是如今的科技水平。 而要说为了研究灵气对现代设备的影响,那也早就有足够多的样本了。 上次林承在洞天福地接受机缘的时候,就有很多设备都坏掉了,而且在之前【启灵】计划的同时,也一直在並行研究这方面的事情。 周围几位负责技术分析的专家,似乎也心怀类似的疑惑,此刻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確实,华夏在能源和材料科学等诸多领域,已经稳稳走在了世界的前列,更別提近日还有“金乌工程”大获成功这样的突破性进展。 所谓的主宰者號航母,在他们眼中,更多的是一个象徵著旧时代霸权的“活化石”,其技术价值,已经大大降低。 然而,冯錚却摇了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林顾问,我们不是去回收残骸。”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是去回收……尸体。” 林承微微一怔。 冯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压得更低。 “根据你的情报,高浓度灵气,对於生命体而言,是一场天大的机缘,也是一场足以扭曲一切的灾难。我们无法確定,在灵气潮汐最核心区域,那些西盟官兵的尸体,在失去生命体徵后,又被动地浸泡了数个小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异变。” 前世倒是没听说过凡人身上出现类似的情况,林承下意识地想。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谨慎一点总不会错。尤其是在这事关文明存续的战爭中,任何一丝微小的疏忽,都可能在未来,演变成足以倾覆长城的蚁穴。 隨后,冯錚的脸色稍缓,“至於那些舰体残骸,则留给西盟。我们会通过外交渠道,通知他们来清理自家的垃圾。” 很快,灾害应急响应协调办公室的电话,主动打到了西盟最高权力中心。 “基於人道主义和海洋环保原则,允许並敦促西盟方面儘快派出船只,回收贵方因不明原因失事於我国南海附近的舰队残骸,但我方將先行回收遇难者遗体,以进行必要的『公共卫生安全评估』。” 当西盟的联络官听到这一要求时,陷入了长达半分钟的死寂。 西盟的精英们,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正经歷著一场地狱般的煎熬。 先是戴维斯少將的疯狂独走,然后是整支舰队的信號突然消失,紧接著,华夏方面宣布在该海域进行“非军事紧急救援演练”,直接封锁了整片海域。 他们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战爭爆发?技术故障?还是华夏动用了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类似战略核武器级別的终极威慑? 以恐慌为主导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们几乎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並不夹带多少战意、甚至还带有不少仁慈的通知? “你们……你们的要求,我们原则上……同意。”西盟联络官的声音乾涩而颤抖,甚至带著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 这反应,直接把华夏这边负责传话的同志给整不会了。 说好的唇枪舌剑呢?说好的激烈交锋呢?我们这边准备了十七套应对方案,从严厉谴责到军事对峙,从国际法庭辩论到舆论宣传抹黑……结果你上来就同意了? 不仅如此,接下来的几天,国际舆论场上风平浪静。 西盟官方对此事讳莫如深,只是轻描淡写地宣称主宰者號在演习中遭遇“极端恶劣天气”,造成了“严重技术故障”,目前正在全力搜救。对於华夏方面的任何举动,他们都闭口不谈。 甚至,他们內部的媒体,还在有意识地用一些明星丑闻、体育赛事之类的边新闻,拼命地压制和转移民眾对舰队失踪的注意力。 这种诡异的默契,让【大禹】指挥中心里,原定的庞大舆论对抗计划,成了一拳打在上的无用功,把负责宣传口的同志们憋得够呛。 “这帮傢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位负责国际关係分析的参谋,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专家,扶了扶自己的老镜,慢悠悠地开口了。 他是在【大禹】预案启动后,被特聘来的、研究了一辈子西盟制度与社会文化的顶级智囊。 “同志们,不必困惑。他们的反应,完全符合他们的社会运行逻辑。” 老人顿了顿,拋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尤其是军队出身的將领们,都感到生理性不適的解释。 “在西盟的体系里,尤其是在他们的军队抚恤金制度中,『確认阵亡』和『任务中失踪』,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確认阵亡的士兵,是烈士,是英雄。国家需要为他们举办隆重的葬礼,要授予勋章,更要向其家属支付一笔极其高昂的、足以让他们后半生无忧的抚恤金,以及后续的种种福利待遇。” “但是,『失踪』就不一样了。” 老专家的语气平静得有些残酷。 “只要找不到尸体,法律上就无法定义为死亡。他们可以被无限期地列为『下落不明』。而对於『下落不明』的人员,他们那套被资本精算到极致的法案里,是不需要支付那笔天价抚恤金的。顶多,只是一些象徵性的微薄补贴。”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也就是说华夏这边把最麻烦的包袱给揽过来了,他们只需要面对一堆钢铁残骸,和一个可以被无限定性为『失踪』的名单。 这为他们省下了一大笔钱,他们当然……高兴得不得了。 但这未免也太不当人了。 冯錚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有些东西,理解了,就足够了,再討论下去,只会污了耳朵。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已经恢復平静的南海。 “让西盟回收舰体,试图达成外交共识只是最表层的理由。” 他的声音,將所有人的思绪从那荒诞的现实中拉了回来,引向了更深邃的战略层面。 “我们这边真正的目的,是希望他们能从那些残骸中,研究出一些东西来。” “灵气復甦,文明收割……这些东西,我们直接告诉西盟,他们只会把我们当成疯子。信任,从来不是靠言语建立的,尤其是对於我们这位『老朋友』而言。” “但是,由他们自己的、最顶尖的科学家,从他们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航母残骸上,发现那些完全违背了现有物理定律的现象。” “当他们的实验室里,一次又一次地得出现有科学体系无法解释的结论时,怀疑的种子,就会被种下。” “这种情况,要是多来几次……” “有的事情,他们就不得不信了。” 这是在主动地、有条不紊地,为整个蓝星的未来布局。 我们会把教科书的第一页,亲手送到你的面前,让你自己去“悟”。 至於你能领悟到多少,领悟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而华夏,早已领先一步,朝著那无人踏足的星辰大海,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第35章 物理学不存在了? 当华夏方在以儘可能容易被接受的手法,为蓝星文明的未来悄然落子时,大洋彼岸的西盟,正被拖入一场史无前例的巨大漩涡。 椭圆形办公室。 这里的空气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粘稠、沉重,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感到呼吸困难。 巨大的电视墙上,不再播放著歌舞昇平的新闻,取而代之的,是十几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流直下的k线图。 一片刺眼的惨绿,仿佛是整个西盟经济体的集体大出血,每一个像素点都透著“哀嚎”与“恐慌”的味道。 西盟总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仿佛有一根钢针在里面有节奏地搅动。 就在五分钟前,他的幕僚长刚刚掛断了財政部长的电话,而现在,他的私人线路再次被一个他无法拒绝的號码呼叫。 电话接通,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著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总统先生,我不管什么主宰者號,那堆漂在海上的钢铁垃圾值几个钱?我只知道,如果今天收盘前,你不能给市场一个满意的交代,明天我们就会迎来歷史上第三个『黑色星期二』!” 电话的另一头,是索恩集团的掌控者,那个名字足以让整个华尔街发生地震的金融巨鱷。 “那些只会浪费军餉的海军,他们的抚恤金可以拖欠,士兵家属可以安抚,但那些即將从曼哈顿高楼上排队跳下去的金融家们,谁来负责?” “將军的眼泪,可无法阻止市场的崩盘,总统先生。” “这边正在积极处理,索恩先生……” 幕僚长试图解释,但对方显然没有耐心听下去。 “我的耐心有限。记住,是市场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驯服了市场。” 电话被乾脆地掛断。 隨后,总统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难办,怎么偏偏在他在任期间碰上这种事。 西盟这边政治很大程度上是会受到几个顶级財阀影响的。 他们有的是手段,很多时候甚至都不需要通过影响经济来间接影响政治,而是可以直接操控內部人员。 接下来的几分钟,幕僚长又连著接了好几个电话,隨后脸色变得惨白: “先生……汉密尔顿先生,刚刚的索恩先生,还有硅谷的那几位……他们发起了联合视频会议邀请,五分钟后开始,他们说,您必须参加。” 五分钟后,巨大的屏幕被分割成三个画面。 左边,是“歌利亚动力”的董事长,老汉密尔顿,一个头髮白的威严老人,背景是掛满各种先进武器模型的办公室。他代表著西盟最庞大的军工复合体。 中间,是刚刚通话过的金融巨鱷索恩,他油滑地笑了笑,仿佛刚才那个发出最后通牒的人不是他。 右边,则是硅谷“量子之跃”的创始人,年轻的科技新贵文斯,他眼神锐利,带著一种技术极客特有的偏执和攻击性。 “总统先生,” 老汉密尔顿率先开口,声音如同他身后的战列舰模型一样冰冷而坚硬。 “主宰者號的损失,是联邦海军一个世纪以来最惨痛的失败。这暴露了我们在常规威慑力量上的巨大真空。我代表『歌利亚动力』以及我的合作伙伴们,正式向国会提议,启动代號为【圣盾】的紧急军备升级计划,以填补这次事件暴露出的致命战力空缺。” “危机,同样意味著机遇。每一次战爭的阴影,都是技术变革的催化剂。” “技术?我更关心市场!” 中间的索恩先生笑里藏刀地接过了话头, “总统先生,市场现在需要的是信心,而不是更多的军火订单。华夏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立刻、马上对他们採取最强硬的姿態,哪怕只是口头上的,我们需要一个『敌人』来转移市场的恐慌。” 总统心里暗骂,对面好不容易都没计较之前那个蠢货少將的冒犯行径,他要是马上就开始搞事,这他妈不是找死吗。 怎么著都得看看时机吧。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只是挤出严肃的表情,却没有给出答覆。 “够了!”右边的科技新贵文斯猛地一拍桌子,神情激进,“你们这群老古董还在討论股票和军舰?你们难道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他死死地盯著总统:“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军事衝突!这是一种我们闻所未闻的攻击方式!主宰者號最后传回的数据碎片我看过了,瞬间的通讯中断,所有电子设备失灵……这不是emp!这明显是一种……一种新型武器!” “我要求,立刻启动最高级別的【普罗米修斯】情报协议,动用我们的一切力量,哪怕是牺牲掉我们所有的潜伏人员,也必须查清楚,他们到底掌握了什么!” 屏幕上的三个人,代表著军工、金融、科技三个领域的顶级財阀,他们表面上是在问责,实际上却是在疯狂地分割利益、推销自己的解决方案、满足自己的控制欲。 他们就像是围在“西盟”这头虚弱巨兽旁的禿鷲,迫不及待地想从它还未完全僵硬的尸体上,撕扯下最肥美的血肉。 总统看著屏幕上那三张贪婪、傲慢的嘴脸,只在心中咒骂。 要是华夏宣言的那什么天文灾害的消息是真的,他第一时间就趁著混乱乾死这帮老毕登。 与此同时,西盟某高度机密战情分析室里,气氛可谓是无比凝重。 国防部长、参联会主席,以及十几名西盟最高军衔的將领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全息投影台前。 投影中央,是“主宰者號”航母战斗群最后所在的坐標,一片猩红。 “初步结论,” 一名海军上將正在匯报,他的声音乾涩。 “根据最后传回的、不到0.1秒的战场数据流分析,舰队在瞬间陷入了『完全通信静默』和『大面积电子设备失效』状態。这符合超大功率的emp,也就是电磁脉衝武器的攻击特徵。” “不可能!” 参联会主席,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將军,立刻拍著桌子反驳。 “这在逻辑上根本说不通!要在一瞬间瘫痪掉一个经过最顶级电磁屏蔽强化的航母战斗群,还要覆盖那么大一片海域,其瞬间释放的能量,相当於在海面上同时引爆了几十颗战略级核弹!”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斩钉截铁: “我问你们,华夏人就算真的掌握了神的技术,他们为什么要为了一次常规的航行警告,就暴露这种级別的、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终极底牌?这在战略上是彻头彻尾的自杀行为!他们不怕我们直接启动核反击吗?”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是啊,这太荒诞了。就像是为了打死一只挑衅的苍蝇,结果直接动用了一整个炮兵师,还把自己的阵地给暴露了。 华夏人以隱忍和谋略著称,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思考。”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所有人闻声望去。 说话的,是西盟的首席科学顾问,芬奇博士。 他缓缓走到全息投影台前,调出了一张海域能量波动图。 “问题或许不在於能量的『强度』,而在於它的『形態』。” 博士的表情无比凝重,他指著那条曲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部署在附近海域的深海探测器检测到的,不是一次性的、剧烈的能量爆发。而是一种……持续性的、稳定的、高强度的背景辐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適的比喻。 “它不像是爆炸,更像是在那片空间里,被凭空……放入了一个功率大到匪夷所思的微波炉。而我们的舰队,恰好驶入了这台正在运行的微波炉的中心。” “微波炉?” 有將军发出了不解的疑问。 芬奇博士没有理会,他的手指在投影台上一划,调出了另一组数据,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才是最诡异,最让我无法理解的地方。” 他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顛覆他一生信仰的可怕事物: “根据无人潜航器传回的、仅有的几组水文数据……那片海域的盐度、温度、压力、乃至光线折射率……都出现了无法用任何现有公式解释的、甚至违反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异常读数。” “就好像……在那片时空里,有一部分的物理规则都被改写了。” 第36章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当这份掺杂著军事分析和科学恐惧的绝密报告,被送到椭圆形办公室时,总统先生刚刚结束了与財阀们的糟心会议。 他正处於一种极度的烦躁和疲惫之中。 然而,当他逐字逐句地看完报告,尤其是芬奇博士那句“物理规则被改写”的结论时,他非但没有更加恐慌,反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哪怕物理学真的不存在了,那和他又有什么关係? 一种荒谬的轻鬆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未知的、违反物理定律的……自然灾害?”他喃喃自语。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 確实,一定是这样。 就像一个世纪前的通古斯大爆炸一样神秘。 如果“主宰者號”的覆灭,不是华夏的攻击,而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无法解释的、类似“通古斯大爆炸”的超自然天灾呢? 这个念头,对於只想安稳度过任期,平稳落地,然后去打高尔夫安享晚年的总统先生而言,简直是天降福音。 只要不是华夏乾的,那就意味著没有战爭风险。 没有战爭风险,就意味著他不需要真的去跟那头已经进入战备状態的红色巨龙硬碰硬。 至於市场的恐慌?財阀的压力? 用“超自然灾害”来解释,总比承认“我们的科技被敌人碾压”要好得多。 前者是天灾,非战之罪;后者则是国耻,是整个西盟霸权的崩塌。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新闻发布会的说辞。 话虽如此,就是他再如何倾向於认定事情的前因后果如此简单。 他实际也明白,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刚好在主宰者號航行到那片海域的时候,那里就出现了超自然灾害,然而却在短短几小时內,灾害现象就完全消失了? 必然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在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恐怕要面对不少麻烦事情的时候。 他的目光落在了报告的附件上。 那是关於回收到的,华夏飞弹残骸的初步调查报告。 报告不算太长,结论却让他瞳孔猛地一缩。 “……该飞弹战斗部完好,引信系统无任何触发跡象。初步判定,其內部的高度精密电子元件,在飞行途中因不明原因被瞬间烧毁,导致飞弹失去动力,最终坠落……其失效模式,与我方主宰者號战斗群的电子设备瘫痪现象,高度相似。” 总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反覆地,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著这段文字。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哑弹…… 戴维斯那个蠢货狂笑著上报的“哑弹”,根本不是华夏的技术失误! 是他们的飞弹,和我们的舰队,一起遭受了相同的影响。 华夏的武器……也被影响了! 难道真的是超自然灾害? 一个被他忽略了许久,被整个西盟精英层当成战略欺骗的公告,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份来自华夏的,关於“宇宙高能粒子风暴”和“全球性天灾”的红色公告。 一个疯狂的、让他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慄的念头,浮现了出来。 难道…… 他们那番看似荒诞不经的末日宣言…… 不是为了给全面备战找一个藉口…… 而是,真的? …… 视频会议的画面骤然熄灭,奢华办公室內的光线仿佛都被抽离了一瞬,只剩下落地窗外硅谷不夜的璀璨灯火,在文斯锐利的眼眸中反射出冰冷的光点。 他静静地坐在庞大的办公桌后,十指交叉,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思考的雕像。 刚刚那场充斥著咆哮、威胁和短视的会议,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乏味的闹剧。 一群……凡人。 文斯在心中轻蔑地吐出这个词。 老汉密尔顿,那个满脑子还停留在“更大口径、更厚装甲”的军工老古董,根本无法理解,战爭的形態早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质变。 未来的战场,將不再是钢铁与火药的碰撞,而是代码与规则的交锋。他推销的计划,不过是想在“西盟”这头行將就木的巨兽身上,再多掛几块沉重的铁疙瘩,加速它的死亡罢了。 至於索恩,那条华尔街的金融肥鰻,他的视野永远不会离开k线图上那几厘米的波动。恐慌?信心?敌人?这些都只是他用来操纵市场、收割韭菜的工具。 他甚至不关心敌人是谁,用了什么,他只关心这个“敌人”的概念,能为他的资產负债錶带来多少个零。 而那位总统…… 文斯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个任期不到四年的临时管理员,一个被各方利益推上台的提线木偶。指望他能有什么高瞻远瞩的战略决断?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不听话?这很正常。每一届的“管理员”都想在任期內留下点“政治遗產”,妄图摆脱任何人的控制。 但这无关紧要。 管理员是可以隨时更换的。 歷史上意外身亡的管理员,还少吗?只要时机合適,找个倒霉的疯子,或者策划一场意外,就能轻易地將这个不听话的木偶从舞台上撤换掉。 这件事,索恩和汉密尔顿那两个老傢伙,恐怕也乐见其成。 一种源於智识上的绝对优越感,让文斯此刻甚至懒得对那些人產生愤怒的情绪。 在他看来,自己与他们,在思维底层架构上,就存在著根本性的不同。 他们是基於经验和利益做出反应的“旧人类”,而他,文斯,则是洞悉了未来数据流向的“新人类”。 他坚信,自己这种生来就能理解並驾驭信息洪流的头脑,才是文明进化的方向。所谓的“选民”,不是神选的,而是由智慧和远见筛选出来的。 而现在,这个被他视作“应许之地”的未来,竟然有可能正被华夏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提前打开了一角。 这让他感到了被冒犯的恼怒。 “普罗米修斯”…… 他为那个情报协议起这个名字,正是源於这种“盗火者”的自觉。 他要像神话中的英雄一样,从“神”的手中,为自己和自己的同类,盗取那份属於未来的、终极的知识火焰。 至於那些还在为股价和军舰哀嚎的“凡人”?他们不配得到这份启示,只配在火焰燃起时,化为灰烬。 但眼下的问题是,情报来源几乎被完全切断了。 先前事件回收的所有残骸,目前基本已不具备任何可供研究的价值。 而华夏內部,隨著先前的公告发出,就像一个庞大的伺服器瞬间开启了最高级別的防火墙,所有的埠、所有的后门,在一夜之间全部被封死。 他手下那些耗费巨资培养的潜伏人员,如今全部进入了静默状態,像一群被拔掉了网线的终端,传不回来任何消息。 华夏的保密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髮指的程度。 但这並不意味著,他就束手无策。 文斯的目光,越过办公桌上复杂的全息模型,投向了虚空的某一点。 他调出了那份被所有西盟精英当做“战略烟幕弹”和“荒诞笑话”的华夏官方公告。 高能粒子风暴…… 这种天文现象,用“疫苗”来应对? 文斯笑了。 这简直是把整个蓝星的生物学家和物理学家的脸,按在地上反覆摩擦。 用生物製剂去对抗足以撕裂星球磁场的宇宙射线?这是何等的荒谬! 但,越是荒谬,就越说明其中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华夏人显然是故意用了一个最不可能、最容易被轻视的词汇——“疫苗”,来为他们的真正目的打掩护。 这东西,绝对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疫苗。 如果芬奇博士的猜测是真的,那片海域发生了“物理规则的改变”,那么,华夏正在做的,或许不是“抵御”这场“灾难”,而是在“適应”这场灾难。 他们在试图……或者说,他们已经掌握了让人类这个物种,去適应一个全新物理规则环境的方法! 这个“疫苗”,就是通往新世界的钥匙。它不是用来“治病”的,而是用来“进化”的!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击穿了文斯的整个大脑,让他的每一个神经元都兴奋地战慄起来。 在这片土地上,永远不缺乏奇思妙想,就如同西盟曾试图组建所谓的“特异部队”那样。 总之,在文斯看来,相比於在残骸里打捞那些钢铁垃圾,相比於牺牲掉所有间谍去撞那堵密不透风的铁墙,直接获取这份“进化的源程序”,才是最高效、最根本的解决方案。 而且,这份“疫苗”,是面向全民普及的。 这就意味著,它一定有无数个可以被接触到的节点。 这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文斯不再犹豫,他按下了桌上一个毫不起眼的通讯按钮。没有声音,没有画面,只有一道经过加密的、绝对安全的信道被瞬间开启。 “先生,这次的目標是?”一个经过电子处理后,完全分不清男女的冰冷声音响起。 “华夏代號为【希望-1號】的生物製剂。” 文斯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需要一份完整的、未被稀释的原始样本。动用我们在华夏系统里,级別最高的棋子。” 第37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全面公告后的第四十八个小时,整个华夏社会,宛如一头从沉睡中被唤醒的史前巨兽,它的甦醒没有伴隨惊天动地的咆哮,只有悄无声息却深入骨髓的律动。 镜头掠过一座座钢铁丛林构成的特大城市。 在繁华的商都,昔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依旧井然有序,只是在每一个社区门口、地铁站、cbd写字楼的入口,都凭空出现了一座座由白色隔离棚搭建而成的临时站点。 身著全套白色无菌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在社区工作者与志愿者的协助下,引导著人流进行著一项特殊的“疫苗接种”。 市民们对此议论纷纷,山雨欲来的隱约压抑氛围並非完全没有,但脸上的表情却更多是好奇与一种莫名的亢奋。 华夏的人民早就习惯於在苦中作乐了。何况天塌下来都有国家顶著,现在更是能为国家献出自己那份力量的好机会。 “之前最高通告,全球范围的宇宙高能粒子风暴要来了,这是国家给咱们的保命针!” “可不是嘛,我海外的亲戚都快羡慕哭了,他们那边政府还在扯皮呢,咱们这儿直接全民免费接种,这就是华夏速度!不过当晚他又哭著给我打电话,说国家把他们一群人给接回来了,这也是华夏速度!” “別聊了,快点快点,我还要赶著去项目上工呢,可不能迟到!现在是战时状態,咱们每个人都得是战士!” 镜头再次拉升,转向广袤的內陆腹地,掠过阡陌纵横的田野。 在偏远的乡村,没有城市的固定站点。 取而代之的,是一辆辆印有【希望】工程流动接种车字样的特种车辆,它们翻山越岭,由乡镇干部、村支书和医疗人员组成的流动小队,挨家挨户地进行登记与接种。 扩音喇叭里播放的不再是农业新闻,而是用最朴实的方言解释著相关的科普知识。 “叔啊,这针打了,身体就能扛住天上的『风』。” “娃儿们都得打,一个都不能漏!谁不听话我老汉跟谁急!” “不漏一户,不落一人”,这句曾经在扶贫攻坚战中响彻华夏大地的口號,如今以一种全新的形式,再次得到最彻底的贯彻。 最后,镜头聚焦於星罗棋布的工业园区。 数十个曾经生產不同產品的巨型工厂,此刻都悬掛著同样的標语——“最高优先级,希望专项”。 工厂內部,无数条自动化生產线正以最大功率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运转。机械臂精准地挥舞,將一支支【希望-1號】药剂封装、打包,传送带的尽头,是一架架早已等候多时的重型运输机。 纵使严苛到近乎变態的保密条例让工人们对產品的具体用途知之甚少,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一种近乎狂热的自豪感和使命感。 他们恨不得能亲自上手去拧螺丝,来增加自己对这场伟大国运之战的参与感。近年来生產自动化程度的飞速提升,在此刻竟成了他们唯一的遗憾。 这头名为“华夏”的巨兽,一旦从沉睡中被彻底唤醒,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於无声处起惊雷,每一次呼吸都足以改变山川河流。 没有嘶吼,没有喧譁,只有绝对的意志和精准的执行。 这,就是这个文明延续五千年,最强大的底牌。 【大禹】预案总指挥中心內,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实时数据正在疯狂跳动。 一份刚刚生成的简报被置於顶端,標题触目惊心: 【大禹预案-启灵工程-首轮接种阶段性匯报】 “全面公告下达后第48小时,【希望-1號】药剂首轮全民接种,已完成注射10.32亿人次,全国目標人群完成率已达 72.86%” 会议室內的所有人,看到这个数字时,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72.86%! 这看似不是一个完美的数字,但其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却足以让任何一个了解现代社会治理难度的人感到头皮发麻。 这不是因为动员能力只能到这里,而是因为【希望-1號】的產能,暂时只能支撑到这里! 庞大的华夏人口基数,是优势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以华夏如今堪称恐怖生產力,在两天时间內,也仅仅是勉强追上了这台国家机器的执行效率。 这串数字,是现代管理学的奇蹟,是国家动员能力的巔峰体现,更是“举国体制”优越性最简单、最粗暴、也最震撼人心的证明。 它无声地宣告著:在蓝星,有一种力量,叫做华夏。 如果说地表之上,是钢铁与人流构成的静默洪流,那么在地表之下,信息与数据的世界里,另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爭,早已严阵以待。 舆情研判及信息战指挥中心。 这个直属於【大禹】预案信息安全小组的绝密部门,位於地下数百米的庞大工事內。上百名顶尖的信息分析师和网络工程师,在国家超级计算中心集群“天机”的辅助下,像一群严谨的啄木鸟,日夜不停地梳理著整个华夏网际网路的脉络。 年轻的分析员小王,正有些百无聊赖地喝著他那泡了枸杞的保温杯里的热茶。 他眼前的屏幕被分割成无数个数据流瀑布,绝大多数都是绿色的。 那是正常的舆情。 “『金乌工程』牛逼!妈妈问我为什么跪著看新闻!” “呜呜呜,昨晚的全国讲话太燃了,我爸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爷们,听得热泪盈眶,非要拉著我下楼跑两圈,说要锻炼好身体,时刻准备著报效祖国!” “正好我这边社区的徵兵处最近也开了,有没有人组团报名去抵御『高能粒子风暴』的?算我一个!我等不及了!” “笑死,你那是打算去抵御『高能粒子风暴』吗,不过也加我一个!” 这些夹杂著流行梗与真情实感的帖子,让整个网络洋溢著一种乐观而昂扬的气氛。 小王看得直乐,这些可爱的同胞,用他们独有的幽默感,消解著“战备状態”带来的紧张,將其转化为一种全民参与的“大型副本活动”。 偶尔,数据流中会跳出几抹灰色的“杂音”。 第38章 人民的意志,再上面可没有人了 “这就是一场阴谋!什么高能粒子,我看就是想藉机清除老年人口!” “醒醒吧!这疫苗里肯定有精神控制晶片,以后我们都得被当成奴隶!” 这些帖子刚一出现,甚至不需要人工干预,“天机”系统就会自动將其標记为“低风险”,並在数秒內,它们便会被汪洋大海般的爱国言论和自发闢谣的科普帖所淹没。 小王摇了摇头,內心毫无波澜。 他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阴谋论者永远活在自己的逻辑闭环里。 他们但凡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如果真要清除老年人,国家为什么要反复製定最严格的保障措施,確保高龄和基础病患者能安全地接种? 要是疫苗真的有风险,为什么要拉著青壮年群体一起接种? 哪怕是在西盟,那些资本家也不会愿意看到能为自己卖力的牛马减少。 更何况华夏的核心是“人民”,每一个劳动者、建设者都是最宝贵的財富,而不是对面那种视底层为耗材的资本逻辑。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王撇了撇嘴。 当然,他也理解官方说辞的苦心。 之所以用“高能粒子风暴”和“疫苗”这种组合,而没有乾脆地採取“生物製剂”之类的说法,恐怕是为了用一套公眾相对熟悉的科学话语体系,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迷信。 尤其是老一辈的人,单是自己理解错了倒也无妨,但怕的就是被有心人士利用。 懂的人,比如小王他自己,自然能从“粒子风暴”和“生物疫苗”之间那巨大的逻辑鸿沟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但他更相信国家这么做自有其理由,不该问的没必要问。 而不懂的人,国家已经在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让他懂了。 至於那些半懂不懂,还非要没事找事的人,如果只是单纯的蠢,那也只是人民內部的矛盾,可以通过沟通解决。 怕就怕,群眾里面,有坏人。 不过,隨著华夏国力日益强盛,全球话语权逐渐转移,那些曾经上躥下跳的“公知”、“带路党”,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 更別提如今甚至是战备状態,任何试图挑战国家意志的行为,都无异於螳臂当车。 小王永远也忘不了,在战备动员会议上,他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组长,用那平淡却字字千钧的语气,说出的那番话: “和平年代,我们允许噪音存在,甚至可以容忍一些愚蠢的质疑,那是大国自信的体现。但在现在,任何故意动摇民心、撕裂共识的言论,都是射向我们自己文明的子弹!” “记住,你们的工作不是和人辩论,更不是去说服谁。你们的任务,就是把那些藏在人民中间,却想在支撑著整个民族的擎天之柱上钻洞的蛀虫,一只一只地给我揪出来!” “总有人觉得天塌下来,有背景、有靠山能保住他。那就让他看清楚,当十四亿人共同决定把天扛起来的时候,任何自以为是的『靠山』,都会被第一个压成齏粉!在人民这座大山面前,谁敢自称上面有人?!” 每当回想起这番话,小王都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 这,就是他和他同事们战斗的意义。 正当小王以为今天也会在处理这些无伤大雅的“杂音”中平淡度过时。 滴——!滴——!滴——! 突然传来了系统的警报声。 原本平静的数据流瀑布瞬间被一片红色所覆盖,主屏幕上,一个巨大的警示框弹了出来,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著万钧之力。 【警报等级:红色-高危-扩散性-策源地】 【威胁源锁定,正在进行模式分析……分析完毕!】 【威胁评估:该信息具备极强的煽动性与迷惑性,利用了部分科学理论进行包装,对“启灵工程”的官方敘事具备顛覆性风险。初步判定,预计30分钟內將污染百万以上信息节点。】 整个中心瞬间从安静的办公室,变成了一个绷紧的战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死死地盯住主屏幕。 小王的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不是吧,竟然真的有人敢这种时候冒出来跳脚,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啊? 他看清了那个被系统揪出来的策源地。 那不是什么匿名的海外ip,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水军帐號,而是一个在华夏网际网路上拥有千万粉丝、被冠以“社会良心”、“独立思想家”的著名人物。 【id:顾言午-教授】 【实名认证:顾言午,武仁大学社会学系教授,知名媒体评论人,畅销书作家】 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著顾言午刚刚发布的一篇博文,標题极具衝击力: 《以科学的名义,我请求国家停止这场波及十四亿人的“荒诞实验”!》 文章內容,更是阴险到了极致: “各位同胞,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顾言午。首先,我与大家一样,为我国『金乌』核聚变工程的伟大突破感到由衷的自豪与骄傲。但是,作为一个深受现代科学教育、並毕生致力於追求真理的学者,我的理性和良知,却让我无法对正在发生的另一件事保持沉默。” “官方通告的『宇宙高能粒子风暴』,我諮询了国內外数十位顶尖的天体物理学家,无人能解释这种现象。退一万步讲,即便这种来自宇宙的威胁真实存在,那应对物理打击的解药,为何是一种注入人体的『生物疫苗』?这在基础物理学和生物学上,是彻头彻尾的荒谬!病毒需要疫苗,辐射需要防护,用生物手段去对抗物理衝击,这好比是想教会一只蚂蚁去抵挡海啸,这是对科学精神最严重的褻瀆!” “我无意於煽动对立,更不愿质疑国家的初衷。我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一个忧心忡忡的学者,恳请我们的国家能够给予人民最基本的知情权!请告诉我们,注射进我们和我们孩子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这场以『救世』为名的全民行动,其背后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深知,在如今这个特殊的时刻,说出这番话需要巨大的勇气。我已做好『因言获罪』的准备,只为能唤醒更多理性的声音。我呼吁信息公开,我请求相关单位提供那所谓的『疫苗』样本。我將率领最权威的团队进行检测,给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说法。” 其心可诛! 小王瞬间就看穿了这篇博文的恶毒之处。 它没有像普通阴谋论那样胡编乱造,而是用看似“科学”、“理性”、“为民请命”的衣,包裹住了最致命的毒药。 我勒个砂卵,哪怕是赶著投胎,也得找个好时机吧。 这么一搞,他死后能不能留下全尸,都是一个未知数。 第39章 我们投降 “目標人物社会关係网络分析完成。” “目標人物资產路径图谱绘製完成。” “目標人物歷史言论数据回溯比对完成,判定其本次行为与歷史立场矛盾率69.7%” “歷史言论二次审查,发现皆存在隱晦诱导性。” “定位信息已確认,误差小於一米。” 数以万计的机械人评论,已经如潮水般涌向顾言午的评论区,不过基本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会在三秒內被“天机”识別出来並刪除。 但这还不够。要对付这种藏在阴影里的毒蛇,需要的不是驱赶,而是一击致命的雷霆。 负责人只是平静地將整合完毕的数据包,连同所有风险评估报告,通过最高加密权限的信道,进行了上传。 2分47秒后。 一份新的指令下达到了【利剑部】部长冯錚的个人终端上,他看了一眼屏幕。 指令內容只有四个字: 【执行清源】。 几乎在指令下达的同一瞬间。 东海市郊区,一栋安保森严的独栋別墅上空,云层中,三架通体漆黑、造型扁平、没有任何標识的隱形无人机如同幽灵般滑过。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自身的热信號都被先进的温控系统完美地融入了夜色背景。 高精度的电磁扫描、红外热成像、次声波探测……无数道无形的眼睛,在剎那间便將別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根电线,每一个生命体的活动跡象都解析得一清二楚,构建出三维立体模型。 与此同时,別墅外的林荫道上,几辆看似普通的市政工程车悄然停下。 车门滑开,一队队身著黑色作战服的【利剑部】特战队员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如同一群在黑夜中捕食的猎豹,迅速而精准地封锁了別墅的所有出入口。 別墅的安保监控室內,两名重金聘请的西盟退役特种兵正抽著草,百无聊赖地看著监控屏幕。他们是顾言午安全感的最大来源。 “嘿,汤姆,你说老板是不是有点被害妄想?这地方连只野猫都溜不进来。”其中懒洋洋地说道。 “拿钱办事,杰克。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汤姆耸了耸肩。 本书首发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分屏上,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杰克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猛地放下咖啡杯,伸手就要去抓掛在墙上的战术步枪—— “別动!”汤姆的吼声更快,他一把按住了杰克的手,脸色惨白地指著主监控屏幕。 只见那块由十六个分屏组成的主屏幕上,代表著武装人员的红外感应光点,从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地涌现出来,如同潮水般,將代表別墅的蓝色区域彻底淹没。每一个红点的位置、朝向、警戒范围都精確得像教科书一样。 这根本不是入侵,这是……合围。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他们是专业的,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代表著什么。 这不是黑帮,不是绑匪,甚至不是一般的特工。 这是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动员能力堪称恐怖的主权国家,最锋利、最冷酷、最顶尖的暴力机器,亲自下场了。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却在下一秒,同时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战术素养。 “砰!”杰克果断地將那支价值不菲的定製步枪扔在了地上。 “刺啦!”汤姆则更进一步,飞快地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战术背心,连同腰间的配枪一起丟开。 然后,两人高高举起双手,以一个標准的投降姿势,飞奔向监控室的后门,主动將其打开。 面对门外两名已经將枪口对准这里,眼神冷漠如冰的【利剑部】队员,他们几乎是爭先恐后地用蹩脚的中文大喊: “窝们投降!投降!” “窝们是雇员!他没给加班费!蒸的!加班费没给!” 他们甚至比【利剑部】预想的还要配合。 书房內,顾言午正透过单向玻璃,居高临下地欣赏著自己的“杰作”。看著自己博文下飞速增长的评论和转发,他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微笑。 他相信,自己这一枪,精准地打在了华夏这头巨兽的软肋上。他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逼迫官方回应,只要官方下场,他就贏了。 再以研究的名义把疫苗搞到手,到时候润到西盟,自然能拿到文斯大佬承诺给他的东西。 然而,当他从书桌的监控副屏上,看到自己那两个被吹嘘为“前海虎部队精英”的保鏢,衝刺滑跪投降一气呵成时,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惊愕,隨即转为暴怒。 “废物!两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但长久以来养成的社会地位和精英幻觉,让顾言午还残留著最后一丝幻想和傲慢。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走到门口,对著可视电话的屏幕,摆出一副义正词严的姿態,厉声喝道: “你们是谁?这里是私人住宅!根据《华夏物权法》,你们无权闯入!我已经报警了!你们的任何非法行为都將被记录下来!” 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冷峻的脸。那是【利剑部】此次行动的组长,他甚至懒得看镜头,只是对著通讯器说了一句话,但这声音却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別墅: “顾言午。根据《一级紧急状態法案》第三章,第七条、第十五条,以及《安全法》特別修正案,在国家面临明確且重大的安全威胁时,我们有权对任何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的个人及场所,採取包括但不限於强制进入、紧急控制等一切必要措施。” “顺便通知你,你的报警请求,已在0.3秒前被系统转接到我们这里。现在,开门,否则我们將视你的行为为暴力抗法。给你十秒钟。” “十。” “九。”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死神的催命符,每一个数字都重重地敲在顾言午的心臟上。 他彻底慌了。所有的傲慢和幻想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对方根本不按他熟悉的,属於和平年代的“游戏规则”出牌。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顾言午尖叫一声,转身冲向书房最里面的那面墙,那里掛著一幅名贵的山水画。他一把扯下画,露出了后面的密码盘和指纹锁。他慌乱地输入密码,按下指纹。 如同西方的老牌贵族府邸一般,他也在自己的宅邸中设置了秘密通道。 “轰——” 巨大的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密道。 这是他特別准备的紧急逃生通道,直通地下车库里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防弹车。 “蠢货!一群只会用蛮力的蠢货!” 顾言午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他连滚带爬地衝进密道,暗骂外面的人有勇无谋,居然没有发现这里的机关。 密道不长,光亮就在前方。他几乎是扑著衝出了密道的出口。 然而,他没有扑到冰冷的地面上,而是撞上了一堵坚实温热的“墙”。 顾言午一屁股跌坐在地,狼狈地抬起头。 只见两名【利剑部】的队员正站在出口处,用一种近乎戏謔的眼神看著他。 其中一人手里,还拿著一个巴掌大小的仪器,仪器的屏幕上,一个代表他生命信號的红点,刚刚完成了一次“穿墙位移”。 “顾教授,跑得挺快啊。”其中一名队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第40章 我们打算把你做成典型 与此同时,別墅正门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破巨响——“嘭!” 行动组数完了那十秒。 他们用一小块定向破门炸药,將那扇號称能抵御步枪射击的昂贵合金大门,连同门框一起,炸成了漫天飞舞的碎片。 这一刻,顾言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所依赖的一切——金钱、社会地位、他那个远在天边的外国靠山、他引以为傲的秘密通道…… 在国家的真正力量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层纸,一戳就破。 別墅客厅,昂贵的手工地毯上,全是爆破后残留的焦黑痕跡和碎屑。 顾言午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按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两名队员一左一右,如同两座铁塔,让他动弹不得。 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发出了最后的咆哮: “你们这是非法的!是暴行!我別墅里到处都装了针孔摄像头!二十四小时连接著海外的伺服器!你们今天对我做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我会让全世界都看到你们的丑恶嘴脸!”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用舆论和国际影响来要挟对方。 行动组长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冷笑了一声。