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洞房花烛夜,她在乱葬岗被活埋》 第1章 吃绝户 天上大雪,天寒地冻。 魏无双摔在院子中间,怎么都爬不起来。 她快死了。 飢饿让她浑身上下痩如骷髏,瘟病让她满脸烂疮,面容枯槁。 当年云州城內最美丽耀眼的魏家大小姐,此刻却犹如街边乞丐,骯脏噁心。 破旧的院门外响起脚步声。 魏无双转动僵硬的眼珠,亮起了求生的光芒。 福嬤嬤带著一个粗使婆子走进来,那婆子捏著鼻子“嘖”了一声:“到底是千金大小姐出身,怎么还尿在裤子上,真是没脸,怪道主君不喜欢。” 魏无双顾不上什么尊严了,哀求道:“好嬤嬤,我快饿死了,给些吃的吧。” “要什么吃的,一日三餐,什么时候差过你的吗?” “都是餿的,咳咳,咳咳……” 魏无双喘了口气,“吃了就上吐下泻,身子更差了。” “哼!真是娇贵。” 福嬤嬤打住那个婆子的话:“到底主僕一场,待会儿前面婚宴剩的珍饈美味,拿些与她便是。” “谢谢嬤嬤……” 魏无双还没来得及开心,忽然想起什么:“婚、婚……宴?” “是啊,大人今日大婚,可不是婚宴吗?” 魏无双艰难的撑起身子,不可置信的仰望两个婆子:“我虽身患重疾,却还未死,魏义庭怎能另娶?” “重疾本属七出之罪,主君昨日就已经將你休了,你忘了?” 魏无双脑袋嗡的一声。 是啊。 昨天那送饭的婆子好像的確说了些什么,但她昏睡懨懨,还以为只是噩梦一场。 往事如烟,心如刀割。 她打小就开始接济这位穷困潦倒的表哥,给钱给物,將他一身行头扮的比那一等一的公子哥还要矜贵。 更是劝著父亲倾家荡產的给他捐官捐款做政绩。 后来嫁给他,兢兢业业,侍奉婆母,没有一天不真心付出。 到头来,只因身染瘟疫,便被弃之如敝履! 真是遇人不淑! “既如此……” 魏无双沉默片刻,最终只化作一声死心的嘆气,“即便是休妻,亦有三不去的道理,魏家大宅当初是为了治洪水给夫君做政绩才变卖的,如今我已无娘家可归,便劳烦嬤嬤去跟他討要一处小屋给我安顿。” “哎哟喂。” 福嬤嬤赶紧道,“您可千万別再提这些,全云州谁不知道,当初为了逼大人娶你,您故意拿治洪的事情威胁?要不主君一个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想娶什么样的没有?士农工商,您这样商贾人家的大小姐,虽然有几个臭钱,那也是万分高攀了呢!” “我何时威胁过他?明明是他求我助他一臂之力!” 魏无双剧烈的咳嗽起来,心中酸痛难耐。 当初她锦衣玉食的供魏义庭金榜题名,但因他无任何背景,一直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官职,鬱郁不得志。 也是赶巧,云州洪灾,有个县令淹死了,賑灾粮未到,百姓暴乱。 精明的魏义庭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即“主动请命”前往治理。 为了树立政绩,他对魏无双苦苦相求,魏无双便倾家荡產的帮他出钱出力,甚至劝父亲变卖老宅,气的父亲吐血重病。 自此魏义庭平步青云,父亲却一病不起。 怎么到头来,竟成了她在高攀? 没有她魏家一次次帮他,他还是个烧火的小廝! “算了。” 可是她已时日无多,前尘往事,此时纠缠,又有何意义? 魏无双费力的喘著气,认命道:“我也快死了,便不与他討要任何了,一如夫妻百日恩,他总该过来见我最后一面,与我诀別吧。” 两个婆子没动。 “便是休了我,你们也我魏家当年钱买来的人,我也还是你们的主子!” 魏无双拼著全力吼了一声,却更加剧烈咳嗽起来。 一口血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红的刺眼。 “姐姐何必为难这些奴才,她们不去必然是夫君根本不愿来见你。” 雪大了起来。 门外坐撵上,身穿大红喜袍,头戴金色凤冠的马鶯鶯在眾人搀扶下,动作优雅的走了下来。 她旁边的丫鬟走到魏无双眼前,扔了个破油纸包地上。 “吃吧,我家夫人赏你的。” 被啃剩一半的鸡腿滚了出来。 就像是餵狗。 魏无双偏头看著一身红色嫁衣的女人,大雪几乎迷住了她的双眼:“果然是你。” 马鶯鶯嘆了口气:“本来这件事与我无关,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咱们又一起读过书,总得来送送你,算是积德行善。” 魏无双摇了摇头:“从学堂开始,我便知他喜欢你,只是后来他娶我,我以为他已经回心转意,却终是错付了……如今我染了瘟疫,终究再也挡不住你们了,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噗嗤。” 马鶯鶯鄙夷的笑了一声。 魏无双抖了抖唇:“你笑什么?” “命?” 马鶯鶯红唇如火,眉眼之间净是骄傲与鄙夷:“你就从没想过你深居简出,久在內宅,怎么染上的瘟病?” 魏无双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只需要一副瘟病之人用过的碗筷……” 马鶯鶯笑的灿烂又恐怖:“否则,他怎么名正言顺的让你腾出主母位置娶我进门?我可绝不会做什么小妾呢。” “噗……” 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心口上,魏无双心痛难耐,大口大口的呕出血。 魏义庭,我为你倾尽所有,你怎能如此薄情假意! 又怎敢草菅人命! “好噁心啊。” 马鶯鶯嫌弃的用帕子捂著鼻子,吩咐道,“魏家已经绝户了,她死了也不会有人收尸的,把她拖去乱葬岗埋了吧。” “是。” 福嬤嬤带著粗使婆子把还没断气的魏无双扔到板车上,拖了出去。 前院丝竹声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魏无双却在阴暗的角落里,一步步走向死亡。 乱葬岗里,冰冷的泥土逐渐將她覆盖。 雪落在她的眼珠子上,她却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住手!为何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来这乱葬岗,你们所埋之人是谁?!” 一声厉喝让魏无双的意识稍稍凝聚。 福嬤嬤加快动作道:“不过巡城將士,我自有办法,快埋!免得节外生枝!啊!” 马蹄声响起,两个身著金色鳞甲的士兵衝过来,一脚就將福嬤嬤踹翻:“醃渍婆子,相国大人在此,竟敢问而不答!” “相国大人?” 粗使婆子嚇傻了,赶紧扔了铁杴跪在地上,“大人饶命!我们乃工部侍郎府的人!这人患了瘟疫,是以才在夜里匆匆埋葬!” “工部……侍郎府?” 一道温润熟悉的声音传来,“死者姓甚名谁,何时亡故,可有在籍大夫的诊断和官府的销户证明?” 两个婆子嚇得浑身颤抖,不敢回答。 新主母说过,魏家已经绝户,又有主君罩著,后续事情不必担心,她们只管埋了便是。 所以哪来的销户证明? “问你话呢!”侍卫呵斥。 “死者名叫魏无双,是……是侍郎府前任主母!” 杂乱的脚步声匆忙响起,清冷的雪松香扑面而来。 有人將她脸上的泥土拨开,声音带著一丝颤抖:“怎么是你!” 魏无双努力的睁开眼睛。 眼前之人剑眉星目,大红官袍加身,英俊非凡,气度也非凡。 竟是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秦煜! 啊,他年少时因伤在魏家休养,父亲还曾想要撮合他们二人婚事,此时赶来给她收尸,算是报答当年的恩情吗? 可是他,为什么眼眶红红,满面震惊和痛心? “坚持住!” 秦煜一把將她抱起,声音低哑带著一丝颤抖,“我马上给你找大夫!” 魏无双感受著久违的温暖,天上的雪落在眼前人如墨的黑髮上。 她想伸出手扫开那些雪,可是手刚抬起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醒!魏无双!你醒醒!不准死!” “魏无双!醒醒!魏无双!” 一声声急促的呼喊声响起,魏无双终於有力气,重新抬起头。 魏义庭站在她眼前:“鶯鶯中暑了,你骑马去咱铺子里拿瓶藿香丸给她,再去陈凉记买碗荔枝冰露回来,三分冰五分香料,她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第2章 贱不贱啊 “呼——哈!” 远处传来打马欢呼声。 魏无双不可置信的望向远处明媚的阳光和马球场上飞驰的骏马,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双平髻,终於意识到—— 她重生了。 重生到尚未及笄的十四岁。 今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马球会,学堂正组织学生们观看球赛。 旁边的凉棚里却是一片混乱。 马鶯鶯虚弱的靠在桌子旁,她的小姐妹们正在给她扇扇子顺背,几个男生也快速取来冰块放在她周围的盆里。 “谢谢大家美意,天气炎热,我刚才只是有些头晕而已。” 她脸颊红红,身子瘦弱,声音细细,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怜惜的女子。 此刻她一人不適,全学堂的的学生都跑来帮忙,连先生都把自己祛暑香囊递了过去。 人缘可真好。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不过最著急的还是魏义庭。 他焦急的走过去,俯下身子柔声安慰道:“鶯鶯,坚持一会儿,魏家的藿香丸对这小小的中暑可谓手到擒来,我已经让无双表妹去取了,再买一碗你最爱吃的荔枝冰露,保管立即神清气爽。” “恩。” 马鶯鶯红著脸颊点点头,看魏义庭的眼神几乎能拉出丝来。 魏无双差点笑出声来。 她前世到底有多蠢,才会看不出这俩人早就有了私情? 而且还巴巴的將这俩人伺候的锦衣玉食,以至於大家都觉得这俩才是佳公子和娇小姐? 贱不贱啊。 明明她才是尊贵万千的云州城首富魏家独女,而魏义庭不过是乡下来投奔的远房表哥,她却因为心中喜欢,就把自己活成了个狗腿子模样,最后落得那么个悽惨的下场! “无双,你怎么还在这呢?” 魏义庭抬头看魏无双还坐在凉棚里不动如山,气的喊道:“这几日天热,咱家铺子的藿香丸可別卖断货了,你快点去啊!” 魏无双眯著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顿:“咱、家?” 魏义庭一怔,忽然觉得今天的魏无双有些不一样。 但七年的惯纵让他底气十足,他走过来,一把將她拽了起来:“没听见吗?快去啊!” “啪!” 魏无双直接挥开他:“你没长手还是没长脚,想討女人欢心自己不能去买?” 话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 魏义庭怒道:“魏无双,你睡傻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马鶯鶯赶紧拉住魏义庭:“到底是个女孩子,天气这么热,她肯定也不想动,你別怪她啊。” “鶯鶯,你就是太善良了,明明自己不舒服,还替別人说话。” 魏义庭不屑的看了魏无双一眼:“她皮糙肉厚,又蠢笨不已,向来只会干这种不用脑子的跑腿活儿。你瞧……她这不去了?” 魏无双的確骑马飞奔出了马球场。 前世她是在极度寒冷和飢饿中死去的,所以重活一世,她太享受和喜欢外面这热烈的高温了! 浑身炙热的感觉,让她真切感受到重新活了过来! 陈凉记是云州城內最有名的甜品店,排队是常態。 夏天的冰饮更是刚过中午就会被抢购一空,所以旁边胡同里有很多代排队的小乞丐。 魏无双隨便挑了个瘦小的女孩儿,塞了她几枚铜板,然后便转身去了对面的望德楼。 酸甜的醋鱼、香气扑鼻的红烧狮子头、令人神清气爽的薄荷桂糕、鲜掉舌头的时蔬汤…… 魏无双此刻全然不顾形象,闷头乾饭,直到撑得都快抬不起腰,重生的真实感才让她舒服的喟嘆一声。 老爹魏东岭靠医药起家,不但是云州首富,还是全国药材管理盟会的盟主,是名震一方的魏氏药行当家人。 可谓要名有名,要利有利。 但因为家境贫寒,小时候没读过多少书,吃了不少苦,便是后来家財万贯,也不捨得浪费一文钱。 很多人都说魏东岭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但其实,魏东岭重情重义,宅心仁厚,接济了不少穷困亲戚。 这魏义庭便是其中之一。 魏义庭本名江义庭,不过是母亲那边一个极远房的亲戚。 他爹死得早,村里闹饥荒,她娘便带著他投奔到了魏家,在厨房做个烧火婆子混口饱饭吃。 为了多拿点银子,她求著魏老爹给江义庭一个家生子的待遇,所以便照著规矩,改姓主家姓氏。 所以才叫魏义庭。 按理说,魏义庭这辈子也就是个当小廝的命。 但魏老爹看他样子沉稳,相貌堂堂,又在乡下读过几天书,便让他陪在魏无双身边,想著做几天陪读。 母亲死的早,老爹也经常不在府里,全府上下把魏无双宠的宝贝一样。 她也顽皮,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活泼至极。 突然来了一位如此沉稳的“表哥”,还总是板著脸管教他,竟让她心生好感起来。 以至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表哥长,表哥短的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厢情愿,更是锦衣玉食的供给打扮这位表哥。 甚至给他脱了贱籍,让他可以顺利考取秀才。 可以说,不管什么好东西,就算她没有,也要给魏义庭弄一份。 没想到最终给他惯的,连自己几斤几两都给忘了。 也忘了,他根本就是个奴才。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小女孩儿抱著一个冰盒子站在门口:“小姐,您要的荔枝冰露买来了。” “放在桌子上吧。” “是。” 女孩儿放下东西,她身后背著的小娃娃闻到桌子上饭菜的香味,哭闹著想要。 魏无双让店小二將剩菜打包好,又包了几两银子给了女孩儿,才骑马回了马球场。 主打一个,寧可广施天下人,也不能再便宜白眼狼一文钱。 “真是的,怎么去了这么久?东西快拿来!” 刚回学堂,魏义庭便气冲冲的走过来,向魏无双伸出手。 魏无双施施然坐下,將冰饮盒子打开,径直喝了起来。 香甜冰凉的荔枝味道瞬间蔓延在整个观景凉棚。 魏义庭不可置信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喝我的冰饮,你在这鬼叫,又是什么意思?” 魏义庭气的不行:“你今天吃错药了?敢这么和我说话?” 魏无双理都没理,將食盒捧起来一饮而尽,发自內心的感嘆高兴:“爽!” 魏义庭条件反射的舔了舔嘴唇,却道:“一碗冷饮而已,吃的这样大大咧咧,真是有辱斯文!藿香丸快给我!” 魏无双冷笑一声:“你是真没长腿,还是就长了一张嘴?” 周围响起议论声。 “魏无双这是吃醋闹脾气了吧。” “她怎么敢啊,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远房表妹。” “魏少供著他锦衣玉食,只是让她跑个腿就不乐意了。” “就是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明明魏少和鶯鶯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大概天气太热,给她热傻了。” 魏无双皱眉,转头看向那几个八卦的人:“我是寄人篱下的远房表妹?谁跟你们说的?” 魏义庭顿觉不妙,赶紧甩袖道:“不过一瓶药丸而已,我自己去取了便是,你一个女子,这么嚷嚷甚是无礼!” 魏无双看著魏义庭的背影,若有所思点了点额头。 一个人,谎话说的久了,大概连自己都当做真的了吧。 这廝是不是忘了,自己根本不是魏家公子。 平日能从魏家药店里隨意取走东西,是因为有她这个大小姐在身边陪著。 就算是把药店搬空那些伙计也不会说一句话。 但他自己去,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3章 少在这狗叫 一刻钟之后,魏义庭大汗淋漓的回来了。 手里只提著一壶酸梅汤。 “魏少你终於回来了,鶯鶯刚才又有些发昏呢,快把藿香丸拿来!” “咦?魏少,你怎么拎著酸梅汤?荔枝冰露已经卖完了?” 魏义庭脸色不太好。 藿香丸三两银子一瓶,荔枝冰露也要一吊钱。 这俩都属於夏日可以卖断货的金贵东西,他一个月奉不过一两银子的陪读书童,哪有那么多钱搞这种档次的消费? 只不过以前都有魏无双跟在屁股后面结帐,想要多少有多少,他都忘了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藿香丸卖完了,荔枝冰露解不了暑,还是酸梅汤更好一些。” 魏义庭怕別人看穿他,还补充道:“我们魏家是做医药的,自然清楚什么更適合鶯鶯如今的样子。” 马鶯鶯的好姐妹陆芝儿嫌弃道:“可是鶯鶯最不喜欢酸梅汤的廉价味道,陈凉记那么多冷饮,哪个都比这个强,魏少,要不你还是重新去买吧。” 一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魏无双“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真想看看魏义庭今天怎么下台。 “解暑重要,哪管什么味道好不好的。” 马鶯鶯瞧著魏义庭面色阴沉的样子,怕对方觉得自己挑剔刁钻,將来怎么嫁进魏府? 於是赶紧將酸梅汤接过来:“天气炎热,既然魏少请客,咱们把这酸梅汤分一分吧。” 魏义庭看著被簇拥的马鶯鶯,目光讚赏。 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又贤惠又懂事。 然后他想起什么,狠狠地努了努嘴。 转过身直接来到魏无双面前,自上而下俯视她:“你是故意不让伙计给我藿香丸的对不对?你怎么就这么刁蛮?” 魏无双看著他的鼻孔:“……” 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人这么不知好赖呢? 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骂他了。 魏义庭冷笑著摇摇头:“算了,魏无双,我不和你计较了,接受便是。” “接受什么?” “接受你给我银子,我自己去买。” 然后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你一直嫉妒鶯鶯,所以故意耍性子闹这么一出,鶯鶯根本不喜欢酸梅汤的味道,每每闻到都要掩面捏鼻,你就在等著看她出糗对不对?” “等等!” 魏无双惊讶道:“你刚才是在明著跟我要钱?” 魏义庭脑袋一缩,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发现大家还围在马鶯鶯身边,没有注意这边的事情,才挺了挺腰身。 万分理直气壮:“你不就是想用钱绑著我的心吗?可士农工商,我这样的读书人,怎会轻易接受你这种人家的女子!” 魏无双捏了捏眉心。 本想重活一世,多享受生活,把这醃渍货一脚踢开让他当一辈子奴才就行了。 可真是没想到对方竟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真是叔可忍,婶儿也不能忍! 魏无双拍案而起:“自以为是的狗东西!想买荔枝冰露给心上人就自己赚钱去买!要钱还要的这么理直气壮,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吗?” 魏义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你怎敢……真是有辱斯文!別后悔!” “狗才后悔!” “有本事再別再跟我屁股后面求我原谅!” 七年了。 魏无双对魏义庭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就算是他当著魏无双的面和別人暗送秋波,魏无双都不敢反对。 好到,每次不管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魏无双都会原谅,甚至会主动求和。 因为魏无双太喜欢他,喜欢到了毫无原则的地步。 所以,魏义庭以为,这一次,魏无双也只是闹大小姐脾气。 很快就又会和以前一样,屁顛屁顛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 “各家来送平安汤啦!一刻钟时间,快去快回!” 魏无双所在的金玉学堂算是云州最顶尖的私塾学堂,学生许多都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 每每遇到寒冬酷暑,晌午时分,学堂是允许孩子家人送些平安汤进来的。 今日虽无课业,只是一起出来观看学习马球赛,但是天气反常,许多人家也会送来冰汤解暑消渴。 魏家自然也不例外。 江婆子领著两个丫鬟,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支起小桌子。 魏无双走过去:“今日送的是什么。” “绿豆冰羊乳还有冰山药桂糕。” 魏无双皱了皱眉:“我向来不喜羊膻味,以后记得不要给我做羊乳羹,桂糕给我吧。” “羊乳哪里膻哦,明明很香甜。” 江婆子一边说著,一边翘首张望。 魏无双催促道:“磨蹭什么,告诉你桂糕给我!先生只给一刻钟的时间!” 江婆子摆手:“魏少还没来呢,现在拿出来,就不冰了。” “魏少?” 魏无双眯了眯眼睛:“江嬤嬤,你说话小心点,魏家只有我一个独女,哪来的魏少?” “你们两个又拌嘴了?” 江婆子儼然一副准婆婆的样子,不高兴地教训道:“不是我说你啊,无双丫头,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三从四德,以男人为重嘛。魏少可是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的天才,在村里都是要被喊做老爷的,你总是闹脾气,让他不顺心,他又怎么会喜欢你呢?你这种人家的姑娘,锦衣玉食惯了,却少了些知书达理,被娇养坏了!” 江婆子就是魏义庭的亲妈。 本来就是厨房里的粗使婆子。 因为魏无双喜欢魏义庭这层关係,才成了厨房的管事嬤嬤。 一手把持著魏家的厨房採买,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 管家早就把厨房的亏空上报给了魏老爹,魏老爹也早就想將她赶走。 但是魏无双死活不让,他也不好硬来。 谁让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呢? “魏少!这边!” 江婆子开心的招呼著,然后打开冰盒子:“快,做了你最喜欢的绿豆羊乳,还凉著呢!喝了可舒服!” 魏无双抬头看去。 魏义庭面色黝黑的走过来:“鶯鶯因为受不了酸梅汤的味道,刚才直接吐了,魏无双,这下你满意了吧,” “少在这狗叫!你没银子买荔枝冰露你装什么?” 魏无双直接没客气:“她喝不了她就不喝,你们俩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我屁事!” “你!” 魏义庭平时被魏无双捧得跟个真少爷一样,在府里过的比真少爷还金贵。 出个门也是前呼后拥。 哪被这样说过,气的骂道:“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江婆子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被骂了,也是不乐意了:“无双小姐!你这么说话,我这个做长辈的可要说道说道了……” 第4章 再见秦煜 “你给我闭嘴!” 魏无双向来是个活泼瀟洒的性子。 只是喜欢魏义庭的这几年,一直被他用“三从四德”打压,做事总是束手束脚,不管做什么都讲求个“淑女风范”。 此时此刻,气的都要跳起来了,哪还管这些条条框框。 直接骂道:“你一个厨房的管事婆子,算我哪门子长辈,轮到你来教训主子?把魏义庭手里的冷饮撤走,既然我不喜欢羊乳,就全部倒掉!” 江婆子訕訕道:“无双丫头今天怎么这么大脾气,是中暑了吧……” 但却根本不听魏无双的,依然將绿豆羊乳递给魏义庭:“魏少,你別和她计较,快喝了吧!” 魏无双简直要炸了。 真是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她竟然从没发现这娘俩早就不把她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了! “啪嗒!” 魏无双推了江婆子一把,一碗绿豆牛乳立即摔碎了。 魏义庭火了,猛一跺脚:“魏无双,你这是做什么,简直不可理喻!” “她听不懂主子说话,我教她而已。” “你就是故意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有眼睛都知道我是故意的,怎么了?” “你……你!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江婆子赶紧拉住魏义庭:“魏少你消消气,大热天的,你和她这个不懂事的丫头生什么气啊,秋闈考试在即,你可莫要气坏身子啊。” 远处凉棚里的的人远远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议论纷纷。 “魏无双还真是疯了。” “得亏魏少脾气好,一直这么惯纵她也不將她赶出去。” “嘖,就是仗著有点远方亲戚的关係唄,我看要不是那婆子拦著,魏少都要动拳头了。” 魏无双冷冷的看著暴跳如雷的魏义庭,和他那不懂规矩的老娘,目光沉沉。 得抓紧时间將这两个狗东西赶出魏家了。 晚上回府。 刚进门就听说魏东岭回来了。 魏无双扔了书箱,直接跑进了正堂。 “父亲!” 魏东岭正和齐管家在说事,看到宝贝女儿回来,笑道:“过来给爹瞧瞧,我的无双丫头这两个月有没有长高?” 魏老爹是个聪明豁达的人,一生经歷过不少风霜,所以其实早就看出魏义庭人品不行。 前世他曾多次劝说魏无双莫要和魏义庭纠缠,更是不同意她下嫁。 可魏无双竟说要绞头髮去山里做姑子。 最后只能无奈同意了。 可是从提亲到成亲,男方的种种的行径把魏东岭气的心疾多次发作。 更是在听说女儿变卖所有嫁妆给他拼政绩时,彻底一病不起。 后来苟延残喘了几年,还是与世长辞。 明明是富甲一方的云州首富,明明是叱吒一方的药材大贾,最后却落得个破席捲尸,连块像样的墓地都没有的地步。 全都是因为她这不爭气的女儿! 再次相见,魏无双悔恨交加,忍不住痛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吗?” 大概是看女儿哭的太厉害了,魏东岭赶紧扶起魏无双,严肃道:“告诉爹爹!上天入地,我定要给你討个公道!” “没有。” 魏无双擦擦眼泪笑道,“我就是太想念父亲了。” “哈哈。” 魏东岭眉头舒展开来,“无双终於长大了,会关爱父亲了。” 魏无双伏在魏东岭的膝盖上,伤心的抿了抿嘴。 是啊,前世满脑子都是魏义庭。 她何时关爱过父亲? 明明他才是这世上唯一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啊! 怕她受委屈,甚至在这男人三妻四妾的世道里,连个续弦都不要。 “以后我会好好孝敬您,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魏东岭又“哈哈”的笑了起来,然后將她扶起来:“给你带的礼物已经送到无双院了,爹爹先去一趟秦公子那里,给他送些新得的强骨药。” 魏无双抿了抿嘴:“爹爹旅途劳累,还是我去送吧。” 魏老爹有些讶异的看著女儿:“那不如……邀请他今晚来和咱们一起用饭吧。” 冷嵩院。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僧人正坐在树下看书。 听到脚步声,他將头抬起。 四目相对。 米白色的交领宽袖僧袍,搭配浅蓝色和金棕色滚边袈裟,秦煜五官俊美,身量笔挺,只是这么简单的坐在那里,浑身的气质便能让人感受到贵不可言,还透著一股高雅清冷。 魏无双想起前世他冲向土坑里,满脸悲痛將她抱起的样子,眼睛有些酸。 秦煜是辰王嫡长子,因出生时天有异象,被预言活不过成年,所以便掛名在安寧伯爵府族中,以“为国祈福”名义入莲音寺修行躲灾,是个真真正正的高门子弟。 按理说,一个亲王世子,一个商贾之女。 两人身份天差地別,他们甚至都不会有机会相识。 但秦煜在山上修行时不幸落下悬崖,被採药的父亲救回一命,併入魏府养伤,才有了这难得的缘分。 魏老爹虽不知他真实身份,但看他性子温和,又是京都望族,便想借著“救命之恩”,撮合两个人的婚事。 奈何魏无双十分不愿意。 因为她前世眼盲心盲,满脑子都是魏义庭那个狗东西。 所以在和秦煜开开心心相处了大半年,真正得知老爹的用意之后,她不但跟老爹大闹一场,还衝进冷嵩院指著秦煜鼻子將他臭骂一顿。 硬生生把这位清冷儒雅的高僧搞得顏面扫地,成了全府笑话。 秦煜因此很快离开魏家归京,从此再无交集。 却不想,他不但从未憎恶过她,还因她的逝去而伤心难过。 真可谓重情重义之人! 重活一世,她除了要解决魏义庭那一窝i狗东西,便只想著挽回秦煜! 一来,秦煜將来是官至宰相的人,实权在握,嫁给他,可保魏氏药行万古长青,爹爹也不会早亡。 二来…… 虽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秦煜一路走来,坐牢流放被虐待,受了不少苦。 听说他一直未娶便是因为在敌国时伤了根基,所以后来才变得性格古怪,暴戾严苛,也因此结了不少仇家,遭遇多次暗杀…… 魏无双轻轻嘆了口气。 真没想到,好好地一个清雅公子竟就这么成了一个变態。 所以,她想,若是她以身相许,扭转命运的轨跡,或许可以避免他受伤然后变態? 又或者,即便是无法避免,陪在他身边,也可为他烦闷的心情紓解一二? 总之,魏无双想要给这位重情重义的“收尸人”报恩。 可此时两个人关係恶劣至极。 而且秦煜应该过几天就会离开魏家。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场缘分起死回生? “元晦法师。” 魏无双压下心头焦急,夹著嗓子甜甜道,“我父亲此次出去得了些好药,叫我给你送过来。” 第5章 轰出去 秦煜还没说话,屋子里飞奔跑出来一个小侍卫挡住了魏无双的去路。 “谢魏小姐好意,时候不早了,您快请回吧!” 小侍卫白眼翻飞,一把夺过药箱,“免得让人误会咱法师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魏无双差点被撞到,不禁后退一步。 关係果然恶劣至极,连他的侍卫都对她万分討厌! 魏无双顿了顿,再抬头时,越过小侍卫肩膀,一双大眼睛透著少女独有的不安而忐忑:“父亲今日归家,想邀请元晦法师一同晚饭,让我推您过去。” “阿弥陀佛。” 秦煜面无表情道:“既是恩人邀请,小僧该当前去,不过请魏小姐先行一步,小僧还需沐浴更衣。” “没事,我不急。” 魏无双往侧面跨了一步,靠在石桌上,笑的满脸天真烂漫。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赖?”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小侍卫终於受不了了,凶巴巴道,“前几日可是你在我们冷嵩院大放厥词,说我们法师六根不净,对你有所企图,如今又跑过来献什么殷勤!明明是你爹知道我们法师还俗在即,想要拿著救命之恩攀附关係!” 魏无双大眼瞬间氤氳出雾气:“那日是我不好,其实……” 还没说出什么,豆大的泪珠子就滚落了下来。 秦煜眉心轻皱:“阿狸,你先退下。” “哼!” 阿狸冷哼一声,抱著药盒子回了屋。 院子里就剩下魏无双的啜泣声。 秦煜沉默片刻,终於开口。 “魏小姐,那日的事不必提,我对你……” 声音温润低沉,像他这个人的感觉一样。 “其实我喜欢法师,非常喜欢!” 魏无双赶紧打断他的话,“只是不想我爹这么早就要將我嫁出去,我很害怕离开他,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微风吹过,高大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魏无双见秦煜怔住的样子,赶紧趁热打铁,蹲在地上,晃著两根小犄角,“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既然时间紧迫,那唯有单刀直入,快刀斩乱麻了! 一方素色手帕递了过来。 魏无双眼中闪过狡黠。 秦煜温润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缘分之事,不可强求,我从未生过魏小姐什么气。” “真的?” 魏无双接过手帕,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然后微微低头,娇羞道,“那让我推你去吃晚饭可好?” 秦煜想了想:“魏小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不妨直说。” 魏无双抬头,看到平日温润的人,眼里是有一层薄冰的。 她露馅了。 是啊,前几日还指著人家鼻子骂,如今又卖萌討巧,这么天差地別的变化,又怎么会不让人起疑? 可她只是想报答他收尸之恩啊! 但魏无双没办法这么说。 於是斟酌一下,说出了一个让人无法质疑的理由:“我爹爹说我性格顽劣,只有嫁给你这样品性高洁的人,將来才不会挨打。” 秦煜:“……” 风起,梧桐树又发出了一阵簌簌声。 沉默却在两人之间叫囂的很张狂。 “……阿弥陀佛。” 好半天,秦煜似乎才终於反应过来,双手合十,眉目低垂,“魏小姐还是先推我去吃饭吧。” 魏无双心內窃喜—— 看来是有戏了。 魏家很大。 虽不是什么权贵人家,但也是极尽奢华。 魏无双为了绕路,故意跑到厨院外:“君子远庖厨,法师在这里等著,我去吩咐一声。” “嗯。” 秦煜点点头,看著魏无双离开的背影。 夕阳西下,天色的幽暗在他金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 他闭上眼睛,轻捻手里的佛珠:“阿弥……陀佛。” 厨院。 “今天晚饭全素,但要丰盛一些。” 魏无双大声吩咐。 江婆子正好扛著一只羊腿进门:“可是魏少说他想吃炙羊肉。” 魏无双直接道:“听不懂全素是什么意思?还有,我今日不是刚同你说过,我不喜羊膻味?厨房为何还要入羊肉?” 江婆子將羊腿往案子上一放:“无双丫头啊,要我说,你就別和魏少慪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谁和他是一家人?” 因为秦煜还等在外面,魏无双不想浪费时间,只是严厉警告道:“砸了我的事,你给我卷包袱滚蛋!” 眾人没敢说话,江婆子却瘪著个嘴摸著羊腿上的纹理,一副不屑的样子。 魏无双赶紧走出厨院,推著秦煜继续逛。 临近晚饭的时候,药行有点急事,魏老爹被临时叫走了。 “无双,你可好好招待秦公子。” 魏老爹不放心的叮嘱,“莫要怠慢啊。” “放心吧,爹。” 重活一世,魏无双不放过任何一个跟老爹撒娇的机会,“家里一切有我呢。” 魏老爹欣慰的点点头,火急火燎的走了。 因天气炎热,魏无双將晚饭地点定在湖中心的凉亭里。 过去时,四周早已布置上驱蚊的艾草和菖蒲。 凉亭中的小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吃食和瓜果。 可是远远地,魏无双便闻到一股羊膻味。 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 走过去一看,果然一大盆炙羊肉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中央,且周围的素菜都有一股子羊膻味。 过来伺候的齐管家生气道:“厨房怎么回事!不是叮嘱今日食素吗?怎么有羊肉!” “阿弥陀佛。” 秦煜垂下头,念了声佛。 魏无双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蹦的老高。 她本想等稳住秦煜后再收拾宅子里的这些醃渍泼皮货,可没想到蹬鼻子上脸,一个个给脸不要脸! “好香的炙羊肉味。” 魏义庭也从斜对面的小道上走过来。 他冷冷的瞟了魏无双一眼,径直入座。 “起来!” 魏无双生气道,“谁让你过来吃饭的?没看见我今日要招待贵客?” 魏义庭理都没理,拿起筷子:“表妹,你闹够了没有。我都懒得和你计较今日马球场的那些事情了,要知道,女子善妒,拈酸吃醋,绝不是什么好品性。” 然后吃了一口,嘖嘖称讚道:“江嬤嬤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道炙羊肉真是深得我心。” 呵。 前世她果然是瞎眼的太厉害,老天都看不下去才让她重活一世的! “来人,叫江婆子过来。” 魏无双咬牙切齿道。 小丫鬟腿脚快,很快就將江婆子喊了过来。 她远远看见自己宝贝儿子在大口的吃著炙羊肉,简直开心的不得了:“味道不错吧?用了上好的羊羔腿肉呢!还用好几两银子一筐的香柴火烧的,做出来真是又嫩又香!” 魏无双冷眼瞧她:“看来你是认了。” 江婆子不明所以:“认什么?” “这是你亲手做的炙羊肉。” “当然啦。魏少最喜欢的就是我做的炙羊肉!外面的那些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江婆子颇为自豪。 “那就行了。” 魏无双直接道,“齐管家,带她去收拾东西,赶出府去,永不復用。” 第6章 表明心意 齐管家早就看这江婆子不顺眼了。 她一个乡下来的婆子,什么规矩也不懂,硬是仗著小姐袒护,连他这管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闻言立即道:“没听到小姐的话吗?来人,把江婆子轰出去!” “唉,无双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魏无双动真格的了,江婆子大喊道:“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就算你是大小姐,也不能因为和魏少闹了脾气,就把气都洒在我身上!要赶我走,得给个说法!” 魏无双嗤之以鼻。 行吧,要说法,那就给你说法! “你不过我魏家一个厨房嬤嬤,主僕不分,整日满口『丫头丫头』的唤我,没有规矩;这是其一; 我明令今晚全素待客,你却端荤食上桌,也明令我不喜羊膻味,你却一而再再而三不是给我羊乳就是给我做羊肉,几次三番不听命令,以下犯上,这是其二;” 既主家不允许有羊肉,你不但用厨房的份银买了最好的羔羊腿肉,还用了好几两银子一筐的上好香木煮了,可谓中饱私囊,这是其三! 三罪並罚,我没將你送到官府挨板子,也是看著我亡母的面子,你倒有脸在这里跟我理直气壮!” 魏无双冷哼一声:“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齐管家!” “在!” “记得打发她出去的时候,让帐房把今日这羊肉和香柴火的钱从她的例银里扣出去!” “是!” 江婆子急了:“哎!无双丫头!不不不!大小姐!有话好好说!” 魏义庭赶紧站起来:“你是不是疯了!一道菜而已,你至於吗?” “是啊,一道菜而已。” 魏无双直接將炙羊肉端起来泼到魏义庭满头满身:“別急,我可没准备漏掉你。一个奴才,供你读书你不知恩,主家和客人都没上桌,你倒是坐的四平八稳,齐管家,让江书童带上他的炙羊肉,滚出魏府!” 魏义庭脸色“唰”的变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江书童”才是他本职的身份和名號。 因为魏无双心悦他,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表哥长表哥短的,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给他。 又传闻二人有婚约,搞不好將来是准姑爷。 所以府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魏少。 这七年来,可把他能的。 还真把自己当成魏家大少爷了。 “你果然是个泼辣货!” 魏义庭擦著脸上的污渍,气的跺脚:“你我之间有婚约,我不但是你表哥,还是你未来的夫君,江嬤嬤更是你的准婆母!你如此行事,就不怕成婚后在夫家受气吗?” 江婆子挣开拉她的人,赶紧上前给儿子擦身上的油,浑身乱颤的拍著桌子:“魏无双,我念在你年幼,今日不与你计较,但你立即给魏少道歉,否则將来休想进我江家的门!” “未来的夫君和准婆母?” 魏东岭从远处走来,声音严肃冰冷,环视著母子两人,“谁將来要进江家的门啊?” 江婆子和魏义庭两人一下子偃旗息鼓:“老爷……您回来了。” “无双和你有婚约?” 魏东岭走进凉亭,撩开袍子坐在上首,上位者的气场一下子就散了开来。 “我这个当爹的怎么不知道?” 魏义庭赶紧跪了下来,脸色铁青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砰!” 魏东岭直接將旁边桌子上的茶杯摔在他眼前,“真是岂有此理!我闺女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你算什么东西,拿她胡乱编排,还妄想让她进你们家门?来人啊!” “老爷!在!” “这俩奴才散播谣言,毁我儿清白,不能只是赶出去,即刻扭送到官府!” “是!” “別送官啊!” 江婆子哭號道:“明明是老太太当年说过的!” 魏东岭眯了眯眼睛:“说了什么。” “说……” 江婆子豁出去了,“说无双小姐凶悍顽皮,毫无淑女风范,將来怕是没有男人敢要,乾脆让我家义庭收了当个媳妇!” “混帐!” 魏东岭骂道:“既没有媒人,又没信物,甚至连个见证人都没有的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魏东岭就魏无双这么一个闺女,金贵的眼珠子似的,听了这话,简直气炸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货色,还想娶我魏东岭的女儿!” 然后便不再听江婆子鬼號,直接让人拖了出去。 厨房很快撤掉原来那些羊膻味的菜,重新做了一桌送了上来。 魏东岭举杯致歉:“內宅琐事,秦公子见笑了。” 秦煜摇头,將茶一饮而尽。 虽然秦煜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但是言谈得体,魏东岭很有兴致。 一顿饭功夫下来,喝了不少,让齐管家把自己给搀回房间了。 魏无双则亲自推秦煜回院子。 “今天让元晦法师受惊了吧,我平时没有这么凶,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总拿著幼时外祖母一句玩笑话来编排我。”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分別时,魏无双还是认真解释,口气委屈。 秦煜摇头:“女子名节事关重大,他们胡言乱语,自然应得到惩罚。” “那咱俩定亲的事……” “天色已晚,小僧还要读书打坐。” 魏无双知道这是逐客令。 但如今事情已迫在眉睫,不使劲儿缠住,人可就跑了! 於是魏无双赶紧道:“我和魏义庭就是年少相伴的情谊,我一点也不喜欢他,还有法师,虽然是我爹的劝解打动了我,但我真的愿意和你相守终身,绝不后悔。” 秦煜沉默片刻:“这个月底我便要归京。” “我跟你一起啊!” 魏无双主打一个死缠烂打。 “是一些认祖归宗的琐事,不便带你去。” “我不用你带,我自己在外面找个酒家住下。” 秦煜终於抬起头,深邃的目光凝著魏无双。 “嘻嘻。” 魏无双厚著脸皮笑道,“那就这么定了,你要是走,我就跟著你,给你当保鏢!” 主院。 魏无双凯旋而归,准备服侍老爹喝个醒酒汤。 没想到魏东岭竟拎著个小秤,精神抖擞的在万物堂研究新的药方子。 她提裙走进门:“爹爹……这是没事了?” “哈哈,好女儿你回来了。” 魏东岭笑眯眯道,“喝了醒酒汤,已经没事了,你把秦公子送回去了?” “恩。” 魏无双笑笑,没戳破他。 照他刚才那醉的路都走不了的样子,可不是一碗醒酒汤就能好的。 这是故意创造机会让她和秦煜独处呢。 “无双,还有两个月就是你的十五岁生辰,届时也要给你举行及笄礼,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魏无双真诚道:“我要爹爹长命百岁,永远陪在我身边。” 第7章 有病吧 “哈哈。” 魏东岭满面笑容,一边拎著小秤检拾药材,一边道,“將来陪在你身边的只能是你的夫君,况且爹爹也老了,不知道哪一天就要死的。” “不行!我才不要什么夫君!” 魏无双想到前世,眼泪盈眶,“我要一直陪著爹爹。” “那你不想嫁给那个魏义庭了?” 魏无双瞬间噁心的要命:“狗才想要嫁给他。” 魏东岭意外的挑挑眉。 自己这女儿对那个出身贫贱的“表哥”一直袒护的不行,今天便是將他赶走了,他也觉得搞不好是闹脾气,没几日又会屁顛屁顛跟在人家后面。 这是终於转了性子? 魏无双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以前是我瞎了眼,女儿在此立誓,將来便是一根白綾吊死,也绝不会和那魏义庭有半分关係!” 见她说的果决,魏东岭终於鬆了口气:“你终於明白我的用心了,那小子虽然有些相貌才华,但门不当户不对,绝非良配。” 魏无双心中酸涩。 老爹早就识破他的真实面目,却因她的任性,一步步將这庞大的家业都葬送了进去。 魏东岭话锋一转:“那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秦煜?” 魏无双没说话。 魏东岭捋了捋鬍鬚:“安寧伯爵人口眾多,几十年没立战功,虽有祖宗荫庇,却是个架子。 这秦煜排行老三,出生不久便送去佛门清修,听闻十几年来伯爵府都是不闻不问,可见他在家中地位尷尬至极。 我魏家虽无功名在身,却是人尽皆知的大贾之家,將独女嫁与他们一个不器重的儿子,安寧伯爵府想必是一百个愿意。 况且,本次我救下秦煜,他们感激不尽,想要报答,若我藉此提了婚事,说不定还会將秦煜送过来入赘。儿啊,这样的人家,才是好的姻缘。” 魏无双哭笑不得。 不是安寧伯爵府不器重秦煜。 而是秦煜压根就不是伯爵府的孩子,他就是个掛名躲灾的。 一直都是辰王府罩著呢。 老爹竟然算计著人家堂堂世子来魏家当个赘婿。 “不过,要不要入赘,爹爹其实也根本不在乎,爹爹只想你这一世富贵荣华安居乐业,別受窝囊气才好。” 魏东岭看了魏无双一眼,低声道,“最重要的是,他这次受伤,其实有些伤了根本……” 魏无双古怪的看了魏东岭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是说,他不举了?” “嘘嘘嘘!” 魏东岭赶紧捂住女儿的嘴巴,“小点声!” 这点魏无双倒是十分震惊。 原来秦煜这个时候已经……不行了? “那爹爹为何还想让我嫁给他?” “你母亲便是生你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没几年就丟下咱们走了,我只你一个女儿,根本不在乎绵延那劳什子子嗣,既是他的问题,长辈也不会怨你什么,也根本不会抬什么妾进门扰你烦心。” 魏东岭做贼般到处看看,確定无人才道,“秦煜性子温和,將来只要你体恤关爱他,他必定不会让你太受气,你再从秦家旁支过几个顺眼的孩子养在身边,又有嫁妆傍身,和他伉儷情深举案齐眉,过些清閒富贵的日子,岂不美哉?” 魏无双眼睛发酸。 他知道父亲视她如掌上明珠,但没想到竟为她打算到这样的地步。 在这三妻四妾重视家族人丁兴旺的世道里,他父亲为她筹谋的,却只是一世平安顺遂。 什么权势富贵,什么光宗耀祖,统统都不在他的算计之中。 唯有女儿的幸福安康,才是他的算计。 可怜父亲精明至此,前世却落得那样的下场,真真叫她心痛难耐。 “女儿一切愿听父亲安排。” 魏东岭没想到一向固执的女儿突然这么上道,不禁高兴道:“那你有空多关心他一些,像他这种常年爹不亲娘不爱的孩子,最是容易被家人的关爱打动。” “恩!” 第二日刚走到学堂门口,远远就看见魏义庭站在不远处。 见她过来,魏义庭赶紧迎上:“你昨日功课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魏无双皱眉:“你已经不是我的伴读书童了,离我远一点。” “那怎么可以。” “你听不懂人话?” 魏义庭隱忍的握了握拳头。 士农工商。 要不是娘老子逼著他过来哄她,他才不想理这种商贾人家出来的大小姐呢! 可娘俩都没了差事,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要喝西北风吗? 况且全云州,去哪里找魏府对待下人这么大方的人家?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表妹,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有病吧。” 魏无双直接撞开他,先一步进门,径直將他扔在后面。 这一幕,正落在了远处马鶯鶯和她的好姐妹陆芝儿眼中。 陆芝儿忍不住道:“奇怪,魏无双昨天都那德行了,魏少不但没將她赶出府去,怎么还搭理她?” 魏义庭正好转过头。 马鶯鶯立即藏起原本和陆芝儿同样疑惑的神色:“魏少,早上好。” 魏义庭脸上浮现出春光,笑道:“早上好,鶯鶯。” 陆芝儿笑著揶揄:“你们小两口聊著哈,我先走了。” 马鶯鶯脸色一红:“芝儿!” 见她走远了,才害羞的走近魏义庭,装作閒聊:“芝儿以为,你会把无双赶出府。” 魏义庭嘆了口气:“到底是我表妹。” 马鶯鶯抿了抿嘴:“虽轮不到我插话,但主僕有別,魏少可莫要因为心善就將一个奴才惯得无法无天。” “没办法,长辈让我哄她。” “不过是拐著十八个弯的远房表妹,魏少不能因为她年龄小就什么都不计较,这是在害她。” 马鶯鶯摇摇头,“看她那趾高气昂的做派,比你更像个主子呢。” 魏义庭又嘆了口气:“长辈的话,我不能不听。” 便撩开袍子,也跟著进了学堂。 马鶯鶯看著他的背影,不悦的抿了抿嘴。 …… 这边魏无双刚坐下,陆芝儿就走过来,故意將她刚摆上的书撞落在地。 前世这个陆芝儿便是马鶯鶯的马前卒,可谓坏事做尽。 是以魏无双根本就不客气:“你走路不长眼?” “我没长眼,总好过有些人不要脸!” 陆芝儿大著嗓门道:“天热酷暑,你竟把魏家送来的平安汤给摔了,都不让魏少喝一口,真是混帐行事!” 魏无双冷笑一声:“我魏家特意给我送来的汤,我是想摔了还是想喝了,轮得到你管?你算哪根葱?” “特意给你送来的汤?” 陆芝儿简直要笑疯了,“哈哈,也对哈,听说你娘老子在魏府厨房里帮活,自然送平安汤的时候,也会有你一碗,可不是特意给你送的吗?” 魏无双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人竟把她和魏义庭的身份完全“互换”了。 她很想知道这谣言是谁散播出去的:“这些话是谁跟你说的?” 第8章 棘手的事情 “这有什么重要,只是没想到,读了许久圣贤书,你为了不丟脸,连生养自己的人都不肯认了。” 陆芝儿得意洋洋。 学堂里其实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何每次魏府来送平安汤时,那个江婆子都会很亲昵的给魏少擦汗,凑近和他说话。 虽说一个僕人伺候好少爷是分內之事,但她的做派早就越界。 倒更像是长辈的关爱。 而魏义庭也不嫌醃渍,也由的这婆子近身。 所以很是古怪,大家便时常议论猜测。 但作为马鶯鶯的好姐妹,陆芝儿自然早就打探到真相—— 那婆子正是魏无双的亲娘老子! 所以按照辈分,魏少得喊她一声姨母。 自然对她多有包容。 “我魏府的事情与你何干!” 魏义庭进门时,正听见那句“连生养自己的人都不肯认”,脸色瞬间羞愧交加:“把我表妹的东西捡起来!” 陆芝儿完全没想到魏义庭会这么生气,有点害怕,赶紧將书本捡起来,然后跑回自己的座位上。 魏无双冷眼看著这场景,心中已经明白了八分。 原来…… 呵呵。 怪不得前世这魏义庭可以广交好友,八面玲瓏。 她还一直满心佩服,觉得是因为魏义庭品性高洁,那些世家公子才和他称兄道弟。 原来他一直散播谣言,故意让大家以为他才是真正的魏家大少爷。 整个云州,甚至整个大夏国。 谁不想和药霸魏家交好呢? 吊命的千年人参,可解万毒的天山雪莲,延年益寿的百年灵芝。 哪一样不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有些好东西,便是御医院,恐怕都没有魏家多! “各位同学,都来齐了啊,先把昨日的功课呈上来吧。” 学堂里的喧闹,隨著邱老夫子的进入,终於止住了。 陆芝儿心有余悸,低声道:“鶯鶯,怎么回事,魏少怎么这么凶?” 马鶯鶯安慰道:“你別生气,长辈让他哄好这个表妹,他不得不听罢了。” “原来如此。” 陆芝儿咬牙切齿,“怪不得这魏无双敢这么囂张,原来是有长辈撑腰。魏家也真是的,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投奔而来的表亲,干嘛让自家孩子受这气!” “豪门深似海。大家门儿的事,恐怕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清的。” “也对。” 听马鶯鶯这么说,陆芝儿才觉得顺理成章,狠狠地白了魏无双一眼。 魏无双压根没看见,因为她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三个月后,云州下属的梁平县会有一场百年罕见的大洪水。 而魏家的三大药材仓库中最大的那个仓库,便在梁平县。 这场大水淹死了上万百姓,也淹掉了魏家的大仓库。 魏氏药行不但损失重大,几个魏老爹的心腹和得力干將也都死在了这场洪灾里,所以魏老爹急火攻心,从此埋下了心疾的病根。 不过这虽是个损失极为惨重的事情,但也还不至於让魏家一蹶不振。 但好巧不好,老爹接了一个西域的大单子。 违约金就是三倍。 且西域那边到处散播父亲“不守信用”的谣言,让魏家接连掉了好几个大单子。 一边是大量的囤货被压,一边是败坏的名声。 天气潮热,药材卖不出去,纷纷烂在库里。 恶性循环。 加之前世的魏无双急著要钱賑灾给刚上任的魏义庭做政绩,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魏老爹情急之下变卖了魏家大宅。 所以多重打击之下,身子便摧枯拉朽般坏了下去。 重活一世,魏无双不会再做出那般蠢事。 但洪水和西域订单的事情,却是有些棘手。 她该怎么说服老爹转移如此庞大的仓库存储呢? 这可不是几十车货物这么简单的事情,无论人力物力,短时间內,都很难轻易实现。 光凭一句“预感”,恐怕难以服眾! “魏无双!站起来,魏无双!” 邱老夫子在前面大吼道。 魏无双这才回过神,站了起来:“先生……” 旁边陆芝儿得意的给马鶯鶯使了个眼色:“瞧著吧,又要鬼哭狼嚎了。” “看看你,有错別字便罢了,字也不肯写周正些!” 邱老夫子捏著她的作业,唉声嘆气,“虽说女儿家不用考取功名,但就算是嫁人了,记帐写信,管理家事,总该有点自己的本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女子便是只在方寸的內宅之间,也该行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把手伸出来!” 以前魏无双最討厌对邱老夫子这些嘮叨。 甚至她觉得邱老夫子当眾批评她,让她十分丟脸。 她又不是男子,將来嫁给表哥之后,好好伺候夫君,绵延子嗣,过安生日子,不就行了? 偏生逼著她识字看书。 何况表哥总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有那些功夫,还不如研究研究脂粉铺里新上的口脂顏色,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能换来表哥几句讚扬。 现在想来。 她可真是蠢笨至极!不识好人心! 什么过安生日子,德不配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她这个工部侍郎当家主母的位置! 魏无双將手伸出来。 “啪!” “啪!” “啪!” 重重三下戒尺让魏无双的手瞬间肿的老高,她紧紧咬著牙没躲一点,也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道:“谢先生教诲,学生日后定当认真一些。” 一句话,把邱老夫子说愣了。 整个学堂里的学生也都愣住了。 这向来最爱哭的闹著的人,打个板子躲半天的人,怎么突然这么虚心有礼了? “你知道便好,回头把作业重写一遍。” 邱老夫子反倒是没那么大火了。 “是。” 魏义庭皱著眉头。 怎么搞得。 从昨天马球会开始,就觉得这蠢笨庸俗的表妹变了个人似的。 不仅和他闹脾气不道歉,还突然就对课业之事认真万分。 果然一整天的课业结束,魏无双都没搭理过魏义庭。 这让魏义庭有点不適应。 傍晚散学的时候,马鶯鶯忍不住走过来:“她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被邱老夫子打戒尺了也不哭,也不围著你转了。” 魏义庭努了努嘴:“大概是昨天中暑了脑子坏掉了吧。” 马鶯鶯忍不住笑起来:“那中元节的诗会还叫她吗?” 第9章 开蒙练字 大夏尚文。 不管大大小小的节日,风流才子们总喜欢欢聚一堂,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卖弄风雅。 中元节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诗会雅会都是要银子的,所以主办人家一般都是有钱人家。 他们广邀才子,遍请名流,盛名在外。 其实也是年轻人们交际结友的一个手段。 魏家作为首富之家,每年都会包下云州最好的酒楼清耀楼来办诗会,但魏无双下帖子从不署名,来了人也是和魏义庭一起招待。 为的就是给魏义庭面子。 毕竟,在她的眼中,表哥才高八斗,光芒万丈,不能让他因为银子的事情,让人看不起。 魏义庭想到魏无双这几天的反常態度,稍微犹豫了片刻。 但也就是片刻。 毕竟七年来,魏无双虽然也闹过几次大小姐脾气,但是哪次最后不是低声下气的求他原谅? 更何况,就算闹脾气了,她也绝对不会在诸如诗会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刁难他。 因为她清楚,如果真的惹毛了,她將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嫁给他了! 於是道:“我叫或者不叫,有什么区別吗?反正她也姓魏,有没有邀请函都可以隨时进来。” 马鶯鶯努努嘴:“也对。” 魏府。 魏无双进了院子没直接回闺院,而是满身疲倦的趴在一个石桌上重重的嘆了口气。 看著邱老夫子用硃笔给她圈出的错別字,她感觉很沮丧。 即便是重活一世,她在魏义庭的错误引导下也已经荒废了多年。 如今,字就像狗爬。 还肚子空空,没什么墨水。 虽然从现在开始,她想要端正態度,重新好好习字读书,但已经过了最佳启蒙的年龄,和那些从小就认真练习的人根本就没办法比。 但她想继承父亲衣钵,好好发扬魏氏药业,又怎么能大字都不识几个? 只是这么差的基础,从何开始啊。 愁人。 一阵风吹来,她手里的作业纸飞了出去。 她立即站起来想要追过去。 好巧不巧。 糊在了柳树下那位清冷佛子的……脸上。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秦煜揭下纸张,看著上面狗爬一样的字,眉头拧的惨不忍睹。 魏无双不动声色的后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这幅丟人的字,她这辈子都得不到秦煜这种厉害的男人! 於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魏小姐。” 秦煜扬声叫道。 魏无双开始装傻:“啊呀,好巧,是元晦法师啊,我刚放学,先回院子里换换衣服,待会儿晚饭的时候见哈。” 说完就走。 “等等。” 秦煜伸手,“你的东西掉了。” “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掉东西。” 魏无双头也不回。 “可上面写的你的名字。” 魏无双认命的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表情,转回头,娇俏道:“啊,我看看,好像真是我的东西。” 秦煜將字还给她,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目光触及到她有些笨拙的动作,疑惑道:“你右手怎么肿成这样子?” “啊,这个……” 魏无双心中嘆了口气,决定还是坦然面对现实,苦涩道:“学堂里的先生拿戒尺抽的。” “……因为这字?” 魏无双脸红的滴血:“小时候贪玩不懂事,现在想学却有些不得要领……终究是晚了一步。” 然后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元晦法师可认识什么大儒名师,能將我这块朽木雕一雕?” 秦煜顿了顿,抬头望著她:“小僧略通书法,魏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为你做些启蒙。” 魏无双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我需要准备什么?” 开玩笑。 她怎么可能嫌弃。 秦煜当年的字在京都可是炒到一字百金呢,在他进入內阁之后,“煜体字”更是有价无市! 多少商行开业,求爷爷告奶奶的想求他几个字,都求不来呢! 要是她能得到他哪怕万分之一的真传,她就可以在魏氏药行里横著走了! 她本来想藉此机会和秦煜有更多交集,没想到秦煜直接亲自教导! 这一石二鸟的好事,简直算是天上掉馅饼了好吗? “自然是真的。” 秦煜又將魏无双的字仔细看了一会儿:“晚饭还有一会儿,便现在开始吧。” 夕阳西下。 炎热的一天终於在这接近傍晚的暮色里有了凉意。 真令人神清气爽。 魏无双就坐在院子的石桌上,认真的端著毛笔,秦煜摇著轮椅来到他的身边,认真仔细的指点。 魏无双很认真,即使她的右手现在肿的根本不適合握笔,但她实在太迫切的想要改变了,所以咬牙坚持,也要认真习练。 秦煜看她红肿的手:“练字这件事,並非一日之功。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先去吃饭。” “好!差点忘了饭点!” 魏无双收好笔墨纸张:“元晦法师,我来推你吧。今晚还在凉亭吃饭吧,那里凉快。” “一切听从魏小姐安排。” 秦煜仍是清冷看不出情绪的模样,但显然並不拒绝魏无双的美意。 只不过到了凉亭之后,却丫鬟摆的了三双筷子。 魏无双奇怪道:“爹爹不是今晚不回来吗?” 丫鬟福了福身子:“这是魏少的筷子。” “魏义庭???” 魏无双火气直窜天灵盖:“我都把他赶走了,谁让你们还摆他的饭食?” 丫鬟小声道:“是江老夫人那边著人过来吩咐的。” “外祖母?” 魏无双想到魏义庭正是母亲江氏那边的亲戚,沉著脸:“筷子撤掉,你去老夫人那边,將昨日的事情和她说清楚,就说魏府已经將那对母子赶出去了。” “老夫人都已经知道了。” 一个穿著很是华贵的老嬤嬤从远处而来,笑道,“不过老夫人说了,都是打断骨头连著筋的一家人,无双小姐你闹闹脾气就得了,別做些赶人出门的事情,传出去让人笑话。” 此人正是魏无双外祖母,江老太太身边的掌事妈妈,门嬤嬤。 她身后正跟著贼眉鼠眼的江婆子和一脸清高的魏义庭。 魏义庭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既然大祖母都说情了,我便不和表妹你计较了,坐下吃饭吧。” 江婆子则是笑著搬开椅子,万分恭谨道:“来,大小姐,老奴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做什么羊肉羊乳羹了,今天让老奴亲自来伺候您用饭吧,给您赔个不是。” 第10章 好深的心机 样子虽伏低做小,口气却是高高在上。 魏无双看著眼前的一幕,眉头皱了皱。 她真是差点忘了外祖母这茬。 江老太太虽是母亲生母,但向来重男轻女,便是旁支的一个侄子外甥,也比自家的亲女儿好。 母亲小时候就被她不管不顾。 幸得江家老祖母不忍嫡出的小孙女整日过的像个野孩子,將母亲留在身边细心教养,才有了后来温良贤淑风华绝代的模样。 所以母亲和外祖母关係非常不好。 后来两个舅舅被外祖母惯纵的十分不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將家里败了个精光之后,又见魏家蒸蒸日上,便死活逼著母亲帮衬娘家。 母亲虽然不肯迁就他们,但不胜其烦。 更是在母亲怀孕月份大了之后还闹腾不已。 父亲不忍见母亲为此事费心劳力,便將江家那堆人都来云州城安顿,不但锦衣玉食的供养著,还给两个舅舅谋了差事。 哪知他们得寸进尺。 可以说,母亲產后一直不能恢復,和娘家內耗有著密不可分的关係。 可母亲死后,外祖母不但没有任何收敛,反而觉得魏家没有男嗣,偌大的產业没人继承,得想办法让舅舅表舅们捞到一些好处。 想到这里,魏无双气笑了。 前世她是直到快死的时候才知道这些前尘旧事,可怜老爹经常不在家,她这个女儿小小年纪就被外祖母那边的衣炮弹给收服了。 以为外祖母和舅舅都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甚至外祖母哄著她和魏义庭相处,都一直有著她最不堪的目的。 她想通过嫁娶联姻的手段,让江家分得魏家一杯羹。 要不是两个舅舅的亲儿子年龄都太小,她也不至於从旁支里精挑细选出样貌周正的魏义庭。 然后再不断通过循循善诱,將魏无双这个“工具人”收入囊中,最后再害死她,吃绝户。 呵呵。 好深的心机! 好厉害的算盘! 她以为慈爱的外祖母,原来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但是…… 因为是娘家丑事,母亲从未將这些醃渍事全部告知父亲,以至於母亲死后,父亲还被蒙在鼓里,对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尊重有加。 所以要让父亲认清江家人嘴脸,是需要一点契机的。 魏无双整理好思路,走上前,端正的坐在了凉亭一角,双手放在膝盖上,一脸乖巧道:“门嬤嬤,外祖母的意思是,不让我將这俩人赶出府对吧。” 门嬤嬤:“是啊,有错罚了便是,不过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到底有著血脉亲情,把他们赶出去,实在不像话。。” 魏无双点头:“恩,那好吧。” 江婆子立即眉开眼笑:“大小姐,你放心吧,以后我定然不让厨房有一点羊膻味!” “我还没说完。” 魏无双端起旁边的茶。 “刚才门嬤嬤也说了,有错罚了便是,你们犯下那么多事,要想不出府,肯定要受罚的,自然也不能在原来的地方当值了。” 江婆子:“这……” “江婆婆你以后就去洗衣房吧,至於义庭表哥……” 魏无双歪著头想了想,“便去马房里,管些餵马洒扫的活计吧。” “什么?” 江婆子不可置信:“洗衣房都是粗活累活,我这么大年纪怎么去?义庭更是十四岁就中了秀才的人,怎可去马房做洒扫工作?” 魏无双抬起眼睛,天真道:“你是不愿意吗?那门嬤嬤,你回去告诉外祖母,江婆婆她……” “愿意!愿意!” 江婆子赶紧抢话,心中却犹如擂鼓。 怎么搞得。 明明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怎么今日还懂得杀个回马枪? “魏无双!你故意羞辱我很开心是吗?” 魏义庭终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我知你顽皮,也知你对我求而不得,但却没想到你私德如此败坏,故意拿几个臭钱来作践我!是想著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休想!告诉你,我是读圣贤书的人,绝不会断了自己的脊樑!” 要在前世,魏无双只会觉得这番言论的表哥,真真是一身凛然,真君子也。 可是如今。 切。 魏无双悠然道:“那也行,门在后面,请便唄。” “你!你……” 魏义庭完全没想到魏无双已经不吃这一套了,指著她,一张俊脸气的涨红,“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江婆子赶紧拉住他:“行了行了,大小姐,我们不打扰您用饭了,先下去了。” “看来是真的愿意了。” 魏无双笑起来,眉眼弯弯,笑容如沐春风一般喜气洋洋。 等那娘俩拉拉扯扯的走了,她转头看向门嬤嬤:“这样可妥帖了?” 门嬤嬤嘴张了张,最后只是道:“我会回去和老太太说的。” “那辛苦嬤嬤了。” 魏无双笑了笑,好似小狐狸一般狡黠。 凉亭终於恢復清净。 魏无双嘆了口气,將秦煜推到桌子旁:“元晦法师,真是抱歉,又扰你清修了。” 人家才来两日,被那母子俩闹了两次。 真真晦气。 秦煜知她聪明,摇了摇头,淡笑道:“算不得什么,咱们用完饭,便继续习字吧。” “好!” 魏无双非常高兴,晚饭后直接让丫鬟收拾了饭菜,就在凉亭的桌子上铺了笔墨纸砚,潜心习字。 月上树梢。 月白僧袍的清冷佛子偏著头,眉目如画,面色沉静,眉心一点红痣,身上仿佛度著一层银光。 他的身边是一个扎著犄角的漂亮女孩儿。 此刻她正为自己学会了一个新的字而欢呼雀跃。 一动一静。 佛子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眼中有些欣慰和欣赏…… 经过几日的练习,魏无双的功课大有进步。 邱老夫子虽然不是个会夸讚人的,但是从他捏著山羊鬍不断点头的样子能看出,他还是很欣慰的。 魏无双很开心,在晚饭时间將这件事告诉了魏老爹和秦煜。 因为秦煜的伤,魏老爹最近没有去太远的地方忙生意,就算出去,也不过一两日时间。 魏老爹闻言,十分庄重的向秦煜举杯:“秦公子,在下不知如何感激,只能敬您一杯茶了!” 秦煜淡淡道:“魏小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能有进步是她自己的努力。” 魏老爹高兴的摸著魏无双的小脑袋,道:“是啊,我的无双丫头也很厉害呢!” 魏无双叼著一个藕块赶紧吐出来:“那爹爹,你能不能奖励我些什么?” 魏老爹满面红润的喜悦:“那是自然,只要老爹我能做到的。” “爹爹最近是不是在忙梁平县仓库的事情,我想去梁平县逛逛,下次带我去吧。” “这倒是不难。” 魏老爹一口答应,“只是梁平县地处偏远,县城也很穷,並没什么好玩的。” “邱老夫子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魏无双趁热打铁,嘟著嘴撒娇,“好爹爹,正好中元节我们学堂有三天假,带我去吧。” 魏东岭哪架得住宝贝女儿这么央求,笑呵呵道:“没问题!” 然后想起什么:“对了,今年中元节的诗会还定在清耀楼?爹爹提前帮你包下来,再去京城请些名人给你助助兴吧。” 魏无双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想办诗会了,我想用那个钱开粥棚,施粥。” 第11章 设棚施粥 魏老爹惊的筷子都停了:“施粥?” 魏无双想起前世的一些事。 洪水之后,云州万亩良田被淹,数不尽的牲口死伤,马上爆发了饥荒和瘟疫。 国库空虚,賑灾粮迟迟未到,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 有人开始鋌而走险,多地发生暴乱,富户和商行首当其中,被暴乱的人打砸抢烧。 而此时魏义庭“主动请命”,刚刚上任梁平县县令,他是个精明人,知道这场灾祸正是他的契机! 於是对魏无双软硬兼施,最后用魏家的支持迅速买来粮食和药材賑灾,同时平定暴乱,立下大功。 百姓对魏义庭千恩万谢,朝廷对此也十分欣慰,直接给魏义庭越级擢升。 自此魏义庭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反观倾尽家財救民於水火的魏家。 多家药行在暴乱中被洗劫一空,梁平县仓库好不容易抢救的最后一点药材被大火化为灰烬,魏家老宅虽在云州城里,治安稍好一些,但也被打砸抢烧的破败不堪。 可谓內忧外患。 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庞大的魏家开始轰然倒塌,如山倒下。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魏家虽是云城首富,家大业大,但口碑却不算好。 尤其当她这个“女儿”要求变卖家產后,更是变相让很多人丟了饭碗,流离失所,对魏家怀恨在心。 所以想到三个月后开始的各种灾祸,魏无双决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救老爹!救药行!救魏家! “是,施粥。” 魏无双点点头,认真道:“邱老夫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女儿不才,去了学堂这些年,连首最简单的打油诗都作不出来,便想著与其附庸风雅,不如干点实事。” 魏老爹有些犹豫。 不是他不捨得这点钱,只是觉得这样意义不大。 谁不是“向上交往”? 和些穷叫子打交道有何用处? 魏无双很了解老爹性格,再接再厉:“况且元晦法师近日正在咱们家里礼佛,我们受佛祖荫庇,也需普度眾生一番。” 一直垂眸的秦煜终於抬起眼睛,看了魏无双一眼。 魏无双立即露出一个活泼灵动的笑容:“元晦法师,你觉得我这主意好不好?” “阿弥陀佛。” 秦煜双手合十,声如碎玉,“上天有好生之德,魏小姐你能有次善心,必有福报。” “那行!” 魏老爹一听女儿会有福报,立即爽快道,“咱们今年中元节不开诗会!设棚施粥!” 说干就干。 由於魏家並没有做过设棚施粥的事情,魏老爹和魏无双都並没有什么经验,魏无双便拉著秦煜去採购材料。 然后雇了些工人,便在魏家门前的街上,叮叮噹噹起来。 中元节当天一大早。 粥棚已经布置妥当,香喷喷的大米粥一桶接一桶的抬了出来。 一些贫困的百姓兴高采烈地拿著碗过来排队,百姓们议论纷纷,交手称讚。 由於第一次办这件事,魏无双全程亲自监督,甚至有的时候看婆子丫鬟们忙不过来,还会亲自上前,帮著舀粥端饭。 秦煜摇著轮椅在旁边指导,两人配合十分默契。 马鶯鶯和陆芝儿正在逛街,远远也瞧见这边的热闹。 “哇,魏家在设棚施粥。” 陆芝儿讚嘆道,“这么多棚,这么多人,魏家可真是太有钱了。鶯鶯,你將来嫁给魏少可是有福了。” “说什么呢!” 马鶯鶯娇俏的掐了陆芝儿一把,“我和魏少可是清清白白。” “嗯,清清白白。” 陆芝儿坏笑道,“前日你俩在洞月湖边的小船上,我可看见了哦……他什么时候和你提亲?” “我的祖宗!” 马鶯鶯赶紧捂住陆芝儿的嘴,然后红著脸道,“秋闈在即,怎么也得等到他高中之日吧。” “也不影响定亲啊。” 陆芝儿怂恿道,“你上个月已经办完及笄礼了,谈婚论嫁再正常不过。” 然后低声道:“魏少家財万贯,又才华横溢,將来可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等他有了功名之后,怕是那些媒婆要把魏家的门槛踏破了,到时候可別把握不住呢。” 马鶯鶯捏了捏手绢。 她何曾不知这样的好姻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否则她怎敢还未出阁,就和陌生男子在小船上私会? 魏义庭餵完马,正从魏府走出来,冷冷的看著粥棚的方向。 “魏少!” 陆芝儿兴奋地招手。 魏义庭听到声音,走了过来。 “我们在逛街,魏少要一起吗?” “我还有事。” 今天过节,齐管家却非要给马洗澡呢! 简直就是故意刁难他! 等魏无双回心转意了,他第一个就要给这个齐管家一点顏色瞧瞧! 魏义庭看了一眼马鶯鶯,柔声道:“抱歉,今天不能陪你了。” 马鶯鶯红著脸:“没事,魏家铺这么大的阵仗施粥,你肯定有许多事要忙活。我们不打扰了,先走了。” 然后便拉著陆芝儿跑了。 魏义庭看著陆芝儿纤细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真是知书达理。” “等等!鶯鶯!” 跑了两步,陆芝儿不肯走。 “你这小蹄子,当街和男子搭话,真是大胆,快走了!” “不是!” 陆芝儿拉住马鶯鶯:“你瞧那是谁?” 马鶯鶯顺著陆芝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魏无双正捆著围裙热火朝天的给人舀粥呢! 马鶯鶯一直有些吊著的心终於落了下来。 自从前几日学堂发生的事后,总有人猜测,魏无双才是真正的魏家大小姐,而魏义庭不过是远房表哥罢了。 她瞧著魏义庭忍气吞声,而魏无双反而更加张狂的样子,还以为这谣言是真的。 也怕自己错付了人。 如今看来,真真是魏义庭脾气好,不愿意和长辈衝突,才將这表妹惯得无法无天。 “嘖嘖嘖。” 陆芝儿鄙夷道,“天天装大小姐,这不狐狸尾巴终於露出来了?走,咱去会会她!” 马鶯鶯早已收敛好自己的小心思,劝道:“算了吧,给她留点面子。” “鶯鶯,你就是太善良了。” 陆芝儿冷哼一声,然后勾著唇坏笑起来,“不过无所谓,等今晚诗会我再好好教训她!看她脸往哪搁!” 第12章 烤地瓜 忙碌的一天结束。 夕阳西下,魏无双坐在门槛上歇息。 秦煜摇著轮椅过来,递给她一方手帕:“很累吧。” 魏无双打量著手里这块没什么纹刺绣的方巾,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是禪香混合冷松的气味。 有些凛冽,却让人安心。 “还行吧,看到那些人因为能吃顿饱饭而高兴,我也很高兴。” 魏无双设棚施粥除了是为后面的计划做铺垫,还有个原因就是,她前世是饿死的。 她深刻的体会到,一顿饱饭在一个飢饿之人心中的分量。 说到飢饿。 魏无双突然意识到天已经要擦黑了,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於是笑嘻嘻道:“法师,今日是中元节,你要不要请我吃个饭。” 秦煜习惯性拒绝:“我还有经书……” “哎呀,法师是不捨得吗?你都快走了,都没看过我们云州城的好景色呢。” 魏无双才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今晚不但可以放河灯,时间合適的话,还能看到精彩的城隍出巡表演呢!” 秦煜淡淡的眉眼凝著魏无双红扑扑的小脸,犹豫一下,笑了笑:“好吧。” 虽然很淡很轻,却让魏无双看呆了。 活了两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秦煜笑。 他这个人本来就生的好看,就算是剃了光头穿著一身不怎么显身段的宽大袈裟,也掩饰不住俊美非凡。 如今这一笑,竟生生有种万齐放,春风拂面的耀眼魅力。 果然旁边有两个小姑娘红著脸走过来:“元晦高僧,信女有惑,不知高僧可否……” “去去去。” 话没说完,就被魏无双起身挡住,“我家法师今日忙活一天,累都要累死了,再不吃个饭就要见佛祖了,没时间解你们的惑,有时间多去庙里烧香就行了。” “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泼辣!” 