他缓步走到顾言午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军用加密终端,轻轻一点,一道全息光幕投射在半空中。 光幕上,正是客厅內的实时画面,4k超高清画质,多个角度无死角,甚至连他顾言午脸上惊恐的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 “巧了,顾教授,我们也全程录像。”组长的声音带著一丝玩味,“你看,4k超高清,杜比全景声收音,保证每个细节都清清楚楚。要不……我现在就给你接上网络,在全国人民面前为你开个直播?” 他身体微微前倾,盯著顾言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至於是非对错,自然是让全国十四亿人民来评判,你觉得如何?” 顾言午瞬间噎住,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用他的武器,来攻击他自己。 组长直起身,仿佛刚才的威胁只是一个玩笑。他绕著沙发踱了两步,用一种聊家常般的轻鬆语气说道: “顾教授,別那么紧张嘛。其实我们这次来,明面上的理由也很简单。” 隨后他蹲下身,与顾言午平视,眼神却带著对人渣的蔑视意味:“第一,你,顾言午,作为市常住公民,无正当理由,多次故意逃避接种【希望-1號】药剂。” “第二,根据社区网格员与医护人员的报告,你僱佣的武装保鏢,曾以暴力威胁的方式,阻挠上门提供接种服务的医护人员。” “就这两条,够不够请你去喝杯茶,住上几天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至於你在网上发的那篇东西……那是后续我们需要慢慢聊,深入聊的大事。” “不过可以稍微透个底,我们这边目前是打算把你做成个典型。” 闻言,顾言午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顾言午彻底崩溃了。 “你们敢动我?!”他开始口不择言地嘶吼,抬出他最后的底牌,“你知道华商集团的刘董吗?你知道龙府投资的王总吗?我父亲是顾卫国!顾卫国將军!你们敢动我?!” 行动组长站起身,用一种看小丑的眼神看著他。 就在这时,別墅外传来一阵骚动。 被控制住的顾言午扭头看去,只见几个他刚刚提到的,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的商界大佬,此刻正被“请”了进来。 他们看到屋內的阵仗和顾言午的惨状,一个个嚇得魂飞魄散,忙不叠地撇清关係。 “我……我不认识他!我就是路过!” “顾教授喝多了吧?我跟他不熟,真的不熟!” 这滑稽的一幕,成了压垮顾言午心理防线的又一根稻草。 而真正的雷霆一击,在最后。 別墅那扇被炸毁的大门处,一个身影一步步走了进来。 他身穿一身笔挺的將领常服,肩上扛著的將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不怒自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刚毅与决绝,眼神中却压抑著火山般的愤怒与痛心。 正是顾言午的父亲,退役前官至上將的顾卫国。 “爸……爸!”顾言午像是看到了救星,挣扎著想要爬起来。 顾卫国没有看他,而是走到了行动组长面前,声音沙哑而沉重:“同志,辛苦了。家门不幸,出了此等数典忘祖的畜生,给国家添了天大的麻烦。” 说罢,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自己的儿子,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杀意。他腰间的手枪套动了一下,似乎下一秒就要亲手清理门户。 行动组长沉声道:“將军,按纪律办。国家的罪人,理应由国家来审判。” 顾卫国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最终,他缓缓闭上眼睛。 將个人命运与国家前途深度绑定,是他们这一代人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而他的亲生儿子,却站在了国家的对立面。 审讯室。 对面的审讯员將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顾言午,这是对你的正式逮捕令。” 顾言午惨笑一声,没有说话。 审讯员话锋一转,语气中带著一丝玩味: “但我们是个讲证据,讲人权的地方。你不是说【希望-1號】是天大的阴谋吗?你不是要代替人民,检验它的真偽吗?你不是要为民请命,揭露真相吗?” “我们,给你一个机会。” 审讯员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眼神锐利如刀。 “我们会对你进行接种,这是相关法案的规定。但这个过程,以及你接种后的72小时,我们可以进行全国直播。” “我们会把镜头对准你,把生命体徵检测仪的数据实时公布。你可以用你的亲身经歷,用你那张能把黑说成白的嘴,向全国人民,证明你所言非虚。” “你,敢吗?” 死灰般的寂静中,顾言午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病態的、疯狂的光芒。 直播? 全国直播? 他可以在镜头前表演!可以煽动!可以將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追求真理而被强权迫害的悲情受害者! 他自詡为舆论的操纵者,深知如何利用语言和表情来引导乌合之眾的情绪。他甚至有自信,就算自己真的因为杀人被抓,也能在法庭上凭藉表演,让自己被认定为精神失常,从而逃脱制裁。 在亿万观眾的注视下,他的人身安全將得到绝对保障!他们不敢对自己下黑手! 这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我敢!”他几乎是嘶吼著喊出了这两个字,生怕对方反悔。 审讯员笑了,那笑容意味深长。 然而,顾言午这个自作聪明的“聪明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抓住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国家亲手递给他的,通往万劫不復深渊的单程车票。 人民的力量,人民的意志,绝对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跳樑小丑所能够操纵的。 第41章 这身体特徵不是很稳吗? 纯白。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毫无杂质、甚至有些刺眼的纯白。 房间的墙壁与地板仿佛一体浇筑而成,没有任何缝隙与稜角,散发著一种冰冷的质感。数十个隱藏在墙体內的超高清摄像头,如同无机质的复眼,从每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將中央那张特製的医疗椅锁定。 顾言午就被固定在这张椅子上。 但他没有丝毫阶下囚的狼狈。相反,他的嘴角甚至掛著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中充满了扮演“殉道者”的悲壮与狂热。 他打量著那些摄像头,內心正在飞速地进行著最后的预演。 “愚蠢!真是傲慢到愚蠢!”他的心中在吶喊,“他们竟然真的给了我一个在十四亿人面前的舞台!他们以为这是审判?不,这是我最后的战场!” 他已经想好了全盘计划。 等会儿针剂注入时,他要如何通过肌肉的细微抽搐,来表现“剧痛”;要如何控制自己的瞳孔,散发出“恐惧”与“不屈”交织的复杂光芒;甚至,他准备在某个恰到好处的时刻,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在承受巨大折磨的闷哼。 他要將自己塑造成一个在强权下,为了真相而遭受毒害的悲情英雄。 在此前提下,他曾发表的那篇文章,也就自然无法被定性为是造谣了。 他坚信,民眾是盲目的,是易於煽动的。只要他能博取到哪怕万分之一的同情,舆论的火种就会被点燃。 到那时,汹涌的民意將化作滔天巨浪,衝垮这间审讯室,为他博得一线生机。毕竟,法不责眾,舆论可以凌驾一切——这是他过去几十年里,顛扑不破的信仰。 一架悬浮托盘,悄无声息地滑到他面前。托盘上,一支封装在透明容器中的药剂,在无影灯的照射下,闪烁著剔透的光泽。 这次採用的是全自动化注射流程,所以並没有医疗人员到场。 机械制的声音传出,“根据《一级紧急状態临时法案》及顾言午本人意愿,现对其进行【希望-1號】接种。请正视前方主镜头,接种过程將全程向国民公开。” 来了! 顾言午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慷慨赴死的决绝。 他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带著无尽委屈和控诉的眼神,望向正前方的那个主摄像头,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到,自己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完美的、悲壮的弧度。 表演,开始了。 冰凉的针头刺入皮肤,【希望-1號】药剂被缓缓注入他的臂弯。 顾言午的眼角肌肉开始配合地微微颤动,他正准备酝酿第一声压抑的呻吟,为这场全国直播的大戏拉开序幕。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他正对面的整面白色墙壁,突然间化作了一块巨大无比的超高清显示屏。光芒亮起,画面瞬间被精准地分割为三块。 左侧屏幕:正是他此刻面部的实时特写。每一个毛孔,每一根颤动的睫毛,都清晰得令人髮指。也便於专业人士进行分析。 中间屏幕:是一道道平稳得宛如死水的数据流。 【心率:78 bpm】 【血压:125/80 mmhg】 【血氧饱和度:99%】 【脑电波活动:平稳】 【细胞活性指数:有轻微上升趋势……】 …… 在这一连串枯燥的数据下方,还有一行冰冷的小字註解:【数据来源:“天机”生命体徵实时监测系统】。 右侧屏幕:这更是让顾言午心臟骤停的部分!屏幕上显示的,正是他昨天呕心沥血发布的那篇、被他视为“传世檄文”的造谣博文!文章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標点,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尖刀,狠狠扎进他的瞳孔。 而在文章下方,是两个由“天机”系统实时演算、正以一种恐怖速度疯狂跳动的鲜红色数字: 【全网实时点击量:3762173】 【全网实时转发量:62335】 这……这是什么意思? 顾言午脸上的悲壮冷笑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他还没来得及理解眼前这荒诞的一幕,一个冰冷的、毫无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彻了整个纯白空间。 “根据《一级应急响应期间特殊量刑法案》第三十条细则:在国家宣布进入一级紧急状態后,任何个人或组织,以任何形式製造、传播、煽动与国家战略部署相悖的虚假信息,其罪责等级,將以该信息的『社会危害广度』作为核心量刑依据。” “『天机』系统已锁定目標信息源,现向全民公示其『社会危害广度』的实时数据。该数据,將作为对犯罪嫌疑人顾言午的最终量刑参考。” 轰!!! 顾言午的脑子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嗡嗡作响。 量刑……参考? 他引以为傲的传播度,他视为救命稻草的舆论影响力,竟然是……给他定罪的標尺?! “不……不!!”他失声尖叫起来,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发自內心的恐惧,“我……我可以刪掉原帖!立刻!我要求刪掉它!!” 这次回復他的,倒是真人的声音。 “犯罪嫌疑人顾言午,你所发布的原帖,已於发布后3分钟,由我方相关部门同志判断並予以刪除。” “但是,网际网路是有记忆的。”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巨大的屏幕上,直播画面中开始涌入潮水般的实时弹幕。起初,当全国观眾看到顾言午接受接种时,弹幕还在轻鬆地討论著。 “咦?你们看,这傢伙的脸色是不是红润了一点?” “生命体徵稳得一批啊,我熬夜打游戏都比他波动大。” “臥槽,这【希望-1號】总不会还带美容养顏效果吧?这孙子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 “要防天灾啊,可不得加强点体质嘛。” 然而,当“天机”系统的声音响彻直播间,当所有人都明白了右侧屏幕上那疯狂跳动的数字意味著什么时,弹幕的画风,在零点零一秒內,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是一种清晰、统一、理智又带著一丝黑色幽默的残酷。 华夏人民对於內奸的痛恨,很多时候甚至是胜过外敌的。 “我靠!我懂了!转发量就是他的罪证!家人们,別再传那篇垃圾了,让他多活几秒钟吧!(狗头保命)” “楼上的你是什么圣母?就是要让更多人看到这个国贼的下场,才能以儆效尤!这叫『大型国民普法教育现场』!我这就转发到相亲相爱一家人去!” “我之前竟然还关注了这个货,看他发文那么长一条,想都没想就点讚转发了,我岂不是成了帮凶?我这就去截图举报我自己!” “根据这个转发量的增长速度,一个小时內破两千万没问题吧?有没有法律系的大佬科普一下,按《法案》,这是什么级別?” “別问,问就是『社会危害性极其巨大,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恶劣影响』,死刑起步。” “顾老师,您点的死亡kpi,我们十四亿人加班加点也得帮您完成了!” “哈哈哈哈!这龟孙想用舆论绑架国家,结果成了自杀。这波啊,这波叫『求仁得仁』,还是最高配版的!” 顾言午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些飞速滚动的弹幕。 没有愤怒的咒骂,没有无脑的狂欢,更没有他期盼中的一丝一毫的同情与质疑。 有的,只是冰冷的嘲讽和理性的审判。 他引以为傲的、自以为可以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民意”,此刻变成了一面由华夏人民共同铸就的、坚不可摧的钢铁壁垒,而他,正以头抢地般狠狠撞了上去,撞得头破血流,筋骨尽断。 他看著中间屏幕上自己越来越“健康”的体徵数据,那上升的细胞活性指数仿佛在无情地打著他的脸,证明著他所有“被迫害”的谎言是多么可笑。 他听著耳边“天机”系统偶尔报出的、不断突破新高的“罪证”计数。 他终於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审判,这只是在走一个流程。 不是在跟他“玩”,不是在跟他“博弈”。 从头到尾,只是在用他,当成一个最合適的道具,给全国人民上一堂生动、深刻、足以铭记歷史的爱国主义教育和国家安全普法教育课。 而他,顾言午,只是这堂课上,那个用来演示的、丑陋又可悲的標本。 “啊……嗬……嗬嗬……” 巨大的恐惧与绝望,彻底摧毁了顾言午的意志。他的身体因为无法承受的战慄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然而,在中间屏幕的生命体徵监控上,这仅仅体现为心率的轻微加速。系统甚至在旁边弹出了一行冷静的绿色小字標註:【目標情绪波动属於正常应激反应】。 他再也无法维持任何表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意义不明的嗬嗬声,最终脑袋一歪,彻底瘫软在座椅上。双目圆睁,却已失去了所有神采,宛如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破败木偶。 万念俱灰。 在他眼前的屏幕上,那个代表著他罪孽与愚蠢的鲜红色数字,依旧在无情地、疯狂地跳动著,仿佛永无止境,向著整个世界,昭示著一个真理: 在觉醒的雄狮面前,任何跳樑小丑的阴谋,都终將化为齏粉。 而人民的意志,即是国家的审判。 第42章 显然还是有不少问题摆在眼前 西山一號基地,【大禹】计划指挥中心。 顾言午事件的舆论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或者说,在国家机器面前,那点所谓的“风暴”,连茶杯里的涟漪都算不上。 当那场堪称公开处刑的直播结束,当顾言午引以为傲的“影响力”化作给自己定罪的铁证,在全国人民的注视下精神崩溃的那一刻,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顾言午这个名字,彻底成了一个笑话。一个用来教育下一代何为“国家安全”,何为“匹夫有责”的绝佳反面教材。 林承对这件事情,其实都没有过多关注。 硬要说起来的话,他前世曾面对过的对手中,大抵也许是有这么號人物,主要是名字有点那味。 不论如何,这只是文明巨轮碾过的一粒微不足道的砂石。他更在意的,是这艘巨轮的航向与远方的风暴。 在他的脑海中,一幅更加宏大的画卷正在缓缓展开。 以他目前知晓的信息而言,【希望-1號】的全民接种工作已进入尾声,遍布全国的灵根检测仪正在进行第二阶段的“復检”与普查工作。 一份前所未有的,关乎华夏文明未来火种的s级绝密人才库——【薪火】,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被建立起来。 在当前检测体系下,每一个拥有灵根的公民信息,从三岁孩童到八旬老者,都被一一收录、加密、封存。 至於后续要如何使用这份名单,目前仍在討论与权衡中,尚未有完全的定论。 但至少,根本要求是很快就確定下来了。 他们可以不对灵气全面復甦以后的救援、建设、维护工作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绝对不能让其中任何一个,站在人民、站在国家的对立面。 除此之外,还有新的问题,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就是基建方面的问题,而这之中,首当其衝的又是—— “……根据我们的推演,当全球灵气潮汐彻底爆发后,现有的通讯体系將面临全面崩溃。” 一块巨大的电子屏上,【问道部】的一位年轻科学家正在进行匯报,他的语气中带著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 “灵气对电磁波的干扰是毁灭性的。我们测试过,当灵气浓度超过一个閾值,別说7g信號,就连最原始的短波电台都会变成一堆废铁。这不仅仅是手机没信號的问题,这將意味著我们所有的现代化指挥、控制、信息系统,都將彻底瘫痪。” 匯报人深吸一口气,切换了ppt。 “我们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案。包括重启老大哥在冷战时期研究过的,更抗干扰的真空管技术。但实验证明,在灵气面前,电晶体和真空管其实並没有本质区別。” 匯报结束,指挥中心內陷入了一片沉寂。 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现代国家头皮发麻的结论。一个无法通信的现代化国家,其组织度將瞬间倒退回烽火传讯的年代。 林承低头暗自沉思,眼神幽深。 这个问题,他再熟悉不过了。 前世,直到属於人类的社会彻底毁灭,这个问题也始终没有得到普適性的解决。各国最终退化成一个个信息孤岛,只有顶尖的强者,才能凭藉强大的神念,跨越万里进行点对点的“通话”。 但这终究只是少数人的特权,而且还可能被同级別的强者窃听、干扰,甚至截杀。 因此,让他林承第一时间成长起来然后充当通讯塔,自然也不靠谱。 就在林承陷入沉思之际,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顾问。” 林承抬起头,看到【利剑部】部长冯錚迈著军人特有的步伐,径直向他走来。 这位昔日的安全部门负责人,如今的国家利刃执掌者,脸上带著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有个情况,想听听你的看法。” 冯錚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將一份加密平板递了过来。 “近期,我们潜伏在暗线的同志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隱藏极深的钉子,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在最近几天集中跳了出来。” 他顿了顿:“而且,目標出奇的一致——【希望-1號】。” 林承接过平板,快速瀏览起来。上面是一份份高度概括的案件报告,触目惊心,却又带著一种异样的荒诞感。 案例一: 目標:华中区域某疫苗押运车队。 涉案人员:某医药跨国公司华夏区副总裁,代號“爬山虎”,潜伏八年。 行动简述:该员试图以大量现金,外加西盟绿卡及一处海滨別墅的承诺,收买一名负责押运的武警战士。 行动结果:抓捕现场报告显示,那名战士是个刚满十九岁的小伙子。他听完报价后,沉默了三秒,当场將目標按在地上,打断了三根肋骨。根据隨行人员的录音,小伙子一边动手一边怒吼:“你爷爷我肩膀上扛的是华夏的未来!你跟我谈钱?啊?你侮辱谁呢!” 批註:该战士已记一等功,並被【利剑部】列为重点培养对象。目標“爬山虎”已被收押,將在近日进行处刑。 案例二: 目標:位於海东某地下的疫苗恆温冷链仓库。 涉案人员:某研究院高级工程师,代號“钟錶匠”,潜伏十五年,权限极高。 行动简述:该员利用职务之便,绕开了所有常规安防措施,成功进入了仓库核心区。试图在监控死角偷取一份原始样本。 行动结果:触发半自动防盗程序,合金镣銬,將其牢牢捆缚在原地。 批註:目標“钟錶匠”已被执行死刑。 案例三: …… 一连十几个案例看下来,林承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其中许多案例,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它展现了在【大禹】计划的感召下,从一线战士到顶尖科学家,再到普通工作人员,整个华夏迸发出的那种无与伦比的凝聚力与信仰。 西盟那些看似精妙的渗透手段,在这种钢铁般的意志面前,显得可笑又可悲。 但这背后显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如此想来,先前那顾言午曾发布过的博文中,似乎也隱隱表露出了对【希望-1號】的垂涎? 第43章 既然他们要,那就给他们 冯錚看著林承,沉声问道:“这些內鬼,如此有组织、有预谋地集中行动,目標明確。林顾问,在你前世的记忆中,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吗?” 林承放下平板,摇了摇头:“没有。” “我前世在这段时间还只是普通人。就算当时有內鬼被抓,只要国家不进行全国通报,我大概率也不会知道。”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肯定,“但有一点我可以確定,顾言午这个人,前世绝对没有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他要么是老老实实当他的教授,要么是早就因为別的原因被处理了。绝没有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標誌性事件。” 冯錚的眼中闪过一丝瞭然。他將这些信息串联起来,一个清晰的脉络浮现出来。 “我明白了。” 他得出结论, “以顾言午为首的人是他们的『文攻』,而这些间谍是他们的『武斗』,目的都是一个——【希望-1號】。这背后,必然有一个统一的指挥者,想来是他们那边的某个財阀代表,我们这边倒也不算是毫无头绪。” 说到这里,冯錚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既然他们都自己跳出来了,那就別回去了。我会让【利剑部】把网收紧,一网打尽,连根拔起!绝不能让任何一份样本流落出去!” 然而,就在冯錚杀气腾腾地做出决定时,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声音响了起来。 “別,”林承略有些急切地发言道,“千万別杀太快了,他们要,就给他们啊。” “唰——!” 一瞬间,指挥中心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林承身上。 甚至有几位定力不那么强的小同志,视线特別热切的同时,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將这总顾问给现场拿下。 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语在当前语境下有多么容易引起误解,林承连忙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的意思是,鱼……已经咬鉤了,我们不能急著提竿,甚至,必要时还要多放一些线,让他们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 “我们目前对西盟的策略是什么?是让他们在迷茫和混乱中,通过研究我们让他们研究的东西,一步步认识到这个世界已经变了。等到他们撞得头破血流,就是彻底摊牌一切的好时机,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得不信了。” 在场眾人都点了点头,这是既定方针。 这就像对待关係不那么好的邻居。我们既害怕他过得太惨,天天来找我们借米;又害怕他过得太好,突然就开上了路虎,心態膨胀了,开始在院墙上跟我们搞小动作。 冯錚的表情微微一动。 “林顾问的意思是,这【希望-1號】疫苗,其实不涉及绝密技术,属於可以送给对面的那类东西?” 这和他的认知还是有些不符,毕竟这东西的开发,耗费了华夏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 所以之前压根想都没想,就觉得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不能被西盟偷走哪怕一支。 这个时候,林承补充说明道: “说不涉及绝密技术倒也不是,单纯是我觉得对面拿到手了应该能研究出一些东西,但要真研究出一些东西却不太可能,完美符合我们现在的基本方针。” 不过说是这么说,实际情况还是向实际的研究人员確认一番比较妥当。想到这里,他当场联络了问道部的部长陈培院士。 “陈老,请教一个问题。”林承开门见山,“如果我们不提供任何理论支持,不告知『神识』、『灵根』等核心概念,只给西盟一份完整的【希望-1號】原始样本,以他们的科技水平,能逆向破解出什么?” 屏幕那头,陈培院士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便断然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 他的语气中带著一种身为顶尖科学家的绝对自信。 “我和西盟那边的几个老朋友打了一辈子交道,太清楚他们的思维模式了。【希望-1號】的本质,是基於一套全新的,甚至可以说是顛覆性的生命科学理论架构。它根本不是我们现有物理和生物学框架下的线性延伸。” “没有总顾问提供的这套理论,他们面对样本,就像我们最开始面对灵石一样。他们能检测出它的所有物理成分,能分析出它蕴含著巨大的能量,但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神识』这个『钥匙』的存在。” “他们会用尽超级计算机去模擬,会用对撞机去轰击,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只会是『未知高能稳定態粒子』或者『无法理解的生物活性因子』。” “他们能研究出一些东西,但想触及核心,无异於让一个只懂得四则运算的小学生,去推导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方向错了,知识体系都不在一个维度上。” 没有林承带来的“道”,或者说,没有前世人类费百余年总结出的“道”,显然,这【希望-1號】给他们,不足为惧。 真正的壁垒,总归是思想,是理论,是华夏已经率先掌握的,对新世界规则的认知。 冯錚眼中的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皱眉沉思。 说是“给他们”,但也不能真就主动送过去。 现在,对於华夏而言,最大的难点其实仅仅只在於,如何將收益最大化。 第一,需要藉此机会,將他们安插在我们內部的钉子,儘可能多地引出来,一劳永逸地解决对应的內部隱患; 第二,要选择一个儘可能完美的时机,卖一个破绽。什么时候是完美时机?就是在他们投入了海量资源,动用了大量臥底,反覆尝试却屡屡失败,已经快要接近绝望,甚至准备收手放弃的那个临界点; 要让他们觉得,这是他们自己拼尽全力、牺牲了无数精英才侥倖拿到的胜利果实。这样,他们才会对这份样本深信不疑,才会更加疯狂地投入进去,在我们为他们划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要通过一次“失败”的保密,来换取一场战略上的完胜。我们要让他们的间谍,成为我们递送鱼饵的邮差,这之后再来秋后算帐。 换言之,要来一次战略欺诈。 第44章 集体意志的怪物 西盟,某处秘密庄园內。 科技寡头文斯·格兰姆斯烦躁地挥手,关闭了面前巨大的全息光幕。 光幕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一份份用猩红色字体標註著【行动失败】的紧急报告,刺眼得如同嘲讽。 耗费了他天文数字般资金、渗透潜伏了十几年、被他视作最锋利手术刀的全球情报网络,在华夏那片古老的土地上,此刻竟像一堆生锈的废铁,连一块小小的疫苗样本都撬不出来。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文斯低沉的咆哮在空旷的办公室內迴荡,撞在昂贵的吸音壁上,又被无情地吞噬。 他那张常年保持著优雅与从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与无法抑制的扭曲。 他无法理解。 在他的认知里,人性是由贪婪、恐惧、自私这些最基础的欲望驱动的。 金钱、地位、美色、暴力威胁……这些是他无往而不利的武器,是他足以撬动世界的天平的支点。 所谓的“全民免费接种”,在他看来,简直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笑话。 庞大的人口基数,漫长的执行链条,从生產、运输、仓储到最终的注射,这其中应该有无数个可以被腐蚀、被渗透、被击穿的节点。 他已经投入了近乎疯狂的资源,动用了他安插在华夏內部最高级別的“种子”。 结果呢? 报告上那些匪夷所思的失败理由,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世界观產生了怀疑。 ——目標人物,某疫苗仓库保管员,拒绝了五百万美金的收买,並反手举报,理由是“这笔钱脏,我怕我孙子以后戳我脊梁骨”。 ——行动小组,试图在运输途中製造交通事故抢夺,结果被沿途数十辆私家车自发组成的“人墙”堵死,当地武装力量五分钟內赶到现场时,几名训练有素的特工已经被几个热心肠的卡车司机用扳手和撬棍揍得不成人形。 ——潜伏在生物实验室的研究员,在即將得手的前一刻,被他自己的导师。他本想用武器胁迫,却被那位白髮苍苍的老人指著鼻子痛骂,隨后老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最高级別的物理警报,將自己和这个叛徒一同锁死在了隔离区內。 …… 文斯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些失败的案例,喉咙里发出一阵乾涩的咕噥。 “他们的人民……难道没有贪慾吗?没有恐惧吗?” “面对金钱、威胁,为什么那些看似最脆弱、最底层的环节,却表现得比高强度合金还要坚固?” 他的內心深处,一个荒诞而恐怖的念头无法抑制地升起。 这不符合人性……这简直是……一个用集体意志武装起来的,社会主义的怪物! “滴滴滴——” 一阵急促的加密通讯打断了他的思绪。 由他自己製作的智能助手冰冷而急切的声音传来: “先生,军工复合体的豺狼们和金融领域的吸血鬼们已经嗅到了味道,他们正在质询我们近期的『资源异常调动』。总统府也在旁敲侧击,表明任何『民间科研力量』的过激行为,都不应破坏西盟与华夏之间来之不易的『战略默契』。” “分食者……”文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烦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输红了眼的疯狂。 精巧的计划已经没有意义了。 既然手术刀无法切开那坚实的肌肉,那就用最原始、最不计后果的攻城锤,把它彻底砸烂! 文斯对著通讯器,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声音冷得像冰: “启动最终方案。” “放弃所有潜伏和偽装,製造混乱,不惜一切代价,在遍布华夏的所有接种点,进行现场抢夺!” “我不管过程,我不管伤亡,我只要一个结果!把东西给我带回来!” 华夏,与文斯庄园的阴冷、压抑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肃穆而炽热的海洋。 第一场闹剧,上演於一个寻常的社区公园接种点。 画面中,排队等待接种的市民队伍长得望不到头,但秩序井然。突然,人群中一个穿著运动服的精壮男子暴起发难,如同一头猎豹,直扑向医护人员手中的疫苗保温箱。 他身手矫健,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得手。 然而,就在他与护士之间只剩一步之遥时,一道红色的影子闪过。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只见旁边一位正在排队、胳膊上戴著“治安巡逻”红袖章的大妈,面不改色地將手中那个装满了土豆和白菜的买菜购物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精准无比地抡在了那名男子的脸上。 男子瞬间被打懵了,眼冒金星,脚步一个踉蹌。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排队的大爷大妈、青年学生、上班族们已经一拥而上。有人抄起了排队的塑料凳,有人拿起了自己的保温水瓶,七手八脚,瞬间就將这名身手不凡的特工死死按在了地上。 那位立下首功的大妈,一边用膝盖顶著他的背,一边还在中气十足地数落: “插队就算了,还想抢国家的防疫物资?懂不懂什么叫集体荣誉感!思想教育没学好啊!” 姍姍来迟的警察发出无奈又好笑的声音:“阿姨,阿姨您悠著点,別给弄坏了,这还是个活的……” 画面切换。 第二场闹剧,发生在某座大学城的体育馆接种点。 一名偽装成学生的间谍,趁著人群轮换的混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一支注射完毕、尚未来得及回收的废弃样本瓶,转身就跳上了一辆早就准备好的大功率摩托车,油门轰鸣,绝尘而去。 他的计划很完美,路线也经过精心计算。 然而,他刚衝出校门不到五十米,就被一名路过的外卖小哥盯上了。 “我靠!抢劫啊!” 外卖小哥一声怒吼,以为是飞车抢包的,二话不说,拧动电门,他那辆装著超大容量电池的电瓶车发出一阵不输於摩托的嗡鸣,瞬间追了上去。 一场城市追逐战就此上演。 摩托车在主干道上风驰电掣,但外卖小哥凭藉对这一带所有犄角旮旯、抄近道小巷的极致熟悉,硬是在三个街口之外,从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窄巷里斜刺里杀出,一个堪称“神之一手”的漂移甩尾,精准地別停了摩托车。 间谍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刚挣扎著爬起来,就陷入了绝望。 四面八方,周围的商贩、路人、其他的外卖小哥,已经黑压压地围了上来,瞬间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 更让他崩溃的是,至少有二三十部手机正高高举起,摄像头闪烁著光芒,对准了他。 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之中,他绝望地扔掉了那个空的样本瓶,高高举起了双手。 画面再次切换,播放了另外几起同样令人啼笑皆非的失败案例。有试图用无人机钓取,结果被一群放风箏的大爷用风箏线缠住的;有试图冒充燃气公司入户维修,结果被警惕的居委会干部盘问得哑口无言的…… 第45章 一研究一个不吱声 巨大的沙盘悬浮在指挥大厅中央,上面闪烁著成千上万个稳定的绿色光点,每一个光点,都代表著一个正在有条不紊进行接种工作的站点。 整个华夏,如同一台精密到了极致的庞大机器,每一个齿轮,每一个螺丝,都在为了同一个伟大的目標而疯狂运转。 【大禹】总顾问林承、以及【利剑部】部长冯錚等人,正静静地站在这片“星海”之前。 一名隶属於【利剑部】情报分析处的年轻参谋快步走到台前,立正敬礼,声音洪亮而有力: “报告!自今日凌晨四时起,监测到敌特分子活动频率异常升高,在全国范围內,共计发动了172起针对【希望-1號】疫苗的袭击、渗透与抢夺行动!” 冯錚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匯报结果。” “报告!”参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自豪,“敌人的所有行动,全部失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其中,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行动,是在我们的武装力量介入之前,就被现场的普通群眾自发组织、自行制止的!” 人民战爭,无往不胜。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一团火。 而在这其中,林承算得上是感触最深的那一个。他越发坚信,重生后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唯一正確的道路。 隨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全息沙盘上,仿佛在审视一个巨大的棋盘。 “看来,对方已经输红了眼,开始掀桌子了。” 冯錚点了点头,脸色重新恢復了冷峻: “根据我们对西盟各大財阀动向的监控,以及近期异常的资金流向,幕后主使已经可以確定是科技寡头文斯。此人是极端的社会达尔文主义信徒,迷信他那一套本质是还是资本主义的治人、用人逻辑。” 此时,一名研究人员报告道: “我们已將对方的人格画像输入【天机】系统,据此,【天机】通过对方近期行为进行综合研判,判断他正处於『信念崩溃期』。” “在这个阶段,他的理性判断能力降至最低,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求一个破局点来证明自己。系统给出的结论是:目前,是实施战略欺诈,主动卖出破绽的最佳窗口期。” “嗯。”冯錚简略地表示对於这个结论的同意。 他根据自己的对敌经验,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我们现在展现出的无懈可击,会成为最好的偽装。 这种情况下,在文斯看来,任何一次成功,都將是万中无一的侥倖,他会倍加珍惜这次机会,而不会去怀疑这侥倖本身就是我们给予的。 完美符合华夏目前对於西盟的根本方针。 等他拿到东西以后,就慢慢研究去吧,一研究一个不吱声。 就像一个原始人拿到了手机,他或许能发现这东西会发光发亮,但他永远也研究不明白什么是晶片,什么是作业系统。 那就……是时候收线了。 …… 夜色如墨。 华夏西南部,一处偏远乡镇的卫生所接种点。 最后一批接种工作刚刚结束,工作人员正在疲惫地收拾著设备。 一辆负责转运剩余疫苗和医疗废物的特种运输车,在驶出乡镇后不久,行驶到一段没有路灯的盘山公路上时,右后轮突然发出一声爆响,车身猛地一歪,停在了路边。 两名押运人员“惊慌失措”地跳下车,打开手电筒,开始手忙脚乱地从后备箱里拿出备胎和工具。 按照规定,这种情况下必须有人警戒,但今晚似乎有些鬆懈,又或者是情况紧急导致了一时“大意”。 那个装著几支备用【希望-1號】,贴著相应標籤的银色手提箱,就被“隨意”地放在了驾驶座上,车门甚至都没有完全关紧。 黑暗的密林之中,距离公路不到五十米的一处草丛里,一双贪婪而紧张的眼睛,正通过红外望远镜死死地盯住了那个银色的手提箱。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额头。 他知道,上家已经下达了不计代价的死命令。他也知道,在华夏这片可怕的土地上,这很可能是他,也是整个计划,最后的机会了。 机会,就在眼前。 他必须抓住它。 黑暗的密林中,代號“红隼”的西盟特工,心臟狂跳得如同战鼓。 他死死盯著那辆“意外”拋锚的运输车,以及驾驶座上那个仿佛散发著魔鬼般诱惑力的银色手提箱。 汗水顺著他的战术面罩边缘滑落,滴入尘土。 他叫亚歷克斯,是西盟军情七处最顶尖的潜行与渗透专家。他曾在中洲的战火中穿行,在南大陆的雨林里展开过猎杀,他以为自己见识过地狱。 直到他踏上华夏的土地。 这里没有枪林弹雨,却比任何战场都让他感到窒息。 他引以为傲的技能,他所信奉的金钱与利益法则,在这里被一种无形而坚韧的力量碾得粉碎。那些看似普通的大妈、外卖员、退休大爷,他们的眼神,他们近乎本能的警惕与团结,构成了一张天罗地网,让他无所遁形。 失败,耻辱,以及来自上级,来自那个名叫文斯·格兰姆斯的男人越来越冰冷的压力,几乎將他逼疯。 但现在,机会来了。 一个如此完美的,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机会。 车辆拋锚,押运员手忙脚乱,最重要的样本箱被“遗忘”在最显眼的位置,车门虚掩……这一切都像剧本一样,巧合得让他甚至產生了一丝怀疑。 可这怀疑,在“不计代价”的死命令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这是陷阱又如何?在绝境之中,毒药也是唯一的甘泉。 他如同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草丛,身体压得极低,利用著公路护栏的阴影,飞速接近目標。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他甚至能听到那两名押运员粗重的喘息和焦急的骂声。 “唉,这千斤顶怎么卡住了?” “你力气大,你来!我……我去看下后面有没有车过来。” 一个完美的空当。 “红隼”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拉开车门,抓起那个冰冷的银色手提箱,旋即像一道影子般射入对面的山林,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那两名“手忙脚乱”的押运员才猛地停下了动作。 第46章 这是你应得的 其中一人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对著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点,用一种带著夸张惊恐的语调,大声叫唤起来: “东西!东西不见了!!” “什么?!驾驶室里的箱子!快!快看!” “没了!真的没了!被偷了!” 两人惊慌失措地在车边打著转,手电筒的光柱在空中疯狂地晃动,將这场双簧戏演绎得淋漓尽致。 足足过了五分钟,確认“红隼”已经远去后,其中一名押运员才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加密通讯器,按下了通话键。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冷静而沉稳,与刚才的惊慌失备判若两人。 “报告,鱼已咬鉤。”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利剑部】部长冯錚的声音,“按预案匯报。” “是!”押运员清了清嗓子,再次切换回了惊恐的语调,对著通讯器大声匯报导:“报告指挥中心!报告指挥中心!运输车队在g-317国道盘山公路段遭遇意外,车上……车上备用【希望-1號】样本被不明人员盗走!重复,样本被盗!” “对方人数不明,疑似专业人士,行动速度极快!我们……我们只看到一道黑影窜入了西侧的山林。初步判断,对方的逃离路线,极有可能是沿著山脊线,向……向边境线方向的山口移动!” 他不仅匯报了失窃,连对方的逃跑路线都精准“猜到”並上报了。 【大禹】计划指挥中心內,巨大的电子沙盘上,一个代表著“红隼”的红色光点正在漆黑的山脉中快速移动。 而在他预定路线的前方,一个个代表著边防哨所、道路卡口、无人机巡逻区域的蓝色节点,正静静地亮著。 冯錚站在沙盘前,微眯著眼睛。 他拿起另一个內部通讯器,下达了一连串简短的指令。 “命令,g-317沿线所有常规巡逻单位,放缓响应速度。” “命令,边防第三、第五哨所,今晚进行线路检修,监控系统出现间歇性故障。” “命令,夜间无人机巡逻编队,调整巡逻区域,避开山口空域。” “命令,所有相关单位,为目標开启『绿色通道』。” 一道道指令发出,电子沙盘上,那些原本密不透风的蓝色节点,在红点即將抵达的路径上,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般,依次、精准地熄灭,为他让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逃亡之路。 一天后。 西盟,华达州,一望无际的荒漠深处。 一架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標识的超音速飞行器,如同幽灵般降落在一处偽装成私人度假村的秘密基地中。 舱门打开,面容憔悴、但眼神中混杂著狂热与疲惫的“红隼”亚歷克斯,提著那个银色手提箱,快步走了下来。 停机坪上,文斯早已亲自在此等候多时。 “东西。”文斯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亚歷克斯立刻上前,双手將手提箱奉上。 文斯接过箱子,甚至没有当场打开检查,只是隨意地拎在手中,仿佛那不是关乎人类未来的“进化之钥”,而是一箱普通的矿泉水。 他的目光落在亚歷克斯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干得不错,亚歷克斯。你是唯一一个完成任务的人。”文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讚许,但这讚许却像寒冬的冰凌,不带丝毫暖意。 因为事情发展至此,他已经付出了比想像中多太多的代价。 “当然。”文斯点了点头,“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承诺给你的一切都会兑现。马布里海滩的別墅,一千万美金的免税奖金,全新的身份,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他侧了侧身,指向停机坪另一侧的一辆造型科幻、通体由液態金属般材质打造的跑车。 “这是格兰斯工业最新的无人驾驶概念车,全球仅此一辆。它会直接带你去属於你的天堂,开启你的新生活。” 亚歷克斯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看著那辆如同艺术品般的跑车,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他成功了,他从那个可怕的红色国度全身而退,带回了神祇的礼物,他將成为人上人,享受世间最顶级的奢华。 “谢谢您,文斯先生!谢谢您!” “去吧,这是你应得的。”文斯挥了挥手,示意他上车。 亚歷克斯激动地走向跑车,车门如羽翼般自动向上掀开。他坐进那充满未来感的驾驶舱,柔软的真皮座椅將他包裹,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適感传遍全身。 他回头,看到文斯先生正微笑著向他挥手告別。 多么慷慨,多么体恤下属的领袖!亚歷克斯心中充满了感激。 “身份確认,亚歷克斯先生。目的地路线规划中……祝您旅途愉快。”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跑车平稳而迅捷地驶出基地,匯入了荒漠中的高速公路,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 亚歷克斯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紧绷了几周的神经终於彻底放鬆下来。他打开了车载音响,悠扬的古典乐在车厢內迴荡。 他甚至开始规划起自己的新生活,是该买一艘游艇,还是该投资几家有潜力的创业公司? 就在他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时,车载系统的声音再次毫无徵兆地响起。 “未知安全协议激活。” 亚歷克斯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什么意思?” “路线重新规划中……” 车载屏幕上的导航路线瞬间消失,变成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红色漩涡。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亚歷克斯的尾椎骨直衝天灵盖!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疯狂地扑向中控台,试图夺回控制权,但所有的按钮都变成了灰色,车门被死死锁住,坚固的防弹玻璃纹丝不动。 “不!不!停车!快停车!”他惊恐地嘶吼著,用拳头奋力捶打著车窗。 跑车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引擎发出一阵恐怖的轰鸣,速度在瞬间突破了三百公里每小时! 前方,是一个险峻的悬崖拐角。 亚歷克斯的眼中,倒映出悬崖下深不见底的峡谷,和自己因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的脑海中,闪过文斯·格兰姆斯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神。 他终於明白了。 一个能从华夏那种天罗地网中逃出来的人,知道的秘密太多了。 而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秘密。 下一秒,银色的跑车如同一颗脱膛的炮弹,没有丝毫减速,径直衝破了高速公路的护栏,化作一道绚烂的流星,坠入了万丈深渊。 轰——!!! 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球,在峡谷中升腾而起,奏响了一曲钢铁与血肉的交响乐。 荒漠,再次恢復了死寂。 …… 秘密基地內。 文斯·格兰姆斯转身,提著那个银色的手提箱,走进了戒备森严的地下实验室。 他的手机上,弹出一条信息。 【“资產”已清理,所有痕跡抹除。】 文斯看了一眼,隨手將信息刪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只是处理掉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走进实验室的最深处,將手提箱放在一张冰冷的实验台上,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西盟顶尖的科学家们,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进化之钥,就在这里。” “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把它给我……破解。” 第47章 薪火,薪火! 【大禹】计划指挥中心。 冯錚刚掛断一条加密通讯,他那张素来如刀削般冷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混杂著荒诞与冷意的神色。 “拿著鱼饵跑掉的『鱼』,被鱼的主人亲手处理掉了。”他看向身旁的林承,声音平稳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早已在预料之中的事。 “那个拿到了疫苗的间谍?”林承心领神会。 “没错。”冯錚调出了一个画面,那是一张经过卫星高倍光学捕捉、又经过技术三重修復的模糊照片。照片的背景是某处荒漠戈壁,一辆轿车坠落悬崖,现场惨烈。 冯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为那个远在大洋彼岸的特工敲响的丧钟。 “他倒是帮我们省了一颗子弹。”冯錚的语气漠然,“我们本来还需要准备在海外让他遭遇意外的手段,毕竟,任何一个试图窃取华夏核心机密的蛀虫,都不可能逍遥法外。现在看来,资本的冷血,有时候也能成为我们的朋友。” 林承看著照片,眼神平静。 在前世,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修士为了夺取一枚丹药、一件法宝,哪怕手足相残,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戏码。 这位西盟的科技寡头,本质上与那些魔修並无二致,只不过他所掌握的力量,是名为“资本”的另一种法则。 隨后,冯錚关闭了画面。 “接下来一段时间,外面应该会很安静。西盟和我们似乎达成了一定默契,而其內部的財阀与政客们会为了责任和利益吵得不可开交,也暂时没有閒暇进行对外的积极活动。” 至於其他国家的活动,敢在这种情况下挑事的本就少之又少,解决起来並没有费多少功夫。 就在这时,一名穿著白色研究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有些神情激动地说道: “冯局长,总顾问!全国【启灵】普查的初步数据……出来了。” 指挥中心一侧的一扇厚重合金门无声地滑开,露出的並非什么森严的库房,而是一个被海量伺服器环绕的数据处理中心。 淡蓝色的指示灯匯成星海,无数的数据流在光缆中奔腾,发出细微的嗡鸣,宛如彰示文明底蕴的低语。 经过研究人员的操作后,屏幕亮起。 剎那间,宛如星河倒悬! 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数据洪流,以一种极具视觉衝击力的方式展现在两人面前。 “根据对全国十四亿余份【希望-1號】接种记录,及后续『复查』筛检结果的匯总分析……” “初步统计,我国国民中,具备『灵根』、对灵气拥有不同程度適应性的人口,总计为……” “八千一百零三万。” 闻言,林承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猛然收缩了一下。 八千万。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这相当於整个蓝星上一个中等强国的所有人口。 而如今,这八千万人,是华夏民族在即將到来的新世界里,埋下的最坚实的种子。他们是文明延续的火种,亦足以成为未来对抗那幕后黑手的基石。 前世,灵气復甦之后,人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妖兽化、魔修、科技失效等天灾人祸残酷地筛选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十亿人口的大国,能觉醒灵根、最终走上修炼之路的,怕是实则寥寥数万人。 而现在,仅仅是初步筛选,华夏就拥有了八千万的潜力股。 在这国家力量与举国体制下,若是能最大限度利用这份名单,便足以將一场本应带来毁灭与混乱的“大洪水”,硬生生变成了灌溉文明的“甘霖”。 “数据只做了初步分档。”研究人员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数据图表开始变化,“受限於灵根检测仪的研发周期与量產精度,我们目前只划分为『高』、『中』、『低』三档。” 屏幕上,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形图表呈现出来。 “低等灵根適应性者,约六千九百万。占比最大,他们能勉强感应到灵气,但修炼速度会非常缓慢,是构成基础盘的绝大多数。” “中等灵根適应性者,约一千一百万。他们將是未来的中坚力量,无论是在生產、战斗还是科研岗位,都能发挥巨大作用。” “高等灵根適应性者,初步检测出……十二万。” 林承再次感到讶异,在修行这条路上,拥有高等灵根的人,足以称为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在灵气全面復甦以后,也足以第一时间与凡人拉开距离,甚至建立属於自己的一方势力。 哪怕就概率而言不足万分之一,在十四亿这个恐怖的基数下,实则並不乏天才。 林承的目光扫过那张巨大的数据地图。 地图上,一个个光点闪烁,代表著每一位拥有灵根的华夏子民。他们遍布大江南北,长城內外,有白髮苍苍的老者,也有尚在襁褓的婴孩。 这是一张前所未有的人才宝藏图。 若能让每个人都在灵气全面復甦的第一时间,就有效参与进建设、救援等工作。 这一次人类的伤亡,想必能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內;新环境下仍旧属於人类的秩序,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內重建。 但同时,林承也看到了硬幣的另一面。 这八千万人,是希望,也是风险。在灵气尚未全面復甦的现在,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 而到了未来那一刻,一旦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种种原因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其破坏力將远超想像。 这八千万柄未出鞘的利剑,剑柄必须,也只能,握在国家手中。 “目前,以这份数据为基础,已正式建立国家s级绝密人才库,代號——” “【薪火】。” 薪火,文明之火,代代相传,永不熄灭。 第48章 召必回 然而,一个最现实,也是最棘手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薪火】库已经建立,但目前分布於蓝星的灵气尚且寥寥。 这八千万潜力者,在灵气全面復甦之前,无法修炼,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体里已经埋下了一颗种子。 该拿他们怎么办? 总不能把这八千万人全都隔离管控起来,那不现实,也会引发巨大的社会动盪。更不可能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灭。 这个问题的答案,將直接决定华夏未来的走向。 会议室內。 气氛严肃而凝重。 参与会议的,只有寥寥数人。 一人首先拋出了问题:“【薪火】库的人才,是我们最大的底牌,却同时也是最大的隱患。如何管理,如何引导,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我提议,分类分批进行特殊教育,至少要让他们有基本的保密意识和国家认同感。” 一位负责思想建设工作的白髮老人微微摇头:“范围太广,动静太大。人手严重不足,相关工作难以开展。” 陈培院士通过远程视频连线,白的头髮显得有些凌乱,显然又是刚从实验室里出来。 “从科学角度,我建议优先接触那些高等资质者,尤其是其中的科研人员。我们可以用特殊科研项目的名义,將他们组织起来,提前进行理论学习。思想的武装,有时候比身体的武装更重要。” 眾说纷紜,各有道理,但都无法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 大多数人的目光,落在了从会议开始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承身上。 林承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这个伟大国度最顶尖的大脑和最坚定的守护者。 但先前的討论似乎还是陷入了误区。对於一个只经过林承的一家之言粗略描绘的未来图景,大多数人应当还是缺乏一个足够清晰的认识。 或多或少地,似乎总是倾向於將这八千万人进行重点培养,並进行一定程度的资源倾斜,但这实则是很难做到的。 林承缓缓地开口,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我们首先要明確一个核心问题——我们到底要把他们,培养成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华夏地图前。 “是培养成八千万个单打独斗、逍遥自在的修士吗?” 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不。那不是华夏需要的。一个不受约束的超凡力量,对內是动乱之源,对外是散沙一盘。” 前世的蓝星,在天灾中本就损伤惨重。又是在彼此攻伐中,內耗掉了近九成的力量。这次决不能重蹈覆辙。 会议中的一位將领沉声问道:“那总顾问的意思是?” 林承伸出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了一道横跨北方的巍峨线条。 那,是长城的走向。 “修士,追求的是个人超脱,是逍遥,是长生。他们的力量,来源於天地,服务於自身。这种个体力量的无限膨胀,与我们国家的立国之本,是天然相悖的。” “而战士,追求的是胜利,是守护,是牺牲。他们的力量,来源於集体,服务於国家与人民。枪掌握在谁手里,至关重要。飞剑,同样如此!” “我们要的,不是八千万个修士。我们要的,是一支用现代思想和钢铁纪律武装起来,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的子弟兵。” “至於天赋所带来的异於常人的能力,那与枪械並无本质区別。不过是为了守护手无寸铁的同胞,所需的必要力量罢了。” 这八千多万人,不是八千多万个等待点化的修仙奇才,他们是八千多万块蕴藏著无尽潜力的战略矿石。 而现在要做的,是建立一座史无前例的超级熔炉,把所有的矿石都投进去,去除杂质,统一標准,淬炼成钢,然后根据国家的需要,將这些最高质量的“特种钢”,打造成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最精密的零件。 华夏要的不是一群能打的兵,而是一支听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的人民军队。 他们的根,必须深深扎在这片土地里,扎在人民群眾之中。他们的信仰,不是虚无縹緲的飞升,而是守护身后的亿万同胞。 哪怕他们未来能够移山填海,摘星拿月,他们的番號,也永远要鐫刻在人民军队的旗帜上。他们的第一身份,永远是华夏的战士,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这番话,经与会者全员同意。基调,在这一刻被彻底奠定。 后续的討论变得无比高效。 与之相关的计划,在这次会议上被正式命名、敲定。 它取代了所有零散的提议,成为了【薪火】库人才培养的最高指导方针。 【长城计划】。 这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这是一种精神图腾。是防御,是守护,是眾志成城,是华夏民族数千年来,面对天地之威,屹立不倒的象徵。 以血肉之躯,筑起抵御外敌的万里长城。 而今天,他们將以这近亿的火种,筑起一道抵御末日天灾的……红色长城。 这番决议,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深远的涟漪。 但对於广袤的华夏大地而言,湖面依然风平浪静,只是水面下的潜流,已经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匯集、奔涌。 一级战备状態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起初的些许紧张,早已被一种奇特的、混杂著乐观与自信的氛围所取代。 街道上,除了巡逻的战士和隨处可见的宣传標语,市民的生活似乎並未受到太大影响。 广场舞大妈的音乐依旧准时响起,只是曲目里多了几首雄壮的军旅歌曲;外卖小哥依旧在城市里穿梭如风,只是偶尔会在等红灯的间隙,对著路边徵兵宣传栏上的新型装备指指点点,满眼放光。 这种异乎寻常的镇定,並非麻木,而是一种根植於民族血脉深处的集体主义记忆的復甦。 因为所谓的“宇宙高能粒子风暴”,在官方的宣传口径中,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自然灾害,需要全民协力,共渡难关。 然而,在网络的bbs与民间的茶余饭后,另一种“小道消息”也传播甚广,並且深得人心。 例如粒子风暴是实,但根本目的还是准备总动员,把新帐旧帐一起算。 一副“宜將剩勇追穷寇”的调子。 【长城计划】的第一批徵召令,就在这样一种奇特的社会氛围中,悄无声息地发出了。 没有铺天盖地的媒体宣传,没有震耳欲聋的警报。 取而代之的,是一封封用最古老也最庄重的方式送达的信件。 那是一封薄薄的,却又分量极重的信。信封是特製的,呈深红色,正面只用烫金字体印著一枚徽章——那是一段巍峨的金色长城。 这一天,在华夏的每一个角落,无数人收到了同样的红色信函。 他们是田间地头的老农,是象牙塔里的学子,是手术台前的医生,是三尺讲台的教师,是流水线上的工人……他们是这个国家最平凡也最坚实的组成部分。 西北,某重型机械厂。 刚刚下班的王建国,一个四十多岁、经验丰富的老钳工,正盘算著晚上是喝二两还是喝三两。 他在接过那封奇特的信时,一时之间还真有些发懵。 当他逐字逐句读完信上的內容后,这位一辈子与钢铁和机油打交道,手掌上布满老茧的汉子,愣在了原地。 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默默地回到家,打开了那台老旧的电视机,调到了晚间的新闻频道。 新闻里,正好在重播之前宣言一级战备的画面。 王建国浑身一震。 他关掉电视,沉默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箱子里,是一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早已褪色的旧军装。 他小心翼翼地抚平军装上的褶皱,眼神中的迷茫与怀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钢铁般的沉静。 “若有战,召必回。” 他轻声念出了那句,早已刻入骨髓的誓言。 第49章 天工造物 时间拉回到【启灵工程】刚刚开始展开时。 有好几项內容需要同步开展。 而此次会议的主题,是关於末日避难所的方案敲定。 由华夏最顶尖的建筑设计院与工程部联合呈报的草擬方案,被林承一票否决。 主要问题还是在於,方案中存在一些高精尖技术,届时很可能完全失效。 “各位前辈,各位专家。我们即將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套全新的物理法则。我们不能用旧时代的思维,去构建新时代的庇护所。” 他伸出手指,点向那座壮美的地下都市全息模型。 “灵气,它冲刷现实世界,带来的不仅仅是生命的跃迁,更是对现有科技体系的格式化。” “前世,无数倖存者基地,就是毁於对现代科技的盲目自信。他们总结出来血的教训——造物越是能够脱离智慧生命独立自主运行,其內部的精密结构就越容易被灵气冲刷、异化,直至彻底崩坏。” 总结出来的规律就是如此。 用更具体,更便於理解的说法来概括,就是现代科技会失效。 至於本质尚且不明。 科学这一从现象中解析本质的学科,在前世中终归是未能究明这一现象。 林承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中迴响。 “晶片、光纤、高精度传感器、集成电路板……这些现代科技的基石,在灵气潮汐中,会变成最脆弱的沙堡。灵气会像无形的铁锈,將它们腐蚀得一文不值。” “整座地下都市,会在灵气全面復甦的瞬间,变成一座瘫痪的钢铁坟墓。” 他顿了顿,给了所有人消化这顛覆性言论的时间。 “反倒是那些结构简单、完全依託於外力驱动、尤其是生物力量驱动的造物,反而能在新世界里屹立不倒。” 举例来说,作为不幸中的万幸,大多数枪械、火炮,结构简单的槓桿、齿轮……在灵气全面復甦以后,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那一天,林承提交了一份全新的设计哲学,內部代號为【基础物理原则冗余备份方案】。 这份听起来高深莫测的方案,核心內容却朴素得令人咋舌——它只是详细罗列了在前世被证明,能够在高度灵气环境中稳定运行与必然会失效报废的各类造物清单。 至於没能出现在这份清单上的东西,那就只有做好承担一定风险的准备了,究竟能不能真正派上用场,只有到那时候才知道。 现在,一辆经过深度改装的越野车,正行驶在西部广袤的无人区。车轮捲起黄沙,身后留下一道孤烟。 林承坐在后座,闭目养神。窗外是连绵不绝的苍凉山脉,其主峰如利剑般刺入云霄。 此次护送林承的,是一名沉默寡言的年轻尉官。 作为【利剑部】的精英,他驾驶技术精湛,全程除了必要的通报,没有一句废话。 “林顾问,已进入红区范围,我们將在十五分钟后抵达一號实验基地。” 林承睁开眼,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望向远方那座巍峨的雪山,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波澜。 一个月,从避难所建立指导方针初步確立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一个月。 他知道国家的力量很强,哪怕在非全力运转的情况下,也能够在一周內,从零开始自平地建起一栋大型医院。 但他依然无法想像,在如此短的时间內,在这片亘古的无人区深处,能建成一座怎样的奇蹟。 越野车没有停在山脚,而是直接驶入了一个被偽装成山体断层的巨大隧道。 隧道內部不再是粗糙的岩壁,而是光滑的特种水泥。每隔五十米,就有一盏发出炽白光芒的探照灯,將隧道照得宛如白昼。 穿过长达十公里的隧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一瞬间,饶是林承这位前世见惯了仙家洞府、神魔伟力的重生者,也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 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这里,是山体的內部。 一座直径超过五公里、高度近千米的巨大山腹,被彻底掏空了。 穹顶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巨型合金结构支架,支撑著上方的山体,无数盏堪比体育场主照明的工程灯,將这片地下空间照耀得亮如白昼。 上万名身穿统一制服的工程兵与工人们,如同一个精密无比的蚁群,在这片宏伟的地下空间內有序地忙碌著。没有多余的喧譁,更是完全没有任何混乱,只有机械的轰鸣与指令的传递声,匯聚成一首气势磅礴的工业交响曲。 在最外围,十几台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机械,正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那是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型盾构机。 这些钢铁巨兽,就是华夏的“移山大圣”,是它们,在短短两个月內,啃食了亿万吨的岩石,在这座神话般的山脉中,硬生生开闢出了一个新世界。 “林顾问,欢迎来到一號基地。” 一名身形魁梧、皮肤黝黑、戴著安全帽的老者快步走来,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工程服上,沾满了油污与尘土,但他的双眼,却亮得惊人。他正是这里的总工程师——石铁山。 “石总工。”林承与他用力地握了握手,由衷地感慨道, “我曾设想过这里的样子,但我发现,我所有的想像力,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贫乏。” 石铁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自豪之情溢於言表: “我们这代人,就好干点把神话掰扯到现实里的活儿!林顾问,您那份【冗余备份方案】,简直就是我们工程界的『降维打击』啊!” “一开始大伙儿还想不通,结果真干起来,事实证明办法还是总比困难多。现在?谁要是敢提一句在承重墙里预埋光纤,我第一个把他从这儿踹出去!” 这句粗獷的玩笑话,顿时让气氛热烈起来。 “走,我带您看看我们的杰作』。”石铁山领著林承,开始在这座工业奇蹟中穿行。 第50章 物理通讯网络 石铁山领著林承,开始在这座工业奇蹟中穿行。 他们的脚下,是足以並排行驶四辆重型卡车的宽阔主干道,道路由最坚固的特种混凝土浇筑,平滑如镜。 总工程师的声音在轰鸣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洪亮,他指向前方一处灯火通明、结构复杂的区域。 “先去看看咱们这基地的『心臟』和『神经』。” 所谓的“心臟”,是一座位於整个山腹几何中心的巨型控制中枢。然而,这里看不到任何科幻电影里常见的巨大全息屏幕或者密密麻麻的伺服器阵列。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极致工业风的奇景。 上百名工作人员在一排排巨大的、由黄铜和钢铁铸就的操作台前忙碌著。 他们面前没有键盘,只有各种顏色和形状的拉杆、手轮和按钮。 而在他们头顶,是纵横交错、如蛛网般覆盖了整个天板的金属管道,粗细不一,时不时有金属圆筒在管道內高速穿梭,发出“咻咻”的破空声。 “这就是我们根据您的【基础物理原则冗余备份方案】搞出来的指挥通讯系统。”石铁山拍了拍身边一根比大腿还粗的黄铜管道,脸上带著一种攻克了世界级难题的骄傲。 “我们放弃了脆弱的光纤,放弃了可能会被灵气干扰的无线电。咱们回归物理本质——只要牛顿定律还管用,这东西就永远不会出问题。” 事实上到了那时候牛顿三定律也会有不管用的情况。不过这种煞风景的事情林承也就自己心里想想,並未在当前情景下提出来。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解书荒,??????????????????.??????超靠谱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石铁山隨手从操作台上拿起一个手臂长的金属圆筒,旋开盖子,里面是特製的防火防潮纸张。 “情报、指令、报告……写好塞进去,选择地址编码,然后——”他走到一个类似电话拨盘的巨大转盘前,用力转动了几下,然后猛地按下旁边一个红色的按钮。 只听“砰”的一声,一股高压气体瞬间將金属筒推送出去,它“咻”地一下消失在头顶迷宫般的管道网络中。 “五公里直径的基地,点对点投送,最长不超过三十秒。” 石铁山自豪地说道, “为了这套系统,我们把三座钢铁厂一个月的產能都投进来了,总共铺设了超过三百公里的特种合金管道。我们甚至为它单独准备了一套备用的蒸汽动力源,就算电力系统全完蛋,烧开水都能让整个基地的指挥系统继续运转!” 林承看著眼前这幅景象,心中涌起一种发自內心的敬畏。 华夏,用最“笨”的工业逻辑,硬生生打造出了一个比前世所知绝大多数通讯手段都要稳定、高效、且覆盖范围更广的物理通讯网络。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力量。一种源於集体、作用於集体,坚实、厚重,不追求个人超脱,只为了文明存续的磅礴伟力。 但只可惜,这套通讯解决方案没办法套用到整个华夏范围內,终归还是需要去探寻其他解决方法。 他此刻微妙有些悲观的想法,立刻被石铁山的大笑打断: “走,再带您去看看基地的『肺』!” 他们乘坐一部巨大的、由粗壮缆绳牵引的升降梯,来到了基地的上层区域。这里是整个基地的通风系统所在。 主通风系统同样简单粗暴。 数十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通风井,从山体內部一直贯穿到几百米之上的山巔,井口用巨大的合金网覆盖,並设置了多重物理过滤装置。 通过精密的空气动力学计算,仅仅依靠山体內外的温差和气压差,就能形成强大的自循环风,为整个基地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空气。 “这套主系统,理论上可以『零耗能』运行。但我们还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 石铁山指向旁边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挑战人想像力的区域。 那是一排排如同神话中巨人风箱般的造物。 每一个风箱,都有一座小房子那么大。在最末端,是巨大的、可以由人力或畜力推动的转盘。 石铁山拍了拍其中一个风箱,解释道:“这是备用通风系统。一旦自循环风失效,或者我们需要在战时隔绝外部空气,进行內循环净化,这套系统就会启动。” 听到这里,林承点头表示赞同。 说实话他都完全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但这方面的问题却又真的不得不防。 毕竟在前世,他见到过的用毒的妖兽、修士、或是修炼未成特定体系的所谓“异能者”並不罕见;除此之外,还有些地方会隨著时间流逝自然而然演变出对普通人的毒性。 事实证明他自己一个人的考量还是远远称不上面面俱到。 但是,他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所以这又有何妨呢?华夏永远不会缺乏人才,所谓適材適所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们计算过,只需要三百名经过训练的工人,三班倒,就能驱动这套人力风箱阵列,为整个基地的核心区域提供足够的生存用氧。后续,按照您的提议,我们预留了空间,可以换成大型牲畜,甚至是……您说的那些『灵兽』来驱动。” 话到最后,总工程师降低了发言的音量。 身为总工程师的他自然是知晓几乎所有的情报,但其他人並非如此,所以总之还是谨慎为好。 林承闻言再次点了点头。说实话,按理来说他此次前来,本应是为避难所的建造工程提供一些指导建议的,但哪怕是在提前做足了功课的情况下,他也是真的什么刺都挑不出来。 因为建造的水准实在是远超他的设想。 硬要说的话,某些部分或许可以针对修士,进行更简化的设计。一个练气大圆满的修士,提供的动力应当就能赶上一个连的士兵。 但相关的建设届时再来改良也不迟,现在人员配置方面的事情毕竟都还没完全定下来,整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可能到时候又用不上,完全是在浪费当前这段宝贵的准备时间。 接下来,他们又参观了基地的“胃”——粮食与水源储备区。 水源来自於深入地下千米的深层地下水,通过最简单可靠的活塞泵抽取,净化方式摒弃了维护较为困难的反渗透膜,回归到最原始的沙、石、活性炭物理过滤,最后再进行统一的管道输送和集中煮沸。 粮食储备区更是令人嘆为观止。 这里不是简单的仓库,而是一个完整的生態循环系统。除了堆积如山的、用氮气封装的冻乾食品和压缩军粮外, 石铁山还向林承展示了他们的得意之作——“立体农场”和“蛋白质工厂”。 “考虑到以后地表可能不再安全,我们必须实现粮食自给。”石铁山指著一排排高达数十米、层层叠叠的巨大培养架,“这是我们的地下农场,目前主要种植土豆、红薯这些高產作物。” 倒也不必要完全自足,林承在心中补充道。 灵气全面復甦的情况下,再坚固的庇护所也很难说能保人一辈子,终归是需要面临外敌的。那样的话食物方面自然就不会构成多大的问题,至少绝大多数妖兽都是可食用的。 何况对於一定境界以上的修士而言,攫取天地灵气就足够生存了,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再额外获取营养。 但话又说回来了,在这方面追求到极致的话,確实也就能够给倖存者们留下儘可能多的缓衝时间,终归是一件好事。 而这时,石铁山补充道,他们甚至还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半永久光源问题。 第51章 真理是这样的 林承心想倒也不必这么极端,某些灯种经常保持维护更换的话,基本上勉强还是能用的。 哪知他还没开口,总工程师就带著林承走到培养架的侧面,拉开一块厚重的幕布。 幕布后,是一片片被特殊玻璃隔开的区域,里面生长著一种发出柔和白光的菌类。 隨后他滔滔不绝地介绍道: “发光苔蘚和光能真菌。这是我们的生物学家团队,用基因编辑技术紧急催化培育出来的。它们的光合效率不高,但胜在稳定,只要有养分,它们自己就能繁殖,能发光。我们用轨道车,让这些生物灯在不同的农场区之间移动,模擬日夜交替。” “同理,也能用於居民生活区域的照明。” 林承再次受到触动,他只是提供了一个“现代科技造物不可靠”的结论,而自家的科研体系,就能在短短一个月內,拿出如此匪夷所思却又无比务实的解决方案,甚至让他怀疑这科技真的没有点歪吗? 只能说,华夏能成为內外公认的基建狂魔,自然是有它的道理在里面的。 这之后,林承跟著总工程师来到了工厂区。 隨著深入,空气中瀰漫开一股浓郁的机油与炽热金属混合的味道。可谓是一种充满了力量感的、独属於重工业的芬芳。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一个军事爱好者热血沸腾。 这里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兵工厂。没有精密的自动化机械臂,没有纤尘不染的无菌车间。取而代之的,是数以百计的巨大工具机,是头戴安全帽、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人们忙碌的身影,是金属切削时刺耳的尖啸与锻压机落下时沉闷的巨响。 在一条条生產线上,一支支造型略显復古的枪械正在被组装、检测、然后打包封存。 “按照指导建议,我们封存了所有现役的、结构复杂的先进枪械技术资料。”石铁山从生產线上拿起一支刚刚完成组装的步枪,那熟悉的轮廓,让林承的眼神微微一动。 那是华夏军队序列中早已退役,却功勋赫赫的81式自动步枪。 “这些老伙计,结构简单,皮实耐用,维护方便,一个老兵用一壶油一块布就能把它伺候得妥妥帖帖。” 石铁山熟练地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眼中满是欣赏, “精度是比不上新时代的那些玩意,但胜在可靠!在您描述的那个世界里,可靠,就是生命!” “热武器,在灵气全面復甦的初期,依然是普通人对抗威胁的最有效手段。” 林承的声音不大,语中带著一丝追想。 “让一个普通人拿起刀剑去对抗妖兽,需要漫长的训练和过人的勇气,即便如此依旧九死一生。但让他学会使用一支81槓,只需要几天的训练和足够的子弹。” 前者是武艺,后者是技术,而技术,是可以通过工业化大规模复製的。 他想起了前世,无数倖存者聚落,哪怕是面对最低级的妖兽衝击,都只能用人命去填。若是他们当时手上能有这样一支支可靠的武器…… 要让人民有反抗的力量,这才是人民战爭的根基。 石铁山深以为然地点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自豪地一拍胸脯: “我们还不止於此,只要原料管够,我们甚至能在这座山里,攒出一个重型装甲旅!坦克,我们也能造!” 听到“坦克”二字,林承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没有直接否定,而是沉吟片刻,用商討的语气说道: “石总工,工程部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对於坦克这类重型装甲单位,我们需要更谨慎的定位。” “您是说?” “坦克的机动性能某些情况下是它的优势,但在未来的战场,这可能成为它的短板。” 林承解释道, “根据我的经验,妖兽的进化方向千奇百怪。我们必须考虑到会喷吐强酸、烈焰的物种,更要考虑到会飞的敌人。笨重的坦克,在面对来自天空的打击时,很可能变成一个移动的铁棺材。” 他顿了顿,补充道: “所以,坦克这类战力的生產能力应当保留,它是我们工业能力的象徵,也是特定情况下的攻坚利器。但我们不能將它作为常规主力,它的定位,更像是一座座可以移动的钢铁堡垒,用於阵地防御和关键节点的突破,而不是在新世界里进行长途奔袭的『铁骑』。” 石铁山是个纯粹的工程师,他或许还没办法完全理解什么仙法妖兽,但他听得懂逻辑。他立刻明白了林承的意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战略定位调整。我们会將它作为『移动炮台』进行设计优化,相关的技术储备和生產线会准备好,但大规模生產,会等待最终指令的下达。” 这种高效、务实的沟通,让林承再次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他的每一个想法,都会被这个国家最优秀的大脑和最强大的执行机构,转化为坚实的物质力量。 除了移动炮台,自然也有固定炮台。 这方面,可谓是为了新时代准备的终极真理了。 至少在灵气全面復甦初期,理应没有什么生物可以从正面突破这道防线。 他们来到一处被巨大闸门封锁的区域。 隨著石铁山下达指令,重达数吨的合金闸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轰鸣中缓缓升起。 门后,是一片被掏空的山体侧壁,一个巨大的、露天的地下平台。平台的尽头,是经过偽装处理的巨大出口,连接著外界的风雪。 而在这片平台上,映入林承眼帘的,是一幅让他为之失语的画面。 没有飞剑,没有符文,没有灵光闪烁的法阵。 只有钢铁。 无边无际的钢铁森林。 一门门早已从现役部队中退役,甚至足以被封存在博物馆中的老式火炮,被重新擦拭一新,整齐地排列在这里。 152毫米加榴炮、130毫米加农炮、甚至还有那曾经在立国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122毫米榴弹炮……它们像一群沉默的老兵,被重新徵召,昂扬著炮口,无声地诉说著那段用炮火铸就的崢嶸岁月。 炮口如林,钢铁如山。 一股磅礴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那是一个工业文明,將其全部的愤怒与决心,凝聚在冰冷的钢铁之中的意志。 第52章 初步筛选 距离林承视察“一號实验基地”,时间又过去了一周。 这一周,整个华夏大地,暗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著。 本就已经算不上平静的社会表层之下,一场人类歷史上最宏大、最深刻的变革,正在以国家意志为主导,雷厉风行地展开。 八千一百万,这是【启灵】工程最终筛选出的、具备修仙潜力的公民总数。 这个数字,既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的决策层在深夜会议中拍案而起的巨大惊喜,也是一道足以压垮任何一个管理体系的沉重考题。 此刻,在西山指挥中心內,林承正与风尘僕僕的冯錚,一同审视著最新的【长城计划】执行简报。 “全国已建立一万三千两百个管理营,所有【薪火】已完成入营集训。” 除此之外,对於初步检测不具备灵根的人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通过以拉练为主的形式,试图儘可能提升其自保能力。 冯錚指著巨大的电子沙盘,声音中带著一丝疲惫,“初步的队列、保密条例、思想教育已经完成,反响……总体是好的。” “大部分同志,在收到那封红色信函后,都表现出了极高的觉悟。” 冯錚的脸上露出一抹自豪,“特別是退伍军人、基层干部、国企职工这些群体,几乎是零犹豫。” 隨后他话锋一转,眼神冷了下来。 他指了指沙盘上一片被標红的区域,那是一座位於戈壁深处的独立营区。 “当然,有阳就有阴。这八千多万人,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思想觉悟自然有高有低。其中確实也存在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甚至是受西盟自由思想荼毒过深的所谓精英,表现出了极端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倾向,甚至在集训中公然挑衅纪律,煽动对抗情绪。” “按照你的建议,並结合了专家组的意见,我们制定了一套动態观察与隔离筛选机制。”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 冯錚解释道,“首先,通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心理评估和大数据行为分析,我们將这批刺头初步筛选了出来。” “但我们並没有立刻对他们进行处理,因为正如你所说,人心是会变的。现在表现好的,未来未必不会变质;现在表现差的,也未必不能被改造。”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们的方案是,將这些人进行標记,並打散编入不同的临时单位进行观察。在未来的训练和工作中,我们会不断评估他们的思想动態。” “对於那些冥顽不灵、无可救药的,我们会在全球灵气潮汐爆发的前夕,將他们统一调配到几个特定的、远离核心避难所的开拓区。名曰先锋队,让他们去执行最高风险的任务。” “成了,是英雄;败了,也算是为国家清除了內部隱患。” 林承深以为然,现在確实没有多余的资源,更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一个个感化他们。这基本已经是当下最现实,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在文明存亡的“电车难题”面前,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是对更多无辜者的不负责任。 攘外必先安內,华夏的事业,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但对於那些从根子上就烂掉的、试图瓦解我们內部的蛀虫,任何形式的仁慈都是愚蠢的。 冯錚的目光从沙盘上的標记点,扩展到整个华夏版图, “按照计划,完成集训后,这八千一百万【薪火】成员,將作为骨干力量,被派往全国三千多个新建或改建的避难所,也就是【长城计划】的实体节点。他们的初步任务,是在灵气潮汐爆发后,维持秩序、组织生產、抵御第一波衝击。” 当然,现在的筛选,绝不可能不代表一劳永逸。 环境会改变人,力量更容易腐化人。 但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时,从来没有什么万全的策略,能做到的,只有爭取让更多同胞能够活下来,仅此而已。 除此之外还存在別的问题,比如除了他以外的气运之子。 在华夏广袤的土地上,乃至全球,都必然会有其他人,在灵气復甦的节点前后,因为各种奇遇,获得非凡的力量和传承。 他们中的大多数,在得到机缘前,可能就是个灵根下品的普通人,甚至没有灵根。 但在全球灵气潮汐爆发后,他们的实力会像滚雪球一样疯狂膨胀。 届时再来思考应对方案,必然就要困难许多。 但可惜,现在没有什么手段能把他们找出来。哪怕是林承曾展现过的对於灵气的吸引体质,其实也只有在他们刚刚获得机缘的那一小段时间內才比较明显。 也就使得他们,在灵气潮汐全面爆发前,几乎是无跡可寻的。 这方面確实是一个暂时无解的问题,只能先做好自己的事,把基本盘稳住。 只要【长城计划】顺利推进,只要国家力量这柄利剑足够锋利,那么无论將来出现什么样的气运之子,华夏理应都至少拥有与之博弈乃至將其收编的资格。 说到底,气运再强,也强不过煌煌大势。而华夏,正在创造这股属於整个文明的大势。 为了拋开这无谓的烦躁思绪,林承问道: “我听说,按计划,今天有一批预备役要来?” “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冯錚看著林承,目光灼灼: “我们优先从军队、安全部门、核心科研院所以及政审最可靠的基层干部中进行了匹配和徵召。目前首批十二人已经抵达了西山基地,后续人员也將在三天內全部到位。” “这些人,是我们未来的尖刀,是长城计划的锋刃。但他们现在还是一块块璞玉,需要最好的工匠来雕琢。高层一致决定,这个第一课,必须由你这位总顾问来上。” “好。”林承没有丝毫推辞,“我见见他们。” 十五分钟后,会议室內。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著坐著十二道身影。 他们之中,有男有女,年龄跨度从二十多岁到四十多岁。但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坐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著一股久经磨礪的铁血与沉稳。 他们是华夏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 他们中有身穿特殊制服、肩宽背厚、气息沉稳如山的军人;有戴著眼镜、气质儒雅,但眼神锐利如刀的学者;还有看似普通,却坐在那里就自然成为全场焦点的中年干部。 此刻,他们正用混杂著好奇、审视和一丝敬畏的目光,看著那个站在主位上的年轻人。 林承的身份,对他们而言已经不是秘密。这个看起来比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要年轻的总顾问,就是这一切变革的源头。 “同志们,你们好。”林承开口了,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叫林承,是【大禹】计划的总顾问。我知道,你们在座的每一位,在来到这里之前,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是国家的栋樑。你们的档案,我都看过。” “你们,本就是人民的英雄。” “但是从今天起,你们的身份,將迎来一次全新的转变。”林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庄重。 “你们体內的灵根,是你们坐在这里的门票。它是一种天赋,一种潜力,但绝不是一种特权。” “我希望你们牢牢记住一点:这份力量,不是你们个人的奇遇,而是整个文明在面临存亡危机时,交付给你们的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国家倾尽所能培养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成为高来高去、逍遥世外的神仙,而是要將你们锻造成一柄柄足以洞穿未来黑暗的利剑!一柄……属於人民的剑!” “而人民的剑,必须,也只能掌握在人民自己的手中!” 最后这句话,林承说得斩钉截铁,声震屋瓦。 第53章 时间不多了 开场白结束以后,林承迅速挑著重点向在场人员说明了一些情况。 为了避免遗漏,他让在场的各位可以针对性地提出一些问题。 一名身姿笔挺的青年军官第一个举手,他的声音洪亮如钟: “报告总顾问,请问我们即將掌握的这种力量,与我们现有的武器体系,是怎样的关係?未来,是我们的拳头硬,还是我们的炮弹更硬?” 这个问题非常实际,直指核心。 林承讚许地看了他一眼: “问得好。你的问题,其实也是我们【问道部】和【利剑部】一直在研究的核心课题。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明確的答案: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內,两者都硬,而且必须结合起来,才能更硬。”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不要迷信个体伟力。哪怕你未来能一剑开山,但在面对覆盖式、饱和式的近代化火力打击时,依旧有可能不敌。至少在金丹期之前,一颗重型航弹就能让你体会到什么是眾生平等。所以,近代武器体系,是我们必须倚仗的盾牌与长矛。” 话虽如此,在现代科技完全失效的情况下,重型航弹这类武器要如何投放,投放后又是否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倒完全是个未知数。 而这也恰好是林承要说的第二点。 “第二,也不要迷信科技武器。隨著灵气復甦,一种全新的物理规则正在降临。灵气会对高精尖的电子元件產生强烈的干扰,甚至是格式化效应。而且,未来的敌人,无论是妖兽还是其他东西,它们的身体会逐渐因为灵气的淬炼,拥有越来越高的物理强度。届时,你用普通子弹打一头妖兽化的野猪,可能就像是给它挠痒痒。” “所以,” 林承说出了【问道部】对於未来的设想。 “未来的战爭模式,將会是灵能化的现代战爭。我们需要能破开妖兽坚硬身体的『附魔』子弹,需要能抵御神识衝击的特种头盔,需要將阵法铭刻在装甲车上,用灵石作为能量核心驱动的灵能战车。而你们,就是將这一切变为现实的关键。” “你们需要做的,不是拋弃枪炮,而是让枪炮插上灵气的翅膀。飞剑要握在手里,东风快递也要隨时待命,这才是我们华夏的斗爭路线。” “我明白了!”那名军官重重地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新的理解。 紧接著,一位气质儒雅的学者模样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提出了一个更深入的问题。 “总顾问,您在分发的初级手册中,反覆提到了一个词——神识。並將其定义为修行初期的核心。能否请您……更详细地阐述一下它的本质?”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尝试过手册中的冥想方法,那种感知无限延伸,仿佛灵魂出窍的奇妙感觉,让他们感到困惑。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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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时,全球范围內的第一波灵气潮汐,將会彻底爆发。一个全新的物理法则,將会降临在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所熟悉的一切,都將被顛覆。而其中,可谓是釜底抽薪的一条就是……” 林承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前世那尸横遍野、信息隔绝的黑暗年代。 “全球所有基於晶片和光纤的精密电子元件,都將被高浓度的灵气格式化,彻底失效。” “这意味著,我们所有的现代通讯手段——无线电、网际网路、卫星电话……將会在一夜之间,全部瘫痪。” “整个华夏,甚至整个世界,都將墮入一个信息无法传递的静默深渊。” 