两个小姑娘骂骂咧咧的走了。 魏无双直接推著秦煜进了院子,直奔马厩:“来人!套马!我要和元晦法师去逛街!” 宝元斋。 魏无双直接要了看风景最好的顶楼雅间。 “我给法师介绍一下,这宝元斋虽然不是云州最好的酒楼,但里,绝对是云州看风景最好的地方!” 魏无双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子素菜,忽然瞧见楼下有卖烤地瓜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元晦法师你且等著,我去去就回。” 说著就一路飞快的下了楼去。 手里捧上两个刚出炉烤地瓜,浓郁的香味令魏无双充满了怀念。 她乾脆蹲在路边,认真的吃了起来。 最开始染上瘟疫之后,她被独自关在了一个单独的破院子里。 只有一条她救下的瘸腿小癩皮狗一直跟著她。 那些下人们对她不管不顾,时不时连个饭都不送。 她飢一顿饱一顿的,快要死了。 小癩皮狗就在墙边扒了个狗洞,时不时给她叼来一个地瓜。 她用院子里的落叶烤了,一人一狗分著吃下。 那时候觉得,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 可惜后来,小癩皮被一个婆子抓走了。 听说那婆子好吃狗肉,她疯了一样求一个丫鬟去找,却只找来小赖皮的一块带血皮毛…… 思念如潮涌,鼻子酸涩至极。 所以她就没有注意到斜对面的清耀楼二楼窗户边,陆芝儿正好瞧见了她。 她白天没能踩到魏无双,心中本来就堵著,此刻哪能还放过这大好机会。 於是立即下楼,忍不住讥讽道:“哟,烤地瓜,果然破罐子破摔,暴露本来面目了。” 魏无双一副看傻逼的眼神:“你最近有看过郎中吗?” 陆芝儿一愣,摸了摸脸:“没有,怎么了?我脸色不好吗?” “不是脸。” 魏无双点了点脑袋,径直离开,“恐怕是其他地方。” 陆芝儿反应过来,气的拦住她的去路:“你还真是没皮没脸的!怎么还好意思进去?” “好狗不挡道。” 魏无双不禁疑惑,“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 陆芝儿气的跺脚,“拿你的烤地瓜去诗会?真是有伤风雅!你不要仗著魏少好脾气,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撒野!” 魏无双停住脚步。 她偏头看了一眼清耀楼:“诗会?魏义庭今晚在这里举行诗会?” “你不知道?” 陆芝儿瞬间精神抖擞,掐著腰得意道,“原来如此!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魏无双努了努嘴。 她知道魏义庭这个傢伙虚偽至极,极好面子。 但也没想到他这么敢。 她魏家不包下清耀楼,他竟还敢来这种地方消费? 真是,不自量力! 不过没关係,这世道,很快就能让他知道,没了魏家这座靠山,他什么都不是! “陆芝儿!” 魏义庭冷著脸从清耀楼里走出来,“你先进去,我有话要和她说。” “嗯,好。” 陆芝儿乖巧的应了声,然后衝著魏无双翻了个白眼,离开。 魏义庭走过来,看著魏无双手里的地瓜,皱眉道:“你就是用这种態度和我认错吗?” 魏无双看到他一身白色锦缎宽袍,翠绿色的刺绣竹枝铺了半个身子,手里握著上好的玉竹摺扇。 加上他那俊俏的脸。 还真是风流倜儻的贵公子模样。 恩,这些好东西好都是她之前亲自购置的。 也是。 要没这身好皮囊,她又何至於被迷的神魂顛倒? 他的確算得上外祖母精挑细选的完美棋子。 魏无双啃了口地瓜:“我只是吃个地瓜,你发什么顛?” 魏义庭气的脸色通红,然后隱忍的呼出一口气:“今晚来了很多文人雅士,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你这种泼辣做派,若想嫁给我,是必须要改的!” “呸,做姑子也不嫁给你。” 魏无双如今看这廝,真是越看越噁心,转身就走。 魏义庭一把拉住:“魏无双!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闹?” 魏无双转过身,“你说过让我不要总是跟在你身后,现在我不跟了,你怎么反而不愿意了?” 魏无双指了指清耀楼:“瞧,你心仪的女子正在看著你呢,你大庭广眾之下和我拉拉扯扯,就不怕她误会?” 魏义庭抬起头,果然看到马鶯鶯站在窗口边,两只手捏著手绢,正紧张的看著他俩。 第13章 求我啊 手一下子鬆开。 魏无双笑著上下打量魏义庭:“你和马鶯鶯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情投意合,一定要白头偕老哦。所以我不再缠著你,也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 然后讥讽一笑,学著他的口气:“毕竟,士农工商,咱俩可不是一路人!” “我以后不再管她的事便是了!” 魏义庭急了,赶紧又追上来,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无双,你还是来参加诗会吧,少了你,诗会不完整。” 魏无双挑了挑眉。 嘖,这廝。 原来也会服软。 但不是因为心有愧疚,而是怕自己的移动银库不好使了! 天天满嘴之乎者也,天天喊著自己的是读圣贤书的清雅人士。 实际上,极度虚偽!极度自私!极度狠毒和不择手段! 她本想让这坨屎自生自灭,接受原本的命运。 如今看来,不能太便宜他! 於是转了转眼珠,笑道:“我不会吟诗作赋,元晦法师也还在宝元斋等著我吃饭,这样,我待会儿让怡红院的舞姬过去跳支舞,给表哥你助助兴,当做给你捧场了,如何?” 听到“表哥”一词,又听说他要给他请舞姬,魏义庭心中的大石头终於落了地。 很好,这女人还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於是立即恢復了原本的高高在上的模样:“嗯,你有客人,我便不勉强你,但女子善妒是大忌,將来你想嫁给我,这毛病还是要改的。” 魏无双齜牙笑了笑,然后回了宝元斋。 进包间之前,问齐管家:“清耀楼那边知道咱们家今年不包楼了吧。” 齐管家立即点点头:“是的,王掌柜派小廝来咱们府上询问安排的时候,我已经说明了。” 魏无双目露狡黠:“那就好。” 然后推门而入。 秦煜坐在窗口旁,听到声音转过来:“你和那位表哥和好了吗?” 听这话,秦煜刚才是看到了楼下的八卦。 魏无双摊了摊手:“他就是个偽君子,鬼才和他和好。” 秦煜不置可否:“可你看样子很高兴。” 魏无双当然不能说因为待会儿要整人才兴奋,只把烤地瓜放在桌子上:“当然啦,瞧!我买了什么好东西!” 秦煜有点惊讶的看著眼前的东西。 “噗嗤。” 魏无双忍不住笑起来:“怎么样,你没吃过这个吧?” 秦煜点点头:“红薯吃过,但確实没吃过烤红薯。” “看著有些不上檯面,味道却是很好的。” 秦煜点了点头,直接拿起一个。 黝黑的地瓜皮揭开,里面却是冒著热气的橙黄果肉,香甜的味道一下子蔓延在整个包间。 他毫不犹豫的吃了起来。 魏无双怔了怔。 大夏尚文,文人雅士吃东西向来讲究个优雅。 尤其是贵族,管它吃什么都要雕出个来才算配得上身份。 所以烤地瓜这种做法粗糙的食物贵族是不屑吃的,更何况秦煜这种皇亲国戚。 他虽是个和尚身份,在寺庙里修行,但肯定也是养的金尊玉贵。 所以魏无双就没有直接给他。 但没想到…… 不愧是后来能够从那场灭顶之灾里走出来的权倾朝野的內阁首辅宰相,他虽是矜贵身份,但身上並无那些文人的酸腐,却多了份坚韧和隨性。 也许冥冥之中,秦煜这十八年的寺庙修行,就是为了后面他能够从那场浩劫中挺过来吧。 秦煜將手里的地瓜快要吃完,才注意魏无双一直盯著他:“怎么一直看著我。” “元晦哥哥超尘脱俗,我本以为你不会吃这种东西。” “民以食为天。” 秦煜摇头,“你一个女子都吃的兴致勃勃,我一个男子又有什么好讲究的?况且这东西剥去外皮,內里金黄香软,味道甚是甜美。” 魏无双十分欣慰。 宝元斋的素菜果然很美味。 两人白天施粥也是累的够呛,都吃了不少。 秦煜看魏无双风捲残云的样子,淡淡的笑容浮在脸上。 世间女子,大多文雅拘谨,眼前这小丫头,却是活泼又热情。 两个人正吃的热火朝天,外面响起吵闹声。 “我要找无双表妹!魏无双!你给我出来!” 魏无双狡黠一笑,站起身走到门外,样子甚是焦急:“怎么了表哥?是江婆婆出了什么事吗?” 魏义庭正在楼梯上和齐管家他们拉拉扯扯,见魏无双出来,一噎:“谁说我娘出事了?” “哦,我以为向来风度翩翩的义庭表哥,只有遇上奔丧的事,才会如此慌张呢。” 魏义庭脸色一黑,赶紧將袖子从小廝们手里拽出来,黑著脸道:“魏无双,少给我来这套!我且问你,为何不结清耀楼那边的帐?” “结帐?结什么帐?” “当然是诗会的帐啊!” 魏无双自上而下看著他,一脸纯真:“什么诗会,我都没参加,为什么要去结帐?表哥你是在跟我要钱吗?” 魏无双的声音很大。 大到楼下堂食的客人们纷纷抬头往这边看。 魏义庭生怕有人认出他,惊慌的赶紧偏过身子,怒道:“你就是因为吃醋,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作践我?要不是看在大祖母的份上,我早就不搭理你了!” 魏无双笑了笑。 “表哥不必搭理我就是,我饭还没吃完,先回去了。” “等等!” 魏义庭慌了:“魏无双,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把诗会的帐平了?” 魏无双转过头,扶著栏杆自上而下看著魏义庭,脸上是笑著,眼里却是极致的冷淡。 “你,求我啊。” 魏义庭一怔。 他认识魏无双七年,从未在她脸上看见过这般令他心悸的神情。 怎么这一向唯他是从的丫头忽然让他感觉到了可怕? 魏义庭反应过来,恼怒不已,破口大骂:“魏无双!你是不是疯了!我十四岁中举,便是见了官老爷,都可以不跪,你竟如此无礼!真是有辱斯文!” 第14章 初探梁平县 “哦。表哥不愿意。” 魏无双冷笑一声,“那今晚我疯没疯不好说,表哥要在那么多文人雅士面前丟脸,恐怕要疯了吧。” 然后转头就走! “等等!” 魏义庭紧紧握著摺扇,面色黑了白,白了青。 魏无双回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行了,求你。” 好半天,才从魏义庭嘴里挤出这两个僵硬的字。 魏无双饶有兴致的重新趴在栏杆上:“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样子,跪下吧。” 魏义庭直接火了,眼睛充血发红:“魏无双!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过分的是谁?” 魏无双直接道,“你一个书童,月奉不过一两银子,竟敢自不量力在清耀楼大办诗会,你不过分?现在过来要钱,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又过不过分?” 魏义庭脸色铁青:“你……你……” “你什么你!” 魏无双站直身子,鄙夷的俯视著:“是不是我捧你久了,你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魏义庭,告诉你!没有我魏家,没有我魏无双,你狗屁都不是!” 魏义庭直接踉蹌一下。 要不是后面有栏杆挡著,他能直接滚到楼下去。 怎么回事。 他这个愚蠢乖顺的表妹,怎么突然不听使唤了? 就因为大热天的让她给马鶯鶯去排队买东西,她就气成这样子了? 还真是心胸狭隘! 魏义庭浑身发抖! 岂有此理! 这丫头竟敢这么挑衅他! 等过几天无论她怎么哀求,都不可以轻易原谅她! 可是…… 魏义庭扇子都快要捏碎了。 诗会那边的才子佳人们还都在等著他呢。 要是知道他连诗会的帐都结不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那些人以后还怎么可能和他吟诗作赋,一起打马游玩? 眼见著魏无双真的要走了,在委曲求全和大范围丟脸里,魏义庭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他撩开袍子跪在地上,仰头看著魏无双:“表妹……求你了。” 魏无双苦涩的笑了笑。 笑自己到底年纪轻轻到底是怎么瞎的,竟看不出眼前这个人既无高风亮节,更无忠勇之义!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 魏义庭平时在她眼前叫囂的有多么清高,此刻就有多么噁心! “行吧,那今天我就帮你结了!齐管家!” 齐管家走上前来,欲言又止:“小姐……” 魏无双一看他那痛心疾首的眼神就知道,齐管家以为她又和以前一样,魏义庭稍微一哄,就屁顛屁顛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转了! “去,写个欠条,让表哥签字按个手印。” “啊?……是!是是是!” 齐管家眉开眼笑,立即允诺。 魏义庭猛地站起来:“什么欠条!什么手印!” “你借我钱办诗会,我自然要欠条啊。” 魏无双笑道,“不过表哥你放心,看在外祖母的份上,我不要利息了。” 魏义庭慌了:“魏无双,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是主你是仆,你跪我本就天经地义。” 想到前世魏义庭那副虚偽噁心的嘴脸,魏无双心中畅快极了,“如今我救你於危难之际,你不给我磕几个响头感谢我,怎么倒还质问起来了?” “你……你!” 魏义庭简直疯了,“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齐管家拿来欠条:“那你到底借还是不借啊?” 魏义庭一把推开欠条,恶狠狠的望著魏无双:“你会后悔的!有本事別再来求我!” “知道了,表哥慢走。” 魏义庭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宝元斋。 齐管家抱著手臂:“这蠢货还真不识抬举,全云州除了小姐,又有谁会一下子借好几百两银子给他呢?” 然后生气道:“知恩不图报,小姐,要不要老奴把他抓回来,狠狠打一顿。” “不必了。” 魏无双笑眯眯道,“我还挺喜欢看他折腾的。” 忽然发现。 对於魏义庭这样的人。 单纯的把他打一顿或者赶出魏家都实在太便宜他了。 如果能把他虚偽的骄傲一点点打碎,让这满口仁义道德的偽君子一点点暴露最不堪的一面,让他自食恶果,才是最爽的! 第二天一大早,魏无双就陪著老爹去往梁平县。 梁平县地处偏远,人口只有一万出头,但背靠梁平山,植物茂盛,许多药材可以就地取材。 这就是魏氏药行把仓库安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仓库之所以建在半山腰,当初其实是考虑过天灾人祸的。 但一个月后的那场大雨实在是百年不遇,原本的堤坝直接破溃,百姓也淹死大半。 魏无双陪著魏老爹巡视库房,看著偌大的仓库,和分门別类整整齐齐的药材,头痛起来。 前世她从没关心过药行事务,在来的路上她还计划劝说老爹运走一些药材。 如今看来,根本是天方夜谭! 因为这个仓库实在比想像中大太多! 而且因为西域订单的原因,已经陆陆续续在填充的状態。 没有绝对必要的理由,不管老爹还是几个魏家叔叔伯伯,都绝不可能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动这么多东西! 可是她难道要说自己可以预言吗? 就算说了,又有谁会信? 魏无双藉口去县里玩耍,带著几个丫鬟小廝离开了。 魏老爹只以为她无心商事,也便由她去了。 梁平县的確很穷,街上连个大点的胭脂水粉铺子都没有。 但民风质朴,大家都很勤劳。 而且听说魏无双是魏家的人,对她很是热情,有问必答。 魏无双发现,梁平县百姓有一半的经济来源来自魏家,在农活不忙的时候,大家就会去山里挖药材卖给魏家。 换句话说,魏家是梁平县百姓的財神爷。 魏家仓库在,他们就有钱赚,有饭吃。 如果土地被淹了,家园失守,魏家仓库也没了。 暴乱是必然的。 魏无双虽有“预知”的能力,但作为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她清楚自己並没有拯救万人的威信和能力。 但也深知,要想保下魏家仓库,就必须保住更多的人。 可是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达到“保仓库,保县民”的目的呢? 魏无双望著不远处茶馆柜檯上摆放的小佛像,突然笑了起来。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15章 不再扶贫 慈光寺。 听说今天有位施主供了百两银子的香火,主持义净赶紧披上袈裟,亲自迎接道谢。 魏无双双手合十,毫无废话:“魏家小女想给寺里佛祖重塑金身。” 义净自然明白,出手这么阔绰的主顾一般是有事要寄託。 只是不明白,魏家身处云州城內,为何拐弯抹角来他这乡野小寺礼佛? 於是道:“魏小姐至善至义,乃是我慈光寺的福缘,却不知魏小姐是否有求而不得的事情,需要鐫刻在佛身座下?” 魏无双没有回答义净,而是道:“除此之外,我可再捐纹银一万两,修缮寺庙。” 义净眼睛都亮了。 再怎么看破红尘,也是要吃饭的嘛。 慈光寺香火虽然还可以,但梁平县是个穷县,他们这群和尚能够吃饱就很不易,哪里还指望能修缮寺庙? 魏无双见他心动,凑过去和他低语几句。 义净连忙摆手:“出家人不打誑语,老衲不可无中生有!” “主持怎知就是无中生有?” 魏无双虔诚道,“若我所梦乃是虚幻,主持也不过是了却小女一桩心愿,若我所梦是真,主持便是拯救苍生的活佛在世。” 义净有些犹豫。 “刚才看到各位高僧衣服有些破旧,小女愿再捐五千两,为各位高僧添些柴米油盐。” 义净终於绷不住了,双手合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陀佛,老衲便依施主所言。” …… 梁平县的三天转瞬即逝。 魏无双回府刚进二门,就听到她的无双院外吵吵嚷嚷。 大丫鬟春桃正和江婆子拉拉扯扯:“没规矩的东西!大小姐的院子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小丫头你可別不知道我的身份!” 江婆子掐腰道,“按照辈分,大小姐都要喊我一声表舅母!” “呸!叫你一声表舅母,你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啊,要不是手脚不乾净,还至於这么大岁数去洗衣房干粗活!真是没皮没脸的!” “死丫头,那是大小姐和我儿小两口吵架,和我置气呢!等他俩和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魏无双身边一共“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陪在她身边的是年纪最长,最稳重的秋菊,她大喝一声:“醃渍婆子!哪来的小两口!敢这么污咱家小姐清白!是想挨板子吗?” 江婆子根本不理她,直接衝到魏无双面前:“大小姐!您终於回来啦!” 魏无双皮笑肉不笑:“今天洗衣房的活儿都干完了,表舅母?” 最后这三个字咬的甚是明显,江婆子面色一红,立即將身后的魏义庭往前推了推:“我这就要回去继续干活了,但我得揪著这祸害来给你道个歉!” 魏无双这才懒懒的將目光挪到魏义庭身上。 他今日穿的还是锦缎衣服,但已经是三四年前的款式了,而且因为身量高了,这衣服已经有些不得体了。 哟。 看来果真是倾家荡產的把诗会的窟窿补上了。 也对,这些年,他在她手里得的那些宝贝卖了,那也是笔不小的数字。 “道歉?” 魏无双挑了挑眉,“道什么歉?我不记得义庭表哥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啊。” “他不该和那个叫马鶯鶯的小贱人眉来眼去的惹你不快,中元节更不该搞得诗会不亲自喊你过去!” 江婆子諂媚的笑道,“男人嘛,都是这样,有的时候就是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况且他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必然有些心高气傲,这样將来才能当大官,不是吗?大小姐,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別和他计较了!还让他给你当伴读吧!” 说著,又推了魏义庭一把。 魏义庭却抿著嘴不说话。 嘖。 看来本人其实还理直气壮地不想道歉呢。 “不必了。” 魏无双伸了个懒腰,“反正义庭表哥连个字都没有耐心教我,让他给我伴读七年,我还得天天挨夫子的板子,都不如元晦法师这半月的教导。” 然后吩咐道:“我累了,春夏秋冬,你们四个,快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泡澡!” “是!” 春桃立即將江婆子往外推了一把:“没听说大小姐要休息啊,走走走!再敢不通报就带外男进这內院,我便找齐管家告状去!” 下人们簇拥著魏无双进门。 关门的时候,便听到“啪”的一声。 江婆子一耳光抽在魏义庭的脸上:“没用的东西!” 魏无双冷冷的笑了笑。 没有了她的支撑依仗,魏义庭將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江婆子看似关心儿子,但其实是个“扶弟魔”。 母子俩的大多积蓄都被她给了自己的幼弟。 前世,她直到嫁给魏义庭才知道,江婆子在魏家中饱私囊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却一直贫困潦倒。 因为他们母子俩一直无所不用其极的供养魏义庭那个吃喝嫖赌的亲小舅! 好在,那时候还有她这个嫁妆丰厚的儿媳。 江婆子和魏义庭都还能维持体面。 便是最后吃绝户甚至谋杀她私吞嫁妆,也没少了这恶毒婆母的攛掇! 现如今,没有了她的“扶贫”,江婆子不能娇养自己的幼弟,娘家总是抱怨,不知將来要衝著儿子怎么发泄? …… 洗了个热水澡,旅途的劳顿一扫而空。 魏无双直接去了博雅堂。 魏老爹虽无功名在身,但是这些年走南闯北,却给他带来了喜欢读书的好习惯。 所以,整个云州最大的书房,就在魏家。 很多孤本以及能人异士的书本卷册,都能在魏家找到。 魏无双这次来找的,是关於抵御洪灾方面的书籍。 一进门。 听到声音的人抬起头,四目相对。 午后的阳光,炙热而温暖。 秦煜坐在金色万丈的光芒里,双目沉寂如水,米色的袈裟笼罩一层淡淡的金光,让他仿佛佛陀在世。 魏无双一时有些愣了。 “回来了。” 秦煜礼貌的笑了笑,魏无双这才回过神:“听说下午你在扎针,我就没过去打扰你。” “已经扎完了。” “那就好,晚上一起吃饭。” 魏无双看到秦煜手里的书:“你继续,我自己找些东西,便不打扰了。” “嗯,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魏无双搬来梯子,按照书架上的索引,开始寻找相关的抗洪书。 第16章 传言 梯子瞬间倾斜。 眼看著就要连人带梯子摔下去,下落的趋势突然止住。 同时响起一个人的闷哼声。 惊魂甫定的魏无双抬起脸,秦煜用肩膀抵住梯子的一侧:“小心。” 魏无双赶紧跳下来,帮忙把梯子抬起。 见秦煜脸色惨白,著急忙慌的將他领子掀开来。 果然肩头处皮都擦破了。 “呀,流血了。” 魏无双將他的衣服往下又扯了扯,“你等等,我给你上些药。” “不用,魏小姐,皮外伤而已。” 秦煜很客气,但是魏无双根本没听他的,赶紧去外面取了瓶金疮药,將细细的粉末洒在肩头的创伤处,轻轻揉了揉。 “呼——” 魏无双舒了口气,“这下没事了,我们魏家的金疮药是很好用的。” “嗯。” 魏无双听到秦煜声音有点闷,以为他还有別的地方不舒服。 正想问,发现秦煜耳朵根子比外面的晚霞还要红。 完了,她刚才一时治伤心切,没注意男女大防,竟就这么拽开一个男子的衣服,给人家上药了! “咳咳。” 魏无双尷尬不已,將秦煜的衣服重新给他盖上:“刚才情况紧急,多有冒犯,还请法师不要介意。” “魏小姐救人心切,何来冒犯。” 秦煜淡定的整理著衣襟,面容清冷,要不是那双耳朵顏色不正常,还真像是心中波澜不惊。 微妙的沉默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魏无双赶紧蹲在地上將散落的书捡起来。 转过头,秦煜已经穿好衣服,歪头看著手里的书:“《大夏洪水志》、《堤坝的修筑》、《洪灾之患》……魏小姐为何要了解洪灾的事情?” 魏无双想了想,心生一计:“元晦法师,你们真的能够聆听佛祖的教诲吗?” 秦煜怔了怔:“此话怎讲?” “我这次去梁平县,听到了一个传言……” 魏无双神秘兮兮。 秦煜听她说完,皱眉:“你的意思是,慈光寺的主持义净预言梁平县將有洪灾?会死伤万千百姓?” “是啊。” 魏无双偏过头,遮掩住眼睛里的狡黠:“魏家有个大仓库在梁平县,这次装满了西域的订单货物,听过这则预言之后,我就梦到仓库被淹,但我爹爹不信。” “所以你便想著如何抗洪,如何巩固堤坝?” “恩。” 秦煜直接摇头:“这绝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事情。” 然后顿了顿:“抵御洪灾无非两个方法:巩固堤坝和迁移百姓。修筑堤坝需要许多工匠,还要有县衙的原始图纸,是大工程。迁移百姓则需要朝廷命令,后面对灾民的安顿也是重中之重,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绝不可能凭藉一个预言就做这些的事情。” 魏无双其实心中明白,自己没有能力对抗两个月后的那场洪灾。 但她也著实著急。 哪怕是儘量降低损失也可以。 但她知道,没有人会凭空相信这种事情。 即使谎称是义净主持的预言。 “不过若非要做个防范……” 秦煜若有所思,用手里的几本书做演示:“不如直接在仓库周围加固,像这样做小型堤坝。” 魏无双眼睛一亮:“你也信这则预言?” “不信。” 云州地处丘陵地带,且气候乾燥,別说秦煜了,有脑子的都觉得不可能发生洪灾。 所以前世才会死伤那么多人。 “额,那为何还……” 秦煜琥珀色眸子轻轻流转,看向魏无双:“贫僧只是帮魏小姐安心罢了。” …… 金玉学堂。 魏无双近日读书习字,和秦煜研究抗洪对策,完全没有注意到,学堂的人对她的態度缓和许多。 因为诗会的事情,许多人对魏义庭的身份產生了怀疑。 有传言,那日魏义庭是去宝元斋向魏无双借钱的。 魏无双才是魏家真正的掌家人。 这个消息可把马鶯鶯嚇坏了。 她和魏义庭已经私定终身,若对方真的只是个寄居在魏家的穷小子,岂不是把她给毁了? 但见这几日魏义庭一副心高气傲不理魏无双的样子,她又有点吃不准。 她决定试探一下。 “无双,要想写好字,一支好笔很重要。” 马鶯鶯趁著午休的时候,递给魏无双一支毛笔,“你试试这根?” 魏无双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她手里的东西。 通体碧绿的玉石笔桿,上好的狼毫,旁边鐫刻金色的小字,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根笔名为“行龙”,是前年她送给魏义庭的生辰礼物。 嘖。 怪不得没看见魏义庭用,原来送给心上人了。 “不需要。” 魏无双用一种“莫挨老子”的眼神看著马鶯鶯,“拿远点。” 秦煜说过,练字初期,不必在意工具,要將更多的精力放在手指的和手腕的力度上。 他那位不世出的老师甚至曾让他用树枝在沙土上做练习。 何况事出反常必有妖。 绿茶好心,必要搞事。 “你试试吧。” 马鶯鶯却故意凑上来。 魏无双都没来得及说话,“行龙”便落了地。 碧玉做的笔桿瞬间四分五裂。 这声音吸引了很多午间小憩的学生。 陆芝儿惊道:“鶯鶯,你最珍视的这只行龙笔怎么摔断了!” 马鶯鶯眼眶红红,柔声道:“没事,无双不是故意的。” “什么?你把这么好的笔借给她?” 马鶯鶯咬了咬嘴唇:“她最近刻苦练字,我就想著不要计较这种小事……” “你真是糊涂!” 陆芝儿愤慨的將马鶯鶯扯到一边,上前衝著魏无双:“你什么意思!鶯鶯借你笔,你却故意摔碎!” 魏无双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不要,她非要往我怀里塞,又是什么意思。” “少来这一套,你知不知道这笔多少钱!呵呵,好啊,既然你敢摔,那就赔!”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 “这可是古韵社苍龙先生亲手製作的笔,有价无市。” “魏无双是疯了吧。” “是啊,就算嫉妒马鶯鶯,也不该摔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下怎么赔得起!” “马鶯鶯太过善良了。” 学堂里捧高踩低的情况不少。 马鶯鶯温柔乖巧又有才华,经常请大家吃点心,还是“魏少”的心上人,大家都很喜欢她。 第17章 魏家家主 反观她魏无双。 大大咧咧拈酸吃醋的舔狗一个。 出了问题,几乎没人在乎事实,而是一边倒的向著马鶯鶯。 魏无双嘆了口气。 前世为了魏义庭,她可真是把金尊玉贵的自己,活生生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泼妇。 “赔?这是我魏家的东西,你让我赔谁?” 魏无双冷冷的看向陆芝儿,“何况,这东西可是马鶯鶯自己摔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 陆芝儿掐著腰,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鶯鶯对这个向来金贵的要命,你说她自己的摔的!你当我们都傻啊!” “你是挺傻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魏无双冷眼瞧著陆芝儿,“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笔上刻著什么字!” 陆芝儿突然被魏无双这眼神给嚇住了,她嘴里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蹲下身子,將碎裂的笔桿捡了起来。 “赠,魏家少家主。” 魏无双冷笑一声:“拿著我魏家的东西,来让我赔偿,你们脸呢?” 陆芝儿有些慌,转头看向马鶯鶯:“我看岔了?这不是你之前那一支?” 马鶯鶯脸皮红了红:“是之前那一支……魏少送的,所以的確是魏家的。” 陆芝儿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写著赠魏家少家主!原来是人家送给魏少的!” 陆芝儿刚才的慌乱一扫而空,指著魏无双的鼻子骂道:“差点被你这个奸诈小人给绕进去了!这可是给魏家少家主的!也就是给魏少的!你仗著自己也姓魏,就想不赔?门都没有!此笔价值不菲,你若不赔,便去见官!” 魏无双眯了眯眼睛:“谁告诉你魏义庭是魏家少家主?” “呵,不是魏少,难不成还是你?” “就是我。” 魏无双直接道,“那支笔就是苍龙先生送给我的,是我给了魏义庭。” “哈哈哈!” 陆芝儿简直笑疯了,“魏无双,你是不是因为魏少最近不搭理你,已经脑子乱了?眾所周知,魏少才是魏家少家主,你现在居然敢冒名顶替,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周围也有几个学生跟著捧腹大笑。 任谁都不相信,天天跟在魏义庭身后鞍前马后的小丫头,能是赫赫有名的云州魏家少家主!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魏无双皱起眉头。 虽然父亲告诫过她,读书就是读书,不准在学堂拿家里钱財仗势欺人耀武扬威。 所以她从未宣扬过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把这个身份送给別人耀武扬威! 前世,她捧著魏义庭,还开心別人对他尊重有加。 其实说到底,那些人不是捧著魏义庭这个人,而是捧著他魏家少家主的身份! 正好魏义庭从外面回来。 他看到一眾学生將魏无双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们都在干什么!” 陆芝儿赶紧道:“魏少你终於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竟有个野丫头敢冒充魏家少家主!真是岂有此理!” 魏义庭看著我眼眶红红的马鶯鶯,再看看地上破碎的“行龙”笔,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不太好。 魏无双勾著唇角,淡淡道:“义庭表哥,说说吧,我是不是魏家少家主?” 魏义庭紧紧皱著眉头,在大家期盼的眼神中,上前將碎笔捡起来:“无双表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都让开!” 说著故意撞向围的近的几个人:“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夫子马上就来了!” 陆芝儿气道:“魏少!你干嘛这么惯著这丫头!她都已经狐假虎威了,你也不管管!” 魏义庭抿了抿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有人小声议论道。 “魏无双不会说的是真的吧,魏义庭就是个冒牌货。” “那日宝元斋的传言,看来是真的。” “魏无双才是魏家本家的,魏义庭不过是远房亲戚罢了。” 陆芝儿焦急道:“魏少,你倒是说话啊!” 马鶯鶯目中带泪,也是疑惑的看著魏义庭。 魏无双这下倒是不急了,她笑眯眯的瞧著。 自掘坟墓这种戏码,她最喜欢看了。 “各位,夫子晚些时候到,让大家先自行看些书!”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突然从门外走进来。 正是给邱老夫子背书箱的小书童。 他看向魏无双:“无双小姐,夫子说你今早给他泡的松果茶甚是美味,让你再去给它泡一壶,他又忘了要加多少松仁。” 魏无双笑道:“学生这就去。” 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小书童也要走,马鶯鶯擦了擦眼泪跟上一步,关切问道:“夫子是不舒服吗?学生能不能去探望一下?” 她强忍委屈还要关心他人的样子,真真是让大家怜惜不已。 “不是,是听说魏家家主今日在隔壁清风街设棚施粥,夫子十分敬仰他,想去先拜会一声,所以上课迟些。” 旁边的陆芝儿眼睛一亮:“魏家家主在清风街?” 然后激动道:“那太好了,魏少,你赶紧带我们去和他打个招呼吧,免得让某些人整日里传些有的没的。” 魏义庭原本紧张到颤抖的身子终於稳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魏无双离开的方向:“行。” 清风街。 魏义庭让眾人留在原地,自己走上前去。 “老爷,听说您在这边施粥,过来和您打个招呼。” 虽然有些亲戚关係,但是魏义庭断断不敢在魏东岭面前攀关係,老老实实的遵守著主僕之间的规矩。 魏东岭淡淡道:“哦。” 早就看著这小子烦,癩蛤蟆想吃天鹅肉。 之前宝贝女儿护著,他也不好说什么,如今,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竟敢宣扬他们之间有婚约,影响女儿清白! 要不是想著留些面子给岳母,早就乱棍打出去了。 还供他读这么好的学堂,供个锤子! 魏义庭大著胆子拍了拍魏东岭的肩膀:“老爷,您歇会,我来帮您舀粥吧。” “谁让你碰我的!去去去!” 魏东岭感觉受到了冒犯,將魏义庭甩开:“没规矩的东西,滚!” 魏义庭抿了抿嘴,转身离开。 “虽然但是……怎么感觉魏少你和他爹的关係不太好?” 巷子里偷看的的学生低声质疑。 第18章 平安汤 “只是严厉些罢了!” 陆芝儿赶紧道,“否则怎么能教养出魏少这么优秀的人?” 魏义庭走过来,模稜两可道:“我最近和他吵架了,不方便带你们过去打招呼了,下次吧。” 陆芝儿赶紧道:“没事没事!怪不得他都不愿意搭理你呢!” 魏无双给邱老夫子泡完茶回到学堂,路上正遇上刚才去清风街回来的学生们。 陆芝儿阴阳怪气道:“哟,魏家少家主,您回来了。” 魏无双懒得理这个没脑子的傢伙,因为她不过是马鶯鶯的一条狗,还没到收拾她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魏义庭给自己挖的坑,刚才到底怎么填的。 必须得回去围观一下。 但是魏义庭和马鶯鶯这俩人竟都不在,又偷偷私会去了。 “魏家家主在清风街施粥,少家主却不知道,哈哈哈。” 陆芝儿坐到自己的桌子前,口气嘲讽。 魏无双抬头:“你刚才说什么?我爹在清风街?” 奇怪了,老爹怎么今早都没说一声。 “真敢啊,一会儿冒充少家主,一会儿直接叫爹,你怎么这么没皮没脸呢?” “本来就是我爹!” 魏无双鄙夷道,“倒是你,一个姓陆的,天天盯著我魏家的事,才是真的没脸没皮!” “你!” 陆芝儿气的咬牙切齿,“那你有本事就去和『你爹』打个招呼吧!” “我父亲过来,我自然要去打招呼。” 魏无双懟道,“犯不著你一个外人来提醒!” 然后站起身出了学堂。 陆芝儿气的牙痒痒:“走!跟上去!这丫头肯定虚张声势呢!她要是魏家少家主,我陆芝儿名字倒过来写!” 清风街上,魏东岭站在粥棚里,指挥著奴僕们工作。 “爹爹!” 魏无双脆生生道。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你来了!” 魏东岭是个女儿奴,赶紧迎上来,要不是大庭广眾孩子也大了,真想像小时候那样抱起来举高高。 “爹爹今日怎么突然来这里施粥?” “不是说做这种事情可以为你积福嘛。” 魏老爹认真道,“爹爹决定,整个云州城东南西北建四个粥棚,以后每月初一十五以及节日都要施粥,祈求上天让我女儿一生顺风顺水,平安幸福!” 魏无双眼眶红了。 大家都说无奸不商。 在很多人眼里,魏东岭就是个財大气粗但没有学识道义的土豪形象,甚至还说他是个一毛不拔铁公鸡。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老爹在钱財方面,並不只是对別人“苛刻”。 他对自己也很苛刻。 明明家財万贯,却因为小时候吃过苦,过的十分朴素。 虽然每季都会让人扛著最好的布料来给宝贝女儿做衣裳,自己却总共那么三五套,一穿就是十年。 如今只是觉得设棚施粥可以给女儿积德,便大张旗鼓的行好事。 对她来说,爹爹真的是这世界上最伟岸的男人! “谢谢爹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千言万语,只化成这最简单的一句话。 魏无双踮起脚,拿手绢给父亲擦擦额头上的汗。 “我的女儿果然长大了。” 魏老爹非常欣慰,笑道,“外面天热,你还是快回去吧,晚上爹爹陪你吃饭!” “嗯!” 魏无双开心的笑了笑,一蹦一跳的转身回到学堂。 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巷口几个学生眼中。 “魏无双好像还真的叫爹了……” 陆芝儿傻了眼。 “不会吧,还真是咱们有眼不识金镶玉,魏无双才是真正的魏家少家主?” 陆芝儿脸红脖子粗,跺了跺脚:“不行!我去问问魏少!” 魏义庭和马鶯鶯正在学堂的小池塘边餵鱼。 因为最近的谣言,马鶯鶯有些心悸。 陆芝儿火急火燎的过来了:“魏少!刚才魏无双那个不要脸的丫头怎么喊魏家家主爹爹了?” 马鶯鶯看向魏义庭。 魏义庭轻轻嘆了口气:“我和她有婚约。” 马鶯鶯脸色一白:“什、什么!” “並不是正式的婚约,只是小时候的口头约定,大家都喜欢她,向著她,但我不喜欢,她很有怨气。” “夫子回来啦!” 小书童喊了一声,大家立即往回走。 陆芝儿和马鶯鶯前后桌,趁著夫子看作业的功夫,她转头八卦道:“怪不得魏无双敢叫爹爹,真是不要脸,还没过门就如此套近乎,將来必然是个水性杨的妇人。” 马鶯鶯苦涩的笑了笑:“但她確实很受家主喜欢,不是吗?魏少也说了,大家都向著她。” 陆芝儿拧了拧手绢:“看她刚才那副娇滴滴的做派,必然是个会溜须拍马的,所以才把长辈们哄得团团转!” 下午的课正式开始。 但因为天气闷热,学生们不是昏昏欲睡就是精神倦怠。 小书童从外面走进来,在邱老夫子耳边低语几句,邱老夫子点点头:“各位。” 所有人都抬起头。 “天气闷热,无双小姐的父亲专门熬了祛暑提神的平安汤给咱们送来,所以,便休息一刻钟吧。” “好耶!” 大多数学生很开心,但是仍有几个阴阳怪气。 “这是知道自己女儿在学堂里没人待见,故意来討好咱们吧。” “有其父必有其女,看魏无双的样子,就知道他爹是什么样子的。” 齐管家带著几个小廝,提著冰桶,和正准备出门的邱老夫子打招呼。 看到齐管家穿的十分体面,且邱老夫子也对他尊重有加,大家立即认为齐管家就是魏无双的父亲。 “切,虽然布料不错,但看他衣服领口的样式,终归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別笑,这大概已经是人家最好的一套衣服了吧。” 齐管家进了学堂,温声道:“各位公子小姐好,承蒙大家对无双小姐的照顾,今日我们魏家特来给大家送平安汤。从左到右,请大家按照顺序过来领一下,每人一壶。” 说著从冰桶里端起来一个精致的小茶壶。 “还真敢自称魏家。” “不过一个投靠的亲戚,仗著姓魏竟敢当家做主了。” “搞得兴师动眾,原来就送一壶冰茶,丟人现眼。” 所以一共只有一半人领了平安汤。 齐管家听到那几个不识抬举的小声蛐蛐自家小姐,十分不高兴,眼神变得冷淡起来。 第19章 当场揭穿 但是作为大宅门的管家,况且他今日来也是代表著老爷,倒也不能失了体面。 於是道:“咱们魏家是搞药材的,所以今日的汤是咱家一等药师精心调配的药方,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佐以上午刚快马加鞭送到的扬州荔枝,然后请清耀楼首席大厨亲自调味,为大家做出来的。可谓入口甘,回味柔。食后不但清凉舒適,且有补气益血的功效,对於夏日时常犯困的读书人,更是有著说不尽的好处。” 一句话出,座位下的人都炸裂了。 “魏家一等药师,清耀楼首席大厨?真的假的?” “上午刚来的扬州荔枝?” 拿到平安汤的人立即掀开小茶壶。 清凉甘甜的味道扑面而来,白嫩嫩的荔枝肉泡在玫红色的甜美汤汁里,真是沁人心脾。 马上有嘴馋的喝了一口:“哇塞,这也太棒了,赶得上陈凉记的荔枝冰露了!” “嗐!荔枝冰露里算什么,就只有一点荔枝壳子和汤汁罢了!这可是实打实的荔枝肉!” “荔枝本就名贵,从南方运到我们云州城更是价格翻上几倍,其中以扬州荔枝味道最好,光这些荔枝也得上百两银子吧,送个平安汤就这么大方,无双老爹可真是大方啊。” 眾人议论纷纷,围在一起品鑑。 这可把以陆芝儿为首的几个人馋坏了。 有个叫做陆鹿儿的小女孩儿,正是陆芝儿的同宗堂妹,她年龄比其他人都要小,看到这一幕忍不了,小声问齐管家:“刚才不太渴,现在想要一壶还可以吗?” 齐管家笑眯眯道:“当然可以。” 说著,俯身又拿起一壶。 陆芝儿赶紧揪住堂妹:“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不过一碗冰饮而已!” “可是里面有扬州荔枝啊。” “那又如何?我请你喝荔枝冰露!” 陆芝儿狠狠地瞪了魏无双一眼:“某些人为了这一壶汤,怕是倾家荡產了吧!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陆鹿儿和其他几个想喝汤的,终究没敢再要。 片刻后,大家几乎把平安汤都喝完了。 便想著將容器送还给齐管家。 没想到齐管家直接道:“这个盛汤的壶,乃景德镇万妙坊的珐瑯壶,便送给大家做个纪念吧。” “什么?竟是景德镇万妙坊的珐瑯壶?” 有人立即查看壶底的刻章,惊道:“还真是!” “我的娘老子啊,我竟然用万妙坊的珐瑯壶喝汤了!” “就这么一个壶,最普通也是几十两银子啊,够一家吃喝不愁两三年啊!” 陆芝儿彻底傻了眼。 马鶯鶯更是瞪著一双水波波的大眼睛,不可置信。 陆鹿儿这次彻底憋不住了,也不管陆芝儿怎么瞪她了:“我现在能要一壶汤吗?” 齐管家笑眯眯道:“不能。” 能在大宅门里管家的人都何其聪明。 经过刚才几个来回和试探,齐管家已经非常確定,那几个不肯喝汤的压根和自家小姐就是死对头。 现在听说汤好喝,壶值钱,竟然才想著过来要。 真是厚脸皮! 陆芝儿急了:“他说是万妙坊的就是万妙坊的?你也信!” 陆鹿儿不高兴:“是不是真的无所谓,我就是想喝些汤祛暑怎么了!” “你怎么就这么馋?!” “我馋?那你凭什么不让我喝汤?” “我请你喝荔枝冰露还不行?” “那你现在就给我去买!我要两碗!” 另外几个被她劝著不让喝汤的也都跟著道:“我也要!现在就要!” 陆芝儿一下傻了眼。 她虽然家境还算殷实,但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虽不缺衣少食,还能有些小姐做派,但也断断不能一下子拿出几两银子去买个零嘴儿啊! 陆鹿儿冷哼一声,再次看向齐管家,討好道:“您那里不是还有吗?就给我一壶吧。” 齐管家皮笑肉不笑:“这汤里每一滴水都是魏家的,事到如今,我也做不了主了,还是让我家少家主决定吧。” 陆鹿儿一听,眼睛一亮,看向魏义庭。 所有人都全部看向魏义庭。 从齐管家进门开始,魏义庭其实就已经面无血色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马上就要藏不住了。 可是此时此刻,当所有人都盯著他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慌得不知所措。 陆芝儿虽然觉得堂妹丟人,但是好在那这狗奴才识相,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绕过主子办事。 於是道:“魏少,您说句话吧。” 陆鹿儿也可怜巴巴道:“你和堂姐马小姐他们关係好,就不差一壶平安汤给我了,对吧。” 这时候,有人道:“行吧,毕竟鹿儿这么可爱,就给她一壶吧。” 所有人转过头,看向魏无双。 陆鹿儿眉开眼笑:“无双姐姐,你真好!” 齐管家立即笑眯眯的给陆鹿儿地上一壶,还温柔道:“不够还有。” 陆芝儿一把拉住陆鹿儿:“就算她和魏少有婚约又如何!你以为她能说了算啊!” 然后指著齐管家的鼻子骂:“正儿八经的主子没发话,这个没过门的主子就说了算?你是不是不知道魏家谁老大!狗奴才!小心我去清风街找你们家主告状!” 任齐管家再怎么有素养,也不可能无视“狗奴才”三个字。 他冷哼一声:“我乃魏府大总管,魏家听谁的我用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来说?我今日是奉家主之命来给大小姐送平安汤,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什么大小姐!” 陆芝儿直接懵了:“魏无双不是你女儿吗?” “老奴何德何能,能有大小姐这样金尊玉贵的女儿?她可是我魏家少家主!” “什么!” 眾人皆是惊讶,连陆鹿儿都惊呆了,左右看:“那魏少他、他、他……” “什么魏少?” 齐管家冷冷的看了一眼魏义庭,“不知道哪个狗头嘴脸的,仗著魏家仁善不愿计较,便敢在外面狐假虎威,连自己真正的祖宗都给忘了!我魏府家主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就是无双小姐!” 他向来討厌江婆子母子俩不知感恩,如今更是咬牙切齿。 “啊……” “怎么会……” “天哪……” “这难道是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这简直比戏文里唱的还不可思议呢!” 眾人议论纷纷,魏义庭脸色铁青,然后猛地站起身:“魏无双!告诉你,就算你用这种手段报復我,我也不会轻易和你在一起的!” 然后直接走出学堂。 “等等!义庭表哥,你等一下!” 魏无双站了起来。 第20章 转移订单 眾人全部八卦的看向魏无双。 天哪,原来是这种求而不得的戏码?果然魏无双受不了了? 魏义庭也转过身。 此刻,他虽然满脸愤怒,內心却在雀跃。 很好,对方所做的这一切果然都是为了挽回他! 是想让他以后老老实实只关心她一人! 果然,女孩儿家,也就这么点心思了。 “苍龙先生送给我狼毫笔刚被你相好的摔碎了,这事怎么算啊?” 一句话出,魏义庭脸变了。 “你、你!无双!” 率先作出反映的是马鶯鶯,她惶然啜泣,“我平日对你那么好,你怎可隨便说这种诬人清白的话?我和魏少清清白白!” 魏无双齜牙一笑:“我可没说他相好的是谁,马小姐你在不打自招吗?” 马鶯鶯愣了一下,见周围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瞬间脸色红紫难看,急道:“可、可那笔是我摔碎的,你不是在说我又在说谁?” 一句话出,周围人的都发出唏嘘声。 马鶯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情急之下竟然中了对方的语言圈套! “不不,这笔也不是我摔的,是你,是你自己摔的!” 魏无双內心都快要笑疯了,但却故作深沉:“行吧,那就当我摔得吧。” 马鶯鶯咬了咬唇。 这什么阴阳怪气的口气。 哪知道更阴阳的还在后面。 “毕竟你家境一般,要你赔肯定少不了挨你那赌徒老爹一顿鞭子,咱们同窗一场,我便不和你计较了,反正这样的笔,我那里还有三五支。” 马鶯鶯直接脸都绿了。 说她家境一般还无所谓,但魏无双怎么知道她老爹是个赌徒? 要知道,虽然家里早就被老爹败了个精光,但靠著母亲娘家苦苦支撑,表面上她还是县丞家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啊! 而且虽然现在不用她赔笔了,魏无双却话里话外都是识破诡计却懒得和她计较的胸襟宽广的人! 马鶯鶯受不了了,但也没招了。 只能捂著手帕哭喊一句:“你污人清白!” 便跑走了。 至此,魏无双此回合大获全胜! 晚上回到家中,凉亭已摆上满桌的好酒好菜。 魏老爹和秦煜两个人正在將一盘棋杀的难解难分。 魏无双收拾了那对狗男女,心情本来就好,看到这一幕,不禁开心的叫道:“爹爹!元晦法师!”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魏东岭满脸宠溺,笑容满面。 秦煜虽然表情高冷,但是灼灼眼神却也有些难藏喜欢。 “哎呀,丫头回来了。不玩了!上菜!” 魏无双走过去,看到老爹的臭棋,忍不住道:“老爹这是输的太难看了吧。” “嘖,什么呀。没看我已经把秦公子杀的片甲不留了吗?” “光杀五个『卒』吗?你可快要被人端掉老窝了!” “哎呀,你这丫头。” 魏老爹赶紧心虚的將棋盘一推,“还是快看看今天爹爹都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魏无双忍俊不禁,看向石桌。 大半桌子肉菜。 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老爹,元晦法师在这呢,你怎么可以……” “阿弥陀佛。” 秦煜主动道:“魏小姐不是佛门中人,不必一直同我食素。” 魏老爹也道:“是啊,宝贝女儿,你最近都瘦了!” 魏无双欲哭无泪。 她可是个胖墩!好不容易才瘦一点呢! 魏无双咽了咽口水:“我见今日有几个工匠在修葺外墙,劳累的很,这些肉菜,便赏给他们吧。” 秦煜目光微闪。 魏老爹见女儿表情坚定,想了想:“便依你所言。” 然后將肉菜送走,剩下半桌子素菜。 三人终於开始了今天的晚餐。 “爹爹,最近可以一直在家吗?” “只是能经常回来而已。” 魏东岭喝下一口小酒,满面红光道,“这次我在西域接了个的很大的订单,最近要时常跑梁平县仓库,等忙活完,咱们魏家又能更上一层楼了。” 魏无双状似无心道:“可梁平县有洪灾传闻,爹爹没听说吗?” “略有耳闻。” 魏东岭笑道,“不过都是些风言风语罢了,且不说云州气候乾燥,从来都无洪灾之患,便是有了,咱们那仓库也是建在梁平山的半山之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瞧过《地方志》,百年之前,梁平县这个地方是有过洪灾的。” 魏无双赶紧道,“而且当地人都说慈光寺的义净主持有些神通,是佛祖命他拯救苍生呢。” 听女儿说的认真,魏东岭略略皱眉,然后看了秦煜一眼。 “秦公子,你怎么看。” “我与义净不熟,但却知晓慈光寺,虽是小庙,却很有些佛缘佛基。” 秦煜认真道,“所谓福祸相依,这次西域订单,有能让魏家更上一层楼的能力,便有让魏家跌入地狱的能力,既然百年前,梁平县有此灾祸,那便难保不会再有,魏家主,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魏东岭终於严肃起来。 女儿虽是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但难得如此关心自己,实在不好辜负。 而秦煜这样聪慧之人也如此说辞……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魏东岭捻了捻鬍鬚,当即定夺:“那我便將这次订单的药材转入其他两大仓库。” “好!” 魏无双看了秦煜一眼,感激的笑了笑,秦煜垂眸:“阿弥陀佛。” 与此同时。 工匠们正在小院子里吃饭。 修葺房屋围墙是大体力活儿,天气又炎热,许多人都不爱干。 於就落在了一些真正吃苦耐劳又生活贫困的人头上。 这些人,乾的最多,却吃得最差。 加上一身臭汗。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就被单独放在了角落的一个小桌子上,吃著最稀的玉米碴子粥和咸菜。 有一个十三岁的半大的孩子叫崔阿彪,长得又瘦又小,这次也跟著他爹来做魏府做泥瓦活儿。 此刻,他看著其他桌上的白米饭和辣椒炒肉,不禁奇怪道:“爹爹,为什么我们和他们吃的不一样?”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了厨院的婆子耳朵里,她翻了个白眼:“没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第21章 为富不仁 另外一个年轻的工匠不服气了:“可招我们的那个管事的明明说过,管的饭和府里家丁是一样的!” 崔阿彪激动得握著拳。 他虽是个半大的孩子,乾的活儿不如成年人那么多,但按照规矩,要么给三成五成工钱,要么最起码,要管饱饭。 很多小门小户的都守规矩,怎么到了首富魏家,连个饱饭都不肯给? 他这次大热天出来跟著父亲干这么重这么累的活儿,就是是想减轻家里的粮食负担,省些给弟弟妹妹们吃。 可现在,他闻著旁边桌子上的米饭香味,却觉得委屈至极! “饭就是一样的啊!” 婆子奸诈道:“我们吃大米,你也吃大米,我们吃辣椒,你也吃辣椒!” 阿彪看了看他们桌子上的辣椒炒肉和白米饭,再看看自己桌子上的稀饭里几乎看不见的大米粒,气道:“那能是一样的吗?” “怎么不一样?” 婆子冷哼一声,“告诉你,小叫子,大宅门有大宅门的规矩!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敢这么挑三拣四,就別吃饭了!” 崔阿彪还想说什么,崔老爹拉了拉他。 “別说了,快吃吧,晚点粥也没了。” “听说老爷小姐今日都在府里,我要去告状!” “告状?告什么状?” 崔老爹低声道,“都说魏家老爷是个铁公鸡,搞不好就是他暗中指使呢!否则那婆子有那个胆子?” “啊!” 阿彪闻言,心中愤慨,他將拳头握的更紧,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个挨千刀的魏东岭!简直为富不仁! 天天施粥行善,装模作样,却连顿饱饭都不肯给家丁吃饱! 若是有机会,定然要他知道个好歹! 此刻,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小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 “各位!晚上好啊。” 正这么想著,突然听到齐管家从院门口进来。 所有家丁都站立起来,婆子更是恭谨道:“齐管家,您有什么吩咐。” 齐管家没理她,示意大家坐下,和煦微笑却不失威严:“今日天气炎热,老爷有赏,给修葺房屋的人加些菜。” 说著,打了个手势,后面的小廝丫鬟便將托盘端了上来。 鲜香的红烧狮子头、让人十指大动的辣炒螃蟹、肥瘦相间的红烧蹄髈,更有烤鸭红烧肉等,竟有十几个菜!还都是肉菜! 现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尤其是修葺房屋得到赏菜的这些最低等最辛苦的工人们,他们简直觉得自己在做梦。 崔阿彪小心翼翼的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 瞬间,肥嫩的肉香蔓延在整个口腔。 崔阿彪激动道:“好吃!太好吃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號,所有工人们全都扑上去爭抢著吃起来。 “齐管家,能不能再给我们些白米饭吃?” 崔阿彪不忘他心心念念的大白饭。 “当然啦,咱们魏府什么时候还不给饭吃了吗?” 婆子嚇得赶紧给这一桌盛上来大米饭。 十几个汉子都是飢肠轆轆,又遇到这样的好饭菜,竟然片刻就將一桌子肉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齐管家在魏家几十年,什么弯弯绕绕的心眼子没见过,见婆子慌里慌张撤掉的咸菜稀饭,不紧不慢道:“婆子,今儿是你管伙食?” 婆子赶紧上前,躬身满脸討好的笑:“是,齐管家,有什么吩咐吗?” “为什么你们吃的大白饭,他们这一桌吃的却是稀饭咸菜?” 婆子冷汗都要下来了:“天气炎热,他们没什么胃口,我便……” “胡说!” 崔阿彪一边吃一边反驳道,“根本就是你苛待我们,不让我们吃饱饭!” 院子一时静极。 齐管家看著汗如雨下的婆子,想了想,却只道一句“你们用饭吧”。 便带著人直接走了。 院子重新恢復安静。 崔阿彪原本眼睛里的光芒重新熄灭。 婆子站起来,刚才那伏低做小的样子瞬间一扫而空,恶狠狠的啐了崔阿彪一口:“大宅门的弯弯绕绕你懂个屁,以为告状就有用?告诉你,在这院子里,便是齐管家,也要让我三分!” 崔阿彪气的要理论,崔老爹立即给他碗里夹个鸡腿,给他使眼色:“快吃饭!晚了就没的吃了!” 崔阿彪隱忍的握紧拳头,但是还是没忍住眼眶红红…… 凉亭。 齐管家再次回去的时候,魏无双三人的晚饭饭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魏东岭看到齐管家,心情很好的歪头:“老齐,过来陪我喝一杯,这俩都不喝酒,我实在没意思……你怎么蔫头耷脑的?” “没什么,院子里一些琐事罢了。” 魏无双福至心灵:“我们正缺八卦,齐管家快说说。” 齐管家便將刚才的事情说了。 魏东岭不高兴道:“哼!这么点事还用发愁?这婆子一看就是个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傢伙,赶出去便是!” 齐管家苦笑道:“那是自然,只是……” 顿了顿,“只是,这婆子也是江老太太那边送来的,且认了魏义庭做乾儿子,和那江婆子一起把持著厨院的大小事务……” 魏无双直接放下筷子:“爹,我吃饱了。” 齐管家脸色一白,立即不敢再说话。 魏东岭也觉察出什么,赶紧道:“乖女儿,別管老齐说什么,再吃点。” “没事,我减肥。” 魏无双笑了笑,站起来:“齐管家,你跟我走一趟。” 一路上,齐管家冷汗涔涔。 完了。 果然这大小姐,最近喊得再怎么绝情绝义,其实心里还是在乎那个魏义庭的。 现在虽然闹著將那娘俩赶去干些苦差事,但看来只是赌气。 真动了他们那一团,大小姐第一个坐不住了。 幸好刚才自己留了个心眼子,没有直接动这婆子。 否则捲铺盖走人的,搞不好就是他了。 唉。 辛辛苦苦为魏家二十多年,竟是还不如个泼皮婆子。 老爷虽然对他信任有加,但实在宠溺小姐,遇上小姐的事,那是绝对只会偏心啊。 寒心。 …… 小院子里,大家都在吃饭。 婆子隔著两张桌子,阴阳怪气,骂骂咧咧。 “某些人,白得了些肉吃就以为自己咸鱼翻身了!” “其实明明都不算咱们魏府的家丁!” “这府里的规矩,你个臭工匠懂个屁!” 崔阿彪到底年龄小,被这么羞辱,嘴里的肉也不香了,忍不住抹眼泪。 第22章 整顿內务 这时,院子外一个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咦?我魏府的规矩,那到底是什么啊。” 所有人皆是一愣。 很多低等级的奴僕其实甚至都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大小姐。 所以很多人只听声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甚至有人立即面露迷茫,以为是哪家不知死活的丫头过来顶撞婆子。 直到魏无双彻底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都站起来,恭谨道:“大小姐。” 魏无双昂首挺胸,虽然个头在所有人里最矮小,还扎著两个十分可爱的小犄角,但是眉目凌厉,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婆婆。” 魏无双隨意走到一个饭桌前,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吃食,然后拿起马夫身后的马鞭,一边把玩一边笑眯眯道,“你且说与我听听,咱们魏府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江婆子听到魏无双来了,以为魏东岭也会来,嚇得赶紧跑过去。 余光见只有魏无双和齐管家,瞬间鬆了口气。 虽然表面恭谨,但她其实內心並不不怕魏无双。 这个大小姐成天迷乾儿子魏义庭神魂顛倒的,虽然最近闹彆扭了,但是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所以她也绝不会真的去指责自己的。 便是指责了,也是胡乱发脾气,哄哄就好了。 於是笑道:“今日是我掌管伙食,大小姐晚饭可有什么不和胃口的?” 魏无双垂眸看著手里的鞭子,忽然抬手,挥了出去。 “啊!” 婆子惨叫一声,捂著脸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大小姐!” “你个醃渍的婆子!魏府是什么规矩,主子问你话,你却答非所问?” “不,不不,大小姐!” 婆子赶紧跪在地上,“奴才年纪大了,时常走神耳背,大小姐恕罪啊!” “那剋扣工匠饭食的事情,又怎么说?” 婆子弓著身子道:“这、这、这……” “啪!” 又一鞭子挥过去。 魏无双怒道:“无法无天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打著我魏府旗號,坑蒙拐骗,中饱私囊!齐管家!” 齐管家早就觉得扬眉吐气,爽的不行,闻言立即道:“大小姐!有什么儘管吩咐!” “將她乱棍打出府去!” “是!” 婆子怔在原地,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旁边有人上来拿她,她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把拉住魏无双的衣袖,恶狠狠道:“大小姐!我可是魏少的乾妈,更是江老太太的人,你要拿我,可得想想后果!” 魏无双斜眼看向她:“恩,你倒是提醒了我。你后台这么硬,我要是把你赶出去,后患无穷。” 婆子立即如释重负,得意道:“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你,你可不要再做些惹她生气的人事情,否则又要被罚跪……” “来人。” 魏无双不紧不慢道,“直接將她扭去送官,好好审一审,看看这个吃里扒外的婆子还背著主家干了多少坏事。” “是!” “啊!无双小姐!你要干什么!难道你就不怕江老太太找你麻烦吗?” 听说送官,婆子终於害怕了,嚇得哭號起来。 “不要脸的东西!” 齐管家终於忍不住了,上前狠狠狠狠给了她一脚:“明明是签的魏家身契,竟敢以下犯上,威胁主子,无法无天!” 小院子重新恢復安静。 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原本几个厨院里跟著婆子混的,也变得恭恭谨谨。 魏无双將眾人的表情都收进眼里,抽了张椅子坐下。 立即有丫鬟懂事的给她递上一杯茶。 小小的年龄小小的身子,却有大大的威严。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以前我惯纵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把咱们魏府搅的乌烟瘴气,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 魏无双端起茶杯,拂了拂茶沫,“如今,我也算是躬身自省,亲自清理门户了。” 她喝了口茶:“所以,明日太阳落山前,各位要是做过什么不得体的事,报与齐管家,誊写成册,我过了目,这些事情便算是翻篇了,我既往不咎,但……” 她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若是隱瞒不报,被我抓到,就別怪咱魏府翻脸无情了。” 话语轻飘飘的,落在眾人心里,却如同千斤重。 她拎起裙子要走,想起什么,回头眼睛在工匠里面打量一圈,最后落在崔阿彪脸上:“这次可吃饱了?” 崔阿彪愣住了,然后点头如捣蒜:“吃饱了!吃饱了!” 魏无双看他晒得通红的脸,看向齐管家:“虽是孩子,这么热的天气干这么重的活儿,必是个懂事的,今天工钱按照整工发,后面再来,也要算七成。” 齐管家点头:“是。” 魏无双有看向厨院里那几个老婆子身上,眯了眯眼:“各位嬤嬤记住了,咱魏府的规矩是,甭管上前厅伺候的,还是后院干粗活儿的,甭管月例是多少,必得能吃饱饭。谁再敢在吃食上面做手脚,我便让谁知道什么叫做饿的哭爹喊娘!” 小院子重新恢復安静,眾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崔阿彪却看著魏无双远去的背影眼眶红红…… 回去的路上。 魏无双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到后园,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 才漫不经心道:“齐管家。” “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在魏府干了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又四个月啦。” 齐管家笑道:“老爷做生意第二年我就开始跟著他了,那时候他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又哪有什么魏府,就是个小院子罢了,我给老爷赶车做饭,给老爷跑腿传信,我小时候学过杂耍,也算会些拳脚,能保家宅平安,老爷也拿我如同兄弟一般,教我识字算帐,后来,一步步……” 齐管家轻嘆一声,看著周围的奢华的建筑和园林,似追忆往事般感慨:“如今,咱们魏家,也是跺跺脚,就能让云州城抖一抖的存在了!” “所以,这么多年,齐管家最终只是学会了明哲保身?” 齐管家也猛地停住脚步,声音有些惶恐:“小……小姐。” 第23章 搅屎棍 魏无双也停住脚步转过身。 “从今起,我魏无双只想好好壮大咱们魏家,所以也还请齐管家你,同二十年前那般,正直果敢,眼里揉不得沙子,好好將咱们府上那些醃渍事清理乾净。” 魏无双直接道,“我父亲一直说你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之一,齐管家不要晚节不保。” 齐管家看著魏无双小小的背影,忽然跪下:“小姐!奴才知错了!” 魏无双回过身,將他扶起,情真意切:“之前的事,也有我的责任,是我惯纵了某些人蹬鼻子上脸,但我也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齐管家,我与你,共勉。” 齐管家老泪纵横:“奴才愧对老爷,愧对魏家!奴才糊涂啊!” 魏无双安慰一番,回了无双阁。 其实魏府变成如今这乌烟瘴气的模样,甚至引起民愤在灾情后被打砸抢烧一空,她很清楚主要还是因为她当年的作天作地。 所以她並不是甩锅齐管家。 但爹爹常年不在家,齐管家確实也没劝过她这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什么。 千里之堤毁於蚁穴。 父亲待齐管家如兄弟,將府中大小事务交於他,甚至让他要好好看著自己女儿。 可他若只想著明哲保身,正如今天一样,明明可以当场教训了婆子,却偏偏打太极。 那么將是魏府极大的灾难。 所以魏无双必须给他这个警告。 也必须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齐管家若是真心付出,绝对是魏府最重要的定海神针。 魏无双必须將他先立起来。 这样才能从根源上將两个月后的那场灾难杜绝掉。 第二日早上。 魏无双准备去正厅和爹爹一起用早饭,还没走到,就听到前院一片吵吵嚷嚷。 她没直接过去,而是站在侧门眺望。 原来是几个叔伯堂兄过来兴师问罪。 “梁平山上的药材,捨近求远的运到上百里外的其他仓库,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费两道事吗!” “你怎么会信一个老和尚满嘴胡言?”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是啊,三弟,你知道你一句轻飘飘的改道,咱们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吗?” “这可不是一车两车的东西,三叔你可得三思啊!” 魏东岭坐在主坐上,不动如山:“我说改道,就改道。” “魏氏药行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大伯魏东崢拍案而起,“你以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魏东岭冷眼扫过:“我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 二伯魏东嶸赶紧拉住魏东崢。 “三弟,诚然魏家从一个破落的药材铺子,变成如今无人不知的魏氏药行,都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 但是我与大哥,还有你那几个侄子,也是兢兢业业,与你同心同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做下这么卖力不討好的决定,总要给我们说个理由啊! 就因为那么一个和尚说了句莫须有的谣言,你便要做下如此不让人信服的决定吗?” “其实不是信那个和尚。” 魏东嶸赶紧道:“那是信了什么?” “无双。” “无双?” 魏东崢愣了愣,“什么意思?这件事和无双有什么关係。” “无双对这个传言深信不疑,觉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劝我不要冒险。” 魏东岭想起女儿,就忍不住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她从未这么关心过我,我不想辜负她。” “这算什么理由!” 魏东崢简直气炸了:“老三,我知道你宠女儿,但也要有个限度好吗?她一个小丫头说这么句话你就什么都听她的?这魏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她做主?!” “她不是小丫头,她是我的宝贝闺女。” 魏东岭才不管別人说什么,直接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切损失我来承担。” “你真是糊涂!” 魏东崢作为老大哥,且是个暴脾气,当即就和魏东岭吵嚷起来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受这个鸟气!这次的事情,我们大房家什么也不管了!魏家是爹娘留下的,我要分家!” 魏东嶸赶紧道:“大哥!你冷静一点啊!这件事何至於此!” 然后又喊魏东岭:“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前厅一片混乱。 魏无双看著老爹两鬢斑白的头髮,偷偷擦了擦眼泪。 她老爹疼她的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像。 她以为是自己的“计谋”让老爹心存顾虑才得以相信將订单转移。 原来只是因为宠她。 真的,只是因为单纯的宠爱。 也怪不得前世会为了她败光家业。 在別人眼里,他的確是老糊涂了。 大伯父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个勤奋勇敢的人。 他常年带著长子魏子渊行走於最凶险的路途之中,上山下海,確保魏家各大药行拥有整个大夏境內最全的药材。 是魏家的先锋,也是保障魏家货源的保障。 而二伯,知书达理,擅长交际,同时心算了得,简直就是个活算盘。 各大药行帐目以及赚钱的方式改良等等,全部依靠他的幕后监管。 可以说,他算是魏氏药行最重要的支柱之一。 而老爹魏东岭,商业嗅觉灵敏,精通钻研,对药材有种天生的好感和欲望。 魏氏药行一大半赚钱的方子都是出自他的手。 他是魏氏药行的根基。 没有他,就没有魏氏药行的蒸蒸日上。 三兄弟,虽然性格不同,但是各有所长。 魏氏药行確实是因为父亲重新站起来了,但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从来都是三兄弟的精诚合作! 所以如果像前世那般,三人若是各自为伍,结果只会越来越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魏氏药行崩塌的时候,虽然大伯二伯保住一条命,但也是负债纍纍,朝不保夕。 大伯父家的子渊哥哥更是在抵御劫掳的时候死於非命。 兄弟三人反目成仇,以至於爹爹到临死,都没得到另外两兄弟的一句原谅。 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老爹对她毫无底线的宠爱。 是她不爭气,才害了老爹,害了魏家。 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爹爹!” 魏无双抬步走进院子,笑著打招呼,“大伯父,二伯父,子渊哥哥,早上好啊。” 魏东崢正在气头上,看到“罪魁祸首”,不禁直接骂道:“好个屁!你这丫头就是个搅屎棍!” 第24章 金刚怒目 “大哥!你什么意思!” 一直淡定上座的魏老爹猛地站起来,“我们的事,你骂我闺女干什么!告诉你,想分家就去分!我才不会让我闺女受这个鸟气!” 魏东岭果然是女儿奴。 刚才两个兄弟指著他鼻子骂,他都不动如山。 招呼他女儿一声,他立马暴跳如雷。 眼见著又要吵起来,魏无双知道,考验自己演技的时候到了。 她猛地扑向魏东岭,跪在地上哭道:“算了爹爹!別和大伯父吵了!不过是女儿一个梦罢了,相信只是因为我过度思念祖母所致!” 一句话出,三兄弟皆是一愣。 魏东崢疑惑道:“这件事和你祖母有什么关係?” 魏东岭看女儿哭,心都碎了,急忙將她拉起来:“你先起来。” 魏无双不但不起来,还直接转过身,给魏东崢魏东嶸兄弟俩磕了个头。 两兄弟直接愣住了。 这个小侄女他们可是熟悉的很。 因为年幼丧母,她被三弟过度宠溺,平日里可谓非常不堪—— 不但没有大家闺秀的才学见识,连基本的礼仪谈吐都非常差劲。 见了他们这些叔伯兄弟也不亲切,他们教她道理她也压根不听。 主打一个跋扈蛮横,目中无人。 要不是魏家罩著,出门早晚被打死。 如今不但给他们行大礼,还一把鼻涕一把泪,能不让人震在原地吗? “前段时间,我隨爹爹去梁平县游玩,路上梦到祖母冲我哭泣,说魏家大难临头,醒来之后我便心神不寧,去了当地的慈光寺烧香,然后听闻了洪灾的传闻,又想到父亲近日要將西域的大订单放在梁平县,总觉得冥冥之中……” 魏无双啜泣道,“大伯父,二伯父,是我怂恿爹爹换掉仓库,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魏东岭早就老泪纵横:“你这傻孩子,怪不得你几次三番劝我捨弃梁平县仓库,还破天荒的主动翻书看地方志,原来是因为梦到了你祖母啊!”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对不起爹爹,我怕你伤心……” 父女俩抱头哭作一团。 魏东崢表情纠结起来。 他虽是个暴脾气,却是个顶尖孝顺的人。 无双丫头不管怎么顽劣,都是老母亲亲手带大的孩子。 如今她梦到她老人家地下不寧,他这个做长子的,又怎能袖手旁观? “你祖母,真的说咱家大难临头?” “嗯!” 魏无双使劲儿点著头,“我愿起誓,千真万確,否则不得好死!” 前世害的整个魏家家破人亡,自己也窝囊惨死。 祖母若在天有灵,定然不会怪她撒这种善意之谎。 相反,她老人家说不定会像小时候那样笑眯眯道:“我无双真是个聪明丫头。” 三兄弟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魏子渊看三位长辈纠结,率先道:“既然如此,不如……” 魏东嶸摆摆手:“不行!这件事不只是耗费的事情,而是將近一半东西已经入了梁平县仓库!” 眾所周知,药材不是从山上挖了就行的,是要经过一系列晾晒风乾,此时药材还是半成品,天气又炎热潮湿,贸然转移,恐怕都要烂在路上! 何况这传闻不一定是真的,无双丫头做的梦也可能和此並无关係,如此莽撞行事,实在太过儿戏!” 前厅又是一阵沉默。 魏东岭终於站了起来。 以家主的身份。 “转移梁平县的订单万分困难,但小女的担忧和母亲的託梦不可不管。” 魏东岭直接道,“既然如此,无法运输的一半留在梁平县仓库,剩下的一半已经晒乾做好的,直接送往其他两大仓库!” 眾人散去。 前厅重新恢復寧静。 魏无双给魏东岭舀了一碗豆浆递过去。 魏东岭嘆了口气:“女儿,这件事……” “一半也已经很好了。” 魏无双直接道,“爹爹,因为女儿一个梦,你便做到这样的地步,女儿十分知足。” “爹爹只想给你最好的,並不管別人说什么。” 魏东岭怜爱的摸摸女儿的脑袋,然后忽然想到什么,笑道,“这几日,你与秦公子相处的怎么样啊?” “还行。” “要多多关心他。” 魏东岭低声道,“前日知府大人向我打听他,看样子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你瞧著,很快整个云州城人就知道,安寧伯爵府家的三公子在咱们府上养伤,到时候,恐怕过来相看的人,要踏破咱家门槛了!” 魏无双笑道:“女儿知道了。” 魏东岭很满意:“还记得爹爹教给你的针法吗?” “自是不忘。” 魏无双虽不学无术,但可能耳濡目染,或者隨了爹爹性子。 倒是很会些医术。 基本的扎针抓药,手到擒来。 “待会儿我便起身前往梁平县,这几日都不在府上,你按照我开的方子,每日给秦公子早晚针灸一次。” “女儿谨记。” 送走老爹,魏无双径直去了冷嵩院。 此刻秦煜正在院子里打拳。 树上掛了一只沙袋。 他坐在轮椅上,上半身未著片缕。 汗水流在他纹理分明的肌肉上,在朝阳的映衬下,仿佛给他身体上镀了一层油。 魏无双突然想起说书先生讲过寺庙里的十八铜僧。 金刚怒目,邪佞尽除。 秦煜深吸一口气,然后一睁眼,推出一只手。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但眼前上百斤的沙包却像个筒子似的,猛地摇晃起来。 真是神奇。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动作,目光凌厉的转头看向院门口。 但是只是瞬间,凌厉散去,覆盖上一层温润和惊讶。 显然没想到魏无双会大早上来他院里。 魏无双有点尷尬:“咳咳,早上好,元晦法师。” 她对天发誓,她刚才虽然看愣了,但绝不是因为什么男色惑人。 而是惊嘆於温润高僧和金刚怒目的这种反差能完美的结合在一个人身上。 “你刚才那是什么招式,为何轻轻一推,那么重的沙包就能摇晃起来?” 魏无双赶紧岔开话题,证明自己心中的“心无旁騖”。 “四两拨千斤,属於太极的一种。” 秦煜赶紧拿起衣服穿好,虽然面色如常,但是耳根红红:“我以为你已经上学了。” “啊,是要走了。” 魏无双挠挠头,“我爹今天去梁平县了,得几天才能回来,叮嘱我给你施针,但我白天在学堂,所以只能早上和晚上过来给你施针。” 秦煜顿了顿:“你……来给我施针?” 魏无双笑道:“放心吧,元晦法师,我虽然字写的不好,但是针扎的可好,保证不会出乱子。” “……嗯。” 秦煜没再说什么,点头应允。 二人回屋。 魏无双拿出他爹留给自己的条子,仔细看了看,抬了一下眼睛,看到秦煜不动如山的坐著,直接道:“你得把衣服脱了,还有裤子。” 第25章 內奸 “……” 魏无双抬起头,看到秦煜双手放在衣襟上,面色纠结。 於是赶紧补充道:“就是外衣,外衣!” 秦煜这才“嗯”了一声。 其实隔著衣服施针,著实费事。 但好在魏无双基本功扎实,倒也算是顺利。 只是即便如此,秦煜也是肌肉紧绷,那双耳朵红的滴血。 魏无双走出冷嵩院的时候,心情非常美丽。 看秦煜这个反应,对她也是有感觉的嘛! 女追男隔层纱。 何况秦煜十几年都不近女色,肯定更容易对女子动情! 只是…… 他现在大概因为不能生育的事情,心有自卑。 那她更是必须想办法打开他的心结,让他知道她也不在乎那什么劳什子的子嗣! 门外马车旁,车夫正在训魏义庭。 “真是笨死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看到魏无双出来,赶紧道:“大小姐!早上好!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魏无双点点头,余光瞟了魏义庭一眼。 他目光冰冷,看她的眼神怨毒至极,满脸不服气。 恩,就好像魏家欠他似的。 “看到大小姐怎么不打招呼!” 马夫见手下的这么不懂事,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魏义庭身子晃了晃,头微微垂下,嘴唇紧紧抿著,但脊背依然挺直。 英俊的清秀的脸配上这幅表情。 还真是一个不屈不挠的好儿郎形象。 魏无双不禁失笑。 前世真真是被他这幅做派给迷住了。 以为他虽然出身贫贱,但一身傲骨,为人正直。 要不是亲眼看著他做出那些丧尽天良之事,她大概也不会相信这幅清俊外表下的灵魂,能够如此骯脏。 也是,不懂得知恩图报还软饭硬吃的人,能有什么人品? “魏少怎么也是秀才。” 魏无双正想抬脚走,听到身旁的夏荷对马夫道,“你们对她客气点。” 魏无双偏头看了夏荷一眼。 夏荷立即乖巧笑道:“奴婢知道小姐心里想的什么。” 魏无双若有所思的上下將夏荷打量了一遍,笑了笑,没说什么,直接抬步上了马车。 前世她为了辅佐魏义庭上位,可谓散尽家財,但却一直保留著春夏秋冬四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丫鬟。 春桃是个暴脾气,曾经不止一次告状说夏荷不守规矩。 有次她烦的骂了她几句,她便想不开去喝冷酒,结果掉进池塘一命呜呼; 秋菊年龄最大最稳重,在她去世前半年嫁人; 也就是说在她感染瘟疫前,只有夏荷和冬雪在她身边伺候。 那副疫病之人用过的碗筷,究竟是哪一个给她递过来的? “魏无双!” 马车刚刚起步,魏义庭就追了上来。 夏荷让马夫停车,掀开车帘。 魏义庭气喘吁吁的看著魏无双:“你贏了。” 魏无双回过神,还有点迷茫:“什么?” “以后我会好好教你认字写字,也不会再和马小姐有任何瓜葛,这样,你满意吗?” 魏无双看他倨傲的样子,无语:“你……这算是在求我?” 魏义庭不答反问:“这不就是你的目的吗?秋闈在即,你却让人逼著我干活儿,我每日无心读书,如此一来,我又如何能去博取功名?” “你真是好不要脸!” 魏无双本来想忍一下,让其自生自灭,但是实在忍不住了,骂道:“古有圣贤凿壁偷光,放牛读书,听闻本朝首辅大人年少时更是一边伺候瘫痪老母,一边砍柴补贴家用,最后状元及第光耀门楣,你无心读书,赖著在府里干活儿什么事?况且……” 魏无双鄙夷的上下打量魏义庭一番:“你不愿干就滚,便是马房的工作,也是你娘求著老太太那边开恩,才留下的,到头来,还成了我魏家的不是?!” 然后將帘子一拉:“马夫!走!” 魏义庭气的咬牙切齿:“魏无双,別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和尚的身份,你以为傍上他你就可以跳上枝头变凤凰?!告诉你,你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商贾之女,你会后悔的!” 魏无双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果然心胸狭隘。 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养病的秦煜都能被他记恨上。 “不是我说你,小姐,你这样对魏少是不是太莽撞了?” 夏荷担忧的又看了看窗外,重新坐下,“以后再想和他和好就难了。” 今日送她上学的正是夏荷春桃两个,春桃直接道:“他算哪根葱,干嘛一定要和他和好?!” 魏无双笑道:“是啊,干嘛一定要我和他和好啊?” 这不紧不慢的口气让夏荷怔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笑著给魏无双整理裙子:“你不是一直怕他生气不理你吗?” 春桃嘴快道:“给他脸了?还用他理?小姐在府里传达清楚了,以后不会再惯著他了!” 魏无双眯了眯眼睛:“是啊夏荷,怎么,你不知道?” “不是,不是!” 夏荷赶紧道:“就是怕小姐你后悔嘛……” 然后立即说些其他的话来岔开话题。 魏无双没再说什呢。 有些事尚无证据,不可打草惊蛇。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感情深厚。 吃喝玩乐都带著她们。 她不会因为猜忌就对她们任何一个动手。 但是…… 若是夏荷真要做那吃里扒外,叛主害主的事,她也绝不会姑息一点! 冷嵩院里,秦煜看著魏无双匆匆离去的样子,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將衣服穿好。 正在扣衣襟的时候,忽然顿了顿,抬起眼睛。 早晨阳光明媚,窗下的小块阴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膝跪著一个黑衣人。 如果不仔细看,是不会注意到的。 秦煜不紧不慢的继续將衣服整理好,淡淡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一份冷肃:“查出什么了吗?” 黑衣人恭谨道:“此次事故和您出生时的那则预言並无关係。” “息风,你答非所问。” 黑衣人一顿,立即变成双膝跪地:“奴才不敢!只是辰王殿下他,他……” 秦煜嘴角勾了勾,透著点凉薄和讥讽:“父王既然不让你告诉我实情,想必这件事和老二有关係,毕竟,若是因为当年的预言,辰王府这个时候都要不保了。” 黑衣人垂下头:“世子明鑑!” “马上就要归家,老二终是坐不住了。” 秦煜轻轻舒了口气,目光清冷,看不出情绪:“也好,狐狸尾巴不露出来,又怎能叫人看清他的真面目。” 黑衣人一惊:“世子,您的伤……” “我的伤自然是真的。” 秦煜淡淡道,“不过莲音寺终究是待不住了。” 黑衣人点头:“辰王殿下也是这个意思,他已知会安寧伯爵府,若您伤情稳定,隨时可叫伯爵府接您归京养著。” “不了。” 秦煜眼前浮现出魏无双吃烤地瓜的兴奋样子,笑了笑,“就在这里养著吧,清净。” 第26章 洪灾提前 傍晚时分,突降大雨。 因为毫无徵兆,很多小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在收拾东西。 但更多的人都找了个避雨的地方,指著天空惊嘆不已。 厚厚的乌云背后竟然掩著红光,十分奇异。 魏无双放课后回到家里,在门口下车的时候,也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瞬间心一沉。 前世在洪灾开始前的暴雨也有这份奇异现象,可那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难道今世要提前? 如果是如此,父亲也不过刚去梁平县,转移仓库里的东西岂不是根本来不及? 魏无双心急如焚,想找齐管家商量一下对策,作为跟隨父亲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他还是有不少经验的。 “无双小姐,老夫人许久未见你,想让你过去陪她用饭。” 哪知,还没进门,就见到斜插过来堵住去路的门嬤嬤。 魏无双直接提裙越过门槛:“今日我还有要事,你回去告诉外祖母,待学堂休沐时,我再过去好好陪她老人家。” “无双小姐!” 门嬤嬤没想到魏无双不按套路出牌,急忙跟上去,“你怎么可以这样,老太太是你长辈,她喊你,你便是没时间陪著吃饭,也要过去请个安打声招呼!” 魏无双猛地停住脚步,门嬤嬤一头撞上去,摔在地上:“哎哟!” “一个传话的奴才,敢在我魏府说教我。” 魏无双居高临下的看著她,“再不滚,我让人给你扔出去!” 然后转身继续快走离开。 门嬤嬤惊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哭著被小丫鬟扶起来。 “快!回去告诉老太太!无双小姐疯了!” 主屋正厅,康乐堂。 “齐伯!齐管家!” 魏无双一进院子就开始喊道,“今天雨好大,你快著人去梁平县那边看看情况!” 一进门,就看到秦煜和齐管家在里面。 魏无双赶紧收敛刚才的急切模样,甜甜的和秦煜打招呼:“法师,你也在啊。” 秦煜双手合十,礼貌而淡雅:“魏小姐。” 齐管家笑道:“小姐和法师还真是心灵相通,今天刚一落雨,法师就过来和我商討仓库防洪的事情。” 魏无双有点惊讶,上前一看,两人面前果然有一张简易的防洪草图。 “若是转移药材来不及,这样的三面围墙或许可以抵御住洪水涨势。” 魏无双看著图想了想,提笔將最后一处缺口补了上去。 齐管家疑惑道:“山上的方向怎么还用?便是有洪灾,也是从下而上涨漫。” “洪灾从下而上,泥石却是从上而下。” 魏无双坚定道,“而且山上方向的围墙,要第一个建起来!” 夜深人静,暴雨却是一刻不停。 魏无双坐在正堂主座上,井井有条的指挥著眾人。 首先,让齐管家连夜徵集人手,准备第二天天亮便前往梁平仓库支援。 其次,让几个管事嬤嬤,即刻著人检查全府漏雨需要修缮之处。 再次,让秋菊和夏荷联繫整个云州一共八家魏氏药行店面,整理人员名单。 最后,魏无双召来崔阿彪他老爹。 崔老爹冒著大雨进了院子,在门口处將滴水的蓑衣脱下来交给身后的崔阿彪。 “听说外男不能隨便来內院,小姐金尊玉贵,召我这醃渍老头子前来肯定是有要紧事,你就別进了,在这等著我吧。” 崔阿彪连连点头,夜晚的冷雨让他哆哆嗦嗦。 魏无双正在拿著府里的人员名单想事情,看到崔老爹进门的时候崔阿彪正好打了个喷嚏。 於是道:“你们两个都进来!” 崔阿彪这才跟著进屋。 时间紧急,魏无双开门见山:“崔老爹,深夜让您前来,是有要事商量。” 崔老爹虽是个干粗活的,但却是个懂规矩的,直接躬身道:“大小姐宅心仁厚,有事儘管吩咐。” “听闻最近南方来了一伙流寇。” 魏无双早就想好了理由,“我想加紧急固府院围墙。工钱三倍,食宿全包。越快越好。” 崔老爹点头:“大小姐放心,老奴明白您的意思了,这就回去招人。” 父子两人转身离开。 崔阿彪揉著鼻子不解道:“魏家在云州都二十多年了,根深蒂固,几个流寇算什么?” 崔老爹呵斥道:“主子家的事情少打听,三倍工钱,干活就是。” 崔阿彪点点头。 “等一下。” 一个丫鬟跑过来追上他们,手里拿著个斗篷往崔阿彪身上一裹:“手边没什么男子衣物,这是大小姐的,別冻感冒了。还让老爹你明日带著他再去库房领几块布料,做些新衣服。” 崔老爹连忙道谢,崔阿彪却只觉得身上瞬间香喷喷的。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雨小了很多,齐管家带著人出发。 春桃唤道:“大小姐,您快回去睡会儿吧。” “不用。” 魏无双看著漫天红霞,只觉得心中更加不安,“让秋菊和赛嬤嬤收拾一下,隨我我去趟牙行。” 小春牙行。 作为云州城最大的牙行,老板和魏家多有生意,所以听说魏无双亲自前来,十分恭谨热情。 魏无双挑了三十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又挑了十来个说话机灵的小丫鬟。 “千金小姐,行行好,也买了我吧,一半工钱就行。” 临出门时,一个灰头土脸的妇人拦住魏无双的去路,“娃快饿死了。” 魏无双看到她身后背著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奶娃娃,身旁还领著两个小男孩儿。 一个三四岁,一个五六岁,都是瘦脱了相的模样。 赛嬤嬤上前道:“这种是死了男人,带著小孩子逃荒来的,不但干不了多少活儿,还多了几张嘴吃饭,不能要。” “没有工钱也行。” 那妇人显然是见惯了这个场景,瞬间泪流满面,“金贵的小姐,就只求您给我们娘几个一口饱饭吃!” 魏无双直接道:“行,跟我走吧。” 那妇人一怔,转而悲喜交加,疯狂磕头:“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奴婢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魏无双正要抬步,旁边瞬间又窜出来七八个妇人:“大小姐行行好,把我们也带走吧!” 第27章 万全准备 赛嬤嬤呵斥道:“没有规矩的东西,惊著我家大小姐,快退下!” 牙行老板的鞭子也立即抽了过来:“做什么呢!怎么教你们的!坏我牙行名声!” 几个妇女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话,但皆是不愿离开半步。 因为如果错过这个財大气粗好说话的大小姐,她们和孩子就真的要饿死了! 魏无双打量这些人。 果然全部都是带著孩子的,而且一个个骨瘦如柴,显然是“滯销”多时。 赛嬤嬤说得对,在牙行,她们这种连卖身,都是最底层的。 魏无双想了想:“都收了吧。” 然后看向那三十个青年男子:“若你们有妻子幼子,也可带入我魏府一起谋个营生。” 牙行瞬间空了一半。 牙行老板娘站在门口,看著浩浩荡荡离去的几十个人,歪嘴笑道:“都说魏家大小姐是个败家的蠢货,还真是,领著那么多孩子回去,有她哭的时候。” “闭嘴吧你,拿了银子还不高兴吗?” “高兴。” 老板娘笑著进门,“希望人傻钱多的主顾,每天都能来这么几个!” 魏无双回去整理了一下带回来的人。 所有孩子聚在一个院子里,妇人们轮班,每天两个负责看守餵养这些孩子,其他人正常工作。 晚上接回母亲身边,早晨再送过来。 然后是男子,虽然都算是身强体壮,但是没有会拳脚功夫的。 如此怎能抵御的了洪灾之后的暴乱? 如果去京都请个教头回来操练,先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这些汉子都是贫苦出身,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啊。 正这么想著,抬头瞟见房顶上一个人影飞过。 “阿狸你怎么回事!” 春桃当然也看见了,“偷我们院子里的,还踩我们屋顶!” “略略略!” 阿狸做了个鬼脸,转头就跑。 “再这样我可要去法师那里告状了!” 春桃气的抓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就砸向阿狸,阿狸轻鬆接下,得意洋洋,“谢啦!” 然后便一个跳跃,像灵动的猎豹一样,消失不见。 “这个傢伙!就是故意来咱们院子找事的!” 春桃看魏无双猛地站起来,以为她生气,“小姐你放心,我待会儿就去冷嵩院。” “去去去,我也去!” 天气已经完全转晴,但是天上还是有层淡淡的红霞。 前世也是如此。 如果大雨一直下,说不定很多人包括县里,州里都会提前有所防范。 但正是因为最开始的这种断断续续。 让所有人放弃了警惕。 魏无双和春桃一起来到冷嵩院。 阿狸正在往瓶里插,看到他俩,赶紧道:“法师正在研习佛法,不见客!” 魏无双笑道:“我们来找你。” “怎么这么小气,不就一束吗?” 阿狸脸都绿了。 “你是法师的贴身侍卫吧,那你武功肯定和你轻功一样好是吧。” “那当然!” 阿狸骄傲道,“我乃武將世家出身,我可是本朝开朝以来,年纪最小的武状元呢!” “呀!竟然是武状元!” 魏无双眼睛都亮了,“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以后整个魏宅,你想去哪摘就去哪,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什么叫做偷偷摸摸!” 这边正说著,秦煜已经听到声音,推著轮椅走到门口:“魏小姐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魏无双自知瞒不过,开门见山:“听闻最近有流寇,我想培养一些得力的人,所以想请阿狸过去指点一二。” 秦煜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幽然。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阿狸:“跟魏小姐去吧。” 阿狸立即道:“不可以!我可是你的贴身侍卫!” “我让你去你就去。” “不行!” 阿狸快哭了,“上次你执意自己出寺,才摔伤了腿,这次我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 魏无双赶紧道:“不用离开,我让人都来冷嵩院便是了!” 搞好府內训练,魏无双直接去了铁匠铺。 因为刀枪受到一定的管制,她无法获取武器。 真正能够配府卫的,那必然得是朝廷权贵人士。 他们这种商贾之家,再怎么有钱,也是不可能有的。 所以她也不纠结,乾脆让铁匠铺打了许多铁棒子。 虽然不如刀剑锋利,但总是非常好的防身利器。 起码,不会只有挨打的份! 要知道前世,暴民进入宅子里之后,手无寸铁的家丁们就算忠心耿耿,也只有挨打逃跑的份!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魏无双便回了府。 目前虽然异象提前,但不能证明一定就是洪灾到来,而且老爹和齐管家都在梁平县,所以魏无双也没有慌乱忙著赶过去,而是亲自坐镇府內,管理规划各项事务。 洪灾只是开始。 后续接踵而来的灾难才最是棘手! 只有抓紧现在的时间做好防备,才有可能让魏家在灾难中屹立不倒! 谁知道,刚进院子,就见院子里乱麻一样。 家丁丫鬟们都在忙著打扫卫生,掛祈愿灯。 新来的那些带孩子的女人们则被赶到一处,哭泣不已。 孩子们则被赶到另一处,哭声震天。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春桃上前,“大小姐中午不是刚吩咐过,孩子送到桃苑,你们都分到各处学规矩学本事吗?” “大小姐,你终於回来了。” 第一个请求魏无双带她回来的那个妇人唤作蕎麦,她伤心道:“赛嬤嬤让我们把孩子丟出府去,否则就不准在院子里工作了。” “赛嬤嬤?” 春桃有点懵逼,但是魏无双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道:“你们都按照之前说的,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 “是,大小姐!是!” 眾妇人连忙谢恩,要领著孩子走,屋內大喝一声:“谁敢!” 魏无双抬起头。 康乐堂里,拄著仙鹤拐杖的江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身深绿色丝绸长褂,头上是金贵的红宝石抹额,气势威严。 门嬤嬤在旁边扶著她,得意的看了魏无双一眼。 魏无双躬身:“外祖母,您老人家来了。” “哼!” 江老太太生气道,“真是个顽劣的丫头!要不是我来了,你可要把这个家给败光了!” 第28章 老婆子疯了 魏无双无语。 得。 一天一夜没睡,好不容易忙完一切想早点歇著。 看样子,是不行了。 “你表哥秋闈在即,你不但跟他闹脾气还故意苛待他,若是影响他博取功名,你可真是造了大孽!” 江老太太唾星横飞的骂道,“还有你银子买的这些人,张口吃饭的孩子比干活的人都多!真是蠢的让人笑话!” 江老太太就这样站在康乐堂的门口,捶著拐杖骂骂咧咧。 门嬤嬤在旁边不断附和:“就是,还得老太太亲自操持给义庭表少爷掛祈愿灯,无双小姐你闹脾气便罢了,拿未来相公的前途当儿戏,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让你陪我吃顿饭也不愿意,目无尊长,顽劣至极!” 江老太太见魏无双耷拉著眼皮,火气更大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將来嫁都嫁不出去,便是到了婆家,早晚有一天也要被婆母和相公打死了事!” 然后命令门嬤嬤:“把她带到我那里去,今晚就让她跪在我榻前,我要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魏无双嘆了口气。 洪灾在即,她本没有精力和这两老东西纠缠。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让她们骂完赶紧走还能多回去躺会儿。 没想到蹬鼻子上脸,竟然还要將她带走站规矩。 她看著气势汹汹走向自己的江府婆子丫鬟们,直接道:“今日谁把这几个按住,月例翻倍。” 十年了,魏家大宅里很多人都对江老太太过来撒泼一事见怪不怪。 哪次大小姐不是被训的哭天抹泪的? 所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在牙行刚买来的妇人们,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蕎麦反应最快,衝上前就撞向为首的门嬤嬤。 后面的妇人们马上反应过来,想著刚才门嬤嬤带著人打骂她们的孩子,瞬间火气上来了,一个个展现出了最原始的护犊子状態。 十几个人一下子就將江府三个人给压的鬼哭狼嚎。 魏无双十分欣慰:“干得好!你们所有人,这个月月例,翻倍!” “老夫人,快救我啊,我要死了!” 门嬤嬤惨叫连连。 江老太太简直懵了,气的大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到底什么意思!放开!快把人放开!” “外祖母来我魏宅,不通报不知会,还隨意插手我宅中事务,又是什么意思?” “通报什么?我可是你亲生的外祖母!” “原来您老人家还知道自己是我外——祖母。” 魏无双故意拖著长腔道,“我记的我祖母在世时,作为魏家主母的她,也不曾如此疾言厉色过。” 江老太太老脸瞬间一红,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死丫头,诚然、诚然我不是魏家主母,但你父亲不在,我疼惜教养你多年,帮你操持宅內事务,临了你竟然卸磨杀驴,和我这么说话。” “外祖母疼惜教养我?” 魏无双冷笑道,“刚才您不是还一口一句死丫头吗?” 江老太太完全没料到魏无双突然性情大变,简直被懟的哑口无言,恶狠狠道:“好!好!我让你越来越顽劣!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 院子里忽然闯进七八个身强体壮的大汉。 “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丫头绑起来,带回江府!” 魏无双知道自己这个外祖母阴险恶毒,但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带男子来別府內宅抓人。 这说起来,是要报官的! “你们谁敢!” 院子里都是妇人丫鬟,这些大汉根本不是她们能招架住的。 魏无双只能吼道:“你们今天谁敢碰我,我便要他牢底坐穿!” 几个大汉顿了一下,江老太太骂道:“我怎么跟你们交代的?!给我绑就是了!” 春夏秋冬四个护主心切,赶紧上前抵挡,为首的大汉一把將她们拎开,大手伸向魏无双。 魏无双暗道一声不好。 这老婆子这么疯吗? 带这么多人,定要抓住她,恐怕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魏无双转身就跑! 好汉不吃眼前亏,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跟你拼了!不准碰我家小姐!” 春桃是个暴脾气,见这帮人如此疯狂,拼了命一般上前咬住要抓魏无双那个人的手腕。 也幸亏这一动作,魏无双身子一矮,便从那大汉腋下溜走了。 大汉气的挥手打向春桃脑袋。 “春桃!” 魏无双上台阶的时候回头看到这一幕,情急之下一下子绊倒。 想像中的狗吃屎没跌成,而是落进一个坚硬却温暖的胸膛里。 “嗖!” 几乎同时,一片树叶飞速而来,打向那个大汉的手。 眾人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那大汉动作一顿。 “啊!” 他惨叫一声,捂住手。 瞬间血流如注。 “阿弥陀佛。” 清冷的松香味將人包裹,魏无双抬起头,看到秦煜正垂眸看著她。 想到前世死之前也是这样温暖的怀抱。 想到这么几天功夫自己好像和他根本没有什么明显进展。 魏无双將计就计,抱著秦煜的腰都不撒手了。 “哇”的哭起来。 “法师救命!他们要打我!” “我看谁敢?” 说这话的不是秦煜,而是站在房顶的阿狸。 他手里捏著几片树叶,居高临下的俯视著一院子人。 风吹过,宝蓝色窄袖衣衫猎猎作响,黑色的高马尾扬起落下,又扬起。 还真有画本子里江湖大侠的风范。 哇塞。 不愧是武状元,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厉害呢? “你是谁?” 江老太太气的直叩拐杖,“我们家宅內事,轮到你来管!” “是小僧的贴身侍卫。” 秦煜想要挣开魏无双,却发现魏无双不撒手,耳根一红。 不禁道:“魏小姐,你且先放开,后面没人追了。” “哦。” 魏无双又啜泣两声,在秦煜米色的白袍子上拱了拱,抬起头。 晶莹的鼻涕自秦煜胸口拉出,扯成一条长长的透明丝线。 秦煜眼睛里有什么裂开了。 魏无双赶紧揪帕子捂住,按了回去。 秦煜:“……” “法师虽然是国寺高僧,尊贵无比,却也不能隨意干涉我和我外孙女之间的家务事吧。” 这边,江老太太已经理直气壮的责问起来了。 第29章 你可嫁不出去! “小僧自然不能插手老夫人家务事。” 秦煜双手合十,又恢復他的清雅出尘,温声道,“只不过魏家主有恩於我,託付过我要照拂魏小姐,如今她鬼哭狼……如今她惊惧哭號,必然是十分害怕,小僧才出手相帮。” “呵,说得好听。” 江老太太鄙夷道,“你一个出家的和尚,不经通传往小姐这里钻,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魏无双感觉说她可以。 毕竟她前世被鄙视惯了,这帮人还以为她好欺负。 但是说秦煜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可是她要以身相许的救命恩人呢! 於是直接懟道:“你一个娘家的外祖母,带著陌生男子来抓我魏家少家主,你又有什么心思?!” 江老太太一怔:“你胡说什么!我能有什么心思!” “哼!” 魏无双才不信这一套。 如今有秦煜和阿狸在,她也不用猥琐发育了。 直接道:“你有没有什么心思,我问问就知道了!春桃!” “奴婢在!” “现在就去报官!” 魏无双怒道,“咱们请官老爷问问这些胆大包天的汉子婆子们,他们到底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来我魏家內院绑少家主!” “不行啊不行!不能报官啊!” 几个婆子丫鬟已经被压的面颊变形,终於有人受不了的,不打自招。 “老太太知道你和表少爷闹彆扭,想把你们绑在一处,怕你们错过彼此的姻缘!” “什么!” 赛嬤嬤不在,秋菊便是魏无双身边最年长,最有担当的人。 她简直不可置信:“我家小姐尚未婚配,你们要把她绑去和陌生男子一处?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魏无双目光冷了下去。 她知道这老婆子阴险狠毒,却没想到见棋子不听话了,她敢连王法都不顾了! 如果没有猜错,真的被绑去了,是要毁了她的清白,让她和魏义庭生米煮成熟饭! 真是太险了! 今日幸亏秦煜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老太太心虚道:“什么叫绑在一处!我从小看著无双丫头长大,自然清楚她的倔脾气,也更清楚她和义庭之间的情谊,因为一点误会两个人就心生齟齬,简直是天大的损失!將来还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人,不可以有这种嫌隙!” “我爹已经言明我和魏义庭没有分毫关係,更无婚约!我娘都死了十年了,你一个外祖母,还想给我定婚约不成?!” 事已至此,既然撕破脸,那就天翻地覆。 “若没有我爹爹,你和两个舅舅,现在怕是连口饱饭都快吃不上了。莫要为老不尊,再做些晚节不保的事情!” “你竟敢说我为老不尊?!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 江老太太出身市井,幸亏外祖父读书好,才做了秀才夫人,有些身份。 但可惜一身泼辣戾气却是分毫没有改变。 她冷笑一声:“死丫头你別不识抬举,就你这德行,刁蛮任性还败家,全云州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义庭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又怎会娶你?我是顾及著你的终身大事才出此下策的!你不要不识抬举!” “外祖母好意我心领了,我魏无双在此宣布,我的终身大事,不需要外祖母操心。” “呵呵,不需要我操心,那我看看还有谁会娶你这样的女子?” 周围一时静极。 “看吧,说是不用我操心,可是没了我的谋划,你连个相公都难找。” 江老太太得意道,“今日若是无人敢站出来,你就听我安排罢了!” 刚才有江府人带陌生男子硬闯魏家,將门房打伤。 也是因为齐管家支援梁平仓库,把家丁带走大半,才出现了这样的紕漏。 但门房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做出反应,带著家丁就衝来寿康堂拿人。 正在修缮围墙的崔老爹他们本就感恩於魏无双,一听说小姐有难,家里人手不够,纷纷跟过来帮忙。 崔阿彪更是拎著个铲子跑在最前头。 活菩萨一样美丽善良的大小姐,绝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正好赶来的时候,小姐逃到门口,被元晦法师所救。 所以他们没来得及动手,只是將那几个擅闯內宅的大汉围起来,虎视眈眈的只等著魏无双一声令下。 此刻,江老太太讥讽声连连,崔阿彪愤怒的脑袋都炸了。 以前的確听闻魏家大小姐,凶狠彪悍,又愚蠢自私,可那都是谣言! 这样的活菩萨漂亮小姐,娶回家才是祖坟冒青烟的福气哩! 可是他才十三岁,比小姐还要小一岁。 还是这样出身贫苦的人家。 贸然求娶小姐,会不会让小姐叫人笑话了去? 崔阿彪不管了,直接道:“我……” “我愿娶魏小姐。” 声如碎玉,却振聋发聵。 所有人看向坐在门口轮椅上的清雅法师。 秦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魏小姐至纯至善,贫僧愿意与她相守终身。” 魏无双本来还在和老婆子斗法,准备大喊:“我便是死了,也不用你来管我的婚事。” 听到秦煜突然这么说,整个大脑都空白了好一会儿。 喜事来的太突然,这真真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可想拿下的人,就这么轻易地被拿下了? “哈哈。” 江老太太笑的不行,“元晦法师,你看看你这都是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和尚,竟谈论红尘俗事?还说什么魏家家主托你照拂无双,果然色胆包天,六根不净!” “托我照拂魏小姐和娶她,並无衝突。” 秦煜不紧不慢道,“我乃陛下钦点,以国僧身份,代皇室入莲音寺为国祈福十八年,上月期限已满。只是小僧因为伤重,暂未举行还俗仪式,才依然恪守佛道。” 秦煜就是这样,虽然是全场唯一一个坐在那里矮人一头的,但一身高贵气势却让人不敢质疑冒犯。 “魏家家主曾望我可以照顾魏小姐一生一世,只是魏小姐不愿,如今……” 一直垂眸的秦煜终於抬起眼睛,径直看向魏无双,“不知魏小姐可愿嫁给我?” 第30章 当眾求娶 魏无双看著秦煜深邃却没什么情绪的琥珀色眼眸,简直惊呆了。 这……是当眾求娶? “我愿意!” 管他逢场作戏还是真心实意,魏无双都生怕秦煜反悔,赶紧表明態度:“法师才德兼具,能够得您眷顾,我魏无双一百个愿意!” 秦煜原本淡淡的目光似乎变得灼灼起来。 他的嘴角也有一种明显的笑意。 魏无双知道他感动了。 是啊,一个不举的男人內心的自卑可想而知。 虽然秦煜现在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其实他很快就会变態起来的! 於是赶紧补充道:“而且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疾病还是灾难,我都绝不后悔!此生,我非你不嫁!” 周围譁然。 大夏民风还算开放。 订了婚的男女可在一处游玩。 女子和离再嫁也是有的。 但是像魏无双这种不害羞,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跟男子表白心跡,而且是一种上赶著的模样,还是令人惊嘆。 院子里果然议论纷纷。 江老太太脸色铁青:“没皮没脸!真是没皮没脸!有伤风化!我这就叫人把你爹叫回来,把你锁在柴房!” 魏无双却浑不在意。 开玩笑,老爹要是知道了,大概第一个开心的蹦起来吧。 於是道:“我爹回来锁我另说,今日这些擅闯我魏家院子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送官!” 门房得令,带著人就开始绑人。 刚从牙行买过来的三十个汉子,有许多和那些妇人都是同宗同系一个地方逃荒过来的,本来就同仇敌愾,这个时候哪还会手下留情? 院子里鬼哭狼嚎。 江老太太气的都要背过去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娘这个不爭气的早死鬼,竟生出你这么没规矩的泼皮货!你真是一点不在乎两家的脸面!” “不顾脸面的是外祖母!” 魏无双大声道,“还愣著干什么,我说了,今日擅闯入者,全部送官!” “是!” 江老太太一下子慌了:“你什么意思,你连我也要送官?你疯了是不是?!” 魏无双根本不理她,任由婆子丫鬟连她一起押走。 院子重新恢復安静,秋菊给屋子里被绑住的赛嬤嬤鬆绑,然后搬了张太师椅进院子。 魏无双走过去坐下。 “今日我送亲外祖母见官,不日即可传遍整个云州城,说我不忠不孝。” 魏无双满面威严道,“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魏家没有规矩,更是成不了如今的气候!我便藉此事告诉你们,以前我年龄小不管事,但从今天开始,无论是谁,凡是不经通传擅闯者,直接乱棍打出去便是!还有,若我这个少家主在自己宅子里有了三长两短,各位也休想全身而退!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 院子里声音整整齐齐。 “行,今日凡是护我有功者,都下去领赏吧。” “谢大小姐!” 院子里拿下率先出手的,都忍不住欢呼开心。 剩下那些原本观望的,不禁悔恨嘆气。 是啊,魏家可是小姐的地盘。 那江老太太再怎么长辈,也说不了这里的算啊! 早知道,刚才也跟著上了! 魏无双看著眾人反应,非常满意。 所谓恩威並施,大概就是如此吧。 眾人终於散去,院子里只留下魏无双和秦煜两个人。 原本气势威严的魏无双立即甜美起来,小碎步走过去,夹著嗓音道:“法师,我做的可好?” “恩,很好。” “那咱俩的婚事……” “你刚才说的……” 两人同时开口。 魏无双赶紧道:“法师先说!” 秦煜顿了顿:“你刚才说绝不后悔,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魏无双正色,再次强调,“便是你瘫了残了,我也不离不弃!” 秦煜眼神怪异了一下。 这小丫头,说什么呢。 怎么会觉得他要瘫要残呢? 是不是不知道他这双腿其实已经可以走路了? 但他没有多说,只是捡重点:“我出生时天有异象,国师预言我命途多舛,刑克六亲,甚至可能招来灭族之灾,如此,你也要和我一处?” “万物相生相剋,法师遁入佛门十八年,再不祥的八字也吉祥了。” 虽然秦煜註定此生无后,但不过三十岁便官职宰相,是百年来最年轻的宰相。 这不叫命途多舛。 顶多叫做福祸相依。 “况且即便不祥,也是我自己选的,无怨无悔。” 秦煜沉默的看著魏无双一会儿,然后轻轻嘆了口气:“那便等我归京,举行完还俗仪式,再著长辈媒人过来送聘书。” 魏无双心头一喜。 这事儿成了! “法师呢?我还未问过法师的心意,你刚才是为我解围,还是真心愿意娶我的?” 秦煜道:“魏家主有恩於我,我真心愿意娶你。” 魏无双无话反驳,但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味儿。 但是管它呢? 就算不喜欢她,也比让他自己孤独终老要好吧! 大雨断断续续几天后,突然开始绵延。 魏无双收到老爹来信。 虽然指责了她几句送外祖母见官的事情,但更多的是高兴她和秦煜的婚事。 秦煜决定提前启程归京。 魏无双送他的时候,兴奋地不得了。 秦煜已经上了马车,才道:“有事可给我写信。” 魏无双笑道:“嗐,你放心,我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打扰你的。” 秦煜凝著魏无双这张笑靨如的脸,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皱了皱。 “嗯。” 秦煜放下帘子。 魏无双翘著脚:“法师一路走好!” 秦煜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啊。 前世他提前离开是因为生气,今世提前离开是因为要回去准备提亲。 一正一反。 那么命运的轨跡必定重新书画。 阿狸站在她身边,都快哭了:“法师……” 经歷上次“抢人”的事情,他被秦煜留下来当魏无双的保鏢了。 但秦煜的马车已经扬长而去。 春桃得意道:“什么扭捏样子啊,咱家小姐將来可是你的主母,保护法师和保护小姐,不是一样吗?” “法师金尊玉贵,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懂怎样蒸桂糕最是美味,你要是不哭,我就给你送一盘可好?” 第31章 少了一面 阿狸最喜甜食,闻言尷尬道:“谁哭了?我可是十六岁就得了武状元的人!我只是伤心!伤心罢了!” 魏无双看著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样子,十分欣慰。 她重生时日短暂,没时间培养这种会功夫的人保护自己。 况且因为商贾出身,她就算有钱,也得不著这样身份的高手。 虽然他已经重金从京都那边僱佣鏢局的人过来,但终究是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今有人护卫,她觉得底气十足。 因为,她可以在即將来临的灾难里大展拳脚了! 雨继续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然后突然又放晴了。 苦不堪言的百姓都开心起来。 小贩们纷纷搬出东西晾晒,重新摆摊。 农夫赶紧下田,拯救快要涝死的庄稼。 魏无双看著天空更加浓郁的红色,心里却知道,最可怕的灾难即將来临。 叮嘱好齐管家各项事务,她便带著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打著探望父亲的名义,前往梁平县。 梁平县的情况更加“糟糕”,因为它最近的降雨还没有云州城里多。 刚进院子,就听到大伯父魏东崢暴躁的叫骂声。 “转移转移!好好的药材天天想著转移,最近天气如此恶劣,刚才传来消息,又烂在路上两车,要放在仓库里肯定没事!老三,你真是越来越糊涂!” 魏东崢又心痛又愤怒。 魏老爹没说话,只是喝著闷茶。 其实平日除了女儿的事,这个魏家掌家人算是喜怒不形於色。 二伯魏东嶸打圆场道:“那个损失还是能够承受的,云州城內最近阴雨连绵,说不定真有什么不好的兆头,大哥你就別上火了。” “什么不好的兆头!” 魏东崢气道,“无双这丫头根本就是在撒谎!” “够了!” 魏东岭终於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怕母亲泉下不寧,你也是同意了这件事,如今不但质疑我家无双,还阻拦我修筑围墙,若是让无双知道,她该对我多失望!” “你就是个女儿奴!他一个小丫头懂什么,你什么都听她的!” 魏无双心內一惊,立即进门:“仓库周围的防洪围墙没有建?爹爹书信中不是说一切准备妥当了吗?” 魏东岭看到女儿,面露愧疚:“也不是没建,只差一面了,你大伯他把人都抽调去运输药材了。” “什么!” 魏无双震惊的看向魏东崢,魏东崢直接道:“是我又如何!便是要建防洪围墙,也没有在山上方向建的道理!” “轰隆!”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滚滚。 大雨倾盆而下。 梁平县大坝决堤是在暴雨的第三天。 魏无双没时间和魏东崢这种老顽固解释了,拉著老爹就带人赶往仓库。 这种天气修建围墙是绝对不可能了,只得让人拿麻袋装了泥土在缺口处不断堆积,形成一面临时围墙。 “魏老爷,我们来帮您吧!” 雨天工作实在费劲儿,视野不好,效率低下。 有些村民看到魏家人在干活,纷纷过来帮忙。 魏老爹抱拳道:“感谢各位,今日劳作,会按照市场报酬的双倍支付给大家。” “嗐,不用,举手之劳罢了,魏家这个大仓库可是我们的財神爷呢!” 为首的一个老头是山脚下一个小村庄的村长,姓田。 他显然和魏老爹是熟悉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以后魏家多来收我们村的药材,就算是给我们的酬劳啦。” “是啊是啊,这些年要不是魏家大仓库的活计,我们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 村民们附和,纷纷过来帮忙。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魏老爷给吃!” 几个小孩子也打著雨伞,笑闹著著跟大人过来。 魏无双看著这些质朴的村民,心中一沉。 前世云州洪灾死伤將近一半人,其中梁平县遭灾最严重,几乎全军覆没。 也就是说,如果今世局势不能逆转,这些质朴的村民和这些天真的孩子很快就会永远消失。 “你们都是来山上躲洪灾的吗?” 魏无双问道。 “我们村负责大仓库守卫,在附近的小房子里住。” “其他村的人呢?” “没人把那个预言当回事。” 田村长一边干活一边道,“而且离山这么近,就算是有什么情况,大家跑也来得及。” 魏无双心內更沉了。 大坝决堤是瞬间的事情,而且灾难发生的迅猛至极。 天气恶劣,道路泥泞,村民们便是想跑,也跑不快。 否则怎么可能几乎死光? “不行,田村长,让村民全部上山,还有周围村子的人,能劝一个是一个。” 魏无双和魏老爹商量了一下,冒雨下山去了县衙。 县令名为田有田,祖籍就是梁平县。 是十年前的举人出身,如今已经四十多岁,这辈子的政治生涯也算是到头了。 他虽然不是个政治才华卓越的人,但却是个真正为民的好官。 所以前世才会在洪灾中为救村民而死。 他听了魏老爹的话,笑道:“贤弟且宽心,我已著人反覆检查过大坝,並在部分区域进行修补加固,不会出问题的。” 能在梁平县建仓库,魏老爹和当地的父母官自然是要交好的,所以田有田十分客气。 魏无双却直接打断两个人的客道:“所以县令根本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劝诫通知县民,是要赌上万条性命?” 魏老爹赶紧道:“无双,不得无礼。” 田有田摆摆手:“没事,无双小姐也是心急。 你父亲提醒我的事,其实近些日子我早就已经著人传达提醒。 但是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很多人根本不信,我虽是父母官,也不可能强制上万人都上山。 万一没有洪灾,反而出了其他乱子,朝廷恐怕会给我降个散播谣言的罪名。 到时候,我头上乌纱帽恐怕都要不保了。” 魏无双沉默的思考片刻,站了起来,目光坚定:“那便请田县令帮我魏家传达另外一个消息吧。一个既可以让县民心甘情愿的上山,又可以保县令大人乌纱帽无虞的消息。” 第32章 天塌了 暴雨倾盆而下。 一个背著大竹筐的少女行走在泥泞的山路上,脚下一滑,失去平衡。 “姐姐!救命!” 筐里露出一个五六岁小女孩儿的脑袋,眼前情况让她尖叫惊恐。 “红子!小心!” 旁边一个同伴立即伸手,堪堪拉住这名叫“红子”的少女。 周围人非常团结,马上上前帮忙,將少女和背后的小女孩儿都给捞了上来。 姐妹俩死里逃生,抱在一起痛哭。 这是一支由九名青年男女组成的队伍,他们或是同宗同族,或是从小一起长大,总之是关係非常好的一群伙伴,遇著事儿也能团结一致。 然后无一例外,他们背上都背著一个孩子。 “这种天气,真的会有什么七彩灵芝吗?” 红子安抚著怀里的妹妹,心有余悸的看著旁边的悬崖,脸上满是后怕。 刚才若不是朋友们拼死相救,她们二人现在已经成了崖下亡魂。 “虽说无奸不商,但魏家倒是没在这种事情上出过什么岔子。” “是啊,传消息的人说了,这种灵芝只在雨天出现,而且雨越大,出现的概率越高,年龄越小的孩子,越容易看到。” “怪不得要白银万两收购,真的是生存条件和寻找条件都太特別了。”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唉,那得是多少银子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咱们找到哪怕一颗,也是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红子擦了擦泪,问怀里的妹妹:“你怕吗?怕就下山吧。” “不行!” 小丫头立即摇头,“娘还等著钱治病呢,姐姐,我不怕!我一点也不怕!” 红子欣慰的笑了,將妹妹又背到背上。 领头的一个青年鼓励大家:“虽然山路危险,但咱们对这一带熟的很,何况人多力量大,大家都多留点心,遇著危险互相帮一把,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七彩灵芝呢!” “好!” 大家七嘴八舌,互相打气,整顿好抓紧时间重新上山。 像他们这样的队伍,满山都是。 有句话叫做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虽然这种天气上山採药凶险万分,但是架不住钱多啊。 整个梁平县的年轻人几乎倾巢而出。 而且因为传闻年纪越小的孩子,越能看清楚这灵芝,所以这些寻药的人,有孩子的背孩子,有弟弟妹妹背弟弟妹妹。 啥都没有的。 就问邻居或者亲戚家借一个。 所以整个梁平县的孩子们也几乎都上了山。 也多亏在支付药材费用方面,魏家从来都没有延误过任何一个百姓的帐,所以大家才会如此信任,如此拼命。 “轰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十八个人齐齐回头。 “什么声音?是打雷吗?好嚇人啊。” “听著可不像是打雷呢。” 几个人还没议论完,就看到远处大坝决堤,滔天巨浪犹如神话中可怕的凶兽,一下子就將整个梁平县淹没。 “娘!” “淹水了!” 所有人发出惊恐尖叫,红子背著妹妹跌跌撞撞要往下跑,被领头的青年一把拉住:“来不及了!快逃!否则都要死!” 红子定睛一看,水势迅速蔓延,竟然把他们刚才走过的小路完全衝垮。 梁平县,没了。 这一头,县令田有田正吩咐家丁將一些粮食细软往牛车上放。 县令夫人急急走出来:“母亲还是不肯走!” “怎么回事!” 田有田赶紧进屋:“娘!你不是都答应我了吗?” “我不要坐牛车,牛车不舒服。” “山路湿滑,马车不好走!” “那我就不上山,那个魏东岭就是个奸诈商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田老太太躺在炕上,一副不配合不接受的態度,“你这几年真是糊涂了,天天听他忽悠!我在咱梁平县住了一辈子,什么阵势没见过?我还不信能发洪水呢!” “我都答应魏老弟了,不管是真是假。” 田有田急道,“娘,你就当给儿子个面子吧。” “没出息的东西,士农工商,你一个堂堂县令,竟被一个商贾小人给耍的团团转?” “我和魏老弟相识多年,他虽然精打细算,却是个刚直不阿的人,当年也是因为这份交情,他才將魏家大仓库放咱们这边山头,要是没有他,咱梁平县哪会有现在这番景象?怕是饭都吃不饱!” 田有田亲自上前扯过老母背上,“这种事若是骗人,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必然是真心不想看著这么多条性命出事!” 其实田县令一开始还是很淡定的。 便是昨日魏家父女二人前来劝说时,他也没觉得这件事很紧迫。 但隨著今日暴雨如注,雷声滚滚,狂风大作。 他忽然就有些心里没底。 水位若是继续上涨,那小小的堤坝真的能够阻挡得住? “你放开我!你这个不孝子!我白供你读书博取功名,你最后竟然被个药贩子唬的团团转?我告诉你,我不去!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家里!” 田老太太尖声嚎叫,样子泼妇至极。 田有田有一瞬间的犹豫,但一想到昨日魏无双那严肃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有些心急火燎。 这个孩子虽然年龄小,但是说话做事都十分稳重得体,加之额心一点红痣,看人时目光灼灼,令人有一种天然信服的感觉。 於是直接吩咐丫鬟:“直接把老夫人绑起来送上车!快!” 田家同宗上百口人,在田有田的召令下,驾著十几辆牛车,浩浩荡荡上了山。 田老太太一路嚎叫叫骂,真真是把儿子搞得顏面无存。 “你要磕死你老母亲的这一身骨头!你个不孝的蠢货!” “哎哟!我不行了!我的腰要断了!”『 “你当了县令你就可以这么对自己的母亲,你可真是个不忠不孝的!” “轰隆!” 蜿蜒的车队刚到山坡下,大坝决堤的巨响传了过来。 滔天洪水狂涌而来,所有人都嚇懵了。 刚才还喊著一身老骨头都散了的田老太太一见这景象,直接跳下牛车,尖叫著往山上跑:“蠢货们!还管什么牛车!天塌了!快逃命啊!” 第33章 都没了 与此同时,梁平县仓库这边,魏家几兄弟也在爭执不休。 但主要还是大房的魏东崢。 经过两天一夜的努力,仓库防洪围墙的“缺口”勉强算是堵上了。 他看著这么多人,不去整理潮湿的药材,全部围在这种地方堆砌这个玩意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都给我去库里帮忙!药材都烂了,你们还在玩泥巴!” “不行啊,大老爷,三老爷让我们无论如何,必须要把这个地方先补上。” “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告诉你们!再敢顶嘴一分钱工钱也別想拿!” 魏无双正好过来检查巡视,闻言直接上前:“大伯父不可,这处围墙十分重要!” “重要个屁!” 魏东崢行走江湖多年,三兄弟里面他也是最有些匪气在身上的。 最近魏东岭放著偌大的魏家生意不管,一脑袋扎在这里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积了不少怨气。 如今看到一个晚辈也敢过来教训她,瞬间就炸了。 指著魏无双的鼻子就开始骂娘。 “魏东崢!你他妈的你骂谁!” 魏东岭听到手下报信,赶紧出来,正撞见魏东崢一脸怒气的衝著宝贝女儿挥舞拳头。 护犊心切的他竟然直接衝上来,一把推开魏东崢:“事情是我定的!你要是不服就冲我来!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无双一个手指头,我就立即將你从魏家赶出去!” “魏东岭!给你能耐的!我可是你大哥,要赶出家门,也是我將你赶出去!” “我才是全族选出的魏家家主!你算个什么东西。” 魏无双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魏老爹这么凶悍过,他虽然身无功名,但一直文质彬彬。 遇到天榻的大事,也是稳重冷静。 要不如何撑得起这偌大的家业? 可是此刻,他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亲自上前和魏东崢互相推搡叫骂。 两人哪像人到中年的一家之主,活像是市井里发泄斗狠的泼皮无赖。 两兄弟打的不可开交。 二房魏东嶸赶紧带著人过来拉架,刚伸手就被魏东崢没长眼的拳头给打的晕头转向。 “轰隆!” 大坝决堤的声音也传到了他们这边。 有人惊恐大喊:“发洪水了!发洪水了!” 所有人都顾不得拉架了,赶紧爬上仓库顶。 几千房屋瞬间被洪水猛兽吞噬殆尽,万亩良田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那些还没有逃出来的百姓,拼命奔跑躲避,许多都爬上屋顶,高声呼救。 无路可逃的牲口牛羊们哀號不已。 但更多的人,直接被大水冲走,无声无息就消失在这人世间。 就像一只小小的蚂蚁那样,在命运之前,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其中一个想要逃上大树,却是晚了一步,被巨大的洪水衝击力直接甩到树干上。 整个身子被拦腰斩断。 头和胸脯往东面冲走,腰和双腿往西面冲走。 整个梁平县瞬间犹如人间炼狱! 大雨哗哗作响,站在屋顶的十几个人却是沉默至极。 魏东崢脸色煞白,一下子跪在地上。 “娘啊!娘!儿子不是个东西,你在天有灵!原谅了儿子吧!” 他仰头看天,然后泪流满面。 最后不断地磕头。 疯狂的磕头。 眾人皆是上去搀扶。 魏老爹看著远处可怕的景象,也是震惊万分,心跳加速。 他之所以对女儿言听计从,更多的是一种父女亲情的宠溺。 在魏无双的事情上,他很清楚自己向来有些没原则。 可实际上,他其实对这次的事情並无把握。 所以在察觉魏东崢小动作阻挠围墙进程的时候,他也是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否则以他的能力,也不至於缺这最后一面墙。 可是此刻。 他突然庆幸自己这么宠爱女儿。 也骄傲,他有一个这样厉害的女儿。 要是给那些没胆识没魄力的女孩子,便是家族里这些压力,就能让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愁得哭鼻子。 於是扬眉吐气:“看到了吗?大哥,母亲的託梦是真的!我女儿也从没对我们撒过谎!你这么误会她,是不是得给个说法?” 魏东崢没理他,依然在磕头哭泣。 魏东嶸也跟著磕完头,看到魏东崢这个样子,不禁道:“大哥,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管怎么说,到底咱们没有辜负娘的託梦,没出什么大事。” 魏老爹也矜持道:“是啊,大哥,洪灾乍起,还有的忙,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快起来吧。” 魏东崢只是像疯了一样,哀声嚎哭,不断磕头。 魏无双觉得不对劲儿,左右看了看。 然后问道:“子渊哥哥呢?他去了哪里?” 一个管事的道:“子渊少爷应该是在库里忙活。” 魏东嶸直接道:“我刚从库里过来,他不在,他……” 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著魏东崢。 魏东崢双肩颤抖:“我令子渊下山去了。” 一句话,像是油锅里蹦进去了一滴水。 瞬间炸了。 “什么?下山?!下山做什么!” 魏老爹一把揪起魏东崢:“无双不是说了吗?洪灾即將来袭,不管什么事情,从今天开始,都不准再下山了!我也特意叮嘱过你了,你还让子渊去做什么!” “他去……运药材了。” 魏东嶸赶紧道:“没事没事,若是走的早,定然已经离开梁平县地界了,你莫要担心,待洪水退去,咱们就会联繫上。” 魏东崢悲痛摇头:“他没有离开,他是去了梁平县里。” “什么?!” “我不想药材外运,偷偷在县里盘了个小仓库,让子渊去了那里。” …… 水势上涨的很快。 在躲过最初的决堤之灾后,活下来的眾人都分散在各个山洞里,哭泣不已。 痛失家人爱人的感觉蔓延在每一个角落。 红子的小妹妹名为禾子,她蹲在姐姐身边,眼泪鼻涕一齐往下掉:“姐姐,我们去救娘亲好不好?还有大黑狗,我答应它要卖灵芝换钱给它买肉吃呢。” 红子抱著膝盖,眼中仿佛死灰:“没了,禾子……已经都没了。” 第34章 浮屠 “不要!我不要!” 禾子大声哭道,“娘肯定还活著,她都说了,等病好了,给我做荷包蛋!呜呜呜。” 周围人都啜泣不已。 “红子!禾子!” 乍一听这声音,红子有些恍惚。 待看清楚洞口处站著的那个瘦瘦细细的妇人,她几乎都要站立不住。 “娘?是你吗?娘?” 她以为自己悲伤过度出现了幻觉,直到听到“汪”的一声,养了两年的大黑狗冲了过来。 “娘亲!大黑!” 禾子快速衝过去,抱住妈妈,大黑狗也咬著她的裤腿疯狂摇尾巴。 “你们都没事吧?” 娘亲赶紧检查完小女儿身体,又过来检查大女儿。 作为姐姐的红子,她虽然年纪也不大,但母亲不在的时候,总是扮演著坚强无畏的角色,给妹妹撑起一片天空。 此刻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母亲怀里大哭起来。 “娘,你怎么也跟过来了?” “慈光寺的小师傅说,你们在山中遇险,我跟山子爹妈,狗蛋爹妈他们结伴过来寻你们了,不过我身体不好,跟不上,便落在最后。” 红子娘亲搂著两个女儿,既“谁曾想刚才大坝决堤后,大黑突然往这个方向跑,我跟了过来,竟真找到了你们!” 领头的青年就是山子,立即站起来:“婶子!我爹娘也上山了?他们没被洪水冲了?” “上山了,我亲眼看著的。” “婶子,我爹娘呢?” “婶子,我哥哥和爷爷呢?” 红子娘亲扫了一眼周围,“你们家里都来人寻了,不过……你们之前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 眾人喜极而泣,纷纷擦泪:“我们並没有遇到危险。” 红子妈奇了:“那慈光寺的小师傅为何说……”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洞口处还站一个人。 他虽然一身蓑衣,却能从露在外面的鞋子裤子看出,是个出家的和尚。 “义净主持撒了谎,梁平山上也没有七彩灵芝,还望各位施主谅解。” 山子不愧是这些青年的领头,他率先意识到什么:“之前就听说,义净主持预言梁平县要大水,所以主持他是为了我们才……” “是的。” 合上双手合十,“信此预言者不过千人,主持不忍见生灵涂炭,所以才设计骗了你们。” 眾人纷纷跪地。 “义净主持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是义净主持救了我们,我们欠义净主持一条命! “主持菩萨心肠,待我们重返家园,定要为主持送百纳袈裟!” “阿弥陀佛。” 和尚摇头,“此次主持特意吩咐小僧,如果能遇到活下来的人,要告诉大家,是魏家救了你们的命。” “魏家?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是魏家和主持一起救下的我们!” “哦哦!对!没有七彩灵芝的事情,我们也不会上山!爹妈也不会来寻咱们!” 眾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节。 再抬头,却不知道和尚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因为他还要抓紧时间,去往下一个灾民聚集的地方传达这些话。 师父说了:“出家人不打誑语,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暴雨倾盆,预言很可能成真,若无洪灾,他愿死后入拔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若真有……那么慈光寺绝不可贪名逐利,务必要告诉百姓,魏家才是这场灾难最大的救援者!” …… 有人欢喜有人愁。 悲痛气氛笼罩在魏家大仓库的上方。 由於之前魏无双不爭气,其实魏子渊一直是被宗族作为魏家下一任家主来培养的。 他武功高强,行事稳重,人品端方,吃苦耐劳。 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刚满二十五岁,是最能够大展宏图的年纪。 魏东崢面如死灰的坐在堂中。 “事已至此,大哥,兵来將挡,水来土掩吧。” 良久,魏东嶸终於开口,“这几天,你回屋子里休息吧,我著人出去找找子渊的下落。”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却不得不继续向前。 “不必了。” 魏东崢摆手,“之前是我不辨是非,妄自托大,才耽误了子渊的性命。 如今洪灾泛滥,暴雨如注,证实母亲的“託梦”是真的,所有人都要在此做好防范。 我身为老大,这个时候自然要和两位弟弟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而不是去救一个根本没可能活下来的人。 东嶸,东岭。要以大局为重,我没事。” 魏东崢是个硬汉子,但是说这些话,能看出他几乎用光了所有力气。 魏无双在旁边看著,心生佩服。 大伯的確是个脾气暴躁衝动的人,但他却是是魏家三兄弟中最坚强最有韧性的人。 父亲时常说,祖父早死,小时候家贫。 是大伯去码头扛麻袋养活了全家。 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干著成年人的活儿。 他也许不聪明,但是个有担当,有格局的人。 只是可惜…… 子渊哥哥真心是和大伯父同样的人,却就此殞命…… “去他娘的大局!魏家继承人都丟了,还管他娘的什么大局!” 一直沉默的魏老爹突然站起来,“立即分出一半人去找!” 魏东崢站起来,厉声道:“三弟!莫要衝动!” 魏东嶸也道:“三弟,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毕竟……” “这时候再不衝动,黄菜都要凉了!” 魏老爹拳头紧紧抵著桌子,“找!必须找!我魏家悬赏黄金三千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可以,三弟!” 魏东崢早已经老泪纵横:“此次西域订单事关重大,若有闪失,魏氏药行便会就此消失,母亲梦里不是说了吗,魏家有灭顶之灾啊!不信你问无双啊!” 魏东崢急了,过来拉住魏无双:“丫头,都是大伯不好,你快劝劝你爹,他就最听你的,大伯绝不要做魏家的千古罪人啊!” 魏无双嘆了口气,上前拉住魏东岭:“爹爹,莫要衝动啊。” 魏老爹眼眶红红:“儿啊,你也要来阻止爹爹吗?你八岁那年掉进冰河里,是你子渊哥哥捨命救你,咱们欠他一条命啊!” 第35章 人在,势在 “大雨不停,此时出去寻人,便如泥牛入海,自身难保。” 魏无双道,“要找,也得雨小些!” 魏老爹原本已经痛彻心扉,失望至极,闻言一怔:“丫头,你也赞成爹去寻人?” “自然是要寻的。” 魏无双斩钉截铁道,“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找些熟悉水性的本地人,以重赏诱之,再出发不迟。” 毕竟若是魏子渊运气不好,没有躲过洪灾最开始的衝击,便是现在立即出发,也不过是捞了一具尸体回来。 魏老爹喜极而泣:“好女儿!不愧是我魏东岭的女儿!我这就去准备!” 魏东崢悲痛和愧疚交加,喃喃道:“丫头,这不行啊,咱魏家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和局势,不能……” “人在,势在。” 魏无双按住魏东崢的胳膊,“大伯,只要咱们都在,便是此次倾家荡產,也很快都能东山再起!” 一向最沉稳的魏东嶸终於开了口:“无双说得对!当年饭都吃不饱的时候,咱们还不是一步步有了今天的样子?只要咱们齐心协力,魏家就永远都在!” 说干就干。 魏东嶸最会识人,出门徵集人手,做动员工作。 魏东崢武功高强,准备救援工具和计划救援路线。 魏东岭身为家主,留守仓库,管理人员调度,镇守整个梁平县大仓库。 三兄弟分工合作,各取所长。 雨势稍停,魏东嶸便带著徵集的县民和魏家最忠心的奴僕们,坐上提前准备好的小船,前往梁平县。 “等一下!等一下!” 正准备出发,听到有人呼喊。 眾人回头望去。 一个少女牵著一个小女孩儿,身边跟著一条大黑狗。 两人一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我就是天福街的人,咋不让我跟去呢?” 魏东嶸直接道:“赏金虽然丰厚,但是此去危险万分,姑娘莫要財迷心窍。” “男子去了就是英勇无匹,我女子去了就是財迷心窍?” 红子生气道,“我从小在天福街长大,那里什么样子我闭著眼睛都能画出来,而且我水极佳,大家都喊我『红泥鰍』,怎么就不能去了?” “可是……” 魏东嶸有些为难。 重金悬赏向来容易引来“碰运气”的混子,所以才需要他这个二老爷亲自去挑人。 但若是別的事也就罢了。 如今船只有限,没用的人占了位置,反而会增加船队负担。 眼前这姑娘之前就要报名,但她一直询问赏金分成的事,又从侧面知道她有一个常年吃药的母亲。 如此一来,十分像是“混子”。 所以魏东嶸便没有带上她。 没想到她听到消息,竟然自己就跟了上来。 没想到红子也是个倔脾气,发现眾人对她不信任,眉头一皱,低头將妹妹手上一个铜钱手链摘下来:“瞧著!” 然后往大水里一扔。 “噗通!” 她一个猛子扎下去,便没了声响。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眾人都有些懵了,全神贯注看著红子消失的水面。 好半天都没有一点声响。 魏东嶸赶紧道:“不好!快救人!” 然后猛地拍大腿:“这孩子!这个时候添什么乱啊!” 话音刚落,红子从水里窜出来,手里举著红绳手链:“怎么样,魏家二老爷!” 眾人惊嘆。 不但在水下憋气这么久。 竟还能在能见度这么低的水域里找到这样细小的东西! 魏东嶸当即上前,亲自將人扶上来:“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姑娘快上船!” 红子得意的露出小虎牙,一个呼哨。 那条大黑狗立即也跟著她窜上了船。 船瞬间左右摇摆。 魏东嶸刚要说什么,魏无双道:“二伯,让她带著吧,有条狗,寻人也要方便些。” 魏东嶸顿了顿,点点头。 大黑狗“汪”的一声朝魏无双摆了摆尾巴。 红子也学著男子,衝著魏无双抱了抱拳头。 笑靨如。 船只远去。 禾子安慰魏无双:“放心吧,有我阿姐在,什么都能捞上来。” 魏无双笑著揉揉禾子的头:“我相信你阿姐。” “当然啦!” 禾子骄傲道,“要不是你们魏家救了我娘,我阿姐才懒得这种天气往外跑呢!” …… 一个时辰之后,雨势又大了起来。 水势更涨。 天色渐黑。 魏家留守大仓库的人,除了整理仓库药材,剩下的全部加入到巩固临时围墙的行列里。 因为预言成真。 魏老爹再也不敢心存任何侥倖,將女儿特意叮嘱过的事情当成重中之重。 同时,中午大坝决堤时候躲过最初灾害的人,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夜晚。 飢饿,寒冷,恐惧,悲伤。 许多人是第一次离家,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些负面的情绪被不断地放大。 但他们都顾不得,只是不断地想办法加固临时躲藏点,儘量让自己的所在区域更加安全一点。 没有人不对那场大水心有余悸。 但是出去寻找魏子渊的船队却迟迟未归。 “怎会如此?” 魏东嶸急的团团转,“明明都和大哥说好了,无论得手与否,都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来,莫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直沉默的魏东岭终於开口了:“错了,应该要是我去,大哥救子心切,恐怕有多衝动。” 声音低沉,带著无尽的失落和后悔。 他的决策,也许不仅救不回魏子渊,可能还要让大哥赔上性命。 烛火忽明忽暗,映出他沉鬱的表情。 “不会的。” 魏无双安抚道,“大伯父虽然衝动,但此事事关重大,他绝不会莽撞行事,何况还有其他管事的跟著,便是真的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也不至於违背我们之间的契约。” “那你大伯父是出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灾难来临,整个魏家上下乱做一团之时,大家忽然觉得年纪小小的无双丫头却一夜之间成了眾人的主心骨。 “应该不是。” 魏无双非常认真地分析道,“六条船,便是出事了,也有回来通风报信的,他们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拖延了而已。” 第36章 诡异的尸体 “能有什么事?” 魏东嶸急道,“这种天气,还有什么比安全回来更重要的?” 魏老爹沉默片刻,站起来:“不行,我还是亲自带人去看看,老二,你留在这里看著。” “不行!” 魏东嶸赶紧道,“你可是魏家家主,你必须留守这里,让我去!” “你身子骨最弱,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只去看看情况,无论死活,我马上返回。” 外面风雨交加,兄弟两个爭执不下。 “回来了。” 老田村长快步屋子里,眼神却是闪烁,“魏家主,二老爷,咱们有船回来了!” 因为合作时间最长,互相之间最信任,齐管家不在的时候,老田村长填补了“管家”的这个角色,时常为魏家在县里前后跑腿。 “太好了!快去接!” 魏老爹外套都没顾得上披一件,套上蓑衣就往外跑。 老田村长一把拉住他:“等等,魏家主。” 魏老爹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等啊!” “只回来一条船。” 魏老爹一怔,眼眶一红:“那也得去接!回来多少算多少!” 老田村长摇摇头:“船上只有一个人……而且已经死了。” 魏无双跟著老爹来到码头的时候,看到了唯一回来的那条船。 是船队的头船。 也就是出门时魏东崢乘坐的那艘质量最好,最大的船。 里面的尸体死状悽惨。 他趴在船上,一个手臂那么粗的树杈子从他的后腰处扎进去,穿过前胸,从脖子那里伸了出来。 整个人被贯穿,就像是串在铁丝上的肉串。 应该是架船途中,被旁边突然颳倒的大树给砸了个正著。 样子实在诡异。 魏老爹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难、难道……全军覆没?” 一个村民牵过来一条大黑狗:“它还活著。” “大黑狗!” 红子离开后,禾子一直跟著魏无双,这时候看到自家大狗,激动得跑过去。 “汪汪!” 大黑狗也扑向主人,一人一狗抱在一起。 魏东嶸没说话,但已经是泪流满面:“找个乾净屋子,把这位英雄好好收殮。然后將噩耗通知各家,待到洪灾过了,厚赏。” “是。” 眾人收拾著准备离开。 禾子问魏无双:“无双小姐,什么叫做『噩耗』?” 魏无双摸摸她的脑袋,愧疚道:“就是死了人的消息,禾子,听刚才的他们的意思,你姐姐他恐怕……” “我姐姐才没死呢!” 禾子大叫道,“她要是死了,大黑狗绝对会很难过!我姐姐肯定活著呢!” 魏无双看她信心十足的样子,赶紧蹲下身子:“真的吗?” “真的!” 禾子確定道,“大黑狗最喜欢我和姐姐啦!它看到我这么开心,肯定不会有坏消息!” 魏无双看著禾子真诚的眼睛,又看著坐在地上摇著尾巴的大黑狗,看向踉蹌著离开的老爹:“等一下,爹爹!大伯他们可能没死!” 魏老爹转过头:“什么?” 魏无双將禾子的话转达给魏老爹:“此次去的人,加起来一共二十三个,都是水性顶尖的,便是出事,也不至於死个一乾二净,这人回来恐怕是报信的,却不想路上出了事。” 魏东嶸原本重燃希望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可是人都死了,怎么找到他们呢?” 魏无双指了指大黑狗:“它一定可以带路。” 夜深人静。 两艘小船在洪水中摇曳。 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就好像隨时会被洪水猛兽给吞噬一般。 但是岸上一直拿著西洋望远镜的人却看到了希望,急忙摇响仓库上方的铃鐺:“回来啦!回来啦!” 魏家家僕倾巢出动,齐心协力,將这两艘摇曳的小船拖回岸上。 船上的人下来,可把眾人嚇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竟然塞了十几个生面孔。 “二叔!三叔!!” 魏子渊从里面跳出来,魏老爹激动道:“子渊!你没事啊,没事就好!你爹呢!这些人又都是谁。” “我爹他们在救人!” 魏子渊也来不及解释,“三叔!快找人帮忙!还有一百零三个县民在等著救命呢!” 原来,魏东崢带领的船队在到达目的地后不过半个时辰就找到了魏子渊。 魏子渊和手下几个功夫好的在洪水来临时快速跑到了临时仓库的最上方,侥倖活过一命。 外加十来个水性极好的高手。 救援算是非常顺利。 但他们离开的时候发现,仓库附近很多高一点的房屋上,都有等待救援的百姓。 甚至还有一个学堂读书的孩子们,总共十六个。 他们苦苦哀求,拼命想要生存,眼里有绝望也有希冀。 魏东崢行走江湖,是个讲道义的人。 这也是他和另外两个兄弟气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原因。 与其说他是个商人,更像是个侠士。 所以他决定救人。 可是越救越多,水位不断上涨,船却只有那么几条,怎么救得过来? 於是魏东崢命令三个家僕驾驶最好的头船回来报信,自己则和儿子快速將低处的百姓暂时送到地势高一点的地方。 又怕他们不好找路,红子让他们把大黑狗也带上。 哪知道路上遇到了一棵倾倒的大树,三人死的死,伤的伤。 无人驾驶的小船载著大黑狗飘摇了半天,歪打正著的驶回了魏家大仓库。 於是就有了晚上那一幕。 “雨又大了起来,那边的高处也撑不了多久了!再过几个时辰,都得死!” 魏子渊催促道,“三叔,快救人吧!” 魏东嶸沉默片刻:“咱们这边总共只剩下两艘备用船,是用来乘载最贵重的那批药材,也是用来逃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拿出来用。” 魏子渊有点惊讶:“那活生生的一群人就不救了?” “把咱们原本的人救回来。” 魏东嶸嘆了口气,“子渊,如今这局势,我们已经是自身难保,你爹带走了大部分人手,今晚暴雨还在下,我们再分人出去,万一有个闪失,仓库就彻底保不住了。” 魏老爹没说话,算是默认,魏无双也沉默了下来。 第37章 两难之地 去救魏子渊本来就是冒著极大风险,孤注一掷的决定。 这是因为魏子渊是最有潜力的魏家继承人,但更多的是因为骨肉亲情。 如今夜深,危险加倍。 且不说强制家僕们冒险会不会让他们產生逆反心理,便是这些人力物力全部投进去,后方仓库无人守候,一旦出现问题,谁又能来救他们呢? 所谓道义。 是需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 如果是泥菩萨过江,那也只剩下自身难保了。 都言商人重利。 可这世间,又有谁愿意捨生忘死的帮助別人呢? 魏子渊感觉被兜头一盆冷水泼过来,但是冷静下来后,他也能想通其中关节。 可是他情绪非常低落,眼眶红红。 他想起那个被洪水捲走的幼童,伸著稚嫩的小手大喊“叔叔救命”。 他想起对他跪地磕头的八十岁老人,只求他能將自己的老伴送出去。 他想起那些人看他走时眼睛里璀璨的求生光芒。 不救。 这一生,都会活在这噩梦一般的痛苦的往事中。 救。 他有什么理由,为了自己心中的道义,去拉整个魏家下水? 可怕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 虽然不过片刻的时间,却好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漫长。 魏无双站了起来:“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所有人都抬眼看向她。 “魏家不是一个人的魏家,西域订单刚接下,若是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但终究性命在前,不能见死不救。” 魏无双顿了顿,“所以,我们需要有人为我们分担风险。” “分担风险?” 魏老爹摇头,直接否定。“这种事情,谁会为我们分担风险?而且除了我们魏家,整个梁平县,又有哪一家有这种能力分担风险?” “县令,田大人。” 魏无双记的前世这位父母官在灾难中为民而死,也就是说,他是个真正的好官,而不是什么贪生怕死的鼠辈。 如此一来,他必定愿意和魏家合作。 將救人这件事当成重中之重。 而且作为县令,他的號召力更好。 不但可以分担魏家这边救人的压力,还可以更好的团结县民,早日度过洪灾危机。 