冯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很清楚,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组织度精密到极致的现代社会,一旦失去了即时通讯能力,將会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 政令不出中枢,信息不达基层。各个避难所將成为一座座孤岛,无法协调,无法互助。一旦一地有变,中央甚至都无法在第一时间知晓。 那不是简单的社会倒退,那是整个现代文明体系的神经系统,被瞬间切断。 然而,【问道部】至今仍未找到能通过现有科学体系,实现在全面灵气潮汐后远距离通讯的手段。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恐怕神识就已经是无奈下的最优解了。 当然,这倒也不是说真的要找人点对点构成人肉通讯塔,那在危机四伏的新世界只会成为活靶子。 “问道部的同志们,在陈培院士的带领下,正在基於我提供的部分理论,进行一项紧急技术攻关。据说,很快……就会有阶段性的成果了。” 林承的话,像是在这窒息的黑暗中,点亮了一星火光。 但那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倒计时,依旧在无情地跳动著。 三周。 华夏文明的神经,必须在被彻底斩断之前,完成重塑与连结。 第54章 技术储备 时间要追溯到一周前,林承刚从避难所返回,而后应邀来到了【问道部】下属的实验室。 这里的气氛,比指挥中心更加焦灼。空气中瀰漫著一股臭氧和金属烧蚀的混合气味。 隨处可见熬得双眼通红、头髮凌乱的科研人员,他们有的在激烈地爭论,有的则趴在堆满图纸和零件的桌上短暂休息。 林承的到来,並未引起太多波澜。在这里,没有总顾问的头衔,只有“解决问题的人”和“暂时没解决问题的人”。 当时,【问道部】的核心任务主要有两项。 其一,是文明的备份。 这是部长带头负责督办的大事。 在全球灵气潮汐將导致所有精密电子元件大规模失效的预言下,从最尖端的航天发动机图纸到最基础的农业耕种技术,从浩如烟海的歷史文献到璀璨夺目的文化艺术…… 人类文明的所有知识,这些几乎全部以0和1的形式储存在硬碟、光碟与伺服器中的文明结晶,面临著被一键“格式化”的灭顶之灾。 “在这方面,我们启动了一项最高优先级的工程。” 技术人员带著林承,进入了一间更深处的实验室。 在那里,林承看到了几台外形奇特的精密仪器,正用一种肉眼几乎不可见的能量束,在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的特殊合金板上进行著微观雕刻。 “这是我们压箱底的技术储备之一,原本是为了应对核冬天级別的文明毁灭而准备的。” 技术人员的语气中带著一丝自豪, “我们將人类文明所有的核心知识,转化为最基础的编码,然后用物理方式蚀刻在特种记忆合金上。这种合金,理论上可以抵御上万度的高温、强辐射、强酸腐蚀,並且在微观层面极其稳定,保存期限……至少是十万年。” 他拿起一片成品,递给林承。 那块合金板入手极沉,表面光滑如镜,但在特殊的显微镜下,可以看到上面布满了亿万个比病毒还小的凹坑。 “一座大型国家图书馆的全部藏书,我们可以浓缩到这个手提箱里。” 技术人员指著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箱子, “我们正在不计成本地生產,並会將其深埋於国內数百个最安全的战略要地。就算地表的一切都被抹平,只要能挖出其中一个箱子,文明……就不会断绝。” 林承摩挲著手中的“石经”,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佩。 永远的底线思维,永远的未雨绸繆。 许多技术储备,或许当时看来完全派不上用场,甚至会被不理解的人认为是浪费资源。 但这些,在真正需要用到时才开始准备,往往是来不及的。 文明备份的计划,有成熟的解决方案和技术储备,时间上是充裕的。 但另一座大山,就没那么容易了。 隨后,林承被带领著来到了“超常规通讯技术攻关部”。 这里,是通讯难题的攻坚前线。 实验室中央,摆放著一台外形极其古拙、充满了蒸汽朋克风格的机器。无数粗大的线缆连接著巨大的玻璃管,管內闪烁著橘红色的光芒。 “这是我们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老古董——真空管技术。” 一位年轻的研究员向林承解释道, “按照我们的设想,灵气潮汐对精密半导体是毁灭性的,但对这种傻大黑粗的真空管,影响应该会小很多。理论上,它能抵御最强烈的电磁脉衝攻击,或许……也能在灵气环境中倖存。” 这是科学家们基於现有理论,能想到的最可靠的復古之路。老大哥在冷战时期发展的科技,或许能在新的末日中派上用场。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在林承的帮助,实验开始了。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从一个铅盒中取出一块从洞天福地带回的灵石残余,林承从中牵引出少量的灵气,缓缓注入到屏蔽室中。 几乎就在灵气接触到那台真空管机器的瞬间,所有闪烁的橘红色光芒尽数熄灭。 显然这条路也走不通。 所有科研人员的脸上,都写满了失望与茫然。 “我们尝试了所有方案。” “从次声波、中微子,到量子纠缠……所有依赖於我们现有物理学框架的通讯手段,在灵气干扰下,要么彻底失效,要么信號衰减到毫无实用价值。” 林承陷入沉思。 他想,这些信號本身或许不一定会受到致命的影响,但是发射和接收装置方面,实在是避不开大量的现代科技,这应该才是问题的根本。 简直是陷入了死胡同。 此刻,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號实验基地”那宏伟山腹內的景象,尤其是那套覆盖了整个地下城市的、简单到极致的气动管道通讯系统。 “各位同志。” 林承开口了,他试图用一种轻鬆的语气来缓和气氛, “我刚才就在想,要是我们也能跟一號基地那套气动管道一样,『嗖』一下,就把写著情报的纸条从中央送到边疆,那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这话完全是开玩笑。所有人都知道,在广袤的华夏大地上铺满数百万公里的气动管道,那是天方夜谭。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根本不具备任何可行性。 然而,就在这一片苦笑声中,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一下……” 眾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是角落里一位看起来三十岁不到的年轻技术员。 他其貌不扬,因为长期熬夜而脸色苍白,但此刻,他的眼中却闪烁著一种异样的光芒,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名技术员似乎有些紧张,他推了推眼镜,快步走到林承面前,语气带著一丝不確定和一丝兴奋地问道:“总顾问,我……我想请教一个修行领域的问题!” “请讲,我们现在是集体攻关,任何想法都弥足珍贵。” “就是您刚才提到的那个玩笑……它提醒了我。” 技术员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几步衝到一块白板前,抓起记號笔,双手因兴奋而颤抖,但他画下的线条却清晰无比。 “气动管道的原理是什么?是利用空气这种介质,通过施加压力,来传递信標筒这种物理实体。这套系统的核心,是介质和物理实体,如果这套逻辑可用的话——” “我们总想著如何对抗灵气,如何用我们现有的技术去绕过灵气的影响,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把灵气本身,当做一种介质呢?” “我们现在已知的,能在灵气环境中稳定存在的、具有信息传递能力的力量是什么?”他重重地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大字。 “神识!” “按照总顾问的说明,神识是一种可以被主观控制的思维场。那它,能不能作为我们新的物理实体?”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比起曾经假定光的传导需要介质还要更为缺乏根据的设想。 但却不知为何,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技术员猛地转向林承,目光灼灼地问道:“总顾问!以您的经验,神识在穿过不同物质时,它的传导效率,或者说衰减程度,是一样的吗?” 第55章 「土电话」 这个问题,让林承微微一怔。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前世作为修仙者,神识外放,探查天地,是一种本能。大家只关心神识能延伸多远,强度多大,哪有谁去研究它在不同物质中的“传导率”啊。 硬要说的话,前世,在进入某些特殊的秘境时,神识的探测范围確实是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但这估计和什么传导率还是扯不上关係。 他如实表达了自己的看法,然而,在场眾人已经颇有几分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了,似乎没有完全把他的话听进去。 “那反过来想呢?”此时发言的是在场另一位技术员,“既然有让神识衰减的介质,那会不会……也存在能让神识高效传导,甚至『超导』的介质呢?” “之前,我们一直走的是『无线电』的思路。如果我们换个思路呢?以神识作为通讯手段,並且我们不让它在空气中扩散,而是给它修一条铁路!一条专门给神识走的、封闭的、高速的铁路!” 整个实验室,瞬间鸦雀无声。 確实,为什么一定要“无线”通讯呢? 在现在,是因为无线电磁波的便利性无可替代。但在未来,当这条路被堵死之后,可以尝试的实际上確实还有“有线”这条路。 话题都已经进展到这一步,林承也大致猜到接下来要试的是什么路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语—— 土电话。 这个比喻,简单、粗俗,但应该算是很精准了。 两只纸杯,一根绷紧的线。这在几十年前,是几乎每个孩童都玩过的游戏。 声音的振动,通过线这根“介质”,传递到了另一端。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为神识找到那根“线”。 “不管这条路最终是否可行,” 沉默了一会的技术员,此刻用一种近乎宣誓的语气说道, “我们都必须尝试。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已经不多了。” 时间回到现在,林承眼前的这间实验室,正是那场“土电话”头脑风暴后,集结了【问道部】最顶尖材料学、物理学专家,所建立的“神识介质”专项攻关实验室。 经过一周不计成本、不计代价的疯狂试验,他们终於製造出了第一代的、简易的神识接收装置,能检测神识“讯號”的有无。 如果情况能再乐观一点,譬如说如果能找到其他已经踏上修行之路的同志,让他来承担接收神识的任务的话,其实都压根不需要平白耗费这一周的研究时间。 要想以神识传递信息的话,练气三层基本就是底线中的底线了。 至於接收信息方面,隨著神识发出方的实力提升,对於接收方的要求倒是会逐渐减少,直至不需要任何要求。 但確实是没有多余的灵石储备,不满足让林承或其他人继续修炼的条件。 这段时间林承也造访过前世知晓的那些洞天所在地,却没有一处开启,想来问题应当是出在时间上面。 於是就结果而言,目前要接收到林承通过神识传递的消息,对方至少也要是同级的修士才行,很可惜没办法实现这个条件。 现在这个加急赶製出的神识接收装置,唯独缺乏解析功能,这方面確实没办法强求,相关的知识完全不成体系。 倒不如说一周的时间能以目的为导向,整出这么一个阶段性科研成果,已经足够庆贺了。 而今天,就是验证其可行性的关键时刻。 “总顾问,可以开始了。” 实验的场地,是一条长达十公里的地下管道。最开始似乎是为了测试高超音速飞行器而修建的,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在管道的这一头,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粗糙的金属圆盘,圆盘中心镶嵌著一块经过精密切割的水晶,周围缠绕著密密麻麻的、由一种不知名黄铜色合金製成的线圈。这就是接收器。 “总顾问,您需要做的,就是在十公里外的管道另一端,將一段清晰的神识信息,注入到我们铺设的导线中。” 技术员向林承介绍著流程,他指著地面上一根只有头髮丝粗细的、闪烁著暗金色光泽的金属线,“我们会在这里,尝试接收您的神识信號。” 测试的原理非常简单,接收装置在接收到神识信號时会產生共鸣或者说谐振,通过检测这种谐振的强度和衰减速度,就能藉此判断出介质对於神识的传导性能。 理论上,谐振强度越高,衰减率越低,就说明这种材料越適合作为未来的“华夏神经网络”的基础材料。 测试开始了。 实验室的大屏幕上,数据开始疯狂刷新。 “一號样本:99.9%纯度铁。谐振强度3.4,十米距离衰减率98%……失败。” “二號样本:稀土复合合金。谐振强度2.7……失败。” …… 一个个样本被测试过去,屏幕上几乎是一片代表著“失败”的红色。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將神识的有效传导距离,从常规的空气中延伸了几百米而已,对於国家级的通讯需求来说,无异於杯水车薪。 但林承却不这么想,至少,確实能看出来神识的传导率真的会受介质影响。 这对於他而言可谓是顛覆性的认识。 毕竟正如先前所述,正常而言没人会有閒工夫去关心什么传导率的问题。 可一旦知晓了传导率会受介质影响的这一前提,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按照他前世的经验,现有的材料中,確实存在对於灵气有一定亲和性的类型。 那或许会是最终的答案。 第二十三號样本,黄金。 “十公里长度……神识信號衰减率……低於千分之一!” 这个数字一出,整个实验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隨后,是爆发的欢呼声。 这个数字,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理论上,只需要极少的中继站,就可以用这条黄金之线,將整个华夏大地彻底连接起来! 看样子这条路走得通,林承心想。 至於为什么是黄金?他心中倒是有一定猜测。 万物皆有朽坏之期,钢铁会锈蚀,山岩会风化,木石会腐朽。唯有黄金,其性至纯,歷经万年而不锈,深埋地底而不蚀,烈火焚烧而更明。 自人类走出蛮荒,黄金,便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意义。 它不是最稀有的物质,更不是最坚硬的物质,但它成为了衡量价值的標尺,成为了皇权与神权的具现化象徵。 亿万生灵在数千年的歷史中,將对“权力”、“统治”、“神圣”、“命令”的敬畏与信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投射在黄金之上,或许就为它赋予了一定神秘意义上的特性,例如对灵气的亲和力。 毕竟灵气確实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对“意志”和“概念”產生响应。 当然,归根结底也只是猜测,实际上孰因孰果还真不好说。 第56章 再厚实的家底也扛不住这么造 然而,事情的后续进展,倒也不似林承想像中那般一帆风顺。 就在实验完成的第二天,他应邀参加了一场有关具体工程实现方案的会议。 “现在,技术原理已经打通,接下来就是工程实现了!” “下一步,我们要立刻成立工程专项组,討论具体的线路铺设方案。以黄金的延展性,一克黄金就能拉伸成两三公里长的细丝,理论上成本……” “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一个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先前发言人的乐观畅想。 实验完成后,【问道部】迅速向上面报告,请求资源支持。 此刻发言者,正是因此而立刻赶来的战略储备与物资调配局主任。 主任微微頷首,开门见山地说道: “报告我已经提前看过了。各位同志攻坚克难的精神,我深感敬佩。但是,作为负责国家『家底』的人,我有几个实际问题,需要和大家探討一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严肃:“首先,刚才那位同志提到的一克黄金拉成几公里细丝的方案,在工程上是不可行的。” “理论延展性再好,也要考虑实际应用环境。” “我们要铺设的,是纵横华夏数万公里的通讯大动脉。这些线路要穿越山脉,横跨江河,深埋於地下,未来还要面临全球灵气潮汐带来的地质变动,甚至妖兽的无意识破坏。” “一根头髮丝粗细的金线,如何担当国之重任?” 闻言,遭到反驳的年轻工程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確实是从未接触过以纯金作为基础材料的工程,此刻的思考未免有些过於理想化了。 隨后有人提出建议: “我们可以给它加一个保护套管……” “这也存在一定问题。” 一位研究人员接过话头, “为了保证强度,我们必须使用足够粗的黄金作为缆芯,或者採用多股编织的结构。” “但这就引出了一个矛盾:为了保证神识的传导效率,黄金的纯度必须达到99%以上,任何杂质的引入,都会导致信號的指数级衰减。” “而足金,质地极软,强度极低。这意味著,我们不仅不能用合金来增加强度,反而要耗费更多的材料去製作更粗壮、更复杂的结构来保证它自身的物理稳定性。” 一位材料学专家补充道: “我们的实验也发现,神识传导似乎存在一种类似高频电流的『趋肤效应』,信號更多是沿著黄金的表面运行。这意味著,在同等质量下,由无数根细丝绞合成的缆线,其传导效率远高於单根同样重量的粗线。但这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这种结构,脆弱得像一束麵条。”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工程上的难题,它们环环相扣,最终都指向了一个最根本,也是最沉重的现实。 主任看著陷入沉思的眾人,指出了那个终极问题。 “经过我们局里组织专家,连夜对你们的实验数据进行工程建模和推算,得出了一个初步的结论。” “要构建一个能覆盖全国所有避难所,並保证稳定运行的通讯网络,考虑到必要的物理防护、线路冗余备份以及节点交换站的建设。我们需要的黄金总量,保守估计……” “是一万一千吨。” 在场的其他人,均是被这个数字砸得头晕目眩。 他们都是搞技术的,对这个数字背后的意义或许没有最直观的概念,但仅仅是“一万一千吨”这个数字本身,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林承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他本以为,以华夏之底蕴,国之储备,调动这份工程所需的黄金,应当不是难事,但看样子他还是缺乏这方面的常识。 看著林承略带疑惑的表情,主任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苦笑著补充道: “林顾问,或许您对这个数字不太了解。我跟您交个底,目前我们华夏官方对外公布的黄金储备,是四千吨出头。即便是算上那些没有对外公布的、作为压舱石的『箱底货』,我们能动用的全部战略黄金储备,也仅有八千余吨。” “就这,还是得益於前几年西盟爆发的严重经济危机,我们抓住机会,通过各种渠道,以较低的价格购入了大量的黄金。” 所谓的各种渠道,其实主要就是吸收了西盟的私人市场和金融机构的拋售。 虽说在现代金融体系中,黄金被视为最终的、无国籍的避险资產,当金融危机发生时,无论是个人投资者还是各国央行,都会倾向於增持黄金。 因为黄金不依赖於任何国家或公司的信用,能够最有效地保值。 但在真正揭不开锅的情况下,选择拋售黄金换取现金的机构、以及变卖黄金製品来换取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个人其实也绝不少见。 “我们不能再从国际上购买吗?或者,从民间收购?”有人不死心地问道。 正好,这会西盟又在金融危机。 主任摇了摇头: “很难。【大禹】预案启动后,我们已经在全球范围內不动声色地进行了战略物资的静默採购,各国金融系统都已警觉,现在任何大宗的黄金交易都会经过特殊核查,难以进行。” “至於民间,”他顿了顿,“全国的民间存金量,加起来或许能有个几百吨,分散在数亿人手中,想要全部收上来,不仅是杯水车薪,更会在这个最需要万眾一心的时刻,引发不必要的社会动盪。我们是人民的政权,不是强盗。这条路,走不通。” 在场的陈培院士长长嘆了口气,眼神中满是疲惫与不甘: “或许……我们可以牺牲一些稳定性,减少冗余备份,先搭建一个主干网络,保证核心避难所之间的联繫。这样或许能把需求量压到最低……” 主任嘆了口气: “这確实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甚至可以考虑,只保证在灵气潮汐爆发初期的几个月內通讯不断,帮助国家平稳度过最混乱的阶段。只要撑过最混乱的第一波,秩序的种子就能保留下来。” “但这已经是底线思维了。而且,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考虑——维修。” 他指著巨大的华夏地图:“数万公里的线路,一旦某处出现问题,我们必须有就近的黄金储备进行快速修復。这意味著,每个避难所,都理应分配一定量的黄金作为维修储备。当然……这在目前的情况下,已经是一种十分奢侈的想法了。”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陷入这种悲观情绪,准备接受缩水版方案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眾人或焦灼、或期盼、或疑惑的注视下,林承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沮丧,反而带著一种胸有成竹的平静。 “同志们,”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我们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家底去填这个窟窿呢?” 第57章 读书人的事情,那叫借 眾人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林承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会议室墙壁上那幅巨大的蓝星地图上。 “我知道三个地方,有尚未被蓝星当前任何文明发现的超巨型金矿。其储量之丰厚,理当能满足全面铺开通讯网络的要求。” 石破天惊! 整个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林承这番话震得大脑一片空白,心臟狂跳。 未被发现的超巨型金矿?还一来就是三个? 剎那间,一股无形的、庞大的气场从林承身上散发开来。那不再仅仅是一个总顾问,而是一位洞悉了世界运转底层逻辑,手握乾坤棋局的掌棋者。 换言之,就是林承的形象,在在场眾人眼中,瞬间变得高大起来。 主任此刻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地盯著林承,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有些嘶哑:“林……林顾问,此话当真?!” 林承淡然点头,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毕竟他现在总归是缺乏那种世俗的欲望。 不过,他的心中,思绪却在飞速流转。 这三个金矿,是他前世在获取机缘时偶然寻得。 当时神识探测的时候,发现了有什么东西埋在地下,再深入探查,发现是黄金。 於是顿时失了兴致,自然更不可能特意费一番功夫去挖。 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黄金对於灵气的那种亲和性质,才导致了这些矿脉周围往往会伴生出一些天材地宝或形成独特的灵气节点也说不定。 就前世的情况而言,作为机缘的附赠品,金矿本身的价值並没有多高,整得他一时之间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要不是在现场参与了这么久的討论,他还真不一定能想得起来。 在基本社会体系已经崩塌的情况下,由国家发行的货幣和废纸已经没有什么区別,黄金这种所谓的硬通货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它不能吃,不能喝。 面对飢肠轆轆的倖存者,它的吸引力远不如一块烤熟的兽肉。 对於修士而言,它的价值更是微乎其微,较之灵石可谓是一文不值。 在那个时代,真正的硬通货,是能够果腹的食物,是能够提供庇护的坚固洞府,是能够让修士突破瓶颈的灵石与丹药。 黄金,最终回归了它最原始的属性——一种略带光泽的、沉重的黄色金属,仅此而已。 但,此一时,彼一时。 “位置在哪里?储量有多大?开採难度如何?” 主任一连串急促的追问,將林承从思考中拉回现实。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作为国家资源的掌舵人,他首先考虑的,永远是可行性。 林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迈步走到了那幅巨大的蓝星地图前。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地图上巍峨的山脉与奔腾的江河,最终,停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褶皱地带。 那里,是一片传统地质学认知中的贫瘠区域。 “第一个,在这里。其地下约八千米深处,存在一个伴生的高纯度金矿。” “至於具体储量和开採难度,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还需要实际勘测过才知道。” 闻言,在场一位中年工程师瞬间来劲了。 “八千米……八千米深……” 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喉结滚动, “垂直钻井深度极限是够,但要进行大规模开採,那將是人类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工程奇蹟!常规的地质勘探雷达根本不可能达到这个精度,难怪……难怪它能一直沉睡至今!” “我们现有的系列盾构机,在改进之后或许能承担浅层开拓任务,但核心钻探必须上最新的雷射破碎钻头和超高压水刀!还有,八千米的垂直提升系统,必须放弃传统的缆绳结构,全面换装电磁轨道投送……这……这简直是把整个国家的工业底蕴,压在一个点上进行极限测试!” 和此刻的发言相反,他的眼中没有畏惧,反而燃烧起一股名为挑战的炽热火焰。可谓是独属於工程相关人员的浪漫了。 至於主任,在极度的震惊之后,是绝对的果决。 他没有丝毫的怀疑,更没有问“你如何確定”。 因为林承,早就已经用一次又一次的精准预言和行动,证明了他的价值与信誉。在这种关乎文明存续的时刻,信任,是比黄金更宝贵的资源。 “我不管它有多难,”主任叫来秘书,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斩钉截铁, “启动单线联繫机制。调动特种工程兵团,携带最新型的深地探测仪及全套钻探设备,执行一级战备空运,要求十二小时內,必须抵达指定区域!” “是!”他身后的秘书立刻立正,转身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如果说黄金通讯网络,是贯穿文明避难所的神经网络。 那一万一千吨黄金,就是维持这套系统运转的滚滚血液。之前他们还在为贫血而苦恼,准备进行截肢手术,而现在,林承直接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现成的血库。 会议室低落的士气,也因此被一扫而空。 林承看著眾人脸上重燃的光芒,平静地补充道:“若是这个金矿的储量就已足够,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不动干戈就能解决问题。” “但如果不够的话,恐怕就得把另外两处也一起徵用了。” 闻言,主任的瞳孔猛地一缩。 言外之意,怕是指另外两处金矿的位置,很可能引发爭端。 此刻,林承的目光,不经意间,越过华夏的版图,投向了那片蔚蓝的海洋,落在了东边那座狭长的岛屿上。 那个地方,在地图上的標註是——樱诸岛。 如果国內的不够,就先借用这边的吧。 从情感上来说,有什么事总是想要先关照一番这位邻居。 要是这都还不够,就再找另一边借一借。 不开玩笑,以和为贵的华夏民族,岂能干出强盗一般的行径。 真的是借,要籤条约都行。 总之,为了华夏文明的存续,为了这片土地上的十四亿同胞。 届时也只能暂时先苦一苦我们的邻居,让樱为人类的未来,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了。 第58章 总归还是有极限 西部高原,无人区深处,临时行动基地。 气温已经降至零下,但这片荒漠却被上千盏高亮度探照灯照得亮如白昼,热火朝天。 这里是华夏最不適宜人类生存的绝地之一,但此刻,它却成为了整个国家工业心臟搏动最剧烈的地方。 短短十个小时內,数十架次大型运输机撕裂长空,在这片临时开闢的简易跑道上完成了匪夷所思的起降作业。 一支由特种工程兵团、顶级地质学家、以及【问道部】核心技术员组成的精英队伍,携带上百吨最尖端的设备,如同神兵天降,在这片沉睡万年的土地上,强行钉下了一根文明的楔子。 行动总指挥,正站在指挥车內,死死盯著主屏幕上传回的实时数据流。 “报告总指挥!一號深地共振探测仪已完成最终调试。能源模块输出功率100%,数据链路稳定!” “能量场束定標完成,目標深度八千米,有效正负五百米!” “各单位注意!最后三分钟准备,倒计时开始!”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简洁而高效地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在基地的正中心,一座形如金属巨塔的庞然大物正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是是华夏最新的深地探测科技结晶。 它並非传统的钻探设备,而是一种利用超高能粒子束引发地层深处特定物质共振,再通过分析回馈的波形来反向描绘出地底物质构成的“ct机”。 这项技术原本是为了寻找深层战略资源和构建地下国防工程而研发,从未进行过如此极限深度的实战探测。 八千米,这已经触及了它理论设计的极限。 “三十秒!” “十!九!八……” 巨大的倒计时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三!” “二!” “一!” “启动!” 隨著一声令下,一股肉眼不可见的能量洪流,瞬间从探测机的底部垂直贯入地心。 整个基地都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一阵轻微但极具穿透力的震颤。庞大的电力如同江河入海般被设备吞噬,基地的备用机组发出了高负荷的咆哮。 屏幕上,无数雪般的数据瀑布疯狂刷新,运算单元占用率瞬间飆升至99.8%。 模擬地层剖面图上,一条璀璨的光束,正以不可阻挡之势,洞穿岩层、地幔,向著那未知的深渊挺进。 一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挥车內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鸣和眾人的呼吸声。 七千米……七千五百米…… “报告,抵达预定深度!共振场已建立!正在进行广谱物质扫描!数据回传中!” 来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幕的另一侧,一个三维地质模型正在被飞速构建。不同顏色代表著不同的物质构成,灰色是岗岩,褐色是沉积岩…… 突然,在模型的深处,一个微弱的金色光点一闪而过。 总工程师的瞳孔瞬间放大。 “捕捉到了,放大!立刻给我放大那个区域!”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技术员手指翻飞,模型被迅速拉近、放大。 那个金色的光点,隨著扫描精度的提升,开始不断延展、扩散……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它不再是一个点,也不是一条线…… 那是一片在地底八千米深处,如山脉般蜿蜒、如巨龙般盘踞的……金色海洋! “我的天……”一位年轻的技术员失神地摘下了眼镜,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总工程师则浑身颤抖,他猛地扑到屏幕前,双手抚摸著那片璀璨的金色区域,老泪纵横,声音嘶哑而亢奋: “不是矿脉……这不是矿脉!这是龙脉!一条真真正正,由黄金构成的地底龙脉啊!!” “快,快进行储量估算!快!” 计算机根据扫描到的体积、纯度等数据,开始飞速建模运算。一串的数字,最终定格在了屏幕的最中央。 那一刻,整个指挥车,死寂无声。 总指挥握著通讯器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那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激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 “接……接指挥部。幸不辱命……” 他的声音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匯报导: “初步勘探结果已確认。目標地点……预估黄金储量……五千吨!重复一遍,是五千吨!!” …… 消息传回会议室时,已是凌晨。 儘管所有人都已连续工作超过二十个小时,但当这条消息通过保密线路传来时,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 “够了,太够了!” 一位在场人员兴奋地欢呼。 “就算考虑到矿石品位和开採损耗,五千吨的储量,要从中获取目前缺乏的三千吨,绝对是绰绰有余!” 会议室里响起了压抑而热烈的掌声。这不是庆功,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宣泄,一种在绝望的悬崖边看到通天大道的激动。 然而,在这片热烈的氛围中,很快出现了基於现实考量的冷静论调—— “或许储量是够了,但时间呢?目前倒计时仅剩三周,可不会等我们慢悠悠地挖矿。” 闻言,战略储备与物资调配局主任表情严肃,向临时行动基地追加询问了一些细节,並要求对方预估能实现的开採效率。 隨后,主任以严肃的表情说道: “看来情况依旧严峻。” “八千米的深度,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像露天煤矿那样进行扒皮式开採。我们必须打通数条超深垂直井,然后在地底展开巷道作业。这就像是在一个距离地面八公里的地方,再造一座地下城市。” “作业面是有限的。就算我们试图把全国所有最顶级的盾构机和钻探设备都调过去,把所有特种工程兵团都填进去,但一个矿区的物理空间上限,决定了我们能同时展开的工作面,最多只有五个。这已经是考虑到交叉作业和立体施工的极限了。”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开採效率的极限: “根据我们的极限工况模擬,在不计成本、不计损耗、所有设备24小时满负荷运转的情况下,用时一月,我们能从中开採並运出地表的黄金矿石,换算成纯金,极限產能是——三千吨。” 一个月三千吨。 別说是一个月三千吨,就是一年三千吨,这个数字,若是放在平时,也足以让全世界的金融市场为之疯狂。 但在此时此刻,它却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人刚刚燃起的火焰。 第59章 確实也是没得选? 距离灵气全面復甦,只剩下最后二十天。满打满算,在最终期限到来之前,他们最多能从这座金山里,挖出两千吨。 考虑到绝大多数矿脉,开採进度与效率之间都存在一种內在的负相关趋势,这个效率应该很难再有多大的提升了。 而要完成覆盖全国核心避难所和指挥节点的冗余通讯网络,最低的黄金需求量,至少是三千吨。 何况还根本不能这么算,毕竟后续的线路铺设、节点熔接、系统调试,也毫无疑问需要留出足够的工程窗口期。 时间,根本来不及。 所有人都沉默了。 巨大的宝藏就在脚下,但名为时间的枷锁,却死死地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也就是说,我们费尽心力找到的血库,管子太细,供不上血。”主任一针见血地总结道,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著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缩减网络规模?”有人下意识地提议。 话题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態。 不过拋弃战略冗余的话,也就意味著一旦被破坏,整个系统都会瘫痪。 这个时候,林承开口了: “如果说一口井的出水量不够,那再来两口。” 確实是这么一回事。 在场眾人回想起来,先前林承確实是说过,他知道三个超大型金矿的位置,而现在其中一个的存在已被探明。 一个矿区的极限產能不够,那三个呢?乐观估计下,就能在十天內完成三千吨黄金的开採、提炼。 至於后续的通讯线路铺陈,这方面可就不存在什么施工方面的极限了。 一级战备状態下,调动全国各地的人员,同时进行施工並协调对接,实际进行起来的效率,可能会远超想像。 “第二个,位於樱诸岛,坐落在其最大岛屿中部的靄岛火山之下。” “樱诸岛?”这个名字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没错。” 林承的语气依旧平静, “那是一座休眠火山,其地下的岩浆管道早已冷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直通地幔的通道。而在通道的底部,匯聚著一个储量巨大的黄金矿床。因为有火山灰和特殊地质结构的掩盖,以他们现有的勘探技术,再过一百年也发现不了。” “由於天然通道的存在,开採难度,比我们西部的矿区,恐怕还要更低。” 更低的开採难度,意味著更快的开採速度。 但是,新的问题也隨之而来。一个比技术瓶颈更棘手、更敏感的问题。 在座的每一位,无论是鬢髮斑白的院士,还是身著特殊制服的部门负责人,眼神中都闪过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那是一种混杂著歷史记忆、地缘政治敏感性与现实棘手度的复杂情绪。 “地点……是个大问题。” 一位一直负责对外协调工作的干部眉头紧锁,低声说了一句废话,却也是一句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实话。 “有没有可能……通过商业手段?” 一位年轻的联络员,抱著一丝希望,试探性地问道,不过他此刻意指的倒不是直接收购黄金: “比如,成立一个离岸公司,以开发地热资源或者旅游资源的名义,迅速收购那片土地的產权?” 他话音未落,主任就缓缓摇了摇头, “小同志,想法是好的,但不现实。” “要是能提前一两年准备的话,倒是有充足的方案进行实现,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笔来自我们华夏背景的大额资本注入,都会立刻触发他们最高级別的安全审查。” “我们只有二十天,不是两年。这种行为,不叫商业收购,这叫在他们情报部门的脸上写『我这里有天大的秘密,快来查我』。到时候,別说开採,我们派过去的第一个人,都会被盯得死死的。” “那么……合作勘探呢?” 又有人提出, “我们可以分享一部分信息,就说我们有新的勘探技术,可以帮助他们发现潜在的矿產资源。作为回报,我们需要优先採购权,或者共同开发的权力。” 这个提议听起来似乎更具可行性。 然而,这次没等主任开口,一位长期负责国际技术交流的专家就苦笑了起来。 “跟他们合作?恕我直言,这比商业收购更不靠谱。” “在座的各位可能不太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勘测阶段或许真的能够顺利实施,但真的发现金矿以后,后续的发展我都可以提前预演出来。” “首先,他们会立刻成立一个联合调查委员会,光是內部扯皮、部门协调,就能耗掉我们一个星期。” “然后,他们会要求我们提交所有的技术资料进行评估,这个过程又是一个星期。后续更是无穷无尽的听证会、环保评估、当地居民权益保障会议……以他们对抢占专利这类事情的热衷程度,我们基本会被繁琐的程序给活活拖死。” 一番话说得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著这金矿,在灵气全面復甦以后彻底沦为废铁吗? 知道了有实施完备通讯系统的可能,事到如今再想让人接受缩水版方案,心理上就总感觉不是那么舒服了。 许多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聚焦在了林承身上。 或许,无论何时都看上去胸有成竹的他,会有解决问题办法。 林承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他坦然地迎了上去。 纵使他知道,这后续的事情他完全就是个门外汉。这里坐著的人,哪怕不是他,而换成隨便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恐怕都没什么区別,但他却丝毫不显得慌乱。 前世的心性在此刻派上用场。 他追加了一个情报:灵气復甦对地壳活动似乎也有一定影响。 靄岛火山將在灵气全面復甦后的第三个月迎来一次超级普林尼式喷发,其威力足以使整个樱诸岛火山冬天,甚至影响整个东亚气候。 这一事实虽然让在场眾人震惊了一小会,但说实话情报本身的价值在此刻可能並不是那么大。 三个月后的火山喷发,难道现在就能有什么跡象吗? 甚至哪怕是真的有,譬如可被现代最高精度仪器捕捉到的“异常地应力”和“微观粒子流”之类的,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合理介入开发的理由罢了。 等真的发现金矿以后明显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见自己拋出的情报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林承隨后只是淡然地將他所知的第三个金矿所在地点也指了出来。 许多人的目光就此避开,因为这第三个金矿所属的国家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麻烦。 隨后林承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引路人,负责指出道路在哪里。至於怎么走上这条路,我相信,国家的智慧,远超於我个人。” 他的话语谦逊,实则也不过是在藉此抽身,以求接下来可以干坐著摆烂罢了。 林承深知,自己最大的价值在於提供超越时代的信息和知识,而不是越俎代庖地去制定具体的执行策略。那是国家机器最擅长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主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对身边的秘书低声说了几句。 秘书迅速离去,几分钟后又匆匆返回,递迴来一部加密电话。 主任走到会议室的角落,极快地进行著沟通。 五分钟后,他掛断了电话,脸色凝重地走回座位。 他环视全场,沉声说道:“我刚刚与几个关键部门的同志確认了情况。结论是,我们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例如向其他主要產金国,比如我们在南大陆的几个战略伙伴申请援助开採,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做不到。他们的主要矿场本就处於满负荷运转状態,这是他们各自的战略储备。临时要將產能提升一个数量级,需要的设备、人员和前期准备,没有几个月根本无法完成。” 这还只是挑了容易理解的阻碍进行说明,实际会遇到的阻碍其实远比这要多得多。 相较而言,在樱诸岛开闢新的矿场,反倒成了最直接,也最容易实现的道路。 一直稳坐钓鱼台的现场最高负责人,自从【大禹】相关部门正式组建完成后,久违地再次来到现场的高建瓴秘书长,此刻开口道: “今天的会议,技术层面的討论,到此为止。” “在场各位专家同志,你们辛苦了。”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技术范畴。请各位先回去休息,养足精神,准备迎接更艰巨的后续工作。” “我们需要你们,在黄金到位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將这张网,铺满我们华夏的每一寸土地。” 看到秘书长那不容置喙的眼神,虽然也存在疑惑,但与会人员都陆陆续续地离开。 隨著科学家和一部分文职干部的离场,原本满满当当的会议室,瞬间空旷了许多。 林承注意到,留下来的人,除了他自己这个总顾问之外,只有寥寥数人。 【利剑部】的部长冯錚,战略储备与物资调配局的主任,以及几位他虽然不认识,但从他们坐姿如松、眼神如鹰的气质就能一眼看出的,绝对是来自军方的人物。 第60章 起初,人们都以为 好几套方案迅速被敲定下来。 就结果而言,华夏方面还是计划以援助作为最初的切入口。 理由则是樱的靄岛有即將喷发的风险,这边愿意协助勘测火山,並建立地质灾害预警系统。 隨后,便即刻向樱方面递交了《关於协助樱群岛进行深层地质灾害勘探与预警系统建设的合作倡议书》。 同时,明確告知对方,鑑於灾难的紧迫性,我们要在十二小时內得到明確答覆。 此刻,樱官邸。 內阁紧急会议已经召开了三个小时,所有人都被一份来自华夏的合作倡议书搅得心神不寧。 外务大臣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手中的报告副本边缘已经被指甲掐得有些捲曲。 “诸君,情况就是这样。”他的声音嘶哑而乾涩, “华夏方面,通过灾备办公室,向我们递交了这份……援助申请。他们声称,根据他们对即將到来的天文灾害的研究,发现其引发的某种未知能量潮汐,將极大概率诱发靄岛火山的超巨型喷发,其规模可能远超歷史记录。” 他停顿了一下,环视著在场一张张阴沉的脸。 “报告中附带了长达三百页的科学论证,包括我们从未见过的地质活动模型和能量传导演算。” “他们……他们甚至愿意无偿提供华夏最新一代的深地探测盾构机以及全套技术团队,来协助我们进行火山內部的物理勘探和预警传感器部署。” 会议室內一片死寂,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荒谬!” 一向以鹰派著称的防卫大臣猛地一拍桌子,咆哮道, “这是彻头彻尾的阴谋!是特洛伊木马!什么天文灾害,什么火山喷发,不过是他们妄图將军事力量渗透到我们本土的藉口!” “最新型盾构机?谁知道那巨大的外壳下面藏的是不是钻头,还是他们的特种部队!”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 “大臣言之有理!华夏最近的动向本就极不正常,他们的一级战备状態,搞得我们的防卫压力剧增。现在又搞出这么一出,明显就不安好心!” “但是,我们无法在科学上反驳他们。” 官房长官冷静地表示。 “我们已经请了国內最权威的火山专家和地质学家对华夏的报告进行了初步评估。结论是……他们的模型虽然匪夷所思,但逻辑上……自洽。至少,我们找不到明显的漏洞。” “而且,他们预测的能量潮汐理论,甚至恰好能解释最近我国范围內一些无法解释的微弱地质异常。” 还有前段时间西盟舰队在南海遇到的情况,说实话,种种跡象加起来,他的世界观已经开始有些动摇。 更何况,华夏方面的这次的態度十分强硬,颇有一种如果不同意就要硬来的意思在里面。 此刻他是倾向於同意的,毕竟靄岛山也只是在樱群岛的边缘,而非什么政治中心。 “自洽?难道我们就要因为一份逻辑自洽的科幻小说,就敞开国门,让他们的人和设备长驱直入吗?”防卫大臣怒不可遏。 首相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他怕的不是防卫大臣的愤怒,而是官房长官的冷静。 愤怒代表著立场,而冷静,则代表著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他们,可能真的没得选。 首相终於开口了: “关於华夏宣称的天文灾害,我们的应对措施,进行到哪一步了?” 负责国民安全事务的官员站了起来: “首相阁下,我们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发布了《国民防灾避险指南(特殊天象版)》,並象徵性地增加了部分战略物资的储备。但是……说实话,我们內部,大部分人还是倾向於认为这只是华夏方面为了某些內部议程而製造的一种夸张的宣传。” 谁会真的相信一场足以让世界第一工业强国进入一级战备的灾难,会悄无声息地到来呢? 在卫星和空间望远镜密布的今天,这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这个天方夜谭的提出者,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態度,拿著一份你无法证偽的科学报告,要来帮助你。 