也可以更大程度上避免百姓对仓库的打砸抢烧。 慈光寺。 不少百姓都在这里躲避洪水,田有田正忙著带人维持这里的治安。 听说魏东岭拜访,他急急赶了过来。 “贤弟,田某愚钝,这次是你救了我全家老小几十条性命,也救了梁平县千万百姓,请受田某一拜!” 田有田看到魏老爹的瞬间,眼眶都红了,急急要跪下。 “田大人可使不得!” 魏老爹赶紧扶起,“您是官我是民!” “什么官不官的。” 田有田沮丧道,“梁平县没了,我还做什么县令。” “地方没了人还在。” 魏老爹赶紧劝道,“这个时候才是百姓最需要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打起精神,救民於水火!” “救民於水火?” 田有田自嘲的摇摇头,“我看著自己的百姓惨死,却无能为力,他们需要我这样的废物做什么?” 魏老爹赶紧將魏东崢救人的事情交代一番。 田有田立即一个鲤鱼打挺。 “还有这么多活著的人?” 然后他急急地座位上站起来,“老弟还有多少船,先借我使使。” 魏老爹如实相告:“只有两艘小船,而我已人手不足。” “人手没问题,但船儿確实不够。” 田有田皱眉,“我认得一些渔民,他们会做些简易的木筏,这次我田有田,便是豁出性命,也要將那些受困的百姓救回来!” 有了田有田的帮助,事情果然进展顺利很多。 一些有手艺的我百姓们,迅速以慈光寺为基地,开始製造简易木筏。 而田有田,召集了一些原本衙门里当差的,去接应魏东崢。 救援活动一口气进行了一天一夜。 但因为船只製造粗糙,中间被风浪掀翻几个,魏东崢原本救下的一百零三个百姓,竟只活下了七十多个。 而且魏家一共提供的八艘小船在救援活动中损坏丟失了一半,只剩下四艘还破破烂烂,效率极其低下。 听闻某些村落还有活著的百姓,田有田却不敢再去救人了。 不去接人,说不定还能够多活几天。 去接了,却要死在路上。 他这跟催命的阎王爷有什么区別。 可是条件有限,下场大雨隨时会来,水位继续上涨的话,难道要眼睁睁的看著那些人去死? 这可真是两难境地。 就在这令人手足无措之际,竟然得到通传,有九艘装备良好的小船前来支援。 “朝廷这么快就得到消息,过来救人了?” 田有田拿著西洋望远镜兴奋不已。 毕竟这九艘船,远远看著,都气势恢宏,十分不错。 “样子不一,不像是官家派来的,更像是民间的船只。” 魏子渊和父亲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倒是对这件事颇有见地。 不过这些事就轮不到魏无双来管了。 她的使命是告知和预防,至於救援细节,不在她能力范围內。 她准备跟著家人欢迎一下就回去睡个回笼觉。 这几天救人治伤,她充当著医女角色,疲乏至极。 没想到船儿走近了,下来的人却让她直接懵了。 米色的金边袈裟在这泥泞的土地上显得那么出尘不染,秦煜步子沉稳的走下船,礼貌的向眾人行礼:“阿弥陀佛。” “竟然是秦公子!” 魏老爹既惊又喜,一把拉住秦煜的手,“你不是归京了吗?” 秦煜点头:“路上听闻梁平县决堤,小僧特意返回,一路徵集船只,前来支援。” 田有田也知道秦煜身份,非常客气的和他客套几句,也问了不少问题。 秦煜温润耐心的回答,淡淡的目光不时地掠过魏无双的脸。 但是表情却是无懈可击。 任何人都不会猜到他们两个前几天,一个当眾表白,一个当眾求娶。 眾人散去,魏老爹特意给了两个人独处的空间。 秦煜才道:“我以为你会喜极而泣。” 魏无双走过去,拍拍他的胳膊,豪迈道:“不会,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第38章 为你而归 秦煜狭长的眸子有些讶异神色:“你猜到我会回来?” “其实没猜到。” 魏无双一边手脚麻利的给他倒茶,一边“嘿嘿”笑了一声,诚实道,“不过我爹救过你的性命,你又是个品性高洁的人,所以能回来帮助魏家,我一点都不惊讶。” 毕竟前世他都已经位极人臣了,却连她那感染瘟疫的破败尸体都愿意去扶。 秦煜这人,能处。 风大了起来,屋內光线也暗了下来。 秦煜背对著窗口的方向坐著,手里捻著一串上好的老山檀木的佛珠,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全部看不清楚了。 “我其实是为你而归。” 他轻声道。 魏无双惊讶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 秦煜脸上光线晦暗,但一双眼睛却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灼灼光芒。 “为我而归……” 魏无双面露惊讶,“你反悔了?不想娶我了?” 因为分神,手里的茶什么时候倒的洒出来都没注意到。 魏无双赶紧放下茶壶甩手,“啊!烫烫烫!” 秦煜皱眉,想要伸手看她烫的如何,被她反手一把拉住。 “都说出家人不打誑语。你现在好歹还是个和尚身份,不能隨便出尔反尔,我虽然有些坏名声,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不要嫌弃,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定能改邪归正!更何况你当眾求娶,要是现在反悔,我可真成了整个云州城的笑话!” 魏无双软硬兼施,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面色焦急。 秦煜有些不高兴的蹙了蹙眉。 他將袖子拉出来,捻佛珠的手指也用力许多:“我何时说过嫌弃你。” 魏无双没错过他这个小动作,心里一凉。 完了,秦煜烦她了。 果然清冷佛子不是这么好拿下的。 “那你是有其他难言之隱?” 魏无双这次不敢扯了,而是凑过去,诚挚而谨慎的低声道,“没事,不管什么,我都不在乎的。” (请记住看书就上 101 看书网,精彩尽在??????????????????.??????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秦煜偏过头,皱眉看著魏无双,发出灵魂一问。 “你真的是诚心要嫁给我?” “那当然!” 魏无双斩钉截铁,“不诚心我天打雷劈!” “难道这世上只有选我做了夫君,你就不会挨打吗?” 魏无双觉得这句话甚是拧巴。 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拧巴。 “那你会打我吗?”她只能顺水推舟的问道。 捻佛珠的动作戛然而止。 魏无双赶紧安抚:“法师人品端方,自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我胡言,你莫怪罪!” “若我做下这样的事呢?” 魏无双一怔:“法师想做这样的事?!” 秦煜竟然直接站了起来,將佛珠叩在桌子上。 “噠。” 因为这个动作,窗口处的光亮稍微明朗一些,能看出他紧紧抿著嘴唇,表情非常不悦。 魏无双脑袋疯狂思考,疯狂运转。 前世她嫁人后,时常要参加些官眷的聚会。 人多嘴杂,难免多有八卦。 而且都是嫁人的妇人,八卦也就难免往某些方面偏移。 的確不止一次听说,男子脾性和那方面有关。 譬如。 若雄风充沛,虽然有些偷腥纳妾的心思,却比较有担当,性格开朗。 越是不行,就越是变態。 前世便听说七十多岁的穆国公专门喜欢玩弄虐待刚及笄的女子,甚至还有传闻,他有一次不爽,竟拿鞭子將那孩子活活勒死…… 魏无双谨慎的看了秦煜一眼。 他可是和穆国公名声相当的有名变態啊。 大家都说他表面温和,私下狠辣至极,残忍冷酷。 难道在那方面其实也…… 算了,心疾也是疾。 医者仁心,身为魏家少家主,將来都要和药材疾病打交道,要理解这种事情。 治疗需要时间,秦煜本性不坏,假以时日,她定能帮他端正心態。 “咳咳。” 魏无双终於开口,“若是法师,只要不是太严重……我倒也可接受。” “你……不可理喻!” 秦煜忽的生气,抬步就走。 “等下法师,你的佛珠!” 魏无双刚忙拿起佛珠追上去,秦煜却已经快步行之走廊尽头,一个拐弯,便不见了踪影。 “唉。” 魏无双沮丧的嘆了口气。 重生三大目標。 踢渣男,嫁秦煜,救爹爹和魏家。 没想到目前让她觉得最受挫的步骤竟然出现在了秦煜这里。 可是她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秦煜怎么还是不高兴? 还有他向来清冷,连笑都不曾多有,何时这么生气过? 怕不是真想悔掉这份婚约了吧? 魏无双抬头看著漫天的大雨。 也好,这样的天气他应该暂时不会离开了。 那她定要想办法好好培养感情,挽回他的心意! 外院突然响起哭声。 原本准备追秦煜的魏无双调转反向,快步走了出去。 为魏家大仓库工作的人非常多。 这座宅子就是魏老爹他们来时的临时落脚点。 不过魏家人会住在內院,外院则是给干活的伙计或者奴僕们住的。 此刻外院已经架起了油纸布,形成一个临时的避雨场所。 屋子里也连地下都躺满了灾民。 可谓密密麻麻。 哭喊的是一个老妇人。 她眼前躺著一个脸色惨白的孕妇,身下血流了一地。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怯怯的坐在她旁边,眼睛都哭肿了。 “大小姐,我儿媳突然流血喊痛,求你救救她吧!” 一看到魏无双,老婆子像是看到了希望,她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我儿子和老头子都死在洪灾里了,算命的说她这一胎定是个男孩儿,要是没了,我老张家就断了后啊!” 魏无双赶紧走过去,沉著的给孕妇把了把脉。 “她快生了,院子里有稳婆吗?” “什么?要生了?那岂不是早產?” 老妇人先是开心,转而便是忧愁,“听说我们村那个会接生的王婆子没逃出来,死了。” 魏无双四处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果断道:“先把人抬到我屋里。” 纵观整个宅子,也就魏无双屋子最宽敞乾净。 魏家三个当家的都挤一个屋子了,魏无双却还能独享一间。 这是魏老爹对她的独宠。 他可以自己吃苦,但是不能让女儿吃一点苦。 所以听她这么说,春桃立即反对:“大小姐!生孩子有血的!” 第39章 滚出我院子 “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 魏家三兄弟里,外伤骨疾是魏老爹最擅长。 但是头痛脑热这些內科病,还得是老二魏东嶸。 但是这个时间,他们不是在仓库里忙活就是去协助救援了,根本不在院子里。 “找人通知我二伯,然后去烧热水。” 魏无双到底经歷过两世,也做了几年当家主母,遇到事情还是沉稳的,她一边吩咐一边往屋里走,“寻寻有没有会接生的,若是没有,便找几个孩子生得多的妇人过来。” 热水很快备好,孕妇被放在乾净整洁的被褥上。 几个有经验的妇人净手入內帮忙,但是孕妇哭喊了半天,却是进展不顺。 孩子似乎卡住了。 且因为这几日惊嚇过度和营养不良,孕妇毫无力气。 魏东嶸也去了慈光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苦命的孙子啊!” 一听希望渺茫,那老婆子又开始嚎哭不已,整个院子都是她悽厉的声音。 “啊!” 房间里的孕妇突然惨叫一声。 里面立即跑出来一个妇人:“大小姐,那產妇怕是不好了,刚刚晕过去了,出气多,进气少了!” “冬雪,快去熬参汤,用最好的。” “是!” 魏无双提裙进门,那个拉婆子一把拉住她:“大小姐,我有个法子。” 魏无双眼睛一亮:“还等什么!快说!” 老婆子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我儿媳已经不中用了,我听老人说,想办法捉住孩子的手,用根绳子绑在牛身上,可將孩子硬拖出来!” 魏无双一愣:“人还没死呢!” “她死不死无所谓了,算命的说这胎定是男孩儿,保住我大孙子要紧!” “呸!一派胡言!” 魏无双毫不客气的啐了她一口,“你这和草菅人命有何区別!滚出我的院子!” 然后便提裙进门。 魏无双虽对妇人生產之事极其陌生,但终究通晓医理,她现在只想找法子吊住孕妇的命,等二伯赶过来。 在给產妇灌下参汤后,產妇终於有了力气。 但是她气血逆行,十分狂躁。 说白了,就是因为不会正確的用力,將刚刚积攒的那点劲头,全部挥霍在了痛苦的嚎哭之上。 这样下去,必然要一尸两命。 “快!冬雪!去库里找管事取些镇定凝神的药!” 她急急开门吩咐,却看到旁边门开,秦煜站在门口,遥遥望著这边。 院子里这么闹腾,他自然是听到了声音的。 可救人如救火,魏无双这个时候可没心思哄他。 正准备关门。 “等等!” 秦煜疾步走过来,迅速拉开衣领从脖子上取下一枚血红吊坠:“將此物研磨餵她服下,可有强烈镇定镇痛之效。” “好!” 魏无双也顾不得其他,接过东西就进了屋。 又过了一刻钟,魏东嶸终於气喘吁吁的赶来,房间里很快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母女平安!” 有妇人出来报喜,那个老婆子先是兴高采烈,一听说是个女儿,瞬间跌坐在地。 “哇——” 她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怎么总是省些赔钱货!” 魏无双抱著小宝宝站到门口:“谁让你来我院子的,出去!” 然后顛了顛怀里的小宝宝,开心笑道:“別听她瞎扯淡,是吧,乖乖,你最好啦,才不是什么赔钱货。” 漂亮的女孩儿站在廊下,歪头抱著一个孩子,脸上荡漾著温柔又欢喜的笑容。 胖胖的脸颊十分白皙,额心一点红痣,像是道观里的观音菩萨,又像是寺庙里的大笑弥勒佛。 秦煜就这样看著魏无双,有一瞬间的恍惚。 师父说。 诸法因缘生,因缘尽故灭。 你命带七杀,比劫过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但你佛缘深厚,唯有潜心佛道,方可化次危机,大有所为。 他问师傅:“佛有那么多个,我该信哪个才能保我平安?” 师父哈哈大笑。 佛不在堂上,不在庙里。 他或许在世间,或许在你身边。 又或许,在你心中。 那个时候他觉得十分迷茫。 可是第一次见魏无双的时候,他忽然就理解了师父的那句话。 这个小姑娘长了一张真真正正的佛相。 坠崖,被救。 来云州养伤。 辗转千里,最后相遇。 或许,她便是那个世间佛。 魏无双抬头,发现秦煜站在门口,心情很好的打招呼:“法师快过来看看,这小东西真真是漂亮又可爱呢,像个糰子。” 秦煜猛地回神,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便恢復如常,走了过来。 魏无双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刺激到了他。 毕竟一个註定无后的人,对於这种小孩子,肯定是有一种,又爱又恨的尷尬感。 於是赶紧转移话题:“你的坠子是什么做的,真是太好用了,要不是它,说不定就是一尸两命了!” “血舍利。” “哇,虽然不太懂,但听名字就觉得十分厉害。” 魏无双一顿彩虹屁之后,见秦煜盯著小宝宝出神,轻轻撞了撞他:“很可爱吧,我这个人就有一点好,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也很喜欢,对我来说,血缘从来不算什么,缘分才最重要。你说是吧,法师?” 秦煜抬眼看了她一下,认真道:“孩子,终究是自己和所爱之人生的才最好。” “哎哟,法师这么说可就狭隘了。” 魏无双循循善诱,口气曖昧,“其实自己养的也会很好的,都说生恩不如养恩重呢。” 秦煜沉默片刻:“你……是不是不想生孩子。” 魏无双立即点头:“不想。” 秦煜紧皱眉头,面露思索。 魏无双再接再厉,小声道:“生孩子太痛了,而且九死一生,我虽身为女子没得选,但总是幻想有办法让自己免於生育之苦。” 秦煜看著魏无双:“你是真的很怕痛。” 怕挨打。 还怕生孩子。 所以选择他。 可是为什么觉得嫁给他就不用生孩子了? 他现在虽然是和尚,但將来是要还俗的。 延绵子嗣应该是顺理成章之事。 而且,夫妻之间行事…… 第40章 撩 想到这里,秦煜立即闭了闭眼睛,轻念一声佛號。 但总之,这都是人伦纲常之事,难道要一直避著不成? “小姐,今晚把这母女俩安顿在哪里?” 秋菊忙活完屋子里的事情,走过来徵求魏无双的意见,“一屋子血腥气,天气又不好,不能开窗通风,你今晚有罪受了。” “这样的天气,搬不得。” 魏无双逗弄怀里的小可爱,笑道,“我这里暖和又乾净,让这小傢伙和她娘就住在这里吧,我去外院住就行。” 小宝宝嘟著粉红的小嘴吐泡泡,开心极了。 “不可!” 春桃是个直性子,听到议论走过来,“小姐做善事可以,但不能这么委屈自己,外院人又多又杂,怎么能让你一个本家的大小姐住过去?你便是可怜这產妇,就让她和孩子在你外间打地铺!” “胡闹。” 魏无双嗔怪道,“哪有让刚出生的產妇躺在地上的道理,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不行!” 春桃固执道,“小姐不听话,我就去找老爷!” “阿弥陀佛。” 旁边的秦煜双手合十,“我的房间还算乾净,魏小姐晚上不如住在我那里,身为男子,我去外院更方便些。” 魏无双打量了一眼俊美儒雅的秦煜。 开玩笑。 这么绝妙的相处机会,能让他去外院? 他可是对婚事有动摇的人! “哪里需要法师去外院,我在你外间打个地铺就行了。” 魏无双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一红,羞赧的偏过头,一副小女儿家家的纯洁做派。 秦煜却是一本正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坏了你的名声。” 秋菊不愧是最贴心的最懂事的大丫鬟,她赶紧助攻:“怎么算孤男寡女,法师您要是不介意,我和冬雪也和小姐一处。” “是啊,你都答应还俗礼后娶我了,还要在意这种事吗?” 魏无双眨巴著天真无邪的大黑眼睛,“非常时候应行非常办法,別说男女共处一室,外院都已经人挤人了!” 夜深寒重。 魏无双躺在秦煜的床上。 这也是这屋里唯一的一张床。 他虽然今日刚到梁平县,但是似乎在床上小憩过,因为被褥和周围都有淡淡的松雪味道。 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应该是某种禪香,和前世她死前闻到的最后味道一模一样。 让人心安,让人舒適。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每天会分出两个去仓库帮忙,今晚剩下的是秋菊和冬雪。 两个在地上铺了被褥,魏无双拿著一本书倚在床边:“你们说,元晦法师对我有几分情深?” 重生归来时日不久,但魏无双深知自己的短处,现在已经养成了每日睡前读书的好习惯。 冬雪年龄最小,天真抢答:“法师当眾求娶小姐,必然有十足的真心!” 魏无双笑而不语,问秋菊:“好姐姐,你觉得呢?” 秋菊没说话,若有所思。 对於魏无双来说,秋菊其实更像是姐姐。 小时候生天九死一生,是秋菊在她身边日夜照顾。 她不但是一等大丫鬟,还是无双院的总管事,因为行事稳重,聪慧至极,在魏家威信极高。 前世,她曾多次苦劝魏无双远离江义庭,后来隨她嫁入江家后,替她挡了江婆子不少责罚辱骂,一直最是护著她的。 后来她耳根软,同意了江婆子的餿主意,將她嫁给了江义庭一个远房表弟. 哪知道这表弟在她怀孕期间出去寻问柳,回头又不顾她身孕强行同房,过了脏病给她,导致她流產终身不孕。 即便如此,在她得了瘟病之后,秋菊还使银子偷偷过来瞧了她一场,哭诉是自己没有好好劝诫,才让魏无双落得这步田地。 如今想来,那时候秋菊眼珠蜡黄,浑身瘦弱,比她这个得瘟病的还不如,大概说了那番话,也是不想活了。 “好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魏无双撒娇道,“你一直不喜欢江义庭,是不是也不喜欢秦煜?” 秋菊摇摇头:“秦公子身份高贵,为人谦和,哪里是江义庭那种偽君子能比的,而且我相信老爷的眼光,只是……” “姐姐说就是。” “只是奴婢现在也看不出秦公子对你的情谊,想来,最好试探一番。” 半个时辰后,內屋的烛火重新亮了起来。 冬雪小脸煞白的捂著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秦煜和阿狸都是內家高手,自然对声音十分敏感。 “怎么了?” 秦煜故意加重脚步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魏小姐,可有什么需要帮忙?” “吱嘎——” 魏无双直接將门打开,一脸焦急:“冬雪胃病犯了,我要送她去二伯那里,他在仓库。” 另一边,秋菊动作利索的给冬雪套衣服:“別怕,待会儿我背你。” “阿狸。你背冬雪姑娘过去。” “是!” 作为男子,还身体倍棒,阿狸义不容辞,脚步轻快的背著冬雪就走了。 魏无双要跟上,秋菊赶紧道:“小姐你今天有些著凉,不要出去了,我和阿狸就够了。” “那路上小心。” 魏无双反身回来。 朦朧的烛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大价钱精心保养的黑色长髮柔顺的像是缎子一样充满光泽,这种鬆弛慵懒的样子,比白天扎著两个犄角的样子更加有女人味。 魏无双其实生的十分好看。 及笄之后,她是云州城当之无愧的第一美女,便是嫁给魏义庭去了京都之后,在那些官眷圈子里,也是大家口中顶尖漂亮的夫人。 但这个时候,她还有些婴儿肥。 所以魏义庭没少拿这个问题打压她,嘲讽她,让她心生自卑。 所以她不顾学习,不顾家族生意,天天想著怎么穿著打扮才能顺了魏义庭的的喜好,让他喜欢。 但其实很多时候,那些穿著打扮,其实根本不符合她,才显得十分古怪。 现在想来,真真是愚蠢至极。 明明她就是美玉,迷倒万千男子的真正美玉! 她伸出葱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捋了捋,衝著秦煜温柔一笑:“打扰法师了,我先回房间了。” 然后捂著嘴巴,柔柔弱弱的咳嗽一声。 第41章 身残还不能志坚? “魏小姐。” 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后面终於传来秦煜的声音。 魏无双眼中狡黠一闪而过,转过头,一脸茫然:“还有什么事吗,法师?” “听说你著凉了,可有服药?” 秦煜垂著手,声音温润,眼神清澈。 魏无双摇头,声音软软糯糯:“我最不爱吃药呢,咳咳。” 然后两只脚都踏进门槛,转身关门。 “等等。” 他上前一步,將手抵在门板上,所以魏无双关门的这个动作没有完成。 她纯洁的大眼睛纯洁的看著秦煜,用万分纯洁的口气问道:“怎么了?” “你等会儿关门,我有薑茶,去厨房给你烧些。” “那可不行!” 魏无双反应剧烈,一把捉住秦煜袖子,“要我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屋子里,我寧可发烧!” 於是最终就变成了—— 秦煜和裹成粽子的魏无双两个人一起前往厨房烧热水。 魏无双跟在秦煜身后,瞄著他的身段,十分满意。 嗯。 肩宽腰窄,站立如松,举止优雅。 这人真真是比魏义庭那廝好一万倍。 还时不时娇滴滴道:“法师你走慢一些,我自小就十分怕黑。” “好。” “法师,刚才是什么声音。” “野猫。” “法师,你知道吗?听说外院今天又死了两个人,尸体就停在厨房旁边的小屋子里呢。” 秦煜顿住脚步。 魏无双正在耍心眼子,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嘶。” 这是第二次魏无双对秦煜“投怀送抱”,最大的感受就是,秦煜看著温润淡雅,像个弱不禁风的书生,胸脯却十分坚硬。 她眨巴著迷人又可爱的大眼睛:“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秦煜垂眸看著她,轻轻拉住她的手。 触感温润,秦煜的手心有点潮湿的温暖。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也很澄澈。 魏无双仰望著秦煜这双深邃的眼睛,觉得气氛有一点曖昧。 要不是他穿著和尚服,要不是他不举,她真的觉得他这个眼神是在故意勾引她。 不过勾引又如何呢? 身残还不能志坚了? 魏无双这么一想,眼睛移到秦煜薄薄的唇上,心一横,就准备来个主动出击。 到底前世是嫁过人的,虽然魏义庭藉口国丧不和她圆房,整天和马鶯鶯廝混。 但作为一个嫁人三年的当家主母,混跡京都官眷圈子,她没吃过猪腿,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轻轻踮起脚,看著对方澄澈深邃的眼睛里,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忽然有些紧张。 松雪香味一瞬间浓郁了起来。 “牵著这个吧。” 在即將碰触前一刻,秦煜將自己的衣袖塞入她的手中,然后转过身,只留下一个宽厚的背影,“这样应该就不害怕了。” 魏无双本来还满腔勇气,此刻感觉脑袋都要烧起来了,悻悻道:“额……谢谢法师。” “不用客气。” 魏无双尷尬万分,没话找话:“法师的腿已经彻底好了么?” “差不多吧。” “那你可要多休息,莫要让身子留下什么不好的毛病。” “嗯。” 终於到了厨房。 秦煜將灯笼举起来:“小心门槛。” 淡淡的烛火映在他的眼睛上,让他原本就有些琥珀色的眼睛,变成更加纯粹的金色。 两人进屋。 秦煜將灯笼放在灶台一角,將炭送入灶膛,擦亮火摺子。 炭火燃烧。 “法师的瞳色是天生的吗?” “恩。” “很漂亮很特別,我好像是第一次见这种顏色的眼睛。” 秦煜没说话。 炉子上的薑茶开始发出咕嚕咕嚕的响声,周围也瀰漫出香甜又辛辣的味道。 魏无双蹲在秦煜身后:“我大伯说,只有西域人的眼睛,才是彩色的,法师祖上是有西域血统吗?” “没有。” “那还真是奇特呢,你这样特別,將来肯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 秦煜没说话。 正可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秦煜到底和尚做的久了,性子太冷了,看样子怎么都不容易撩起火星子。 不过她多吹些彩虹屁,肯定是没错的。 “实际上,我的眼睛,是被诅咒过的眼睛。” 好半天,秦煜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啊?” 魏无双顿了顿,转而想到什么:“就是你出生时的那则预言?” “恩。” “嗐。” 魏无双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法师可莫要在乎这种事情,江湖骗子罢了。” 毕竟將来是官至宰相,权倾朝野的人,这算命却说人家被诅咒,纯粹骗人。 “不是江湖骗子,是国师天启道长。” 魏无双一怔。 天启道长的名声,她在前世就如雷贯耳。 京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为整个大夏推算国运的人,是皇室御用的风水大师。 他的话,没人敢质疑。 她在嫁给魏义庭后一年左右,曾有幸见过天启道长一次。 天启道长只说了八个字。 “可惜,可惜……奇妙,奇妙……” 但其实很好的概括了她的一生。 从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变成缩在后院瘟病缠身的弃妇,確实可惜。 死前却遇到权倾朝野的权臣宰相,然后重生。 不是奇妙又是什么? 如果秦煜出生时的这则预言真的来自天启道长,那么…… 水已经烧开,秦煜拎著壶来到桌子旁。 “什么天启道长,没听说过。” 魏无双赶紧转移话题,“哇,法师的薑茶可真香,咱们一起喝吧。” “我出生的那日,便是我母亲离世的日子。” 完了完了,秦煜剎不住了,看来要坦白伤心事。 明明两人独处时间,应该是甜甜蜜蜜搞搞曖昧才对。 “咳咳,女子生產,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回,难產致死这种事,也是没办法的,法师莫要愧疚。” 魏无双拄著下巴嘆了口气,状似浑不在意,“我母亲虽不是死於难產,但我爹爹说过,她在生我的时候经歷过大出血,虽然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但是自此身子也垮了,没几年就死了,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魏无双赶紧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点:“这么说来,我和法师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我们可真是有缘分啊。” 秦煜將热薑茶注入碗中,声音沉稳:“你和我不同,我出生的时候,我母亲已经死了。” 魏无双僵住。 什么叫做出生的时候,已经死了? 一个母亲死了,孩子还怎么生出来? 第42章 棺生子 “法师,你该不会是……” 魏无双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直,“棺……” 然后捂住嘴。 秦煜点头,眸子低垂敛住其中情绪:“嗯,棺生子。” “这这这……怎么会,我以为是话本子上胡诌的,没想到世上真的有……” “听说我母亲是断气后,我在半夜停灵的棺槨里,被生了出来。” 秦煜淡淡道。 就仿佛在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般。 他將碗推到魏无双面前:“我父亲请了六位德高望重的法师和道长,他们都算出我命格过妖,十分不祥,这才被送去了莲音寺。” 魏无双太震惊了。 但她多么聪明啊! 在震惊之余,立即意识到这是秦煜对她的再一次试探! 是啊。 一个人身有残疾,出生便被预言极度不祥,没有人愿意接近他。 连家里人都將他丟到寺庙,不想靠近他。 却有个姑娘,对他穷追不捨。 別说秦煜这种人精了,只要不是个傻子,也定然会觉得,其中猫腻不少。 可怜这人,不但不举,还缺爱。 能不生性多疑吗? 於是魏无双赶紧道:“你放心,法师,即便如此,將来成婚后,我也会对你不离不弃。” 秦煜笑了笑。 魏无双简直看愣了。 倒不是因为痴迷美色。 而是她第一次在秦煜脸上看出这么精彩纷呈的表情。 三分讥讽,七分凉薄。 这和他平日里清心寡欲,如同高岭之,清雅出尘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有点……邪气。 “我,真的是真心的!” 魏无双不知道该怎么表决心,焦急道,“不管那些道士和尚说你什么,我都觉得你人品贵重,前途不可限量,望你信我,即便不信,给我次机会也行,路遥知牛力,日久见人心!” “噗嗤。” 秦煜忍不住笑了一下,目光流转,在烛火的映照下,温柔至极:“我信你。” 魏无双如释重负,赶紧点头:“恩,那就好,我绝对会是这世界上对你最真心的人了!” 桌子不大,中间一个小小的烛台。 魏无双嘰里咕嚕,说了不少。 因为她被刚才秦煜那笑容给刺激到了。 她觉得她像是个被他看透的小丑,正在跳梁。 她必须想办法纠正他的质疑。 秦煜微笑著,目光在魏无双脸上淡淡的点著,沉寂的外表下,有一抹不易觉察的妖冶神色:“我亦是真心的。” “轰隆!” 外面突然响起巨响。 所以让魏无双错过了这一瞬间探知真相的机会。 魏无双本来其实没太怕,但是忽然从旁边柴堆里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嚇得她立即站起来。 然后又不忘摆摆小女子做派,惊慌的往秦煜这边跑:“法师!” 秦煜几乎是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看向那个柴堆,声音冷肃而严厉:“谁!” 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站起来,惊恐的看著他们两个人:“我,我……” “你是……今日那產妇的女儿?” 魏无双认出来,“你怎么在这?』” 小女孩儿怯怯道:“我奶奶不要我了,我也找不到我娘亲,所以我,我我……” 小女孩儿说著说著就开始哭。 显然她又困又累。 在这没人管她的情况下,她误打误撞钻进这里,沉沉睡去。 “原来如此。” 看清对方之后,魏无双鬆了口气,她绕过秦煜上前,脱了件外套披在小姑娘身上:“不必慌张,你娘现在还在昏睡,我待会儿將你送过去,但是记的不要打扰她。” “嗯,谢谢魏小姐。” 可能別人不认识,但是被救的百姓,没有人不认识魏无双。 一来,她很漂亮,是魏家唯一的一个女子。 二来,她给灾民把脉送药,给大家说鼓励的话,出现的次数很高,总是笑眯眯的很和善,额心还有一点红痣。 大家都说,她是个菩萨相貌。 所以不管男女老少,都对她印象深刻。 “不好啦!不好啦!仓库的围墙塌了!” 院子忽然传来惊慌喊声。 魏无双赶紧拉开门冲了出去:“怎么回事?” 过来报信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仓库围墙被衝垮了,老爷命我过来找人帮忙!” 魏无双二话不说,带了人就往仓库奔。 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一样,倒塌的围墙正是山坡方向的那堆“临时围墙”。 山上泥沙倾斜而下,全部堆积在围墙外面,围墙不堪重负,开始移位。 长长的围墙后,几十个高大强壮的的汉子,咬著牙用身子抵住那些麻袋。 另外的人都在紧张的装填新的麻袋包,想办法重新建立围墙。 瓢泼大雨打在他们脸上,让他们眼睛几乎都睁不开! “再快一些!顶不住了!” 魏老爹嘶吼。 魏无双这才看清楚,老爹也在“扶墙”的队伍里。 此刻他哪里还有一点魏家老爷的风采,浑身泥巴雨水,和任何一个僕人奴才都没有区別。 出身贫苦的他也是干过重活的,这时候更是非常清楚,如果这面墙完了,仓库也要完了! 可他年岁已高,显然这样的体力消耗,让他有些难以支撑。 忽然,他脚下一滑,身子晃了晃。 “爹爹!” 魏无双扔了伞,赶紧飞奔过去,二话不说,顶住老爹身旁的泥土包。 “丫头你来这里干什么!快回去!” “山上砂石倾泻而下,越来越多,让人顶住这面墙根本是不可能,需叫人探寻外面的情况!从外侧將砂石堵住!” 魏无双喊道。 “你大伯和子渊已经过去了!但至今没有作为,恐怕是情况复杂,进展不顺!” “我去上面看看情况!” 增援已到,魏无双也知自己这身板在这里无济於事。 她抽开身子往仓库顶上跑,但是梯子湿滑,她连连摔跤。 好不容易爬上去了,眼前的一幕让她震惊不已。 第43章 艰难的决定 雨水裹挟著泥沙从山上涌下来,虽然速度不快,但是吞噬万物的湿透却令人心生畏惧。 再这样下去,待到围墙支撑不住,整个仓库將会被吞没! 这和前世十分不同。 魏无双记的很清楚,前世是洪灾后第七天天气便开始放晴。 此后洪水逐渐退去,便是再下雨,也不成气候。 也记得,魏家大仓库虽然被水淹了大半,后来被打砸抢烧,但並没有被泥石流威胁的问题。 也就是说,前世的梁平县威胁主要来自大坝决堤和洪灾。 难道虽然重生,却並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和前世一模一样? 魏无双看著天上浓郁的乌云,眉头紧锁。 大雨没有一点停止的跡象。 “我们也来帮忙!” 在仓库安顿的灾民们听说围墙出现问题,都纷纷过来帮忙。 洪灾无情人有情。 本书首发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101????????????.??????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因为秦煜的支援,对百姓的救援活动变得更加容易许多。 待到再次水涨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接回来三百多个百姓。 加上之前主动过来投奔的,慈光寺周边聚集了上千百姓。 有些人淋了雨开始高热,有些人因为飢饿和劳累而晕厥。 这时候田有田也顾不得自怨自艾了,和魏老爹协商,让老弱病残入住寺內和魏家大仓库。 身体健壮的则依然安排住在附近山洞。 慈光寺因为之前得了魏无双的“捐赠”,正好入了一批新粮,全部都拿出来煮粥分发百姓。 魏家三兄弟一商量,也愿意拿出部分存粮招待灾民。 甚至连仓库里的药食同源的药材,例如山药或者芡实之类可食用的,也都取了出来,以解燃眉之急。 百姓本就质朴,前世因为田有田死去,群龙无首,才会心生迷茫。 如今这位令人爱戴信任的父母官还在,百姓们便好像是有了归处,即便是饿困交加,也不像前世那样,迅速发生暴乱事件。 而且他们得了魏家的恩惠,也还会主动过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长长的围墙果然比刚才稳定了很多。 可是魏无双看著山上不断泄下的泥石,知道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 “走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的雨好像小了很多,魏无双转头,看到秦煜撑著伞站在她的身旁。 “我不困,法师先回去睡吧。” 魏无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得想办法帮帮我爹。” “我是说,离开梁平县。” 魏无双讶然看向秦煜。 “我可以带走你和你的家人。” 秦煜垂头望著魏无双,神情隱晦。 这个时候的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阴沉的天气衬的,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再是清冷淡雅的感觉。 而是冰冷,无情,决绝。 啊。 不愧是有成为变態的潜力呢。 “只要大雨不停,那道墙坍塌是早晚的事情,届时,这座仓库和这里的人,都要死,包括你。” 魏无双沉默。 看来秦煜此次有备而来。 他很可能並不只是带了九艘船过来。 他留了后手,给自己留了保命的退路。 也对,將来能成为心机深沉首辅宰相的人,现在也不可能是个傻子。 何况他的真实身份可是金尊玉贵的辰王世子,对他的保全措施定然也十分严格。 只是太多的人,都被他的外貌上的风轻云淡给蒙蔽了,才会忽视他过人的智谋。 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思虑周全的人。 “也许,还没到那种地步。” 可惜,秦煜虽然洞察到了灾难,但却不像她一样,知道事情的发展趋势。 仓库的沦陷只是一个开头。 后续的灾难才是最可怕的。 她之所以费尽心思救下这么多人,就是想要降低暴乱的可能性,保住魏家更多的財產,这是私心。 若说的更体面一些,她总觉得冥冥之中,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她也需要儘自己的绵薄之力,改变更多人悲惨的命运。 这是她对老天让她重生的回馈。 “法师先回吧!我还有一个办法!先走了!” 魏无双迅速冲入雨帘,下了梯子。 秦煜看著她奔跑的背影,眸色里是微妙而变幻莫测的神色…… 魏无双直接將老爹拉进了仓库里。 然后二话不说,展开一张纸,提笔开始画图。 “我在《洪水志》里看过关於泥石流的记载,这种灾难虽然破坏力强,十分可怕,但好在现在刚开始,砂石速度不快,可以用这种挖沟的方法,最大程度的降低泥沙下来的速度和力度,保住仓库。” 魏老爹认真的看著草图,眼睛一亮:“我怎么就没想到挖沟呢!真是好主意!” 转而一顿:“可是如果人都撤出来挖沟壕,就缺少人手巩固围墙了,那么崩塌,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可我刚才听说,麻袋快用完了。” “快用完了也得用,说不定撑到明天天亮就好了。” 魏无双摇了摇头。 雨只要不不停,泥石流的情况就不会好转,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爹爹,你愿意相信女儿吗?” “自然相信。” “让人直接將仓库里的箱子和麻袋取出,巩固围墙。將更多的人手撤出,挖沟。” “什么?” 魏老爹惊得站起来,“我们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保住仓库,何况此次药材事关西域那笔大订单,你让我现在將药材取出,不就等於彻底毁了一切吗?” “仓库里的百姓能活。” “你,这,我……” 魏老爹想了想,然后跺了跺脚,颓然的重新坐下:“我的好女儿,我知你在学堂里跟著先生念书,懂得心怀天下的道理,但是你还小,有些事情,並不是单纯用善良来衡量。” 魏老爹顿了顿:“在情况允许的前提下,我愿意救更多人性命,一来是帮田县令,二来也是为咱们魏家积德积福。 但是,咱们虽然家大业大,吃饭的嘴也多,不是可以没有底线的行善积德,若仓库失守,这次的损失对我们魏家来说,也將会是灭顶之灾。” “若百姓有难,我们魏家仓库恐怕也是难保。” 魏无双劝道,“爹爹,与其人才两空,不如破財消灾!” 魏老爹沉默。 魏无双知道对於老爹这个魏家家主来说,这个决定太过艰难。 看著那一箱箱整齐乾净的药材,她何尝不是心痛难忍? 那是多少人日日夜夜努力的结果? 多少人盼著这个大单子飞走,然后过年的时候,多发上一些银子,过个好年? 第44章 肉麻 但秦煜说得对。 如果雨不停,山上泥沙下来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到时候,仓库和在这里避难的百姓,都要不復存在。 “爹爹……” “別说了,孩子。” 魏老爹轻声道,“爹爹依你便是。” “爹爹,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主意……” “你这个主意也许是最好的,我相信你。” 魏老弟慈祥的笑著摸了摸魏无双的发顶,“儿啊,无论结果如何,爹爹都很欣慰,你,长大了呢。” 魏老爹的“命令”让眾人炸了锅。 尤其是魏家的一些管事。 “家主不可啊。” “我们救了那么多百姓性命,他们只是过来帮忙,也是理所应当。” “对啊,这么多人顶著,墙不会出问题的。” “家主,三思啊,那么多名贵的药材,这哪里是堆药材,这是在堆墙啊。” “是啊,若是仓库不保,我们死守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反正我们有船,离开便是!” 眾人议论纷纷,几乎都不同意这么莽撞行事。 但是破天荒的,魏家另外两个兄弟都没有发言。 这次梁平县洪灾的事情,本来就是魏老爹自己做出的防范和预警。 换句话说,若没有他。 魏子渊已经命丧黄泉,这次订单的药材也不会有一半改道保住。 魏老爹站了起来。 “各位,我知道此事著实强人所难,咱们还有三艘船空著,哪位如果想走,我魏东岭绝不再留,若愿意留下,就一切都按照我说的办!” 说干就干。 连续三道深而宽的沟壕被连夜挖了出来。 同时,整齐的药材箱子堆砌到围墙背部顶住。 许多百姓看到这一幕都流出了眼泪。 “为了保我们性命,竟让將这么名贵的药材都拿去堵墙了。” “魏家真是活菩萨啊。” “等灾情过后,咱们定要在县里给魏家立个祠堂,日日供奉,魏家家主定然是救民於水火的大善人啊!” 有人磕头跪拜,有人高声感谢。 甚至有人冒雨扯著油布保护那些药材,希望降低魏家损失。 一时之间,这场抗洪变得充满了悲壮色彩。 天亮时分。 雨也停了。 当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以为一切灾难终於尘埃落定的时候。 “轰”得一声。 泥石流衝破围墙,將那些药材箱子冲开,流入第一道沟壕。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 人们站在仓库顶遥望著这可怕的灾难,一个个脸色煞白。 泥浆里几只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动物,跟著砂石从山上滚下。 它们哀嚎不已,不断翻滚,试图挣扎逃跑。 可是巨大的灾难让他们的反抗无异於以卵击石。 厚厚的泥浆糊住了它们的口鼻,它们沉沦挣扎,痛苦不堪。 许多百姓看的心惊胆战。 这灾难简直比洪灾要更加可怕! 可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清楚,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无济於事了。 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 砂石被围墙和药材箱子堵住,迅速冲入第一道沟壑,紧接著是第二道。 直到第二道沟壑缓缓填满,泥沙的速度才有所缓解。 然后是第三道。 两只箱子卡在沟壕上,泥沙拐弯了。 “情况不好!” “泥沙流不进第三道沟壕了!” “糟了!” 眾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魏子渊看著眼前的一幕,目中精光一闪,忽然提起旁边的精钢长枪,一个箭步,飞身出去。 “子渊!” 魏东崢一看儿子跳出去,脸色瞬间煞白,他赶紧拿起武器也跟著跳了过去。 魏子渊不愧是个有勇有谋的功夫高手,他从仓库顶上一跃而下。 竟然赶在那些泥沙滚来之前,直接將长枪甩出去,钉在了那个箱子上。 瞬间,箱子稀碎。 砂石正常的落入沟壕,將最后的压力缓解分散。 “好!” “乾的漂亮!” 魏子渊反身跳跃返回,却没注意到一个陷入泥浆的动物垂死挣扎,头上的犄角忽然掛住他的衣服,將他扯了回去。 他一下子失去重心,陷入泥浆。 可是泥浆的特性和洪水或者坚硬的地面都不相同。 你越动,它便越是会拉扯著你深陷。 “子渊!” 幸好魏东崢马上赶到,甩出长鞭缠到儿子腰上。 但是位置不佳,发力点不容易,魏东崢有些吃力,看样子快要也被拖了进去。 “爹!鬆手!” 魏子渊大喊道,“这样会和我一起被拖下去的!” “不行!我不能看著你死!” 现场眾人焦急不已,但是因为没有落脚点,所有人都是爱莫能助。 “阿狸!” “是!” 就在这时,另一道蓝色身影从仓库上方飞下。 令人震惊的操作出现了。 蓝色身影竟然在柔软的泥沙之上蜻蜓点水,然后拎起魏子渊的衣领,猛地向上一抬。 卯足劲儿的魏东崢忽然觉得一松,直接蹲在地上。 魏子渊也被成功地拉了出来。 “太好了!” “救下来了!” “真是高手啊!” 阿狸重新落在仓库顶端,骄傲的接受著眾人的夸讚,抱著手臂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魏无双忍不住笑了笑,这才发现秦煜就站在人群里。 他双手合十,一身米色的和尚服,下摆处还有些泥巴点,十分朴素。 虽然无论穿著打扮还是其他都和周围灾民没有区別,但是他站在那里,就是给人一种让人不能忽视的出挑感。 “法师原来没走。” 魏无双走过去,有些感嘆。 按照秦煜的精明,应该是撒丫子跑路了才符合他精明的人设。 “我还不困。” “我是指离开梁平县。” “你不是说还不到那种地步吗?” “所以法师就不顾安危,留下来看看我有什么法子,是因为好奇心重吗?” “大概吧。” 魏无双忍不住笑著打趣:“法师不会是特意留下来陪我冒险吧?” “恩。” 秦煜看著魏无双,认真道。 嘖。 看著秦煜那无比严肃的样子,魏无双突然有些害羞。 这次是真的害羞。 秦煜真帅啊。 而且这么认真的说出这么生死与共的话,真的是有点肉麻呢。 第45章 赏与罚 虽然可能他对谁都这么温和,脑子里似乎就不会和“肉麻”这个词沾边。 但那又如何。 有这样的帅老公,还那么重情重义,就是看著也会觉得很养眼,不是吗? 天空的红色终於逐渐退去。 虽然又下了几场雨,但也不成什么气候。 洪灾也开始逐步的退去,一些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已经逐渐显露了出来。 朝廷传来消息,要积极应对洪灾灾害,开仓放粮,解决百姓燃眉之急。 云州城里其他几个受灾比较轻的县,也都纷纷赶来进行救援。 所有活下来的百姓都是喜极而泣。 魏家大仓库这边,本应该是提前转移走一半订单货物,但因为魏东崢的“暗度陈仓”,只成功转移走三成,而仓库剩下的一半货物又因为救百姓筑围墙,只剩下一大半。 也就是说,这次西域订单的货物,满打满算,只保住了一半。 但和前世几乎全军覆没相比,梁平县百姓存活人数,超过六成。 魏东嶸心痛的清算损失的货物,魏东崢父子一直默默干活,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囂张和刺头。 “明天咱们就要离开梁平县会云州了,作为家主,我还是需要说些话的。” 临行前一天晚上,魏老爹以家主身份,將所有管事聚齐。 所有人都严肃而谨慎的看著魏老爹。 “这次的损失万分严重,合该大房那边承担两成货物损失,各位可有异议?” 眾人沉默。 一个管事道:“虽然那两成药物是被大老爷他们私藏才导致损失的,但是此后大老爷和子渊少爷出生入死,贡献巨大,尤其是子渊少爷捨命在泥石流中解决阻碍物,如果没有他,可能整个仓库都有所损失。” 另一个管事附和道:“是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让大房独自承受两成损失,还是有些惩罚过重了,我建议,功过相抵,咱们整个魏氏药行共同抵御这次的损失。” 又有几个管事附和:“我们也赞同!” 魏无双坐在老爹身后,安静的看著眾管事各抒己见。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 魏东崢虽然莽撞,但为人仗义,在魏家口碑非常好,根基也非常好。 这就是为什么前世大伯父二伯父和父亲决裂之后,父亲明明是家主,魏氏药行却还是很快就轰然倒塌。 因为得力的干將都被带走。 这些年,三房合作,各取所长,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魏东崢却直接道:“大家不必为我求情,合该这次的损失全部由我们大方承担才是。” “大老爷你疯了,这么大的订单,你们一房就负责五成,难道要把府宅都卖了补窟窿吗?” “卖了也应当。” 魏东崢口气沉沉,“若不是我一意孤行,从中阻拦,可能全部订单货物都会转移走。” 然后他看了魏无双一眼:“无双当时向我跪拜哀求,我却不肯相信,后来她对洪灾之事多次预警,我却浑不在意……若不是我,这次的损失不会这么严重,咱们魏家也不会有人因洪灾而死。” 眾人再次沉默。 魏老爹將一切看在眼里,轻轻放下茶杯,歪头看向魏无双:“无双,今日,便你来说说吧。” 魏无双突然被点到,有些惊讶,但是看到老爹认真鼓励的眼神,立即会意。 老爹这是有意培养她呢。 魏东嶸也道:“说说吧丫头,你可是这次咱们保住大仓库的功臣,而且今日就是嘮嗑,不会上纲上线,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魏无双点点头,“害羞”的笑了笑:“我认为大伯父,该罚。” 一句话落,眾人沉默的更厉害了。 魏子渊虽然对这位妹妹的话並无异议,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別人也就罢了,他们可是骨肉亲人。 何况他还救过她的命。 好歹给长辈一个面子嘛! “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这件事事关整个魏氏药行,就不应该因为大伯父的贡献而忽略他做下的错事。” 一个管事有些不服气:“少家主,得饶人处且饶人,诚然你做了预警,但凭藉一个预言,就让我们做出长这么大伤神费力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他故意咬重了“少家主”三个字,但其实口气却是一种嘲讽。 他们这些管事可不比普通的奴才僕人,他们都是整个魏氏药行的中流砥柱。 所以,他们自然不会惯著魏无双这个大小姐的娇脾气。 魏老爹本想歷练女儿,但是听这管事呛声,马上有些护犊心切的想要说话。 却听魏无双笑道:“问题不在於我是否预警,也不在於是否真的发生洪水,问题在於,我父亲已经下了严令。” 所有人又又又一次沉默了。 居於上首,坐在魏老爹身旁的秦煜,偏头看了看魏无双。 “不遵家主命令,即便是大伯父和子渊哥哥,也该受罚。” 魏无双认真道,“我们魏氏药行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团结是最重要的,时常听爹爹提起,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多亏家人们齐心协力,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克服难关。” 一直沉默的魏东嶸开了口:“是啊,既然大家选三弟做了家主,那就证明,我们所有人都信任他,愿意以他马首是瞻,既如此,不遵家主命令,就等同於分裂魏家,行兵打仗时,尚有军令如山的说法,我们做生意的,又如何能够各自为营?” 眾人纷纷点头。 “如此一说,是该当罚。” “少家主虽年幼,倒是最稳重的,我们这些老头子,真是糊涂了。” 魏子渊垂下头。 是啊。 大家都揶揄他才是將来的魏家家主,可是他竟然连这么点最基础的原则都没有遵守和做好,还不如那么小的一个妹妹。 这回可是真真的没脸了。 魏氏药行遍布全国,可谓家大业大,但是向来举贤不举亲。 也就是说,虽然大家会对这几个少爷小姐称呼为“少家主”,但其实,谁是將来真正能够继承魏家的人,还是未知数。 第46章 百衲衣 如此一来,他这位一直贪玩不懂事,恶名远扬的痴妹妹,其实原来认真起来,是个如此聪慧过人的孩子。 还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他似乎也太久,没有认真打量这位小妹妹了。 “但是。” 正当眾人对魏无双讚许之时,魏无双却话带拐弯:“大伯父是我亲亲的大伯父,是抚养爹爹长大的好哥哥,更是为咱们魏家出生入死的大英雄。 於公,他必须受到惩罚,才能以儆效尤,让各位莫要隨意模仿。於私,这份损失,由我们三房和大房共同负担,填入药行帐中,弥补亏空。” 眾人譁然。 不是因为魏无双主动要三房承担这份损失,而是因为她这么小小年纪的一个姑娘,在遇到这么大的灾难之后,却能將这件事,搞得条理分明,井井有序。 魏老爹捋著鬍鬚,笑的十分骄傲:“我的无双丫头,真的长大了。” 秦煜看著魏无双,也是若有所思。 “如此一来,我二房也要从自己府內的私库中出银子,和大哥三弟共同承担这次的损失。” 魏东嶸向魏东崢抱拳道,“大哥,我也认为你该罚,但是你也抚养我长大,那么哥哥的事,就是弟弟的事。” 魏东嶸眼眶红红。 平日里一个说话大嗓门,整天舞刀弄枪的大汉,此刻却强忍著泪水,不让自己哭。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母亲临终前几天,意识明明已经模糊,但是不断叮嘱的,一直是这句话。 想到这里,魏东崢的眼泪到底没忍住,落了下来。 他这次,不但差点將魏家推入万劫不復之地,还將母亲的“託梦”当做耳旁风。 明明这种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却糊涂至此,让家族蒙难。 真真是没脸做这样的大哥! “既然如此,大哥是否认罚?” 魏老爹以家主身份问道。 “认罚。” 魏东崢抱拳,“以后我当以家主马首是瞻。” 魏老爹很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 真没想到,无双这丫头现在竟然这么懂事了,都比她这个爹爹还要聪明能干了! 第二天一大早,魏老爹几个人就开始打包行囊,准备离开梁平县。 走到码头的时候,竟看到有百姓密密麻麻的站在路边,前来相送。 田有田设了一个香案,穿著正式整齐的官府,招呼道:“魏老弟!我们梁平县过来给您送行!请受在下一拜!” 魏东岭赶忙將包袱递给旁人,小跑上去:“田县令!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这是要折煞我啊!” “你救下千万梁平县百姓,自然使得!” 田有田撩开官袍,跪在地上,后面百姓跟著呼啦啦全部跪下。 “谢魏家主救命之恩!” 魏老爹哪见过这种阵仗,怎么扶都扶不起来田有田,只能也跪下和他面对面:“田县令!快让大傢伙儿都起来!” 田有田笑了笑,带领大家站了起来。 老田村长快步上前,递给魏老爹一块绿绿的布。 “这是……” “这是百衲衣。” 老田村长笑道,“洪水还未褪去,咱们也没办法找好的料子,都是从自己身上剪下来的,还有些脏污,魏家主莫要嫌弃。” 魏老爹震撼不已。 听过万民伞。 听过百衲衣。 但那都是做大官造福一方的人才有的东西。 是话本子里最清正廉明的英雄才有的待遇。 没想到他一介小小的商贾,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的东西。 “谢各位!” 魏老爹抱拳道,“我魏东岭铭记大家的恩情!” “是我们要铭记您的恩情才对。” 田有田笑道,“还有一件礼物,也是咱们梁平县百姓送给你的。” 魏老爹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之中,听这么说,简直有点手足无措。 老田村长走到一块油纸布旁边,將油纸布给掀了开来。 几十箱整整齐齐的药材箱子整齐的码放在一起,这次不仅是魏老爹,连一向四平八稳的魏东嶸都有些激动:“这哪里搞来这么多药材?” “这几日,我们梁平县百姓卖力从砂石中给你挖出来的,虽然有很多已经损害,但我看內有油纸包裹,说不定还有许多可用的。” 魏老爹眼眶红了。 魏无双也震惊至极。 这还真是,以德报德,善因善果。 她其实救百姓是有私心的。 之前考虑的是暴乱也会间接导致仓库的失守。 后来考虑的是,如果不拿药材箱子做围墙,整个仓库都將人才两空。 却没想到质朴的百姓们,竟然偷偷將这么多药材都给挖了出来,以减少他们的魏家的损失! 要知道,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忍受著寒冷飢饿,甚至疾病悲伤。 他们有很多人,刚刚失去家园,刚刚失去至亲,刚刚经歷过这世界上最残忍可怕的事情。 可他们,却冒著雨,冒著泥泞,一点一点,帮助恩人挽回损失。 魏家所有在场的人都被震惊到了。 有人甚至都在偷偷抹眼泪了。 士农工商。 在这个时代,商贾向来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存在。 他们虽然锦衣玉食,但是无论是做事,还是家里孩子嫁娶,其实背地里连个穷秀才都比不过。 无奸不商。 没有人真正的喜欢过他们。 如今,他们不但受到了百姓的爱戴,还被回报以这样的恩情。 真是人生幸事! “各位拳拳之意,我魏某感激不尽。” 魏老爹抱拳郑重道,“如今能做的,只是向大家保证,在大家回到家园之前,可一直在我魏家仓库居住,若有疾病,可赊帐拿药,等洪灾过去,大家都安定了,再还与我便可。” “谢魏家家主!” 食物、住宿、药物。 这是灾后生存最重要的三大条件。 而魏家家主为他们提供了最基础的活命路径。 百姓自然感动不已。 秦煜全程站在眾人身后,一直目光淡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有时候会在魏无双的笑脸上停留,有的时候会在魏老爹感动的眼泪上停留。 他以前並不知道何谓民意。 此时此刻,却忽然具象化了。 第47章 屯粮准备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魏无双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秦煜突然又想起师父临终时的那个告诫。 “你需要寻找你自己的佛,才能从最根本上和那个可怕的预言对抗。” 魏宅。 “老爷,小姐!你们终於回来了!” 齐管家早早就在门口等候,看到魏老爹和魏无双都安全返回,开心不已。 天晓得梁平县传来决堤的消息时,他有多么慌张。 虽然这几年他岁数大了,也有些想要滑头了,但是自从上次被小姐敲打过后,他其实非常愧疚,也非常懊悔。 他和老爷之间,名为主僕,实为兄弟。 当年他祖坟被当地恶霸抢占,欲诉无门,老爹被活活气死,老娘和家里兄弟被抓走拷打,连去探望一下都不允许。 他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是老爷带著十万两银票去给他疏通关係,得以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那个时候,十万两是整个魏家所有的利润啊! 可是老爷却只是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救人如救火,钱没了,咱们可以再赚,人没了,那可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当时哭的像个孩子,发誓要永远效忠魏家。 可这才不过二十年光景,他就把自己的誓言忘到了九霄云外。 还好有小姐善意提醒,让他迷途知返,否则將来九泉之下,又有何脸面见那死去的老爹? 所以这个时候,如果老爷和小姐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让他这一生都难以心安? 不过还好,老爷和小姐安全返回。 那么就像老爷当年说的。 人在,就什么都在。 “我们很好,家里怎么样?可有人员伤亡?” 问这话的不是魏东岭,是紧跟其后的魏无双。 但是齐管家没有丝毫怠慢,或者敷衍小主人的意思,直接道:“多亏了小姐提前布置,咱们魏宅除了外围墙有点淹水之外,里面都很好,粮食蔬菜也都保存完好,只有一个小廝挖渠排水的时候扭伤了脚,现在也大好了。” 魏无双点头:“这次表现突出的都要好好奖励一下,大家辛苦了。” “是。” 齐管家连连附和,笑道,“奴才正想和老爷请示,这次有几个家丁十分卖力,尤其是雇过来修缮围墙的那些工匠,不但勤快,手艺也巧,真真把咱们魏宅修的固若金汤。” “不用请示我。” 魏老爹大手一挥,笑道:“以后这宅子,无双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 “是,奴才谨记。” 魏无双笑了笑,知道这是老爹有意歷练她,於是也不客气,进了康乐堂,直接坐在魏老爹下首问道:“库里的粮食还剩多少。” “咱们家的存粮不少,之前也按照您的要求,分散著採购了一些,吃个五年七年都不成问题。” “可有人发现端倪?” “不曾有。” 齐管家如实稟报,“咱们最近在施粥行善,到处买粮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恩。” 魏老爹问道:“宝贝闺女,咱们囤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吗?” “书上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魏无双不能说自己重生之事,只能將所有东西归结於最近看的书,“便是没有大大疫,也有饥荒,暴乱,到时候,出门就难了,若是没有屯粮,这府里上百张嘴巴,可就没的吃了。” 魏老爹满意点头:“有道理。” 其实他是根本不在意。 便是用不上这么些粮食,烂在库里,他也赔的起。 齐管家准备告辞:“既然如此,奴才再带著人下去再检查一番。” 魏无双道:“等等。” 然后略一思量:“最近你再出去买些粮,最好大张旗鼓一些。” 齐管家有些糊涂了。 之前那一批还偷偷摸摸,这次怎么又要大张旗鼓了? “还是打著施粥的名义採购便是了。” “是。” 齐管家离开后,魏老爹问道:“爹爹不懂了,怎么又要大张旗鼓再来一批?况且朝廷已经宣布賑灾,咱们囤积粮食会让人笑话吧。” “万一朝廷的賑灾粮到不了呢?” 魏无双走上前,將门窗关闭,压低声音道,“爹爹,你听说了吗?太子病重。” 魏老爹一惊,赶紧道:“是秦公子和你说的?” 魏无双模稜两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消息很可能是真的。” 魏老爹瞬间觉得眼皮子狂跳:“那陛下……” “陛下年事已高,太子正当壮年,如今太子病重……” 魏无双声音更低,“爹爹,我看书上说,凡是朝廷有动乱,百姓就得遭殃,若是朝廷里……” 魏老爹赶紧道:“我懂!我懂!到时候恐怕有人会故意借著这种事情徒生事端,对他们来说,只是爭一爭的筹码,对百姓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正是如此,爹爹,若有灾难来袭,咱们这种富贵人家,可不是保著自己就行了。” 魏老爹略一思考。 他是个极聪明的人。 要不也不会作出今天这番成就。 但是虽然贵为云州首富,勤俭节约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所以平日里在外人看来,的確有些一毛不拔。 但是宝贝女儿一提点,他瞬间觉得醍醐灌顶。 “这次秦公子对咱们魏家,对整个梁平县,都算是有大恩。” 魏老爹想到女儿的事,不禁又高兴道,“从这就可以看出,他心里有你,也是个有勇有谋的正人君子。” 魏无双点头:“是。” “所以你们这几日感情如何?” 魏无双有点鬱闷:“不好说。” “什么不好说?” 魏老爹急道,“难道他答应咱们的事情有变卦?” 魏无双想了想:“爹爹,当年你如何对我娘亲死心塌地?” “咳咳。” 听到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魏东岭怔了怔。 但是转而还是道:“我对你娘亲一见钟情,但我从来没想到,她对我也是暗许芳心。” 魏无双八卦的眼睛都亮了:“爹爹快说说!” 魏老爹脸上浮现一层红晕:“说来话长。” 虽然四十多的人了,但是表情却羞赧的像是情竇初开的小伙子。 第48章 必须亲上! “那就长话短说。” 魏无双焦急道:“若是秦煜也能对死心塌地,那女儿今后的日子必定顺风顺水。” 魏老爹一听这话,立即就严肃起来:“女儿,你说的有理,爹爹定然倾囊相授。” 魏无双娘亲名叫江云柔,是云州有名的才女美女。 江老爹是个秀才,为人清雅,人品卓然,在四里八乡口碑十分好。 后来来云州做了个小官,虽然过的不富裕,却对儿女管教的十分好。 魏老爹第一次在元宵节庙会见到江云柔的时候,便对她一见钟情。 虽说士农工商,但是魏老爹一表人才,刚刚將魏家药行壮大,可谓前途无量。 这么一看,也算是门当户对。 但是江老太太是个对商贾有偏见的人,她总想女儿嫁高官,虽然贵重礼物收了不少,却总是钓著魏老爹,不肯给个明白话。 魏老爹甚是著急,江云柔也总是恪守內宅规矩,不曾和她有过任何私下里的联繫,而且她的表现总是淡淡的。 这让魏老爹也捉摸不透她的心意。 这件事也就这样搁置了。 直到有一日,云州举行百盛会。 焰火表演出了岔子,落在人群之中起了火。 魏老爹英雄救美,將江云柔从人群中救出。 江云柔见他手臂擦伤,將裙摆撕开一块给他包扎。 本以为就是个知恩图报,没想到江云柔却道:“我父亲对我管教甚是严厉,你见我衣服撕毁,我便难再嫁他人,你若不娶我,我也只能投湖自尽了。” 魏老爹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止不住的得意笑容。 “我当时很震惊,先是震惊於我这样的义举竟然毁了你娘的清白,然后震惊你娘愿意嫁给我。” 魏老爹满眼追忆,“但我看你母亲娇羞模样,很快明白,她这是喜欢我,给我创造机会的呀!於是我便名正言顺上门提亲,你外祖觉得我英雄救美,你娘以身相许也是佳话,便成了这门婚事。” 魏无双震惊不已。 哇塞。 原来,当年,爹娘,玩的,这么,。 “咳咳。” 魏老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魏无双,“希望我们的事情能给你一些启发,照我看来,秦公子在寺庙十八年不近女色,他可能不是不喜欢你,而是不知道怎么喜欢你。” 魏无双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我父亲对我管教甚是严厉,你见我衣服撕毁,我便再难嫁他人……” 绝。 太绝了。 魏无双猛地站起来:“爹爹,女儿懂了,你等著听我好消息吧。” 然后便兴高采烈的出了门。 “哎,无双,等等!无双!” 魏老爹赶紧道,“你听我说完,你倒是听我说完啊!” 第二天,魏无双给秦煜送了请帖,邀请他让去广耀楼吃饭,给他送行。 秦煜接受。 “我说小姐,这能行吗?” 秋菊一边给魏无双梳头,一边忧心忡忡:“我总是觉得你这个计划有漏洞。” “什么漏洞?” “秦公子身边那个阿狸,你看他好像虎虎的,其实却是个厉害角色,一身功夫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 秋菊道,“若是遇到咱们派去的『流氓』,他定然能將他们揍个落流水,法师便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更没有受伤的机会,你便没有撕衣服的机会。” “那个阿狸,小姐交给我了,我能应付的了。” 春桃一脸阴险的笑著。 “你怎么应付?” 秋菊甚是觉得这俩人的不靠谱,“你那小胳膊小腿,挨不了人家武状元一捶头的。” “嘖,秋菊姐,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搬教条。” 春桃搂著秋菊的肩膀,“咱当然是智取啊。” “智取?” “那个阿狸,有个最大的弱点,喜欢甜食。” 春桃笑的阴险,“我已经准备好了蒙汗药,一头牛都能撂倒那种。” “啊,下药?!” 秋菊捂著胸口,“你可別闹出什么人命啊。” “放心吧,是二老爷亲手拿给我的,不会有问题。” “是啊,不会有问题的,一切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魏无双得意洋洋,想起那晚两人在厨房熬茶独处的境况,暗暗下定决心。 这次必须得亲上去! 让秦煜为她负责! 再也不能动摇娶她的心思! 主僕三人正兴高采烈地谋划著名,夏荷走进来:“小姐,魏少想见您。” 魏无双微微皱了皱眉头,声音瞬间就冷了:“上次外祖母闹过之后,我已让齐管家將他母子二人赶出魏宅,他是怎么找到你传话的?” 夏荷急忙道:“是原来门房小廝和他交好,让他递了封信给我,说想和您道歉,江老太太那次的事情,他並不知情。” “哦,告诉他我知道了。” 魏无双挥挥手,“他已不是我魏家的人了,告诉他以后我和他无任何瓜葛,不必再来了。” 夏荷劝道:“魏少的样子,挺可怜的,往日里意气风大的人,现如今这般模样,实在可惜,他应该是真心知道错了。” 魏无双终於转过头。 夏荷抬头一看,瞬间慌了,急忙垂下头:“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怎么回事,小姐最近怎么看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既然你这么可怜他,我將你指给她如何?” “指、指给……” 夏荷瞬间慌了,赶紧跪下,“小姐,你是要將我许配给魏少?” 魏无双单手支著下巴:“你愿意吗?” “我、我、我……” 夏荷想到魏义庭的样子,脸色红红,不知说什么,“小姐可莫要拿这种事情跟我打趣了!” “没有打趣,你要是想好了,可跟我说。” 魏无双面无表情道,“反正你这么可怜他,又觉得他可惜,不如嫁给他,让他高兴一下。” 夏荷这会儿脑子清醒了,赶紧跪下:“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夏荷,这是你第几次不听我的话了?” 魏无双直接道,“既然你连贴身大丫鬟的基本记性都没有,那就降为二等丫鬟吧。” 第49章 臭名昭著 “小姐!” 夏荷这次才是真的慌了,“我再也不敢了!” 降为二等丫鬟其实並不只是月银变少这种最简单的惩罚,而是向全院子的人告知—— 她再也不是主子信任的人了。 有的时候,一个从贴身大丫鬟降为二等丫鬟的人,在院子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小丫鬟。 因为別人都可能有光明前途。 这种的,却是再难翻身。 她很快就会被边缘和排斥。 春桃也有些动容,似乎想要劝阻,秋菊却目光幽然。 唯有在旁边沏茶的冬雪,一脸茫然。 房间终於恢復了安静。 春桃想了半天,还是道:“小姐,夏荷她应该只是有一点欣赏魏义庭。” 秋菊却摇头,看向魏无双:“小姐,你要是不喜欢她,就赶了吧,这人留不得了。” 魏无双却问道:“京都那边请来的高手也都到了吧。” “到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藏书多,?0?????????????.??????任你读 】 “那行。” 魏无双嘆了口气,將一个髮釵插在头髮上,“夏荷能不能留,全看她自己了。” 广耀楼。 魏无双今天豪掷千金,僱人唱戏又唱曲,然后整了慢慢一桌子上好的素菜。 这个时候云州城虽然还是阴雨连绵,但路上已经算是乾净,而且因为没有被大面积洪灾祸害,百姓们还算是安居乐业。 譬如此时此刻,广耀楼一楼,还是有不少食客的。 听说今日有人包戏,他们都乐在其中。 魏无双给秦煜倒了杯茶:“这戏唱的好听吗?” 秦煜点头:“谢谢魏小姐的招待。” “你跟我说话,有些太客气了。” 魏无双笑道,“待会儿我还包了船,咱们吃完去喝喝茶。” 秦煜顿了顿,清朗的眸子带著一点疑惑:“这种天气?” “古有青梅煮酒论英雄,咱们来个微雨煮茶谈佳话,不好吗?” “微雨煮茶……” 秦煜笑了笑,端起杯子轻抿一口。 旁边房间里。 桌子上摆了牛肉和烈酒,秋菊道:“阿狸大侠,这些是我家小姐犒劳你的。” 阿狸抱著剑,面容冷肃:“我不饿。” “正是饭点的时候,怎么会不饿?” 秋菊笑著拿了个碗碟给他夹菜:“我们云州城虽然比不上京都繁华,但是广耀楼大厨的手艺,也不是你们京都人时常能尝到的,你明天就要走了,还是吃一点吧!也算我们魏家尽了地主之谊。” 阿狸想了想,面色稍微缓和一些:“实不相瞒,在外进行守卫任务的时候,我是不能吃东西的,这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秋菊又往他面前夹了块酱肘子,“再说了,有我们在,有什么事也能照应,你怕什么啊。” 阿狸面无表情。 “快吃吧,快吃!” 秋菊催促道,“你今天要是不吃,我可没办法给小姐交代呢。” 阿里忽然偏过头,眯著眼睛看她:“你今天为什么一直催我吃东西?” 之前饯別的时候,这姑娘可没这么热情。 秋菊一哽。 春桃拎著一个食盒走进来:“哈哈哈,秋菊姐姐,你输了,给钱!” 秋菊瞪了她一眼:“小丫头,钻钱眼子里了,这不在劝吗?” “別看阿狸大侠是个武状元出身,但他可是不爱这种东西的。” 春桃得意洋洋的將食盒打开。 香甜软糯的麻薯糕,酥脆可口的炸芋头,香酥诱人的烤奶豆腐…… 阿狸果然眼睛亮了起来。 “阿狸大侠真的最喜欢的是这些?” 秋菊眼神纠结的看著阿狸,“话本子上都说,真正的英雄,该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我以为阿狸大侠……” 然后她急忙住嘴,表情古怪带著一点揶揄:“原是我想错了,阿狸大侠你莫要见怪。” 春桃掐腰得意道:“是啊,还不赶紧撤了,全部换成点心?你回头別忘了给钱!” 阿狸看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不高兴:“你们怎么隨便拿別人做赌?” “哎呀,这有什么。” 春桃笑著捏了个荷酥递给阿狸,“来,快吃,还是我懂你,张口——” “你哄小孩儿呢?” 阿狸不高兴的推开,“谁要吃这种东西!” “所以还是想吃肉喝酒!”秋菊赶紧过来拉。 “不吃!” “那就是甜点!来嘛!” 几个丫鬟把阿狸团团围住,左拉右扯,阿狸跟著秦煜久在寺庙,何时经歷过这种场景? 很快就被几个丫鬟搞得头都大了,抓起一块牛肉囫圇吞下:“给老子瞧著,老子虽然长得清秀,但老子什么都不比那些莽夫大汉差!” 春桃一脸失望,秋菊和冬雪却一边鼓掌,一边欢呼:“不愧是阿狸大侠,不愧是阿狸大侠!” 饭毕,外面正好雨停。 午后的阳光落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哎呀,阿狸竟然醉酒了。” 魏无双无比遗憾道,“待会儿船上可有好多好玩好吃的,他都不能享受到,著实可惜。” 然后吩咐道:“你们可千万要將阿狸大侠好好安顿,知道了吗?” “小姐请放心。” 一行人上了外面张灯结彩美丽漂亮的游船。 这个时候,来了个插曲。 “喂喂喂!船家!” 有人叫道,“等会儿!” 魏无双转头一看。 一个打扮的枝招展,浑身珠光宝气的女子从轿子上衝下来,也不顾后面丫鬟小廝的劝阻,风也似的飞快跑了过来。 “船家等等,我也要上船!” 然后她忽然停下来,脸带羞赧十分淑女的给秦煜行了个礼:“元晦法师,好巧,你竟然也在这里。” 秦煜彬彬有礼:“阿弥陀佛,贺小姐。” “原来你还记得我!” 贺晴艷开心道,“听说你要离开云州,什么时候再回来?” 魏无双翻了白眼。 真是冤家路窄。 竟然遇到贺晴艷这个搅屎棍。 贺晴艷乃云州知州贺云么女。 她们同年出生,年龄仅差三个月。 但是关係那可谓,恶、劣、至、极。 贺晴艷看不惯魏无双长得漂亮却是个啥也不懂的草包。 魏无双也看不惯贺晴艷痴多情,囂张跋扈。 因为一个是知州之女,一个是首富明珠,两个人在云州城无论財力还是名声都是旗鼓相当。 或者说,同样臭名昭著。 第50章 尷尬的曖昧 所以前几年,为一匹布料,或一件全城唯一的釵环首饰,两个人都能大打出手。 如果没记错,她前世对秦煜一见钟情,经常出现在秦煜出现的地方,后来听说秦煜归京之后,她也是鍥而不捨的跟去了京都,死缠烂打。 只是后来好像遇到什么意外死掉了。 但那个时候,魏家已经没落,魏无双也已经嫁为人妇,久在深宅,自己所在的圈子里也都是些捧高踩低的官太太。 对这个儿时伙伴的事情反而不甚了解。 但总而言之,她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毁掉魏无双原本“勾引”秦煜的完美计划。 於是魏无双清了清嗓子,直接冷声道:“这船今天我包了,你想乘船,就改天吧。” “包船?” 贺晴艷抱著手臂,“这么大个船,我上去也挤不著你啊。” “你的存在,本身就让我觉得拥挤。” 魏无双翻了个白眼,然后拉起秦煜的袖子:“走,法师,別耽误咱们乘船。” “哎哎哎,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对元晦法师拉拉扯扯,真是不成体统。” 贺晴艷挡在秦煜面前,话却是对船家喊的,“我乃知州贺云之女,今日这船我包了。” 船家惊悚道:“可是魏小姐……” “她出多少,我双倍便是!” “那可是一百三十两银子。” “呵,本小姐出三百两!” 魏无双气道:“贺晴艷,你就故意和我作对是吧?” 贺晴艷挑了挑眉。 魏无双伸出四根手指:“船家!四百两!” 贺晴艷赶紧跟上:“五百两!” “一千两!” “一千一百两!” 魏无双看著贺晴艷,突然露出小虎牙,俏皮的笑道:“成交。” 然后衝著船家喊道:“一千一百两,还不快谢谢贺小姐!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 贺晴艷一愣,魏无双拉著秦煜就走。 “哎!魏无双!你什么是意思?” 贺晴艷想追,船家马上拦住:“贺小姐请留步,不能因为你是知州大人的家眷,就欺负我们老百姓啊!” 秦煜全程冷眼旁观,看到此处,却是唇角带笑。 魏无双拉著秦煜坐上了一只小船。 和刚才的大游船不同,这只小船的船舱很小,正好容纳他们两个人。 “贺晴艷这个人,肠子很多,法师莫要和她走的太近,否则小心坏了名声。” 秦煜看魏无双熟门熟路的在拎起旁边的小茶壶,温润笑道:“既然已经和你许下终身,除你之外,我便不会再和其他女子走得近。我见她打招呼,也不过是因为知州大人和我师父有些交情,我需要保全一些两方的面子罢了。” 魏无双眼睛一亮。 秦煜这算是给她吃定心丸吗? 既然如此,那么今天的大戏是不是不用开场了? “哎哟!別过来!” 气氛刚刚有些旖旎,就听到船家在船头惊慌失措的声音。 然后就听到“砰”的一声,船身剧烈摇晃一下。 魏无双身子一歪,就要栽向旁边,被一只有力温暖的大手一把扶住。 秦煜不动如山:“小心。” 魏无双站稳,赶紧掀开帘子走出去。 贺晴艷站在大船船头,掐著腰满脸的幸灾乐祸:“撞!给我再撞!魏无双你敢耍我,我就要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 “你这个疯婆子!” 魏无双骂道,“这么撞下去是想要闹出人命吗?” 船身晃的厉害,要不是秦煜扶的稳,魏无双连骂架的资格都没有。 但这动作简直让贺晴艷备受刺激。 她向来喜欢和魏无双爭个高地。 於是挥手大喊:“再撞!谁给我將那船撞翻,我赏纹银千两!” “轰!” 这一下,秦煜也站不住了,两个人一起栽进了船舱里。 秦煜垫了底,魏无双並没有受伤或者摔疼。 但是…… 魏无双摔下去的时候,牙齿正好磕在秦煜的眉骨上。 瞬间,秦煜的半边脸都是血。 魏无双一个激灵,赶紧爬起来拿帕子给他捂住。 “抱歉啊,真是抱歉。” 天啊。 魏无双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她读过不少话本子。 但凡男子和女子曖昧的撞在一起,一般都是唇对唇。 二人爬起来,羞赧的相视一笑,这事儿就成了。 再不济,也是女子撞进男子的怀里,二人关係突飞猛进。 可她…… 竟然直接啃掉人家一块皮。 奶奶的,话本子果然都是骗人的。 这下除了尷尬还剩什么? 难不成她要大言不惭的说:“你把皮都给了我一块,你得对我负责?” 那她可真是太不要脸了啊! “咳咳,法师……” 魏无双垂眸咳嗽的时候,脑瓜转了转。 事已至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借著看伤口的机会栽到秦煜怀里然后趁机亲他一口,到时候来个道德绑架,就再也不用担心秦煜会反悔了! “救命!魏无双!” 正当魏无双准备行那“不轨之事”,外面突然响起求救声。 魏无双听到喊自己的名字,掀开帘子走出去,便见刚才还好好的游船不知道怎的就失了火。 船上火光冲天,贺晴艷掉在水里,正在死命的挣扎扑腾。 “救我!噗!快救我!” 她深一下,浅一下,起起伏伏,像是快要殞命。 这边魏无双的小船船家已经伸出长长的蒿杆,想要救人。 “嗖!嗖!” 突然,寒光一闪,有银色的飞鏢飞过来,两颗打在船家身上,另一颗直直的飞向魏无双。 魏无双是看到那抹寒光的。 她甚至能看到船家嘴里喷出的鲜血,听到利器扎进船家身体里的闷闷地声音。 但是她却躲闪不及。 “小心!” 千钧一髮之际,一只手直接將她推到一边。 秦煜长长的白色袖袍在她眼前散开,翻卷旋转,像是翻飞的白色蝴蝶。 那枚杀人於无形的飞鏢就这样被袖子上的劲风裹挟著改变方向,最后扎进了旁边的船板上。 “哎呀,杀人啦,杀人啦!快跑啊!” 游船上传来惨叫声。 魏无双这才看见,一群蒙面人正拿著刀剑,劈砍船上的人。 魏无双懵了。 怎么回事,她都没有发信號,那些人怎么就开始动手了? 而且不是说嚇唬嚇唬人就行了嘛? 怎么还拿刀拿剑的? “救命!噗!” 一个丫鬟奔跑不及,被后面的人捉住砍了一刀。 她的脖子上立即喷出鲜血,然后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箏一样,摇摇晃晃便落下了船。 魏无双瞬间一身冷汗。 这伙人根本就不是她找来演戏的那些! 第51章 机不可失 “进去呆著!” 秦煜拉住懵掉的魏无双,抄起船家的蒿杆,一转身將她推进船舱。 下一刻,“嗖嗖”几声,利箭刺穿船舱,扎进舱內,露出半根指头大小的箭头。 魏无双惊恐的抬头。 要不是秦煜反应及时,她现在可都成刺蝟了。 她赶紧转头看向船舱外。 秦煜一手握著蒿杆,一手捏著佛珠。 飞来的箭矢在他的防御下迅速调转方向,有的落入湖水中,有的扎在旁边的船板处。 米色的僧袍却是一尘不染,在风中猎猎作响。 真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魏无双有点惊讶。 她前世確实听说秦煜这人是文武双全,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的功夫竟这样了得。 原来就算没有阿狸,她找来的那些人恐怕也不是秦煜的对手。 就在这时。 突然有另外的几个蓝衣服的蒙面人杀进游船。 他们动作迅猛,出手瀟洒,且招式凌厉狠辣,可谓是刀刀见血。 局面被迅速控制。 魏无双有些惊讶。 虽经歷两世,但身处內宅,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杀人。 “留活口!” 秦煜喊道。 那些蓝衣服的蒙面人立即收敛刚才的杀意,活捉了几个人。 魏无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秦煜。 不愧是辰王世子,私下里竟然有这么多暗卫。 幸好她还没有发信號让那些京都来的教头们出手,否则秦煜的暗卫若以为主子遭遇到危险,真的动起手来,那些无辜的人就会被咔嚓了。 魏无双后怕的缩了缩脖子。 她还是太低估了秦煜这个將来权倾朝野的大奸臣,他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了。 那么也就是说,帮他脱离心魔,让他不那么变態这件任务,其实是很具有挑战性的。 “没事吧。” 秦煜转过头,本是想关心,却在魏无双的眼睛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恐惧。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伴你读,101????????????.?????超顺畅 全手打无错站 他的心忽的刺痛。 刑克父母,夫妻缘浅,子女福薄。 天煞孤星。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兴趣的人,原来也是怕他的。 魏无双回过神:“我没事,倒是你的手流血了。” 秦煜瞟了一眼:“只是擦伤罢了。” 气质冷硬万分,拒人於千里之外。 魏无双福至心灵,赶紧撕了块裙角,给秦煜的手包上。 刺客已经被击杀捉捕,秦煜扔掉了蒿杆,只捏著佛珠垂眸看著魏无双。 但若是仔细瞧,这次他的眼睛里,没有温润,没有和煦,只有冰冷。 “那个……” 虽然气氛不太对劲儿,但是魏无双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现在这个状况逼婚,总是比刚才人家满脸血的时候要更加妥当些。 “我父亲对我管教甚是严厉,如今我为了给你包扎伤口撕毁衣服,已失清白,再难嫁人。你若是不娶我,我也只能投湖自尽了。” 秦煜眼中的冰冷变成了讶然。 魏无双尷尬万分:“咳咳,总而言之,你归京之后,可莫要被其他女子勾引,记的与我的婚约,早早来向我提亲才好。” 像是冰雪消融,重新覆上温暖的阳光,秦煜的眼神又变得温暖起来。 然后他走上前,將手里的佛珠塞到魏无双手里。 “若有违誓,不得好死。” 关於此次游船遇刺事件,秦煜下船后便直接去了知州府解决。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顺手捞了贺晴艷,將她送回了家,导致贺晴艷哭著喊著要以身相许。 好在秦煜定力十足,可谓严词拒绝,这才算是摆脱了这个麻烦精。 魏宅。 晚上回到家中,魏无双发现康乐堂里一片热闹。 江云天江云海两兄弟坐在西边的客座上,正气势汹汹的对著老爹发难。 “妹夫,不是我说你,你真真是把无双丫头惯纵的无法无天!” “目无尊长,囂张跋扈,竟敢把自己的亲外祖母送去见官,你们不嫌丟人,我还嫌丟人呢!” 因为怕老爹担心,这件事魏无双匯报的轻描淡写。 加上魏无双小时候很活泼,上树掏鸟,下水摸鱼,没少闯过祸,所以魏老爹习惯性的致歉:“无双也是一时衝动。” “我可没衝动。” 魏无双上前,径直坐到两个舅舅对面:“外祖母擅闯我魏家赶人,还带外男进来想强行带走我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舅舅们就不觉得丟人?” “呵,夸大其词。” 江云天冷笑道,“纵然你外祖母做的有些不妥当,也不是你一个小辈將长辈送去衙门的理由,真真是罔顾伦常,无法无天。” “伦常?” 魏无双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大舅舅私养外室,宠妾灭妻,逼得大舅母差点投湖自尽,可算伦常?” “你你你……” 江云天一时语塞。 他私养外室这件事倒是不假,可是罗氏投湖自尽未遂还是没什么人知道的,这小丫头片子哪来的消息? “那是我的私事,你外祖母年岁已高,总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该那么气她!” “若怕我气她,你们可以从云州城搬走。” “什么!你说什么!” 魏无双拿起茶杯,不紧不慢:“江家现在府內的一切吃穿用度,包括两位舅舅的差事,都是仰仗著我魏家的,若是你们可以安分守己,念在亡母的份上,我父亲自会让你们过的瀟洒,若是总想著算计什么,那么两位舅舅,还是转告外祖母,多行不义必自毙。” “反了反了,真的反了!” 江云天拍案而起,“魏东岭,我妹妹若泉下有知,自己唯一的女儿让你教成这个样子,还不得气的投胎都难!” 魏老爹一直在沉默。 他虽然宝贝女儿,但说到底,是爱屋及乌。 妻子是他一生的挚爱,也是他一生的遗憾和痛。 所以他虽然知道江家人有些坏毛病在身上,却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之江老太太一直强调,自己帮她教养女儿,会將魏无双养的跟她母亲一样风华绝代。 所以许多时候,他心里还是很尊重江家的。 第52章 反向说教 “提到我母亲,舅父连她活著的时候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她死后是什么光景?” 江云天一怔:“你连你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怪道大家都说你是个绣枕头!”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母亲!” 魏无双直接道,“我母亲过世前两个月,本来都能抱我了,你却来问她借三万两银子,母亲不借,你便骂她辱她,最后还推了她一把!之后她才一病不起!” 魏老爹震惊的看著女儿。 前世魏无双被外祖母他们耍的团团转,总觉得两个舅舅对她严厉苛其实是关爱她的表现,从未想过那些齷齪下流事。 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觉得魏义庭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明明她那么热情主动,换来的却总是冷淡和对她的侮辱。 她很沮丧,想要放弃。 哪知道外祖母將她叫过去,教她三从四德,教她非魏义庭不嫁。 两个舅舅在旁边添油加醋。 她一个幼稚的孩子,很快就被驯养教化成了他们想要的样子。 所以她即便是知道一些母亲当年死亡的真相,也从没有在魏老爹面前揭发过他们。 而重活一世,她只想快些清理门户。 因为洪水过后的灾难在即,她根本没有时间和这些人勾心斗角! 唯有快刀斩乱麻,將所有影响魏家的事情统统扫除,她才可以专心致志对付马上到来的灭顶之灾。 “胡说八道!” 江云天否认的十分利索,“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不过才四岁,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却学会说谎来诬陷我!可见天生的坏种,骨子里的贱人!” “嘎达。” 魏老爹將手里的茶杯重重放下。 “这里是魏府,无双纵有千般不是,大哥也不可如此羞辱她。” 一语出,江云天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说话。 有一句话魏无双说的很对。 他们江家是靠著魏家才在云州城里站住了脚。 他平时拿捏魏无双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让他直接得罪魏东岭,他却是万万不敢的。 魏东岭惯纵魏无双是出了名的,虽然他一直对江家人很是尊重,但这並不代表,在女儿的事情上,他可以让步。 旁边一直沉默的江云海终於开口:“姐夫,大哥脾气你知道,確实有些口无遮拦,但无双不但对外祖母那么不尊重,如今又拿云柔的死来诬陷他人,你就真的不管管吗?” 顿了顿:“所谓惯子如杀子,姐夫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才对。” 魏无双目光沉沉的看著江云海。 这个二舅,可比大舅有心眼子多了去了。 平时虽然衝锋陷阵的都是外祖母和大舅父,但其实他才是背后的那个操盘手。 魏义庭其实就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人。 培养魏义庭来谋夺魏家產业,他才是主谋。 咬人的狗不叫。 这句话在这个二舅身上可谓十分恰当。 但魏无双早就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 既然你跟我来文的,那么我也可以奉陪到底。 “二舅说的好。” 魏无双点点头:“桂哥儿今年七岁了吧,听说开蒙的好,如今书背的好,字写得也好,將来是个状元苗子,二舅喜欢的紧。” 江云海愣了愣:“咱们说的事,和桂哥儿有什么关係?” “当然还有关係。” 魏无双不紧不慢道:“二舅怕是忘了,咱们大夏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就是宠妾灭妻。 做丈夫的便是有这个意思,也不能做的太明显。 幸好咱们只是商贾人家,但凡有些功名在身,都要叫大舅舅连累了去。 那些言官最的任务不就是监察百官品性? 如此一来,將来桂哥儿便是真的有些入仕的希望,恐怕也要在栽在自己族人手中。” 江云海焦虑的表情一闪而过,转而十分聪明道:“可那终究是你大舅父的家事,咱们在提的是你目无尊长,隨意诬陷他人的事情。” “二舅刚才指责我爹,惯子如杀子。” 魏无双冷笑道,“我想知道,大舅母都被逼得投湖自杀了,外祖母又是怎么给我大舅舅判的?” 江云海一怔:“这是两码事。” “外祖母既然连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断不好,二舅舅既然连自己的亲大哥都劝不好,又来我爹爹这里说这些做什么?终究我母亲已经离世了,你们对我们来说,可是外人。” “你……” 平时江云海最是那个不动声色的笑脸面虎,此刻也被噎住了,似乎没想到魏无双能够角度如此刁钻的回击反驳他,竟让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不管行事是否妥当,终究是在我魏家的院子里。” 魏无双不紧不慢的拿起茶杯,“而且还有些事,两位舅舅可能不知道,这次將那些来我们魏家闹事的人送官,我还是拿到一些口供了,之所以没拿给你们看,那是给外祖母和舅舅们留著脸呢。” 顿了顿:“要是真的再来我们魏家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便將那些口供贴在衙门口,让整个云州城的百姓给咱们评一评!” “你!” “够了!” 魏老爹终於开了口:“两位兄弟,时候不早了,我有些睏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江云天江云海两兄弟没得到什么好处,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魏无双看到老爹捂著胸口嘆息一声。 不禁有些动容:“爹爹。” 前世这个时候老爹已经有了心疾的徵兆。 她刚才光顾著自己快点清理门户,竟然忘了这件事。 虽然梁平县的仓库损失已经降到最低,但这並不代表老爹就没上过火。 刚才她有直接说了母亲死前的一些事情,对他的刺激肯定不小。 终究这么多年,父亲之所以对江家人这么好,其实也是一种对母亲的思念的情绪的寄託。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魏无双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真的,你不在家的时候,他们总是来软硬兼施,母亲性子柔弱,每每发愁,也只能抱著我哭。” “他奶奶个球的。” 魏无双一愣。 “这帮忘恩负义恩將仇报的畜生!” 第53章 賑灾粮出问题 魏无双:“父亲是信我说的话……了?” “你是我亲亲闺女,我有什么不信的。” 魏老爹古怪的看著魏无双,“只是之前你才是最袒护他们的人,我拿不准你的意思,也不能问你。” “之前是我糊涂。” 得了,终究还是自己的锅。 “我怕父亲太过伤心。” “我的確很伤心。” 魏老爹嘆息一声,“当年你母亲反对我接江家人过来,我还不明白,原是我害了她。” “母亲到底也是女子,不想你知道这些醃渍丑事对她失望。” “她是她!江家人是江家人!” 魏老爹眼眶红红,“她虽然说爱我,终究是信不过我。” “父亲不要这么想,母亲明明最爱你。” 魏无双劝道,“我还记得她病重时,却还一直要亲手给你绣荷包,她说她没有经商头脑,身子又不好,不能跟著你出去常伴左右,心中愧疚,唯有给你做些贴身物件儿,才会心里痛快些。” 魏老爹摸出腰上掛著的一个小荷包。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101????????????.??????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蓝色的荷包已经发白,上面的鸳鸯绣图案多有磨损,但是都被精心修补过。 哪里像是一个云州首富老爷的贴身物件。 魏无双知道他触景生情,赶紧转移话题:“爹爹,咱们还是说说洪灾过后的事情吧,朝廷下派的粮食按理说明天就应该到了。” “恩。” 魏老爹抬起头,“糟了,我刚刚跟你两个舅舅说了,让他们也囤点粮食,之前只想著都是一家人,不能看他们出问题……爹爹是不是闯祸了?” 魏无双笑道:“不算什么,到底是和母亲有著血缘关係的娘家人,告诉了便告诉了,但是……信不信,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第二日一大早,秦煜便重新上路回京。 临行前,他去和魏东岭房间单独说了一些话。 魏无双期期艾艾装模作样的和他泪別,然后转身开始大刀阔斧的为接下来的事情做计划。 傍晚传来消息,原本今天要到达的賑灾粮出现了延期。 这个时候大家还是很淡定的。 齐管家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粮食採购,魏无双去学堂上课,回家练字,一切井井有条。 当賑灾粮延期到第七天的时候,很多人开始坐不住了,纷纷买粮。 这迅速引发了一波抢购潮,甚至有人冒著大雨连夜排队,也有人因为一斤米的购买资格问题而大打出手。 米店粮店开始加价,但都很快都被买空。 但这都还是有钱殷实的人家。 没有现钱买粮食的人之间开始瀰漫出一种恐慌。 这个时候,魏无双便让齐管家收手,不再和百姓抢粮食,回来带著人继续加固魏宅的防御工程。 “是不是傻?” 江家和魏家隔著一道墙的地方,江老太太站在高处俯视著魏家,一脸的不屑:“外面抢粮都抢疯了,他们却开始修墙。” 门嬤嬤在上次的事件中有些伤了腿,走路一瘸一拐的:“他们家大业大,可能有的是吃的。” “呵,人也多不是?” 江老太太鄙夷道,“还有那么多等著吃饭却干不了活儿的小孩子呢,魏东岭这个蠢货,真真是把魏无双宠的人事不知,等著看好戏吧。” “恩。” 门嬤嬤同仇敌愾的啐了口唾沫,“不识好人心!” “给我熬一碗燕窝吧。” 江老太太揉了揉额头,“最近被无双这丫头气的,脑袋经常疼。” 门嬤嬤尷尬道:“燕窝吃没了。” “怎么吃的这么快?” “你不是让桂哥儿和围哥儿两个每天也吃吗?三张嘴一起吃,自然吃得快。” “哦?魏东岭也没来送?” 门嬤嬤点头:“说是魏老爷最近忙於补充西域的订单货物,不怎么在府里。” “那你去要些吧。” “是。” “再要棵上好的老山参,给我燉只鸡,最近被魏无双气的,如今才终於有了点胃口。” “是。” “就叫江婆子去做,她手艺挺好的。” “是……” 江老太太看出门嬤嬤的欲言又止,“怎么了?有话不直说?” “听说,那婆子手脚不乾净。” 江老太太皱眉:“什么意思?” “她才来这大半个月,厨房里就少了不少金贵东西,怕是那燕窝没得这么快,和她也有脱不了的干係。” “这没见识的东西,怪不得能把无双丫头气成那样,真是贪图小利,胸无大志的人。” 江老太太目光沉沉,转而想到什么,“秋闈在即,怕不是偷了东西给他那儿子补身体了吧。” “这个奴婢倒是不清楚。” “算了,容她几天吧。” 江老太太得意洋洋,以为自己运筹帷幄,“那个魏义庭不会哄女人,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这次若能博取功名,还怕无双丫头不回头吗?” 顿了顿:“七年了,我最是知道无双那丫头片子有多喜欢魏义庭。” 门嬤嬤笑著附和:“还是老太太深远,总之这个江婆子和他儿子得了咱们不少好处,咱们这几天好好待著他们娘俩,要是金榜题名,咱们江家有百利无一害呢!” 魏无双从学堂回来,看到江婆子鬼鬼祟祟的站在墙根底下拆一个食盒。 她本来懒得理。 忽然玩心上来,呵斥一声:“什么人!” 江婆子果然嚇得一哆嗦,手里的食盒落了地。 上面一个大大的“魏”字。 魏无双看到是自家的东西,眯了眯眼睛,春桃已经拿起来:“原来是江婆子啊,不过在我们门口这里干什么呢?” “怎么,虽然我被你们魏家赶了出去,但你们门口我还不能站了?便是皇城门口,我也站得!” 魏无双笑眯眯道:“你当然站得,只是,你手里拿著我魏家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这是魏家的东西不假,但这是老爷孝敬我们老太太的燕窝,和无双大小姐可是没什么关係呢。” 江婆子得意洋洋的將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重新盖好,转身就走。 “等等!” 魏无双一声令下,阿狸立即拦在了江婆子身前。 江婆子可是见识过阿狸的身手,惊恐道:“又是要做什么!” 第54章 借刀杀人 “拿过来我看看,別夹带什么东西。” 魏无双笑道。 阿狸立即將食盒夺走,递给魏无双。 “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竟然这么小气!一盒燕窝也要查。” 江婆子生气道,“怪道你不能討我儿子欢心,真真是上不得台面的性子!” 魏无双眼神一厉:“春桃!掌嘴!” “是!小姐!” 春桃直接给了江婆子一个耳光。 “啪!” “哎哟哟!你这是做什么!你个泼皮丫头。” “啪啪!” 春桃非常给力,直接又是两个耳光。 江婆子直接被打懵了,捂著脸不可置信,弱弱道:“青天白日的,你们怎么打人?” “说了不该说的话,自然要打。” 魏无双看完食盒,將盖子盖上,扔到江婆子脚下,冷声道,“以前念著我亡母,你又在厨房管事辛苦,我给你三分薄面,如今你已经被赶出府去,再敢胡乱编排我与你儿子的什么事,我见一次,便打你一次。” 江婆子老泪纵横。 轿子重新抬起来,春桃愤愤道:“小姐,这婆子被赶出去好不容易消停几天,自从被江老太太那边收走后,又开始囂张至极,说您坏话,这么放了她太可惜了,不如借著这个机会送去见官,好好关她几天!” 魏无双笑道:“怎么会就这么放了。” “那……” “你待会儿拿两盒燕窝,亲自送到我外祖母那里去,就说前几日的事情我给她赔个不是,记住,要拿刚才和江婆子一样的那种盒子。” 春桃不解:“怎么还要去送燕窝赔不是,那之前小姐您做的那些事,不就白做了?” 魏无双再笑:“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光脚还不怕穿鞋的呢,咱们和这么个泼皮婆子缠斗,只会浪费咱们的时间,不如將她交给我外祖母那伙人。” “交给他们?” 魏无双笑著抽出一本《三十六计》:“借刀杀人。” “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 “大小姐好。” 以往魏无双从学堂归家,都是第一件事就回院子梳洗换衣,然后约魏义庭吃饭。 如今没了这件事,她感觉自己的课后时间,简直丰富多彩。 她先去检查了围墙的修缮工作。 崔老爹是个很有经验的工匠,在他的带领下,整个魏宅的院墙被加高加厚一倍,泥石砖瓦混合著糯米堆砌,和防御城墙都一个级別了。 一头成年公牛撞上去,竟然只给擦破一点皮。 然后是大门。 原本的木质大门后,增加一道铁皮门,门栓也加大加厚。 “崔老爹,你再给我去採集一批大水缸,越多越好,要最大的。” “是,大小姐。” 崔老爹这个人有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主子吩咐什么,他就做什么,从不多话。 是个聪明人。 而且手艺是真的不错。 魏无双很欣赏。 这次的事情若是办的好,她会考虑重金把崔老爹收为己用。 然后魏无双有趣巡视了桃堂。 那些被收留在这里的“吃白饭”的孩子们看到她,纷纷跑过来。 “大小姐好!” “魏小姐好!” “菩萨姐姐好!” “神仙姐姐好!” 还有个刚一岁半会走路的奶娃娃,颤颤巍巍的扑到她怀里。 魏无双抱起他,听著这些小甜嘴巴,笑的合不拢嘴:“怎么还叫神仙姐姐,菩萨姐姐的?” “我娘亲说,大小姐长得像是神仙一样好看。” “我爹爹说,大小姐就是菩萨在世。” “哈哈,那你们今天有没有好好读书啊?” “有!” “夫子夸我聪明呢!” “我写的字最多!” 魏无双笑道:“既然大家这么努力,今天给大家买吃!” “好耶!” “大小姐最好啦!”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大约二十几个孩子。 除了那次从牙行买来的,她还把府里家丁家里的孩子孙子也都接过来了。 三岁以下,就是吃吃喝喝。 三岁以上的,魏无双乾脆给他们请了个夫子教读书学规矩,空余时间就是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魏家家財万贯,但这笔支出也不是非常小的销。 所以別说江老太太了,几乎所有云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背后揶揄她在“败家”。 她简直成了別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府里一些老人都觉得魏无双真是变著样折腾。 可以说,目前所有人都是看笑话一样看她。 只有爹爹。 只有魏老爹觉得她开心就好。 挣钱不就是为了给宝贝女儿吗? 而魏无双也是,除了老爹意外,也根本不在乎別人怎么评论她。 收留这些孩子的好处,很快就会显现出来。 她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圣母,但她前世亲眼见过,不忠的家僕会给一个宅子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 她在为即將而来的灾难,铺设一个巨大的计划。 这个计划,可以让魏宅和这些流离失所的人,双贏。 更会让爹爹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遭受心疾的摧残。 这一世,无论家人还是魏宅,她都要保住! 与此同时。 江婆子回到江家,哭著告状:“无双小姐真是疯了!她竟然看我拿燕窝,叫人当街打我!” 江老太太皱眉:“她是不想给我燕窝?” “是啊。” 江婆子哭道,“我好不容易才保下这盒燕窝呢。” “真是混帐东西!” 江老太太骂道,“魏家真不知道现在是谁做主了,魏东岭这个傢伙,让她女儿这么欺负我!” 然后看江婆子灰头土脸的样子,吩咐道:“来人,將她带下去,请个郎中给她看看吧。” “是。” 丫鬟將江婆子带走,门嬤嬤掀开燕窝盒子。 “嘖。” 就给这么点,真是吝嗇。 江老太太啐道:“没良心的玩意儿!” 这时,外面便有人进来通传:“老夫人,魏家那边的春桃姑娘来了。” “春桃?” 门嬤嬤自然知道这是魏无双身边的得力大丫鬟,皱眉道:“她来干什么?” “说是给老夫人赔礼道歉。” 门嬤嬤看向江老太太。 “叫她进来!” 江老太太略一思考,“我看看她倒是要耍什么招!” 第55章 情况变糟糕 春桃带著两个小丫鬟走进来,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子:“听说老夫人想吃燕窝,大小姐特意叫我过来再送两盒。” 两个小丫鬟上前,门嬤嬤却翻著白眼拿著上位者的气势:“怎么,大小姐把老夫人气成这个样子,说是赔不是,却都不亲自来看吗?” 春桃见她不接,笑著吩咐道:“东西我们给放在桌子上了,老夫人,我们先告退了。” 然后就带著两个小丫鬟直接走了。 “你这个丫头!” 门嬤嬤气的追到门口,“魏无双到底是大小姐,一个丫鬟还给我这副做派!別让我逮著机会,否则要你好看!” 春桃理都不理,直接就走了。 门嬤嬤感觉一拳打在上,反身回来愤愤道:“真是目无长辈!听说前日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被她数落了呢,还说咱们江家家风不严!老太太您合该找些说书的,把她写成话本子,好好宣扬宣扬!” 江老太太没好气道:“她能过来送东西,说明魏东岭还是忌惮我这个岳母的,但全云州的人都知道魏东岭宠女儿,我逼得急了反而不好,行了,东西拿我看看吧,要是她偷著给我换些燕窝碎,看我不去找魏东岭!” 门嬤嬤有些不服气,但是也没有办法。 主子都要偃旗息鼓了,她又能如何? 只得拿了燕窝过去。 盒子打开,里面满满当当上好的燕窝,一共三十六片。 “哎呀,还真是不少呢。” 江老太太高兴极了,转而想起什么:“那盒也打开我看看。” 门嬤嬤也觉得不对劲儿,將另一盒封贴揭开。 满满当当,也是三十六片。 再看江婆子拿过来的那一盒。 小封条被揭,里面满打满算,才二十四片。 “这……” 门嬤嬤惊道,“这是之前给了您一盒不满的?故意羞辱老太太您?” 然后气愤道:“岂有此理!我这就去找魏家说理去!” 江老太太一把按住门嬤嬤。 “等等。” “老太太您要忍下这口气?” “魏无双最近是不听我话了,但我了解这孩子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小时候上房揭瓦的事情也是干过的,但不至於背地里剋扣我这点东西。” “那老太太您的意思是……” 门嬤嬤一惊,“不会是江婆子她……在厨房里偷点吃的也就罢了,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 江老太太面色变得黝黑:“你带人去看看。” “奴才明白了。” 门嬤嬤点头,然后告退。 江老太太感觉十分不爽,去佛堂念了会儿经就准备早早睡下。 谁知道头髮都解开了,门嬤嬤就火急火燎的回来匯报消息了。 江婆子果然私扣了燕窝! 而且將这些燕窝都卖了换银子去了! 门嬤嬤一边喝水一边气喘吁吁的向江老太太告状:“我本以为需要跟上几天,谁知道,这傢伙看完郎中吃完晚饭,直接出了门就將东西卖了。” 江老太太面色十分冷厉:“是把东西当了吗?” 第56章 恐怖的死人 今天,是崔阿彪跟著老爹去买缸的第三天。 因为最近的凶杀案和入室抢劫杀人变得越来越多,人们惶恐不安,街上的行人都变得很少。 所以就有些萧瑟。 坐在牛车上,看著带刀的官府衙役奔跑著向一个巷子跑去,面色严肃而紧张。 周围人议论纷纷。 “好像是当铺那边。” “我经过时看到窗户纸上都是血啊,怕是那一家凶多吉少了。” “那伙人可嚇人,不只是抢粮食,还杀人。” “又跑了。” 崔阿彪低声道:“阿爹,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最近可真是不太平。” “不该你管的,別管。” 崔老爹叮嘱道,“招子放亮点,咱们马上到商行了,今天再买最后一批缸,也就算是把大小姐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其他的,別好奇。” 崔阿彪点头:“我真是觉得大小姐料事如神。” “你是指加固围墙?” “恩,大小姐简直像是未卜先知!” 崔老爹意味深长道:“魏氏药行遍布全国,家大业大,耳目眾多,自然消息也灵通,能够提前知道流寇的事情也很正常。以前你太爷爷也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的,净能捎回来好些奇闻异事。” “可是小姐让咱们买这么多大水缸又做什么呢?几百个呢。” “这个,老爹也是真的不知道了。” “我感觉,大小姐要做一件大事。” 魏老爹叮嘱道:“不要去揣测主子的意思,只要咱们干好自己的本分,对主子忠心,主子也待咱们不薄就行了。” 崔阿彪立马想起高兴事:“当然,咱们现在已经能做到每天吃一顿肉了!” 想到这个,崔老爹自然也高兴。 自从承接了魏无双叮嘱的修缮工程之事,他的收入直线上升。 在这粮食极其金贵的艰难时刻,他和大儿子不但能每天在魏府吃到大白米饭和一道肉菜,还能够养活的了家里老少十几口人。 甚至崔阿彪在工作之余,还可以去桃堂跟著夫子认字读书。 读书才能成为人上人,是大夏每个子民都知道的事。 可对於他这样的人家来说,餬口都很艰难,又怎么敢去想过有一天还能念书? 从逃荒过来,到全家过的风水水起。 全部都是因为魏家。 更准確的说,全部因为无双小姐。 那么无双小姐吩咐的事情,他就必当竭尽全力。 “吁——” 车夫將牛车缓缓停在一个商行门前。 万良杂货商行。 全城的大水缸几乎都被魏家买走了,但是魏无双表示还不太够。 正好崔阿彪娘亲那边的娘家就有人贩卖水缸,然后便辗转打听到这家商行。 所以魏无双乾脆就让崔老爹负责这次的採购。 主家將钱財交给一个人採购,充分证明了对这个人的信任。 所以崔老爹很认真的在完成这次的任务。 这次他带了八辆牛车,就是要將这里剩下的所有大水缸全部搬走。 “万掌柜的!是我啊!老崔!” 崔老爹在门口叩门。 虽说最近人心惶惶,商铺许多大白天的也会关门歇业,但是提前说好这个时候过来拿货,按理说应该马上有人开门才对。 可是敲了半天却都都没人回应。 “老爹,万掌柜別是睡过头给忘了,我爬到墙上喊他。” 崔老爹也急著办事,何况定金都负了,对方不交付就算是爽约。 於是点头:“踩我肩膀上。” 父子两个齐心协力,崔阿彪年龄小又灵活,立即趴在墙头上大喊:“万掌柜的!开门啊!我们是来拿货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户上人影绰绰,然后还有个女子呻吟压抑的声音。 崔阿彪循著那声音望过去,就见一个女子被四仰八叉的绑在桌子上,浑身衣衫凌乱,满脸是泪,脸色通红。 一个大汉正再提裤子,然后寒光一闪。 从旁边拿过一把刀。 对准女人白皙的脖子直接劈了下去。 鲜血四溅。 那女子脖子喷出血,然后脑袋就像是骨头都断了似的,直接后仰到一个诡异的角度。 空洞恐惧的眼神正对上崔阿彪探索的眼睛。 “啊——” 崔阿彪平时光干力气活了,何时见过这样的情景,嚇得大叫一声,从墙头掉下去。 “哎哟,我的老腰!” 崔老爹骂道,“小兔崽子你在干什么呢!” “杀人了!杀人了!” 崔阿彪脸色白如纸,“我看到有人杀人了!” 崔老爹到底是过来人,先是一愣,转而立即明白儿子看到了什么,大喊一声:“快报官!” 因为魏家过来拉货的人很多,马夫加伙计足足二十左右人,所以里面那匪徒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直接嚇得劈了人就跳墙跑了。 衙门很快来人。 门板被强行破开,里面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崔阿彪终於知道他刚来商行门口的时候,闻到的那股味道是什么了。 那是新鲜的血腥味! 万老板一家六口人,一个老母亲,妻子和两个儿子包括他自己,全部都被人砍杀身亡。 其中最惨的就是万老板。 他的手指被砍掉八根,耳朵和一边脸上的肉都没了,不远处放著一把榔头。 显然他是和对方殊死搏斗过的。 然后就是屋里万老板的大女儿。 衙差和捕快询问崔阿彪的时候,崔阿彪转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个被绑住凌辱的可怜女子。 正是万老板的那个刚及笄的大女儿万良儿。 也正是这家杂货商铺的名字。 她虽然长得不那么万里挑一,但是知书达理,被教养的很好,一看就是那种乖巧的女孩子。 崔阿彪已经到了对女孩子有些兴趣的年龄,昨天过来的时候还看到过这个女孩儿,她在踢毽子,还对他打了声招呼,扔给他一块。 如今她却死不瞑目的用这种极其没有尊严的方式死去。 她凌乱的身体已经被仵作用布掩盖,能看到边上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胳膊。 可是崔阿彪看著那长长的垂下的头髮,和惨白的皮肤,没有看到女子的任何美感或者对这种视觉衝击的好奇。 只有恐惧,无限的恐惧。 第57章 噩梦惊魂 周围血腥味浓重,崔阿彪突然呕吐起来。 “这孩子应该是嚇著了,回去让大夫给他开些安神静气的药,睡一觉,再出去跑跑玩玩,就好了。” 老捕快是个很有经验的人,看到崔阿彪这个样子,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第一次去凶杀现场的情形。 “谢谢官爷提点。” 崔老爹领著崔阿彪打道回府。 齐管家正在康乐堂和魏无双匯报最近的事情,崔老爹过来匯报的时候,魏无双自然也听到了。 “这已经不单只是为了活命而抢粮了。” 魏无双目光沉沉,如今的状况已经和前世完全一样的发展趋势了。 “这是原本就穷凶极恶的流寇混在灾民之中杀人了。” 齐管家面色也十分沉重:“大小姐,我待会儿把巡逻的人再增加一倍,咱们虽然加固了院墙,但是这么大的院子,难免有疏漏。” “齐管家辛苦了,大水缸按照我刚才说的方式摆放在可能有漏洞的围墙下面即可。” “是。” 齐管家点领命离开。 崔老爹也告辞,准备带崔阿彪离开。 “等一下。” 魏无双瞟了崔阿彪一眼:“崔老你不必去外面抓药,直接去库里拿就行。” “谢大小姐。” 崔阿彪人小力气却大,动作也粗鲁,使劲儿一晃门板,竟然直接將门板给推开了。 “哎呀,你这个孩子!” 崔老爹气的踹了崔阿彪一脚,“净给我闯祸!我怎么跟你说的!给大小姐办事的时候,咱们就代表著大小姐,你这么没轻没重的!” 崔阿彪委屈的挠挠头::“这门板送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噗通”一声水声。 转而道:“但知州与我师父有交情,” 魏无双冷漠应对,“有什么事改天再约吧。” “哎呀!你以为我衝著” 这个魏晴艷別的都好,就是痴,特別痴。 云州城但凡有名头的美男子,就没有不被她“骚扰”过的。 甚至听说她还了大价钱,在小鱼馆里长期和几个帅气的小倌往来。 美其名曰,谈论风雅。 为这事,二伯魏东嶸真是气的多次掀桌子,但奈何他经常不在家,魏晴艷的生母又对她很惯纵,所以总是让这种行为“死灰復燃”。 她们姐妹两个,在整个云州城,一个痴犯贱,一个极限舔狗。 是完全可以齐名的臭名昭著。 魏无双捂了捂头。 她觉得,这样看来,一定是魏家这边有什么奇怪的传承,才会让她们姐妹俩都变得这么不正常。 说著,就要往船上来。 魏无双横插一脚,拦住她的去路。 “今天我包了船,和法师有要事相商,妹妹你有什么日,改日再说吧。” “要事相商?” 阿狸因为“醉酒”被人送回了魏府。 魏老爹虽是兄弟情深,关键时刻甘愿豁出性命救兄弟骨肉,但也是赏罚分明,直言这次损失需要大房直接负责,未来几年的分红都要先填补这次的损失。 魏东崢父子俩自然是毫无异议。 如此一来,虽然损失还是没有避免,但有个最好的情况就是,魏老爹没有因为这次的灾难而发作心疾。 这也是魏无双最开心的! 没白费她谋划这么久! “而且晚上爹爹他们都要在仓库忙,现在院子里的人,鱼龙混杂,单我们几个女子在一室,我有点怕呢。” 秦煜张了张口,眉心微簇,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春桃看著自家小姐这做派。 上一次这幅扭捏做派还是对著魏义庭那个表少爷。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这次又是对著秦公子。 不过秦公子可比那个表少爷好一万倍。 她绝不会允许小姐再回头找那个討厌的男人了。 於是春桃直接下了猛料:“法师作为国僧,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如今大灾,要都守著那些规矩,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何况法师你出去占个位置,就有人少一分位置,法师只要心中没有齷齪想法,和小姐共处一室又何妨?” 秦煜其实是个聪明人。 他身为世子,却顶著那样不祥的预言出身,在莲音寺一呆就是十八年。 中间心怀鬼胎的,想杀他的,想打探他的,也算是络绎不绝。 但他一直风轻云淡,看起来毫不费力。 实则运筹帷幄,决胜於千里之外。 也正是有这份心机只会,他才能三十岁便可官至宰相,权倾朝野。 但这个时候的秦煜,还並不那么“完美”。 比如,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实打实的当了十八年和尚。 也就是十八年没怎么接触过女子。 更没接触过春桃这样泼辣的女子。 所以他瞬间被说的脸都红了。 是啊。 都这种时候了,魏无双都不在乎的事情,他一个男子怎么反而扭捏起来? 思及此。 秦煜赶紧念了声佛號:“阿弥陀佛,姑娘说的甚是有理,不过万不可让魏小姐睡在地上,须是我来才对。” 魏无双自然不在乎这个,笑眯眯的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七天后,魏无双就被现实给打脸了。 因为暴雨不减反增,还在持续。 潮湿本就容易生病,许多身体不好的人开始陆续去世。 刚刚心態稳定下来的百姓,又开始焦躁起来。 外面的院子响起哭声。 魏无双回过神,走了出去。 前世,魏无双赔光嫁妆,帮丈夫官场得意,平步青云,最后落得个破席捲尸,乱葬岗活埋的下场。 再活一世,她只想让渣男前夫认清,没有她和她的娘家,他狗屁都不是! 然后就是孝敬弥补爹爹,做一切爹爹喜欢的事情,包括嫁给爹爹最欣赏的人——那个被她始乱终弃的残废小和尚秦煜。 只不过,小和尚摇身一变,怎么成了一手遮天的辅政大臣?还有,大家都说他命途多舛且不能生育,却为何府里娃娃一个接一个? 终於有一天,魏无双受不了了,一脚踢开书房大门,怒气冲冲:“秦煜!你为何骗我?” 秦煜背上掛著五岁大女儿,腿下缠著三岁小儿子,一只手还抱著个吃奶的老么,正在满眼红血丝的看奏章,他抬起头,一脸迷茫:“娘子,你说啥? 第58章 螳螂捕蝉 课堂休息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互相告別起来。 这样的光景如果持续下去,还不知道下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魏义庭,不,现在应该叫做江义庭,一直盯著魏无双的后脑勺,目光沉沉。 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出乎他的意料和想像,你能想像一个迷恋自己七年的人用了几天时间就和自己恩断义绝了? 而且还不带回头的? 不是他江义庭太自恋,实在是这种转变有些太过令人措手不及。 如今,魏府连马房的最低等奴才都敢对他呼来喝去; 变天的时候,没人再对他嘘寒问暖; 他想吃的没人做,他想穿的也没人给送过来了。 心里空落落的。 关於这个问题,江义庭本来是不解的,但当他看到魏无双和秦煜站在一起巧笑嫣然的时候,他忽然就觉得一切想通了。 这个女人,原来是移情別恋。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如果只是不喜欢他,无所谓。 但是如果她开始喜欢別人,那就不行! 还有那个秦煜…… 江义庭一想到秦煜,感觉更加不舒服了。 虽是个和尚,却出尘的俊逸,谈吐也好,是邱老夫子都竭力讚美的有才华的人。 最主要的是,家世很好。 不过他也就是出身不如他,待到他金榜题名,不比这么个世家的紈絝子弟要好一万倍? 他的凝神思考落在了斜后方马鶯鶯的眼睛里。 江义庭深情凝望魏无双的样子,让她感觉心痛和失落。 虽然魏义庭,不,江义庭已经被证实不过是过来投靠魏家的远房亲戚。 娘亲也不过是厨房里一个管事婆子。 她也在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想过迅速和江义庭划清界限。 但是几个德高望重的夫子都说江义庭颇有才华,这次秋闈定能榜上有名。 既然她已经和江义庭私定了终身,不如赌一赌。 若是江义庭真的前途无量,那么她就不算白费功夫。 可是…… 马鶯鶯又看了看江义庭。 她本以为江义庭是一点也看不上那个草包魏无双的,没想到最近魏无双闹得厉害了,反而像是把他魂儿都勾走了似的。 从最开始的愤怒不解,到现在的失落妥协。 毫不客气的说,江义庭现在的情绪简直是被魏无双牵著鼻子走了! 难道那个草包魏无双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欲擒故纵? 若是如此,是不是证明,魏无双那边也有人觉得江义庭前途无量? 想到这里,马鶯鶯便是一阵焦虑。 不行,她苦心经营这么久,连清白都不顾的搞得人尽皆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绝不会让到了嘴边的肉就这么飞了。 “鶯鶯?……鶯鶯!” 陆芝儿突然大喊一声,马鶯鶯终於回过神:“怎么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啊?” 陆芝儿好奇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最近的流寇抢劫杀人案?” 陆鹿儿探过来脑袋:“听说了吗?昨天又死了一家人,我舅舅就是捕快,那伙人不但杀人抢粮,还……” 陆芝儿歪头:“还什么?” 陆鹿儿低声道:“好几个年轻貌美女子,都被他们强行做那苟合之事……” “天哪!” 陆芝儿惊了一下,拉住马鶯鶯的手,“你也是被这个嚇怕了?” 马鶯鶯只能“嗯”了一声。 “也对,你这么漂亮……” 陆芝儿安慰道:“不要担心,今晚咱们一起回家!” 马鶯鶯笑了笑,然后猛然想起什么。 流寇。 杀人。 貌美女子。 强行做那苟合…… 夕阳西下。 魏无双和邱老夫子说了一下他去魏府应聘的各种事宜,准备回去收拾书包放学。 半路上,突然杀出个马鶯鶯。 “无双……” “好狗不挡道。” 魏无双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在她张口之前,直接將她所有话都给堵死,“我和你没有任何话要讲,也没有任何情谊,请你不管什么事,都免开尊口,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谢谢合作。” 马鶯鶯一噎,脸色气的迅速涨红。 这个魏无双怎么搞的,连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礼仪都不管了。 这算是放飞自我,还是破罐子破摔? 当然,她可能根本没想到,其实是在魏无双眼中,她根本不属於“人”的范畴。 “我是想和你说江义庭的事情!” 但是马鶯鶯还是大喊起来。 魏无双直接越过她,脚步都没顿一下。 “我知道你是欲擒故纵,难道你不想知道这段日子,他对你是怎么评价的吗?” 魏无双脚步不停。 眼看这人就要拐弯不见了,马鶯鶯简直急了:“放课后,清风街西边的小巷子,我肯定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魏无双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马鶯鶯要告诉她的事情。 而是清风街,西边,小巷子。 魏无双回过头。 马鶯鶯有点喜出望外的神色,但是立即压抑住,一本正经道:“我和你其实有共同的目標,日落前,一个人来清风街西边的小巷子等我,你想知道的,我统统告诉你。” 然后骄傲的昂著脖子,瀟洒离去。 魏无双眯了眯眼睛。 最近忙著囤货,忙著巩固魏家防御工程,忙著制定计划应对马上要降临的巨大灾难。 她都差点忘了这茬。 前世,也是在流寇作案期间,马鶯鶯哄骗她到清风街西边的小巷子等她。 那个时候,江义庭藉口秋闈在即对魏无双很冷淡,魏无双很苦恼也很伤心,听说马鶯鶯要给她传话,屁顛屁顛就去赴了约。 然后在小巷子里等她的,不是马鶯鶯,而是四个膀大腰圆的流寇。 当时她被轻鬆抓住,鞋子都跑掉了,险些要被非礼,好在春桃带著马夫找过来,尖叫声引起了附近办案的衙差的注意,她才得以保全清白之身。 但是隨之而来的传闻却让她痛不欲生。 所有人都认为她在小巷子里失了清白,甚至有传闻说她为了活命,主动脱光了討好那伙流寇,这才得以保命。 她拼命解释,向大家阐述当时的事实,也会信誓旦旦表示衙门的人可以作证,但是大家一句话就將她给钉死了—— 第59章 黄雀在后 最近那些遇到流寇被羞辱的女子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著? 是啊,不是主动諂媚倒贴,又怎么会活著? 活著,竟然成了指责她的原罪。 可当她叫马鶯鶯给她作证的时候,马鶯鶯却只是忽闪著纯真的大眼睛,无辜道:“我从没有约过你,我当时在清风街东面的小巷子呢,不信你问芝儿。” 那个时候,是魏无双第一次意识到马鶯鶯这个人表里不如一,阴险至极。 她之前竟然一直觉得这个姑娘之所以人见人爱,就是因为她本质是个善良诚实的好姑娘呢! 可惜,一切都晚了。 她这次遇到的事情根本就是这个马鶯鶯一手策划出来! 因为这份谣言,江老太太借题发挥,將她贬的一文不值,天天在自己的府里骂够了,来魏府骂,骂的人尽皆知。 江义庭对她冷眼相对,此种意思不言而喻。 江婆子也叫嚷著说她不知检点,不知羞耻。 本来魏老爹一直不同意魏无双下嫁江义庭,一直苦口婆心的劝,一直不断地给他介绍其他好人家品德优秀的男子,希望改变她的想法。 但在这种满城风言风语的巨大压力下,任何好人家似乎都不屑於魏家这个大小姐了。 最后说来说去,似乎也只剩下江义庭还勉强愿意娶她,但也不过是因为青梅竹马,年少情意,可怜她罢了。 当时她还感动的泪流满面,觉得只有江义庭是世界上最懂得自己的人,也所以几遍后来江义庭对她薄情寡义,动她嫁妆为自己铺路,她也不多计较,傻乎乎的予取予求。 真真是死心塌地。 可以说,最后魏无双能够“成功”嫁给江义庭,並开始自己悲催的一生,其实和这次的“失贞谣言”有著密不可分的关係。 魏无双冷笑。 她还一直以为因为和江义庭恩断义绝,这条支线事件已经消失不见。 没想到马鶯鶯又约她了。 不过幸亏这件事又出现了。 否则她又如何能够藉机酣畅淋漓的报前世的谋害之仇? 魏无双从袖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册子。 《三十六计》。 魏无双翻看,然后胸有成竹的点点头:“反间计,恩,这次就你了。” 太阳快要落山,黑色的阴影逐渐吞噬明亮的大地。 魏无双独自站在清风街西边的小巷子里,神色惊恐:“鶯鶯?鶯鶯?你在哪?” 不知何时,巷子尽头走来两个身材壮硕的男子。 一个满脸络腮鬍的笑道:“小娘子,你在这里做什么呀?哥哥知道个好玩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啊?” 魏无双惊恐的后退两步,向著小巷子的另一头逃出。 “誒嘿嘿,小美人,你跑什么?” 不知哪里又窜出两个大汉,堵住了这边的去路。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魏无双惊恐道。 “我们是什么人,你亲亲不就知道了?” 话语下流露骨,毫不掩饰的流氓行径。 “我要叫人了!” “敢叫人?” 其中一个抽出一把刀,瞬间凶神恶煞,“乖乖让老子们爽了,就饶你一命!否则把你的小脸蛋割下来餵狗!” “嗖!” 一枚石子飞来,眼前大汉应声倒下。 剩下的三个面面相覷,忽然一个反应过来,立马也抽出刀:“不好!我们被围住了!” 可惜他的反应速度,远远不能和真正的高手比。 “嗖嗖!” “嗖嗖!” 紧接著几个石子飞过来,四个大汉迅速摔倒在地上。 巷子两边又马上各衝过来几个人,將四个大汉团团围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而且专踢四个人的命根子。 “哎哟哟!別打啦!” “救命!別打了!再打要断子绝孙啦!” “再也不敢了!” “大爷饶命!大爷们饶命!” “叫什么大爷!” 阿狸从房顶跳下来,一个鞭腿就让为首的络腮鬍重新摔趴在地,正对著魏无双。 “求这位大小姐饶你性命!” 络腮鬍倒是个脑袋活的,赶紧给魏无双磕头:“大小姐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你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其实是受人主使,再也不敢了!” 魏无双眼里毫无波动,冷哼道:“说来听听,你是受什么人指使?” “县丞家的女儿!” 络腮鬍捂著小腹大哭道:“她给了我们银子,叫我们过来玩你!啊!” 话没说完,被阿狸一脚踢在嘴巴上,骂道:“噁心!” “哎哟喂!” 络腮鬍滚在地上,捂著肿起来的嘴,哭號道,“真的別打了,我们也不愿意干这个事,但是我们有把柄在县丞手里,他女儿的话我们也不敢不听啊!” 魏无双闻言,俯身拿起旁边一块石头,上前就直接砸在了络腮鬍的脑袋上。 抱著手臂的阿狸挑了挑眉。 看不出来啊。 愿意为这无双小姐只是个跋扈囂张的蠢材,原来还这么厉害。 瞬间,血流如注。 事到如今,还敢说谎。 这几个人是被马鶯鶯收买的倒是不假,但是说他们不愿意干这个事,却是撒谎。 她犹记得前世虽然死里逃生,但因为反抗喊叫,被这几个人打的鼻青脸肿。 当时他们看著她淫笑的样子,可不像是不愿意干这个事。 他们根本就是想趁著世道乱的时候,劫色害人! “哎哟喂,我不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络腮鬍简直要疯了,怎么不管说什么都要挨打。 魏无双不紧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袖口,抚了抚手腕上的佛珠,让自己沉住气。 若不是还有计划,真的想將这几个渣滓活活打死。 否则留著,也只会害死更多女子。 “她给了你们多少银子。” 魏无双冷声道。 “五十两,说事成之后,再给五十两!” “我魏无双的一生……竟然只值一百两银子。” 魏无双自嘲的一笑,背手抬头,“这样,我给你们二百两,她吩咐你们怎么对付我,现在就去怎么对付她。” “真的吗?” 络腮鬍眼睛都亮了。 “不信的话,可以再尝尝这些武教头们的拳头。” “信信信!” 络腮鬍连滚带爬就起来了,红肿的脸上都是諂媚的笑容:“大小姐,您就等著看好戏吧!我们现在就去!保管叫您满意!” 第60章 最好的朋友 清风街东边的小巷子里。 陆芝儿问马鶯鶯:“咱们等谁啊?” 马鶯鶯神神秘秘道:“我听说一个消息。” 陆芝儿最是好奇心重,八卦心重,闻言赶紧道:“啥?啥消息?” “魏无双约了江公子在附近见面,想要冰释前嫌。” “啊?” 陆芝儿噁心道,“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啊!果然江公子不吃钱財这套方法,她现在又要开始装可怜了?亏得这两天江公子和她说话,她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呢!我真以为她是个清高的!” 马鶯鶯柔柔道:“別这么说,无双也是很好的女孩子,她只是得不到江公子的心,情急之下,才会做出那些奇怪的事情。” 陆芝儿这个人向来大嘴巴,今天魏无双遇到流氓遭受羞辱的事情,需要让她看到,才能將消息成功地散播出去。 “可拉倒吧,怪道你总是被气哭,你这么善良怎么和魏无双这种不要脸的丫头斗?” 陆芝儿狠狠道,“你瞧瞧这个魏无双!为了逼迫江公子就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最近两人决裂,听说她马上就去倒贴府里养伤的那个安寧伯爵府的三公子! 哎哟喂,人家是个还没还俗的和尚啊,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意思呢? 最近她又总是討好邱老夫子,我瞧著这个样子,怎么像是连个老头子都不肯放过的样子? 羞羞羞!我要是她啊,早就跳河自尽了!” 马鶯鶯无奈笑道:“你这丫头,救你嘴巴厉害。” “哼!” 陆芝儿掐腰道,“反正今日若要我看到魏无双那不知羞耻的行径,定要好好给她宣扬出去!真是没皮没脸!最近流寇眾多,专挑有钱人家,怎么就把魏无双给漏了呢?真希望那些流寇好好教训一下这种女人!” 马鶯鶯闻言,心虚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拉住陆芝儿:“別说这样的话,芝儿。” “说了又怎样,还有你。” 陆芝儿顿了顿,恨铁不成钢道,“江义庭这个虚偽的混蛋,把我们耍的团团转!你怎么还和他好呢?” “他也是身不由己吧。” 马鶯鶯期期艾艾道,“其实仔细想来,他从没有说过自己是魏家的大少爷,都是我们自己推测的呢。” “你就向著他吧!” 陆芝儿冷哼一声道,“要不是这些年我看在眼里,我真心觉得他是想对你骗財骗色!” 马鶯鶯害羞的摇摇头:“他虽出身不好,但才华卓著,前途无可限量,將来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至於骗我。” “算了。” 陆芝儿讚许道,“他都这样的出身了,你也不嫌弃他,鶯鶯,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 马鶯鶯摇摇头:“我也只是比较专一而已。” “江义庭確实是个有才华的,希望他將来也不要辜负你。” 陆芝儿仗义道,“他要是飞黄腾达了,却忘了你的情谊,我第一个不同意!” 马鶯鶯不禁捏了捏陆芝儿的脸,亲昵道:“你怎么不同意啊?” “我让人写话本子臭他!” 陆芝儿想起开心的事,拉住马鶯鶯,“不过你將来要是当了状元夫人,可千万別忘了我啊。”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我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呢。” “哈哈!对哦,我们可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陆芝儿刚说完,忽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 马鶯鶯回头。 “咱们快走吧!” 陆芝儿拉住马鶯鶯的手开始用力,低声道,“鶯鶯,那边两个男人贼眉鼠眼,不像好东西。” 夕阳落下去半个。 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 马鶯鶯看清楚对方的身形,一怔。 怎么回事? 这不是她僱佣去糟蹋魏无双的流氓吗? 来这里做什么? 要钱? 明明说过明天確认消息后再给后面的钱。 而且怎么会这么快? 马鶯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瞬间声音颤抖道:“你们……想干什么?” “鶯鶯小姐,对方比你开的价还要高,你可別怪我们。” 陆芝儿惊了:“鶯鶯,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直觉让马鶯鶯知道事情不妙,她拉起陆芝儿就跑,谁知道另一边巷口也出现两个彪形大汉。 “怎么回事。” 陆芝儿颤抖的握住马鶯鶯,马鶯鶯一咬牙:“衝过去,否则咱俩都得死!” 大概是那四个大汉刚才被魏无双一伙人揍得不轻,这两个姑娘撞过来的时候,有一个竟然身子晃了晃,直接摔倒了。 这给了马鶯鶯和陆芝儿逃跑的契机。 “不好!追!” 络腮鬍一看人跑了,瞬间蛋疼,大喝一声,就飞奔起来。 “救命啊!救命!” 马鶯鶯和陆芝儿一边喊一边跑,但是天色渐黑,街上无人,后面又穷追不捨。 “这样下去不行,咱们得分开,否则都得死……” 马鶯鶯撑著膝盖大口喘著气,“芝儿,你先跑,我去另外的那条路引开他们!” “不行!我怎么能扔下你?” “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否则咱俩都得死!” 马鶯鶯將陆芝儿推了出去,陆芝儿满脸是泪:“你坚持住,我去喊人救你!” 马鶯鶯看著陆芝儿远去的背影,目光突然就从刚才的澄澈,变成了一种极度恐怖的阴暗。 她迅速脱掉身上的斗篷,扔到陆芝儿跑走的那条路上,然后转身向另一条路跑开…… 四个大汉很快追到岔路口。 “老大,她们分开了,追哪边?” 络腮鬍看了看两条路,目光忽然凝在落在地上的斗篷上,眼睛一亮。 “穿斗篷的才是县丞闺女,不用管另一个!” 陆芝儿和马鶯鶯十分要好。 所以两个人衣衫款式顏色,或者髮型釵环,都十分相似。 乍一看,还以为是孪生姐妹。 更何况,天色已经渐渐黑起来,几个大汉那还能辨別不出来陆芝儿和马鶯鶯的区別? 无人进入的深深巷口里,响起陆芝儿恐惧颤抖的求饶声。 “放过我……我们无冤无仇……” “你们想要多少钱都可以!我可以给你们钱!”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啊!救命啊!” 第61章 我又不是你妈 阿狸將这边的情况净收眼底,从房顶跳跃著回来,稟告给魏无双。 “另一个女孩儿……” 魏无双目光沉沉,“看来是陆芝儿,马鶯鶯为了自己逃跑,设计陷害了陆芝儿。” 阿狸低声道:“衙差从西北方向过来了,是否要將他们引开?” 魏无双想起前世,自己遭遇这件灾难之后,陆芝儿简直比马鶯鶯还要激动,到处宣扬这件事。 就好像她自己亲临现场似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生怕大家不知道她的丑事。 纵观魏无双悲剧的一生。 陆芝儿虽然不是主谋,但这狗腿子也是功不可没。 只不过这次並不是主要想收拾她。 魏无双想了想,计上心来。 也许狗咬狗,也很不错。 於是道:“不用引开,便看老天爷的意思吧。” 巡逻的衙差们经过小巷子的时候,有一个耳朵尖的,听到了一点声音。 “別再打我了,我配合你们,別打我了。” 陆芝儿呜呜的哭道,主动向著几个男人作出搔首弄姿的动作。 巷子里传来淫笑声。 “我还以为这么狠毒的姑娘也是有骨气的,没想到根本不是。” “虽然但是,她的滋味也很好。” “这也算是因果报应,哈哈。” “什么人!” 衙差大喝一声,四个大汉很警惕,提起裤子扔下陆芝儿就逃跑了。 衙差们赶到的时候,就见陆芝儿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因为被打的没力气,她一时还爬不起来。 巡逻衙差一共六人,全部都是男子。 陆芝儿羞得几乎快要晕死过去…… 四个大汉一路逃窜,半个时辰后才敢停下来。 他们累的坐在地上喘气,一抬头,却看见魏无双站在不远处。 “哎哟喂,大小姐!” 为首的络腮鬍一脸諂媚的走过去,阿狸立即从魏无双身后闪出,挡在她的面前。 “我刚才还想著不知道怎么跟您要酬银呢。” 络腮鬍猥琐的笑道,“事情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妥啦。” 魏无双若有所思:“你们以前也是这么开心的和她要钱吗?” 络腮鬍一愣:“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魏无双笑了笑:“你不是要酬劳吗?” 月光幽暗,这笑却美的惊心动魄。 络腮鬍赶紧擦了擦眼睛。 好美啊。 这姑娘怎么这么美呢? 配合著她额心那点红痣,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呢! “是是是,小姐,我来要酬劳。” 络腮鬍眼神都要带出鉤子来,垂涎欲滴的打量著魏无双,“不过小姐这么美。我可以少要点。” “这样啊……” 魏无双挥了挥手。 七八个彪形大汉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络腮鬍觉得不对劲儿,转头看过去,另一边也走过来七八个身穿劲装的武家子。 正是刚才揍他的那些人! “什么情况?” 络腮鬍慌了,“大小姐你是什么意思?” “给我打!” 魏无双话音落,一群人上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哎哟哟!你不讲道义!怎么说话不算数?!” 大汉们哀嚎。 “道义?” 魏无双哈哈大笑,“你一个劫財劫色的流氓还跟我讲道义?” “靠你!我真是信了你的鬼话!” “谁让你信的,我又不是你妈。” 魏无双冷笑一声,转身,“还能骂我,证明打的不够狠,继续,什么时候打到说不出话,什么时候再停!” “哎哟哟!不敢再说了!” “哎哟喂!大小姐饶命!” 阿狸跟上魏无双的脚步:“都打死吗?” 魏无双笑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也得留口气,但记得务必把他们那个都断掉。” 阿狸:“……” 魏大小姐你这样,难道不比直接將人打死还狠吗? “那……” “送到官府就是。” 阿狸不解:“不怕他们说你指使,將来惹麻烦?” 魏无双挑了挑眉。 还真不怕。 云州城马上大乱。 这点没闹出人命事情官府还有空详细调查? 別说不过是个名不见劲装的陆芝儿了,便是前世她这个云城首富的独生女,官府最后也是敷衍了事。 要不怎么说马鶯鶯此人,万分阴险歹毒呢? 但她不能这么说,只是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阿狸的肩膀:“他们是不是供出我,那不是还得看阿狸將军你的手段吗?” 阿狸:“……” 要不是主子交代必须对眼前之人唯命是从,他还真想跳起来骂人。 “知道了。” 阿狸翻了个白眼,“我堂堂武状元虽不屑於使些阴招,但不代表我没有这个能力。” 云州城果然很快就乱了起来。 街上流民越来越多,许多大户人家都开始闭门不出,但也架不住被偷被抢。 不过因为魏家墙修的又高又结实,倒是一直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魏无双呆在宅子里,除了每天巡查各个点的防御事项,然后就是每天都会给秦煜写一封信,飞鸽传书。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让秦煜千万別忘了她。 今天她又找了一本十分不错的话本子,从里面摘抄道: 红尘囂囂,吾心唯君,愿一一世情深,换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昔有衝冠一怒为红顏,今有相思断肠念佳人。 红豆相思,此情无尽,愿与君共白头。 其中有些字,魏无双认识,却写的不太流畅,一笔一划,像是狗爬。 但她很满意。 要的就是这种笨拙的效果。 秦煜这么变態又这么自卑,一定会被她的努力所感动。 与此同时。 京都,安寧伯爵府。 秦牧遥看著魏无双写的情话,笑的都要合不拢嘴:“阿煜,你这个小娘子还真是喜欢你喜欢的紧呢!说说吧,怎么留的情?我还以为你真是和尚呢!毕竟我妹妹那么喜欢你,你连个眼神都不肯多给一个呢!” 秦煜一把夺过,冷声道:“闭上你的嘴。” “哈哈哈!” 秦牧遥笑的前俯后仰:“明天就是你的还俗仪式了,你真要娶这么个草包做夫人?你看看她这些,一看就是抄的,还有她的英勇事跡,我可是略知一二呢!” 秦煜冷眼望过去:“你调查我?” 秦牧遥一个激灵,轻声咳了咳,然后正襟危坐:“世子,在下就是开玩笑呢。” 第62章 豺狼来了,有棍棒 秦牧遥一个激灵,轻声咳了咳,然后正襟危坐:“世子,在下就是开玩笑呢。” 秦煜仔细认真地將魏无双的情书叠好放进怀里,淡定道:“她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我娶妻,又不是看谁能考个女状元。” “嘖……” 秦牧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秦煜:“看来动真格的了,但我却听说,您母妃已经有了中意的儿媳妇呢。” “那就她来娶。” “你就不怕你家老二借题发挥?他可一直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呢!” “他算个什么东西。” 秦煜毫不在意,但想到魏无双哈哈大笑的爽朗样子,不禁情绪也和缓许多,“总之,我此生,只会娶我中意的女子。” 云州城內。 魏宅。 “不好啦!不好啦!” 魏无双正在康乐堂一边和老爹聊天,一边给秦煜写今天的情书,听到外面传来小廝的通报声。 重生后的魏无双对老爹特別粘,只要老爹在家,她就喜欢围著老爹转。 成了名副其实的“爹宝女”。 当然,也是为了守著老爹,不要像前世那样急火攻心,心疾发作后一病不起。 齐管家先一步走到门口,呵斥道:“有事进来报!大惊小怪的嚷嚷什么!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是是。” 小廝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声音小了一点,“咱们施粥的棚子被抢了!六个棚子,都被抢了!” “什么?!” 魏老爹惊得站立起来。 魏无双赶紧扶住他:“爹爹稍安勿躁!粮食事小,先问问有没有伤亡!” 魏老爹果然被分散掉了部分急火,缓神道:“咱有人伤亡吗?可有报官?” 那小廝回道:“几个家丁护著东西被打伤了,最严重的是门房的和小六,脑袋磕破了,脑浆子都出来了,怕是不行了,已经有人去报官了!但知州大人被流寇所伤,衙门现在也是一片混乱!” “什么?知州大人受伤了?” 魏老爹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光天化日,竟敢袭击朝廷命官……乱了,乱了,真的乱了!” 魏无双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说说,早晨还好好的,怎的忽然抢起来了?” “事情起因一个叫做赖铜锤的泼皮,他明明打过一次粥,却还想二次打粥,咱府的人不肯给,就发生了口角,然后碰倒了旁边的粥桶。” 小廝如实稟告,“紧接著飢饿的百姓一拥而上,便彻底乱了起来,连棚子里的粮食都给抢了,要不是咱们墙高门硬,估计都要闯进府里来了。”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魏老爹急的捂住胸口,“我魏东岭做好事,这帮人却来抢我粮食,伤我家丁!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 “爹爹勿急!” 魏无双赶紧让人给他端上一杯清心茶,柔声道:“百姓大多质朴,不过也只是求条活路,虽有农夫与蛇,但也只是少数,这种事若不是巧合,便是有人故意为之。” 魏老爹疑惑:“故意为之?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抢咱家的粮食?” 魏无双略一思考,吩咐齐管家:“今日施粥毕,东西都撤了吧,他们抢了便抢了,莫要再发生衝突,保存咱们人的性命。” “是。” 大小姐口气不紧不慢,想事情井井有条,凭空让齐管家和家丁们的情绪都也跟著稳定下来。 是啊,天塌下来,咱们也是云州首富魏家啊。 若在这里都有问题,在其他地方,还能更好? 跟著老爷小姐,一定没问题的! 然后齐管家就领著人出去收拾东西了。 魏无双站起来大声道:“阿狸!” 片刻后,阿狸的脑袋从房门口吊下来,懒洋洋道:“魏小姐什么吩咐啊。” “跟著那个赖铜锤。” “哦。” 阿狸脑袋又翻了上去,消失不见。 魏老爹也站起来,嘆了口气:“女儿啊,看来咱们不能再施粥了,外面这些人,已经如狼似虎了。” 魏无双摇摇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賑灾粮再不下来,咱们这种大家门户还能囫圇了?” “你筑那墙,不正是为了这一天?” 魏无双点头:“是为了这一天,但能抵得住几百人,却也抵不住几千人,一旦所有人进行哄抢,谁也不敢说能撑多少时日。” 魏无双重生后很清楚,有许多事並不一定会和前世完全一模一样,譬如洪水的提前,譬如老爹的心疾是否会发作。 所以虽然做足了准备,她也要小心为上。 魏老爹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搞的家业,可能会被人一夜之间洗劫一空,就觉得心臟都跳得乱了,“可是施粥做好事,也不会有人买我们的帐,也就会被抢,还不如关起家门,重金悬赏,招兵买马,也许能撑住更多时日!” 关於此,魏无双当然早就有了想法:“女儿倒是觉得,恩威並施才可。” “恩威並施?” “朋友来了,有吃食,豺狼来了,有棍棒!” 魏无双目光里的决绝一闪而过,“既然云州城已经大乱,咱们倒不如制定属於咱们自己的规则!我们魏家的规则!” 魏家院子三楼的高处。 魏无双隨著魏东岭並肩站立。 门口的施粥现场,可谓一片凌乱。 粥桶被打翻,锅子被砸碎,还没煮的干大米散落在地,嵌入泥土之中。 身强体壮的灾民都纷纷上前抢夺,力气小的女人孩子则匍匐在地捡拾著地上的穀粒,甚至有些年迈的老人抢不到任何,只能赶紧用舌头舔舐留在地上的粥。 场面残酷。 本来足够可以让上千人活命的粮食,一下子就这样哄抢殆尽。 纵然魏无双前世经歷过一次洪灾以及后面的暴乱,也经歷过席捲全国的瘟疫,但是再次亲眼目睹这种场景,还是觉得十分震撼。 这一天,终於还是来了。 齐管家匆匆走上来:“老爷,小姐,门房的和小六断气了。” 魏老爹眉心一蹙,嘆了口气。 这孩子他还是有印象的。 十来岁就跟著他娘老子过来当差,今年不过十八,到了討媳妇的年龄,却就这么死了。 第63章 先应三件事 “多拿些银子,好好安抚家属,待会儿我会和我爹亲自过去弔唁。” 魏无双见老爹有些失神,转过头,冷静吩咐道:“阿彪,通知所有人,今晚开始,夜里巡逻增加一倍,大家若是遇到什么不对劲儿,及时来报,剩下的,原来如何,现下便是如何,不要乱嚼舌根,以讹传讹,否则让我发现,家法伺候!” “是!” 魏宅修缮的事情已经基本完成,但是崔阿彪死活要继续呆在魏宅。 崔老爹认为儿子是不捨得魏宅这口肉,央求了齐管家。 魏府正是用人之际,齐管家问了魏无双,魏无双觉得崔阿彪还算机灵,便直接答应下来,让他跟在身边,当个跑腿。 眾人离去,楼上只剩下魏老爹和魏无双父女俩。 魏老爹看著门口的人间惨像:“女儿,你说咱们魏家,能安然度过这次的危机吗?” “嗯,能。” 魏无双看著天边逐渐落下的太阳,“爹爹,我知道的,咱们一定能。” 去而復返的齐管家竟然又匆匆回来了。 打过二十多年交道,魏老爹自是了解他,赶紧转过身,焦急道:“又出了什么乱子?” “倒是没有。” 齐管家左右看了看,伏在魏东岭身边,低声道:“田县令来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田县令?梁平县令田有田?” 魏老爹一愣,“他怎么忽然来了?” “小的不知。” “先请。” 康乐堂里,崔阿彪守著门口,屋子里只有魏东岭和田有田魏无双三个人。 “云州混乱,陛下降旨说我治理梁平县有功,让我过来担任通判一职,辅佐知州大人,谁曾想……” 田有田顿了顿,“我今天中午刚赶到,述职手续还没办完,知州贺云大人他就,他就……” 魏东岭面色一变:“难不成不好了?” 田有田面色沉重,隱晦道:“很不好。” 顿了顿,“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魏老爹赶忙道:“是需要什么药材救命?不管多少钱,多名贵,你儘管说就是了。只要我魏家有的,都会倾囊相授!” 田有田摇摇头:“失血过多,郎中说怕是撑不到明天早上了。” “什么?!” 魏老爹惊嘆不已,“那田大人您来此……” “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连工作交接都没进行,就出了这档子事。” 田有田直接道,“衙门里的人手不够,甚至也都还吃不饱饭,我根本就处理不了这么混乱的场面……恐怕註定要有负圣恩。” “田大人想让我供粮给衙门?” 田有田直接站起来,撩开袍子跪在了地上。 “田大人!” 魏东岭赶紧扶起来。 “魏老弟,我知道我这么说,简直是不要脸。” 田有田眼眶红红,“梁平县百姓还欠著你的呢,我就又过来要东西,可是朝廷賑灾粮不下,情况只会原来越糟糕!我田有田用项上人头担保,只要度过此次危机,定然双倍奉还您的供粮!” 魏老爹纠结不已,慌乱之中,不禁看了女儿一眼。 做善事,是好事。 但是无限做善事,那简直就是蠢事。 虽然魏家屯粮足够,也能略有施捨,但一旦开了这种口子,后果不堪设想。 魏无双太清楚老爹的顾虑了。 田有田虽是走投无路,但说白了,也是道德绑架。 倒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这世道,是取捨的问题。 “田大人若想要我家的粮,就得答应我们三件事。” 魏老爹惊讶的看著女儿。 这孩子是替他应下了? “大小姐但说无妨。” 田有田眼中充燃气网,赶紧道,“別说三件事了,就是三十件,我田有田也应得!” “第一,封锁城门,暂时不能再让更多的流民进来; 第二,无论如何,务必优先保全我魏家,最好给我们提供一些刀枪剑戟之类的的武器; 第三,给我们特赦令,封城期间,我们有辅佐衙门抓捕关押,甚至直接杀人的权力。” “第一第二件事,绝没问题,我与魏老弟相互依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至於第三项……” 田有田想了想,“特殊时间当行非常之方法,便是將来出了什么问题,朝廷上怪罪下来,也由我田有田一力承担,绝不会让魏老弟你收到任何牵连。” 魏无双却道:“口说无凭,那还请田大人签字画押,以解我魏家后顾之忧,我们父女信你,也不可拿全府上下百条人命开玩笑。” “我自然懂得。” 田有田当即同意,认真写下协议书,签字画了押。 田有田带了一车粮食低调的从后门离开,魏无双看著田有田的协议书,喜上眉梢。 她知道贺云会死,也知道賑灾粮不会到,更知道云州会彻底乱起来。 但她没想到这一世,田有田会走马上任,接替管理整个云州城。 他爹爹在发愁,她却简直乐开了。 