这就让事情变得无比诡异和棘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外务大臣喃喃自语,这个问题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终极疑问, “如果真的要开战,这绝不是一个好的切入点。太和平,太诡异,完全不符合军事逻辑。” 確实,事情太诡异了,但也正因此,在场眾人的情绪都还算得上稳定。 其实只要对面没有拿这边第一个开刀,真的打进来的意思,很多事情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谈嘛。 “我们最近在西盟的框架下,也算是相当安分,並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挑衅他们。” “会不会是……试探?” 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沉吟道, “试探我们的底线,试探我们和西盟盟友之间的关係究竟有多牢固。” 这个说法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 “立刻接洽西盟!” 命令下达, “將这份倡议书原封不动地转发,徵询他们的意见。记住,要强调十二小时的最后通牒。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独立应对的范畴。” 一个小时后,来自彼岸的回覆,让本就焦头烂额的內阁,更是雪上加霜。 其实,在华夏方面举全国之力搞基建,为灵气衝击做足准备时…… 西盟这边也没有閒著,他们费了大量的功夫,处理金融危机。 眼见著事情就要好转一些了,却又国內某种动物种群最近的异状,变得雪上加霜,恐慌正在蔓延。 起初,人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瘤病毒感染…… 总之,西盟方面的回覆非常微妙。 他们一方面表示会密切关注事態发展; 但另一方面,他们却並未给出任何实质性的建议或承诺。 字里行间,反而透露出一种他们也想看看情况的心態。 甚至,他们还建议樱方面可以在確保绝对安全可控的前提下,有限度地接受合作,以便揭穿华夏的真实意图。 “混蛋!”防卫大臣看完这份回復,气得浑身发抖,“他们是想让我们当小白鼠,去替他们踩雷!” 这下,皮球又被踢回了樱自己脚下。 拒绝? 如果拒绝,万一华夏的预言是真的呢?靄岛火山真的喷发了,那他们这届內阁,將成为整个樱民族的千古罪人。 没有人敢赌上这个政治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 更重要的是,以华夏如今的行事风格,如果他们认定了这件事的必要性,被拒绝后会採取什么更激进的手段,谁也说不准。 会议室里的爭论还在继续,但所有人都明白,天平正在不可逆转地滑向那个他们最不愿意选择的选项。 第61章 这是应该的 “或许……我们可以附加一些条件。”一直沉默的官房长官,再次开口了。 “我们可以同意进行联合勘探,但对方的人员数量、活动范围,必须受到最严格的限制。所有勘探设备在入境前,必须接受我们和西盟顾问团的联合检查。” “勘探过程中,核心区域必须由我们和西盟军事顾问共同守卫。最重要的一点,所有勘探到的数据,必须实时、无加密地与我们以及西盟三方共享。” 隨后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把这件事,从双边问题,变成一个多边的、公开透明的科学项目。让他们的所有行动,都暴露在聚光灯下。这样一来,就算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也难以施展。” “而我们,则能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同时,也能真正搞清楚,那座火山下面,以及华夏的脑子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 这个提议,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会议室里的气氛为之一松。 是啊,把水搅浑,这似乎是当下唯一可行的破局之法。 首相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这么办。” 华夏这边很快收到了一份附加了苛刻条件的同意復函。 说实话,这其实都无所谓,反正这边需要的只是同意入境,同意把设备运到靄岛火山。 至於什么樱主导、西盟监督、数据共享……也不过就是过程可能会不那么愉快而已。 【大禹】计划指挥中心內灯火通明,气氛中却透著一股有条不紊的平静。 【利剑部】部长冯錚看著屏幕上由驻樱使馆第一时间传回的,附带了大量苛刻限制的復函,嘴角微微上扬。 “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他呷了一口茶,看向身旁的林承和几位核心参谋, “我们还以为他们至少会卡著时限给我们答案,甚至会把皮球踢到西盟议会,却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限內就给出了回应。当然,也有可能我们给出的那份火山喷发预告,確实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主要是实在没人愿意承担这份责任,这种时候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一位负责战略推演的参谋沉声道: “他们的反应完全在我们乙-3號预案的框架內。拉西盟下水,搞透明化、国际化,试图用规则和舆论来限制我们,对於他们而言也已经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他们害怕我们有阴谋,但更害怕那份报告是真的。不管怎么说,这种既要又要的心態,成了我们的切入点。” 冯錚点了点头,隨后问道: “我们的队伍,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报告!” 一名军官立刻起立,声音鏗鏘有力, “特遣队已於六小时前完成集结。由商务部、地矿部、以及【问道部】专家组成的联合科学考察团三百一十七人,携带所有核心设备,隨时可以出发。负责安保工作的【利剑】部下属第五行动队,也已整装待命。” “好,那就告诉樱方面,八小时后,我们的第一架运输机,將准时降落在靄岛机场!” “是!” …… 八小时后。 天色微明,海风中夹杂著硫磺的气息。 靄岛山附近的跑道尽头,早已被清空。 荷枪实弹的樱自卫队士兵,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姿態,將整个停机坪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表情紧张而肃穆,仿佛即將面对的不是一支科学考察队,而是一支即將发起登陆的装甲部队。 在警戒线外,更远处,几名身著西盟通用作战服、气质精悍的白人与黑人军官,正拿著高倍率望远镜,面无表情地注视著东方的天际线。 他们是西盟驻樱军事顾问团的成员,被樱內阁紧急邀请而来,作为第三方监督者。 “来了。”一名金髮碧眼的西盟上校艾瑞克,放下瞭望远镜,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鹰。 视野的尽头,一个巨大的黑影破开晨曦的云层,正以一种与其庞大体型极不相称的平稳姿態,精准地对准了跑道。 那不是任何一款民航客机,甚至不是主流的军用运输机,它的体型实在是过於庞大了。 通体涂装著深灰色的吸波涂料,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四台巨大的涡扇发动机在翼下发出沉闷如巨兽呼吸般的轰鸣。 上校身边的一名技术顾问喃喃自语,眼中满是震撼与难以置信: “情报里不是说这款机型还停留在验证阶段吗?他们竟然已经投入了实装了,而且直接用於……跨国运输?” “情报,永远是滯后的。”上校冷哼一声。 原本他就怀疑华夏此举的动机,现在又看到了这架代表著其最高航空工业水平的战略运输机。 该不会灾害预防是假,真相其实是藉机展示自己的肌肉吧。 巨大的运输机稳稳落地,惊人的短距制动能力让它在跑道中段就停了下来,精准得像是经过测量一样。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巨大的尾部舱门缓缓开启,仿佛一头钢铁巨兽张开了吞天巨口。 然而,从中出现的,並非装甲车或士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队身穿统一深蓝色制服、胸前印著华夏地质勘探徽章的工程师。 他们动作划一,沉默而高效地从机舱內推出一个个巨大的模块化银色金属箱,上面贴著“精密仪器”和“非请勿动”的標籤。 紧接著,一支由三十人组成的安保队伍走了下来。他们没有穿军装,而是统一的黑色作战服。 每个人都身姿挺拔,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无形的纪律性与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周围原本严阵以待的樱自卫队员们,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丝窒息。 这支安保队伍的领头人,是【利剑部】第五行动队的队长高健。他迅速扫视了一遍现场环境,隨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察的冷笑。 “阵仗不小。”他低声对身边的通讯员说道。 “面对我们,心虚是应该的。”通讯员回应道。 第62章 你检查你的,我展示我的 最后,从机舱內走出了本次行动的核心人物,本次科考队的技术总负责人孟阳博士。 “欢迎来到靄岛,孟阳博士。” 早已等候多时的樱內閤府特派官员,田中,带著几名西盟顾问迎了上来。他强作镇定地伸出手,脸上挤出公式化的笑容,“我是本次联合勘探行动的樱方联络官,田中雄。” 孟阳博士礼貌性地与他握了握手,语气不卑不亢: “田中先生,时间宝贵,我们的设备需要立刻进行转运和部署。根据我方的调查,以及贵方泄露出的资料,靄岛火山的地质活动正在加剧,我们每耽搁一分钟,风险就增加一分。” 这一句话,堵住了田中所有想在程序上进行刁难的念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田中连忙点头,隨即话锋一转,指向那些巨大的设备箱, “不过,按照我们事先达成的协议,所有设备在部署前,需要接受我们和西盟顾问团的联合检查。这也是为了保证本次科学行动的公开透明,希望您能理解。” “当然。”孟阳博士的回应乾脆利落,甚至没有一丝迟疑,“请便。我们所有设备的清单和基础技术说明,已经同步发送给你们了。” 他这过於爽快的態度,反而让田中和艾瑞克上校都愣了一下。他们原本以为,华夏方面会就检查的范围和深度进行一番拉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坦然。 “不过我需要提醒各位。” 孟阳博士补充道, “我们的设备非常精密,任何非授权的拆解都可能导致不可逆的损坏。如果因为检查过程中的不当操作,导致设备无法正常工作,进而延误了火山勘探,这个责任,我们华夏方不承担。” 他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精准地划定了责任的边界。 艾瑞克上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了那些已经开始由华夏工程师自行卸载的巨大设备模块。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华夏人表现得太过自信,太过坦荡了。这种自信,往往只来源於绝对的实力。 “开始检查吧。”艾瑞克对身后的技术团队下令。他倒要看看,华夏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检查工作隨即展开。樱和西盟的技术人员戴上白手套,拿著各种探测仪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第一个设备箱。 箱內是复杂的管线和能源模块,做工精良,结构紧凑,充满了工业暴力美学。技术人员对照著华夏方提供的说明书,一项项进行核对。 “报告上校,这是高功率的超临界二氧化碳涡轮发电机组,可携式的。功率……我的上帝,它的瞬时峰值功率足以支撑一个小镇的用电量!”一名西盟技术兵的语气充满了震惊。 上校皱了皱眉:“用途?” “为……为主设备供能。”技术兵指著说明书,结结巴巴地说道。 紧接著,一个个设备箱被打开。 “这是……超导磁约束线圈?军用级別的!他们用来做什么?地质勘探需要这个?” “这是高能粒子加速器的前端模块!虽然是小型化的,但这绝对是实验室级別的尖端设备!” “还有这个……多维振动传感器阵列,探测精度是……小数点后六位!这已经是我们部署在战略核潜艇上的声吶阵列的级別了!” 隨著检查的深入,樱方和西盟顾问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尤其是樱方,他们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检查一套地质勘探设备,而是在被迫参观一个被拆解开来的未来军事科技博物馆。 其实他们在某些专门领域的科研水准也绝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很强。但总是因为技术尚未完全成熟的时候就急著抢占专利,导致痛失合作伙伴。 目前而言,他们的科技路线与主流已经有一定距离了。 而华夏方的人员实在是盯得紧,使得他们確实搞不了什么小动作,基本上算是只能看不能摸。 不知道的话尚且可以自欺欺人,一旦技术代差真的摆在眼前,那確实还是太痛了。 这还不如不检查呢,完全是给自己找罪受。 每一件设备,单独拿出来,都足以让蓝星几乎任何一个国家的物理实验室欣喜若狂。 而华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將它们组合起来,装进运输机,运到了別人的国土上,目的仅仅是为了勘探火山。 田中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他原以为附加的苛刻条件能或多或少让华夏束手束脚,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在乎,甚至像是打开了自家的武器库,任君参观。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拿著木棍的部落勇士,去检查一个全副武装的星际陆战队员的装备,除了惊嘆和恐惧,根本无法理解对方的强大。 终於,他们来到了最核心,也是最庞大的那个设备模块前。 它被厚重的铅复合装甲包裹著,像一座沉默的金属方碑。 “这是什么?”艾瑞克上校沉声问道。 孟阳博士走上前,平静地介绍道: “深地高能粒子共振探测仪。各位可以把它理解为一台能给地球做ct的机器。也是我们这次行动,能够精准判断火山內部情况的关键。” 上校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技术名词,他並非一无所知。 西盟最顶尖的国防预研机构,也曾提出过类似的概念,旨在不通过物理钻探,就能探测敌方深埋地下的战略指挥所。 但那项计划,终归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了。 而现在,华夏,把它变成了现实,並且,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艾瑞剋死死地盯著那个金属方碑,他终於明白自己不安的来源了。 在他看来华夏或许根本不是来证明火山会喷发,而是来证明另一件事的。 他们是试图藉此证明,他们拥有一种近乎於先知的、建立在绝对技术优势上的战略洞察力。 是觉得在此基础上,就能想办法让西盟真的相信他们曾提到过的天文灾害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所谓的数据共享,所谓的共同勘探,在这一刻,或许反倒正中对方的下怀。 艾瑞克深吸一口气,挥了挥手,制止了还想继续进行检查的技术人员。 不管事情是不是他猜想的那样,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的出来,继续检查下去不过是平白浪费时间罢了。 “不用查了。”他转头对田中说道,“让他们开始吧。所有数据,实时同步到我们的指挥车。” 第63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艾瑞克上校的命令,让在场所有樱方技术人员反倒是如蒙大赦。 尤其是田中雄,他感觉自己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终於鬆弛了下来。 再检查下去,已经不是在执行安保协议,而是在被动接受一场来自华夏的全方位、立体式的技术霸权羞辱。那种感觉,比直接在谈判桌上被呵斥还要难受一万倍。 “咳……既然艾瑞克上校都这么说了。” 田中雄连忙接过话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卑微, “那就请孟阳博士的团队立刻开始工作吧。时间紧迫,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儘快看到勘探结果。” 孟阳博士没有太多表示,毕竟这一切本就理所当然。他转身,对著早已待命的华夏团队下达了简洁的指令: “a组,部署一號阵列。b组,能源模块並联,进行三轮压力自检。c组,搭建临时指挥中心,同时开启物理备份信道。执行。” “是!” 一声整齐划一的回应,上百名身穿特製工作服的华夏工程师和技术人员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就像一台精密战爭机器中被激活的部件,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和任务。 巨大的设备箱被液压臂平稳地吊起,在雷射定位的指引下严丝合缝地对接到预设的基座上。 复杂的线缆如同巨兽的血管,被迅速而有序地接入各个模块的埠。 整个过程充满了工业时代最极致的暴力美学,却又安静得可怕,只有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和指令清晰的口令声在空旷的停机坪上迴荡。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樱和西盟团队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是没有精锐的工程团队,但华夏人所展现出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纪律性与协同性。 那不是单纯依靠標准作业程序就能达到的效果,而是一种將个人意志完全融入集体目標后的升华。他们仿佛不是一百多个人,而是一个拥有上百双手脚的统一意志的巨人。 艾瑞克上校的眼神愈发凝重。 他曾是西盟最精锐的特种部队指挥官,见过无数令行禁止的场面。但他从未见过一支非战斗单位,能有如此可怕的执行力。 “上校,” 一名西盟地质专家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他们没有直奔火山口,而是在外围区域布设了大量的传感器阵列。从操作流程上看……该死的,这完全是教科书级別的火山地质勘探,甚至比教科书上写的还要严谨、还要完备。每一个步骤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艾瑞克点了点头,沉声道:“继续监视。我不相信他们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来给我们写一篇火山观测报告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隨著华夏团队的设备逐一启动,庞大的数据流开始实时涌入三方共享的指挥车內。 巨大的曲面屏上,被分割成数十个窗口,实时显示著来自地底深处的各项参数:地应力变化、地磁异常、微重力梯度、高能粒子散射…… 樱方和西盟的专家们围在屏幕前,起初还抱著挑剔和审视的態度,但很快,他们的表情就从严肃变成了困惑,又从困惑,演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等等……放大c-3区域的μ介子层析成像数据!”一位樱地质学专家,名叫渡边信,颤抖著手指著屏幕的一角,“这个热流异常……它的源头深度……超过了七十公里!这已经触及到软流圈上层了!他们的设备……怎么可能探测得如此清晰?” 在他们的地质学理论中,想要精確感知到如此深度的微弱热流变化,无异於在狂风暴雨的太平洋上,分辨出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引起的涟漪。 这在理论上可行,但在工程技术上,被认为是数十年都无法实现的幻想。 一名西盟专家立刻调出己方的模型进行比对,他们部署在周边的监测卫星和深海探测器也確实捕捉到了一丝模糊的信號,但那信號淹没在庞大的背景噪音中,就像一张布满了雪点的黑白照片。 而华夏方给出的数据,却是一张相较而言简直算纤毫毕现的高清图像。 “他们的信噪比……高得不像话。”西盟专家喃喃自语,眼中满是血丝,“难道他们掌握了一种我们完全未知的信號过滤和增强算法吗?” 指挥车內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种感觉,对於在场的顶尖科学家们来说,是一种近乎於信仰崩塌的衝击。 樱方的科学家反应尤为剧烈。 科学的进步本应是循序渐进的,你可以领先,甚至可以大幅度领先,但你不能脱离客观规律,凭空变出魔法来。 可眼前华夏人所展现的一切,正在无限逼近“魔法”的领域。 “渡边教授,”田中雄凑过去,低声问道,“情况如何?他们是在故弄玄虚吗?” 渡边信苦涩地摇了摇头,目光死死地盯著屏幕,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般:“不……田中君。他们不是在故弄玄虚。他们是在……给我们上课。” “上课?” “是的。”渡边信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双眼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敬畏,更有深深的无力, “他们正在用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验证著我们写在教科书里的理论。每一组数据,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我们的脸上,告诉我们,我们所以为的前沿,在他们面前,或许只是一个起点。” 闻言,田中雄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原本应当剑拔弩张、互相提防的联合勘探,此刻竟像是变成了一场气氛融洽的学术交流会。 一名年轻的樱技术员,看著华夏方工程师在简洁到只有一个进度条的界面上,轻轻一点,屏幕上瞬间就根据海量数据,构建出了一个动態演化的三维地质模型。 火山內部的岩浆通道、断裂带的应力分布,清晰无比。 他忍不住用蹩脚的英语小声惊嘆: “我的天,这不是科学,这是巫术!” 旁边一位正在调试设备的华夏年轻工程师听到了,只觉得无语,用字正腔圆地中文回了句: “不,这是数学。” 但这一句平淡的回应,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听到的人心中炸响。 是啊,数学。 一切看似神跡的背后,都源於最基础、最纯粹的数学。 当你的算力足以碾压一个时代,当你的算法模型领先整整一代,那么你所展现出的能力,在落后者眼中,便与魔法无异。 艾瑞克上校默默地端起一杯咖啡,並不打算纠正这看似已经有些诡异的气氛,拿多少钱办多少事。 真要是彼此剑拔弩张起来,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因此他只是透过指挥车的舷窗,观察著外面那些忙碌而沉默的华夏人。 他们似乎……真的就只是在单纯地、高效地、不计成本地完成一项任务。 那种专注,那种对技术本身的极致追求,那种將国家意志贯彻到每一个细节的恐怖执行力,才是最令人不寒而慄的。 难道他们真的就没有什么图谋吗?真的是为了预防火山喷发而来的? 就在这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时间来到了第二天上午。 华夏团队已经完成了所有外围区域的扫描,所有的设备,都开始向著靄岛火山的核心——那巨大的破火山口区域集结。 所有人都知道,正戏,要开始了。 第64章 反正藏也藏不住 隨著孟阳博士一声令下,最后的阵列模块在靄岛火山口的边缘区域完成了布设。 与之前覆盖整片区域的广谱扫描不同,这一次,所有的设备都像聚焦的透镜,將探测能量精准地匯聚於火山口正下方数千米的深处。 空气中瀰漫著硫磺与金属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破火山口如同一只凝视天空的死寂巨眼,散发著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指挥车內,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樱方和西盟的专家们,此刻已经完全放下了最初的傲慢与挑剔,他们像一群虔诚的学生,紧紧盯著主屏幕上那飞速滚动的瀑布流数据。 经过长时间的技术洗礼,他们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正在见证的,可能是一场足以改写地质勘探学歷史的现场教学。 “核心能量束已校准完毕。” “能源模块功率临时过载,提升至120%,开始自洽校准。” “深层共振场模型开始构建,擬合度99.2%。” 华夏团队的口令声依旧是那么的平静、精確,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每一个指令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推动著这台庞大的探测机器,向著地心深处发起最后的衝刺。 艾瑞克上校抱著双臂,站在人群的最后方,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令人眼繚乱的数据上,而是透过舷窗,再次审视著外面那些华夏工程师。 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这个疑问,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脑海里。如果只是为了炫耀技术,那目的早已超额完成。 难道事实真的如同他们自己的宣言那样,是真的预测到火山將要喷发,前来建立预警系统的? 华夏方为此发送的科学证明材料,他没有看,也自认就算看了也看不懂。 但按照他的常识,总归是觉得事情很奇怪。 哪怕假定华夏方確实藉助某些方面领先的技术,提前观测到了將要到来的天文灾害,又如何藉此料定樱的这座火山將在未来喷发呢? 两者之间的关联性实在是寥寥。 “来了!” 渡边信的一声惊呼,將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回到了主屏幕上。 在经过实时渲染出的三维地质剖面图上,在那深邃的、代表著地幔与地壳交界处的黑暗中,一个微弱的、但清晰无比的金色光点,毫无徵兆地亮了起来。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读 】 它就像黑夜中被点燃的第一颗星辰。 紧接著,仿佛是连锁反应,第一个光点的周围,第二个、第三个、成百上千个金色光点接二连三地被点亮、描绘出来。 它们不再是零星的闪烁,而是匯聚成了一条……不,是一片!一片在地底蜿蜒盘踞、散发著璀璨金光的地下山脉! 那金色的光芒在屏幕上是如此的浓郁、如此的纯粹,以至於將周围代表著岩层的灰色与褐色都映照成了一片辉煌的背景板。 指挥车內,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嘈杂的设备运行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抽离了。空气凝固了,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逝。 每个人的耳边,只能听到自己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这……这不可能……” 樱地质学家渡边信,此刻嘴巴无意识地张大著,浑浊的双眼中写满了堪称崩塌的震撼。 他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与不可置信而剧烈颤抖: “骗人的吧……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规模的……元素富集现象?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成矿理论!它的储量……它的储量该有多大?!” 没有人能回答他。 反正藏总归是藏不住的,此时华夏方正积极应对,忙著处理其他事。 而剩余的人,都已经被眼前这超现实的画面衝击成了一片空白。 “我的上帝……” 站在艾瑞克身边的西盟地质专家,此刻也彻底失態了。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瞳孔剧烈地收缩成针尖状。 他不是没见过金矿,但西盟的那些金矿,与眼前屏幕上显示的这片地下奇蹟相比,也像是小土丘与巍峨山脉的区別。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矿脉了。 这是一整条埋藏在地下的——黄金山脉! 足以让蓝星大多数国家的整个金融体系都为之顛覆。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指挥车內瞬间被一种灼热、疯狂的气氛所点燃。 几名樱方的技术人员,呼吸变得无比粗重,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死死地盯著屏幕,仿佛要將那片金色的山脉用眼神从地底挖出来,据为己有。 贪婪,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说实话面对这种情况,还能忍住不暴起展露出一副吃人般的模样,都已经足以称得上一句训练有素了。 田中雄的身体甚至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他已经能想像到,当这个消息传回国內,將会掀起何等惊涛骇浪!这是天照大御神对樱子民最慷慨的馈赠!是足以让樱摆脱数十年经济停滯,重回世界之巔的神跡! 然而,与周围这片被贪婪与狂喜所吞噬的惊涛骇浪相比,华夏团队的区域,却平静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所有人,包括林承自己在內,其实都还是有那么一丝念头,希望预言不要成真。 但事实却愈发证明,事到如今早已不容心存侥倖。 就在结果出现的第一时间,主控台前的一名华夏工程师甚至都没有多看那片金色的山脉一眼,只是熟练地敲击著键盘,平静地匯报导: “最终勘探数据已生成,加密打包完成。启动信道,回传至超算中心。” “中心已接收到结果,开始进行最终模型验算。”另一名负责通讯的工程师很快收到了国內的回应。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大,但在这片死寂后的嘈杂中,却显得异常清晰,像一股冰冷的激流,瞬间冲刷过每个人的神经。 回传? 验算? 艾瑞克上校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捕捉到了最关键的词语。 华夏人……似乎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他们甚至连后续的处理流程,都预设得如此完备! 第65章 他们到底有多少预案? 田中雄也从狂喜中惊醒过来,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孟阳博士,却发现对方的脸上,从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是喜悦。那张沉稳的国字脸上,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平静。 仿佛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確认这个结果而已。 不到一小时。 通讯工程师的耳机中传来了微弱的电流声,他隨即起身,走到孟阳博士身边,递上了一份刚刚通过可携式印表机列印出来的、还带著余温的报告。 “孟博士,国內的演算结果出来了。” 孟阳点了点头,接过报告,只扫了一眼,便將其递给了身边的记录员。 整个指挥车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无数双耳朵都在此刻竖起,贪婪地想要捕捉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在万眾瞩目之下,孟阳博士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他对身边的记录员说: “数据符合【大禹】预案a-3標准。记录,火山不稳定核心源已定位。” “是。”记录员飞快地在加密终端上输入了这行字。 “火山……不稳定……核心源?” 艾瑞克上校重复著这几个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这句话,如同一盆从西伯利亚冰盖下取来的、混合著冰碴的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所有人那被黄金点燃的贪婪火焰之上。 黄金山脉……在华夏的定义里,竟然是……火山不稳定核心源? 这背后所透露出的信息量,让身为西盟精锐军官的艾瑞克,瞬间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这意味著什么? 这意味著华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有黄金! 他们甚至將发现黄金这个结果,写进了他们的某项临时预案里。 而根据“火山不稳定核心源”的说法,此刻的火山喷发援助、灾害预警等事项,归根结底要做的其实就是一件事: 想办法处理掉这个金矿。 难道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让这个结果合理化而在演戏? 不,终归还是有的地方说不通,华夏方的表现实在过於异常了。 甚至有的地方用先知先觉都已经不足以概括了,到了这个地步,简直足以称得上是预知未来。 不过事实上,华夏、或者说林承一开始倒是也没有预测到这种地步,只不过是在现有情报的基础上,推测有这方面的可能性,並据此设计了一套应对方案而已。 实际上总共的方案有近百套,事情没进展到那地步,也没人知道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至於目前的情况,则单纯是因为经过演算,三个月后会发生的那场火山喷发,和其地底的这个巨型金矿,相关性高达87%罢了。 一瞬间,指挥车內的气氛,从狂喜与震惊,急转直下。 那些樱方人员脸上的贪婪笑容,僵硬在了嘴角,隨后迅速褪去,转而被一种深深的困惑与恐惧所取代。 田中雄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嗡嗡作响。他完全无法理解华夏人的逻辑。面对如此巨大的財富,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平静?还將它称之为危险源? “立刻接通外务省!最高级別加密通讯!” “快!联繫官邸!紧急事態!” 半小时后,田中雄接到了来自外务大臣的紧急通讯。 结束通话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快步走到了孟阳博士面前。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態谦卑到了极点,但语气中却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孟阳博士,非常、非常感谢贵方的无私援助!” 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真诚, “现在,既然已经確认了这片区域的地质异常点,那么接下来的工作,就属於我们樱的內政了。我们將自行处理后续事宜。” 他再次鞠躬,几乎將头埋到了胸口。 “再次感谢华夏的深厚情谊。我们已经为大家安排好了返航的飞机和舒適的住处,请各位专家即刻动身,好好休息。” 可谓是毫不掩饰的卸磨杀驴。 在確认了黄金山脉的存在后,樱方面一秒钟都不想让华夏团队再待在这里。 自然更是不愿意相信华夏口中將之定义为“危险源”的说法。 连带著,就连对於火山喷发的预警,也已经彻底被拋之脑后。 周围的西盟人员,包括艾瑞克上校在內,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在他们看来,这场戏已经进入了尾声。 华夏人虽然技高一筹,展现了强大的实力,但在別国领土上,面对主人的驱逐令,除了体面离开,似乎也没有別的选择。 至於西盟。 原本说来,这在樱境內发现的金矿,和他们是扯不上什么关係。但谁料樱偏要多此一举,让他们来现场掺一脚。 那这之后,西盟自然是有各种理由,能想办法从中分一杯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孟阳博士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甚至没有去看田中雄,而是转身从助手的手中,接过早已准备好的、印有特殊標记的烫金文件。 “別急,田中先生。” 他用一种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同时將手中的文件,轻轻地放在了指挥车內的会议桌上。 “在我们出发之前,最高指挥部就已经预料到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包括……现在这一种。” “这,是b-4號预案。” 田中雄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少套环环相扣的预案?! 孟阳博士没有理会他的震惊,他环视了一圈指挥车內所有樱与西盟的人员,语气平淡,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现在,我方正式提议,以此次联合勘探所发现的,关乎整个蓝星文明圈未来命运的重大地质安全隱患为契机……” 他特意加重了“重大地质安全隱患”这几个字。 “……立即召开一次,蓝星安全紧急理事会线上会议。” 他將那份文件,向艾瑞克上校的方向推了推。 “这是会议倡议书的副本。正本,已於五分钟前,通过灾备办公室,送达了包括西盟、南联在內的所有理事会成员的办公室。” 第66章 会议 华夏、西盟、北方联盟、西欧罗巴共同体、北欧罗巴共同体,以及南方联盟。 蓝星上的六大力量,在己方的倡导下,召开了联合会议。 与此同时,【大禹】计划指挥中心。 巨大的环形会议室內,灯火通明。 林承坐在一个並不起眼的位置上,在他面前,是一面由数十块屏幕拼接而成的显示墙。墙体的中央,六个分割开的画面已经亮起,分別代表著六大力量。 “总顾问,您是不是有些疑惑,为什么会邀请您来旁听?”一位大抵是秘书的人物,坐在林承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林承点了点头,坦诚道:“確实。这种级別的会议,我一个体制外的顾问,按理说应该迴避。” “呵呵,您太谦虚了。” 秘书轻笑一声,解释道,“名义上,这是最高保密等级的闭门会议。但实际上,各方背后都坐著一个庞大的智囊团和技术团队在实时跟进。” “谁也不敢保证自家代表会不会临场说错话,或者被对方的语言陷阱套进去。让核心专家旁听,提供即时建议,是常规操作,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您是我们【大禹】计划的总顾问,这场会议的起因,归根结底还是源於您提供的预言。您不在这里,谁在这里?” 林承瞭然。 或许这之中还带有不希望他感觉自己遭到排外一类的意图,但其实他已经充分感觉到国家对自己的信任了。 事到如今,哪怕將他完全排除在这种会议之外,他也不至於多想什么。 但来都来了,能藉此了解蓝星其他力量的想法和动向,对他而言或许也有一定的价值。 他將目光重新投向主屏幕。 会议开始了。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冰冷的气氛甚至能穿透屏幕。 结果一上来就是发难。 率先发言,是代表著西盟的那个身影: “我们今天召开这次紧急会议,是为了討论由东方率先发现並公开的天文灾害。” “该消息的公开,已经造成蓝星金融市场剧烈动盪、並引发民眾普遍性恐慌。华夏方表示,將对此进行更详细的解释。” 林承的眉头微微一挑。 真是好一招先发制人,倒打一耙。 这番话术直接跳过了灾难是真是假的核心议题,预设了这边是麻烦製造者的立场。 要是不知道的,说不定还以为西盟才是这次会议的提出者呢。 这番话语中毫无疑问存在圈套。 如果己方陷入自证陷阱,那么就会立刻落入被动。 这样一来,会议的节奏將彻底被对方掌控。 然而,华夏的代表,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看来在会前,各位已经达成了不少共识嘛。” 代表缓缓开口,语气中甚至带著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很好,这能节约我们很多时间。既然大家都这么有效率,那我们正好直入主题。”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西盟代表后续准备好的所有詰难。 虚擬会议室中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其他几个画面中的身影,或多或少从表情中暴露出了此刻內心的惊愕与错乱。 “我们知道你们私下通过气了。” 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其中蕴含的从容与洞悉,已经清晰地传达给了每一个人。这是一种绝对自信的姿態,瞬间就打乱了他们预设好的,联手围攻的剧本。 是的,他们確实提前通过气了。 这並非是什么稀奇事。事实上,在这里,从来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和敌人一说。 各大力量彼此之间,总是充满了相互牵制。 相对而言,这边因为长期不干涉他国內政、並乐於在各种天灾人祸中提供援助,人缘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但这一次不同。 一个月以前,东方突然观测到蓝星將面临史无前例的天文灾害。 隨即以一种无比认真的姿態,开始了准备。 无数的物资被调动、运送,整个国家像一台精密的机器,轰然运转起来。 然而,华夏的体量太大了。 它打个喷嚏,整个蓝星都要感冒。 它进入特殊状態,蓝星的供应链、金融市场、乃至於民眾的心理,都受到了剧烈的衝击。 在座其他代表这段时间焦头烂额。 一方面要应对辖地內民眾的质疑,另一方面还要安抚被这些行为搅得天翻地覆的利益集团。 內部矛盾日益尖锐,稳定的基石已经出现了裂痕。 於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便在其他几大力量之间悄然形成: 需要想办法找个问题出来。 只要让发出方承认那份天文灾害报告是误判,那么各大力量就能顺理成章地將內部的所有矛盾和压力,全部倾泻到外部身上。 不仅能瞬间解决內部的维稳危机,甚至还能藉此机会,迎来一个比宣言前更加稳固的统治时期。 这对於在场几位代表而言,无疑是足以载入史册的政治功绩。 西盟代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尷尬,他只能干咳一声,强行將话题拉回来:“那么,关於解释……” “不。” 老人轻轻吐出了一个字,直接打断了他。 “今天会议的主题,不是解释,” 老人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內容却不容置疑, “在倡议书里,我们已经写得很清楚。我们是来向各位通报一个事实,一个关乎我们所有人,以及我们后代能否继续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下去的事实。” 自己这一边,只是看时机差不多了,想要让更多人能挺过灵气復甦所带来的灾害罢了。 “诸位,你们想必都已经收到了,由我们办公室发出的,关於未来將发生的天文灾害的详细报告。” “我再重申一遍核心內容:十九天后,也就是蓝星標准时8月7日10点47分,灾害將集中性发生。这不是商议,更不是谈判。” 老人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情报共享,更是通知。” 这份气势,让所有与会者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意。 第67章 我们选了另一条路 那份报告,他们在会议前就收到了。里面用严谨的科学术语,结合了天体物理、量子力学甚至部分超心理学的推演,描述了一幅匪夷所所思的末日图景。 报告中称,一种未知的“灵性粒子”,將彻底改写蓝星的基础物理规则。 现代设备將大规模失效,全球电网瘫痪,资讯时代完全终结。 全球地质结构將变得极不稳定,地震、火山、超级海啸的频率和强度,將提升到人类歷史从未有过的量级。 樱靄岛下的那座黄金山脉,並非宝藏,而是在灵气催化下,甚至可能引爆整个大陆架的地心炸弹。 除此之外,这种粒子还將直接作用於生物的基因链,导致大规模的物种变异。 这简直比最大胆的科幻电影还要荒诞! 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的政治斗爭中脱颖而出的精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 当然,这倒也不是说他们完全不可能相信任何荒诞的理论,事实上西盟方甚至就有过试图研究特异功能部队的歷史。 但凡事总归是有个限度的,想让他们相信这种天方夜谭,未免还是有些困难了。 可是…… 就如报告中所言,他们各自治理的境內,近期各种小型灾难、恶性事件、以及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其发生频率確实远超歷史上任何一个时期。 而全球范围內,近一个月来,七级以上地震发生频率,是过去十年总和的三倍;各地火山活动监测站的警报,几乎从未停歇;生物学家们也困惑地发现,许多物种的生长周期和习性都出现了无法解释的异常。 这隱隱印证了华夏报告中关於前兆的描述。 一件件,一桩桩,都可以用偶然和巧合来解释。 但当无数的偶然,或多或少能印证华夏的说法时,那种侥倖心理,便开始像被酸液腐蚀的钢铁一样,出现了斑斑锈跡。 可侥倖心理,终归还是是人类的天性。 尤其对於这些手握大权的决策者而言,承认报告为真,就意味著要承认自己过去一个月对华夏的警告无动於衷,是何等愚蠢的战略失误。 他们寧愿,更愿意相信,这一切都只是巧合,是华夏精心策划的一场横跨全球的世纪骗局。 因为如果这是真的,那意味著,他们所熟知、所掌控的世界,只剩下不到二十天的寿命。这个现实,太过沉重,太过绝望,以至於他们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终於,西盟代表找到了他认为的逻辑漏洞。 他再次发难,语气比之前更加尖锐: “这可谓是本世纪最荒唐的谎言。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为何不早一点向全世界公布?难道是想等我们都陷入混乱,这就是你们的意图吗?” 林承听了这番话,无语中竟笑了出来。 这个问题,如同淬毒的利刃,直指我方行为的目的性,试图从道德层面彻底瓦解我方的正当性。 事实上华夏方早就隨著一个月以前的全国宣言,向世界公开了消息。 只是说或许没有现在这么多细节而已。 但事实上,当时无论是华夏,还是他林承,都尚处在探索的阶段,也压根给不了更多的细节。 更何况,难道说了就会有人信?哪怕是在灵气復甦的前兆已经逐渐显现的现在,从其他几位的態度就能明显看出来,他们依旧倾向於这只是妄想。 难道真的要等到剩余时间大概只有一周,现代设备真的已经因为缓缓上升的灵气浓度而遭受侵蚀、异常已经明显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时候,华夏再开诚布公地说吗? 这边选择顶著成为眾矢之的的压力,儘可能给各国多留点时间准备。 与之相对的,西盟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反过来指责一番,可以说是很不识抬举了。 