正觉得自立规则有些师出无名,也怕爹爹放不开拳脚,这不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了吗? 真是天助我也。 魏老爹原本很惊讶,但是看著这份协议书,也心中瞭然。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自然很快就明白了当下的情况。 当晚夜里,魏府就有人出去,从衙门里偷偷运了一车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回来。 魏无双擎著火把看著这些东西,简直觉得如虎添翼,她拿起一把刀挥舞一下。 可惜她不会武功,也不懂得借力,几十斤的大刀让她差点扭了手腕。 “要是我也会功夫就好了。” 魏无双笑著吩咐道,“齐管家,把这些东西分发下去给巡逻的人,告诉他们,遇到不对劲儿的就给我砍!” “是。” “然后最近所有人,无论男女,加强训练,不求喊打喊杀,但求能够英勇无畏。” “是。” “阿狸!” 阿狸懒洋洋道:“哦,大小姐什么吩咐。” “你那把剑小小的,要不要再挑一把大的!你第一个挑!” 阿狸嗤之以鼻,直接將他的短剑拔出来。 寒光一闪。 那把魏无双几乎拎不起来的大钢刀竟然生生断成了两截。 第64章 拜师 魏无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武器这种东西,趁手才是最重要的。” 阿狸將短剑插回去,骄傲道,“何况我的傲雪剑本就是大夏名剑排行榜第十七名的厉害宝贝,你那些在我眼里简直不够看的。” “原来还有名剑排行榜。” 魏无双星星眼,马屁不断,“阿狸將军真乃神人也!” “咳咳,你要是喜欢,跟法师要一把便是。” 阿狸性子天真,向来喜欢別人吹捧,但想到魏无双將来搞不好就是自己的当家主母,在她面前太嘚瑟可能结果不好。 於是道:“法师向来喜欢收集这些。” “原来如此。” 魏无双笑著眯了眯眼睛。 当和尚的时候就开始收集刀剑,秦煜不愧是个著名的乱世变態,怕是內心早就想著打打杀杀了吧。 果然人不可貌相。 想到秦煜淡雅如水的模样,魏无双一拍脑门。 糟了,今天忘了给未来相公写情书了。 然后赶紧就跑回了书房。 崔阿彪却看著地上断成两截的大刀,久久不能回神。 若是他也能有如此神力,岂不是再也不用担心害怕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大小姐了? 阿狸甩了甩高马尾,转身就走。 “等、等一下!” 崔阿彪有点紧张的喊道。 阿狸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瘦弱的毛头小子:“你叫我?” “求你!” 崔阿彪立即跪在地上给阿狸叩头。 “我的天,你干什么!” 阿狸嚇得一蹦三尺高,“怎么突然拜我!” “求你教我功夫!” 崔阿彪继续叩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 “等等等……” 阿狸一脚踢在崔阿彪肩膀上,“不是叫你等一下吗?” 崔阿彪挨了一下,身子歪在一边,却一点也不急,反而目光中都是希冀的闪星,赶紧重新跪好:“师父说什么,徒儿就干什么!” “谁是你师父。” 阿狸冷哼道,“想跟我学功夫的人队伍都排到京都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滚开一点。” “我给师父洗衣做饭,我给师父敲腿捶背。” 崔阿彪跪行著拉住阿狸的袍子,“你是天上的神仙,只要您肯教我功夫,让我做什么都成。” 阿狸抱著手臂俯视著崔阿彪。 虽然他对这些话很受用,但他向来是个最怕麻烦的人。 “魏无双不是让武教头教你们功夫了吗?自愿报名,你怎么没去。” “我並不觉得他们功夫好。” “呵。” 阿狸冷哼一声,“啥都不会,倒是会挑挑拣拣,你以为习武就像是吃饭啊,说学就学,就算是他们那样的,也得十年如一日!” “十年?” 崔阿彪震惊了一下,如果需要这么长时间,他又怎么能在这次灾难中帮助到大小姐? 可是转而又想到什么:“师父你的年龄也不大啊!” “我乃武学世家,天赋异稟,你是什么。” 阿狸骄傲的翻了个白眼,见崔阿彪还是一副执拗的样子,戏謔一笑:“你想让我教你功夫啊?” “恩!我什么苦都能吃!” “好说,你先看那里是什么!” 崔阿彪顺著阿狸手指的方向一看,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再回头,哪里还有阿狸的踪影? 他赶紧站起来,漫无目的的追出去:“师父!阿狸师父!” 与此同时。 城郊一个破屋子。 赖铜锤坐在炕上,一边大口吃著桌子上大米饭,一边撕扯著一只烤鸡,还时不时的喝下一口刚烫好的小酒。 小日子过得简直不亦乐乎。 桌子下偷偷伸出一只脏脏的小黑手,想要摸点吃的,被赖铜锤一筷子抽过去。 “小兔崽子!” 他顺著手將桌子下的人直接拽了出来。 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被他揪出来,上去就是一顿打。 “呜哇——” 小姑娘捂著头哭號,“阿爹!我饿!我也想吃饭!” 铜锤嫂正在厨房喝蕎麦壳子粥,听到声音赶紧跑进来拉住赖铜锤:“別打丫儿了!她只是饿!” “赔钱货还想买吃饭?” 赖铜锤啐了一口,“生不出儿子的烂女人?!母猪都能生出公崽儿!你却不能!没用的东西!” 铜锤嫂护著女儿低声哭泣,她的身上深一道浅一道,都是伤,显然平时没少挨打。 有人打了帘子进来:“得了这么多粮食,还不捨得给老婆孩子吃一口?” “哎哟!江老爷,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赖铜锤看清来人,赶紧从炕上下来,一脸的諂媚。 正是江云天。 他一身褐色锦衣,头束玉冠,虽然年龄已经四十,看样子却是风度翩翩。 然后他的眼睛在铜锤嫂的脸上胸口处若有所思的逡巡一番,笑眯眯道:“还愣著干什么,去锅里盛饭,今天我做主,你和丫儿想吃多少吃多少!” 铜锤嫂留著眼泪,小心翼翼的看了丈夫一眼。 “还愣著干什么!” 赖铜锤骂道,“江老爷都发话了,还不赶紧去吃!” 铜锤嫂如蒙大赦,赶紧带著女儿去锅里吃饭,那真是连碗都来不及用,生怕丈夫反悔。 “呸,没用的赔钱货。” 赖铜锤啐了一口。 江云天笑道:“行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傢伙,这么漂亮的媳妇和闺女,也捨得打。” “什么漂亮不漂亮的,江老爷要是喜欢,我將我那丫头卖给你做个童养媳。” 江云天笑而不语,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这是这次的酬劳。” “哎哟,谢谢江老爷!” 赖铜锤点头哈腰,“你说我都得了这么多粮食,还能拿钱,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是啊,相比於魏家那种偽善,我才是真的善人。” 江云天打开扇子,眉开眼笑,“你这次干得不错,是你应该得的。” “是是是。” 赖铜锤拿过银子,“以后用得上小的地方,江老爷您儘管开口,我赖铜锤肯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七天时间转眼即逝。 又到了初一。 也就是本该魏家施粥的日子。 为了救助百姓,魏家已经將施粥时间改为七日一次。 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贫苦的百姓,但是魏家的大门却没开。 第65章 赖铜锤的结局 又是七天。 街上已经出现了饿死的人,尸体都没人收。 他们围在魏家门口,苦苦哀求,哭声震天。 “魏家不会再救我们了。” 有人终於明白了。 “是啊,魏家做好事,却被打砸抢了一切,不会再做好事了。” “可是除了魏家,又有谁会救我们呢?” “只有魏家有粮食啊!” 人是从眾的动物。 有时候在特定的情况下,心中的恶会被扩大。 也许有人本不想哄抢粮食,但是当看到別人在哄抢的时候,就不可能不抢了。 但这个时候,他们会后悔。 甚至会觉得自己现在忍受的痛苦飢饿正是因为自己的“恶”所致。 正当眾人绝望之际,突然发现从高高的围墙上洒下许多纸张。 一个识字的念了念,眾人立即围拢过来。 “上面说了什么,快念念,快念念!” “在上次施粥的打砸抢之中,魏府死亡一人,伤十六人。以德报怨,令人伤心欲绝,此仇不共戴天。” “魏老爷是要和我们算帐吗?” “完了,我就知道魏老爷不会再管我们了。” “呜呜呜,我们死定了!” “但考虑到此事为某些恶人所致,许多善良之人会被饿死,魏家依然决定重新施粥!” “魏老爷的意思是不计较那天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愿意再给我们施粥的意思。” “好呀!太好了!魏老爷真是大好人,咱们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魏老爷真是大善人,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魏老爷。” “施粥明日开始,一次两千碗,妇孺老人优先,依旧每七天一次,但需恪守魏府规矩,否则,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魏府敢杀人?凭什么杀人?” “现在还管这些?管他什么规矩!只要能吃上饭,什么规矩我都认!” “是啊!认了认了!” 眾人议论纷纷,就见几个衙差匆匆分开眾人,让出一条路,一个身著青绿色官府的官员走了过来。 百姓全部都看著他,知道这是当官管事的来了。 田有田站在一个高处,向大家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道:“半月前,魏府施粥闹出人命,那孩子不过十六岁,上有八十岁老母,下面还没有个孩子,死之前一声一声不想死,就因为做好事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各位,有人带头闹事,是不是伤了魏老爷的心,伤了真正善良人的心?试问大家,若是此事换给你们,你们会不会寒心?” 眾人议论纷纷,有些良善的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但我们云州城已经危在旦夕,朝廷的賑灾粮又未下达,我这个父母官,只能拉下脸来求魏老爷再次救大家性命,好说歹说,魏老爷仁义,终於愿意帮我,帮咱们云州度过此次危机。” 田有田一边说一边流泪,还將梁平县洪灾和百衲衣的事情统统告知百姓。 许多人掩面,甚至跪下祈求魏家的原谅。 这个时候,几个衙差走过来,將一根麻袋包扔在地上。 里面蠕动不已,马上就有百姓看出里面转了一个人。 衙差打开麻袋,赖铜锤从里面罗出来。 他被五大绑,嘴里还塞著一块布。 “此人便是半月前施粥时带头闹事的人,赖铜锤。” 田有田扬声宣布,马上就有百姓开始对著他吐唾沫骂脏话。 赖铜锤作为一方无赖地痞,也算是名声在外。 而且当时现场的混乱也是许多百姓看在眼里的。 所以当赖铜锤从麻袋里掉出来的时候,大家瞬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田有田看民愤已起,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让人將赖铜锤拉了起来,跪著面向眾人。 “所以,明日起施粥,任何破坏施粥规则的人,便是我们云州百姓的死敌!我已特赦魏府施粥期间,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也將派出衙差辅助维持现场秩序,任何人,再敢犯事,犹如此人,格杀勿论!” 说著,挥了挥手。 一个胖乎乎的刽子手端著一把大钢刀走上前来。 “噗——” 赖铜锤拿了江云天银子,高兴地立即跑去青楼想要风流快活一番。 哪知道刚进去裤子都没来得及脱,就被人打晕装进了麻袋。 如今这幅模样,他自然知道是自己的事情败露。 可是就算杀人放火,府衙也有个审问过堂的规则,他是万万没想到,怎么就直接被拖来这里,要被当眾斩首。 他卖力挣扎,终於算是吐掉了口里的布条。 “刀下留人,我冤枉啊!我冤枉!” 赖铜锤大喊道,“我也是受人指使!青天大老爷饶我一命!” 刽子手却不容分说,手起刀落。 赖铜锤嚇得缩起脖子,却发现好半天,脑袋还在脖子上。 田有田看著他:“你真的是冤枉的?” “青天大老爷……” 赖铜锤被嚇尿了,是真正的嚇尿了。 裤子下面濡湿一大片。 他软倒在地,哭著庆幸自己还能活,但同时,脑袋在疯狂转动,希望找出方法让自己脱身。 幸亏这个官老爷不是个莽撞之人,要不他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谁知道他还没想完,下一刻,他就被人扔到了飢饿的灾民中去。 “既然你觉得自己冤枉,那就让百姓们自己评判吧。” 在赖铜锤被围拢的最后一刻,他隔著人缝看到田有田向他露出笑容。 一个诡计多端的笑容。 他忽然意识到,他今天还是死定了! 果然,下一刻,扑面而来的拳头和脚,將他打得嗷嗷直叫,他想要求饶,却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因为紧接著,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腿传来刺骨的疼痛。 紧接著是胳膊!大腿! 他慌乱的低头向下看,竟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肚皮也已经被人撕开! 冒著热气的肠子內臟被拖出,肝臟落在一边,立马被扯走。 他都还没断气,甚至都还能明显的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自己的身体竟然就被人分食殆尽! 这一刻,后悔如同潮水一般涌上他的心头,但是一切都晚了! 第66章 往事悠悠 这惨烈的一幕落在三楼上,魏东岭和魏无双的眼睛里。 饶是魏老爹走南闯北多年,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撼。 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同情,反而觉得十分解气:“和小六死了,这半个月时间,有多少体弱的孩子老人也因为他死了,这就是个畜生,死不足惜。” 魏无双淡淡道:“只有杀一儆百,才能让那些想要投机倒把的人冷静下来,也才能让更多善良的人活下来。” 自然,也能让魏家更容易保存下来。 魏老爹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你,这样田大人也不算违规办事,咱们也可达到目的,果然恩威並施,才是解决祸患之道,只是女儿,爹爹我竟然从不知道你是何时学会了这样的谋略,难不成是秦公子教给你的?” “咳咳。” 魏无双不置可否,草包女儿突然化身女诸葛,怪道老爹觉得奇怪,这件事光是想想都会觉得玄幻。 於是娇羞道,“爹爹还是不要问了。” “哈哈,好好,不问了,爹爹不问了!” 魏老爹哈哈大笑,女儿不否认,那就肯定是承认了唄。 安寧伯爵府虽然並无实权,是个边缘贵族,但毕竟在京都钻研多年,根深蒂固,消息也灵通许多。 何况秦煜为人聪慧机敏,有这样的人指导,不愁女儿学不著东西。 只要他俩能够真心互待,那这可真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不过女儿,为何定下每七天分发两千份粥这样的数量?我算了算,其实至少需要四千份的,如果这样,其实还有一半百姓要挨饿。” “確实不够。” 魏无双认真道:“但我们不知道賑灾粮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在找到彻底解决的方法之前,要儘量的保存实力,每七天两千份粥,优先妇孺老人,他们取走粥,也必定不能吃独食,剩下的时间,虽只能飢一顿饱一顿,但是维持生命,或者说让他们有个活命的希望,还是够了。” “田大人不是说賑灾粮只是路上出了点问题,朝廷已经即刻徵集,最多再有一个月,粮食就能到百姓手里?” 魏老爹说著说著把,一惊,“女儿,你的意思不会是……” 魏无双不敢多说。 前世太子是在梁平县灾祸后三个月薨逝的。 当时有传言,太子的死亡不正常,老天为了惩罚大夏,才会让洪灾瘟疫暴乱频出。 也有一种说法,云州賑灾出现问题,正是因为野心勃勃的五皇子晋王从中作梗。 (请记住 读好书选 101 看书网,??????????????????.??????超省心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太子勤政爱民,遇到这种事情必然是急火攻心,他的身体本就已经是穷弩之末,如此一来,便如大厦將倾,轰然离世。 老皇帝伤心欲绝,在皇太孙和几个王爷之间举棋不定,太子之位悬而未决。 之后,年幼的皇太孙终於登太子位,可是老皇帝病危,晋王便打著“清君侧”的名义逼宫。 谁知,老皇帝迴光返照,將晋王围堵於风华门內,当场乱箭射死。 正当所有人以为皇太孙马上就要坐上皇位,晋王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却在一个晚上,將皇太孙烧死於寢宫之內。 最后竟然是大家最意想不到的六皇子楚王荣登大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辅佐楚王的秦煜也跟著鸡犬升天,一举成为大夏国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往事悠悠,魏无双回过神。 前世一波三折,人死了一批又一批。 说都没想到,烧冷灶的楚王成了最终贏家。 但是楚王性情暴戾阴暗,上位后,竟让以秦煜为首的一批权臣,以文字狱等形式,杀死了许多对他心有不满的忠臣。 那个时候,朝堂一片混乱,民间一片混乱。 奸臣、暴君、天灾、人祸。 大夏简直集齐了所有亡国的条件。 所以也才会出现,魏无双这么一个堂堂工部侍郎家的主母,还没断气就敢有人將她活埋。 实在是世道太乱了。 也就是魏无双死的早,否则她可能要见证整个大夏国的覆灭…… 但今世事情走向虽然相似,但因为洪水提前,魏无双不確定,太子到底会什么时候离世。 但比较確定的是,既然有人在賑灾粮上动手脚,那么必然就是想藉此气一气太子。 也就是说,这个賑灾粮就是他们朝廷皇子之间爭权夺位的手段,势必不会这么轻易就来到百姓手中。 “女儿也不知,只是心里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既如此……” 魏老爹知道女儿不愿意再说下去,直接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吩咐下去,明日起,我们魏家,开门施粥!” 在衙差和魏家的双重震慑下,第二日的施粥进行的十分顺利。 中间有人想要耍心眼,被衙差的大刀和魏家的大棒直接给嚇得抱头鼠窜。 混乱了多日的云州城,在这个时候,达到了空前的团结一致。 但是不管多么团结,这世上,总有小人想要钻空子。 赖铜锤死的那天,江云天也是看在了眼里的。 但当他听到消息跑到高处看过去的时候,赖铜锤已经被愤怒飢饿的灾民给包围了。 片刻功夫后,百姓散去,原地只剩下一滩血—— 尸体没了。 江云天揉了揉眼睛,惊道:“什么情况?人呢?” 他旁边跟著的小廝战战兢兢。 “喂!你看到人了吗?被拖哪去了?” 江云天踢了小廝一脚。 “老爷,有没有可能……” 小廝回过神,嘴唇发白,说话的时候哆哆嗦嗦,“赖铜锤已经没有尸体了……” “没有尸体?什么意思啊?” 江云天说完,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大汉蹲在地上,抱著什么在撕咬。 竟是个人的手! 江云天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吃了……赖铜锤竟然被吃了?” “恩……” 小廝上下牙齿忍不住磕碰在一起,“老、老爷,田大人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来……” 他是江云天的贴身小廝,自然知道他做的那些醃渍泼皮的烂事。 也自然知道,赖铜锤这次抢粮杀人的主谋是谁。 第67章 怨毒双眼 “混、混蛋!” 江云天手脚並用的爬起来,猛地扇了小廝一巴掌,“你不说,我不说,谁能查到咱们头上!赖铜锤都死了!没看见吗?死的透透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能够明显听出,声音带著剧烈的颤抖。 第二日,魏家开门施粥,他便站在角落里,阴惻惻的看著施粥棚子井然有序。 “岂有此理。” 江云天抱著手臂,“魏家竟然和官府勾结在了一起,想藉此给他们点教训都不行了,可恶。” 然后忽然发现魏家一个小廝拎了个什么东西掛在了门口的一个杆子上。 江云天定睛一看。 黑乱乱的一遭,什么玩意儿? 怎么像是个风乾的羊头之类的? 掛这个干什么?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然后再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人头! 赖铜锤的人头。 昨日未在近处看还没有太大的感觉,今日再看,那黑洞洞的眼窟窿里,不正无限怨毒的在盯著他瞧吗? 仿佛在问他,为何害他性命? 他瞬间感觉一种凉意从脚底板顺著后脊樑直接窜上了天灵盖。 然后双腿一软,连滚带爬的跑回了府中。 掛人头这个方法,是魏无双的主意。 但这並不是她自己创造的方法。 而是前世听京都官太太圈子里传的,秦煜镇压疫情期间哄抢药店闹事者的方法。 今世她提前学过来,也不知道秦煜要是知道会有什么感觉。 当然,这个方法虽然血腥,却效果出奇的好。 看著井然有序排队领粥的人,魏无双知道,杀一儆百的效果,基本上是达到了。 暴乱必须要靠强硬手段镇压,將这些搅乱规则的人剷除,才能保持更多人的利益,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她虽前世久在深宅,但她从小就大胆,也是爱恨分明,骨子里是有些杀伐果断的女將军气质,对这种事情並无惧怕之意。 在她的心中,阴险的人心远远比这些东西更加可怕。 与此同时。 京都。 御书房中,秦煜撩开袍子,跪在地上:“陛下。” 他身著白色镶金边的长袍,已经脱去袈裟,头上也带著纱帽尖冠,虽然是还俗的装扮,但是还有些佛家弟子的儒雅气息。 夏文帝很久没在皇族中看到这样气质乾净的孩子,不禁十分动容:“十八年了,秦煜,你终於回来了,辛苦了,快起来吧。” “能为国祈福,是辰王府,也是微臣的荣耀。” 秦煜躬身而立。 “为国祈福……” 夏文帝嘆息一声:“太子病重,北方云州,廉州,青州三处水患,西北乱民蠢蠢欲动,可谓民不聊生,我们大夏的福,在哪里呢?” 秦煜急忙叩首:“是微臣力薄,不能解陛下之忧。” “哎,这种事又岂能赖在你的身上?” 夏文帝直接道,“你的祖父,秦有时,是朕亲自封下的异姓王,当年他为我出谋划策,跟著朕出生入死,於千军万马中救朕性命,护朕周全,也许他活著,方能够真正为朕指明方向……” 他看向秦煜:“你是最像你祖父的孩子,聪慧机敏,十八年的寺庙修行也能看出性子磨练的很沉稳,关於此事,你有何看法,不如说给朕听听。” 秦煜有点讶然的看著夏文帝。 老皇帝已经年过古稀,身子佝僂,垂垂老矣,双目浑浊。 他確实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千古一帝了。 “说的就是太子重病,太孙年幼,难以服眾,但晋王为人孤傲,刚愎自用,难当大任,这皇位,到底该给谁?” “微臣不敢妄议王储之事!” 秦煜赶忙再次跪下磕头,老皇帝的眼睛里却多了些杀气:“朕让你说你便说!恕你无罪!” 秦煜却没抬头:“皇上九五之尊,自有定夺,况且太子虽然身体抱恙,但太子善良纯诚,定然可以逢凶化吉。” “你终究不是你的祖父。” 夏文帝嘆息一声,“你不愿意向朕奉献出自己的真心。” “微臣不敢!” 秦煜忙道,“实在是微臣愚钝,无法为陛下解惑。” “罢了……罢了!” 夏文帝再次长嘆一声:“算了,你既然已经还俗,那就早些娶房媳妇,为秦家开枝散叶吧,朕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是,微臣遵命。” 秦煜规规矩矩的退下,直到出了门口,才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看来太子是真的不行了。 否则陛下不会如此纠结继承人之事。 但很显然,陛下並不想將皇位传给如今势头最好的晋王。 但他也深知皇太孙年幼势微。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一生杀伐果断,掌握巔峰权利五十多年的老皇帝,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为皇太孙保驾护航呢? 秦煜抬起头,目光沉沉的看著远方的天空。 乌云阵阵,天不明气不清,风雨欲来。 大夏的腥风血雨,恐怕真的要开始了。 辰王府。 莲心斋。 秦煜刚回到院子,就有婆子抱来一个箱子,笑的諂媚:“世子爷,这是王妃让小的给您送过来的,您务必挑时间仔细看看。” “那是什么。” 秦煜开门见山。 “京都所有適龄嫁娶的女子画像。” 婆子兴奋地介绍道,“其中不乏有万里挑一的美人,也不乏才华卓然的奇女子,只要您点头,王妃就立即备上丰厚聘礼,给您去上门提亲。” “不必了。” 秦煜將箱子直接推出来:“我已有心仪女子,待我沐浴更衣后,便去亲自跟母亲提这件事。” “你已有心仪女子?” 门口人未到声先到,辰王妃小柳氏提著裙子进了院子,焦急的询问道,“哪家姑娘?芳龄几许?父亲在哪里做官,母亲是哪里的氏族?” 秦煜抬头:“魏无双,魏氏药行家主,魏东岭独女。” “魏氏药行家主……” 小柳氏重复一遍,突然回过味来,“什么意思?!你要娶个商贾之女?” “魏家主救我性命,魏小姐至纯至性,於情於理,都是我该娶的人,我並不在乎她是不是商贾之女。” 第68章 非她不娶 “嗐!我以为什么事了,原来是为了报恩,我的儿!” 小柳氏笑道,“那好办,既然有救命之恩,那么只要咱们辰王府能够做到的,必然做了报答这魏家就是!” “魏家主钱財富贵皆有,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他的这个独生女,只有此生照顾好魏小姐,才算是真正报答了恩人的恩情。” “傻孩子,照顾一生也不是非得娶。” 小柳氏不以为意,“这样吧,我收这魏小姐做个乾女儿,將来她嫁人的时候,我会以辰王府的名义,给她添妆,將来不管她生的儿子还是女儿,都让她送到咱们辰王府的学堂里来念书学规矩。这样厚待她一个商贾之女,必然是能令他们光宗耀祖的。” 秦煜面无表情道:“我已经答应了魏小姐,此生非她不娶,她也答应我,此生非我不嫁。” “什么?” 小柳氏惊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这算什么,私定终身?” 然后捏著手绢咬牙切齿道:“果然是商贾人家出来的女儿,没皮没脸的,竟然为了攀龙附凤暗中定下这样的事!” “母亲慎言。” 秦煜不紧不慢道,“魏家小姐贤良淑德,从未曾逾矩办事,是我想早日知道她的心思,才当眾表露心跡,她也才给了我回应,何况,私定终身也好,以身相许也罢,总而言之,我,非她不娶。” “你这糊涂孩子!你才见过几个女子!” 小柳氏赶紧道,“內宅女子的阴毒手段,那可不比战场上那些將军少的,你在寺庙一呆就是十八年,自是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咱们辰王府可是被多少女子希冀的地方,你莫要被她一点言巧语给骗了!” 秦煜沉默。 辰王妃以为秦煜被说动了,高兴道:“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但是就凭著这份血缘关係,也定然是最会为你谋划的。” “姨母,我同你说这些心里话,必然是尊重你的,但也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告知於您。” 小柳氏一怔,眼睛瞬间就红了:“姨母?阿煜!这些年我对你,有哪里比一个真正的母亲差?为了一个商贾之女,你竟如此顶撞我?” 小柳氏乃秦煜生母柳氏的同胞亲生妹妹。 为了巩固柳家和辰王府之间的关係关係,在柳氏难產死掉后,柳家迅速將小柳氏嫁了过来填补辰王府的空位。 奈何小柳氏连生三个,却都是女儿。 嫡子无望,庶子却一个接著一个,小柳氏心急如焚。 尤其是当庶次子秦燁越来越討辰王喜欢,且表现出了明显的爭夺世子之位的欲望之后。 小柳氏乾脆便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了秦煜身上。 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到底是亲生外甥,也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他若將来继承了王府,自己也不会太吃亏。 也算是不负柳氏一族的託付。 何况,自己就算是现在生出儿子,也不足以和即將成年的秦燁斗。 所以思来想去,她便决定全力以赴的辅佐秦煜,为他选一门好亲事,帮他把辰王府的地位巩固好。 如今,秦煜却想要娶个商贾之女,还因为这点分歧,特意点醒她的身份。 她到底只是个姨母,比不得他的亲生母亲! “我不曾想顶撞姨母,也明白姨母这些年对我的苦心栽培,但是,还望姨母不要在我的婚姻大事上横加干涉,我已经说过,非魏家无双小姐不娶。” “那你父亲会同意吗?” 秦煜沉默片刻:“父亲曾说过,待我还俗之后,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柳氏一惊:“你却要为了这样一个女子,使用这个条件?阿煜你糊涂!你多年不在府里,许多人对你甚是不熟,燁哥儿早就野心勃勃,想取而代之,听闻他正和孙太傅嫡幼女打的火热,若你反而娶了一个商贾之女,你父亲又是怎样看你?只怕世子之位都难以保全!” “该是我的,便是我的,不该是我的,也无法强求。” 秦煜垂下眸子:“儿子刚从宫里回来,实在疲乏,母亲先回去吧。” 小柳氏还想说什么,但见秦煜已经冷冰冰的,便擦了擦眼泪,起身离开。 秦煜看著她的背影,目光沉沉。 “熄风。” “主人。” 窗户下黑色的阴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身影。 “云州那边如何了?” “知州贺云前夜亡故,如今管事的是田有田,刚从令平县调过去的县令。” 黑影乾脆利索的匯报导,“如今云州封城,饿殍遍地,流寇盛行,许多有钱人家都被打砸抢烧一通,也有匪徒趁乱杀人……但是,魏家却十分不错,竟还和官府合作,每七日施粥一次,门前竟然是井然有序。” 秦煜挑了挑眉:“没想到能做到如此地步,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她……总是让我捉摸不透。” 熄风沉默片刻:“世子真的要娶这位无双小姐?” 秦煜笑道:“熄风,你可从不会管別人男女私情之事。” “属下不敢。” 熄风抱拳道,“之事属下觉得这魏无双小姐,著实不算是大家闺秀之姿,还望世子三思后行。” 秦煜好奇道:“说来听听。” 这话別人说,魏无双绝对理都不会理一下。 但若是熄风来说。 那怎么都得好奇的询问一下。 “因为她教人把人头掛在大门口。” 熄风將赖铜锤抢粮被愤怒的民眾分食的事情详细的说给了秦煜听。 秦煜先是眉头紧锁,听到最后,眉间却是豁然开朗。 “妙啊,妙。她竟懂得杀一儆百,懂得非常时刻,以暴制暴的方法。” 秦煜忍不住拍手称讚,“若是我,叶定然要做这样的事情。” 在梁平县洪灾之中,其实他就已经觉得小姑娘运筹帷幄,未雨绸繆,十分厉害。 很令她心动。 却没想到,原来魏无双还有这样杀伐果断的一面。 完全不似那些养在深闺的孱弱女子那样娇滴滴的,只会哭嚎,只会撒娇。 第69章 太子薨 若说人生初见,因为眉心一点红痣,让他动了佛缘的念头,让他第一次有了心动的感觉。 那么后来经歷的种种,却让他越来越喜欢魏无双。 士农工商。 姨母总说商贾之女绝对登不了大雅之堂,也绝对配不上辰王府这样的皇亲国戚。 但只有秦煜此刻在暗自庆幸。 像是一不小心挖掘到了什么稀世珍宝。 像魏无双这样的女子,才是真正让她秦煜心动和喜欢的女子! “你做得很好。” 甚至都忍不住夸讚熄风道,“以后有什么消息,就传。” 熄风看著主子有点兴奋又有点焦急的样子,简直有点不懂了。 怎么回事。 怎么好像更加坚定了主子喜欢这个女子的决定? 这样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主子竟然一点也不嫌弃? “对了,賑灾粮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 秦煜回过神问道,“新徵集的是否能够顺利到达云州?” 熄风低声道:“在路上遇到了流寇抢劫,恐怕到不了了。天子听闻此事,听说当时就一口血吐了出来,昏了过去,怕是,怕是……” 熄风没敢说后面的话。 “流寇抢劫?” 秦煜站起身,负手而立,面带讥讽,“晋王还真是个蠢材,怪道陛下对他不放心,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熄风不解:“如此一来,太子若是生气,想必身体会更差,对晋王岂不是十分有利?毕竟他可是接替太子位的不二人选。” “谁说太子死了,那位置就一定是晋王的?” 秦煜摇摇头:“民间有句话,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一次运送賑灾粮,说是被暴雨淋湿冲走,这一次又说是流寇。 朝廷运的的粮食,既有专门的人保驾护航,又有明確的包装印记。 什么流寇能抢劫这么多粮食?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的?” “那如今……” “晋王此人,难登大宝。” 秦煜一语中的,“不值得扶持,也不值得投靠。” 熄风默了默:“奴才会注意一下皇太孙那边的动向。” “皇太孙……” 秦煜手指瞧敲著窗欞,若有所思。 “只能说,他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 熄风惊讶,主子竟然敢这么评价未来的储君? “因为,他不一定有机会活到成年。” 秦煜目光沉沉,看向远方的天空:“陛下啊,陛下……您一生戎马,杀伐果断,如今遇到这种前怕虎后怕狼的事情,又会如何做呢?” 东宫。 太子一口血喷出来昏迷后,他的隨侍官就赶紧將此事报告给了夏文帝。 文帝正在看奏章,闻言,身子摇晃一下,奏章落地。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没事,扶我去看看太子。” 乐公公赶紧著人抬上坐撵,將文帝送去东宫,里面此时的人已经跪了一地。 书房的桌案上,一滩还新鲜的红色血跡,还有一本尚未批阅的奏摺。 “陛下饶命!” 太子的贴身伴读,如今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他立即匍匐在地:“是我等劝阻遮掩不及时,才让殿下摸到了奏章,才让他深受刺激,吐血晕倒,还请陛下降罪!微臣罪该万死!!” 崔阿彪人小力气却大,动作也粗鲁,使劲儿一晃门板,竟然直接將门板给推开了。 “哎呀,你这个孩子!” 崔老爹气的踹了崔阿彪一脚,“净给我闯祸!我怎么跟你说的!给大小姐办事的时候,咱们就代表著大小姐,你这么没轻没重的!” 崔阿彪委屈的挠挠头::“这门板送了”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噗通”一声水声。 转而道:“但知州与我师父有交情,” 魏无双冷漠应对,“有什么事改天再约吧。” “哎呀!你以为我衝著” 这个魏晴艷別的都好,就是痴,特別痴。 云州城但凡有名头的美男子,就没有不被她“骚扰”过的。 甚至听说她还了大价钱,在小鱼馆里长期和几个帅气的小倌往来。 美其名曰,谈论风雅。 为这事,二伯魏东嶸真是气的多次掀桌子,但奈何他经常不在家,魏晴艷的生母又对她很惯纵,所以总是让这种行为“死灰復燃”。 她们姐妹两个,在整个云州城,一个痴犯贱,一个极限舔狗。 是完全可以齐名的臭名昭著。 魏无双捂了捂头。 她觉得,这样看来,一定是魏家这边有什么奇怪的传承,才会让她们姐妹俩都变得这么不正常。 说著,就要往船上来。 魏无双横插一脚,拦住她的去路。 “今天我包了船,和法师有要事相商,妹妹你有什么日,改日再说吧。” “要事相商?” 阿狸因为“醉酒”被人送回了魏府。 魏老爹虽是兄弟情深,关键时刻甘愿豁出性命救兄弟骨肉,但也是赏罚分明,直言这次损失需要大房直接负责,未来几年的分红都要先填补这次的损失。 魏东崢父子俩自然是毫无异议。 如此一来,虽然损失还是没有避免,但有个最好的情况就是,魏老爹没有因为这次的灾难而发作心疾。 这也是魏无双最开心的! 没白费她谋划这么久! 秦煜张了张口,眉心微簇,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 上一次这幅扭捏做派还是对著魏义庭那个表少爷。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这次又是对著秦公子。 不过秦公子可比那个表少爷好一万倍。 她绝不会允许小姐再回头找那个討厌的男人了。 於是春桃直接下了猛料:“法师作为国僧,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如今大灾,要都守著那些规矩,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何况法师你出去占个位置,就有人少一分位置,法师只要心中没有齷齪想法,和小姐共处一室又何妨?” 秦煜其实是个聪明人。 他身为世子,却顶著那样不祥的预言出身,在莲音寺一呆就是十八年。 中间心怀鬼胎的,想杀他的,想打探他的,也算是络绎不绝。 但他一直风轻云淡,看起来毫不费力。 第70章 杀! 太子今年四十三岁,乃夏文帝原配孙皇后的嫡子。 他出生时,正是夏文帝爭夺天下最艰苦的时候,所以太子一路成长坎坷,不但跟他吃了很多苦,也是他费尽心血唯一亲手调教出来的孩子。 他宽厚,勤勉,聪慧也仁慈。 是夏文帝引以为豪的继承人。 夏文帝虽然尚未传位,但最近五年时间,基本已经不理政事,全权交给太子了。 甚至他还会告诉百官,以后有事奏请太子和奏请他也是一样的。 別的皇帝都担心儿子爭权,夏文帝却一心一意辅佐儿子希望他能早日独当一面。 可谓父子情深。 可就是这样好的太子,却在最好的年纪,只因为一个小小的落马风就一病不起,然后几个月后一命呜呼。 这怎能不让文帝伤心欲绝? “国不立储,祸患无穷。”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首辅宰相高忠义恳诚的建议道,“陛下,太子已逝,您当节哀,及早再立储君。” 苍老的皇帝倚在议事阁的龙椅上,泪流满面:“我儿尸骨未寒,你这个老东西便让我忙著立储,我是皇帝,但此时我只是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而已!你竟都不给我弔唁的时间?” “陛下是太子的父亲,更是天下万民的父亲。” 高忠义跪在地上,他已经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但是一生为国,忠心耿耿。 別人都知道文帝正在伤心,不敢说任何话惹怒他,但高忠义却不怕。 作为首辅宰相,此时不挺身而出,更待何时? 冒龙顏大怒的危险,也要进行劝諫。 已经快入土的人,什么也都不怕了。 “高忠义,你给我退下。” “陛下!” “行了!” “卡啦!” 夏文帝气的將旁边的杯子抓起来直接扔到高忠义面前,怒道,“別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怕朕伤心欲绝,也跟著太子就去了?告诉你!朕康健的很!” “微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但你要是再说下去……朕就真的会被你气死了!” “微臣这就退下,陛下保重!陛下保重!” 这话可就严重了,高忠义赶紧退下,再不敢言语一句。 灵堂內。 八位皇子都在彻夜守灵。 这是他们对於太子这位兄长的尊重和怀念,也是为了向父皇表达自己的忠诚和手足情深。 其中晋王哭的最厉害。 “各位王爷们,高相国出来了,但陛下说想自己待一会儿,各位刚才想见的,且先等等吧。” 乐公公过来传话,然后躬身准备退下。 “等一下!” 十皇子是晋王的拥躉者,为人莽撞,向来为晋王做马前卒,他急忙喊住乐公公:“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消息?” 乐公公恭谨道:“再无其他消息。” “父皇可有喜悦或者愤怒?” 乐公公摇头:“奴才愚钝,不敢隨意揣测圣意,只知道陛下此时伤心欲绝。” “就会耍心眼子的老东西!问你这么点事都推三阻四!” 十皇子不悦的踹了乐公公一脚,乐公公本就年迈,一下子摔在地上,然后疼的齜牙咧嘴:“十皇子息怒,都是奴才的错,十皇子息怒啊!” “哼!迂腐的老头子,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晋王也冷眼看著。 这个乐公公看似忠厚,最是老奸巨猾,等他登基之后,定然第一个將他先收拾了。 所以看到十皇子扬起手还要打,他也不说话,斜著眼睛,是一种明显的鼓励状態。 谁知道十皇子的手还是被人抓住了。 “算了,老十。” 有人道。 十皇子转过头,沿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往上看,最后目光落在对面那张脸上,讥讽道:“我还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挡我的手,这不是楚王吗?去年二十八岁才刚刚被封王的六哥啊,咱们父皇最受重视的五哥都没说话,你又出什么头装什么好人呢?” 楚王没有驳斥他,只是淡淡道:“我並未想给任何人出头,只是太子尸骨未寒,在灵堂见血,总是忌讳,十弟莫要让人落了话柄,传到父皇耳朵里就不好了。” 一语中的。 “你以为我是你这种不受待见的皇子?” 虽然嘴上是不服气的,但是十皇子还是没敢再动手,他再怎么囂张,也不敢犯老爹的忌讳,全天下都知道老皇帝对太子有多么情深义重。 可惜已经晚了。 “所以你认为我平时宠你,就是让你可以在你大哥的灵堂里胡作非为?” 苍老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晋王目光闪烁了一下,立即上前一步,带头跪在地上:“儿臣见过父皇!” 夏文帝却根本理都没理他一点,垂眸看著乐公公:“伤著了吗?” “奴才就是刚才不小心绊倒了一下,冒犯太子,冒犯陛下了!” “绊倒?” 夏文帝眯了眯眼睛,“你可最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名吧。” 乐公公嚇得刚爬起来又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奴才,奴才只是……” “说!” 夏文帝吼道,“谁欺负你了,给我说出来,今日朕必定给你做主便是!” 晋王一看事情不妙,心念一转,立即跪在地上:“父皇,老十的脾气你最是知道,只是无心之过,还望父皇恕罪!” 十皇子早就嚇破了胆,两腿打颤。 虽然父皇是在质问,但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只是在等著某些人自首。 “看来是老十……” 夏文帝看向十皇子。 十皇子立即跪在地上,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不住侥倖和狡辩:“父皇息怒,我刚才就是不小心才將乐公公碰倒的,绝不是故意的,父皇您莫要为了这种小事而动怒,儿臣会亲自敦促御医院为他诊治的,定然不会留下什么毛病……” 夏文帝面无表情:“我大概真的是把你宠坏了,才会让你如此无情无义,在自己大哥的灵堂上就作出这种不吉利的事情。” 十皇子这次真的觉得不对味了:“儿臣绝不是故意,这就去给太子叩头,让他原谅儿臣的褻瀆之罪……” 夏文帝摇了摇头:“那你就亲自去问问他吧。” 第71章 祸从口出 所有人皆是一愣。 “来人啊。” 夏文帝缓步上前,伸手轻轻抚摸这厚重的金丝楠木的棺槨,眼中无限的深情和思念,“太子一个人上路太孤单了,赐十皇子陪他一起,兄弟二人,便再也不会孤单。” “父皇……” 十皇子终於反应过来,直接惊了,“你在说什么啊,父皇!” 门外金鳞甲的皇帝亲卫立即跑进来,將十皇子抓住。 “父皇!” 十皇子彻底惊了,眼泪鼻涕喷涌而出,“儿臣真的不是故意的褻瀆灵堂的,父皇原谅儿臣一次!父皇!儿臣不想死!” 金鳞甲侍卫面带金色面具,是皇帝最忠心的侍卫,他们不容分说,直接將十皇子架了起来。 见求父皇无望,十皇子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五哥救我!五哥!不不不!我不想死!我错了!乐公公你原谅我!” 所有在场的其他皇子都震惊了,为了个奴才,父皇竟然要杀亲生儿子? 晋王也不例外,他向前一步:“父皇,十弟他……” “你若是想……也可同太子一起上路。” 虽然文帝的声音沙哑而苍老,但是这句话落在眾人耳朵里,却简直振聋发聵。 晋王僵在原地,感觉好像脑袋被谁锤了一下似的,嗡嗡作响。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啊!!” 隨著十皇子的惨叫声响起,整个灵堂里简直安静的针落可闻。 金鳞甲侍卫进来,带起一阵明显的血腥气息:“陛下,十皇子已毙命。” “恩。” 夏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瘫软如泥的乐公公:“老东西,你还在做什么,扶朕回寢宫,朕累了。” “是,是!” 乐公公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扶著夏文帝离开。 晋王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你若是想,也可同太子一起上路。” 父皇竟將那么宠爱的儿子就这么杀了,就像是杀死一只鸡或者一条狗那么简单,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似乎也可用同样的方法对待他。 这一点,在刚才父皇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非常確定,绝不是嚇唬他。 可是太子都死了,他才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要是把他也杀了,传位给谁? 老六老九这几个原本就不討喜的孩子吗? 父皇戎马一生,亲手打下的江山,难不成就因为太子死了,就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不,不可能。 父皇绝不是这样衝动行事的人。 可是…… 难道…… 晋王心中一惊。 难不成真的像是传闻所说,若太子死了,便立他的长子做皇太孙? 可这於礼不符,隔著成年的儿子立太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本以为所有竞爭对手都不足为患,竟然父皇要偏心到这种地步,寧可立一个黄口小儿,也不愿意將皇位传给他吗? 不行! 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六皇子楚王看著门口散落的血跡,又转头瞟了晋王一眼,若有所思…… 十皇子之所以得宠,是因为他的生母德妃十分漂亮,极为受到陛下喜爱。 十皇子今年不过十七岁,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就这样被他的亲生父亲给杀死了。 消息传到后宫,德妃直接昏死过去,但是夏文帝连看都没来看她一眼。 “晋王……” 德妃醒过来后听说晋王过来探望,连滚带爬的跌下床榻,拉住他的袍角,“老十最敬佩喜欢您,您可要替他做主啊!” 晋王立即將她扶起:“德妃娘娘严重,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何替他做主?节哀顺变,要不老十九泉之下,知道您如此伤心欲绝,也要不寧的。” “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他死了,我还指望什么?” 德妃大哭道,“陛下无情无义,因太子一事,简直疯了!竟要我的儿子去陪葬!老天爷啊,这还让我怎么活?” “娘娘慎言。” 晋王提醒道,“莫要祸从口出。” “难道我还有活路吗?” 德妃自嘲道,“他连养了十七年的儿子都能杀的这么不带眨眼的,我又算什么东西?只求……” 德妃望著晋王,语气隱晦:“只求晋王能够在荣登大宝之后,还我儿一个公道,给我一条活路。” 晋王一惊:“娘娘你……” “太子已死,陛下却迟迟不肯立储……” 德妃悠悠道,“难道以晋王的聪慧,不知这內藏的是何意吗?” 晋王皱了皱眉。 “陛下近日忧思过度,需每日药浴按摩缓解疲乏,而我是这后宫里最懂按摩之术的,他便是厌弃我了,也得留著我的命再给他服侍几天,到时候,我可以在浴桶里……” 晋王一惊:“住嘴!” 德妃勾唇,嫵媚的笑了笑。 “晋王若有意,尽可来找我。” 德妃脸色苍白,眼里却都是决绝,“我必当竭尽全力,祝您一臂之力。” 与此同时。 郊区一个茶馆雅间里,秦煜跪坐於桌前,提壶洗茶杯。 檀香裊裊,茶香悠长。 一人用扇子打开帘子走进来。 秦煜立即调转方向,叩首:“微臣见过楚王殿下。” “元晦何必与我这般客套,快起来吧,斟茶。” 楚王对身后侍从挥了挥手,那侍从立即关门离开,守在门口。 “是。” 秦煜起身斟茶,楚王看他嫻熟优雅的动作,笑道:“许久未见了,你却还是这般风雅依旧。” “王爷谬讚。” “这次还俗礼后,有什么打算吗?” “或参加科考,或子承父业。” 秦煜淡淡道,“我是隨遇而安的性子,且先听家里安排吧。” “隨遇而安?” 楚王眼波流转,“元晦可从不是这样的人,你在寺庙多年,所以他们大约都忽略了,你的聪明才干,若你想居於庙堂,便无人能是你的敌手。” 秦煜笑了笑:“听闻十皇子思念太子过度,忧伤之下,竟暴毙而亡,直接跟著太子去了,此兄弟情谊,感动天地,王爷想必来与我感嘆此事吧。” 楚王顿了顿,然后勾唇:“不愧是你,元晦,本王没看错人。” 第72章 穷大方 云州城。 “嗖!” “嗖嗖!” 站在高处巡逻的衙差射出箭,將试图打破施粥规则的人震慑住。 “再向前拥挤,当场斩杀!” 略有些躁动的现场终於安静下来。 魏家三楼小阁楼改成瞭望台,云州司马周熊手扶栏杆,口气傲慢:“魏家主,贵府还有多少存粮啊?” 魏东岭对这个话题非常敏感。 因为女儿告诉过他,虽然按照这种频率施粥,可以勉强维持半年,但是对外,最多只说三个月。 一来,谁也不能保证中间不会遇到差错,在保全別人之前,魏家必须首先保全自己。 穷则独善其身,达,才能兼济天下。 升米恩,斗米仇,一旦提前停下施粥,反而可能引起民愤,令魏家万劫不復。 圣母思维在混乱的世道里,是最不可取的,必须恩威並施,才会人心所向。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二来,也要给予州里和百姓压力,寻找更多的途径得到粮食,不能將所有赌注全部压在魏家,这容易出现问题。 魏东岭虽然是个聪明的商人,但对这场灾难预知还不够彻底,因为没有亲身经歷的人,根本难以想像易子而食是怎样可怕的世道。 但他对女儿万分宠爱,所以女儿的请求,他都会儘量做到。 所以魏东岭便道:“若是没有意外,可维持三个月。” “既然如此,何必搞的百姓飢肠轆轆?” 周熊不赞同道,“魏家主是怕咱们州里將来还不起吗?不过是暂时困难,是借又不是不还了。” 周围几个州里过来巡视情况的官员立即附和:“是啊是啊,咱们又不是还不起,不如多发一些,让百姓一次吃个饱。” 站在后面的魏无双翻了个白眼。 这几个傢伙还真是不要脸,自己还指著魏家吃饭呢,倒是学会穷大方了。 魏东岭赶紧道:“並非如此,只是田大人叮嘱草民细水长流,確保万无一失。” “上次賑灾粮下发出现的问题是个意外,这都第二次徵集了,距离我们不过百里,两天內必到,还能出什么意外?” 周熊不屑至极:“田大人虽是通判,但他刚从小小梁平县城上来,说句不当讲的,太过小家子气!魏家主怎么还听他的?” 显然州里原来几个官员,对刚从乡下调任上来的田有田十分不服气。 暗搓搓的怂恿魏东岭和田有田对著干呢。 魏东岭久经商场,这点话中之意还是很容易理解的,尷尬的笑笑:“此时还是谨慎点好,毕竟关係到上万百姓的性命。” “呵。” 周熊冷笑,“都说商人重利狡诈,我还当是魏家主与眾不同,今日看来,不过如此,终究想著算计,却不能心繫百姓,但是嘴上说的却好听,就像只有你在意百姓性命似的。” 其他几个小官纷纷附和,说的话真是越来越难听。 魏老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靠在栏杆上粗重的呼吸。 他这段日子殫精竭虑,一边要应对官员,一边要救助百姓,十分疲乏。 此刻被这样冷嘲热讽,忽然就觉得一口闷气憋在心里。 魏无双本不想和这些蠢货说什么,但看他们如此攻击自己老爹,那就必须不能放过。 於是上前一步,摇著两个犄角无限天真道:“周大人说的太对了,我爹爹和您差的远呢,周大人才是爱民如子的典范!” 周熊看小丫头漂亮嘴巴又甜,笑道:“哎哟喂,还是魏家小姐会说话。” “所以,周大人可以將我家每日给您供食的饭菜,让出一半来,再救三五个百姓吗?” 周熊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呢!” 魏无双声音脆脆的:“我记得周大人报知家里老人孩子多,所以要求我们每日供食米粥,田大人也为您说情,所以就给您多出许多呢,既然您如此在意百姓疾苦,隔一天供食一次也不会饿得太厉害,不是吗?” 然后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几个站著说话不腰疼只会拍马溜须的小吏:“至於这几位大人,就和百姓一样,七日供食一次,这样说不定又能多救十几位百姓呢。” 周熊终於知道这小丫头是嘲拐弯抹角整他呢,气道:“没想到魏家小姐年纪小小,却如此厉害的牙口,为我们州里供食几天,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士农工商,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小女年纪小,最是莽撞,周大人莫要和她计较。” 魏东岭赶紧拉住魏无双,低声道:“民不与官斗,莫要这样和他们说话。” 魏无双佯装害怕:“田大人昨日还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州里官员都对您感恩戴德呢,原来根本不是吗?田大人是为了要粮食故意这么说的?” “还吃人嘴短!亏得你敢这么说我们堂堂朝廷命官!” 周熊大声道,“只是情况特殊,我们借一些而已,真真被那个田有田搞得毫无尊严!乞丐一样的说辞!” “尊严?” 魏无双怯怯道,“所以大人这种堂堂朝廷命官,是不需要我们这种最低贱的商人家来提供食物了,对吗?” “你,我……” 周熊吃瘪,气的牙根痒痒,忽然看见田有田捏著一封信和一个布袋,穿过人群,匆匆赶过来。 他认的那布袋的款式。 朝廷賑灾粮的官方包装。 瞬间底气就上来了,冷声道:“是!本官不需要了!士农工商,要不是情况特殊,才不吃你们这些狡诈商人的粮食!” 后面几个官员纷纷附和。 “魏老弟!魏老弟!” 田有田果然快步走上来。 周熊笑眯眯的迎上去:“怎么样,田大人,朝廷賑灾量提前到了?” 田有田理都没理他,握住魏东岭的手:“粮食还够多久?” 魏东岭一听这口气,立即明白什么了:“是出了什么事?” 田有田嘆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京都最新消息,太子薨逝。” “什么,竟然……” “第二次运送的賑灾粮眼见著就要到了,却在不到百里处被流寇所劫。” 田有田眼泪不断,“我得到消息后,派人迅速前去接应,却只找回来几个空布袋,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第73章 混乱是阶梯 京都,茶馆。 听到楚王的夸讚,秦煜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开心,反而摇了摇头,谦卑温润道:“王爷赏识微臣,是微臣之幸,但元晦虽然有些小聪明,却並无鸿鵠之志。” “男子当立大业,元晦这么有才华,不为自己挣个好的前途吗?” “王爷应当听说过,我出生时天有异象,国师天启道长曾预言我难活过十八岁,是寺庙修行救了我的命,但也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 秦煜手里握著一串紫红色的小叶檀香佛珠,笑道,“对我来说,好的前途便是娶妻生子,安居乐业,平安一生,如今有缘遇到良人,只想隱居世外,做个逍遥散侯。” 楚王一怔:“遇到良人?可未曾听说辰王府与谁家小姐定亲了。” “只是个商贾之女,王爷没听说过很正常。” “商贾之女?” “恩,我已经向父王请命,他也同意了,只是事发突然,筹备聘礼需要时间,所以还未对外公开。” 楚王捏著茶杯的手良久都没动。 “元晦,你可不像是儿女情长之人。而且,以你的身份,娶商贾之女,实在是……” 秦煜想到魏无双那些狗爬字跡的肉麻情诗,就有些忍不住想笑,表面却只是淡淡道:“她父亲於我有救命之恩,我也算是为了报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楚王重复两遍,“怪不得元晦突然就要成家,你確实是重情重义之人,到时候別忘了请我喝喜酒……” 显然这个情况让楚王有些措手不及。 他將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缓了缓思维,才道:“辰王世子娶个商贾之女,即便是为了报恩,恐怕也会被人非议,何况她就算嫁来辰王府,別说那些京都的官眷们,就算你自己府里的人,也不会让她太自在,你就不想建功立业给她挣个誥命,让她名正言顺在这京都有立足之地?” 秦煜想起魏无双掛人头的毒辣手段。 又想起她每日酸腐的情诗。 大抵都在强调,只要他真诚相待,她便不离不弃,无惧无畏。 虽然他现在还有些摸不透这小丫头突然从厌弃他到死命要嫁给他到底藏著怎样的心思,但殊途同归,他並不在乎这些。 他只在乎,娶魏无双,也是他的意愿。 於是道:“我相信她。” “啊?” “我相信就算没有这些虚名,她也可以在內宅,在这京都,为自己爭得一份立足之地。” 这下楚王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放下茶杯:“本王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今日先行一步了。” 秦煜立即也放下茶杯,跪在地上:“恭送王爷。” 楚王尷尬的笑了笑,然后离开。 茶室重新恢復安静。 片刻后,息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秦煜身后:“主子,已经探明,十皇子是因为褻瀆灵堂,才被陛下赐死的。” “褻瀆灵堂……” “是,据说十皇子打了乐公公几下,正好被陛下看到,才龙顏大怒的。” 息风恭谨道,“只是乐公公虽然跟著陛下三十多年了,但也没人想到,陛下会为了一个宦官杀死自己的亲生皇子。” 秦煜清俊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忽然想通了什么,眼中有惊讶一闪而过。 “难道……” 秦煜站起来,看著窗外远处渐渐阴沉的天空,嘆了口气:“陛下果然选择了最难的那条路……天下,真的要乱了。” 息风不解。 他是个暗卫,向来只做不问。 这是暗卫最基本的规则。 但他觉得秦煜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实在是太阴沉,忍不住道:“主人……” 秦煜没有转头,但似乎知道他的心思,骨节分明的手指一边轻轻捻著佛珠,一边声音沉沉道:“陛下太过喜欢太子,喜欢到除了他以外,其他儿子都是命如草芥,所以恐怕立储的事情,应该是落在皇太孙的头上……而以晋王的性格,绝对不会服气。” 息风沉默片刻:“那楚王这个时间来找您……是想让您帮著出主意怎么保全自己吗?” 秦煜直接摇头,目光流转:“恐怕不是这么简单。鷸蚌相爭,他却想做得利的渔翁。” 息风想了想:“以后属下会製造错乱,让楚王不能和您相见。” 秦煜闻言,顿住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这是何意?” “无论哪个皇子都比楚王有希望,这个渔翁怎么也轮不到他,我不会让他浪费您的时间的。” 秦煜笑容更甚:“息风你如今长进了许多,来,说来与我听听。” 息风听到主子夸奖,一直冰冷刚毅的脸上出现了些羞赧神色。 “眾所周知,楚王母妃是个最下等的宫女,是陛下酒后乱性才临幸了她,对她十分不喜,就算诞下六皇子,她也连个位份都没有。 楚王这些年更是不受待见,连皇家祭祀时都可有可无。 要不是这次在平定西北战乱的时候立下大功,估计今年也封不了王。 要知道其他皇子都是成年礼后或最多二十岁,就能封王封地呢,他今年都二十六岁了。” “楚王的確身份不行,於情於理……可能都轮不到他去继承大统。” 秦煜沉默片刻,再抬眼时,目光却多了份深沉,像浓稠的墨水一样不见亮色。 “但很多人,都低估了他的才华和野心,也低估了他的韧性和勤勉。” “可这种事光有野心和努力也没用啊,母家没有背景,就算是晋王和皇太孙两败俱伤,也没有人会支持他这样血统低下的王爷。” 秦煜没说话,只是目光又看向远方压抑翻滚的乌云,手指捻佛珠的动作也快了起来:“若是,彻底乱了呢?” 息风一怔:“彻底乱了?主人的意思是……” “混乱可以打破规则,若是乱世,背景和出身其实不是向上的阶梯。” 秦煜目光瞬间变得认真和严厉,“野心和才华才是。” 第74章 抢回粮食 魏家。 康乐堂。 气氛凝重。 田有田和魏东岭坐主座上,剩下的官员和魏家人坐在下首。 “太子薨逝,十皇子暴毙,陛下一下失了两个皇子,伤心欲绝,会不会影响咱们賑灾粮的再次徵集下发?” 有官员问道。 “事关百姓生死,不能拖延太久吧。” “会不会有人压消息,不敢在这个时候向陛下稟告。” “但我听说,太子正是因为听闻賑灾粮被劫,才会气血攻心。” 眾人议论纷纷,田有田沉默著没说话。 “田大人,您倒是说话啊。” 周熊急的催促道。 “说什么。” 田有田面色沉鬱,表情绝望而悲壮:“賑灾粮两次出意外,就没有第三次吗?” 周熊一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賑灾粮出意外不是巧合?” 田有田瞟了他一眼:“这可是你周司马说的,不是我说的。” 周熊赶紧捂住嘴,然后开始拍大腿:“都什么时候了!田大人还跟我计较这个东西!賑灾粮来不了,咱们都得死!” “是啊,刚才魏家主说了,粮食可以撑三个月,朝廷若是重新筹集加运输,运气好的话,是能接应上的。” 田有田却十分消极:“若接应不上呢?” “怎么会啊!” “三个月还接不上,难不成朝廷会放弃整个云州?” “我们云州不算穷乡僻壤,朝廷不会不记得。田大人可上奏朝廷。” “够了够了!” 田有田气的狂拍桌子:“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们全城的百姓,怕是成了某些人博弈的棋子了!”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有脑子的都知道,这事儿有猫腻。 賑灾粮这么大的问题,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出错了。 气氛凝重至极,像是化不开的冰坨子。 如果真像田有田分析的,云州成了某些人的棋子,那么別说三个月了,就是六个月,一年,这粮食也不会来的。 就算朝廷的动乱停了下来,再重新筹粮救人,怕也需要时间。 到时候,云州城就没有几个活人了。 “田大人,不管別人拿咱们当什么,为今之计,也只有硬著头皮向前。” 这次商討事关重大,魏家其他两位兄弟也到了场。 魏东嶸道:“现有的粮食再节约一些,儘量维持更长时间,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总会有办法的。” 魏子渊本来就不服气这个周熊今天对魏家的“商人”的攻击,立即道:“是啊,刚才爱民如子的周大人还愿意带领官员们將原本每日对他们的供食减半,有这样齐心协力的信心,就没有什么是我们云州城过不去的。” 魏无双摇头道:“哥哥你记错了,明明周大人说,不再需要咱们魏家的粮食了,如此,便能救助更多的百姓。” “原来周大人竟然如此高风亮节吗?” 田有田被感动到了,急忙站起来拉住周熊:“周司马,我代表云州城百姓,感念您的付出!” 周熊咧著嘴巴。 是应也不是。 不应也不是。 他真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光。 就因为嘴瓢得瑟,全家老小的口粮都让他搞没了。 但若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岂不是拐著弯说自己並没有高风亮节? 总之,骑虎难下! 正在气氛凝滯之时,魏无双忽然道:“田大人,小女有一事不解。” 田有田似乎没想到魏无双会插嘴,抬起头:“魏小姐请讲。” “既然流寇將粮食抢走,为何我们不能抢回来?” 田有田有些哭笑不得:“这批賑灾粮总计一千石,光押运的护卫和人员就多达一百二十人,其中就这样的队伍都能被这帮流寇抢了,你觉得咱们云州城衙门里的二十多个衙差,又如何有能力把东西都给抢回来?” “光靠衙差自然不够。” 魏无双状似天真道,“可以喊上百姓一起啊。” “喊上百姓一起?” 田有田觉得简直天方夜谭,“且不说百姓不是正规军人,根本就不受指挥,便只说那些抢劫的流寇一个个都身怀功夫,普通百姓怎么是敌人?” “人多力量大,如今饥荒,我听许多人说,只要能吃饱饭,什么都愿意做呢。” 魏无双认真的建议道,“云州城內百姓大约三万人,如果找些壮年男子,稍作训练和规整,以粮食作为奖励,他们应该都会十分乐意去追討我们丟失的粮食,虽然大家不会武功,但是流寇才几个人?便是两败俱伤,我们也能多少拿回一些粮食,富贵险中求嘛。” 田有田本来根本就没把魏无双说的话放在眼里,但是听著听著,眼镜不禁逐渐瞪大。 是啊。 云州城內少说也有上万男子,便是挑选其中壮年的,也足足有六七千之多。 流寇虽然凶狠,但是恐怕也就几百人而已。 便是涌上去拿铁杴棒槌,十个打一个,也不是没有胜算。 说句最最最自私的话。 一旦粮食不够,接下来绝对会发生百姓暴乱,这在青州已经明確是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 而这股暴乱主要来自成年男子。 如果成年男子们有另外的途径去满足他们想要粮食的欲望,那么就会大大降低在城內暴乱的可能性。 这么一想,纠结成年男子去抢回粮食,简直就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是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田有田越想越激动,却忽然想到什么:“可就算是这件事可行,我们也不知道这帮流寇在哪里,这些粮食又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这点魏无双倒是非常清楚。 前世天下太平后,哟润就在百里外的黄云山山上,发现了这批被流寇抢走的賑灾粮。 但是令人非常奇怪的是,这批賑灾粮直到几年后被发现,还几乎是原封不动。。 一千石的粮食,竟然也就少了百八十斤而已。 也就是说,那些流寇將这些粮食抢走之后,几乎並没有马上吃,就消失不见了。 可这年头,抢了粮食不吃,一直放在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5章 民情激愤 前世,魏无双作为一个內宅女子,对这种事情並不感兴趣,所以也就从没有深入思考过。 今世,结合前世后面的政治动乱,她依然想明白了。 恐怕为了防止泄密,那些將粮食运上山的流寇恐怕是刚高兴没几天,就被杀死灭口了! 想想也是。 朝廷正儿八经运送粮食的队伍,不仅走的官道,有人鸣锣开道,也有护卫高手。 任谁都知道,抢夺賑灾粮可是株连九族的祸事。 就凭几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流寇,就能將这么多粮食一下子就给抢光了? 必然是內外接应,有人故意让这些流寇抢了粮食。 然后再讲他们全部灭口。 死无对证。 谁知道这粮食到底是怎么到了流寇手里? 除了说这些流寇神乎其技,还能说什么? 但魏无双不能直接公布答案,暴露自己重生的事情。 於是道:“这很好办,让人去粮食丟失的地方探查一番,或许就所收穫。” 魏子渊早就在旁边听得心神澎湃,闻言主动请缨:“田大人,三叔,让我去吧,我会追踪痕跡。” 魏东岭也点头:“一千石量是不是小数目,就算是被人抢了,现场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子渊常年跟著我大哥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让他去探查,说不定真的会有所收穫。” 田有田立即一锤手心:“机不可失,我便派州里平日最细心的几个捕快同魏少一起,前去百里外打探一番。” 然后拍著魏子渊的肩膀:“自古英雄出少年,若是此次魏少真的可以帮咱们云州城百姓夺回粮食,我定要向朝廷为你討要一个嘉奖!” 魏子渊立即抱拳,单膝跪下:“田大人,子渊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期望!” 说干就干。 但是田有田这个人,虽然不是特別聪,但做事向来十分稳妥,除了派遣魏子渊这个队伍去探寻消息,同时也开始徵集壮年男子就行训练,做好去抢回粮食的准备。 六天后,魏子渊一行人的先锋调查队人员返回一个,向田有田表明,粮食极有可能藏匿於附近的黄云山。 魏无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开心。 不愧是魏子渊。 在行动力方面,魏子渊真的是一个特別可靠且勤奋的人,只是可惜前世在暴乱之中就那么窝囊的死在了混乱之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想到这里,魏无双不禁嘆了口气。 魏家明明人才济济,到头来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这和她愚蠢的错误引导老爹,简直有著脱不开的关係。 往事已经无法改变,但是今世,她定然要让这些祸患从源头上改变和剷除! “好!太好了!” 田有田简直春风拂面,瞬间就意气风发,一扫前几日落寞阴霾的样子,挥斥方遒的指挥道,“不怕爭夺有困难,就怕找不到路子。如今有了路子,咱们云州三万百姓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马上传达命令,整装待发。 整个云州城沸腾了。 听说去抢回属於自己的賑灾粮,並且如果在行动过程中能够表现的好,会有更多粮食供养家里人之后,几乎所有男子都要扛著锄头橛子去拼命。 报名现场简直比施粥现场还要拥挤热闹,大家一个个义愤填膺不畏牺牲的样子,哪里像是快要饿死的灾民,一个个,简直就像是打了鸡血的勇士! “慢点慢点不著急!” “人数足够了!年龄太小的不需要!” “稍安勿躁!这是行动,不是群殴,要听指挥!” “你们抢什么!” 最后,竟然连同之前徵集的那一批,足足有八千多人报名。 田有田非常高兴,迅速筛选一遍,並连夜便排出队伍,指定好负责人,然后由比较有经验的衙差统一领导管理。 有刀枪的拿刀枪。 没刀枪的拿垂头铁杴也可以。 算是迅速集结了一支群情激奋的民兵队。 第二天傍晚,徵集的妇女们按照州里的要求,准备好粗粮粑粑给这些勇士们带上,就这么浩浩荡荡前往黄云山了。 大家很高兴。 以往大家觉得当兵打仗是个九死一生的可怕伙计。 这一次,大家却一路哼著小曲,两眼都是精光。 因为只要找到那几个挨千刀的流寇,他们就可以吃饱饭了! …… 黄云山。 黑骨指摸著仓库里囤积好的粮食,勾著唇笑的得意洋洋:“这世道,这些粮食足够咱们过一辈子了,也足够拿去换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老大,你真是我辈开模啊,我们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抢到这么多粮食回来。” 下面的小弟们立即欢呼起来:“老大万岁!老大最厉害!老大万岁!” “呵,你懂什么。” 黑骨指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对手下的溜须拍马很是受用,他捏著自己没有皮肤只有一截黑色骨头的左手大拇指,笑的得意洋洋:“主要是我认识了一个贵人,是他让咱们吃上了饱饭,不过这件事也告诉我们,有的时候,咱们做再多,不如贵人一句话。” “甭管贵人多厉害,能找到老大您帮忙,就证明了咱们老大的实力。” “还是你小子会说话。” 黑骨指笑道:“赏你二十斤大白米,去吧,现在米比银子还值钱,有了这个,什么女人都愿意跟著你这个丑八怪。” “哈哈哈!” 周围响起鬨堂大笑声,大家都非常开心。 “报——” 外面传来通传声。 一个小弟跑进来:“刚才在山脚下远远发现了几个衙差在这附近徘徊,可別是出了什么乱子。” 黑骨指一听,立即站起来,亲自走出去吩咐道:“他们丟了粮食,朝廷必然著急,但是贵人说了,便是查,也只是走走过场,你们都给我隱藏好,莫要正面衝突,粮食都在咱们手里了,还是不要和他们衝突,听见了吗?別坏了大事!” “是!老大!我这就传达下去!” “恩,大家不要紧张,贵人身份至尊,绝对能罩得住我们,只要最近不节外生枝,咱们就什么都会有的!” 第76章 逼供 话音刚落,外面又跑进来一个小廝:“报——,那伙衙差似乎发现了踪跡,往咱们这边来了!” 黑骨指眼珠子转了转。 这些人不是只走走过场吗? 怎么还真的上山来了? “只要不往放粮食的山洞走,就还按照我之前说的,低调一些。” “是!” 黑骨指浑不在意,坐在白虎皮的座椅上,让人给他煮饭,又烧了猪腿,烫了壶酒。 可这酒还没下肚,饭也只是吃上了一口,就听到手下又跑来匯报导:“报——那几个衙差奔著藏粮的山洞去了!” “什么!” 黑骨指站起来,面色沉沉。 怎么回事,贵人的消息难道出现了什么失误? “好好盯著,若是真的发现了藏粮食的地方……” 黑指骨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狠厉道,“就把他们的命留下!一个都不能放走!” “是!” 魏子渊沿著痕跡走到山坡下。 然后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停了下来。 另外几个衙差果然都是是非常有经验的办案人员,追踪到这里之后,也都主动停了下来。 “现在这观察吧,就凭我们几个人,上去就是个死。” “对,別跟丟了就行。” “不会跟丟的,这么大批的东西,痕跡很明显。” “那咱们隱藏一下,等田大人带人过来。” 黑指骨这边,又拿起了筷子。 但他原本好好的胃口,怎么都提不起来了。 不对。 有什么感觉怪怪的。 於是他又放下筷子,走了出去:“那几个衙差呢?” “似乎往別的地方去了,反正没有踪跡了。” 下面的小弟一边匯报一边道,“老大你莫要担心了,我们几个会好好盯著的。” “是啊是啊,便是发现了又如何?朝廷护卫队不过如此,我们还怕几个州里的衙差?” “纵是发现了,上报朝廷再调遣人过来,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这个时间也够我们把东西运动到其他地方了。” 黑骨指想起那日在京都茶馆雅间里看到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公,不禁点点头。 他可是已经打探了。 这是晋王身边最得力的人。 除了太子以外,这个晋王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他这辈子,虽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是终究过的风雨飘摇。 他看过不少话本子。 许多话英雄都是出身草莽,年轻的时候甚至可能是个混不吝的呆霸王。 可不拘小节,才更容易出人头地。 黑骨指也总觉得自己不该偏居一隅做个草寇。 也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个真正的汉子,就应该封侯拜相。 晋王,这个未来的九五之尊都能赏识他,给他分派任务,是不是证明终於有人开始真正的赏识他了? 既然是和这样的人合作,那么一定要谨慎处事。 听说太子已经死了。 他只要足够谨慎小心,待那位继承大业之后,还怕没有他的位置? 不可掉以轻心。。 “为保险起见,你们还是跟上去看看。” 黑骨指思索半天,还是决定杀人灭口,指挥道,“二当家的,你亲自带二十个人过去,如果机会合適,就直接把他们几个都给杀了,明白了吗?” “明白!” “我的意思是,必须乾净利索!” “放心吧老大!这种事情我们最是擅长!” 黑骨指点了点头,觉得一直跳动剧烈的心,好像终於放鬆了一些。 “来了,果然来了!” 魏子渊和六个衙差隱藏在草丛里,看到过来的流寇小队,轻轻一拉地上的绳子。 “哗啦!” “蹭!” “蹭蹭!” 瞬间,几个流寇被地上突然窜出来的陷阱给吊了起来,掛在树上。 “什么情况!” “二当家的!有陷阱!” “杀!” 趁著混乱,魏子渊和几个衙差上前,迅速杀死几个,最后抓住一个编著小辫子的,厉声道:“说!粮食在什么地方!” 小辫子正是这黄云山的二当家。 他本想奋力挣扎,不小心碰到锋利的刀刃,瞬间脖子划伤,流出一点血。 他不动了,但是嘴巴却是硬的很:“你们这种官府人员竟然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要杀要剐隨便!” “对付你这种人,还讲究什么手段?” 魏子渊行走江湖,身上不但有些痞气,心里也有些手段。 他这么说著时,反手一刀,就扎在旁边一个吊著的流寇身上。 “啊!” 那流寇惨叫一声,骂了句娘。 魏子渊眼神一厉,紧接著又是两刀。 “啊!啊!” 那个流寇惨叫几声,便断了气。 魏子渊抹了抹刀上的血跡:“没想到这这么不抗事,死的这么快。” 小辫子一看魏子渊这手段,直接愣住了,骂道:“有种冲老子来啊!杀我兄弟算什么!” “我知道你们道上混的都讲究个义气,所以……” 魏子渊笑了笑,又將刀插在了另一个流寇身上,“我就不杀你,而是杀你的兄弟,看看你要不要招?” 因为提前设置了很好的陷阱,被吊起来的一共是五个人。 魏子渊就这么一个个杀过去。 小辫子从最开始的愤怒,义气,渐渐在看到不断的死人之后,闻著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忽然有一瞬间,就变成了恐惧懦弱。 “你可以不求饶,不招供。” 魏子渊直接道,“但我这个人是有一点恶趣味的,和整个云州城百姓的性命相比,你们几个简直猪狗不如,那我就先让你看著你的兄弟们一个个死去,然后再让你死,去陪著他们,让你们整整齐齐。” 小辫子看著魏子渊这狠辣熟练的手段,知道自己今日算是遇上硬茬子了。 他很想义气,很想说自己不怕死。 但隨著第五个人脖子里的鲜血迸溅在了他的脸上,他终於感觉到,自己受不了了。 “我说!我说!” 小辫子嚇得尿了一裤襠,一边哭一边求饶,“粮食就在山上,但是你们这几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们老大的对手!” “山上哪里?” 魏子渊將小辫子拎起来,“是不是对手不用你管,你就给我指路,告诉我粮食到底被你们运到哪里去了!” 第77章 灭口 “你得带我去,才能给你指路!” 小辫子嚎道,“这里的地势山路,根本不是你们自己能走的!还有,我们老大为这次的事情做了完全准备,便是你们衙差们都来了,也断不可能带走一粒粮食的!” “少废话!” 魏子渊一脚踢在小辫子的腿上,“你给我指路就行!” “我先拿地图!” 小辫子弓腰道,“在我鞋子里!” 魏子渊正想俯身去看小辫子的鞋子,却没想到那双看著平平无奇的布鞋上,突然就弹出一枚刀片,直直的刺向他。 好在魏子渊身手敏捷,一个躲闪,直接避了过去。 但是小辫子却趁著这个瞬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天空上一扔。 “砰咔!” 就像窜天猴鞭炮似的,一个红色的小东西窜上天空,然后紧接著,放出红色的烟雾。 魏子渊愣了愣:“不好!信號弹!” 然后看那小东西落在地上,赶紧脱了衣服就上去盖,想要阻止那红色的烟雾扩散。 哪知道,烟雾越来越多,根本就控制不住。 “哈哈!” 小辫子摔在地上,看著魏子渊他们几个手忙脚乱的样子,哈哈大笑道,“没用的!我们老大只要看到这个信號,就会知道你们还在这里,到时候你们死定了!哈哈,真当我是什么贪生怕死的人吗?告诉你们!要不是你们这些州里的官员贪污受贿,我们根本就不至於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去你娘的!” 魏子渊一脚踢在他嘴巴上,然后赶紧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跑!” “把小辫子带上,必要的时候当人质!” “哈哈!没用的!你们一定不知道这山头上有我们多少兄弟,他们片刻之间就可以將你们包围,天罗地网,到时候就让你们给我那几个死去的兄弟报仇!” 小辫子爽朗的笑著,可是笑著笑著,却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了。 魏子渊他们根本就不管他了,全部停下来,望著远方。 小辫子费力的爬起来,然后顺著他们的看的方向看过去。 黑烟滚滚。 他们山上的寨子起了火。 “啊!” “救命!”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小辫子直接看愣了:“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老大!老大!” 一刻钟之前。 小辫子带著人下山之后,有人通报,贵人来了。 黑骨指非常高兴,想要吃饭的筷子第三次搁下来了,赶紧就等著邀功行赏呢! 他赶紧穿戴整齐跑出去迎接。 门口,蓝色锦衣的人穿著一个黑色的斗篷,那斗篷在风里猎猎作响。 “鞠公公,您来了。” 黑骨指点头哈腰道,“东西都已经备好了,您要去看看吗?” “一千石全部都在吗?” “是。” “那有劳黑骨指大人了。” 听到这个称谓,黑骨指简直高兴地有点上头。 甚至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途和未来。 他笑著引著鞠公公前往藏匿粮食的山洞,拿开大石头扯开黑布。 里面码的整整齐齐地位粮食终於露了出来。 “鞠公公,东西都在这里了,您要不要点点?” 鞠公公摇摇头:“不必,王爷对黑骨指大人都是万分信任,咱家自然也万分相信。” “那就好,那就好。” 黑骨指笑眯眯的,“鞠公公旅途劳顿,要是不嫌醃渍,我这就叫人备下米酒佳肴,为您解乏充飢。” “不必了。” 鞠公公尖著嗓子道,“我待会儿回驛站再吃。” “公公怎么走的这么匆忙?” 黑骨指有些疑惑,“尽让连饭都不肯留一个吗?” “恩,主要是没必要。” 鞠公公背过身,在脸上盖了块黑色的蒙面。 “没必要的是……” 黑骨指看著鞠公公的这个动作,更加不解,“公公这是……” 鞠公公突然挥手。 白色的粉末瞬间洒了出来,几乎全部扑到了黑骨指和他身旁护卫的脸上。 “啊!啊!” 黑骨指捂著眼睛哀嚎,“这是什么!鞠公公!这是什么!!” 可他捂著捂著就觉得不对劲儿。 视力正在快速消失,但是在彻底面临黑暗的之前,他还是看到了自己满手都是鲜血! “啊!来人!来人!” 黑骨指一下子便知道了自己中计,痛苦的嘶吼著喊著自己的手下,“兄弟们!有人要杀我们!有人要杀我们!” “老大!” “救老大!” 声音彼起彼伏,但却很快又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人都没有了?! 远处传来惨叫声,黑骨指还想说什么,但是脖子一凉,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训练有素的黑衣蒙面人猛地出来十几个,在这些只会写三脚猫功夫的流寇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射杀猎杀。 对他们来说,杀死这些流寇就像是杀死一些小动物那么简单。 鞠公公原本温和的眼神终於变得冷厉。 他伸手掏出一块手帕,挑著兰指將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擦乾净,尖著嗓子道:“动作都麻利点,一个知情的都不准留!” “是!” 眾黑衣人符合,將一些还没出来的人关在寨子里,泼上烈酒,扔了火把。 熊熊大火燃起,黑烟冲天而起。 惨叫声,嘶吼声。 求饶声,哭喊声。 没有人注意到斜地里那一支小小的红色信號弹。 或者即便是有人注意了,一切也已经晚了。 “不——” 小辫子大哭起来,“老大!兄弟们!” “你他娘的想我们一起死?!” 魏子渊並不知道这突然地变故来自於何方力量,但是多年闯江湖的经验让他知道,对面放火杀人的这帮人,绝对比这些不成章法的流寇厉害上一万倍。 被流寇发现,他们几个虽然打不过,但是有办法和信心自保。 但是如果被这些不明来歷黑衣人发现,那绝对是死的透透的! 於是一脚將小辫子踢到,几个人连滚带爬躲到上坡下。 山上的浓烟直衝云霄,也远远的落在了这边正火速赶来的田有田的眼睛里。 “哪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回事?” “那个方向就是黄云山!” 之前回来报信的人大喊道,“出事了!” 第78章 家贼难防 “快!” 田有田立马指挥道,“咱们前面探路的先锋队怕是有危险了,咱们要快!” 魏东崢和魏东岭也在队伍里。 一听说魏子渊可能有危险,立即招呼魏家人:“快!冲!保护大少爷!” 另一边,云州城內。 州里衙差倾巢而出,魏东崢魏东岭也需要协助田有田,所以都去了黄云山。 魏家大宅以及施粥现场,便由魏无双和二伯魏东嶸镇守。 魏东岭临走之前,仔仔细细叮嘱魏无双。 女儿现在乖巧懂事,谋虑过人,他其实是信任的。 但是女儿又这样年轻脆弱,他生怕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父亲安心去了便是。” 魏无双安抚老爹。 “田大人已经答应我们,此去若是真能找到被劫的賑灾粮,会率先让我们魏家拿到属於我们的那一份。 此次灾情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所以能不能拿到賑灾粮这件事是事关重要的。” 魏家虽然在云州城內,但是上百口人的性命却都在这些粮食上,父亲这个家主定要去一趟才好。 况且,我们浩浩荡荡去这么多人找賑灾粮,这些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到其他州县,到时候出现哄抢就不好了。 总之,这次去取粮事关重大,父亲莫要掉以轻心,家里一切有我,施粥场那里也有二伯。” 魏东岭嘆了口气。 魏东嶸虽然足智多谋,但是他不会功夫,而且他自己也是家大业大,有自己的宅子。 虽然隔得不远,但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怕是来不及救援。 关於此,魏无双表示不用在意。 以魏家目前的防御情况,可谓是铜墙铁壁。 魏东岭最终什么都没说,跟著队伍走了。 是啊,虽然很担心家里,很担心女儿。 但若真是粮食拿不回来,恐怕会有更令人担心的事情发生。 可有的时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全云州城的人都没怎么想过要打魏家的主意,偏偏隔壁江家的兄弟俩有些坐不住了。 “最近吃的太稀了,母亲的补品和给断了,她老人总是抱怨。” 江云海叫来大哥江云天,“大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云天自从上次看见赖铜锤的人头之后,整个人似乎就有些不大正常了。 他眼眶嘿嘿,眼睛无神,脸色苍白。 就像是被夺了魂。 “大哥……大哥!” 直到江云海一巴掌拍到江云天的江云天肩膀上,江云天才一个激灵:“你做什么呢!”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嘛。” 江云海疑惑道,“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饿得?” 江云天回过神:“还好吧,就是睡得不好。” “是啊,粮食不管够,確实让人睡不好。” 江云海紧紧盯著江云天的表情:“你知道吗?母亲前几日身子发虚,跟魏东岭要些人参煮粥喝,他都不给。” 江云天皱眉:“为什么不给啊,他又不是没有。” “说是都换了粮食了。” “鬼才信。” 江云天冷笑道,“魏家可是做药材生意的,別的没有,人参却不可能没有!” “是啊,所以可以知道,他们就是故意不给的。” “母亲怎么都是长辈,他却做到如此绝情的地步,实在不义气!” 江云海看著大哥义愤填膺的样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忽然邪魅一笑。 “你知不知道,现在魏家就剩下了无双丫头了。” “啊?” 江云天有些没反应过来,“魏东岭跟著田有田走了?” “对。” 江云海阴险道,“还有魏东崢和魏子渊,现在就剩下了一个魏东嶸。” 顿了顿:“而且我也打探到了,晚上,魏东嶸是会从后门走,回自己宅子里的。” 江云天怔了怔:“二弟,你的意思是……” “从这次灾情就可以看出来,魏家已经將我们江家给拋弃了,我们得趁著乱子,有所行动,才能保全自己。” 江云天想到赖铜锤,皱了皱眉:“二弟,算了吧,不管怎么说,魏东岭都告诉过我们,要提前屯粮食这件事,是我们自己没有屯上足够粮食,也不能都怪他。” “你如今怎么还给他说起好话来了?” 江云海努嘴道,“虽然他提前告诉过我们,但是也不影响他后来对我们苛刻,既然如此,咱们乾脆就趁乱抢他一波。” 江云天惊讶道:“二弟,不至於吧。” “怎么不至於?这都什么世道,你不知道吗?” 江云海冷哼一声,“反正也是要恩断义绝,咱们顾好自己一家老小就行了,这魏东岭啊,以后不会再给我们一点好处了!” “可是二弟你难道没看见前几天那个被人吃掉的赖铜锤吗?” 江云天提到这个名字都是一阵哆嗦,“他就是因为抢粮,然后就被百姓给撕成碎片了,这我可是亲眼看见了的!” “赖铜锤算老几,一个小混混而已,没脑子的厉害,做事不讲究前因后果,活该那样的结果!” 江云海不屑道,“就算是要抢,也不能露出真实面目,否则就成了所有百姓的公敌!” “那……” 江云天还是有些不愿意,“可是別人不知道,二弟你还不知道吗?魏东岭宝贝他闺女就像是宝贵的眼珠子似的,是绝不可能让她身处险境的,说不定魏家现在是有什么高手在坐镇呢。” “咱们早就封城了,更何况,別人不清楚,咱们和魏家就隔著一道墙,还什么都不清楚吗?” 江云海鼓励道,“魏家现在根本没有什么高人,相反!青壮年都走了,只有魏无双带著一群老弱病残!” 江云天若有所思。 虽然老弟说的慷慨激昂,但他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让自己心里不舒服的厉害。 说白了,就是心虚。 “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算是魏家有所准备,但是就凭魏无双这个不学无术的小丫头,咱们也不用怕她!” 江云海一把抓住江云天的手,“说干就干,你准备一下,咱们今天就纠结人,最晚明天,就干他一波大的!到时候,咱们带著娘吃香的喝辣的!” 第79章 防御 是啊。 都这种时候了,魏无双都不在乎的事情,他一个男子怎么反而扭捏起来? 思及此。 秦煜赶紧念了声佛號:“阿弥陀佛,姑娘说的甚是有理,不过万不可让魏小姐睡在地上,须是我来才对。” 魏无双自然不在乎这个,笑眯眯的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七天后,魏无双就被现实给打脸了。 因为暴雨不减反增,还在持续。 潮湿本就容易生病,许多身体不好的人开始陆续去世。 刚刚心態稳定下来的百姓,又开始焦躁起来。 外面的院子响起哭声。 魏无双回过神,走了出去。 前世,魏无双赔光嫁妆,帮丈夫官场得意,平步青云,最后落得个破席捲尸,乱葬岗活埋的下场。 再活一世,她只想让渣男前夫认清,没有她和她的娘家,他狗屁都不是! 然后就是孝敬弥补爹爹,做一切爹爹喜欢的事情,包括嫁给爹爹最欣赏的人——那个被她始乱终弃的残废小和尚秦煜。 只不过,小和尚摇身一变,怎么成了一手遮天的辅政大臣?还有,大家都说他命途多舛且不能生育,却为何府里娃娃一个接一个? 终於有一天,魏无双受不了了,一脚踢开书房大门,怒气冲冲:“秦煜!你为何骗我?” 秦煜背上掛著五岁大女儿,腿下缠著三岁小儿子,一只手还抱著个吃奶的老么,正在满眼红血丝的看奏章,他抬起头,一脸迷茫:“娘子,你说啥? 魏无双悻悻而去:“啥都没说,夫君你忙、你忙…” 將渣男虚偽的嘴脸一步步撕开,报復前世害自己的女配、外祖母舅父一家等,培养和男主之间的感情,从陌生到熟悉。同时帮助父亲度过家族事业危机,让魏氏药行成为受百姓爱戴,受朝廷器重的重要商业项目3高潮 男主身份回归,朝廷出现政变,镇国公家的妙舒君主喜欢男主並试图抢人,各种使绊子,同时,整部故事最大的高潮,是席捲全国的瘟疫,同时因为政变而出现边疆动盪,可谓內忧外患,女主励精图治稳住国內瘟疫,男主在边疆九死一生,终於立下赫赫战功 4结局 男主直接使用阴招让妙舒郡主出局,结束內宅爭斗,行事果敢,对除女主以外的人可谓心狠手辣,两人伉儷情深,一个位极人臣,一个成为百姓眼中的“活菩萨”,携手整顿內外事务,帮助小皇帝治理国家。 总结: 爱情线走向: 1报復前世渣男(起) 2和男主感情升温(承) 3妙舒郡主抢人(转) 4和男主喜结良缘(合) 5齐头並肩相敬如宾(承) 6遇到瘟疫和朝廷政治危机,內忧外患(转) 7两人更上一层楼(合)秦煜,字元晦,辰王世子,因出生时天有异象,被断言活不过18岁(实则是潜龙之象,辰王不敢留在家中),所以“过继”入一个边缘贵族安寧伯爵府族谱,並送入寺庙修行到18岁躲灾。 16岁是因摔伤双腿进入女主家养病,对女主心生嚮往,还俗后归入辰王府,遇到朝廷变动,歷经许多灾难,最后父亲辰王为摄政王,秦煜也是位极人臣。 女主: 魏无双,全国最大的药行魏氏药行家主独女,也是魏家少家主。 前世因为迷恋渣男表哥魏义庭,赔光嫁妆却被辜负休妻,后来被陷害染了瘟疫,家破人亡,死前才知男主对她的一往情深。 重生后,驱除渣男,扫除小人,拯救魏家药材,帮父亲度过订单难关,做有利於百姓的事情,让魏家成为全国百姓爱戴的商业大贾,后和男主联手治理瘟疫,既为自家行业巩固,亦和位极人臣的男主並肩齐行,伉儷情深,从內宅小斗到家国天下,是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清醒大女主。 马鶯鶯。和渣男魏义庭暗通繾綣,前世陷害杀死女主,女主重生后,通过一系列操作,让她仍然嫁给了魏义庭,但是因为无魏家辅助,魏义庭前途糟糕,夫妻二人穷爭饿吵,为了荣华富贵,马鶯鶯背著丈夫私通他人,魏义庭失手杀死,悔不当初,鋃鐺入狱。 妙舒郡主,镇国公嫡么女,囂张跋扈,残忍至极。是辰王妃看中的“儿媳妇”,也真心喜欢秦煜风华绝代,清冷出尘,为达目的,多次陷害甚至想要杀死女主,男主不动如山,出征归来后为保护女主,將她收拾(用了比较歹毒阴险的手段),自此,辰王妃不敢再乱点鸳鸯谱,眼睁睁的看著魏无双嫁入。 男配1:前期主要是魏义庭,魏无双远亲表哥,前世丈夫,本名江义庭,当初隨母亲江婆子投奔魏家,为多拿银子走了后门拿了“家生子”待遇,所以改姓魏。 长相英俊,十四岁中了秀才,心高气傲且十分虚偽,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奴才的身份,一直模糊自己的身份概念,前世不断pua女主,让女主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哐哐撞大墙,利用女主娘家钱財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官至工部侍郎。虽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杀妻夺嫁妆,无所不用其极。 重生后被女主报復,中举后当了个小官,各种想要上位不得,鬱郁不得志,妻子马鶯鶯出轨,失手將对方杀死后鋃鐺入狱。悔不当初。 后期主要男配,西域邪教大魔王明月,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冷血少年。女主在西域搜集药材时,发现百姓对其闻风丧胆,但不知其竟外貌是个弟弟型状似天真的少年,在不经意接触间以为他是普通少年而对他很好,这让明月產生了“占有欲”和“好奇”,在不断给女主製造祸患並被瓦解之后,其对女主欣赏又痛恨,只想占有,无论死活,是变態扭曲的爱,女主对他只有怜悯,没有爱,结局是被西域王和男主联手围剿,葬身自己亲手製造的“万毒坑” 崔阿彪,英姿勃发的保鏢小狼狗,暗恋,但女主只拿他当兄弟,未曾说出口过,终身效忠男配4:商业合作伙伴,医学世家温润公子,非常欣赏女主,认为只有女主才配得上自己,中间虽然试图爭夺女主,但在瘟疫后,心怀天下大义,二人冰释前嫌,成为良好的战友。 第80章 暗藏玄机 收留这些拖著孩子妇女的好处,终於在这一刻完美的显现了出来! 自古以来。 任何一场战爭,大到保家卫国,小到宫斗宅斗,胜利最重要的就是人心。 魏府家丁总共百余人,还有很多是魏无双前些时候从小春牙行刚刚买来的。 但是在洪灾和饥荒的情况下,魏府不但收留他们以及他们的家里人,还给他们每顿都能吃上饱饭。 虽然如今已经吃不上大白米饭了,只能吃些粑粑玉米面糊糊,但是管饱! 相比与外面已经易子而食的情况,他们简直就像是活在天堂里! 所以,他们都把魏府当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也所以,在遇到事情的事情,就可以团结拼命! 就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这所宅子里的一切! 魏家周围一片哀嚎声。 因为魏无双带人设下的陷阱很给力,也因为墙高装备好,更因为大家的团结一致。 这次的“抢夺”,竟然前后也就持续了不过一刻钟多的时间,竟然就以魏府大胜而匆匆结束了! 十来个匪徒被五大绑的扔在院子一角。 魏无双接过火把,过去之前,看了看周围的孩子们,笑眯眯道:“时候不早了,大家领了都去睡觉,明天奖励大家吃肉和白米粥。” “哇!肉!” “竟然是肉耶!” 周围响起孩子们的欢呼声,他们背著小布包,拿著弹弓开开心心的离开了。 魏无双俯身看著地上这些人,摆出一副阴森森的样子:“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与此同时。 黄云山。 熊熊大火直烧到晚上才被彻底扑灭。 光是烧焦的尸体就拖出来一百五十六具。 满山都是小辫子一个人的哭嚎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看书就来 101 看书网,??????????????????.??????超靠谱 】 “老大!大牛!二狗子!你们怎么都死了!都醒醒啊!” 魏子渊在旁边抱著手臂冷眼相看。 虽然这小子落草为寇,抢夺民眾的賑灾活命粮罪该万死,但是不得不说的是,他和他的强盗兄弟们的关係还是不错的。 看他伤心欲绝的样子,倒不像是装的。 果然,田有田走过来:“魏少啊,整个黄云山就活下来这么一个了,是不是也疯了?既如此,粮食到底是不是他们拿的?都藏哪了,是不是就根本没有线索了。” “他应该是没疯,就是太伤心。” 魏子渊想起小辫子不顾生死发信號的样子,倒有一种身为男子的道义存在,转头看了看地上的並排的尸体,走过去蹲下,仔细观察。 田有田听魏子渊这么说,便上前道:“你若是告诉我们粮食都藏在了哪里,我便向朝廷求个情,给你留条活路。” 小辫子冷笑道:“要杀要剐隨便!我的兄弟们都死了,你以为我还怕死?我巴不得追著他们而去呢!” 田有田气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打家劫舍,图財害命,还把自己说的跟梁山好汉一样吗?” “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小辫子一脸决绝,“你们这些狗官,没一个好东西!” 魏子渊把地上的一具尸体给翻了过来。 小辫子立即看过来。 “你別动我们老大的尸体!你这个混帐!要杀要剐冲我来!” 魏子渊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这具尸体是你们老大的?” “呵,关你屁事!” 魏子渊一脚踩在尸体的胸口上。 “啊!” 小辫子悲痛道,“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行了!” 魏子渊鄙夷道,“你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有什么资格说別人不是人!这次你们抢粮,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告诉你,你要是不招,我下一脚,就踩你老大脸上!” “我们老大外號叫黑骨指,就是因为他右手多出一根大拇指,但是那只大拇指不似正常手指,而是黑色能看见骨头的,所以才叫黑骨指。” “原来如此。 魏子渊俯下身扒拉一下,果然看见这具尸体右手有六根指头。 然后忽然皱了皱眉。 他正准备起身,又蹲下,开始轻轻地扇著尸体的气味往自己的方向,似乎在辨別著什么。 因为被火燃烧过的原因,现场有很浓郁的焦肉尸体的臭味。 所以魏子渊才会在一开始忽略了其中夹杂的一种特殊的味道。 他想了想,唤来老爹。 魏东崢只凑近尸体一下,便眉心一皱:“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化骨粉。” 魏家是搞药材的。 对整个大夏的药物,尤其是成品药物,可谓是了如指掌。 这个化骨粉具有可以瞬间腐蚀骨肉的可怕功效,只要轻轻沾一点在皮肉上面,就会让人痛不欲生。 所以,它不被允许流通於民间,而是专门用来供给天牢刑狱里用来逼供此刻奸细用的。 算是一种刑具。 也就是说,只有朝廷的人,才能拿到这个东西。 魏子渊得到老爹的確认,渐渐联想出一些不好的东西,但他没敢说,只是俯身仔细检查了黑骨指的尸体,然后看向小辫子。 “你真的什么都不肯说吗?你这个老大,可能就是被当初让他抢粮食的人害死的。” 小辫子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这里应该不是遇到了什么仇家,而是有人衝著灭口来的。” 魏子渊半真半假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就不想为你老大伸冤吗?一笔归一笔,杀你老大的人也应该得到处罚才对,不是吗?” “你少来乍我!” 魏子渊不以为意,踢开尸体:“你是个聪明人,到底怎么办,你可以自己再考虑一番。但你要想留著你的命给你的老大报仇,你就先把粮食藏匿的地方交代出来。” 然后便將化骨粉的事情如实相告了。 小辫子本来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听到化骨粉的事情后,整个人却忽然有些惊恐起来的样子。 看样子,在经过思考之后,他也怀疑到了什么。 “你们……你们想把我兄弟们都好好安葬了,我就告诉你们粮食藏在哪里了。” 魏子渊想了想,挥挥手。 立即有人拿起工具开始挖坑,然后將黑骨指和其他的一百多具尸体全部放入安葬了。 第81章 替罪羊 “这里没有棺材,將就著吧,总比暴尸荒野被野狗吃了好,对吧。” 小辫子看著整整齐齐的几个大坑,眼眶泛红。 因为尸体太多,魏子渊即使是答应了他,也不可能一个一个挖坑去埋葬。 所以除了黑骨指以外,剩余的人被分別埋葬了五个大坑里。 虽说人多力量大,但是埋葬一百多具尸体也绝不是什么轻鬆地事情。 所以直到天亮,这件事才算是接近了尾声。 小辫子点点头:“既然你们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便告诉你们实话,这批粮食你们拿不到。” “去你奶奶的!” 魏东崢气的一脚踹向小辫子,“就你们这么一帮草菅人命,逆天行事的恶人,死了就活该被野狗撕碎片,永世不得超生!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儿挖坑埋他们,就是为了从你口中得到粮食线索,你却告诉我们拿不到!” 魏东崢直接將一个铁杴插在了旁边的土坑上:“我今天就告诉你,如果你不肯告诉我们賑灾粮的去向,我就把你们这一百五十六具尸体全部挖出来挫骨扬灰,尤其是你这个老大黑什么骨的,我还要鞭尸!” 小辫子阴沉沉的看著魏东崢:“你敢。” “呵,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威胁我。” 魏东崢冷冷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不说实话,我立即从黑骨指的尸体开始下手!” “呵,还不懂吗?” 小辫子嘶吼道,“有人不想你们得到这批粮食,便是我告诉你东西藏匿的位置,你们就有命去拿吗?” “得不到这批粮食……” 田有田想了想,“此话怎讲。” “我就说我们老大,虽然咱们几百个兄弟上下一心,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將朝廷的賑灾粮给截胡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辫子一边抹眼泪,一边道,“但我们老大却觉得,既然是贵人相助,这件事变得很容易就是情侣之中的事情,如今有人拿著官家才能用的化骨粉来杀我家老大,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想让我老大当死无对证的替罪羊!” 魏子渊上下打量著小辫子。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脑子的。 秦煜,字元晦,辰王世子,因出生时天有异象,被断言活不过18岁(实则是潜龙之象,辰王不敢留在家中),所以“过继”入一个边缘贵族安寧伯爵府族谱,並送入寺庙修行到18岁躲灾。 16岁是因摔伤双腿进入女主家养病,对女主心生嚮往,还俗后归入辰王府,遇到朝廷变动,歷经许多灾难,最后父亲辰王为摄政王,秦煜也是位极人臣。 女主: 魏无双,全国最大的药行魏氏药行家主独女,也是魏家少家主。 前世因为迷恋渣男表哥魏义庭,赔光嫁妆却被辜负休妻,后来被陷害染了瘟疫,家破人亡,死前才知男主对她的一往情深。 重生后,驱除渣男,扫除小人,拯救魏家药材,帮父亲度过订单难关,做有利於百姓的事情,让魏家成为全国百姓爱戴的商业大贾,后和男主联手治理瘟疫,既为自家行业巩固,亦和位极人臣的男主並肩齐行,伉儷情深,从內宅小斗到家国天下,是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清醒大女主。 女配1:马鶯鶯。和渣男魏义庭暗通繾綣,前世陷害杀死女主,女主重生后,通过一系列操作,让她仍然嫁给了魏义庭,但是因为无魏家辅助,魏义庭前途糟糕,夫妻二人穷爭饿吵,为了荣华富贵,马鶯鶯背著丈夫私通他人,魏义庭失手杀死,悔不当初,鋃鐺入狱。 女配2:妙舒郡主,镇国公嫡么女,囂张跋扈,残忍至极。是辰王妃看中的“儿媳妇”,也真心喜欢秦煜风华绝代,清冷出尘,为达目的,多次陷害甚至想要杀死女主,男主不动如山,出征归来后为保护女主,將她收拾(用了比较歹毒阴险的手段),自此,辰王妃不敢再乱点鸳鸯谱,眼睁睁的看著魏无双嫁入。 男配1:前期主要是魏义庭,魏无双远亲表哥,前世丈夫,本名江义庭,当初隨母亲江婆子投奔魏家,为多拿银子走了后门拿了“家生子”待遇,所以改姓魏。 长相英俊,十四岁中了秀才,心高气傲且十分虚偽,为了不让人知道他奴才的身份,一直模糊自己的身份概念,前世不断pua女主,让女主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哐哐撞大墙,利用女主娘家钱財一路高升,平步青云,官至工部侍郎。虽然满口仁义道德,实际杀妻夺嫁妆,无所不用其极。 重生后被女主报復,中举后当了个小官,各种想要上位不得,鬱郁不得志,妻子马鶯鶯出轨,失手將对方杀死后鋃鐺入狱。悔不当初。 男配2:后期主要男配,西域邪教大魔王明月,从小就被当做接班人培养的冷血少年。女主在西域搜集药材时,发现百姓对其闻风丧胆,但不知其竟外貌是个弟弟型状似天真的少年,在不经意接触间以为他是普通少年而对他很好,这让明月產生了“占有欲”和“好奇”,在不断给女主製造祸患並被瓦解之后,其对女主欣赏又痛恨,只想占有,无论死活,是变態扭曲的爱,女主对他只有怜悯,没有爱,结局是被西域王和男主联手围剿,葬身自己亲手製造的“万毒坑”。 男配3:崔阿彪,英姿勃发的保鏢小狼狗,暗恋,但女主只拿他当兄弟,未曾说出口过,终身效忠 男配4:商业合作伙伴,医学世家温润公子,非常欣赏女主,认为只有女主才配得上自己,中间虽然试图爭夺女主,但在瘟疫后,心怀天下大义,二人冰释前嫌,成为良好的战友。 前期重生復仇虐渣,结合当下比较火的追妻火葬场,后期阴谋诡譎商战政治掺杂。女主利用自己魏家药行少家主身份,有自己清晰的成长线,从內宅小斗到家国天下,她是和男主並驾齐驱的女主,不会困於小情小爱,事业爱情双线发展。 第82章 太精了 “外祖母天天礼佛,佛祖没告诉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魏无双说完,扬长而去,“外祖母既然看不得,便去做些实事吧。” “呸!” 刚出江府,春桃就啐了一口:“我就说,她肯定没憋好屁,您就不该来见她,浪费时间!” 自从上次江老太太想去魏府里抓魏无双怀她名声,春桃对江老太太可以说,一夜时间,如同死敌。 她也不管什么尊卑主僕了。 在她心中,只有小姐才是最重要的,任何想要对小姐不利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 所以她连说话都不客气了。 魏无双笑道:“我可没有浪费时间,我是来藉机和她一刀两断的。” “怎么断?” 春桃生气道,“老太太是不是岁数大了,脑子开始出问题了,这个时候,她不管您的死活,却管著那几个匪徒可怜!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竟是这般不要脸面呢?” “她可不是糊涂,她是太精了。” 魏无双胸有成竹道。 “她从乡下被我爹爹接过来之后,虽然事事仰仗魏家,吃喝拉撒都让魏家供著,但她內心却总是看不起魏家这种商贾人家的。 所以她每月都要去礼佛,认识一些文人圈子的女眷,让人知道他是秀才夫人,也故意行善做好事,让人觉得她慈悲心肠。这样,她才能在这个圈子里,立住脚。” 魏无双似乎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她这次对我这么说,自然也是因为这层关係。” 春桃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每次咱们施粥的时候,她都要把门开著,我以为凑热闹呢,原来是想著沾我们的光呢!” “恩,是。” 魏无双直接道,“我还看到过她热情的让咱们家丁把粥棚往他们那边铺一铺。” “哎哟,噁心。” 春桃又啐了一口,“怎么以前没发现老太太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呢?” 魏无双拍了拍春涛的肩膀:“没事,老太太这次要是憋不住,定然会栽的。” 春桃看著魏无双古灵精怪的样子,点点头:“小姐,你说的肯定都对!” 黄云山。 因为山路崎嶇,田有田带著三千六百多云州城男丁暂时原地待命。 魏子渊和几个身手比较好的衙差跟著小辫子前往储存粮食的山洞。 山草莽莽,高大不可见人。 加上最近刚下过不少雨,整个雾气茫茫的。 就像是进了什么迷魂阵。 若是到了冬天万木凋零的时候还好些,这个节气过来,若没有个熟悉的人领路,估计很快就会彻底迷路。 但是小辫子走的胸有成竹。 魏子渊用绳子绑著他的手,然后牵著他,问道:“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不肯说是谁主使你们的吗?” 小辫子头都不回:“我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谁,我们老大是自己去见那贵人的。” “那你倒是很聪明。” “呵,我要是不聪明,我这么小的年龄,怎么当二当家的?” 魏子渊上下打量小辫子。 的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左右的样子。 而且因为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的原因,他看起来似乎挺显老的。 说不定还没有二十岁呢。 “嗖!” 旁边呼啸声起,魏子渊大吼一声:“有埋伏!” 然后便一个拖拽,將小辫子的给拽倒。 小辫子摔在地上,“哎哟”一声。 伸手摸了摸耳朵,竟然发现耳朵掉了半只。 旁边树上钉著一根羽箭,还在颤抖嗡鸣! “情况不对,发信號!” 魏子渊说著就抽出隨身的宝剑,刚抵挡一只箭,就发现旁边两个衙差已经被射死! “对方是高手!留一个看住那个小辫子!给田大人发信號!” 魏子渊赶紧迎上去,“剩下的人隨我去引开他们!” 说著,提了剑就跑。 唯一留下的那个衙差年龄比较大,大家都叫他老陌。 老陌牵著小辫子赶紧躲到大树后,手忙脚乱的掏背包拿信號弹,谁知道又是一箭飞来,老陌当场就倒了下去。 “噗——” 箭正插在老陌肚子上,他忍著剧痛,努力坐起来想要把信號弹发射出去。 可他因为失血过多,又倒了下去。 远处传来快速奔跑的脚步声。 小辫子使劲儿拽著老陌手里的绳子,发现拽不动,一边赶紧找刀,一边嚇得赶紧道:“官爷你放了我吧,再等下去,咱俩都得死!” 老陌紧紧按著刀,將手里的信號弹给他。 “行,我来放,我来放!” 小辫子伸出手,趁著老陌递信號弹的瞬间,忽然奋起用胳膊肘击向他的脑袋,然后抽出刀砍断绳子,撒腿就跑。 可是没跑动。 “等——” 老陌紧紧抓著小辫子的裤腿,举著信號弹,“我的兄弟们要死了……” “去你娘的!” 小辫子一脚踹开老陌,撒腿就跑。 “这里有人!” 几个提著刀穿著黑衣的蒙面人跑过来,看到老陌还有口气,拎著他的衣领將他提起来:“说!那个二当家在哪里!跑哪了!” 老陌冷笑一声,然后一口血唾沫吐在对方脸上:“抢百姓救命粮的孬种,猪狗不如!” “老东西!” 黑衣人手起刀落,就卸掉了老陌一条胳膊:“说!黄云山最后一个活口在哪里?!” “啊——” 老陌仅仅只是叫了一声,就没再喊什么,而是道:“你们这样的,早晚都会有报应!啊!” 话没说完,就被黑衣人將另外一条胳膊也给砍了下来。 “一刀砍了这老东西太便宜他了,让他在这活活痛死。” 另一个黑衣人冷笑一声,制止同伴,然后就將老陌扔在地上,向著远方继续奔跑。 良久。 一双脚出现在了垂死的老陌身旁。 对方俯下身,从老陌那只掉在地上的苍白的手上,捡起了信號弹。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我往哪里跑了。” 小辫子若有所思,“就算他们杀你,也会给你个痛快的。” 老陌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著他,声音沙哑而虚弱道:“孩子,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是我们云州城三万百姓最后的希望。” 第83章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小辫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但他却將地上的大刀先捡了起来,对准了老陌的脖子。 “这算是我报答你了。” 老陌闭上眼睛,平静的脸上视死如归。 甚至有一丝欣慰。 “咔嗤!” 小辫子动作麻利,直接用刀精准的刺穿了老陌的心臟。 老陌瞬间就断了气。 一刀毙命。 然后他將信號弹拉开。 特殊的彩色信號弹生入空中。 “不好!这是遇到了极其危险的意思!” 魏东崢和田有田领著其他人在原地待命,他和儿子一起合作多年,自然对儿子所发信號的意思,了如指掌。 田有田赶紧站起来:“极其危险?” “应该是子渊不敌。” 魏东崢眼神一厉,低声道,“田大人,恐怕是那些不允许我们拿走賑灾粮的人还在山上。” “这怎么办?咱们带的人可都不会功夫。” 田有田是个文官,哪里见过这等打打杀杀的场面,昨晚看到那一百多具烧焦的尸体,本来就有些晕晕乎乎,想到当下场面,更是有些难以招架。 要知道,他在梁平县,民风淳朴,鲜少有打打杀杀的事情发生,十年加起来都没有看过这么多尸体。 “不会功夫,也不怕这么几个人。” 魏东崢其实和儿子早就商量过对策,“咱们乾脆就来个瓮中捉鱉,几千人一起一拥而上,將那些个想抢賑灾粮的狗东西,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田有田本来还有些害怕,闻言忽然反应过来,然后是心潮澎湃:“对!杀他娘的!敢在我们云州百姓的賑灾粮上一而再而三的搞动作,这次,必须给他点顏色瞧瞧!” 然后两个人便开始招呼三千多名壮汉,一股脑的往山上围去! 鞠公公带著几个高手,在和魏子渊缠斗。 他没想到这么个小破地方,会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存在。 本来是想速战速决,却没有想到被拖住了。 尤其当那枚七彩的信號弹升空之后,他明白事情不对劲儿了,对方在找增援,所以决定赶紧撤离,再想办法。 没想到我自愿却不肯放过他,一直和他缠斗。 虽然魏子渊的武功並不顶尖,並不足以杀死他,甚至还有些落了下风,但是单纯只是拖住,也是没问题的。 有一种他想杀杀不了,但是收手又会被追著打的狼狈感。 真的是太噁心人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围攻上来的消息。 他知道情况不妙,拼尽全力打了魏子渊一掌之后,迅速招呼人往山下逃窜,却没想到遇到了正往上上包围的云州城百姓们。 这下田有田又害怕,又兴奋,赶紧大手一挥:“他们就是抢咱賑灾粮的恶人!杀啊啊!” 一个文官,这个时候也什么都不顾了,拿著铁杴就冲了上去。 本来鞠公公在听到这个喊声后,其实是不怕的。 因为他知道对方没什么功夫。 他只是几脚飞踹,就能將好几个人踢倒。 但是雾很大,他完全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人。 更看不到,听说抢粮的人在前面,后面那些百姓眼里爆发出怎样的兴奋和痛恨的神色! “杀啊!” 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量变积累发生质变。 当几千百姓喊声震天的將这几十个高手围住拳打脚踢加棍棒交加的时候,鞠公公简直觉得世界都黑暗了。 作为一个师出名门,正经武学出身的高手,放在整个大夏,他可都是难逢敌手的存在啊! 他想过自己会有一天,被另外一个高手一件毙命。 也想过在爭名夺利的路上,护主而亡,壮烈牺牲,荣归故里,家族荣耀。 也想过被歹徒敌人抓到,寧死不屈,忠烈英勇。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过,自己就这么蜷缩在地上,被一眾什么都不会的百姓拳脚相加。 那可真是……太他娘的不讲武德了啊! 他抱著头,终於忍不住了,开始哀嚎。 隱隱约约还觉得有人在撕他的衣服,咬他的腿脚。 “等!等等!” 田有田终於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吼道:“留个活的!留个活的啊!待会儿就有粮食了!別吃人!別啊!” 疯狂的百姓们,这才堪堪停住。 “啊——” 鞠公公泪流满面的坐在地上哭號。 除了哭,这种人类在遇到委屈痛苦时候最原始的反应,他再也找不到其他途径发泄自己此时此刻的愤怒和情绪。 这帮百姓,不但打他,还撕他衣服,甚至还咬掉他几块肉。 这是一帮什么野蛮的人啊! “闭嘴吧你!” 田有田给了他一铁杴,“说!你是不是过来抢粮食的!” “嗡——” 鞠公公觉得脑袋里都炸了的感觉,回骂道:“谁来抢粮食了!” “那你蒙著脸,这个时候来这干什么!又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 鞠公公:“……” “砰!” 又是一铁杴。 “別打了!別打了!” 鞠公公道:“我就是和那个黑骨指有仇,过来报仇了而已!什么粮食不粮食的,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简直就是比黑骨指他们还野蛮的野蛮人!” “不知道?” 田有田將铁杴插在地上,“那我问你,你从哪里来,是做什么的?” “我从青州来,我是做生意的……” “他是个太监!” 鞠公公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喊道,“他没那个!” 鞠公公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对!他没根!我刚才摸到过!” “对!我也摸到过!” 一个人上前,“不信把他裤子多了,再看看!” “对!咱们把他裤子脱了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来帮忙!” “你们谁敢!你们就是混蛋!我要杀了你们!” 鞠公公愤怒的脸色通红,整个人充满戾气,“你们敢羞辱杂家,咱家回去后,定要把你们云州城的人都杀光!” “砰!” 田有田又是一铁杴,“你个死太监!你可闭嘴吧你!再敢不老实,我也保不了你的命!还回去!回你娘个头去!” 鞠公公喘了几口粗气,实在无奈,又开始嚎啕大哭。 第84章 自作聪明 门口的人被吊了一天一夜。 “哎哟哟。” 早晨天刚刚亮的时候,几个人就开始对著路过的人哀嚎。 “行行好吧,放我们下来吧。” 有一个识字的摘下他们身上贴的条子,读道:“可鬆绑。” 这是什么意思呢? 崔阿彪正好抱著一口锅走出来,解释道:“这些都是入院抢劫我们魏宅的匪徒,但是我们家大小姐仁善,不忍杀人,便將他们留在这里吊著,让咱们云州城的百姓自行审判。若是谁想把他们救走,我们也是不管的。” “老伯!俗话说得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晚辈已经知道错了,您一看就是个仁慈的读书人,和这种心狠手辣的商贾不同,行行好,將我放下吧。” 最能嚎的那个叫做吴二拐,他又累又饿,拼命向著路人求饶。 读纸条的老伯听完这番话,又看了看掛在门口的人头,直接啐了一口:“放你娘个头!” 然后就將纸条贴到他脑门上,扬长而去。 后面几个人都跟著啐了几口。 “魏家上次粥棚被抢,好久都没施粥,我都差点饿死,就是你这种恶人搞的鬼!呸!” “你就是下一个赖铜锤!呸!” “去死吧你,浪费粮食,呸!” 吴二拐被喷的快哭了,但他並没有放弃,继续哀求。 “二拐,別求了,没用的。” 旁边吊著的吴老拐低声劝道,“省点力气,晚上再想想办法。” 吴二拐囁嚅道:“不行啊,大哥,我感觉再这么吊下去,我真的要死了!这么多人,总会有好心人把。” “这世道哪里还有好心人,他们巴不得有人少吃一口,自己多吃一口呢。” 今日是临时施粥日。 七天一次的施粥其实根本不够,魏家其实一直会根据情况增加施粥次数。 但不固定。 因为一旦固定,形成依赖,容易適得其反。 不是魏无双心狠。 前世她临死前的那几年,整个大夏不太平,她其实经歷过太多次灾难,加上重生后她知道灾难即將来临,她看了不少典故书籍。 賑灾,是一门学问。 能让更多的人生存更多的时间,並且保持平稳心態,不產生怨气暴乱,积极寻找更多的粮食资源,才可以保全更多的人。 若一味圣母心,前面大家顿顿饱,后面大家一起饿死拉倒。 便只能说是愚蠢。 所以,她虽然公布的是七天施粥一次,但会让田有田不断走访查看民眾情况,在大家撑不住的时候,加量施粥。 一直让大家保持在一个不会饿死也没有力气做坏事的临界线上。 如今,黄云山有好消息传来,她自然可以放开拳脚,临时加量施粥,让百姓吃的舒服一点。 飢饿的百姓兴奋地从城中各处前来。 几乎没有人理会那吊在门口的十二个劫匪。 虽然他们一直在叫唤哀求。 江家大门口也打开,江老太太站在门口。 “老太太早上好!” “老太太万福金安!” “老太太,您就是个活菩萨转世。” “老太太,您如此善良,定然能长命百岁,健康喜乐。” 江老太太很喜欢这种被恭维的感觉。 她穿著上等丝绸刺著蜀绣的华服,拄著仙鹤拐杖,满头银髮,头上是红宝石抹额。 真真感觉自己像是个救世的菩萨。 “老太太您就是个活菩萨!” 吴二拐看到江老太太站在门口,就感觉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 不禁一声又一声。 “老太太哟,我早就听说您侍奉佛祖多年,是远近闻名菩萨心肠,行行好,把我放下来吧。” “晚辈知错了,您和那位魏家大小姐一定是不一样的。” “晚辈以前也是给江家做过活计的,看在这个份上,放我下来吧,或者给口吃的也行。” 江云天在院子里听著这些声音,坐立不安。 一天一夜了。 这帮人会不会撑不住,把他们给招出来啊。 他又想到那个赖铜锤了。 赖铜锤因为抢东西被飢饿的灾民吃掉的事情,总是让他脊背发凉,如今他更是感觉,自己將来会和赖铜锤一样的下场。 “大哥你这么慌做什么。” 江云海一看大哥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就很生气,“我都瞧见了,这次活抓的十二个里面,没有直接被我安排任务的,他们认不得我们,何况就算喊了,也没有证据,你能不能別摆出这幅不打自招的样子!” “二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狗急跳墙,这群人里肯定有知道消息的,咱们总要想想办法的,否则会被牵连的。” 江云海掐腰骂道:“想什么办法,谁能想到这个魏无双竟然这么有心眼子!也没想到那些老弱妇孺,还真能这么拼命!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主要是你找的人不行!这些人如同一盘散沙,也各自心怀鬼胎,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你行你怎么不找?” “我都说了不要做这样的事情!赖铜锤就是前车之鑑!” “你这么害怕,你还同意跟著我去抢劫?还不是贪心又怕事!” “不管怎么说,是你的主意,你就说吧,现在怎么办?我可不要像那个赖铜锤一样,直接被那些飢饿的灾民给生吞活剥了!” 兄弟两个正吵得不可开交,江老太太从门口进来:“你们两个吵嚷什么呢?” 江云天心虚的没敢说话。 江云海倒是显得没事一样:“母亲,你刚才不是出去晒太阳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弄点水,给外面那十二个快要吊死的人一点喝喝。” 江云天反感道:“母亲,你管那些个人做什么!” “我终日礼佛,见不得这样的人间疾苦。” 江老太太道,“魏无双那个丫头心狠手辣,又是掛人头,又是吊活人的,没少丟脸,但咱们得让外面的人都知道,咱们江家不是这样的,咱们才是真正的善人,和她这种商贾出身的绝不一样。” 江云天刚想说母亲多管閒事,被江云海一把拉住。 他笑的意味深长:“母亲说的是,儿子这就著人去盛水,你去喂喂那些可怜的人吧。” 第85章 大义 “二弟你是不是糊涂了!” 江云天虽然被拉了一下没敢说话,但是转身就开始嘀咕江云海:“早些让他们死了,咱们才能清净!你还去救?母亲不知情,瞎发善心,你也糊涂了?” “所以才说大哥你这个人,头脑简单。” 江云海又是骄傲,又是无奈道,“待会儿在那水里加些东西,岂不死的更快?” 江云天一愣:“二弟你的意思是……” “到时候就是人死了,也是被魏无双活活吊死的,这些人命可都是得算在魏家头上的!” 江云海得意道,“到时候,咱们既全了自己的名声,又能把这些人收拾了,岂不是一箭双鵰?说不定等风头过了,找说书人宣扬一下魏家的冷血,咱们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行吗?不会露馅吗?” “嗐!漏什么馅儿!” 江云海胸有成竹道,“你帮著魏家倒腾药材这位么多年,就没注意过那些有奇奇怪怪功效的药物?有些毒啊,它不会当场发作,它是慢慢死人的!” 江云天想了会儿,点点头:“行,別再出什么差错了,咱们那个突然变得鬼精鬼精的外甥女,说不定已经察觉出什么端倪了呢!” 黄云山。 终於顺利找到了藏在山洞里的粮食了。 三千多壮汉一个个都是喜极而泣。 “东西很多,恐怕一次性运送不完。” 因为饥荒,云州城里的牛羊和马匹这种活物,早已经都被吃光了。 所以没有大型运输工具,只能靠著一人一辆小推车,陆陆续续往城里送。 田有田高兴地指挥分配道:“这样,分成两两拨人,一拨往回运,一拨在周围搜搜,这帮流寇似乎囤了不少东西!” “是!” “不过大家忙活两天一夜了,先搞点米,吃饱饭,咱们再干活!但是说好哈,为了不耽误时间,路上大家就得抓紧赶路了。” “好!” “田大人!让我吃上两碗白米饭,我都能一口气把车子推到城里去!” “大米饭!大米饭誒!我有多久没吃到大米饭了?” “是啊,吃上米饭,我现在死了都行!” “呸!不吉利!咱们不用死了!” “哈哈哈!” 眾人议论纷纷,但无一不是心潮澎湃。 得到粮食,就等於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 有了这么多粮食,云州城里再也不会有人饿死了! “等等!” 魏子渊上前,在田有田身边低语几句。 田有田略一思量,马上点头,然后严肃的看著眾人。 “有一件事,我想和大傢伙儿商量一下。” 眾人都安静的看著田有田,目光灼灼。 这个官员,虽然身量纤细,说话有些酸腐味。 但真正带著他们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们都由衷的敬佩和服从他的指令。 “大家恐怕不能先吃饱饭了。” 田有田有些愧疚道,“刚才魏少提醒我,咱们这次浩浩荡荡出来这么多人找粮食,恐怕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以为了避免出现什么闪失,大家还是先上路,路上將就著吃点吧,待到回到城里,田某保证,定能让大家都美美的吃上一顿饱饭!” 眾人都是安静。 田有田有些焦急。 飢饿的人,是不会考虑计谋的。 刚才也怪他思虑不周,没有想到这一层。 大家都已经是穷弩之末了,丰厚的粮食就在眼前,却不能先吃上一口饱饭,真的非常残忍。 “大家这次出来,是带著全云州城百姓的希望的,希望大家……” 田有田还想说什么,却被下面的声音打断。 “田大人!你说得对!云州城三万百姓还在等著咱们呢!” “我家里人也等著这粮食救命呢!我还有劲儿,我先推车走!” “对!不过两天的路程,我们在路上吃点干米粒也行!” “对!等回到城里,再好好吃上一顿!” “支持田大人!” “这世道,晚一步说不定就叫別人把咱们的东西抢了,咱们早些运回城里才安全!” “对!晚回去,就会死更多的人!咱们立即走!” 眾人全部都是支持的声音,田有田感动的不行。 他真的没想到,这些庄稼汉子或者平日里斤斤计较的市井小民,在真正的大义前,竟然会这样豪爽。 所以他大手一挥:“行!咱们说干就干!有劲儿的去推车!没劲儿的在这先吃饭!” “我有劲儿!我推车!” “我也推车!” “我要回去给我娘吃粮食!” “我儿子闺女还在等著我!我也先推车回去!” 浩浩荡荡的推车小队,就这样从黄云山嚇得小路,蜿蜒曲折的往云州城里走去。 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小小的蚂蚁在搬家。 但是如果靠近看,就会发现。 这些人虽然骨瘦如柴,但是精神头特別好。 他们有的在哼著小曲,有的在聊天说笑。 因为活的希望,已经在他们心中重新点燃。 云州城。 阿狸从房顶跳下来,递给魏无双一只信鸽:“魏子渊送过来的。” 魏无双正在给秦煜写情书。 是的,情书。 这件事对她来说,和拯救魏家一样重要。 她急忙放下笔,打开信鸽的信,开心道:“太好了!粮食找到了!正在往回走!大概需要两天时间,让我们做好准备!” 魏无双赶紧喊来齐管家:“马上找人准备出城迎接,这路上不太平,別到了最后,出了什么乱子!” “是!” 齐管家刚要走,崔阿彪急急火火的跑进来:“大小姐!江家那边有行动了!” “真的吗?” 魏无双眼睛都亮了,“什么行动?” “江老太太带著丫鬟给那十二个人餵水了!” “餵水?” “是啊,周围很多人都在围观,那些匪徒都是感恩戴德,周围人也是议论纷纷,老太太似乎很高兴很享受,在门口的样子十分威风呢!” 魏无双想了想,然后笑了笑。 “挺好的,外祖母总是不会让我失望的。很快就会有好戏看了。” 崔阿彪道:“大小姐难道不怕出什么事?” “肯定要出事的。” 第86章 中毒了 “来水了!来水了!” 被吊著的吴二拐被周围群眾的议论声惊醒,他看到江家老太太带著人给他们这些人餵水,简直心怒放。 “这边!我快熬不住了!给我一些!” 吴二拐焦急的喊道,“大哥!大哥!快醒醒!” 吴老拐从半昏迷的状態里醒过来。 两天两夜的折磨让他觉得脑袋已经昏沉,甚至觉得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但是听说有人餵水,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他醒了过来。 他的瞳仁一缩,赶紧伸腿踢了吴二拐一脚。 “二拐,待会儿別喝那个水!” “听哥的!” “二拐!咱们今晚再想想办法!千万別喝!喝了就没命了!” 周围人声鼎沸,看热闹的人很多。 吴老拐和吴二拐隔著一段距离,也不知道他是听不见自己喊话,还是根本就不愿听自己的话。 总之,当一个婆子提著水桶过来的时候,吴二拐高兴坏了。 “菩萨奶奶!给我头上也淋点水吧!” 他兴奋道,“我快要被烤乾了!” “菩萨奶奶!你就是真正的菩萨奶奶!” “菩萨奶奶,呜呜呜,我们也是饿得,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吴二拐开始哭,“把我们放下来吧,下半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江老太太听到声音,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我可以给你们些食水,但是不能放你们下来。” 江老太太嘆了口气,眼中儘是悲悯。 “我夫君死得早,后来搬来这云州城投靠女儿,如今也是寄人篱下……我虽名为长辈,但其实说不了算的……”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知道你们都是穷苦人家,入院抢劫左右不过为了一口吃的,如何的十恶不赦要吊在这里活活饿死烤死……” 吴二拐赶紧哭喊道:“菩萨奶奶哟!你说的最对不过了!我们不过是为了口吃的,被人蛊惑了!从没想著杀人放火!怎至於在这里受这酷刑?!” 周围人议论纷纷。 虽然绝大多数人因为吃著魏府的粥活命,不多说什么。 但总是少不了一些拎不清的,和心怀鬼胎的。 “看来江家老太太没少受魏家的气。” “可怜这菩萨心肠的老人家。” “魏大小姐看著活泼美丽,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实际上挺心狠手辣的。” “她才多大年纪,还不是魏家主的主意。” “是啊,商贾人家品性真是不行。” 在这些声音里,吴老拐的声音就显得十分虚弱。 “二拐!別喝!二拐!” 魏无双拿这个西域的望远镜站在三楼瞭望台上,看著门口发生的一切。 虽然听不清他们的身影,但是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就能猜到他们说了什么。 然后她又看了看被吊著的吴老拐那满脸绝望的样子,笑著收回东西:“还不错,鱼儿上鉤了。” 是夜。 吴二拐被自己的肚子疼醒了。 “哎哟哟,哎哟哟。” 吴二拐从开始的小声呻吟,到如今的大声哀嚎。 周围人都是如此。 吴老拐这几天,一直用手里一个小木片试图割断绳子,奈何木片太小,他割了好几天,都还没割上一半。 而他已经筋疲力尽。 所以当周围的人声音大起来,他才悠悠转醒。 “二拐!你怎么了!” “哥!我肚子疼!好疼啊!哥!” “我也肚子疼!” “哥!救我啊!” 吴老拐眼睛通红,看著周围十一个人的样子,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变成了现实。 前几天刚被魏家捉住,那两个家丁討论的话迴响在他的耳朵里。 “江家真是忘恩负义,猪狗不如,咱们魏家供养著他们,他们却趁著老爷不在,招了这些亡命之徒来抢咱们。” “是啊,江老太太明明是亲亲的外祖母,却要领著男人擅闯內宅,想抓咱们小姐去和那陌生男子绑在一起,生米煮成熟饭,要不是元晦法师在此,將他们送官,后果不堪设想,这次又是如此,若不是咱们誓死捍卫,还不知道什么结果。” “江家人实在太阴险歹毒。” “这次咱们魏府若再不杀一儆百,下次怕是当街就敢把咱们小姐抓走羞辱!” “是啊!大小姐这么好!劝老爷施粥行善,收留了那么多孩子,保下咱们全云州多少条百姓的性命,他们却这样想要谋害她!” “人为財死鸟为食亡,咱们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若是逼著她从了谁,这家財万贯还不是跟著送过去了?” “歹毒!” “这次必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当时吴老拐听到这些话,其实还是没怎么懂得。 但是被吊著的这两天,见魏家和江家冷漠的相处关係,慢慢就懂了。 他们兄弟几个人,恐怕是给人当了替死鬼了! 如今只有他没有喝水,也不肚子疼,而其他人都要死要活,说明什么! 果然那水里有东西! 於是急的喊:“魏家出来人!出事了!出事了!” 他哭喊道:“我弟弟快死了!我们就是被利用了!救救他吧!” 魏家门房听到声音,赶过来瞧了瞧,然后匆匆进了大门。 片刻后,火把亮起,魏无双带著家丁婆子丫鬟们,浩浩荡荡的眾人簇拥著她,出门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魏无双疑惑道,“怎么突然都肚子疼起来?” 门房道:“不知道啊,白天都还好好的。” 魏无双想了想,挥挥手。 一个文雅打扮的男子上前,抚了抚吴二拐的脉,然后一惊:“竟是中毒了!” “中毒?” 魏无双满脸疑惑,“他们吊在这里这么久,怎么会中毒?” 吴老拐急忙道:“他们白天喝了水!” “喝什么水?” “旁边江家老太太送过来的水!他们都喝了水,我没和喝!” 魏无双惊得后退一步。 齐管家赶紧道:“江家竟然如此歹毒,想杀了这些人算在我们头上。” 魏无双眼眶红红:“这些人入我魏宅烧杀抢掠,我十分害怕,自然要杀一儆百,想吊著他们惩戒一番,然后待田大人归来再处置,没想到,却有人想要先下手为强,將这些人命都诬在我的身上!” 第87章 物竞天择 齐管家连忙道:“是啊,州里给咱们生杀大权,对於不守规矩的人,咱们的確可以杀之而后快,但是,如果是滥背人命官司,却是要不得的。” 魏无双点头:“先把他们放下来,然后去找我二伯亲自过来,看还有没还有得救。” 春桃急道:“他们这些人该死,小姐怎么还有留他们性命呢!” 齐管家摇头:“小姐是对的,这是两码事,咱们处死了便处死了,但不允许有人借著咱们魏府的刀,干那杀人谋害的勾当。” 崔阿彪也附和道:“是啊,不能算在咱们头上,我这就去请二老爷过来!” 魏东嶸赶到的的时候,十二个人里已经有八个断了气。 剩下的四个人,只有吴老拐没喝水是活蹦乱跳的。 其他三个人里,包括吴二拐,虽然还有口气。 但一看就不行了。 魏东嶸著人快速熬了些什么草药给他们三个灌下去,但是似乎无济於事。 “像是青散的样子。”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超实用,101????????????.??????轻鬆看 全手打无错站 魏东嶸摇了摇头:“这个要是发现得早,喝完一个时辰內吐出来再喝些解药还能活命,如今的样子,已经是来不及了。” “哥,我喘不上气了。” 吴二拐口鼻喷血,从已经死掉的八个人来看,这是吴二拐也马上要死的表现。 “我不想死。” 吴二拐握著吴老拐的手,“我应该听你话,不来抢魏家,也应该听你话,不喝那水。是我连累了你。” 吴二拐说这话的功夫,那边又死了一个。 魏无双他们都拥过去查看。 “哥,快逃吧……这世道,没有人能信的,咱们不杀人,他们也要杀咱们。” 吴二拐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然后脖子一歪,终於断了气。 “二拐……” 吴老拐想哭喊,但他看魏家人都在看另外一个死去的人,他抿了抿嘴,轻轻放下吴二拐的尸体。 他深深地看了弟弟一眼,然后悄悄起身。 夜里黑灯瞎火。 只有几点火把照亮一小块区域。 所以直到所有人都死光了,魏家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怎么办,小姐,要不要追?” “我吊他们的时候就说过,我不傻他们,一切听天由命。” 魏无双意味深长的看著远处黑洞洞的街道,“他能死里逃生,就是他的命,那天的事,魏府不再追究。” “江云海!” 江府,江云海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呀!” 女人尖叫的声音响起。 江云海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赶忙护著自己的貌美小妾:“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出事了!” 江云海一把拉起江云海,“整天自詡聪明,看看你都干得什么好事!” “怎么了,你先让我穿衣服!” 江云海甩开江云海,“怎么大半夜的,疯疯癲癲的!” “魏家发现那些人中毒了!正找人救人呢!” “发现中毒了?” 江云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几更了?” “刚敲过三更的锣。” “魏家大半夜的发现这帮人中毒了?他们不是不管他们死活吗?” 江云海爬起来,將衣服套上,原地来回走了几趟。 “不好!” 他忽的顿住脚步,“咱们怕是中计了!” 去黄云山拿粮食的队伍,终於回来了第一次批。 云州城的百姓简直心情比过年还激动。 “咱们被流寇劫走的粮食终於被田大人他们找到了!” 魏东嶸站在高处,高兴地宣布,“大家回去拿好器具,咱们未时便在魏家大门口分粮食!” 百姓欢呼。 “二伯。” 魏无双见魏东嶸从高处下来,走上前,“我肚子疼呢,你帮我看看吃点归脾丸可好?” “肚子疼?” 魏东嶸赶紧道,“你速速回院子躺著,我这就去拿药箱,给你细细看看。” “不用。” 魏无双笑道,“就是听说咱们粮食拿回来了,很高兴,今天早晨多吃了一点,谁曾想,到现在都不消食。” “嗯,突然暴食確实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咱们魏家还没挨饿,你都这样,你要是像那些飢饿的灾民一样,到时候……” 魏东嶸说著说著,忽然一怔,然后一锤手心。 “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件事!” 然后按住魏无双,“丫头,你可真是咱们魏家,咱们整个云州城的福星!” “怎么了,二伯?” “灾民飢饿时间过久,若是突发粮食,气虚者饱食,反而可能当场毙命!” “原来如此!” 魏无双赶紧道,“那二伯定然要好好提醒百姓们!” “提醒恐怕没用,最好是少量多次,循序渐进。” 魏无双欣慰笑著,竖起大拇指:“还是二伯思虑周全!” 其实魏东嶸虽然懂医理,但他几乎並未接触过即將饿死的人。 或者说,此方面经验十分不足。 魏无双前世记的,两次大的灾难后,许多人是死於不该死的理由。 就例如这种饥荒时间太长,得了顿饱饭,就直接撑死的。 所以,她便拐著弯的提醒魏东嶸。 谁知道下午发粮食的时候,有人发现每家只分大米半斤,穀子半斤,就开始有些异议。 “怎么到头来,只发这么点?” “运回来多少,咱们全城的百姓,可是都看在了眼里。” “无奸不商,果然魏家是偽善,这是中饱私囊?” 魏东嶸將理由解释给大家听,却还是有人不服气,甚至喊打喊杀。 “怎么总有这么些个刁民!” 齐管家气的咬牙切齿,“是咱们魏家保了他们这么久的命!到头来,他们却这样说我们!” 魏无双淡定道:“我们保他们,也是为了保自己,各取所需而已,齐伯你不需要太生气,三万百姓,总有人心智不高,不可要求都一样懂事。” “那现在怎么办呢?” “本来少量多次就不行,那么多粮食运回来,大家怎么可能愿意把粮食交由我们魏家保管?” 魏无双胸有成竹道,“不过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去告诉二伯,按照原本的计划分粮就行了。” “那他们会不会暴食……” “事情也闹起来了,理由我们也说了。” 魏无双直接道,“物竞天择,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第88章 怎么又来了 江家。 江婆子躺在破烂的炕上喊著自己的儿子:“听说魏家今日临时加棚施粥,你快拿著碗去吧,遇著那以前认识的魏家人,便叫他悄悄多给咱们盛两碗。” “我不去。” 江义庭坐在桌子前,手里拿著书,满脸冷肃:“我要读书。” “读书!读书!” 江婆子骂道,“都快饿死了,还读什么书!咳咳咳!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她剧烈的咳嗽:“要不是你脑子糊涂,和那什么马鶯鶯眉来眼去,惹她魏无双生气,咱娘俩又怎么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江义庭不说话。 “前些日子施粥你不去领,多亏了江老太太那边施捨,咱们娘俩才不至於饿死,如今,你还是不肯去领。” 江婆子气的不行,“你这个不孝子!是想活活饿死你娘老子吗?” 江义庭猛地站了起来。 “母亲若不將银两细软都给我小舅舅他们,我们又怎么会到如此地步?在魏家这么多年,我们总是有些积蓄的!” “他是我亲亲的小弟弟,是能给我们吴家传宗接代的人,也长不了你几岁,我帮衬他难道不应该吗?” “你帮衬可以,可你却把咱们家里掏空去帮衬他,是不是就太愚蠢了?” “你竟敢这么和你娘老子说话!” 江婆子骂道,“我供你读书,最后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江义庭气满脸通红:“原本就不是你在供我读书,况且我在同你讲道理,你却……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江婆子一听,就开始打滚嚎哭。 “你这是书读多了,会拐著弯儿的骂人了,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子啊,我的命好苦啊,我真的该早点追著你死鬼老爹去了,活在世上受你这般嫌弃。要不是我这几天身子不好,又怎么求著你去要那救命的粮食?!” 江义庭看著江婆子撒泼打滚的样子,双手紧握。 他怎么会有这样粗鄙不堪的亲生母亲? 他相貌堂堂,天赋上佳,读书也好。 在身份没有被彻底揭穿之前,他的才华一直被外人所称道。 如今却被那些原本称兄道弟的人嫌弃躲避,便是借点粮食都唯恐避之不及! 他从不是输在能力上,而是输在出身上! 他之所以不喜欢魏无双,並不是因为魏无双不够漂亮或者不够贤惠。 相反,他知道魏无双的长相万里挑一,也明白她对自己的百依百顺。 但士农工商。 他自己前途无量,將来必定要做大官,像魏无双这样商贾出身的女子做她明媒正娶的正室妻子,势必要叫人笑话了去,最好的结果就是个贵妾。 他也曾暗暗发誓,將来不管是封侯还是拜相,不管正头妻子是谁,都会念著青梅竹马的情分,给魏无双留有一席之地。 可没想到,这女人竟不识抬举,就因为指派她去买些东西,便和他决裂到如此地步! 实在是目光短浅! 如今又故意刁难他们母子,让他们忍飢挨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他们屈从! 明明他都已经多次和她求和过,为何竟还如此咄咄逼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你不要哭了!” 江义庭烦躁道,“我现在就去弄粮食回来便是!” 他拿起碗,走出门,从郊区来到城里,找到一幢还算体面的宅子后门,上前敲了敲。 门打开,一个小廝看到他的样子,直接骂道:“穷叫子,滚!” 江义庭怒道:“不得无礼!我是来找你家马小姐的!” “找我家小姐?” “你告诉她江公子来了,她便知道了。” 对方鄙夷的上下打量他一番,似乎不是很想理。 江义庭生气道:“快去!小心耽误了事!你家小姐將你赶出府去!”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马鶯鶯才出现在后门。 “鶯鶯!” “江公子!” 马鶯鶯脸上有些慌乱,“你怎么又来了?叫我父亲看见了,非打死我不可。” 江义庭对这个“又”字,有些敏感,但他也顾不得那些了:“能不能借我点粮食?我母亲身体不適,想煮些粥给她喝。” 马鶯鶯皱了皱眉。 要不说江婆子还好。 一说,她就噁心。 因为江义庭和魏无双闹掰的事情,有次放课后在学堂门口,这江婆子竟然堵住她公然叫骂。 说她狐狸精,说她勾引自己儿子,说他毁了儿子大好姻缘和大好前程。 若不是江义庭及时赶过来,她在这云州城怕是再难见人了。 “如今我家也是靠著母亲娘家接济,才有个温饱,断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让我拿来接济他人。” 马鶯鶯虽然心里噁心的要命,巴不得江婆子赶紧饿死病死。 但她不愿意得罪可能有些前途的江义庭。 中肯的说,江义庭读书很好的,此次秋闈,说不定也会榜上有名。 更何况这也违背她善良的人设,所以说话还是柔柔的。 “鶯鶯,只一碗便可。” 江义庭焦急道,“你偷偷的去厨房,不叫他人瞧见,只是少了一碗,也不会有人发觉的。” “若是只要一碗……” 马鶯鶯灵机一动,“听说魏家今日临时加棚施粥,你可去那里討要一碗。” “去魏家要饭?” 江义庭惊道,“魏家那么多人都认识我,你也知道魏无双故意打压我,逼我就范,你怎么可以让我去求她?” “抹些锅灰在脸上,然后混在人群里,他们也不会认出你的。” 江义庭不可置信的望著马鶯鶯。 马鶯鶯抬头对上江义庭的表情,自知失言,急忙泪眼婆娑起来。 “江公子,世道如此艰难,我不能帮你,心里甚是焦急,才出此下策,你不要怪我。 若我能帮你,早就竭尽全力。但你知道我父亲品性,总是醉酒伤人,如今州里繁忙,他得不到酒喝,便总是拿我和娘亲出气。” 江义庭摇摇头。 “你前段时间已经接济过我几次了。” 江义庭伸出手,给马鶯鶯擦了擦眼泪,深情道,“我知你为难,心里又怎么会怪罪於你?怪就怪,魏无双对我如此狠辣无情,不留情面!” 第89章 久饿不可暴食 江义庭无功而返。 他嘆息著走到路上正发愁怎么搞到粮食,就见许多人拿著布袋子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跑。 他拉住一个:“怎么了?” “賑灾粮拿回来了!你不知道吗?快去魏家领粮啦!” “去魏家?为什么是去魏家?” “哎哟喂!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然是田大人让魏家帮忙的!” 那人甩开江义庭,“我还要去排队,別耽误事情!” 江义庭顺著人群的方向,来到魏家大门口。 人们都兴奋地拿著布袋子盛粮食。 白的大米和金黄色的穀子落入袋中,映出了百姓们兴奋满意的笑脸。 “別忘了看那边贴著的告示。” 魏无双站在边上,不停地提点,“久饿不可暴食,万务小心!” 再过几日,便是她的生辰。 也是她的及笄之年。 她虽然还扎著两个幼稚的犄角,但是已经有了成熟女子的美丽和端庄。 虽然洪灾这两个月,她也清瘦不少,但和周围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相比,她白皙乾净,脸色红润,笑容满面,额心一点红痣。 竟像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江义庭突然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颤了颤。 “你这人,能不能別愣著!” 后面有人撞向江义庭,他回过神,跟著队伍前行,但他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喜欢在这种情况下看到魏无双。 她高高在上的样子,会让他觉得噁心。 要不叫別人替自己过来领吧。 他如今样子落魄,和她撞见,会十分不爽。 转念又一想。 反正她是帮著州里发粮食,也不算受她接济,她故意说些难听的刺激他,他大不了就顺势说些好话。 魏无双这人,向来重感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记得小时候,她在外面救了个落水將死的奶猫,放在园子里养。 后来被她的死对头知州之女贺晴艷偷偷抱走,她气得连夜跑去知州大人家门口又哭又闹。 当时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搞得知州大人顏面无存。 连魏老爹都觉得女儿为了一只野猫得罪知州大人太过分了。 但她就这么干了,直到贺晴艷顶不住压力放了小猫,她才像个凯旋的將军,趾高气昂的抱著小猫回了家。 所有人都觉得她没脑子。 但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深知她这个人其实是重情义的。 这次应该也是气得狠了,才会如此这般和他僵持不下。 这么想著,江义庭感觉自己也就没那么生魏无双的气了,也想到待会儿如何淡定的对待她的冷嘲热讽了。 君子,当心胸宽广。 何必和这这小女子一般见识。 却没想到,再抬头时,魏无双已经不见了。 他四处观望,发现大门口身影一晃,几个丫鬟簇拥著魏无双回去了。 一阵说不清楚的失落涌上心头,但是也只是一瞬间,江义庭便觉得恢復如初。 嗯,也好。 本来就懒得和她打照面。 依照顺序,江义庭上前领属粮。 “你要一次性都拿走,还是只拿一斤?” 江义庭疑惑道:“什么意思?” “旁边去,不是让你们先看告示吗?!浪费时间!” 分粮的衙差不耐烦道,“看完再过来!下一个!” 江义庭只能走过去先看告示。 有人正在大声念诵,但他识字,很快就看完。 久饿之后,不可暴食。 但粮食在前,难免诱惑。 民眾可选择一次性全领粮食,也可以选择信任魏家,每天过来领一次。 如果愿意选择后者,魏家愿意多贴补一成粮食。 但江义庭扫了一眼,几乎所有人都是全领。 於是他自然也上前將粮食全领了过去。 哪个傻子愿意把救命的粮放別人家里? “娘,我拿回粮食了!” 江义庭拎著沉甸甸的一小口袋粮食回家,江婆子一听见声音,兴奋的从炕上连滚带爬的翻下来:“快!快!给我吃!” “是生米。” 江义庭笑道,“母亲別急,还得煮。” “竟是大米!” 江婆子眼睛都亮了,“好儿子,你快点!” 然后见江义庭竟然只倒出一小碗,添了半锅水,惊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呀!这么稀可怎么喝?!我要吃大白米饭!” 江义庭解释道:“久饿之后不可暴食,先喝些稀的!” “醃渍的小泼皮!” 江婆子急的眼睛都红了,拽过袋子便將大米全倒了进去,“哼!別以为我不知道!賑灾粮已经被州里拿回来了!以后根本不会挨饿了!你竟拿著稀粥糊弄我,真是个不孝子!” 江义庭直接惊了:“你疯了!这可是所有的粮食!都吃了,以后可怎么办!何况还要去还一些给马小姐!” “呸!什么马小姐牛小姐!” 江婆子样子近乎疯癲,“我就知道你要拿这金贵的东西去贴那没钱没势的马小姐!告诉你!三天之內,你最好赶紧把魏无双给我哄好!我怎么养出你这么痴傻的儿子!” 江义庭紧紧握住拳头:“我答应过有了粮要还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让我做那不信守承诺之人?” “承诺能当饭吃?” 江婆子理都手脚麻利的点火添柴,看不出一点生病飢饿的样子。 喷香的米饭很快出了锅。 她顾不得吹凉,从锅里拿出来就开始盛在碗里开始疯狂扒饭。 江义庭被她的样子有些嚇到了:“娘,久饿之后不可暴食啊。” “谁说的?” “魏家的告示里写了。” 江义庭赶紧道,“你不是喜欢魏无双吗?她的话你也不信了?” “切,我喜欢她?” 江婆子啐了一口,“要不是她把我赶出魏家,我能有今天这落魄样子?!这个厉害丫头,走著瞧,早晚落在我手里,有她好看的!” 江婆子拎著筷子指点道:“跟你说,別再理那个马鶯鶯了,早些哄好魏无双娶了她,然后再找机会休了她,这样,魏家的都是你的了!” 