然而,华夏方的代表,却缓缓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流露出的,不是被詰问的窘迫,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悯的失望。 “这位代表,你问我们,为何不早点公布?”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事实是,我们在得出初步结论的第一时间,就通过所有官方和非官方的外交渠道,向全世界,包括在座的每一位,发出了最高级別的预警。那份预警的內容,我想各位的办公桌上,应该还能找到存档。” 西盟代表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然记得,一个多月前,確实收到过一份来自华夏的,等级极高的“关於未来可能发生全球性天文灾害的风险提示”。 当时,几乎所有的西盟智库都將其解读为烟幕弹,连带著当时华夏在本国的公开宣言,一同构成一种地缘政治的讹诈。因此,它被高高掛起,无人问津。 “看来,你记起来了。”老人平静地陈述著,“我们发出了警报,但你们选择了无视。你们將其定义为政治操作,定义为谣言,甚至动用你们的媒体力量,在全球范围內进行批驳和嘲讽。” “我们的人民在勒紧裤腰带,我们的战士在奔赴高原戈壁,我们的工程师在日夜不休地建造庇护所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开香檳,在嘲笑我们杞人忧天,在向你们的民眾炫耀你们所谓的战略定力。” 老人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让屏幕对面的几位代表感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灼痛。 “你问我们,为何不公布更详细的信息?那么我反问一句,在一个连狼来了的第一声呼喊都会被当成笑话的世界里,我们该如何去描述那只狼的狰狞面目?” “那样做,除了被当成彻底的疯子,引发更大规模的、毫无意义的全球恐慌之外,还有什么用?一个连最基本的警示都无法听进去的决策层,我们如何指望你们能理性地处理足以顛覆整个文明的真相?” 老人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我们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更艰难,也更负责任的路。” 第68章 你们享受了安寧 “我们选择用我们自己的行动,用我们国家的力量,为这个真相进行背书。我们用举国动员,用钢铁洪流,用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避难所,来向世界证明——我们是认真的,我们不是在开玩笑。” “我们承担了被误解的压力,承担了被孤立的风险,承担了独自面对那份沉重未来的孤独。” “我们把验证真相的全部成本,都压在了我们自己身上。为的,就是在今天,在证据链已经初步形成,在你们无法再用巧合来麻痹自己的时候,把这份完整的报告,拍在你们的桌子上。” “我们的人民,有一种朴素的观念。我们的文明,有一种古老的智慧。那就是,为天下计,为万世谋。我们的行为准则,不是为了贏得下一场选举,不是为了维持財报的增长,而是要对歷史负责,对文明的存续负责。” 代表的语气,自始至终保持平静。 但听到这些的林承,却不免感到心潮澎湃。 “我们没有隱藏信息。恰恰相反,我们是背负著这个沉重秘密的先行者,是独自在黑暗中为整个文明点燃第一支火炬的探路人。” “在我们负重前行,为你们验证前路凶险的时候,你们却安逸地享受著最后的寧静。” “现在,你来问我们,为什么不早点把火炬递到你们的手上?” 西盟代表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乾涩无比,每一个准备好的反驳词汇,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渺小、那么可笑。 在这番陈述下,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质问救火队员“为什么救火时弄湿了我家地毯”的无理取闹的孩童。 华夏代表的话语,没有一个脏字,没有一句激烈的斥责,却像一面打磨得无比光滑的镜子,將他们所有人的心思——那些藏在高尚口號下的自私、傲慢与投机,都映照得一清二楚。 我们承担了成本,你们享受了安寧。 现在,你们反过来质问我们为什么没有早点把烫手的山芋塞进你们怀里? 这逻辑,荒诞到了极致,也真实到了极致。 会议室里,其他几方势力的代表,无论是北方联盟那位素来以强硬著称的代表,还是西欧罗巴与北欧罗巴共同体的发言人,此刻都默契地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 在华夏方此番发言的前提下,再度审视之前他们收到的报告。 正如那位代表所言,报告的详尽程度,远超他们的想像。 更让他们感到心惊的是,在报告的附录部分,华夏竟然针对他们各自的地理环境、產业结构、社会特点,量身定製了一套基础性的应对预案建议。 给北方联盟的建议,侧重於如何在高寒地带利用地热改造永冻土层,建立抗寒的地下农业生態系统;给南方联盟的建议,则聚焦於如何应对热带地区可能出现的超常规生物灾害与极端气候。 每一条建议,都精准地切中了他们各自的国情要害,仿佛有一个顶级的战略智库,耗费了数年时间,专门为他们进行过推演。 甚至还有华夏自己初步进行可行性尝试后,对应的全套报告。 这份体贴,让他们不寒而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情报分享了。 它背后透露出的信息是:当各国还在为如何平息国內混乱而焦头烂额时,华夏的战略推演,已经深入到了他们各自的后院,甚至比他们自己看得更远、更深。 他们恐怕是真的在为整个蓝星的未来,进行一场严肃到极致的沙盘推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没有发言的南方联盟代表,一位皮肤黝黑、眼神深邃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的声音沙哑,带著一丝奇异的口音,却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们感谢华夏的坦诚与……慷慨。” 他斟酌著用词,目光扫过其他代表那一张张铁青的脸。 显然,光是刚才那句话,就使得他成为了临时结成的联合战线的叛徒。 但其实他的本意,也只不过是想多少缓和一番当前的气氛。 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份超越了我们时代认知的情报,它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个问题,却是直抵核心。 是的,不计其数的灾难预演……这一切的根源,都指向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並未等待多久,华夏方的代表,便缓缓回復道: “除开少部分科学预测以外,我们的信息,来自一位能够预见未来的先知。” …… “最终还是定下了这个方案吗……?” 当听到先知这个词从最高会议室的加密频道中传来时,林承不禁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是的,总顾问,这是我们经过反覆权衡后,最终確定的对您身份的官方定义。” 林承点了点头。 这件事,先前就有人与他进行过深入的沟通。 隨著【大禹】计划的全面铺开,一个核心问题已经无法迴避:如何向內部,乃至未来向世界,解释这一切信息的来源? 用天文观测来解释“天文灾害”,尚且说得过去。但后续的灵气復甦、妖兽化、科技失效……这些顛覆性的事实,总不能都用观测来搪塞。 总归要有一个源头,一个能承载所有秘密的信息奇点。 而这个奇点,就是林承。 当初在討论中,林承表现得非常坦然,甚至主动提出,如果需要,可以將他重生者的身份公之於眾,他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然而,他的这个提议,被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极其严肃的態度当场否决了。 “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希望让英雄流血又流泪!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於风雪;为自由开道者,不可令其困厄於荆棘。” “林承同志,你就是我们整个文明的抱薪者、开道者。保护你的安全,维护你的存在,是我们整个国家机器的最高优先级任务!” 那番话,时至今日,依旧让林承这颗总体偏向淡然的心,感到些许触动。 最终,经过数个顶级智库、社会学家、物理学家团队的联合论证,他们否决了“重生者”这个说法,选择了“先知”这个看似更加唯心,实则风险更可控的替代方案。 第69章 我们反对 原因有二。 其一,重生的概念,对人类社会现有伦理、哲学和价值观的衝击力,是毁灭性的。一旦人们得知生命可以重来,尤其是在末日將至的悲观绝望情绪笼罩下,会发生什么? 会有多少人放弃挣扎,选择用最极端的方式刷新自己的人生?社会秩序將瞬间崩塌,其破坏力甚至可能超过灾祸本身。 其二,预知未来这个概念,虽然听上去玄乎,但在前沿物理学领域,尤其是在量子力学和高维时空理论中,並非完全没有可供附会的理论基础。 比如“高维信息在低维世界的投影”、“量子纠缠的超距信息感应”等等。这些理论虽然都还处於假说阶段,但至少能为先知的存在,披上一层科学的外衣,使其从封建迷信变成了待验证的尖端科学现象,这对於后续的宣传和引导,至关重要。 所以,先知这个称谓,便在一份份严谨的报告和推演中,被最终確定下来。 林承的思绪被会议室內骤然变化的紧张气氛拉了回来。 当先知这个词被拋出后,西盟代表的眼中,片刻后闪过了一道毫不掩饰的精光。 很显然,他绝非在第一时间就相信了华夏方提供的说法。 反倒像是一头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鱼,立刻抓住了这个他认为的胜负手。 “先知?”他故意拉长了语调,带著一丝夸张的惊奇, “这可真是……顛覆性的信息。既然存在这样一位关乎全人类命运的伟大人物,那么,为了確保信息的绝对安全与完整,为了全人类的共同未来,我提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与会者。 “这位先知,必须立刻、马上,接受蓝星安全紧急理事会的联合质询与最高级別的共同保护!” 约莫半分钟后,西欧罗巴共同体的代表似乎也已领会其中意图,立刻附议: “我同意。事关重大,不能將所有责任都压在一个国家身上。信息共享,风险共担,这才是最合理安全的方案,才是人类命运共同体。” “附议。” “附议。” 北方联盟和北欧罗巴共同体的代表也相继表態。 局势,再度逆转。 己方再次处於不利的立场,而且这一次,对方的阵型更加稳固,理由也更加冠冕堂皇。 “总顾问,他们这是想把您从一个信息源,定义成一个战略资源,甚至是问题本身。” 身边的秘书脸色凝重,將己方的分析结果说给林承听, “先前他们试图將自己內部的矛盾外引,失败了。现在,他们换了个思路,恐怕是试图將所有的矛盾焦点,都匯聚到您个人身上。” “只要把您定义为不稳定的信息源,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要求介入。所谓的联合质询与保护,不过是想把您从我们手中夺走,变成他们可以隨意摆布和研究的资產。请您放心,我们有应对预案,绝不可能……” 林承抬手,轻轻打断了秘书的话。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饶有兴致地看著屏幕上那几位代表的表演。 他压根就没担心过这个问题,信任理应是相互的。 更何况,经过这短短一个多月的重塑认知,他算是彻底清楚了,自己所属的这个国家,她的脊樑,究竟有多硬。 果然,屏幕上,老人原本平静的面容,在那一连串“附议”声中,缓缓地、一点点地冷却了下来。 那不是愤怒的表情,而是一种钢铁般的森然与决绝。 老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只说一遍。” “他,是华夏的公民。” “我们,绝不拿自己的同胞做交易。”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永远不会。” 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没有义愤填膺的驳斥。 只有最简单、最直白、最不容置疑的宣告。 这,可谓是华夏的底线。 一瞬间,僵局形成了。 或者说,是一种近乎决裂的对峙。一对五的局面,这边似乎被彻底孤立,站在了其他所有人的对立面。 西盟代表的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 在他看来,华夏的应对虽然强硬,却也落入了阳谋的陷阱。 他们表现得越是在乎这个先知,就越是证明了先知的价值,也就越是给了其他势力联合施压的理由。 然而,就在他准备乘胜追击时,异变,发生了。 他注意到,华夏方的操作席上,代表似乎做了些什么。 紧接著,在场的南方联盟代表面前的虚擬屏幕上,一个独立的加密通讯请求,悄然弹了出来。 南方联盟代表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看了一眼主屏幕上一言不发的老人,又看了一眼胜券在握的西盟代表,略一犹豫,还是选择了接通。 一段信息,以数据流的形式,涌入了他的终端。 隨后,他的表情,在短短一分钟內,经歷了一场堪称惊心动魄的风云变幻。 从最初的疑惑,到一瞬间的震惊,再到难以置信的骇然,紧接著是额头渗出冷汗的恐惧,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种夹杂著狂喜与后怕的复杂神色。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华夏方代表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如同觅得救世主般的感激之情。 在其他几位代表不明所以的注视下,这位南方联盟的代表,深吸一口气,关闭了加密通讯。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西盟代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举动。 他清了清嗓子,用前所未有的庄重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方认为,先知作为华夏的公民,其个人意愿与人身安全理应得到最高尊重。” “由华夏对其进行保护,是最为恰当的选择。南方联盟,完全信任华夏的判断与决策。我们,反对西盟的提议。” 什么? 整个会议室,其余四方都懵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前一秒还保持中立,甚至隱隱有附议倾向的南方联盟,怎么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了另一边最坚定的支持者? 西盟代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几乎要失態地吼出来:“阁下,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南方联盟代表只是平静地回视著他,没有再做任何解释。 他当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第70章 真的不考虑也收买一下我吗? 就在刚才,他收到的那段加密信息,內容简单得令人髮指,却也恐怖得令人窒息。 【紧急预警:未来10天內,一场携带未知真菌的超级蝗灾,將在贵联盟的粮仓核心地带卡麦迪盆地爆发。此次蝗虫,经过特殊变异,预计將对贵联盟现有全部109种化学农药產生完全免疫。】 【附:针对性生物抑制剂“赤霉2型”分子式及培育方案。】 【另:我方三百万吨应急粮食,已於一小时前装船启航,预计三日后抵达贵方港口。请协调接收。】 短短三段话,对他而言却句句都是重磅炸弹。 卡麦迪盆地,是整个南方联盟的命脉。那里一旦出事,联盟內部將有超过两亿人陷入饥荒,隨之而来的,必然是前所未有的动盪与混乱! 然而,华夏却提前预言了灾难,甚至连蝗虫免疫南方联盟现有所有农药这种细节都一清二楚。 当然,要是换了別的国家,到了这一步估计就该开始怀疑人为的可能了,但他不会吃饱了撑的往那方面去想。 华夏这是在拿著標准答案给他划重点。 那份生物抑制剂的配方,和已经上路的整整三百万吨粮食……有了这些,便足以稳定下內部的局势了。 归根结底,会议前的通气,也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还去纠结什么先知的归属?还去跟人玩什么虚偽的政治游戏? 他已经彻底醒悟了,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他自然不会再傻乎乎地被牵著鼻子走。 跟华夏大哥站在一起,自己的人民能活命,国家能稳定。 跟西盟一伙?天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被卖了。 这道选择题,一个三岁小孩都知道该怎么做。 至於说这消息要是不可靠怎么办?那是到时候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就在西盟代表惊怒交加,其他人满腹狐疑的时候,华夏方的加密通讯请求,又一次亮起。 这一次,目標是……北方联盟的代表。 这位以铁腕和强硬著称的代表,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他看了一眼已经叛变的南方联盟代表,沉默了两秒,也选择了接通。 同样的数据流,同样是短短一分钟的沉默。 然后,其他人通过屏幕,清晰地看到,这位北方联盟代表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那是一种失去了所有血色的、源於內心最深处恐惧的白。 他放在桌下的手,甚至开始了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 【紧急预警:贵方部署於极北冰盖下的冰原狼战略核潜艇基地,因地质板块异常活动,將在72小时內遭遇海床垂直断裂。届时,1號与3號反应堆压力壳將发生结构性损伤,有极高概率导致堆芯熔毁。】 【附:地质应力详细分析数据模型。以及,我方深潜救援船已进入北冰洋待命,携带的超高压液氮冷却设备,可在三小时內稳定反应堆。】 【另:此事件,或將导致贵方核寂静反击系统的误触发。】 最后一句,轻描淡写,却让这位北方联盟的代表,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结了。 冰原狼基地,是他们国家最高级別的机密,是维持战略威慑的基石。 基地內部存在结构性风险,他们高层內部有过极小范围的討论,但从未想过会如此致命,如此迫在眉睫! 而核寂静反击系统的误触发……那意味著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简而言之,该系统启动以后,如果放任不管,蓝星的其他国家也没有为此採取足够积极的应对,它便能拖著整个蓝星一起毁灭。 华夏,不仅知道他的秘密,知道他的隱患,甚至连解决方案和救援队,都提前准备好了! “我方……我方撤回刚才的附议。” “我们认为,华夏的立场,是值得尊重的。” 全场,死寂。 如果说南方联盟的倒戈,主要带来的是疑惑。 那么此刻的变故,就是震惊。 没有人是傻子。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番变故的出现,必然是因为就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內,华夏向这两方,展现了能让他们瞬间改换立场的情报。 而变故,还在持续。 华夏方的加密通讯,如同精准的点名,依次亮起。 西欧罗巴共同体……北欧罗巴共同体…… 两位代表的脸色,隨即变得凝重无比。 …… 一个又一个预言,如同外科手术刀般,剖开了在场每一个势力光鲜外表下,那最致命、最隱秘的疮疤。 每一个预言的背后,还都附带著贴心准备好的解决方案。 人家都这样了,那还去惹他干嘛? “我方,支持华夏的决定。” “我们……也支持。” 表態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却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最后一位代表的脸上。 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看著屏幕上那些曾经的盟友,一个个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场荒诞的梦境。 几分钟前,他还是手握绝对优势,准备给出致命一击的胜利者。 而现在……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表情复杂、却立场高度统一的脸。 局面,依旧是一对五。 只是这一次,那个成为眾矢之的的“一”,成了他这一边。 西盟代表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愤怒?不,愤怒这种情绪早在北方联盟代表的脸色变得惨白时,就已经被一种更深邃的情感所取代了——恐惧。 以及一种……让他自己都感到可耻的好奇。 那份加密信息里,到底写了什么? 给南方联盟的,或许大致还能猜到一点,恐怕是有关粮食危机与解决方案的事。 但给北方联盟的是什么呢?西欧罗巴和北欧罗巴呢? 他不知道,也不敢去细想。这种未知,才是最折磨人的。 屏幕那头,华夏的代表,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內心的惊涛骇浪。 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西盟代表的脸上有片刻的停留,仿佛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任何尖锐的斥责都更令人难堪。 一股邪火从心底窜起,但瞬间就被冰冷的理智浇灭。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任何不合时宜的强硬,都只会让自己沦为笑柄。 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华夏方的通讯状態灯,心中竟涌起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 那我呢? 你们都上车了……那我呢? 车门这就焊死了?真的不考虑也收买一下我吗? 第71章 拿头去参与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离谱,以至於他自己都感到一阵错愕。 曾几何时,他才是那个发號施令、决定谁能上车、谁该滚蛋的人。 可现在,他却像一个被排挤在集体活动之外的小学生,眼巴巴地瞅著別人,期待著能分到一颗。 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思考,如果华夏现在给他发来加密通讯,里面会是什么內容?能够帮他一口气解决內部的问题吗? 要真是如此,只要华夏肯说,只要华夏肯给方案……那似乎,也不是不能谈。 毕竟,大家都是为了解决问题嘛!之前態度强硬一点,不过是谈判桌上的策略罢了,当不得真的。 就在这种混杂著屈辱与期待的复杂情绪中,西盟代表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儘可能平稳,却难掩一丝颤抖的声音,做出了最终的表態。 “……西盟,原则上,同意华夏关於先知问题的处理方案。” 说完,他便闭上了嘴,心臟却不爭气地狂跳起来。他紧盯著华夏方,等待著那预想中的一对一加密通讯亮起。 然而,时间逐渐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像中的“”没有发过来。华夏代表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结果。 紧接著,代表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既然先前的议题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下面,我们討论最后一个议题:关於靄岛火山下高危地质不稳定核心源的处理方案。” 西盟代表猛地一怔,整个人如遭雷击。 议题……跳转了? 就这么过去了? 而且说实话,这议题他原本以为是会由他来提出,並最终得出能让西盟从中获利的处理方案的。 哪曾想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华夏在团结完其他四方以后,就把他搁置不管了。 …… 林承平静地看著主屏幕上那个脸色变幻不定、几乎快要失控的西盟代表,心中没有太多波澜。 华夏自然並非不想让西盟上车,实则恰恰相反,如果有可能的话反倒是想第一个拉他们上车。 但问题在於,他们完全可能假意上车,实则却压根安分不下来。 极端情况下更是可能会对车体本身都造成不小的破坏。 现在给它一颗,它只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转身就会变本加厉地索要更多。 另一方面,西盟的问题相对而言应对起来確实也要复杂些,暂时还给不了一劳永逸的建议,恐怕还需要深度的合作。 此时,会议的议题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最后阶段。 一份详尽的报告被投放在所有人的屏幕上。 报告以海量的数据和精密的模型,论证了靄岛火山下的黄金矿脉,由於其独特的性质,正在像一块磁铁一样,持续吸引並扰动著地幔深处的“灵性粒子”前导波,使其成为了一个极不稳定的炸药桶。 报告结论触目惊心:若不加以干预,三个月后,此地將发生超大规模的地质灾变,其能量级数倍於史上任何一次火山喷发,极端情况下,足以撕裂板块,诱发全球性的海啸与气候剧变。 起初,南方联盟、北方联盟等势力的代表,对这个金矿的处理方案兴趣寥落。毕竟矿在樱诸岛,跟他们没关係,顶多是看个热闹。 可看完这份报告后,所有人的心態都变了。 这哪里是金矿?这分明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诚然,这倒也成了可以让他们这些原本的无关人士合理进行介入的藉口,但紧接著,华夏方给出了解决方案。 方案在他们看来极其疯狂。 华夏计划在短短不到二十天內,以超常规的速度,將整个矿脉给掏空。 也確实,根据华夏方先前给出的说明,如果十九天后灵性粒子的到来,会导致现代科技的全面失效的话,那之后再来想办法应对的可能性便可忽略不计。 作为可行性印证,报告的附录部分,还展示了华夏在西部无人区,对境內那座新发现的五千吨级金矿进行开採的阶段性成果数据。 “……根据我们的测算,採用该方案,成功的可能性可达99.7%。” 华夏代表平静地陈述著,“当然,考虑到工程的极端复杂性与潜在风险,我们不建议任何不具备相关技术基础的方面参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延误与伤亡。” 话音落下,会议室內一片死寂。 北欧罗巴共同体的代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苦笑。 参与?怎么参与?拿头去参与吗? 他们对自己的工业水平如何,心中还是有点数的。 让他们的人过去,除了添乱和眼红,还能干什么? 这已经不是靠堆人、堆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了,这是工业体系代差上的绝对碾压。 “我方认为,华夏的方案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从全球安全的角度出发,我们支持由华夏全权负责此次危机处理。” 北方联盟的代表第一个表態,语气前所未有的诚恳。 开玩笑,让他们自己上,別说二十天,二十年都未必能挖到那个深度。与其到时候大家一起玩完,还不如让有能力的人去解决。 “我们也同意。” “附议。” 南方联盟和两个欧罗巴共同体紧隨其后。大家心里都有一本帐。 自己没能力上,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也绝不想看到除了华夏之外的任何一方,能有机会去分一杯羹。 看別人赚钱,有时候真的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既然自己吃不到,那索性就让最强的那个人把事情办了,至少还能落个顺水人情,確保自家头顶上的剑能被拿掉。 转眼间,唯独没有表態的就只剩下西盟代表了。 他看著屏幕上那四张已经达成统一的脸,再看看华夏方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还有得选吗? 没有。 反对?那就是与全世界为敌,將自己置於反人类的立场上。 说实话,西盟原本是打算由自己来提出这个议题,並想办法从中获利的。 哪曾想会发展成现在这种状態?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西盟……同意该处置方案。” “很好。”华夏代表微微頷首, “既然各方达成一致,具体执行细节希望由各方与我方共同樱诸岛方面协商。本次紧急会议,到此结束。” 隨后,通讯,被乾脆利落地切断了。 西盟代表一个人僵硬地坐在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看著眼前熄灭的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结束了? 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该死的、如同魔鬼低语般的加密通讯,直到最后,都没有为他亮起。 他被排除在外了。 第72章 这里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指挥车內的空气,仿佛在孟阳博士宣布“召开蓝星安全紧急理事会线上会议”的那一刻,被抽走了所有的氧气。 剩下的,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田中雄的身体微微摇晃,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野蛮地撕裂、重组。 他身后的樱官员们,更是面如死灰,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连呼吸都带著绝望的颤音。 他们的国运,他们刚刚发现的、足以让整个樱诸岛经济腾飞百年的黄金山脉,此刻竟然要被放在由蓝星六大顶级势力组成的会议上进行討论。 而最荒诞、最屈辱的是,作为这里名义上的“主人”,他们甚至没有资格坐上那张会议桌。 但田中雄的心中,还残存著最后一丝希望。 他將几乎是哀求的目光,投向了指挥车另一侧,那个始终保持旁观的西盟观察团负责人——艾瑞克上校。 那是西盟,是这个蓝星上的超级霸权,是他们樱永远的、最坚实的盟友。 田中雄在心中疯狂地吶喊著: 没关係的,这一定是华夏人的虚张声势!理事会又如何?在西盟强大的影响力面前,其他四方势力不过是墙头草。只要西盟表明立场,这场闹剧就会立刻结束!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剧本: 艾瑞克上校阁下接到来自西盟本土的指令,以维护盟友利益与地区稳定为由,对华夏的提议表示强烈反对。 届时,所谓的理事会会议,將以樱的胜利告终。而他们,將在这场胜利的余暉中,平稳地接下由华夏亲手送给他们的国运。 快了,上校阁下的通讯器很快就会响起。 届时,就是我们联合西盟,將这些华夏人“请”出去的时刻! 田中雄的呼吸,隨著他內心的剧本推演,渐渐急促起来。他紧紧攥著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著自己即將崩溃的镇定。 仿佛是听到了他內心的祈祷。 “滴——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在死寂的车厢內突兀地响起。 艾瑞克上校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著的,最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 来了! 田中雄的眼睛瞬间亮起,迸发出饿狼见到猎物般的光芒。 艾瑞克上校面色严肃,接通了通讯。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艾瑞克上校的脸上,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解读出这场博弈的结果。 一开始,艾瑞克的脸上还是一派从容。 但很快,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听到的內容感到一丝意外。 紧接著,他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瞳孔中流露出一丝震惊。那是在听到完全无法理解、甚至有悖常识的命令时才会有的本能反应。 震惊之后,是短暂的迷茫。 最终,所有的震惊、意外、迷茫,都如潮水般褪去,沉淀为一种单纯的服从。 是的,他轻易地说服自己的內心,选择了顺从。 纵使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他的预期,但这又如何呢? 有空去思考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还不如多想想今晚的牛排要吃几分熟。 他掛断了通讯。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但这三十秒,对于田中雄而言,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看到艾瑞克脸上的神情变化,心中那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流浇得摇摇欲坠。 不……不会的……一定是华夏人提出了什么过分的条件,西盟正在权衡…… 田中雄在心中为“盟友”寻找著理由。 艾瑞克上校掛断通讯后,沉默了足足五秒钟。他深吸了一口气,假装在给自己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然后,他转过身,径直走向了满脸期待的田中雄。 “艾瑞克阁下!” 田中雄再也按捺不住,脸上堆起了諂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准备迎接那迟来的“好消息”。 “事情已经……”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艾瑞克上校冷漠地打断了。 艾瑞克面无表情,用一种不带任何个人情感的、標准到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外交辞令,一字一句地说道: “田中先生,根据蓝星安全紧急理事会刚刚结束的线上会议所通过的【关於靄岛火山黄金山脉引发的全球性地质灾害风险联合应对决议】……” 田中雄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理事会已授权华夏方面,全权负责此地的后续勘探、开採与风险处置工程。” 全权……负责? 授权……华夏? 这……这怎么可能?! 田中雄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嗡作响。 然而,艾瑞克那冰冷的声音,並没有就此停下。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宣判机器,继续执行著他的任务。 “为確保工程效率与作业安全,决议要求,请贵方所有人员,在一小时內,撤离作业区。” 田中雄彻底懵了。 原以为最大的“靠山”,反倒是亲手下达了逐客令。 而那个被驱逐的对象,竟然是“主人”自己。 田中雄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著,那諂媚的笑容还未完全褪去,就与极致的震惊、愤怒、屈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比扭曲和可怖的面具。 他的脸色从煞白转为猪肝般的涨红,嘴唇哆嗦著,几次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鸣。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那些樱官员和技术人员,更是一片死寂。他们脸上的贪婪与狂热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是震惊、是信仰在瞬间崩塌后的空洞。 艾瑞克上校看著眼前这群失魂落魄的樱人,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些人的戏实在是太多了。 他仿佛多待一秒都觉得难受,又补充了一句,彻底斩断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 “后续的协调与补偿事宜,將由理事会其他成员的代表负责进行沟通。现在,我们西盟观察团也要撤离了。” 他顿了顿,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里已经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第73章 你自己不中用啊 说罢,他不再看田中雄那张扭曲的脸,转身对著自己的下属,乾脆利落地挥了挥手。 “收队!撤离!” 西盟的士兵们一听说下班了,行动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开始快速地收拾设备,准备登车离开。 他们的离去,像是在樱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捅上了一把最锋利的刀。 明明是关乎他们“国运”的惊天大事,到头来,他们却连旁观的资格,都被无情地剥夺了。 整个过程中,指挥车內的华夏团队,没有一个人发出嘲笑,没有一个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一般不会笑,至少到目前为止都还忍得住。 估计还能一直忍到樱方全部离开,现场只剩下华夏同僚的那一刻。 他们的脸上,自始至终,只有平静。 孟阳博士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陷入混乱与崩溃的樱方人员。他只是平静地拿起桌上的对讲机,向著工程队伍下达了指令。 “工程组注意,障碍已清除。” “即刻开始作业方案。” “是!保证完成任务!”对讲机里传来乾脆有力的回答。 障碍……已清除。 这轻描淡写的五个字,比任何尖酸刻薄的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 樱官邸。 会议室內,乱作一团。 “我们必须向理事会提出抗议!” “西盟为什么会背叛我们?他们收了华夏人什么好处?!” “冷静一点,我们必须想出对策。” “对策?对策就是被那群该死的西盟佬出卖!” “我们刚刚接到西盟理事会代表的正式通告,他们声称,华夏提供的天文灾害预警补充材料,具备极高的可信度和无法辩驳的科学依据。他们……他们甚至投票赞成了华夏的提案!” “科学依据?!” 財政大臣尖叫起来,他那张因长期熬夜而浮肿的脸涨得通红, “一座价值数万亿,甚至可能数十万亿的黄金山脉,用一句轻飘飘的地质隱患就能抹去它的价值吗?这毫无疑问只能是谎言!” “我们完了……失去了这座金山,我们未来一百年的经济,都將活在阴影之下……” 会议室內,鹰派叫囂著要向蓝星安全理事会提出最严正的抗议,要动用一切外交手段;务实派则在疯狂地计算著这次事件可能带来的经济损失和政治动盪;而亲西盟派则彻底失语,他们无法解释自己的“主子”为何会做出如此乾脆利落的背刺。 但,无人能提出任何一个有效的方案。 外务大臣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沙哑著嗓子说道: “冷静一点。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理事会的决议,我们……没有能力反对。” “而且理事会也不是完全没有给我们机会。他们给了一个备选方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火星。 “方案內容是:如果樱能在三日內,独立提出一套同等安全、同等高效、且经过理事会技术委员会认证的地质隱患处理方案,理事会可以考虑,將工程的主导交还给我们。” 会议室內再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次,不是因为混乱,而是因为绝望。 所有人都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机会。 他们甚至连华夏是怎么在地底发现那条黄金山脉的都还不怎么搞得清楚。 別说三天,就算给他们三十年,以樱目前的技术力、財力和工业执行力,也绝对不可能拿出一套能够处理几千米深处、与超级火山核心相连的巨型矿脉的方案。 那需要动用的盾构机、深地探测技术、超高强度合金材料、以及背后支撑这一切的恐怖积蓄,放眼整个蓝星,只有那个被称为“基建狂魔”的国家,才有可能做到。 这所谓的备选方案,不过是给予失败者的一点虚偽的体面,像是在说:你看,我们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中用啊。 “够了!”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让整个会议室为之一震。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从座位上霍然起身的男人身上——防卫大臣,鬼冢健二。 他的眼神中燃烧著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扫视著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仿佛在看一群已经放弃抵抗、准备引颈就戮的懦夫。 “你们这群文官,满脑子都是妥协、利益和那套可笑的程序正义!” “首相阁下!诸君!我们还没有输!” 外务大臣皱起了眉头:“鬼冢君,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要违抗理事会的决议,向六大力量同时宣战吗?那是自取灭亡!” “狗屁的理事会,狗屁的授权!”鬼冢健二猛地回头,凶狠的目光让外务大臣瞬间闭上了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煽动性。 “我提议,以应对地区突发紧急事態为由,立即调动第一、第三护卫队群,封锁靄岛周边海域,进行一次为期一周的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鬼冢健二的提议给镇住了。 封锁靄岛?进行军事演习? 这甚至都已经不是简单的抗议了。 “鬼冢君!你疯了!”首相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拍案而起,“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一旦擦枪走火,將不堪设想!” “我当然知道!”鬼冢健二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与首相藤原康夫针锋相对,眼中闪烁著赌徒般的狂热光芒。 “但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我们就是要製造局势,向理事会,向全世界展示我们的决心!只要我们敢把刀架在脖子上,理事会才会重新评估我们的价值,才会把我们邀请到谈判桌上!” 他的话语,如同一剂最猛烈的毒药,注入了在场一些本就心怀不满的鹰派官员心中。 他们的眼神开始变化,呼吸变得粗重,原本熄灭的野心与不甘,被重新点燃。 会议室彻底分裂成了两派,爭吵声、咆哮声、拍桌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混乱不堪。 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防卫大臣鬼冢健二,带著狂热傲然而立,仿佛自己的计划已然成功。 第74章 优良传统 有关靄岛危险源的处理正式开工的同时,位於西山基地的林承也收到了一份报告。 想必后续的流程就不会再遇到什么阻碍了吧? 正当他如此思考时,竟然很快又再一次收到了一份加急报告。 “军事演习?这是在干什么?” 诚然,在靄岛这事的事前准备阶段,確实有和数位军方人员商討过有关对策的问题,当时他作为总顾问还全程旁听了內容。 但那是写在另外的预案里面的事情了,和现在的情况对不上啊。 而现在,对方在理事会决议的铁证下,在六大力量態度空前一致的背景下,悍然选择了最愚蠢、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一种方式。 不过,终归还是有跡可循。 其民族性格中就根植著一种深刻的矛盾体——极端的自负与极端的自卑交织,平日里谦卑恭顺,一旦被逼入绝境,便会爆发出一种非理性的、赌徒式的疯狂。 看样子这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但归根结底还是无所谓,这所谓的变化,怎么想都翻不起几番波浪。 “我们的同志怎么说?”林承问道。 “前沿的报告很简洁,”报告人员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那是一种根植於绝对实力之上的从容,“只有八个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想,现在最头疼的,应该反而是他们当地的基地司令官,不得不因为上级的无理要求而胡闹。” …… 东海前哨,三號信息技术观测站。 坐落在远离大陆的一座孤礁之上,这座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建筑,內里却连接著华夏最强大的信息感知网络。 观测站的主控室內,灯光明亮,数十个巨大的屏幕上,蓝色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飞速刷新。气氛却不似想像中那般紧张,甚至有些过於悠閒。 “站长,他们的舰艇,航线又偏了零点五个百分点,已经连续三次了。这是在……向我们展示他们船员优秀的蛇皮走位技巧吗?” 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技术员,指著屏幕上那条扭扭捏捏的红色航跡线,忍不住吐槽道。 被称作站长的周明,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髮际线已经有了些许后退的趋势。他头也不抬,双眼依旧盯著自己面前的一块小屏幕。 “小刘,不要对友军的演习科目指手画脚。”周明淡淡地说道,“人家在进行规避不可预知之海底地形的高难度战术演练,你懂什么?” “噗……”小刘忍不住笑了出来。 “站长,咱能別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吗?咱们这片海域的海图,精准到每一块石头,闭著眼睛开都撞不了。他们这就是慌了,连基本的阵型都维持不住了。” “所以啊,你看这片区域,所有信號源,杂乱无章,功率时大时小,通讯频道更是乱得像一锅粥。这说明什么?” 小刘想了想,试探性地回答:“说明他们的指挥系统……一塌糊涂?” “不,”周明摇了摇手指,露出一副“你还太年轻”的表情,“这说明,他们的演习,是演给他们自己人看的;而我们的演习,是演给歷史看的。” 这句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小刘愣了一下,才咂摸出其中的味道。 对方的混乱,恰恰证明了其內部的意见不统一,高层在赌博,中层在犹豫,基层在茫然。 一场连自己人都无法拧成一股绳的军事演习,除了在媒体上放几句狠话,还能有什么实际意义? 话虽如此,这反倒也说明了,他们那里终归还是有能冷静思考的正常人。拜此所赐,有些已经准备好的手段,估计也没有动用的必要了。 “那我们……就这么看著?”小刘有些不甘心地问。 他可是憋足了一口气,准备大展拳脚的。作为国家最顶尖的电子战人才,他和他背后的团队,就像一群磨好了獠牙,却被告知只能看戏的猛虎。 “就这么看著。” 周明笑了笑,年轻人果然还是血气方刚。 但大可不必急於一时,总会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哪怕不是现在。 位於西山基地的林承,很快也收到了最终的报告。 说实话,他一开始还挺疑惑的,虽然自己掛了总顾问这个头衔,但这些事情之前也没见有谁往他这边报告啊,怎么这会动不动就是来找他。 但听说【利剑部】部长冯錚此刻外出去忙別的业务了,主要是关於【长城计划】后期人员筛选標准一类的事情。 林承也就瞬间释然了,因为先前和数位军方人员商討有关对策的会议中,与会人员中目前还在西山基地的,就他一个。 他只是静静地听著匯报,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眼角微微挑了一下—— “防卫大臣,鬼冢健二,一小时前,在前往基地督促演习的途中,因座驾发生意外爆炸,当场身亡。” 这是什么诡异的发展? 他设想过无数种结局,甚至包括对方在最后关头服软,或者爆发小规模的摩擦。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形式收场。 “真的是意外爆炸?” 林承用古怪的语气问了一句。 “报告总顾问,確是如此,我方並未进行任何干涉。” “根据官方通报,初步调查结论是,车辆的混合动力电池,因线路老化,发生了短路,引燃了油箱。一起……纯粹的事故。” 死在了自研技术不成熟上面了吗?林承有些单纯地想。 然而这时,报告人员却又意有所指的补充道: “事后,樱方面基地司令官,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对大臣的意外身亡表示哀悼。並宣布,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和地区紧张局势,原定的军事演习將无限期推迟。” “同时,他表示將严格遵守並全力配合蓝星安全理事会的决议,確保靄岛地质隱患的处理工作,能够和平、稳定地进行。” 隨后,林承接过递来的详细报告。 从事故到声明,两件事情之间的时间差几乎没有。 沉默了一会,林承终於消化了其中的深意。 他抬起头,看著报告人员的表情,虽然试图极力掩饰,但脸上明显是一种哭笑不得、还混杂著释然的复杂神情。 林承压低了声音,用一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吐槽道: “怕不是下克上的优良传统。” 不管真相如何,这突发的意外,终究是帮这边省下了不小的麻烦。 眼见著期限在一天天接近,这等能节省下宝贵时间的事,自然是没理由不欢迎。 第75章 他们明明可以白拿的 华夏驻樱大使馆。 馆外,是无数媒体记者与抗议人群组成的嘈杂海洋,各种喧囂与詰问几乎要衝破围墙。馆內,会客厅的空气却凝重得异常。 樱內阁官房副长官,伊藤健太,正襟危坐。这位在樱政坛以八面玲瓏、手腕强硬著称的实权人物,此刻的姿態却谦卑得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他的额角渗著细密的汗珠,双手平放在膝上,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坐在他对面的,是华夏本次事件的专项负责人,张明。他並非传统意义上的外交官,身上那股沉稳干练的气质,更像是从某个核心决策部门直接空降而来。 “伊藤先生,”张明的声音平缓而有力,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贵方的来意,我们已经清楚了。” 伊藤健太的身体微微前倾,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张明先生,关於靄岛……不,关於那处重大地质隱患的处理,我方……我方愿意接受蓝星安全理事会的一切决议。只是……”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难以启齿的恳求。 整个樱內阁都清楚,他们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鬼冢健二那场愚蠢的军事豪赌,隨著他本人化为一团火球而灰飞烟灭。 西盟的“背弃”更是抽走了他们最后一丝底气。 现在,他们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求对方的刀能落得轻一些。 他们预想过无数种屈辱的后续处置,然而,张明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伊藤健太他们所有的设想都落空了。 他没有提出任何附加条件,没有进行任何羞辱性的威逼,只是从身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夹,轻轻推到了伊藤健太的面前。 “这是我们的方案,请过目。” 伊藤健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用微微颤抖的手,翻开了文件夹。 映入眼帘的標题,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关於靄岛超巨型贵金属矿產资源国际採购合作框架协议(草案)》 第一条:华夏將以过去五年蓝星国际黄金市场的平均价格,作为基准价,全额收购靄岛火山之下已探明储量的全部黄金矿產。 第二条:支付方式將以合作协议的形式进行。华夏將以华夏元进行部分结算,分批次支付。 第三条:作为协议的一部分,华夏將向樱提供价值等同於部分款项的长期合作项目,包括但不限於: a)提供全面的【基础物理原则冗余备份方案】技术支持,协助樱方面对其核心城市与避难所进行危机应对改造。 b)协议期间,向樱提供稳定的、战略级別的粮食出口配额。 c)成立联合监督委员会,由华夏、樱以及蓝星安全理事会指派的观察员共同组成,確保所有资金与援助项目,都將用於民生保障与灾害防治,而非其他用途。 …… 一条条看下去,伊藤健太的大脑一片空白。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给力,??????????????????.??????书库广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没有因防卫大臣的做法而来的苛刻要求,甚至连价格都给得如此公道。 这分明是一份……一份仁慈到近乎慷慨的商业合同。 他们明明可以白拿的,却偏偏要把钱塞到你的手上。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困惑与震惊,望著张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张明先生……贵方……这……” 他甚至找不到合適的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狂喜?是迷茫?还是更深层次的恐惧? “伊藤先生,” 张明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们华夏有句古话,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爭。我们对攫取財富没有兴趣,我们关心的,是如何以最高效、最稳妥的方式,排除这个威胁全球的地质隱患。这份合同,是我们认为最符合各方利益的解决方案。 “当然,”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份方案並非没有前提。前提就是,樱方面必须展现出足够的诚意与合作姿態。我们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內,不受任何干扰地完成开採工作。时间,是这一切的核心。” 伊藤健太死死地盯著那份文件,他看到了隱藏在仁慈背后的唯一要求——效率。 对方要的不是钱,不是地,而是那座金矿本身,並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到手。 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图谋! 可即便他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理解,在华夏极力准备应对“即將到来的天文灾害”的时刻,如此大费周章地用“真金白银”来换取一座金矿,究竟意义何在? 但,他没有选择。 或者说,这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选择,好到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我……我完全理解!”伊藤健太猛地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態谦卑到了极点,“我將立刻回稟內阁!我相信,对於贵方展现出的博大胸怀与和平诚意,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他几乎是逃一般地带著那份文件,离开了大使馆。他需要立刻、马上將这个顛覆性的消息,带回那个已经被绝望笼罩的官邸。 西山基地內,林承就像那个生怕华夏反悔,近乎逃掉的官房副长官一样,不是很能理解这个做法。 当他看到由前线传回的,关於《国际採购合同》的最终方案时,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份方案的详细內容,远比伊藤健太看到的草案更加复杂,其中涉及到的金融工具、技术標准和物资调配,构成了一张细密而庞大的网。 但核心逻辑,却让林承感到了深深的困惑。 在他的预想中,凭藉华夏如今在理事会中一言九鼎的地位,以及对樱近乎碾压的实力,完全可以採用更直接、更高效的方式。 按照他的想法,就该开张欠条解决问题。 毕竟这金矿放在靄岛底下也是放著,等全面灵气復甦以后完全就是一堆废铁。 甚至都还不如废铁,考虑到靄岛火山喷发和这玩意有极大的相关性,这金矿对於樱而言完全就是毁灭性的定时炸弹。 华夏这边好意帮他们除去了隱患,没要他们付钱就已经算得上是仁尽义至了,哪曾想竟然还反倒主动提供了援助。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独属於他的专属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来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竟是那位刚刚结束了六方会议,从风云变幻的国际博弈最前线归来的,华夏的代表。 第76章 尚有余力 “总顾问同志,在为樱的事情伤脑筋?” 代表脸上带著和煦的笑容,仿佛不是在谈论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博弈,而是在和邻家晚辈话家常。 林承立刻起身,態度恭敬。这不是对权力的諂媚,而是对这位为国为民、殫精竭虑的老人的由衷敬佩。 “坐,坐下说。”代表摆了摆手,自己也在一旁的位置坐下,“我听说,你对这份合同有些不解?” 林承没有隱瞒自己的想法,坦诚地说道: “是的。我不太明白,我们明明拥有绝对的主动权,为什么还要选择这种近乎吃亏的方式?” “那些华夏元都还好说,但基建援助和粮食,我想不通我们为什么要提供这些东西。” 老者静静地听著,点了点头,浑浊而睿智的目光看著林承: “你的想法,代表了绝对的效率,也代表了绝对的力量。在未来的世界里,这或许是真理。但在现在,在文明与文明的博弈中,有时候,最柔和的手段,才是最锋利的刀。”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我们用华夏元支付,就等於將他们的经济,与我们进行了深度绑定。当他们需要重建家园,需要购买粮食活下去的时候,他们手中最大宗、最被认可的硬通货,就是我们支付给他们的华夏元。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新的经济秩序,將由我们来书写。”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们帮他们搞基建,就等於掌握了他们未来的城市命脉。我们输出的,不仅仅是水泥和钢筋,更是我们的技术、我们的標准、我们的规则。从供水到电力,从通讯到交通,当他们的一切都建立在我们的体系之上时,他们就成了我们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割。” 第三根手指。 “第三,联合监督委员会。它的核心其实在於,我们將可以名正言顺地,监控金钱的流向,並藉此,精准地废掉那些对我们抱有敌意的財阀与政客的钱袋子。一个无法为自己派系牟利的政治家,在樱的政治生態里,还能活多久?我们会扶持谁,打压谁,將由我们说了算。” 最后,他收回了手,轻轻放在膝上。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粮食。我们把粮食牢牢抓在手里,就等於握住了他们整个国家稳定的命脉。谁想捣乱,谁想再倒向西盟,首先要问问他的人民,答不答应。” 老者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重的棋子,瞬间勾勒出了一副波澜壮阔、影响深远的棋局。 但是,林承闻言不自觉地感到好笑,看来代表真的是以閒谈、而非极度严肃的公事心態在与他交流。 此刻的四点说明,应该是对內部大多数人解释时,能用得上的说法吧。 但实际上,在足以彻底毁灭现存人类社会秩序的灾难面前,这些长远的谋划,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那难道是代表对未来將面临的灾难,其严重程度產生了误判? 自然也绝不存在这种可能。 从【大禹】预案的启动,到【长城计划】的推进,再到遍布全国的避难所建设,华夏这台机器正在以史无前例的功率疯狂运转,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为未来做准备。这种决心,不可能作假。 林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道: “那我们这么做的根本原因是?” 代表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情变得严肃而深沉。他凝视著林承,缓缓说出了一个让林承意想不到的答案。 “因为,我们尚有余力。” “余力?”林承咀嚼著这个词,一时间没能完全领会其深意。 老者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反问道: “林承同志,我问你一个问题。拋开我们目前对靄岛金矿的需求不谈,如果我们对其置之不理,任由那座超级火山在三个月后的天地剧变中,彻底喷发,你认为这个结果如何?” 林承闻言,立刻在脑海中调动前世的记忆。 靄岛火山的喷发,在前世確实是全面灵气復甦初期的一场大范围灾难。巨量的火山灰遮天蔽日,引发了持续数年的无夏之年,气温骤降,农业近乎崩溃。 “……其喷发造成的火山灰,將引发世界性的气候灾害。” 林承沉吟著回答, “但是,对於届时已经见识过妖兽横行、科技失效等末日景象的倖存者而言,这虽然是雪上加霜,却不会造成根本性的影响。大家……已经习惯了在绝境中求生。” 老者点了点头,“那么,这场灾难,真正毁灭性的打击对象是谁?” “是樱诸岛。”林承毫不犹豫地回答。超大规模的火山喷发,足以在瞬间將周边千里化为焦土,引发的海啸和地震几乎摧毁这个国家。 “那么,任由其发生,对我们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老者的问题愈发尖锐。 林承沉默了。 从最冷酷的利己主义角度看,一个麻烦的邻居,一个西盟曾经的桥头堡,就此从蓝星版图上消失,似乎……並非坏事。 但事实並非如此,灵气復甦后的三个月,新旧秩序尚未完全交替,是混乱的时期。 此时,个人的伟力尚未完全碾压旧时代的体系,权力、资源和组织度依旧在发挥著巨大的作用。 在樱那种阶级固化的社会里,一旦灾难降临,那些旧时代的权贵、財阀,凭藉手中掌握的资源,可以轻易地抢占避难所,掠夺物资,甚至比普通人更快地踏上修炼之路,成为新的压迫者。 他们世代豢养的家臣、武士,在那种混乱时期,依旧是他们最忠诚的爪牙和守护者。 最终的结果,將是底层民眾的大规模死亡,而那些真正应死之人,却能活得很好,甚至活得更好。 想到这里,林承缓缓地摇了摇头:“放任不管,绝非好事。那比起审判,反倒更接近於食利者对平民的单方面屠杀。” “这,也正是我们的想法。” 老者沉声说道,“我们判断,以华夏目前的准备和动员能力,在处理完自身危机之后,尚有余力,去拉一把身边的邻居。既然有能力救,既然那些被救下的民眾,未来尚有机会进行团结,甚至成为我们的一部分,那我们为什么不救?” “基於同样的理由,” 老者的思绪跳跃了一下。 “虽然经过初步预测,加上靄岛的金矿,或许已经足以满足我们通讯网络的需求。但你提到的第三个金矿,我们依然要去勘探。如果它也与未来的某场天灾高度相关,那我们就必须提前將其解决掉。因为,我们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能力。” 他將话题拉了回来: “所以,我们要成立那个联合监督委员会。我们支付的每一分华夏元,我们援助的每一袋粮食,都会在我们的监督下,被用来加固避难所、储备物资、为即將到来的灾难做准备。我们绝不会让这些救命的资源,流入任何一个私人財阀的腰包。” “我们不仅要救他们,还要用我们的方式去救。趁此机会,我们的工程队、我们的专家、我们的管理人员,会和他们的民眾混个脸熟。”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里竟闪过一丝可谓是狡黠的深邃光芒。 “等到天灾降临,当他们躲在华夏帮助建造的避难所里,吃著华夏援助的粮食,挺过最艰难的时刻后,他们会意识到,是谁在毁灭的边缘拯救了他们。而到那时,我们已经稳定了內部的局势,有能力將我们的影响力,真正地辐射出去……” “到那时,播下的种子,就该发芽了。” 这下林承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 这盘棋,下的不是一时一地,而是未来,是人心,是文明的走向。 不过,这种影响与操纵,又与林承所知的那些霸道惯用的手段,有著本质的区別。 它並非以文化为利刃,通过电影、书籍、教育体系,潜移默化地为几代人植入思想钢印,让他们从心底里怀疑自己的文明,转而將掠夺者的价值观奉为圭臬。那种手段,如同釜底抽薪,看似无形,实则是在刨一个文明的根。 它也並非那种看似悲悯的圈养之术。譬如某些被夺走了土地与未来的原住民,被允许在保留地开设赌场,用酒精与金钱的泛滥,去麻痹他们的神经,消磨他们的斗志,让他们在短暂的狂欢与富足假象中,彻底遗忘祖先的荣耀与抗爭的血性。那是一种温情的陷阱,一把包裹著衣的匕首,最终指向的,是一个民族精神的彻底阉割。 我们是在对方最脆弱、最接近灭亡的时刻,伸出手,將其从悬崖边拉回来。 堂堂正正,阳谋而非阴谋。 华夏所行的,终归不是霸道,而是王道。 “我明白了。”林承由衷地感嘆道。与真正一辈子在政坛的大佬所擘画的宏伟蓝图相比,属於修士的快意恩仇的思维,確实显得格局小了。 他心中疑惑基本都已经解开,但还是带著一丝好奇,半开玩笑地问道: “那反过来说,在之前的安全理事会会议上,您没有將黄金可以作为神识通讯介质这个情报公之於眾,则是因为……没有余力吗?” “是,也不是。”老者坦然答道。 “无论其他势力实际信与不信,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必然会引发一场席捲全球的、不计后果的淘金热。那些拥有黄金储备的弱小国家,会瞬间成为群狼环伺的羔羊,国际秩序將提前崩溃。” “另外,对於某些內部矛盾重重、体系臃肿的国家而言,高层与基层失去联繫,或许反倒是好事,能逼迫他们进行自救。” “还有其他种种,都可以视作不公开这一情报的好处。” “但同时,也是我们没有余力去解决的问题。” 老者说到这里,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目光却变得无比坚定。 “当然,这都是站在人类命运这个宏大视角上的考量。” “而最重要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会议上,我虽然口口声声为了全人类,但归根结底,我是自私的。” “在没有足够余力兼顾天下的时候,我需要保证的、华夏首先要保证的,是华夏的子民。” “这个情报的泄露,將对我们至关重要的神识通讯网络建设计划,带来无法预估的风险和干扰。而这件事,是我们的底牌,是我们的生命线,它……容不得半点意外。” “所以,在它彻底建成之前,这个秘密,只能属於华夏。” 第77章 从內部,让它烂掉 千岛田区,一番町。 然而,与官邸那边时常传出的喧囂与骚动不同,一番町的某处所在,却始终维持著一种近乎凝固的静謐。 一座占地广阔的日式宅邸,被高耸的围墙与外界彻底隔绝。院內,枯山水庭院的白砂被精心耙出层层叠叠的波纹,象徵著海洋与岛屿,一块孤零零的青石立於其间。 这里是木户家的本邸。 一个在樱诸岛的近代史中,时而隱於幕后,时而浮於水面,却从未真正远离过权力核心的姓氏。 茶室內,空气中瀰漫著顶级进口玉露茶那清雅而微涩的香气。 木户孝明端坐於主位,他手中的茶筅在茶碗中有条不紊地搅动著,细腻的泡沫渐渐浮起,整个过程充满了不容置喙的仪式感。 在他面前,跪坐著一名身著黑色西装、头髮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男人头颅低垂,额头几乎要触碰到面前的榻榻米,身体因极度的敬畏而微微颤抖。 “鬼冢君的后事,处理得如何了?” 木户孝明的声音很轻,却又清晰地敲打在田中的心上。 “回稟阁下。”田中猛地一顿首,恭敬地回答,“按照您的吩咐,已经为鬼冢阁下举行了最高规格的葬礼。媒体方面,也完全按照我们的口径,將其塑造为为国奔劳,不幸殉职的悲情英雄。” “悲情英雄么?”木户孝明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倒也贴切。一个將整个国家的命运都押上去的赌徒,最终输掉了自己的性命,的確很悲情。” 他將点好的茶推到田中面前,示意他品尝。 田中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捧起茶碗,却不敢饮下,只是维持著那个姿势。 木户孝明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地为自己也点了一碗茶。他望著窗外庭院里那块孤寂的青石,思绪却早已飘向了別处。 鬼冢健二。 那个蠢货。 木户孝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鄙夷。 他当然知道鬼冢是怎么死的。那场“意外”的爆炸,从精確到秒的定时装置,到事后天衣无缝的现场清理,乃至第一时间跳出来宣布演习取消的当地司令官……整条线上,每一个环节,都烙印著木户家的印记。 杀掉一名现任防卫大臣,对於外界而言,是足以撼动国本的惊天大事。 但对於木户孝明而言,不过是像修剪庭院里的杂草一样,隨手为之。 鬼冢健二错就错在,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以为自己高举著爱国与尊严的旗帜,就能代表这个国家的意志。他以为凭藉著军部一些少壮派的支持,就能用一场漏洞百出的军事讹诈,去挑战一头刚刚展露出獠牙的巨龙。 多么可笑。 议院里那些政客,官邸里轮流上台的国家代表,在木户孝明这种真正的国家主人看来,不过是一群被推到台前的经理人。 他们的作用,就是演一出名为政治的戏,而鬼冢健二,就是这群演员里,入戏太深的一个。 他不懂,这个国家,从来不是由口號和热血来驱动的。驱动它的,是资本,是利益,是隱藏在水面之下的,一张由几大財团共同编织的、无形而又无处不在的巨网。 鬼冢健二这样的旧时代军阀余孽,是这个精密系统中的“不良资產”。他不懂资本的流动,不理解科技的代差,更不明白如今的国战,早已不是战舰对轰那么简单。他的存在,只会用他那昭和式的疯狂,將整个樱诸岛拖入万劫不復的深渊。 木户孝明收回思绪,將目光重新投向面前战战兢兢的下属,声音平淡地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合格的棋手,绝不会允许一枚失控的棋子,毁掉整盘棋局。尤其是当对手,是一位我们完全无法战胜的巨人的时候。” 田中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阁下,恕我直言……既然华夏的军事实力我们无法抗衡,那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挑起事端?”木户孝明打断了他,慢条斯理地为自己续上一杯茶,“田中,你的眼光,还停留在鬼冢健二的层面上。” 他朝田中面前那碗早已奉上却未敢动的茶水示意了一下:“喝吧。思考,需要冷静的大脑。” 田中这才如蒙大赦,受宠若惊地捧起茶杯,一饮而尽。 “鬼冢的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木户孝明的声音里透著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他的死,本身就是我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一头为了国家玉碎的疯狗,远比一头只会乱咬人的活狗,要有价值得多。” “我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因为你还在用是或否,战或降这种简单的二元对立来思考问题。”木户孝明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 “华夏提出的那份《国际採购合作框架协议》,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条款……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几乎是以一种援助的方式,来购买我们的资源。这在国际关係上,前所未见。”田中如实回答,语气中难掩震惊。 “是啊,太优厚了。”木户孝明冷笑一声,“华夏人深諳攻心为上的道理。他们很清楚,用战舰逼迫我们,只会得到一个满目疮痍、充满仇恨的邻居。此时此刻,这对於他们准备应对未来所谓的『天文灾害』有弊无利。但用这样一份协议,他们能得到什么?” “他们將监督委员会的职能定义为確保资金用於民生。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是说给我们治下的那些愚民听的!” “他们这是在收买人心!当愚民们发现,华夏人带来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饱饭和安稳生活,而我们这些上层阶级,却只会让他们节衣缩食、为虚无縹緲的尊严去死……你觉得,民心会倒向哪一边?长此以往,我们这些財团赖以生存的统治根基,就会被彻底瓦解!” 田中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终於明白了木户孝明的恐惧所在。 华夏人这堂堂正正的阳谋,比任何阴谋诡计都更加致命。他们不是来征服的,他们是来解放的。 木户孝明转过身,眼中闪烁著疯狂与理智交织的危险光芒。 “所以,我们不能拒绝这份协议。拒绝,就是与民生为敌,会立刻引发国內的滔天巨浪。我们必须接受,然后……从內部,让它烂掉!” 第78章 一手好牌 “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需要一个敌人。一个能让所有愚民同仇敌愾,忽略掉华夏善意的敌人。一个能让我们把所有內部矛盾都转嫁出去的靶子!” 田中恍然大悟:“鬼冢大臣的死……” “没错。” 木户孝明的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宛如一尊开裂的能面。 “一个在关键时刻,为国奔走、试图用强硬姿態捍卫国家主权的防卫大臣,却在前往前线的路上,被卑鄙的敌人用阴谋手段暗杀……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悲剧英雄故事啊!” “接下来,媒体会发现各种所谓的证据。或许是事故车辆里一个不起眼的华夏產零件,或许是某个目击者看到一张东方面孔,又或许是情报机构恰巧截获了一段模糊的通讯……” “舆论会燃烧,民族情绪会被点燃到最高点。民眾会愤怒,会哀悼,会忘记那份协议带来的好处,只记得我们失去了一位英雄,记得对手的卑劣。” “到那时,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为了告慰英雄的在天之灵,我们必须加强对协议执行的审查!、我们不能让沾满英雄鲜血的钱,轻易地流入!……我们可以设置无数的障碍,拖延、掣肘、让整个合作框架陷入空转。” “我们甚至可以利用这种情绪,向民眾鼓吹:看,这就是我们的处境!我们必须团结在以我为首的真正爱国者周围,忍受暂时的困难,发展自己的力量,才能为鬼冢大臣復仇!……这样一来,民心非但不会被华夏收买,反而会更加牢固地掌握在我们手中。” 木户孝明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他那宏大而阴毒的计划。 “鬼冢君的死,將成为点燃整个国家精神的圣火。他將以一种我从未想到的方式,实现他为国捐躯的夙愿。而我,將是这场盛大祭典的唯一主祭。” 看著状若癲狂的木户孝明,田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怪物。他没有鬼冢健二的狂暴,却比他冰冷、恶毒一百倍。他將人心、舆论、乃至整个国家的命运,都视作可以隨意摆弄的枯山水。 “去吧,田中。”木户孝明恢復了平静,重新坐下,“让喉舌们开始准备第一篇悼念文章。调子要哀伤,但更要……愤怒。” “嗨!”田中重重叩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茶室。 空旷的茶室內,只剩下木户孝明一人。他拿起那杯已经彻底冰凉的茶,一饮而尽。 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他的眼神,却比这茶水,更加冰冷。 华夏……阳谋吗? 那就让你们见识一下,在这片扭曲的土地上,最骯脏、最卑劣的人心,是如何將你们的光明,拖入黑暗的泥沼。 …… 樱诸岛,东都。 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更早,也更沉。 陈凡拉了拉自己单薄外套的领口,试图抵挡从便利店自动门缝隙里钻进来的寒风。 他將最后一根麵条用力吸进嘴里,连带著喝乾了碗里最后一口滚烫的、味道浓郁得有些油腻的豚骨汤,才感觉一丝暖意从胃里升腾起来,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气。 店內的老式掛壁电视,正无声地播放著晚间新闻。 画面上,新上任的长官正对著镜头九十度鞠躬,面容沉痛,言辞恳切,为日前演习乌龙事件以及前防卫大臣意外身亡所引发的社会动盪,向全体国民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这已经是陈凡今天第五次在不同场合看到相似的鞠躬场景了。 “躬匠精神,虽迟但到。” 反倒是在真正需要承认错误的地方,他们倒是不吭声了。 陈凡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句。 便利店內很安静,除了陈凡,只有一个穿著標准社畜西装的中年大叔,正站在货架前,一丝不苟地对比著两款不同品牌的罐装咖啡,仿佛那不是提神饮料,而是关乎身家性命的抉择。 这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按照常理,伴隨著近期灾难的频发,眼见著天文灾害的预言愈发接近现实,整个社会应该早已陷入歇斯底里的混乱与恐慌之中。 然而,在这座人口超过三千万的超级都市里,秩序,依旧在一种惯性的驱使下,顽强地维持著。 电车依旧准时到站,公司仍在要求员工与企业共克时艰,就连街头流浪汉的纸箱屋,都比以往收拾得更加整齐。 仿佛地面真的裂开,也得先排好队一个个掉进去。 陈凡知道,这种深入骨髓的秩序感,並非源於民眾的勇敢或镇定,而是源於一种更可怕的东西——驯化。 他来樱诸岛留学工作已有五年,早已深刻领教了这片土地上那套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社会枷锁。 阶级固化与阶级敬畏。 在这里,年龄、资歷、职位、出身……一切都能成为划分等级的標尺。 前辈对后辈拥有近乎绝对的权威,上级对下级可以肆意进行人格羞辱。 那种深入骨头的服从性,让整个社会变成了一台令人窒息的机器。每个人都是一颗螺丝钉,被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有丝毫的僭越。 所以,当天文灾害的消息被华夏公布时,最初的震惊过后,大多数人下意识的反应不是质疑,也不是反抗,而是——等待命令。 他们在等上面的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强者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哪怕指令本身荒谬绝伦。 这种堪称天胡的开局,对於任何一个需要进行末日管制的政府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一个绝对服从的社会,意味著无与伦比的执行效率和最低的维稳成本。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好牌,却被打得稀烂。 只要稍微从繁华区往外走哪怕一公里,便能到处见到流离失所的灾民。 而如果再多走十公里的话,便处处都是迟迟未迎来重建的断壁残垣了。 “或许……也不能全怪他们。” 陈凡將泡麵碗扔进垃圾桶,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嘲弄念头。 他走出便利店,冷风瞬间包裹了他。街上行人稀少,许多店铺都拉下了捲帘门,只有自动贩卖机还在角落里孤独地亮著光,像一座座资讯时代的墓碑。 这个弹丸岛国,资源是何其匱乏。 粮食、能源、矿產,几乎一切都依赖进口。如今全球贸易链断裂在即,各国自保尚且不及,谁还会愿意伸出援手? 说不定,那些政客们不是不想有所作为,而是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第79章 你好 想到这里,陈凡不禁苦笑。他抬头望向阴沉的天空,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隨时都会坍塌下来。 最近这段时间,地质活动变得异常频繁。 小规模的地震几乎成了家常便饭,电视里的紧急速报音效,也从最初的令人心惊胆战,变成了如今麻木的背景音。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脚下大地的时刻颤抖。 但习惯,不代表不绝望。 陈凡曾经在学校的导师,就在前天,於自己的研究室內平静地自縊身亡。 没有留下任何遗书,只是將自己所有的藏书和研究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 网络上,类似的新闻层出不穷。自杀率,这个常年困扰樱社会的幽灵,如今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悄然攀升。 很多人,寧愿选择以一种最符合社会规训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从未想过去质问,那些高高在上的“强者”们,是否真的在乎过他们的性命。 更別说是去反抗了。 当然,服从是有限度的。 当生存的底线被一次次洞穿,当所有的希望都化为泡影,再温顺的绵羊,也会露出獠牙。 以年轻一代为首的群体中,不满的情绪正在疯狂滋生。非实名论坛上,充斥著各种隱晦的、愤怒的、绝望的言论。 “我们缴纳著高昂的税金,换来的却是停滯的薪水和遥不可及的未来。” “天灾预警发布后,上面除了让我们冷静,还做了什么?那些大人物的避难所恐怕早就修好了吧?” “够了!我不想再为什么荣耀而牺牲自己的人生了!凭什么我们要为那些脑满肠肥的傢伙的错误决策买单?” 这些过去被视为非国民的大逆不道之言,如今正获得越来越多的共鸣。 年轻一代,在网际网路的浪潮中成长起来的他们,虽然依旧无法撼动固化的阶级,但那份深入骨髓的阶级敬畏,却已然出现了裂痕。 他们开始意识到,或许问题……並非出在自己不够努力。 线下的零星抗议和暴力事件也开始冒头,虽然很快就被强力压制,但那火苗,並未熄灭,只是转入了更深的地下。 整个社会,就像那座即將喷发的火山,表面平静,內部却已是熔岩滚滚。 陈凡走出便利店,冷冽的夜风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將双手插进外套口袋,加快了脚步。 从这里回到他租住的廉价公寓,需要穿过两条主干道,再拐进一片被称为“巢”的旧式街区。 那里是现代都市规划中被遗忘的角落,狭窄的街道如同蜘蛛网般纵横交错,低矮的木质建筑挤作一团,电线像杂乱的藤蔓一样缠绕在老旧的电线桿上,散发著一股衰败与混乱的气息。 陈凡敏锐地察觉到,最近盘踞在各个街区的帮派组织,活动变得异常猖獗起来。 过去,这些人虽然也存在,但更多地是隱藏在各种合法的外衣之下——经营著风俗店、弹子房,或者从事著高利贷和不动產的灰色生意。 他们遵循著一套森严而古老的规矩,大多数时候不至於与普通民眾发生直接衝突,以免招来官方的强力打压。 但现在,规矩正在失效。所谓“有序的恶”基本滑向“彻底的混乱”。 抢劫、勒索、斗殴……这些在过去被严格控制在“红灯区”內的暴力事件,开始向普通居民区蔓延。 他们不再满足於传统的保护费,而是像真正的匪帮一样,开始囤积物资,抢占地盘,用最原始的暴力,建立属於自己的地下王国。 甚至有传言说,一些最近新兴的组织,已经开始公然袭击警署,抢夺武器。 而政府对此,除了在电视上反覆鞠躬,表示遗憾並呼吁民眾冷静之外,毫无作为。 陈凡心中想著这些,脚下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他不想惹上任何麻烦。作为一个生活在异国他乡的华夏人,在这种混乱的时期,低调和谨慎是唯一的生存法则。 穿过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他拐进了一条熟悉的道路。 这是一条仅容两人並行的狭窄巷子,两边是高耸的建筑外墙,头顶的天空被切割成一条狭长的灰线。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垃圾发酵的酸臭味与潮湿的霉味混合在一起的怪异气息。 巷子的尽头,连接著他所居住的“巢”区。 就在他走到巷子中段,即將看到尽头那片熟悉的、昏黄的灯光时,他的脚步猛地一顿。 巷子出口的阴影里,站著一个人。 那人背对著巷口的灯光,形成一个轮廓分明的剪影。他身材不算高大,但站姿却透著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仿佛一头盘踞在自己领地里的野兽。 陈凡的心臟猛地一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他的大脑在0.1秒內就高速运转起来,分析著眼前的情况。 ——深夜,僻静的小巷,一个堵住出口的神秘人。 这几乎是所有都市传说和犯罪电影中最经典的危险场景。 陈凡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目光飞快地扫过对方。 那人穿著一身不太合体的皮夹克,领口敞开著,能隱约看到脖颈处延伸上来的,大片青黑色的纹身。 他的头髮是那种很復古的、用髮蜡梳得油光鋥亮的大背头,指间夹著一根香菸,明灭的火光映照出他稜角分明的侧脸。 是那种人。 陈凡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这个词。 在樱诸岛生活了五年,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分辨这些专业人士。这身打扮,这种气质,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街头混混了,高低得是个精英混混。 对方在注意到陈凡的视线以后,眼神便精准地锁定在了陈凡的身上。 那不是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而是一种更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仿佛在確认一件物品的归属。 深夜,小巷,一个精英混混。 陈凡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现在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口袋里那个用了三年的国產手机,以及钱包里不到一万円的现金。 为了这点东西,不至於吧? 但转念一想,在现金物资紧缺的情况下,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別人眼中的肥肉。或许对方只是单纯地看上了他刚买的那份便当呢? 不,不对。 陈凡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诞的念头,觉得事情应该还不至於这么离谱。这毕竟不是普通混混啊,人家高低也是要点面子的。 事实上,当他顶著对方针刺般的视线,试图走离小巷时,对方也確实没有出声阻拦。 可能这个精英混混只是刚好在这里等人吧,如此想到的陈凡鬆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说的不是樱语。 而是一句发音极其彆扭,却勉强还是能听出来的……华夏语。 “你好。” 嗡——! 仿佛有一道电流从陈凡的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这是一种刻印在血脉深处的本能反应。 在异国他乡,听到再熟悉不过的问候时,哪怕理智告诉他情况不对,他的身体,却已经先於大脑做出了反应。 他的脚步,在那一瞬间停滯了。 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微微向著声音传来的方向,偏转了那么一点。 就是这一点。 当他的视线与男人那双在阴影中闪著光的眸子对上的瞬间,陈凡的心,猛地沉入了谷底。 坏了!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曾经在留学生论坛上看到过一篇广为流传的帖子——《樱诸岛黑帮区域生存指南》。其中有一条,被发帖人用鲜红的字体加粗標註了出来。 “切记!在任何非正常情况下,如果有人用你的母语中最大眾化的词汇向你搭话,绝对不要回应!绝对不要回头!” “因为,这是一种甄別身份的黑话!” “你的本能反应,就是你递给他们的投名状!” 第80章 並非绑架 冷汗,瞬间浸湿了陈凡的后背。 他现在百分之百確定,自己被盯上了。而且不是临时的抢劫,是某种有预谋的、针对特定人群的……绑架?勒索?还是更糟糕的事情? 在这片土地上,作为一个华夏人,身份有时候是一种便利,但在这种混乱的时刻,更多的是一种原罪。 巷口的男人似乎对陈凡的反应极为满意,他將指间的香菸慢条斯理地丟在地上,用皮鞋尖碾灭,然后用依旧彆扭的华夏语,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华夏人?跟我走。” 没有询问,是命令。 陈凡的大脑飞速运转。 反抗? 他估量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和体格。 对方虽然不高,但浑身都透著一股精悍的气息,那种常年刀口舔血才能养成的狠厉,不是自己这种普通人能比的。 更何况,天知道他身上藏著什么凶器。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动手,自己胜算渺茫。 逃跑? 身后是更深更黑暗的巷子,自己並不熟悉地形。而对方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只要他高喊一声,天知道会从周围那些阴影里钻出来多少同伙。 男人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陈凡,那是一种野兽般的耐心,仿佛在等待猎物自己放弃挣扎。 陈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跟你走……” 他故意示弱,试图麻痹对方。同时,他的眼神在看似惊恐的躲闪中,飞快地记忆著周围的环境特徵——墙壁上的涂鸦,角落里废弃的自动贩卖机,头顶交错的电线……万一有机会逃跑,这些都可能是救命的路標。 男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是歪了歪头,示意他走在前面。 陈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听话地转过身,迈开了脚步。 他盘算著,如果对方真的要把他带到什么废弃仓库或者偏僻的地下室,那在进入那些绝地之前,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他略懂一些拳脚,拼尽全力出其不意地攻击要害,或许能换来一线生机。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死,也绝不能像羔羊一样任人宰割。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男人押著他,並没有走向更偏僻的街区,反倒是朝著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穿过那片被称为“巢”的混乱街区,他们竟然走到了一条主干道上。 道路两旁,是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路人。虽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灾难阴影下的麻木与疲惫,但这终究是人多的地方。 陈凡的脑子彻底乱了。 这是什么操作?绑架犯会把肉票带到大马路上来?难道他们无法无天到了这种地步?还是说……有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图谋? 他的警惕心没有丝毫放鬆,反而提得更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对方越是不按常理出牌,就越说明背后的水越深。 可隨著他们继续前进,陈凡心中的惊疑不定,渐渐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更加荒诞的困惑所取代。 他看到了一些人。 不,准確地说,是一些和他一样,有著明显华夏人特徵的同胞。 虽然理论上,东亚人种的面部特徵差异不大,但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那种根植於文化、习惯和气质上的细微差別,其实是能被敏锐地分辨出来的。 就像身后这个“精英混混”,他之所以能一眼认出陈凡是华夏人,大概也是出於这种经验和直觉。 而现在,陈凡看到的,是一支……工程队? 他们穿著统一的蓝色工装,头戴黄色的安全帽,正在一处因为前几日地震而坍塌的废墟上忙碌著。 真正让陈凡瞳孔一缩的,是那些施工机械。 履带式挖掘机、重型起重吊车、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特种工程车辆……这些机器的造型,怎么说呢? 土! 一种扑面而来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將实用主义发挥到极致的“土”! 巨大的钢铁身躯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线条和装饰,只有最粗獷的焊接缝和最厚重的钢板。涂装也是最简单直接的工程黄,上面用巨大的红色字体喷涂著编號和几个方块字——“华夏建工”。 那是一种只考虑性能、效率和可靠性,而將所谓外观设计、工业美学彻底拋弃到九霄云外的风格。 这种简单粗暴到近乎於艺术的实用主义,这种傻大黑粗背后透露出的强大自信……陈凡敢打赌,放眼整个蓝星,会这么干的,也只有自家那个被无数国內外高级知识分子嘲笑没品位的华夏了。 他们……在干什么? 陈凡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目光被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所吸引。 那些华夏工人操作著“丑陋”的机器,动作却精准而高效。 巨大的机械臂如同人类的手指般灵活,將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块一块块清理出来,然后迅速装车运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废墟之上,一个新的建筑地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开闢出来。 “在建小型避难所。” 身后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侧,为他解释道。 “避难所?”陈凡一愣。 这个词,他似乎在最近的新闻里听到过。 樱政府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面对记者的追问,曾多次提到,已经请求並批准了友邦华夏,以人道主义援助的形式,帮助樱诸岛修建一批紧急避难设施。 但在新闻的镜头语言和主持人的话术引导下,这件事被描绘成了一种迫於压力的无奈之举,甚至暗示背后另有图谋。新闻画面里,给到的也都是一些官员视察、文件签署的镜头,对於实际的工程进展,却语焉不详。 可很显然,谁才是真的在为民眾的生命安全考虑,谁才是真的在办实事,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他看到,在工地的外围,站著不少当地的居民。他们远远地看著,脸上混杂著好奇、感激、麻木,以及一丝难以言说的……屈辱和羡慕。 看著那些在夜幕下依旧灯火通明、高效运转的工地,再想想这些天樱政府除了鞠躬道歉、呼吁民眾保持冷静之外的毫无作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陈凡的心中升腾而起。 这番景象,他在二十多年以前也见过。 “走吧。”男人似乎没有兴趣让陈凡继续感慨,催促了一句。 陈凡默然地跟上,心中的谜团却越来越大。 这个一身混混打扮的樱人究竟要带他去干嘛? 最终,男人將陈凡带到了一处港口。 这里是横海港,樱诸岛最大的港口之一。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和陈凡印象中那个繁忙有序的国际大港截然不同。 港口被临时封锁了起来,外围拉著长长的警戒线,有荷枪实弹的自卫队士兵在站岗。但与外界的混乱相比,警戒线內部却是一片井然有序的景象。 数盏巨大的探照灯將码头照得亮如白昼,乌泱泱的人群正排著整齐的队伍,缓缓登上一艘巨大的白色渡轮。渡轮的船舷上,一面鲜艷的红色旗帜,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那红色,是如此的醒目,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这片灰暗压抑的土地上,带来了一丝灼热的暖意。 撤侨。 陈凡的脑海里瞬间蹦出了这两个字。 原来……是这样。 他终於明白了。 自己不是被绑架,而是被“找到”了。 第81章 真的要回去吗 那个“精英混混”……不,应该称他为本地的协作者或者线人,他的任务,就是在混乱的街区里,找出那些可能因为消息闭塞、或者出於各种原因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华夏同胞,然后將他们带到这里。 之前那句蹩脚的“你好”,根本不是什么甄別暗號,而就是最纯粹、最直接的確认身份的方式! 想通了这一切,陈凡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为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和草木皆兵感到一阵羞愧。 “木户先生,辛苦了。” 一名穿著黑色西装,气质干练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他先是对著那混混打扮的男人微微点头致意,隨后目光转向陈凡,温和地笑了笑。 被称为木户的男人,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指了指陈凡,言简意賅地说道:“华夏人,我带到了。” “好。”中年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迅速地写了张条子,撕下来递给木户,“拿著这个,去后面领物资。” 木户接过条子,看也没看就揣进口袋,然后转身便融入了夜色之中,乾脆利落。 一场在陈凡看来惊心动魄的“绑架”,就以这样一种近乎於日常工作交接的方式,平淡地结束了。 中年人这才正式转向陈凡,伸出手:“你好,陈凡同志。我叫王毅成,是华夏驻樱大使馆的负责人。欢迎回家。” 陈凡愣愣地和他握了握手,对方手掌的温厚和力量,让他纷乱的心绪终於彻底平復下来。 “王……王大使,您好。”他的声音有些乾涩,“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很简单。”王大使的笑容不变,“我们在撤离我们的同胞。考虑到樱诸岛近期的社会治安状况,为了確保大家的安全,我们僱佣了一些像木户先生这样的本地人,协助我们寻找並护送那些尚未与我们取得联繫的侨民。” 事实上,“本地人”的说法有些保守了,更准確地来说,应该是“地头蛇”才对。 这也算是先前和樱方的协议所带来的附加好处,可以联络更熟悉当地情况的一些帮派,让他们帮忙找人。 当正常的社会秩序陷入停滯甚至崩溃的时候,一些原本处於灰色地带的规则,反而会浮上水面,变得高效起来。 让这些在普通人眼中的恶徒帮忙,听上去確实有些不可思议,但其实逻辑倒也简单。 第一,当货幣的价值因为灾难而大打折扣时,真正的硬通货就变成了生存物资。 靠著大使开具的条子,可以去华夏临时的物资调配点,领取食物、药品、乾净的饮用水,甚至还有汽油。这些东西,现在比一箱钞票更有吸引力。 他们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鬣狗,嗅觉最是灵敏。谁能给他们肉吃,他们就听谁的。这一点,简单明了。 在混乱中,生存才是第一法则。此刻,华夏方掌握著最稳定、最庞大的物资来源,这本身就是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第二,木户这些人並不喜欢混乱。他们喜欢的是可控的混乱。一种由他们自己建立规则、由他们来当裁判的混乱。彻底的、无序的、所有人都在打砸抢的混乱,对他们的生意没有任何好处。那会砸了他们的饭碗,甚至要了他们的命。 而华夏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恰恰是在混乱中建立秩序。他们是聪明人,能看清谁才是这片废墟上真正有力量、有能力建立秩序的一方。 他们的政府焦头烂额,只会鞠躬道歉;而华夏的工程队,已经在为他们的民眾修建避难所了。华夏的船,可以无视他们瘫痪的港务系统,自由进出。 “他们知道,与我们合作为我们找人,是一笔风险极低、回报稳定的生意。但如果,我们有任何一位同胞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了事……” 王大使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那我们带来的,就不仅仅是挖掘机和救援物资了。这个后果,他们承担不起。所以,他们不仅会帮我们找人,甚至会主动保护我们的人,因为这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 “我……”陈凡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道歉,为自己的误会。又想道谢,为国家在危难时刻的庇护。复杂的情绪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为一片沉默。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从混乱的泥潭中拎起,稳稳地放在了这片安全的、属於家的土地上。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第二次的体会了。 可他……真的要回去吗? 王毅成看著眼前这个叫做陈凡的年轻人似乎在犹豫,心中微微嘆了口气。 从木户孝明只把他一个人带来的情况看,这应该是一个独居青年。 华夏在樱诸岛的撤侨工作,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这是一项规模浩大且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 在樱的华夏侨民,包括留学生、务工人员、企业外派员工及其家属,总数上百万,且分布广泛。要在日益恶化的天灾和社会环境下,將这么多人安全有序地撤离,其难度可想而知。 但是,华夏向来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传统,何况是撤侨这种事。 一声令下,国家机器便以一种外人难以想像的恐怖效率运转起来。外交、交通、军队、国企……无数部门和人员被动员起来,形成了一张覆盖整个樱诸岛的巨网。 到了今天,绝大部分愿意回国的侨民,都已经登上了回家的飞机和轮船。 到了这个阶段,还迟迟没有选择回去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除开一小部分確实因为居住偏僻、不善社交,导致消息闭塞的老实人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思想上可能或多或少都存在一些问题。 有的是被樱所谓的“高素质”、“好福利”彻底洗了脑,觉得天塌下来这里也比国內好,死活不愿走。 有的则是抱著侥倖心理,认为天灾只是暂时的,等风头过去,別人都走了,自己正好可以趁机抄底,捞上一笔。 更有甚者,是某些在国內有过案底,或者从事灰色產业的人,他们本就见不得光,天然地抗拒和官方接触。 对於这些人,国家的原则始终是“不拋弃,不放弃”。 作为国家的代表,王毅成的任务,就是要把话讲清楚,把利害说明白。该给的机会,我们一定给足。 但华夏的怀抱虽然温暖,却也不是没有原则的。我们仁至义尽,如果你依旧觉得外面的月亮比家里的圆,那国家倒也不至於死皮赖脸地求著你回去。 个人的选择,终究要自己承担后果。 王毅成整理了一下思绪,准备按照標准流程,对眼前的年轻人进行最后的劝说和告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陈凡用一种近乎於喃喃自语,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说道: “我不回去。” 王毅成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被这四个字堵了回去。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这什么態度? 他见过各种各样不想走的人,有哭著喊著说自己事业在这里的,有撒泼打滚说回去就没法活的,但像陈凡这样,平静地、理所当然地说出“不回去”三个字的,还真是第一个。 “陈凡同志,”王毅成的语气依旧温和,但已经带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严肃,“我希望你明白,这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见,而是在向你传达一项事关你生命安全的紧急通知。” “根据我们掌握的最新情报,蓝星即將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地质活跃期。樱诸岛位於板块交界处,是全球风险最高的区域之一。留在这里,你將要面对的,可能是远超想像的灾害。” “你的个人安危,我们无法再提供保障。所有后果,需要由你自己承担。你確定,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吗?” 王毅成的话语鏗鏘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人的心坎上。这是最后的通牒,也是最后的善意。 然而,陈凡只是抬起头,迎著王毅成的目光,再次,也是更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王大使,谢谢您。但是,我不回去。”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那是一种经歷过大风大浪,看透了某些事情之后,才会有的眼神。 王毅成沉默了。 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和之前那些“思想有问题”的人,都不一样。 他的坚持,並非出於对异国他乡的幻想,也不是出於对祖国的偏见。那背后,似乎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王毅成看了一眼手中的简易资料,上面只写著陈凡的名字、年龄和毕业院校,家庭信息一栏是空白的。这说明,他在国內的直系亲属登记信息,是缺失的。 一个孤身一人在海外求学的孩子。 王毅成心中一软,语气也放缓了下来。他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从情感的角度。 “小伙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就算不为自己著想,也至少……回去看一眼父母吧?” “他们,一定很担心你。”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陈凡心中最深处的闸门。 一直以来都保持著超乎年龄的冷静和漠然的年轻人,他的眼眶,在那一瞬间,毫无徵兆地红了。 那双平静的眸子里,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滚。他死死地咬著嘴唇,身体因为极力压抑著某种情绪而微微颤抖。 过了许久,当那滔天的浪潮终於退去,只留下一片死寂的滩涂时,他才用一种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反正……他们早在那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第82章 我不配回家 二十多年前,一个对所有华夏人而言,都无比特殊的年份。 那一年,有举国欢腾的盛会,也有山河同悲的国殤。 那个春夏之交,地动山摇,满目疮痍。整个国家的心,都揪在了西南那片破碎的土地上。 天,是灰色的。 空气中瀰漫著呛人的粉尘,混合著泥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味。 四周是山崩地裂般的巨响,脚下的大地像是愤怒的巨兽,疯狂地扭动著身躯,要將背上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对於一个不及五岁的孩子来说,他完全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碎片是混乱且断裂的。 他只记得前一秒,自己还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笨拙地摆弄著一个红色的塑料玩具,妈妈在厨房里哼著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而又明亮。 下一秒,世界就顛倒了。 地动山摇。 毁灭,是瞬息间降临的。 他无法理解什么是天崩地裂,也无法理解什么是钢筋水泥的轰然倒塌。 在他的世界里,只是突然之间,光明消失了,温暖的怀抱剧烈地收紧,將他死死地护在身下。 他不知道自己被埋了多久。 在无尽的黑暗和死寂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他感觉不到飢饿,也感觉不到口渴,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抓挠著他幼小的心臟。 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微弱的呼吸和心跳。 他哭了,哭到没有力气,只能发出小猫般的呜咽。他喊著爸爸,喊著妈妈,但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重的死寂。 直到…… “咚……咚……咚……” 一阵沉闷而有节奏的敲击声,从头顶的某个方向传来。 紧接著,是一个模糊不清,却又让他感到无比安心的声音。 “下面……还有人吗?能听见……回答一声!”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 但上面的人,似乎听到了。 敲击声和挖掘声变得更加急促。终於,一缕微光从头顶的缝隙中刺了进来。那光芒是如此的微弱,却照亮了他整个黑暗的世界。 光亮越来越大,他看到了一张布满灰尘和汗水的脸。那张脸上,鬍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嘴唇乾裂起皮,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人穿著一身看不清本来顏色的橄欖绿,看到他之后,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找到了!这里有个孩子!还活著!” 一只同样沾满泥土和血污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拨开碎石,向他伸了过来。 “別怕,孩子,叔叔来救你了。” 当他被那双粗糙而温暖的大手从废墟中抱出,重新看到天空的那一刻,他没有哭。他只是贪婪地呼吸著久违的新鲜空气,用一双茫然的眼睛,看著眼前这个宛如地狱般的景象。 倒塌的房屋,扭曲的街道,隨处可见的残垣断壁。 无数和他救命恩人穿著同样顏色衣服的人,正在这片废墟上奔跑、呼喊、挖掘。 他们的声音嘶哑,动作却不知疲倦。远处,一排排绿色的帐篷已经搭建起来,红色的旗帜在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格外醒目。 一台台巨大的工程机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像钢铁巨兽一样清理著障碍。 一个庞大、精密、充满力量的国家机器,正以一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与天灾进行著顽强的搏斗。 这就是四岁的陈凡,对国家这个词汇,最原始,也最深刻的认知。 他得救了。 可是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 “我是……那场大地震的倖存者。” 陈凡终於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诉说別人的故事。但王毅成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正死死地攥著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的命,是国家给的,是那些不眠不休挖了三天三夜的战士们,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从我记事起,我就告诉自己,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我得还。我必须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他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听上去是不是很可笑?很中二?但那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我拼了命地学习,考上了最好的大学,选择了最前沿的专业。我听说樱诸岛在机器人和精密製造领域有独到之处,就申请了公派留学,我想把他们最先进的技术学到手,带回去,为我们的国家填补空白。” “我以为,我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一个……有资格报恩的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像一株被霜打过的禾苗。 “结果呢?” “我在这里待了八年,最好的青春。我学到了什么?学到了一堆被他们自己都快要淘汰的理论,学到了一身办公室政治的臭毛病,学会了怎么跟导师和稀泥,怎么在財团控制的研究所里苟延残喘。” “樱的科技树,早就点歪了。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如何取悦少数人和资本上,真正的底层技术,已经停滯不前甚至在倒退。而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浪费了八年时间,一事无成。” “王大使,您知道吗?我甚至……连一份能让国內顶尖研究所看得上眼的简歷都写不出来。” “我没有资格回去。”他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王毅成,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十多年前,国家从废墟里救出了一个没用的废物。现在,又要为了这个废物,再浪费一次宝贵的撤离资源。” “我……不配。” 王毅成静静地听著,心中早已是波涛汹涌。他终於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平静和固执背后,背负著怎样沉重的过往。 那不是对国家的怨懟,恰恰相反,是源於一种太过深沉、太过执著的爱与责任感。 因为爱得太深,所以当他觉得自己无法回报时,便將自己放逐到了无价值的深渊,进行著残酷的自我惩罚。 王毅成心中微微一嘆,他见过太多哭著喊著要上船的人,却第一次见到,因为觉得自己不配而拒绝回家的人。 第83章 你,愿意归队吗? 他没有立刻开始长篇大论的说教,而是先用最朴素的逻辑,拆解了对方最表层的担忧。 “陈凡同志,我先跟你说一个最实际的情况。” 王毅成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们安排的撤离船只,最近几批,都没有坐满。” “这不是在安慰你,这是事实。因为大部分侨民都已经撤离,到了收尾阶段,船的运力是远远大於实际需求的。所以,不存在你占用了谁的位置,或者浪费了宝贵资源这种说法。让你登船,对於整个撤侨行动而言,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陈凡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固执地说:“我指的不是这个船上的位置。我指的是……回到国內之后的位置。” “天灾將至,蓝星將进入前所未有的动盪期。回去之后,国家要面临的,是比那场大地震严峻千百倍的考验。每一个人力,每一份物资,都將是宝贵的战略资源。” “而我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 “我能做什么?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能改变世界的东西。到时候,我扮演的角色,一定又和二十多年前一样——一个躺在避难所里,等待国家救援,消耗著宝贵资源的……累赘。” “二十多年前,我还小,我没得选。但现在,我有。我不能……我不能再心安理得地,当一次累赘了。” “国家的资源,应该用在那些更有价值的人身上。而不是我这种……被拯救过一次,却终究没能活成国家所期望的样子的……失败品。”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毅成知道,单纯的逻辑和事实,已经无法说服这个钻进牛角尖的年轻人了。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解书荒,101????????????.??????超实用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王毅成的面色,终於沉了下来。 他预想过陈凡的理由会很沉重,但没想到会沉重到这个地步。这不是简单的自卑,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自我否定,一种將牺牲和自我毁灭画上等號的扭曲信念。 “陈凡同志。”王毅成的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的杂音,“你的逻辑,听起来很高尚。为了不拖累国家,选择自我牺牲。但恕我直言,这是我听过的,最自私,也最傲慢的高尚。” 陈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自私?傲慢?他从未想过这两个词会和自己联繫在一起。 “你以为你是谁?”王毅成的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你有什么资格,来替国家判断一个华夏公民的价值?你有什么权力,来决定国家应该在谁的身上投入资源?” “你觉得你自己是累赘,这是你对自己的判断。但是,国家同意了吗?人民同意了吗?当年把你从废墟里抱出来的那个战士,他同意了吗?” 一连串的质问,如重锤般敲击在陈凡的心口,让他哑口无言。 “你把国家当成什么了?一个冷冰冰的、计算投入產出比的商业公司吗?”王毅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丝压抑的怒火,“你觉得救你回来,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我告诉你,不是!” “我们华夏,从古至今,就不是这样算帐的!我们的文明,根基不在於利益的计算,而在於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母亲,会因为孩子不够聪明,不够强壮,就放弃他吗?不会!在母亲眼里,他就是最珍贵的宝贝!国家,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母亲!” 王毅成指著陈凡的心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命,是国家给的。但国家给你这条命,不是为了让你在二十多年后,用这种可笑的理由,把它还回来!” “国家救你,是因为你是她的孩子!我们撤离每一位侨民,也是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不放弃任何一个人,这不仅仅是一句口號,而是融入我们文明血脉的承诺!是一种不需要计算,不需要权衡的本能!” “你活著,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你的存在,就是对那场灾难中所有牺牲和付出的最好告慰!你活得越好,就越能证明,我们当年的努力,是值得的!你现在却想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否定这一切?” “你这不是报恩,你这是在打所有救过你,帮助过你的人的脸!你是在告诉他们,他们的付出,他们的牺牲,毫无价值!” 一番话,如雷霆霹雳,在陈凡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的世界观,他那套坚守了二十多年,甚至在樱的社会风气下扭曲变形的逻辑闭环,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但致命的裂痕。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站在国家的角度思考问题。 但直到此刻,他才隱隱发觉,自己或许……从未真正理解过自己的国家。 陈凡茫然了。 看著陷入巨大思想衝击,脸色煞白的陈凡,王毅成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他知道,猛药已经下够了,接下来需要的是引导和疏通。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苦。”他轻轻嘆了口气,“倖存者的负罪感,我懂。总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活下来。总想做点什么,去证明自己值得被救。” “但是,人的价值,从来都不是靠某一项惊天动地的伟业来衡量的。你说你一事无成,可你寒窗苦读二十载,你本身就是知识的载体。你说你手不能提,可你的大脑,你所学的知识,在未来的避难所里,或许就能为一个电路问题,一个材料难题,提供一个关键的思路。”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什么都做不了。” 王毅成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就算你真的只能在避难所里,每天消耗一份口粮。但只要你活著,你就是一颗火种。一颗证明我们这个民族,在面对滔天灾难时,绝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胞的文明火种。” “我们要守护的,不仅仅是生命,更是这种精神。这种守望相助,眾志成城的精神。只要这种精神还在,华夏就永远不会倒下。哪怕我们脚下的大地全部沉没,我们也能在星辰大海中,重建家园。” “而你,陈凡,你就是这精神的一部分。你不是国家的累赘,你是国家的財富。是我们华夏文明,在面对自然伟力时,所展现出的那份坚韧与慈悲的……活著的证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凡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见状,王毅成神情变得无比郑重: “陈凡同志,我现在不是以大使的身份在劝说你,而是以一名国家建设者的身份,在向你发出邀请。”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文明,即將迎来有史以来最严峻的考验。我们需要每一个人的力量。不是让你去衝锋陷阵,不是让你去创造奇蹟。而是需要你,回到你的战位上去。” “你的战位,就是人民的行列之中。在未来的避难所里,当一个工程师需要助手时,你能递上一把正確的扳手;当一个孩子因为恐惧而哭泣时,你能给他讲一个希望的故事;当所有人都精疲力竭时,你能拧亮一盏灯,告诉大家,天,总会亮的。” “这就是你的报效。平凡,但不可或缺。” “你不是要回去当一个被拯救的累赘。你是要回去,参与一场保卫我们所有人的战爭。” “现在,告诉我,陈凡同志。” “你,愿意归队吗?” 第84章 给我做个见证 “你,愿意归队吗?” 王毅成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陈凡的脑海中炸响。又像是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將他从自我否定的泥潭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归队。 多么简单,又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逃兵,一个在国家需要他之前,就提前溃败的逃兵。他逃离了故土,逃避著那份沉甸甸的恩情,在异国他乡用一种扭曲的自我惩罚,来寻求內心的安寧。 可现在,王大使告诉他,不,你不是逃兵。你的岗位,就在人民的行列之中。你不是要回去当累赘,而是要回去,参与一场战爭。 一场……保卫所有人的战爭。 那套在樱诸岛压抑的社会氛围中,被八年时光打磨得坚不可摧的逻辑闭环,在这一刻,伴隨著故土吹来的和风,彻底分崩离析。 原来,他从未被拋弃。原来,他的价值,从来不由他自己定义。 原来,母亲……从未嫌弃过自己的孩子。 陈凡的嘴唇翕动著,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迷茫、愧疚与释然,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洪流,衝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著泪,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樱诸岛冰冷的土地上。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王毅成欣慰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向了登船的队伍。 周围的侨民们,有的听到了这场对话。 他们看著这个泪流满面的年轻人,眼中没有嘲笑,只有感同身受的温和。 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每一个华夏人,都或多或少地经歷过內心的挣扎。而那份来自祖国的召唤,是治癒一切的最终解药。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码头的灯光將归乡的路照得一片通明。远处,华夏的撤离船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静静地矗立在海面上,散发著令人心安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片祥和与希望之中,一阵刺耳的剎车声,如同尖刀般划破了夜空。 数辆黑色的、稜角分明的特种车辆,以一种极其蛮横的姿態冲开了人群,组成了一道冰冷的钢铁防线,死死地堵住了通往撤离船的道路。 车门洞开,一群身著黑色作战服,面容冷峻的樱人员鱼贯而出,他们手持著制式武器,动作整齐划一,显然训练有素。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让开!我们要回家!” 面对群情激奋的侨民,那些黑衣人无动於衷,眼神冷得像机器。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矮壮的中年男人,鹰鉤鼻,三角眼。他扫视了一圈,目光中带著毫不掩饰的倨傲与轻蔑。 王毅成眉头一皱,对身边的使馆武官低声说了句“保持克制”,便独自一人迎了上去。 “我是华夏驻樱诸岛大使王毅成。”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可闻,“敢问你是?” 那鹰鉤鼻男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用一种夸张的语调念道: “奉樱內阁特別安全委员会命令,前来协助华夏方面,甄別撤离人员中的『高风险分子』。我是本次行动的警署兼指挥官,黑田重信。” “高风险分子?”王毅成眼神一凛。 “是的。” 黑田重信晃了晃手中的一份名单, “根据可靠情报,有一些人员,涉嫌窃取我国国家机密、从事非法金融活动、乃至与国际恐怖组织有染。为了维护我国的国家安全,以及……避免这些害群之马污染了贵国的土地,我们必须进行最后的排查。” 在场的华夏人,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栽赃,是挑衅!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们都是普通人,什么时候成恐怖分子了?”“这是污衊!你们这是在故意找茬!” 人群的怒火被瞬间点燃。 黑田重信对周围的怒骂充耳不闻,只是將那份经过长期侦查確定的、无亲无故者的名单递给手下,身后的警察们便如狼似虎地衝进人群,手中平板电脑上的照片与一张张惊恐的脸庞飞速对比著。 “就是他!抓住!” “还有这个!別让他跑了!” 骚乱瞬间爆发。 十几名刚才还在为即將回家而庆幸的华夏同胞,在惊呼和挣扎中,被强行反剪双手,粗暴地按倒在地。其中,赫然就有刚刚才下定决心,准备归队的陈凡。 一名警察核对了照片后,一把抓住陈凡的胳膊,膝盖凶狠地顶在他的后腰,將他死死压在地上。 冰冷的手銬,咔嚓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陈凡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什么商业间谍,更不是恐怖分子。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失败的科研人员。 “你无权抓我。”他深知任何辩解都毫无意义,只是愤然回应。 回答他的,是头盔后面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和一句傲慢的:“闭嘴!你的罪行,诸岛自有公断!” 使馆的工作人员义愤填膺,想要上前理论,却被黑洞洞的枪口逼退。 “住手!”王毅成发出一声怒喝,声音不大,却带著千钧之力,让喧闹的现场为之一静。 他排开身前的安保人员,一步步走到那名警督面前,目光如炬:“你们有证据吗?” “当然。”黑田重信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所有的证据,我们都会在法庭上出示。不过现在,按照流程,这些人,我们必须带走。” 王毅成死死地盯著他,他心里清楚得很。 在撤侨的最后阶段还滯留在这里的,確实鱼龙混杂。或许这所有的侨民里,真的有那么一两个存在一定问题的,但偏偏赶在这个时间节点,一次性抓了十几个人,只能认为对方是在故意挑事。 且早有预谋。 更何况,陈凡。 这个刚刚对他剖白了內心,那个因为觉得自己“不配”而拒绝回家的年轻人,他的底细,王毅成在之前的接触中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说他盗窃商业机密?这绝无可能。 使馆的秘书匆匆赶到王毅成身边,压低声音,满脸焦急地问道:“大使,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向国內请求指示?”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毅成身上。被捕者的哀嚎,家属的哭泣,警察的呵斥,同胞们愤怒而又无助的眼神,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他的肩上。 王毅成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復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不必了。” 他转过身,对所有使馆工作人员下达了命令,声音清晰而冷静,甚至带著一丝不近人情的冷酷: “所有人听令,放弃与他们的交涉。立刻组织其余侨民,继续登船,完成撤离任务。確保船只,准时启航。”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 被捕者的家属们发出了绝望的哭喊,那些未被波及的侨民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就连樱的警察们,眼中也闪过一丝鄙夷和嘲弄。 “大使!不能这样啊!”秘书急得满头大汗,“他们是无辜的!我们就这样看著他们被带走吗?这……这和您刚才对陈凡说的话,完全不一样啊!” “执行命令!”王毅成没有解释,只是加重了语气。 他的眼神扫过那些被押解著,正用绝望和不解的目光望著他的同胞,心中如刀割一般。 但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衝动和纠缠,都只会正中对方下怀。他们巴不得华夏方在这里把事情闹大,那样他们就有更多的藉口,將整个撤侨行动污名化,甚至中断。 不能让已经登船的上千名同胞,因为这十几个人,而陷入更大的风险之中。 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是最理智,也是最痛苦的抉择。 看著华夏大使馆的人员,在短暂的迟疑后,开始服从地组织其他人继续登船,黑田重信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他对著王毅成,虚偽地一躬身:“感谢您的配合,王大使。看来,您也是一位识大体、顾大局的聪明人。” 说完,他便准备挥手,下令將人带走。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个刚刚还表现得理智却冷酷无情的王毅成,却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缓缓地,解开了自己西装上最上面的那颗纽扣,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接著,他脱下了那件象徵著国家顏面的笔挺西装,仔细地叠好,递给了身旁已经完全愣住的秘书。 “小李,”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现在开始,给我做个见证。” 第85章 现在,可以抓我了吗? “立刻,以我的个人名义,向国內提交我的辞职报告。” 秘书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大……大使?您……您说什么?” “我说,我辞职,不干了。” 王毅成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华夏驻樱诸岛特命全权大使。我,王毅成,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只代表我个人,与华夏国家立场,无任何关係。” 所有人都被这番言论给震慑住了。 黑田重信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他隱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只见王毅成转过身,径直朝著那群被押解的同胞走去。 没有激烈的反抗,也没有徒劳的抢夺。他深知,以一人之力,对抗一个国家的暴力机器,毫无意义。 他只是走到了黑田重信的面前,平静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 “既然你们要抓人,那就把我也一起抓走吧。” 黑田重信不由地一愣,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王……王先生,您在开什么玩笑?您可是……您可是华夏的大使!” “前任,也是平民。”王毅成淡淡地说道。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黑田重信连连摆手,冷汗都下来了。 抓那十几个没什么背景的华夏平民,罪名可以隨便罗织,证据现在开始慢慢製造,就算华夏抗议,也只是外交层面的口水仗。 可抓捕华夏的大使?这可不是能由他们说了算的,其中的政治分量足以压垮他一百次。 哪怕大使真的犯了什么罪,这边基本上也不敢真的对他出手。至於说之前的辞职宣言,听听也就得了,这职位哪能是一句话就能辞掉的。 黑田重信挤出一个虚偽的笑容,极尽谦卑地说道:“王先生,您说笑了。我们樱,可是讲法治的国家,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抓人呢?” “这可真是好笑。” 王毅成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森然。 他哪能不知道,在这樱诸岛,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將人抓起来关三周,只需要怀疑有嫌疑就行。 这法律,他清楚,黑田重信自然也不可能不清楚,但他懒得多说。 “无缘无故,就不能抓,是吧?” 黑田重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异变陡生! 王毅成那平静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鹰!他毫无徵兆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如一张拉满的强弓,右拳携著雷霆万钧之势,没有丝毫哨,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在了黑田重信的脸上!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伴隨著骨骼碎裂的“咔嚓”声,黑田重信那张虚偽的笑脸瞬间扭曲变形,整个人凌空飞起,喷洒出一道血箭,重重地摔在了三米开外的地上。 周围所有人,全都看傻了。 无论是荷枪实弹的樱警察,还是义愤填膺的华夏侨民,亦或是心急如焚的使馆工作人员,所有人的大脑都因眼前这过於荒诞、过於暴力的一幕而陷入了宕机。 空气中,只剩下黑田重信身体与地面碰撞发出的沉闷迴响,以及那道血线在空中划过的悽厉残影。 “咔啦——” 终於,一名年轻的樱警察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枪栓上膛的声音在死寂的码头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开关,瞬间激活了所有人。 “哗啦啦——” 一时间,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那个站在场中,呼吸甚至依旧平稳的男人。 然而,没有人敢开第一枪。 开枪?对谁开枪?对华夏特命全权大使? 这个责任,谁担得起?別说他们,就算是把內阁大臣叫到现场,也绝对不敢下这个命令! 可不开枪,又能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最高长官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现场的樱警察们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矛盾之中,举著枪的手臂,竟因內心的巨大撕裂而微微颤抖。 而另一边,华夏的侨民们,在经歷了短暂的呆滯后,胸中陡然爆发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 爽! 他们刚刚经歷了怎样的绝望?眼睁睁看著同胞被诬陷、被抓捕,而自己的大使却冷酷地下令放弃,那种被拋弃的冰冷与无助,几乎要將他们的心都冻结。 可现在,他们明白了。 什么叫“放弃交涉”? 这就是放弃交涉! 当文明的语言失去作用,那就用野蛮的拳头来捍卫尊严! 大使脱下的不是西装,而是枷锁!他辞去的不是职务,而是束缚!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牛逼!!!” 这一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全场所有华夏人的情绪! “王大使牛逼!!!” “打得好!弄死这帮栽赃陷害的杂碎!” 要不是因为船只已经驶离港口,高低得有几个人跳下来,把这里变成混战的现场。 不过那自然不是王大使希望看到的场面。 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委屈、激动与自豪,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山呼海啸般的吶喊,匯聚成一股足以撼动人心的磅礴力量,狠狠地衝击著那些樱警察们已然脆弱的神经。 秘书小李也看傻了,他呆呆地捧著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西装,感觉自己捧著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男人赌上了一切的决绝。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迴响: “事情彻底闹大了……但是……他妈的……真解气啊!” 在这片混乱的中心,王毅成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些指著自己的枪口,只是迈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到了倒地不起、口鼻冒血的黑田重信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著这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警署指挥官,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然后,他抬起了脚。 “砰!” 没有丝毫犹豫,那一脚,精准地踹在了黑田重信的肋下! “咔嚓!” 骨骼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黑田重信本已昏迷的身体,如同一只被砸中的大虾,猛地弓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嗬嗬哀鸣。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砰!” 又是一脚,踹向了另一侧。 “砰!”“砰!”“砰!” 王毅成面无表情,一脚接著一脚,沉重而富有节奏,仿佛不是在殴打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拆解一件碍眼的垃圾。 他打的不是黑田,而是所有藏在黑田背后,那些试图用阴谋和栽赃来侮辱华夏的黑手。 周围的樱警察彻底崩溃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长官被单方面地殴打,却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太过恐怖,那是一种將生死、荣辱、乃至国家立场全都拋诸脑后的纯粹的“势”。 在这种“势”的面前,他们手中的武器,仿佛成了最可笑的玩具。 终於,王毅成停下了动作。 他缓缓弯下腰,像拎小鸡一样,一把揪住黑田重信的头髮,將他那张已经完全看不出人形的脸,从血泊中提了起来,转向那群瑟瑟发抖的下属。 整个码头,在这一刻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王毅成环视了一圈那些脸色煞白的樱警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他提著半死不活的黑田,像是在展示一件战利品,用平静到令人心悸的声音,问道: “现在,总可以把我抓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