然后又低声道:“或者不行的话,想办法让她早点归西,我认识一个姑子,她以前是专门给大宅院里那些夫人姨娘们送药的,你知道那些药……呵呵,过不了三五年,什么好人都得见阎王!” 第90章 不孝子 江义庭简直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我是要做大官的人,怎可做这图財害命的事情?” 江婆子又盛了一碗饭,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成事的人,都得是心狠手辣,你这么软弱,又能做好什么?你……” 江婆子忽然捂住肚子:“哎哟!” 江义庭赶紧上前:“母亲,你怎么了?” “庭儿,我肚子突然好疼!” 江婆子说著话,就已经脸色苍白,紧接著又快速青紫,她捂著肚子开始满地打滚。 “哎哟哟!疼死我了!庭儿哟!快去找大夫!” “好,娘,你坚持住!我这就去。” 江义庭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跑去。 “哎哟这挨千刀的老天爷呀,刚让我吃口饱饭就肚子疼,哎哟哟!醃渍泼皮的小贱货哟,必然是给我这大白米里下了毒哟。” 江义庭情急之下,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划破了手掌。 可这一跤,却摔得他脑袋清明了许多。 他爬起来,听著身后恶毒的咒骂,回头看著屋子里。 江婆子满地打滚的痛苦样子和他去马家之前冲他撒泼的样子,不断重叠,不断交替。 “我知道你有那样的母亲,甚是为难。” “江公子,是在下无礼,竟不知那婆子是你生身母亲,多有冒犯,哈,多有冒犯。” “江公子才华卓著,便是没有那魏家,也可扬名立万,你差,就差在一个出身上。” 那些话不断地衝击著他的大脑,江义庭像是梦游似的,脚不听使唤的返回屋子,低头看著地上的江婆子,满脸僵硬苍白:“娘……” “哎哟哟!你怎么还在这!” 江婆子骂道,“你这个不爭气的东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和你死鬼老爹一样没用,连个女人都哄不好,让我在这里受这种罪。哎哟哟,都是挨千刀的!” 江义庭站在原地没动,额头上滴下豆大的汗珠子。 “你还在等什么!你这不孝的……呕!” 江婆子开始呕吐痉挛,但是她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咒骂。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秽物从她的口鼻之中喷涌而出,她抬起身子想要抓住江义庭。 江义庭本能的后退一步,躲开了她的抓挠,紧紧贴在墙上,浑身颤抖不已。 江婆子扑了个空,一头栽在地上,四肢胡乱的扑腾几下,再也不动了。 房间出奇的安静。 明明是清朗温暖的午后,树上甚至还有知了在不停地叫。 但是江义庭却觉得针落可闻,浑身如墮冰窖。 “娘……” 他哑著嗓子唤了一声,见江婆子没有任何反应,上前將她翻过来,“娘……” 这一翻开。 江婆子眼球突出,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已经死的透透了。 “救……救命啊!” 江义庭连滚带爬的跑出院子,哭喊著冲向门口,“来人啊,救救我母亲!来人啊!” 谁都没想到,在刚得到粮食的一天半时间里,整个云州城又死了一千多人。 这个数字和前几日饥荒时,每天几十个人比,简直是爆炸式增长。 毕竟就算是太平盛世,这么大个云州城,每天也会正常死亡十几个人。 在飢一顿饱一顿,且刚刚经歷过极端天气的情况下,死亡几十个身体不济的人,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一天就死上成千人,就有点太过可怕了。 几乎每隔几户人家,就会有人掛白幡,传来痛苦的哭声。 魏无双坐在瞭望台上的椅子上,听著这些匯报,面无表情。 该说的,都说了。 该做的,也都做了。 剩下的,就不是她能管的。 她也管不了。 为了保魏家,她愿意救民眾,但这不代表她要像个圣母一样对每个人都苦口婆心,负责到底。 愿意相信她的,追隨她的,她也愿意尽力相助。 若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就桥归桥路归路。 这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混乱世道,只有变强,才会让人无条件追隨和信服。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魏无双正在愣神,忽然崔阿彪连蹦带跳的爬上楼梯,“下面闹起来了!” “闹起来?” 魏无双欠起身子:“闹什么?” “因为吃粮死了人,他们怀疑咱们魏家往粮食里投毒了!二老爷正好从外面办事归来,他们竟把二老爷围住声討!” 魏无双目光一沉:“阿狸。” 阿狸懒洋洋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闪出来:“魏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会射箭吗?” 阿狸骄傲的抱起手臂:“你知道武状元意味什么吗?那必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那很好,隨我来!” 京都。 皇城,紫华殿。 辰王秦泓瀚跪於地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乐公公伺候著夏文帝穿上衣服,他刚刚午休醒过来。 “泓瀚,咱们很久没见了,你身体如何了?” 秦泓瀚匍匐在地,无比庄重严肃:“金戈铁马,赴汤蹈火,臣便是只剩下一副壳子,也要死在战场上,为陛下荡平韃虏,保大夏永兴。” 夏文帝欣慰的笑了笑:“不愧是你父亲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你很不错。” 秦泓瀚认真道:“一切都是臣分內之事罢了。” “看看桌子上锦盒里的东西吧。” 隨著这句话出口,乐公公已经领著眾位宫女和太监,从门口鱼贯而出,然后將殿门关紧。 秦泓瀚忍不住看了一眼。 “是。” 然后恭谨的起身,走到桌子前,將锦盒打开,打开里面的七彩圣旨。 他拿起来只看了两眼,便瞳孔巨震。 “呵,连你也觉得朕疯了吗?” 夏文帝將他的表情尽收眼底,面露失望。 秦泓瀚立即跪下:“陛下乃天子,无论什么决定,微臣都將拥护到底!” 夏文帝笑了笑。 秦泓瀚此人无论政治才能还是军事才华都离他父亲十万八千里,但却有一件別人都不一定有的珍贵东西——忠心。 甚至,夏文帝相信秦泓瀚,比对自己的儿子更加信任。 “泓瀚,有你这句话,朕也就放心了。” 秦泓瀚马上匍匐在地:“臣会为陛下赴汤蹈火,会为新任储君肝脑涂地!” 第91章 到底哪一派 夏文帝轻轻嘆了口气,然后忽然道:“世子如何?” 秦泓瀚一怔:“陛下的意思是……” “我看过那孩子写的文章,可谓惊艷绝伦,每年春节时宫宴见他,也觉得稳重至极,此时正是朝廷用人之际,他已然还俗归来,不如……” “不可!” 秦泓瀚一脑门汗:“他乃不祥之人,是可能祸国殃民的鼠辈!陛下莫要对他委以重任!” 夏文帝看著秦泓瀚:“你还对那则预言耿耿於怀?” 秦泓瀚直接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夏文帝嘆息一声。 “泓瀚,我知你最是忠心。但天启道长当时说这话时已经精神错乱,多是胡言乱语,你何必如此当真? 上次还俗礼后,那孩子进宫来见我,相貌堂堂,谈吐不俗,又在莲音寺这么多年,就是清清白白一张白纸,哪有那么多因果在身上?” 秦泓瀚坚定道:“臣保他一世荣华即可,便是这世子之位,臣下也要为他请辞,秦家乃大夏唯一世封的异姓王,有危难之中勤王的铁律在,我绝不会让秦家落在他这样一个乱臣贼子手中。” “乱臣贼子?” 夏文帝摇摇头:“泓瀚啊,你这么对待他便有些不近人情了,况且咱们大夏世袭都是长幼有序的,你这么做,会伤了他的心。” “伤一万个他,也不如我们大夏的安危重要!总之,陛下绝不可重用他!” 夏文帝默了默,良久才道:“泓瀚,其实若他真有这本事,你就不怕他被心有不轨的人招了?” 与此同时。 京都最大的首饰铺子,琳琅斋。 秦煜正站在柜檯前,举著一根白玉髮釵仔细端详。 他一身白色宽袖衣袍,头上带著黑色的软脚蹼头,加上容貌俊美非凡,举手投足之间,风流倜儻,十分有魏晋遗风。 就只是站在那里,便惹来许多人的侧目。 “世子,您来了!” 欒掌柜的听手下的通报,赶紧跑出来:“这次您需要什么,里面请!” 秦煜文雅的笑道:“我只是过来送夜明珠,凤冠做的如何了?” “正在加紧赶製,三天之內必能出货。” 秦煜身后的小廝將一个锦盒打开,欒掌柜只看了一眼,便“嘶”了一声。 不愧是辰王世子。 一出手就这么阔绰。 “时间紧迫,只能找到这些珠子,不知是否可行。” “当然可行!不瞒世子,这个大小的珠子,便是一颗,也是难寻,没想到您竟能找来九颗!” 欒掌柜嘖嘖道,“虽然世子夫人的凤冠,因为时间紧迫,並不是最华美的,但是小的敢保证,镶上这珠子后,便是宫里最得宠的娘娘,也拿不了这样的东西!” “掌柜慎言。” 秦煜一边打量著已经成型的凤冠,想像它戴在魏无双头上时候的样子,一边忍不住轻笑:“怎可宫中娘娘相比。” “是是是,小的牛皮吹大了。” 欒掌柜经常伺候达官贵人,自然知道有些人喜欢吹捧,但有些真正的贵族,反而不喜欢过度炫耀。 但他知道,世子不但能为对方的凤冠用这么好的材料,还亲自过来督促进程,足以证明这个姑娘在世子心中的地位。 听说是商贾之女,有恩於世子,世子属於投桃报李,以身相许。 过段日子那姑娘嫁进王府,肯定又会成为一段佳话。 “那就劳烦掌柜费心了。” 秦煜將凤冠归还,彬彬有礼,和许多紈絝子弟完全不同的气质,十分隨和。 “这位尊贵的公子,能给我一口吃的吗?我和妹妹快要饿死了。” 一个满脸脏污的小女孩背著一个更小的孩子,捧著个破碗进来。 欒掌柜一看,赶紧上前驱赶:“去去去!这里哪是你要饭的地方!” 然后呵斥伙计:“怎么搞的!没看见有贵客在吗?竟放些叫子进来!惊著客人!” “且慢。” 秦煜掏出一块碎银放进小女孩儿碗里,“相遇既是缘分,我没有吃的,你拿著这个吧。” “谢公子!您真是个好人!” 小女孩儿开心不已,往秦煜手里塞了一个东西,“这是给您的报答!” 秦煜目光微微一暗,然后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去吧。” 小女孩儿跑走,掌柜又说了一堆恭维的话,然后恭恭敬敬的將秦煜送上了马车。 息风道:“主人,不是要给世子夫人买布料吗?咱们去成衣坊还是布料店?” 秦煜坐在马车里,將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颗红色的小果子,但是果子是空心的。 他轻轻掰开,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他打开纸条看著,嘴角浮现出一点有些邪气的笑容:“去胭脂铺子吧。” 紫华殿。 夏文帝的话让秦泓瀚一惊,瞬时,冷汗就从后脊背流了下来。 “怎么?你有什么怀疑?” 秦泓瀚想了想:“不不不,不会,他最近在忙別的事。” “別的事?” “不瞒陛下,他最近在忙婚事。” “婚事?” 这下倒是让夏文帝有些紧张了:“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些事情?是哪家的姑娘?” 这其实关係到辰王府派別的站立。 夏文帝有点震惊。 “只是个商贾之女,成不了大气候。” 秦泓瀚如实回答,“是他在寺里修行时受伤被对方所救,算是报恩,虽然是个我看不上的商贾人家,但想著於他这样的人也算合適,他同我商量,我便爽快的答应了。” “对方的背景你可查过?” “自然查过。” 秦泓瀚直接道,“就是个普通的药材商贾,虽然做的挺大,分店遍布大夏,但连皇商都不算。秦煜可能太久不见女子,十分激动,我见他最近整天在首饰铺子成衣店里廝混,下聘之事都要亲力亲为,事无巨细,想是內心也有些喜欢。” “原来如此。” 夏文帝笑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也不早说,害的朕差点来不及备贺礼,闹出笑话。” 秦泓瀚摆手:“其实看著他整天和胭脂水粉,金银细软打交道,像个紈絝子弟一样游手好閒,我反而觉得挺好的。” 第92章 自乱阵脚 “你最大的好处,就是忠心,最大的坏处,就是太忠心心了。” 夏文帝简直哭笑不得,“別人都是盼著自家孩子成龙成凤,就你因为一则预言想让孩子当紈絝。” 秦泓瀚恳诚道:“我只盼著,大夏千秋永在,只盼著陛下,洪寿齐天。” “不愧是你。” 老皇帝轻笑。 两人相谈甚欢,是太子薨逝后夏文帝第一次开怀。 乐公公来到门口:“陛下,康乐皇孙来了。” “叫他进来吧。” “皇爷爷!” 九岁的康乐皇孙走进来,直接扑向夏文帝。 夏文帝亲切的將他抱住,慈爱的摸著他的头:“怎么了,怎么满头是汗?” “没什么,就是刚睡醒,天热。” “是不是又梦见你父亲了?” 康乐皇孙眼眶红红的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我的孩子……” 此时此刻,夏文帝褪去一身光芒万丈,就像是最普通的爷爷一样环绕安抚著怀里啜泣的孙子,“你父亲在天上看著你,看著我们呢,来,去给辰王见个礼,以后,他就如同你父亲一般了。” 康乐皇孙转过看,看向秦泓瀚。 然后走过去,双手交叠,撩开袍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康乐见过皇叔。” “快快免礼。” 虽然按照辈分,康乐皇孙喊辰王皇叔並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行大礼就有些过了。 “这一拜,是你该受的。” 夏文帝声音沙哑,“以后,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秦泓瀚立即跪在地上:“微臣必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辰王退下后,老皇帝笑容收敛,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康乐皇孙仰头望著他:“皇爷爷,你是不是也在想我父亲?” 夏文帝摸著他的脑袋:“是啊,皇爷爷也一直很想他。” “你要保重身体。” “没事,皇爷爷只是在想事情。” “想什么事?” “皇爷爷在想,怎么能让你父亲即使在天上看著你,也能高高兴兴。” 宫人將康乐皇孙送回寢殿。 夏文帝站起来,乐公公作为早就適应他习惯的人,立即会意上前。 “去查查秦煜看中的那个女子。” “是。” “然后把那个锦盒给他。” 乐公公一惊:“陛下,您不是已经查明,当初天启道长的预言,並不只是说他不吉利,而是祸国殃民,搅弄风云……” “与其让他被他人所用,不如为朕所用。” 夏文帝苍老的眼睛里,此刻迸发出了真正属於上位者的精光和清明:“好好利用,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至於那些预言……等事成了,他若有异心,杀而诛之即可!” 京都最贵的胭脂水粉铺子,香雪阁。 “原来是世子来了,您里面请。” 这种铺子一般都是有背景的,掌柜四通八达,虽然秦煜回来没几天,但也一眼认出。 “我要些现下女子流行的胭脂水粉。” 秦煜將摺扇打开,一副风流倜儻模样,“不肖多少钱,都要最好的。” “那世子得来里面看看。” 掌柜笑道,“我这有些金贵货,没有摆在面上。” 秦煜点头应允,掌柜带他一路去了里间,然后穿过一个小门,到了后院。 晋王坐在院中大树下,笑著招呼道:“元晦。” “微臣见过晋王殿下。” “哎,何必如此大礼,快过来坐。” 晋王面前一个小茶桌,上面摆著上好的茶壶茶杯,晋王要亲自斟茶递给秦煜,秦煜急忙恭谨接过:“还是让微臣来吧。” “这杯本王来。” 晋王笑道,“本王想敬你一杯。” 秦煜急忙垂首而战:“微臣何德何能。” “哎,让你快坐。” 晋王笑的春风拂面,就像个大哥一样拍著秦煜的肩膀,“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煜重新坐下:“媒人和聘书已经在路上,聘礼还在准备,因为云州水患,一切从简,婚事应该不会太久。” 两个人客套就了一刻钟。 “父皇想立康乐皇孙为皇太孙,继承大统,元晦你怎么看?” 秦煜一怔:“陛下已经和王爷说了?” 晋王倒是开门见山:“不用说,本王猜的。” 秦煜急忙道:“这种事情……王爷怎可猜测?” 晋王笑道:“那元晦,如今太子薨逝,储位空悬,你觉得本王有几分胜算?” 秦煜垂头:“微臣不敢妄议立储大事。” 晋王冷笑一声:“十皇子其实是被父皇活活打死的给太子陪葬的,他还同我说过,若我想,也可给太子陪葬。” 秦煜沉默,良久才道:“但这並不能说明什么,王爷还是慎言,莫要擅自揣测圣意,让人抓了把柄。” “呵呵。” 晋王讥讽一笑,“这要是都说明不了什么,还有什么能说明?” 秦煜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道:“晋王约见微臣,不知是何意。如果只是同我抒发心中伤痛,微臣便是有十个脑袋,也掺和不了皇嗣之间的爭夺。” “辰王对朝廷忠心耿耿,是我父皇的左膀右臂,这毋庸置疑,但你这辰王世子,可听说在父亲面前十分不討喜,辰王也最爱二公子,我是觉得,本王和元晦,有同病相怜的情谊。” 秦煜道:“王爷既然知道我不受宠,自然知道,无论有什么机密要事,我也不会得知,我父王甚至希望我让出世子之位,永不参政。” 晋王“哈哈”一笑:“你竟然如此乾脆的拒绝本王,就不怕本王报復吗?” 从进这个院子开始,晋王就一直在笑。 一会儿是和煦的笑,一会儿是讥讽的笑,一会儿是凉薄的笑,一会儿是阴险的笑。 而此刻他的笑,是威胁的笑。 秦煜看著他那像是淬了毒的眸子,想了想:“既如此,那元晦斗胆请问,王爷是不是有些自乱阵脚了。” 晋王终於不笑了。 秦煜说了这么僭越的话,他反而目光都灼灼起来,一把拉住秦煜的袖子:“我早就听闻元晦半岁识字,三岁成诗,十二岁那年的新年贺表便被陛下讚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听君一席话,定能让本王胜读十年书!” 第93章 事以密成 秦煜扯开他的手。 这个冒犯的动作让晋王有些惊讶。 但他很快笑起来。 这次是开心的笑。 “陛下深爱太子,乃人尽皆知之事,此次十皇子只因褻瀆灵堂,便被当场杖毙,足可见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晋王握紧拳头:“虎毒尚且不食幼子。父皇何其偏心,竟为了一个儿子,杀死另外一个儿子。”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便是普通农户人家,做父母的,也做不了一碗水端平。” 秦煜淡淡道,“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王爷竟还在吃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晋王有点脸红,但忍不住道:“怎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父皇甚至说我也可以隨时为太子陪葬,你刚才难道没听到我说吗?” “所以晋王就擅自推断,陛下要立康乐皇孙为皇太孙?” 秦煜冷冷道,“王爷是太高估康乐皇孙了,还是太低估陛下了?” 晋王皱眉,然后赶紧给秦煜斟茶:“元晦你且细说。” “为人父者,痛失爱子,悲痛疯狂,再正常不过。陛下便是作出有异常人之举也在情理之中。” 秦煜毫不客气的端茶抿了一口,“但他乃千古一帝,是十八岁时就亲征西北,一生戎马的铁血皇帝,王爷竟认为,他会因为悲痛而彻底失了谋略和打算?” 晋王一惊。 “元晦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康乐皇孙虽然是最像太子的孩子,也是陛下最喜欢的皇孙,但他不过九岁,若是立储,如何能让你这样的亲王服气?到时候岂不是天下大乱?” 晋王抿了抿嘴,隱住眼底的一抹疯狂的野心:“父皇在试探我。” 秦煜悠然道:“如今看,陛下的试探奏效了。” 晋王浑身颤抖:“他就从没信任过我!” “一切尚未可知。” 秦煜直接道,“我不是父亲最喜欢的孩子,王爷也不是陛下最喜欢的皇子。但我仍是世子,是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王爷您……” 秦煜顿了顿:“事以密成,言以泄败,王爷此时,当以不变应万变。” 晋王沉默片刻:“可若真的立了皇太孙……” “王爷与陛下谋略,谁更胜一筹?” 晋王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嘆了口气:“用市井小民的话来说,父皇整顿朝纲的时候,我还在玩泥巴。” “那王爷就静观其变吧。” 秦煜站起来,“王储空悬,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更是风口浪尖之时,王爷的一举一动,自有人看在眼里,陛下也將看在眼里,元晦今日前来,若是被人发觉,恐怕活不到您的登基大典。” 晋王一听“登基大典”四个字,眼睛都亮了:“元晦,这些天来,竟然只有你与我说了些真话。你放心,四周都是我的人把手,这铺子也是我姨母名下的,不会有人走路风声,让你为难。” “我不在朝堂,自然心更静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秦煜垂头行礼,“微臣还要去置办聘礼,先告退了。” 晋王看著秦煜转身离开,皱起眉头。 安贵妃从屋子里走出来:“此人可信?” 晋王若有所思:“信不信倒不重要,母妃觉得他说的话,是否有理?” 安贵妃沉默片刻:“难道你父皇已经察觉到了我们最近的动作?” 顿了顿:“可是若不早做打算,等那小东西翅膀硬了,岂不是一切都晚了?” 云州。 魏家大门口。 魏东嶸头髮被薅掉了好几撮,围堵他的人从最开始的悲伤质问,到后来的咒骂推搡,到现在的廝打群殴。 人越来越多,赖铜锤的惨事似乎要再次上演。 “嗖!” “嗖嗖!” 两根箭射穿为首的两人胸膛,热血喷洒而出,令周围混乱的人群稍微散开一些,统统看向魏家高台。 “再敢辱我二伯,別怪刀剑无眼!” 魏东嶸鼻青脸肿的捂著脑袋往家里跑,有几个人想要跟上,立即被飞来的箭矢射穿脑袋。 阿狸站在魏无双身边,眉目冷肃,英姿颯爽。 他重新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准备瞄准。 死了五个人。 再也没人敢上前,一下子四散跑开。 魏家跑出来的十几个家丁,手持铁棍,迅速制服绑在原地。 眾人都有些惊嘆。 魏家家丁怎么看著个个都是身怀功夫,竟比办案的衙差都要身手厉害? 这么可怕的吗? 但其实,一来是魏家家丁一直不缺吃食,不似普通灾民饿得没力气; 二来是,他们最近真的有好好练习功夫,虽然武功这种东西不是一蹴而就,但是力气却是涨了不少。 再加上趁手的武器。 自然事半功倍。 下面终於安静下来。 “州里虽然人少,但是仵作还有几个。” 魏无双直接道,“你们若是正常询问,我魏家自然可以耐心解答,也可叫人验尸,若是想闹事,格杀勿论!” 百姓噤若寒蝉。 没想到平日里活菩萨一样笑眯眯的魏家大小姐,真的做起事来,竟然如此杀伐果断,竟比男儿还要可怕? 魏家人感觉一个个,简直是深藏不露啊。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敢再说话,但有人见魏家杀人如此果断,不服气的小声道:“魏家和州里沆瀣一气,就算是验尸,恐怕也不会有真话。” 魏无双冷哼一声:“你家死了几个人,抬过来,当眾验尸!看看你家里人到底是不是中毒而亡!” 那个说话的人立即缩起脑袋。 “回答我的问题!” 魏无双可不想就此放过他,州里最近太平不少,加上賑灾粮马上就就能送回来,其实大多数人都燃起了新的希望。 应该是最好的时候。 但是没想到,在最初混乱时候才出现的问题,竟然在这种时候再次出现。 说是巧合,魏无双绝对不信。 那人一看魏无双盯著自己,嚇得身子一矮,撒腿就跑。 阿狸眼神一厉,直接从高处飞下,施展轻功,將那人老鹰捉小鸡一般,拎了起来,送到了高台上。 然后抽出短剑架在他的的脖子上,自上而下的看著他:“魏小姐问你话呢,跑什么!” 第94章 验尸 秦煜回到辰王府,进门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一个锦盒。 他看了看紧锁的门窗,偏头问道:“卜安,今日可有谁来过院子里?” 一个小太监赶紧跑过来:“启稟世子,没有人过来过,您有什么吩咐吗?” 秦煜看著盒子上的龙纹,摇了摇头:“退下吧。” 小太监离开,秦煜將门关上,毫不犹豫的將锦盒打开。 里面一卷七彩的圣旨,盛著全天下最可怕的秘密。 这个秘密可使成千上万人一夜之间毙命,也可使人一夜之间,飞黄腾达。 秦煜看完,將东西放回锦盒,闭了闭眼睛。 夏文帝这意思已经很明確了—— 朕要立皇太孙了,你表明一下自己的战队。 晋王势力最大,满朝文武,多是他的拥躉,其实是最適合的王储,有利於国家安定; 但夏文帝既然支持康乐皇孙,那么定然要帮这个尚且年幼的继承人扫清道路,到时候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然后就是所有人都最不在意的六皇子楚王。 此人虽然表面低调,但是內里野心勃勃,应该也在准备一场豪赌。 做臣子的,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老爹辰王自不必说,全天下都知道他会无条件支持夏文帝,但夏文帝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 一旦九岁的康乐皇孙羽翼未丰时,他便龙御归天,那么晋王真的会行好臣子本分吗? “世子,今日的信鸽来了,是否要看?” 门口,卜安小声询问。 “拿进来吧。” 秦煜將锦盒扣上,隨手扯过旁边的一块桌布搭上去。 卜安进来,给它递了个小纸条。 今日传来的倒不是情书。 而是一副连环画。 有人翻过高高的围墙落入水缸,被女人们用扫把往下按。 有人还在墙头就被铁棍子揍得鼻青脸肿。 还有人想跑,被孩童们的弹弓砸的哭爹喊娘。 秦煜忍俊不禁。 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字写的不好,最近魏无双已经彻底放弃自我,用小画向他匯报每天进展了。 搞得他虽然人在京都,却对云州的灾情了如指掌。 如此图文並茂,更是比那些官文更清楚。 他知道田有田他们带著人去找粮食了,也知道云州撑不了太久了。 太子薨逝,夏文帝伤心欲绝,无心政事,云州几处民不聊生。 魏无双每日传来的消息和小画,看似有趣,其实內里凶险万分,艰苦异常,而且一直在旁敲侧击,提醒他能不能找人帮忙要些粮食救急。 秦煜捻著佛珠,仰头望天。 回京这么些日子,也该轮到他出场了。 大家都说他是不祥之人,唯恐对他避之不及,但因为他的才华,又充满好奇,想將他收为己用。 如今,胜负难分,局势未明,该接住谁投过来的橄欖枝呢? 秦煜將魏无双的小画折起来,放在床头的盒子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如此,就用排除法吧,让十几万百姓来做选择吧。” 他当即铺纸研磨,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思恩表》叫卜安送到外面传扬,又写了篇奏章,向夏文帝讲明云州如今人间炼狱的样子,希望朝廷可以马上採取措施,拯救云州各处。 云州,魏家。 阿狸將那带头闹事的人拎上高处,那人却嚇得捂头:“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从城郊一个秀才那里听说的。” “他说粮食被我们魏家下了毒?” “是,他娘吃了就七窍流血,周围邻居都看到了那婆子的悽惨死状,確实太过可怕。” 魏东嶸头髮还没梳好就跑出来,他向来比较有书生气,此刻也不管不顾了,骂道:“我们魏家在你们的救命粮里下药,能得什么好处?你是没有脑子吗?” “说是……” “说是什么!” “说是魏家不愿意將粮食一下子都给我们,所以才用这种做法震慑。” “当你娘个屁!” “二伯,不要生气了。” 魏无双直接吩咐道:“將那个秀才叫来,再把她母亲的尸体抬过来,还有那些吃了粮食死了人的家里,谁要是有所怀疑,尸体都抬过来,然后通知仵作,即刻开棺验尸。” 七具尸体运来魏家大门口,三名仵作一名学徒,一共四人,当场验尸。 无一例外,全部是因为暴食引起的腹腕胀痛,血液堵塞,气血不顺,当场毙命。 那剖出来的胃,大的就像是牛胃,青紫中透著苍白,里面的饭食更是能盛下一盆。 周围人纷纷掩面。 惊恐又嫌弃。 “怎么要吃这么多。” “魏家明明说过久饿之后不可暴食,这不是自找的吗?” “这是活活撑死了啊。” 终於轮到江婆子,江义庭大喊道:“我不同意!你们不能验尸!更不能毁坏我母亲的尸体!” 魏无双站在高处,冷冷道:“按理说,仵作验尸確实需要至亲同意方可进行,但你用你母亲的事情污衊我魏家,害死多条人命,便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 “魏无双!全云州的人都知道你对我求而不得,我不肯顺著你,你就要害死我母亲!” “哇,原来他就是传闻中魏家大小姐喜欢了很多年的表哥啊。” “別的不说,真的是仪表堂堂,英俊至极。” “放你的狗屁!” 魏东嶸今天可真算是放飞自我了,他本来也就瞧著江义庭不顺眼,想到自己今天这无妄之灾,全部来源於这臭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是个男人,就叫仵作验尸!看看我们魏家,到底有没有閒工夫,给你那娘老子下毒!” 周围人也附和:“验尸!验尸!” 江义庭不可能抗衡这种事情,眼睁睁的看著江婆子被开膛破肚。 她是最惨的那个。 米饭从她的胃肠中钻出来,充满整个腹腔。 “天哪,竟是把胃肠给撑爆了。” “怪道七窍流血,內里都是血呢!” “这婆子怎么这么贪心,竟一下吃下这么多,我怎么感觉,像是把这次分的所有粮食一下子都吃进去了呢?” 大家捏著鼻子,议论纷纷。 第95章 媒婆来了 魏无双对结果很满意。 她倒是不怕谣言,但如果有人想利用谣言伤害魏家,那么她就要叫对方知道点厉害。 “我魏家,从梁平县洪灾以来,两个月的时间,前前后后救下不止三万人性命。” 魏无双站在高处,无比严肃道,“大家因为惊慌,对魏家有所质疑,魏家尚可理解,但是经歷这么多事,大家还想恩將仇报,也不要以为我魏家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来隨便捏一捏。” 她指著江义庭:“我爹宅心仁厚,我叔伯哥哥们,都为无辜性命到处劳累奔波,我们对的起任何一个云州百姓,更对得起整个云州,但若有人图谋不轨,想陷我魏家於不仁不义的地步,我们魏家便与此人,不共戴天!” 大概是江婆子的死藏著蹊蹺。 江义庭看著魏无双严厉的双眼,忽然感觉一阵激灵。 他原本只是看著母亲死状悽惨,想用“中毒”这样的话去掩饰自己內心的慌乱。 但他没想到云州因为暴食一下子死了么多人。 所以產生了连锁反应,让他的“中毒论”甚囂尘上,甚至引起暴动。 魏无双当著全城百姓的面和她决裂,是不是证明,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哭著喊著求他原谅了? 是不是也就证明,他们之间,以后都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变了。 魏无双真的变了。 她和他印象中的那个表妹,完全不一样了。 和魏无双闹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江义庭忽然感觉到心痛。 “大小姐!田大人和老爷他们回来啦!” 眾人本来还在吵嚷,一听这么说,全部高兴地欢呼起来。 魏无双也立即从刚才的怒目金刚,一秒转换成开心甜妹,赶紧道:“快开城门!快!” 浩浩荡荡的粮食小队进了城门,百姓夹道欢迎,就像是在迎接凯旋而来的英雄。 魏无双高兴地扑向老爹,魏东岭急忙道:“哎哟,你这疯丫头!都多大了,还想爹爹抱!成何体统!” “不管多大,都是爹的女儿!” 魏东岭坚决的推开她,清了清嗓子:“嗯哼嗯哼,我在路上遇到了京城来的华媒婆,您赶紧梳妆打扮一下,咱们去前厅再见。” “媒婆?” 魏无双头一歪,然后反应过来什么:“秦公子要向我提亲了?”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 魏东岭赶紧捂住她的嘴:“全天下哪有你这样胆大包天的女子,大庭广眾高兴这种事!” “没事。” 魏无双扯下他的手,“反正周围都是欢呼人,没人听见的。” 福安堂。 华媒婆这种专门给京都望族谈婚事的媒人,那可是八面玲瓏,十分会行事。 她笑著拉著魏无双的手:“云州水患,事有不同,但世子说了,虽可从简,三书六礼,却绝不能少。我这次来,是下聘书,过几日,世子就会亲来。” 魏无双笑的开心:“其实都很好。” 倒是魏东岭在旁边的椅子上看著聘书,差点跌了下来:“秦公子!秦公子竟是辰王世子!” 华媒婆赶紧道:“魏家主不知道?” 魏无双赶紧道:“最近云州乱的很,我看你日夜操劳,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这些事,也没想到秦公子会这么早就送聘书过来。” 这句话她確实是没有撒谎的。 对於辰王府来说,娶她一个商贾之女做世子夫人,绝对属於是门不当户不对,就算她清楚秦煜这个人的手腕,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迅速。 云州这边水患还没有接触,他竟就派人来提亲了,而且似乎,过几日他还要亲自前来送聘礼…… 这实在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迅猛。 就像是怕这件事做慢了,就会有什么变数似的。 魏东岭比她更不可置信:“儿啊……,这,这这……” 他其实只想给女儿最安乐的生活。 虽然希望女儿能嫁给名门望族,报一声平安喜乐,但却不想她当什么皇亲国戚。 因为他深知商贾家庭在王族里,那绝对是受气的命! 更何况如果只是辰王的庶子之类不受宠的儿子,倒也还说得过去,如今是將来必定袭爵的世子夫人,这简直就是让人心惊胆战嘛! “爹爹,你放心,秦公子人品端庄,我嫁给他,绝不会受什么委屈。” 华媒婆也笑道:“別人要是和皇亲国戚沾上一星半点都要开心的连夜烧香了,你这当爹的,知道女儿要嫁给辰王世子,竟还犹豫起来。” 然后抿嘴笑道:“放心吧,既然我能拿著聘书来这里,这件事就必然是辰王也愿意的一门婚事呢。” “真的?” “不瞒您说,魏家主。” 华媒婆笑的真心实意,“最近世子在京都採买聘礼所需要物件的事情,真的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了,他不但亲力亲为,而且所有东西都要最好的,可见,无论他还是王府,都极其看中这门亲事呢!” 魏东岭闻言十分高兴,又和华媒婆继续询问细节。 魏无双倒是若有所思。 前世至她死,秦煜都未娶妻,她自然不知道王府八卦,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到秦煜官至宰相,辰王已然逝世。 据说是因为辰王经歷了牢狱流放之灾后,身体日益不支,这才…… 如此想起来,辰王是坚定的保皇党。 而他的嫡长子最后却跟著楚王…… 怎么说呢。 虽然当时晋王被夏文帝杀於风华门,康乐皇孙也被大火活活烧死,好像一下子两个继承人都出了问题。 但是楚王最后带兵进宫帮夏文帝捉拿谋杀康乐皇孙的人的架势,还是很被世人詬病的…… 甚至传闻都在说,杀死康乐皇孙的恐怕不是什么晋王死忠,而是楚王。 鷸蚌相爭渔人得利。 他是那个一直等待收网的渔人。 虽然只是谣言,但是空穴不来风,何况楚王进宫之后,夏文帝也很快中风逝世,其中种种,都透露著十分诡异的感觉。 话题扯回来。 秦煜和他老爹辰王,虽是亲生父子,但是两个人离心背德,完全不在一条战线上。 大约正是如此,辰王也不管这个世子是不是真的娶个有利於仕途的女子吧。 第96章 魏无双的暗棋 媒婆在大夏是有特殊装扮的。 她们登门的时候,必然要头戴大红,穿绿裙红褂子,年岁大的会戴个华丽的抹额,年岁小的那也是枝招展。 满面笑容,主打一个喜庆。 所以她一进魏家,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去魏家上门提亲了! 这种八卦要在前些日子发生,飢饿的灾民那必然是没有心思瞧的。 但如今粮食丰沛,又是救命恩人魏家的大事,百姓们也有了好心情谈论起来。 “看那媒婆的穿著打扮,提亲的人,是从京都来的官宦人家呢。” “应该是安寧伯爵府的三公子。”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安寧伯爵府的三公子在魏府养伤半年多,就是施粥时候的那个和尚呢!” “那可真是个俊朗飘逸的公子,只是和尚怎可娶亲?为了魏家大小姐还俗?不会是在魏家的时候,两个人就……” “啊哟什么和尚啊,你这就不懂了。” 有人知道些內幕,得意的讲给別人听,“他是尊贵无比的国僧呢。 每年钦天监都会在宗室子弟里挑选有佛缘的,由陛下钦点,入莲音寺为国祈福,有的几年,有的十几年,但大多数成年之前就回来了,不耽误娶妻生子,家族还能得陛下好多封赏呢! 许多家里孩子多的宗室,都巴不得能被钦天监选上,给家里爭光呢!” “原来如此!” 有百姓交手称讚,“虽是勋爵人家,但是能娶咱们魏大小姐也是高攀,世上哪里找这样的漂亮又有胆识的女儿郎?” “是了,瞧著魏小姐年纪轻轻,却仪態端方,不怒自威,这次灾情站在几位魏家老爷身旁,也是有样学样,十分有女將军的气概,又那样善良温和,收留孩童妇人,此去便是嫁去京都,也定能开拓自己的一片天空,成为咱们云州百姓的骄傲呢。” 站在旁边的江义庭,完全听到了这些议论和夸讚。 魏无双竟然真的要捨弃他,嫁去京都? 秦煜此人,他可是比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熟悉呢。 他自莲音山来,在魏家的半年时间都是坐著轮椅不怎么出门的,日程生活就是念经打坐,读书习字。 魏东岭不在家中的时候,总是嘱託魏无双照拂他。 魏无双作为主人,倒是对他十分关心热情,加之年纪相仿,看他沉闷,便总是推他出来上树摘果给他吃,下河摸鱼给他玩,野性十足。 后来甚至也介绍他和他这个表哥一起谈天论地。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但是他能看出来,秦煜骨子里是看不起他的,对他十分爱答不理。 呵,果然也是个看出身的傢伙。 所以他也不稀罕理这个高贵的和尚。 一来二去,魏无双便不敢將他们俩凑到一块了,但他也怕魏无双图新鲜,被这小白脸和尚给勾搭了过去。 於是有意无意刺激魏无双几句。 魏无双心仪他已久,哪里受得了他误会自己和其他男子有染? 便开始逐渐冷落秦煜,直到魏东岭揭露秦煜真实身份,直言希望撮合二人婚事。 江义庭怒火中烧,指责魏无双脚踩两只船,魏无双为表心意,跑去冷嵩院和秦煜一刀两断,他这才不计前嫌。 可没想到…… 想到这里,江义庭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魏无双明明不喜欢这和尚,现在却偏偏要和他谈婚论嫁,真是想攀高枝想疯了! 要不是他出身不济,又怎会让她当成弃子? “什么云州百姓的骄傲,谁不知道安寧伯爵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边缘勋爵。” 江义庭鄙夷道,“別说那和尚排行老三,在家里不受待见,才送去莲音寺,根本无法袭爵,就算能袭爵,也不过是个紈絝子弟!” “哎呀,江秀才,你是吃醋了吗?” “听说你娘老子在魏家的时候,中饱私囊才被赶了出来。” “对,听说魏家老爷供你读书,你却不知感恩,把自己当成了真少爷,没少欺负大小姐呢!” “你!你们!” 江义庭满脸通红,“你们都在哪里听到这些胡言乱语的!我江义庭顶天立地,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魏家的事。” 当然,此刻他做梦也想不到,在魏无双一步步將她和江婆子赶出家门的同时,也在不遗余力的製造民间舆论。 魏无双之所以没有重生后直接乱棍將他母子二人打出去,而是故意借著由头,一点点將他们驱逐,为的就是这一天。 她將来是要嫁给秦煜做世子夫人的,是要为了保护秦煜心灵避免他成为著名变態而努力的。 所以她必然要身家“清白”。 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江家母子直接赶出府去,多年以后,就可能被人抓住话柄,成为攻击秦煜的矛头。 男人嘛,总是要有些面子,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对妻子过往的事情毫不在意。 何况秦煜身体有疾,这方面的心思肯定相当脆弱。 为了扼杀这种情况,魏无双也算是动用了两世的心眼子,才想出这么招步步为营。 一边徐徐行事,一边製造舆论。 双管齐下。 如今,终於收穫硕果! “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做过对不起魏家的事,你娘老子的尸身还在那边棚户里呢。” 百姓都开始看不起他,“你却有心思在这里议论魏家大小姐的婚姻大事。” “是啊,要不是魏小姐杀伐果断,叫仵作当眾验尸,还真以为你娘老子是被毒死的呢?” “呸!都被赶出府去,人家还稀罕下毒杀你,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是啊,要不是自证清白,大家还真以为魏家为了谈粮食,谋杀百姓呢!” “其实怎么可能!魏家要想图財害命,又何必费劲救下那么多人!” “都是这个江秀才,让我们误会了魏家!” “对!都是你!” 这不说还好,一说,所有围观百姓都开始唾弃江义庭。 江义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有口难辩,只能紧紧握住拳头:“我可是秀才,你们竟敢如此羞辱於我!待我金榜题名,定不能放过你们这些野蛮之人!” 第97章 喜欢小孩子 “金榜题名的事情另说,江秀才,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义庭正和周围人爭吵,两个衙差上前,將他捉拿。 “你们做什么!” 江义庭简直愣了,“凭什么捉我!” “你散播谣言诬陷魏家下毒,挑起民愤引起暴动,死了好几个人,就想这么全身而退?” 那个衙差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种事我们要是都不管了,那是不是谁都可以上街信口雌黄?” “怎么就是诬陷了!我娘七窍流血,我以为她是中毒,难道有什么不对?” 江义庭被反剪胳膊,有些慌乱,“放开我!我娘那开膛破肚的可怜尸体还在棚户里,让我去为我娘安顿!” “现在想起来娘老子了。” “以为中毒也没有理由诬陷是魏家下毒啊。” “就是因为不服气魏家將他们母子赶出来,趁机报復唄。” “呸,忘恩负义的傢伙。” “呸。” 江义庭有口难辩,很快就被衙差押入州內大牢。 魏家很快安顿好远道而来的媒人,然后赶紧协助州里开始给百姓彻夜分发粮食。 民眾可真像是过了年一般,当晚,几乎家家户户都传出了米粥的清香味,一直以来空荡荡的街上终於开始有了奔跑欢乐的孩童,和倚靠在家门口讲故事的老人。 魏无双走在街上,十分高兴。 她是被饿死的,她很开心看到大家吃饱喝足的样子。 “魏小姐!晚上好啊!” “魏小姐!你定是活菩萨转世!” “魏小姐,来我家吃口饭让我报答您吧,要不是你,我们早就饿死了。” “魏小姐,来我家!” “菩萨姐姐,来我家!” 周围好多孩子围过来,拉著她热情的往家里带。 “我吃饱了,过来是想给你们些零嘴。” 魏无双將早就准备好的果让人分发下去。 “哇!竟然是!” “过年才能吃到的啊!” “魏小姐发了!” 周围的孩子们都涌过来,魏无双笑眯眯的带著丫鬟们给他们分东西,心生感慨。 她前世是没有子嗣的,甚至都没有和江义庭圆房。 因为江义庭娶她的时候,已然和马鶯鶯有染,藉口陛下驾崩,他新官上任,顺理成章的遵守国丧,几乎除了要东西,都不去她这个当家主母的院子里。 所以她是有遗憾的。 她独守空房三年,每每看到別人身边,可爱的孩童环绕,她总是心生羡慕。 她自小便无兄弟姐妹,婚后亦是没有任何所出。 孤独在她前世的人生里,其实一直是贯穿始终不可抹掉的感情。 如今…… 魏无双想了想秦煜。 不禁苦笑。 虽然,此生註定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但是不管过继还是领养,她定要多多挑些人品端庄的可爱孩子留在身边。 她其实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打小就喜欢。 不禁左摸摸右摸摸,抚著这些孩子们的小脑袋,心生满足。 “蹭——砰——” 远处有烟火升空,开出一个绚丽的。 “哇!有烟呢!” “是啊!绿色的!” “又一个!红色的!” 魏无双站在蹲在孩子们中间,看著远处的华丽,心中无比满足。 秦煜的亲事板上钉钉,云州的灾害已经暂时解除,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所有都在向著最好的方向发展! 可喜可贺! “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所有人都开心至极的时候,突然一声不和谐的慌乱声打破了这份寧静。 魏无双立即站起来,见是守城门的衙差,赶紧追上去:“官差小哥!发生了什么!” 这要是一般人,衙差理都不会理。 但一看是魏无双,立即道:“廉州失守!” “嘘——” 他还没说完,就被阿狸一把捂住嘴。 这样小地方的衙差可能不懂规矩,但阿狸是在京都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听这消息,赶紧窜出来让他噤声。 “莫要引起民眾恐慌,低声些!廉州为何失守?” “燕国打过来了!” 那衙差面露惶恐,“刚刚廉州一个信使过来传信,他身中两箭,说完就死了!” 阿狸看了魏无双一眼。 魏无双点点头:“阿彪,你扶官差大人一起去找田大人。” “是。” 魏无双和阿狸前往城门口。 那个信使的尸体已经被守门的人拖了回来。 阿狸俯身,將那信使身上的箭矢拔出来仔细查看一番:“的確是燕国使用的灰羽箭。” 魏无双眉头紧皱。 燕国攻打大夏,前世也不是没有过,但不是这个时候。 应该是皇位夺权最激烈的时候。 也就是,陛下病重,皇太孙势孤,晋王野心勃勃想搞事情的时候。 可现在……这也太早了点。 怎么回事。 燕国虽然民风彪悍,但其实是个资源匱乏的小国。 他们虽然一直覬覦大夏的国土富饶,但並不代表敢公然挑衅。 虽然时常骚扰边境,但也是小打小闹,还每次出事后都来个死不承认,或者祸水东引,嫁祸给一些流寇,主打一个燕过掌权者啥也不知道。 就这样的怂包,也就敢在大夏大乱的时候敢溜进来豪赌一场。 现在虽然北方水患,云州廉州和青州附近灾民眾多,十分混乱,但圣上尤在,也算是国富民强。 燕国这个时候干坏事,不是作死吗? 这就不怕后面得到强烈的报復? 但不管怎么说,情况似乎都变得更加棘手了。 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云州刚刚得到粮食,百姓起码暂时能吃个饱饭,应该不会像青州廉州那样,直接成了朝廷的弃子。 “田大人来了!” 田有田还忙著分粮,但听闻消息第一个往这边赶来。 他拿著火把將那信使的尸体翻了翻,面色沉重:“是廉州卫兵,消息应该不假,我这就上报朝廷。” 阿狸赶紧道:“咱们有多少卫兵。” “死的死,病的病,不足一千了。” 田有田知道阿狸身份,对他很是尊重,自然也没有什么隱瞒,“其实廉州附近就有东北大营,听说有七万將士驻扎,他们主要负责外敌来犯,想不通为什么突然一败涂地。” 第98章 深夜现身 阿狸皱眉想了想:“东北大营的总指挥使是不是谢灵麒?” 田有田点头:“正是。” “如果是他……” 阿狸面色严肃,忽明忽暗的火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一副脸竟变得十分阴沉起来。 “我想亲自去东北大营看一下。” 然后看向魏无双。 魏无双一怔,立即抱拳:“如今云州太平,有田大人坐镇,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况且我父亲也在,就是出了什么事,也会有人会护著我的,你快去吧。” 阿狸衝著魏无双抱了抱拳。 他面色清冷,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对於魏无双的肯定和敬佩。 “多谢魏小姐,若有急事,可飞鸽传信於我。” 然后便借了城防一匹马,当即便飞奔出城,往廉州方向奔去。 田有田面色沉重,长长的嘆了口气:“我云州,真是无漏偏风连阴雨吗?” 深夜。 魏无双辗转反侧。 外面街道上一直有些声音,爹爹房间也是灯火通明。 据说是田有田正在连夜调派人手增加城防巡逻。 许多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怕流寇来抢粮食,都十分支持田有田。 魏无双觉得屋子憋闷,让冬雪给她拎了一壶冰镇的桃酒,在院子里的梧桐大树下自斟自饮。 所行无法化坦途。 她以为梁平县洪灾和云州的饥荒便是问题关键,可是这个时候却冒出来个野心勃勃的燕国。 媒人说秦煜会在几天后携聘礼前来提亲,但如果最近世道混乱,秦煜可能就来不了了。 也就是说,嫁给秦煜这件事就可能出现变数。 魏无双扯著手上的圆润佛珠,嘆了口气。 脑中是世秦煜抱著她將死尸身时的震惊模样。 那个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模糊,对他的样子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但此刻似乎又重新开始清晰。 不可置信的痛彻心扉。 难道如今重生的一切,只是黄粱美梦一场,看似她已经化解多重危机,但其实不管怎么样,结局都难以改变? 重生这么久以来,魏无双第一次感觉到了挫败,忍不住又狂饮一杯。 一阵风过。 树叶簌簌响了起来,落下几片枯黄。 不知不觉,已经入秋了。 她用指头戳著桌子上的叶子。 前世这个时候,江义庭马上就要金榜题名,她也马上要嫁做人妇,开始悲惨命运了。 “咔。” 轻轻地树叶碎裂声响起,魏无双抬起头。 影影绰绰之间,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墙角的黑暗里。 她揉了揉眼睛,將重影的人揉成一个,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越走越近。 玄色紧身束腰的衣袍,头上是纱制的黑色笼冠。 眉眼狭长,面容俊美。 五官清秀的像是佛祖都渡不了的千年妖精。 魏无双再次揉了揉眼睛:“法……法师?!” 月亮从乌云后透出光亮,秦煜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我。”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带著一点低沉,却温润让人觉得安心。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梦!一定是喝多了! 魏无双第三次揉眼睛,脖子伸的老长,直到一双温凉的手捏住她的手腕的佛珠:“別搓了,你没看错。” 魏无双简直不可置信:“啊——” “嘘——” 秦煜及时捂住了她即將失控的嗓门。 魏无双望著眼前琉璃似波光盈盈的琥珀色眸子,感受著周围熟悉的雪松清香,终於確定了眼前一切並不是做梦。 她急忙扯下秦煜,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了?”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秦煜直接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我其实是来下聘的。” 魏无双脑子还有点不清晰:“什么意思,你们京都流行翻墙进来下聘?” 秦煜尷尬的勾了勾唇角,然后拎起她面前的酒壶:“廉州那边似乎是出事了,许多道路被封,下聘的队伍已经原路返回了。” “啊……” 魏无双痛心疾首,“那什么时候解封?” “不太清楚。” 秦煜打开壶盖闻了闻,然后皱眉,“你怎么喝这么多?” 魏无双直接跳过这个问题:“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既然聘礼队伍都回去了,你怎么来了?” 秦煜抬起眼睛:“我不是答应你儘早向你提亲吗?” “啊,哈哈,嗯,原来如此,虽然,但是……” 魏无双大脑理了半天,终於抓出了重点,“你自己来怎么提亲?” “我带来了最重要的一份聘礼。” 秦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魏无双面前,“或许恩人瞧见这个,看在最近世道艰难的分上,也会应允咱们的婚事也说不定。” 魏无双急忙打开锦盒。 里面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 都不够打一副好鐲子的。 但是那牌子上有两个字——免死。 魏无双赶紧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看。 还真是“免死”两字! “我的天爷!这是免死金牌!” 魏无双直接原地起立,“这是辰王府的传家宝?不可不可!你尚未袭位,怎可拿这种东西於我做聘礼?” 秦煜笑道:“不是王府的东西,是我外祖父辅国公传给我的,他只我母亲一个女儿,也只有我这样一个外孙。” “辅国公?!” 魏无双虽知秦煜身份尊贵,但是对他的族系並不是太了解,如今听来,他竟然还是辅国公的外孙子! 要知道,辅国公对她来说,就是小时候说书先生口中那个,动若脱兔,婉若游龙,从无败绩的常胜战神啊! 她当年嗑著瓜子听书的时候,绝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能拿到他老人家浴血奋战得来的免死金牌! “即便如此,也万万不可给我。” 魏无双冷汗涔涔,“你拿这个作聘礼,实在太过儿戏!” “为何?” “什么为何啊。” 魏无双感觉秦煜现在不仅没黑化,甚至还活在原本脱离世俗的单纯之中,火急火燎道,“这可是保命的底牌,是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像的东西,你將这个给了我,不就相当於把命给了我吗?” 简直傻瓜! 第99章 事了拂衣去 秦煜一双眼睛清透的像是毫无瑕疵:“那又如何,你不是说,无论我將来如何,你都对我不离不弃,都对我,矢志不渝的吗?” 魏无双:“……” “所以这块金牌我留著,或者给你,又有何区別?” 魏无双:“……” “你这样子,难道之前只是说些空话哄我开心吗?” 魏无双:“……” 这有些怨念的矫情是怎么回事。 错觉吗? 魏无双將金牌整理好,从善如流的塞进怀里,清了清嗓子:“咳咳,当然不是,我对你的爱意,如滔滔洪水,延绵不绝。” 秦煜轻轻拾起她手腕上你的佛珠,深情款款:“无双,我对你,也是爱意昭昭。” 魏无双张大嘴巴僵在原地。 这人头髮还没长出来呢,怎么浪荡的速度却这么快。 比前世京城里传说中最风流的凤凰公子还会调情呢。 他回京都这月余,是经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就这一瞬间,魏无双脑中百转千回,补想出许多猜测。 秦煜却不知道她的心思,打开贴身荷包,直接往她大张的嘴里塞了一颗:“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好吗?” 沁人心脾的薄荷味瞬间瀰漫整个口腔,魏无双这才回过神,含糊不清道:“唔,好,甚好甚好。” 秦煜终於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像春风化雨,就像暖阳和煦。 还有些,恩,佛光普照。 “京城琐事不少,还俗礼后,我要覲见陛下,还要认祖归宗,十分麻烦。但也只有行了这些,才能名正言顺的娶妻。” 秦煜拿过魏无双的酒杯,微微笑著,“又因为云州水患,我只能將一切加快进度,媒婆头天走,我隔天就出发,这样,既能缩短时间,將来又无人能挑出毛病。” 魏无双心中阴霾阴霾一扫而空,酒劲儿又有些上来,笑的十分傻乎乎:“嘿嘿,其实只是下了聘书,我也便知道法师心意了,何必在这混乱的世道,亲自跑上一趟,多麻烦。” 秦煜喝下她杯中剩余的酒,都没有换被子,认真纠正她:“你既已经收下了我的聘礼,便改口叫我小字,元晦吧。” “啊,嗯,额……” 魏无双觉得这进展迅速得有些难以置信,但事以至此,实在应该暗自庆幸才对,於是赶紧调整情绪,摆出一副羞赧模样,甜甜道:“元晦。” 秦煜眼神立即灼灼,嘴唇轻勾:“嗯。” 魏无双感觉这一眼的温度都能把她烧穿。 果然没有变態的秦煜是个完全不一样的存在啊。 前世远远见过几次,哪次不是满脸冷硬的像是下一刻就要置人於死地? 可现如今,简直和府里那位新婚的小廝一样满脸清澈的痴傻。 难不成男子娶妻,都是这样癲疯状態? 正这么想著,却忽然觉得秦煜抚住她手腕上的佛珠,然后顺势,將她的手腕也我在了掌心。 她抬头,秦煜靠近,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放大。 雪松的香味一下子浓郁起来。 魏无双一惊,条件反射的后撤。 佛珠滚动两圈,秦煜震惊的看著她,满眼不可置信。 魏无双脑袋彻底清醒了。 秦煜可是个身有隱疾的男人啊! 天知道走到这一步,他付出了多大的勇气和信心? 可她刚才却用那种激烈的方式对待他! 果然,只一瞬间,她就明显瞧见他眼里的纯真开始迅速枯萎碎裂。 “双儿?” 秦煜口气也变得冷硬。 魏无双心跳如擂鼓,眼见著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大概是前世有过几年当家主母的经验气度使她有些胆识,她二话不说,一把拽住秦煜的衣领:“既是我先表白於你,这件事也必须由我先做!” 说著,直接亲了上去! 这次轮到秦煜惊了。 但他適应性非常迅猛,也就一瞬间,便直接捏住魏无双的后脖颈,將她又往自己唇上摁了摁。 一时间,谁更主动,也难说得清了。 说来惭愧。 魏无双尚未及笄的青春躯体下,其实有著一颗成熟苍老的心。 但,她两世都未真正碰过男人。 她对於江义庭,一直有种求而不得,而江义庭,对她需要的,也仅仅是她魏家少家主的身份和钱財。 他对她,亦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像是她永远攀附不到的高岭之。 后来江义庭和马鶯鶯有染之后,江义庭更是將她冷落的不像样子。 所以,她可以从容的坐在官眷太太圈子里听他们八卦闺房私事,或者一脸严肃的带人抓捕府里私通的丫鬟小廝。 又或者可以面不改色的给夫妻生活不和谐的某些“好友”开几副催人心动的药物。 但其实,她在实战上,是没有任何经验的! 所以她在这段突飞猛进的关係进展中,她竟一时有些躲避。 也所以,当她以为她的胆识已经镇住秦煜,让对方手足无措的时候,对方竟然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她暴露了老底。 她很慌张也很不服气,舌头嘴巴鼻子眼睛似乎都想做些什么,但却似乎什么都被完全俘虏。 秦煜瞧著她窘迫红润的脸,眼睛弯起来,不但不放过,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好半天,两人分开,魏无双已经像个熟透的西红柿,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招惹一下,那就说不定要当场裂开,爆出一些可怕的未知的东西了。 “双儿不愧是女中豪杰,竟如此主动,叫我一时乱了方寸,做出这些登徒浪子的举动,实在不该。” 秦煜彬彬有礼的整理了一下衣领,站起身,施施然一礼:“那么今日就此別过,我还须去见见恩人,或许对於婚事,他有更多的想法。” 此刻虽然他一身玄衣笼帽,看起来干练瀟洒,但是浑身清雅乾净的气质,却还像是那个生人勿进的高冷僧人。 哪里有半天刚才作出那样令人心悸事情的样子! 真是有种“事了拂衣去”的腹黑感! 哪像她此刻,如此狼狈! 魏无双不服气的握了握拳头,但转而却是释然。 反正秦煜这副身子也只能调个情了,她又何必如此一爭高下? 第100章 携手一生 魏无双回房间后,酒已经彻底醒了。 回忆刚才的事情,感觉真是…… 嗯,十分玄妙。 好处是,她不再忧愁了,可以继续拼搏。 坏处是,彻底睡不著了。 於是溜去了福安堂。 魏老爹知道秦煜身份后明显压力大了许多,坐下谈事的的时候,都是居於下首的,样子也有些紧张。 田有田虽然和秦煜平起平坐,但也是脊背挺直,十分严肃。 魏无双忍不住偷笑。 秦煜率先瞧见了她探头探脑,笑了笑,魏老爹也看过去,忙招手:“快进来!” 魏无双跑到老爹身边坐下,还顺带对秦煜来了一个面带羞赧。 “今日报信的人虽然被阿狸將军及时拦下,但当时正在放粮,许多人在城门口都听说了消息,廉州失守的消息恐怕很快就会传开。” 田有田满面忧愁,“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真叫我夜不能寐。” 田有田就差把“倒霉”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魏老爹安慰道:“打我记事起,几十年了,燕国骚扰边境也不下十几次,哪次不是小打小闹?廉州失守可能是因为最近灾情,疏於防范,大人莫要焦虑,坐等朝廷救援便是。” 然后看向秦煜:“世子,您说是不是?” 秦煜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田有田赶忙道:“世子!” “有一件事,朝廷可能还不太清楚,我也是此次前来才发现的。” 秦煜道,“因为洪灾,云州东西两边的州县都被阻隔了,如今道路不通,若出了什么事,將会孤立无援。” 田有田瞬间压力如山:“我们云州一下子成了瓶颈要塞?” 魏老爹赶紧道:“便是成了瓶颈要塞,燕国这样的弹丸小国,就敢贸然进犯?” 魏无双心中也赞同老爹的说法。 她虽然不懂兵法,但也知道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你要说燕国趁乱进来抢劫边境一番,她信。 但你要说他敢继续孤军深入,就有点自不量力了。 洪灾虽然暂时將云州孤立,但也不是永久的,燕国这样做,不怕大夏缓过来,直接给他赶到北边吃沙子? 秦煜:“兵法有云,『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燕国如今的国王木合塔尔是个有野心也有才华的人,可能是有其他暗招在里面,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敌。” 田有田瞪大眼睛:“你,我,这……” 秦煜马上笑起来道:“当然,这只是最坏的可能性,在下只是劝诫大人要稳住云州百姓,莫要被外面纷纷扰扰的消息给矇混了。太子薨逝后,陛下確实伤心过度,有些懒理朝政,但他是圣明之主,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是是,那自然是。” 田有田想了想,“我是文官,如今云州也是內忧外患,我能做的,也只是儘量让百姓安居乐业了。” 秦煜笑著点头。 送走田有田之后,魏老爹亲自將女儿送回房间,叮嘱她好好休息。 但他並没有回到自己院子,而是去了冷嵩院。 秦煜此次前来,仍被安置在了这个他住了半年多的院子。 秦煜客气的將他请入:“恩人快请进。” “世子,在下有一事想同您说。” 魏东岭开门见山。 “恩人直说便是。” 魏老爹坐下,稍微酝酿了一下:“不瞒世子,这次我们在黄云山,哦,就是那伙抢粮流寇的老窝,抓到了几个京都来的人。” 秦煜一顿:“京都的人?” “一共三十个,活的只有四个,但里面有七人是太监。” 秦煜眼光一暗:“恩人继续。” “我不过一个商贾,不懂得朝廷的波诡云譎,更不敢妄议朝廷大事,但从他们身份上也能猜测到,此次云州賑灾粮出事,应该和某些皇亲国戚有关係……” 魏老爹压低声音,將一把钥匙给了秦煜,“我怕事关重大,內有奸细,便留了一个活口带回来,锁在地窖里,还有两具尸体,也混在运粮队里,带了回来,可能对於知晓他们的身份,有点作用。” 秦煜捏起钥匙,目光沉沉:“恩人,你可帮了我的大忙。” 魏老爹听到秦煜肯定自己,有些开心也有些不好意的笑笑:“能帮到就好……” 秦煜看出他欲言又止:“辰王府和魏家將要结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恩人有什么事,不如一吐为快。” “恩,最近两个月,我见的死人快比活人都多了,实在触目惊心……” 魏老爹面色消沉,“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燕国进犯的事情內有玄机,我不知道朝廷还会不会管我们,但我魏家根基在此,作为家主,我也不可能丟弃所有独自逃离,只希望……” 他忽然跪下来:“世子既然能来,便一定能出去。若將来云州有什么闪失,在下有什么闪失,望您能將小女带离这片是非之地,保她一世平安!” 秦煜琥珀色的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波光粼粼,他並未马上扶魏老爹,而是问道:“恩人给我这把钥匙,是想作为这件事的交换条件?” 魏老爹陈恳道:“我自知魏家配不上辰王府,也知世子迫於报恩,才会迎娶无双。 只是她虽性格有些任性,却从来都是个善良的孩子,是我不好,总是忙於生意才对她疏於管教,还望世子看在这把钥匙的面子上……不求对她一心一意,但只要护她一世周全便可。” 秦煜默了默,扶起魏老爹:“恩人先请起来。” 魏老爹十分坚决:“世子先答应我!” 秦煜只好作罢,认真道:“我娶无双,是因为想娶,想与她携手一生。 男儿立於天地,便要尊重天地人和,绝不可隨意捨弃髮妻,我以为这本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但若恩人需要一个承诺,那我秦元晦便在此立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住无双,若违此誓,便叫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魏老爹感动的老泪纵横:“有世子这句话,我就是明日入土,也是心安了!” 第101章 云州大危 春桃回到无双院。 魏无双赶紧道:“怎样?” “老爷的確去见了世子,但是不知道说了什么,门口有个看起来就很凶的人不让进。” “很凶的人?” 魏无双猜测是暗卫,便点头:“好吧,看来是探听不到了。” “小姐怀疑什么。” “並没有,就是觉得我爹爹今日忧心忡忡,怕他想不开心里憋闷,但既然去了世子那里,想必世子会紓解他。” 春桃笑道:“世子真帅,他虽还是光头,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合和尚了。” 秋菊也道:“竟然在这水患疫病肆虐的地方独自过来提亲,要叫外人知道他对你这样一往情深,再也没脸说什么士农工商呢。” 魏无双笑笑。 与此同时,京都。 睡不著的还有好几个。 晋王快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都砸碎了:“这个鞠北海!这个蠢货!叫他去灭口,竟叫人抓了去!” 帘子后一个幕僚道:“王爷稍安勿躁,鞠公公对您忠心耿耿,便是抓去了,也不会將您供出来的。” “这个节骨眼!” 晋王本来就对勤於的话有所顾虑,想要暂避锋芒,韜光养晦,却传来鞠公公一行人被云州百姓活捉的消息。 这要是把他牵出来了,他可就是和十皇子一样的命运了! “不行,不能留他活口。” 晋王眼神一厉,“来人,去请伍先生,叫他去云州,务必將鞠北海灭口!” “慢著。” 帘子后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晋王狂躁的模样稍微冷静一些:“玲瓏你难不成要阻止我去灭口?” “相反,奴婢认为,鞠北海必须死。” 帘子后的声音柔弱纤细,“但最好死得其所,也算他为王爷尽忠一生了。” “死得其所?此话怎讲?” “秦元晦不是前往云州提亲了吗?” 晋王一怔:“嫁祸给他?可他和他爹关係不佳,我还想著將他收为己用。” “可是秦元晦態度曖昧,不肯向王爷表达忠心,既然如此,那何不给他点顏色瞧瞧,好叫他知道,这世道,是做不了那墙头草的。” 晋王想了想,转而开心大笑:“还是玲瓏你最聪明!哈哈!哈哈!” 紫华殿。 夏文帝將八百里加急的塘报扔在了桌子上。 “燕国这个狗崽子,朕当年就不该给他留口气!” 在內殿睡觉的康乐皇孙被这声音惊醒,披上外套走出来:“皇爷爷。” “把你吵醒了。” 夏文帝看到最心爱的孙子,脸上都是慈爱的笑容,“回去睡吧,皇爷爷小声点。” 康乐皇孙摇了摇头,走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皇爷爷要这个时候处理。” 夏文帝本想让他继续睡觉,想了想,將廉州失守,燕国进犯的事情统统告诉了他。 康乐皇孙认真听万,走到沙盘处,指著云州:“东北大营为何一败涂地?谢灵麒可有说法?” “军报还未送上,天亮应该也要到了。” 夏文帝道,“如果不出朕所料,应该是有內奸,被偷袭了。” “下一步,燕国可能要取云州了。” “是。” 夏文帝冷哼一声,“太子薨逝,朕不过是悲痛几日,这帮狼子野心的傢伙,竟以为朕一蹶不起吗?!马上传旨,叫江北大营过去,直入燕国腹地,取木合塔尔项上人头回来!” 康乐皇孙摇头:“皇爷爷,可我听父亲说过,新上任的这个燕国王並不是个莽撞之人,他做这样的事情,恐怕是有其他原因的。” 夏文帝看著眼前这个孩子,就向看到了年幼的太子站在自己面前,欣慰而感动道:“你能看到如此地步,皇爷爷终於安心了。” 康乐皇孙到底是个孩子,被爷爷夸奖很是高兴:“但其实孙儿只能看到这里,並不知道燕国的真正企图。” 夏文帝循循善诱:“大胆猜猜?” 康乐皇孙认真思考一会儿:“两个想法。一个是为了声东击西,他们如此做,是想吸引朝廷注意力,但是有更大的计划正在暗中实施酝酿。” 然后又思考了一会儿,指了指燕国旁边的肃国:“还有种可能是,他们两国冰释前嫌,想通过这次水患抢夺我大夏北方区域。” 夏文帝十分满意:“很好。” “可是孙儿想到这些也没用,终究是晚了一步。” 康乐皇孙沮丧的嘆了口气:“若是前者,倒还有周旋时间,我们只需认真搜集情报,很快就能將隱患之事揪出。若是后者,云州危矣!百姓危矣!” 夏文帝摸了摸孙子的小脑袋:“孩子,你在哭?” 康乐皇孙捏了捏鼻涕:“孙儿长在深宫,並未见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的惨像,但我父亲曾给我看过前朝著名的千里饿殍图,此刻,北方水患未清,加上战事,那里定是生灵涂炭了!” 夏文帝拉住孙子的手:“孩子,你同你父亲一样,勤政爱民,心繫百姓,但你且记住,为君者,要喜怒不形於色,更要记住,为君者,只能贏不能输。” 康乐皇孙止住哭泣,不解的看著夏文帝。 “一时苦百姓,忍忍就过去了,若是一世苦百姓,才是衰败崩溃的跡象。” 夏文帝语重心长,“此次北方水患,也是皇爷爷投下的一颗诱饵,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康乐皇孙似乎明白了什么,高兴道:“皇爷爷对今日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有所预测?已经派人过去准备隨时反击?” “不好说。” 康乐皇孙又是迷茫了。 “我派去的人,是忠是奸,还有些难辨。” 康乐皇孙想了一下:“若他为奸,北方岂不是被我们拱手相让?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夏文帝胸有成竹,意味深长:“他便是奸,也不会丟了北方,但若不拿这么大的诱饵做试探,朕永远不知道他到底忠有多少,奸有多少。” 康乐皇孙又思考了一会儿:“他一人的忠奸,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 夏文帝若有所思的捋了捋鬍鬚,“天启道长说他是天降贪狼星,身上有不世之才华,或可祸乱朝堂,或可造福天下,名留青史。” “虽然厉害,但太危险,皇爷爷为何要赌?” 第102章 理想是仵作 夏文帝深深地看著眼前和太子样貌极相似的孩子:“越子立孙,本就是一场豪赌。” 在这场突发灾难来临的日子里,很多人忽视了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 但对於云州百姓来说,这个中秋最好的礼物就是能够果腹的粮食。 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知州一个衙差在值班时因为这几天分粮食而疲惫不堪,一个不小心犯了瞌睡,打翻烛台,引燃大火。 火势起的很迅猛,起火点夹在知州大牢和知州粮仓之间。 因为怕火势蔓延到州府粮仓,救火人员和帮忙的百姓纷纷都是提桶前去粮仓救助,也就忽略了另一边的死囚大牢。 一夜之间,整个大牢关押的人几乎都烧死了,有几个侥倖逃脱的,也是昏闕不醒,人事不知。 挨过饿的人,对粮食特別敏感,百姓都比较关心粮仓是否有问题,至於那些个穷凶极恶的犯人们,便是死了,感觉也不是很在意。 所以这件事也几乎都没引起百姓的关注。 更没人注意到,这些死亡的人里,还有从黄云山上带下来的那些京都来的太监。 第二件事。 东北营指挥使谢灵麒將军夜里独自去河里游泳的时候,被毒蛇咬伤,没两天就死了。 可是新的指挥使还没上任,廉州那边就传来消息,燕国攻打。 两个副指挥使原本就不和,一个认为声东击西,需要按兵不动,另一个则急功近利,想带人围魏救赵,直取燕国腹地,立不世之伟功。 因为延误了战机,令廉州失守,两个副指挥使被直接摘了脑袋。 好在江北营得到圣旨急忙出手帮助,燕国暂时盘踞在廉州,並不敢继续推进。 这才让相邻的青州和云州,鬆了口气。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夏文帝立康乐皇孙为储君了。 一时朝廷议论纷纷,百姓也议论纷纷。 魏家正在张灯结彩。 恰逢中秋佳节,魏东岭想顺便给大哥魏东嶸和魏子渊践行,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启程前往西域交付那笔关係到家族將来生死存亡的药材订单。 当然,魏东岭也想將女儿的及笄礼补一下,顺便向大家介绍一下秦煜这个未婚夫。 春桃一身粉裙,娇艷欲滴,浑身都是过节的喜气洋洋:“小姐怎么这个时辰还在看书呢,听说二老爷一家已经来了,晚上的团圆宴很快就要开始了呢,你却连头髮都没梳一下。” 魏无双拄著下巴,神情沮丧。 作为一个曾经有过几年当家主母经验的人,魏无双有著和她年龄並不相符的敏锐直觉,她总是觉得云州的危机还没有度过。 所以她不是在看什么之乎者也,而是在看,怎么御城。 这对她一个两世主要呆在深闺的女子来说,著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所以她看的两只眼睛直犯迷糊。 “世子到了吗?” “没有。” 春桃笑道,“您知道的,他以前就不爱凑热闹,这个时候定然是在冷嵩院里看书或者念经。” 魏无双伸了个懒腰:“行吧,我去找他一起吧,他这次可是为了我才应酬这些事的。” 可是秦煜压根就不在冷嵩院。 他在魏家的地窖里。 黑漆漆的狭长甬道里,秦煜端著个烛台前行,渐渐的,一扇特殊的铁质大门档住了他的去路。 秦煜用身上的钥匙打开,然后继续前行。 终於变得渐渐开阔起来。 里面臭气熏天,味道十分冲人。 虽然已经到了秋天,可是两具尸体经过几天的时间,已经变得相当可怕了。 角落里的铁链上,拴著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他蜷缩在那里,目露惊恐:“谁!” “州里大牢前夜失火,所有人都死了,包括你那几个活下来的同伴。” 秦煜点燃桌子上的烛台,淡黄色的火光映照在他清俊的脸上。 乍一看到他这个长相,鞠北海內心鄙夷的冷笑一声。 “你是谁。” “秦煜。” “秦煜……?” 鞠北海想了一圈,也没在京都的那堆人里想到一个叫秦煜的,遂也就没有將眼前之人放在眼里。 “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鞠北海直接道,“但我实话对你说,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的,你想杀我,杀就好了。” “我不杀你,我不喜欢杀人,也不太会杀人。” 秦煜又点亮几个烛台,整个地窖里都变得明亮起来。 他那十分慈悲面善的样子,也完全呈现在了鞠北海面前。 “那他们叫你来做什么。” 秦煜將笼帽摘下:“帮你超度。” 鞠北海这才发现他头顶的香疤,惊讶道:“你竟然是个和尚!怪道你说你不会杀人。” “嗯。” 秦煜將一具尸体翻过来,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有很多类似於刀子铁锤之类的可怕傢伙。 “你还是个仵作?” “不算,只是有些兴趣。” “有兴趣?” “恩,人的身体是构造最微妙的东西,小时候並不能有机会研究,我往往会捉些小动物剖开观察。” 秦煜捏起一把刀,动作利索的剖开了眼前尸体的肚子,“大家都说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对我避之唯恐不及。” “切,我学杀人的时候,也是先学著杀死动物,但我还是觉得你就是个变態,因为我小时候命苦,走这样的路没得选。” 鞠北海嫌弃道,“你看起来有的选,所以,说明你天生喜欢这个东西。” “也许吧。” 秦煜嘆息一声,动作从容而利索的对尸体里的內臟进行分类观察,样子优雅至极,完全让人无法联想他此刻真正的行为。 “我家世很好,我妈在棺材里生的我,无论道士还是和尚,都说我是个不祥之人,刑克六亲,父母缘浅,夫妻缘浅,子女缘浅,甚至说我早晚会给我家里带来灭顶之灾,唯有出家修行些日子,也许才能化解这次危机。” 鞠北海没有发现,自己原本打定主意什么都不说,竟然渐渐地话多了起来:“那你化解了吗?怎么现在又在这里?” 然后揶揄道:“你不会是还想做个仵作吧。” 第103章 我是妖怪 秦煜不置可否:“其实,我在山上一直修行的很好,远离那些嘲讽我,对我恐惧的人,我反而心境开明起来。 我开始觉得那些出生时就预言我不祥的道士和尚都是江湖骗子,他们几句轻飘飘的话,却將我定义成最邪恶之人,我最多只是个胆大的孩子。” 鞠北海倒是赞同:“那些人本来就是用嘴巴骗人的钱財的。” 秦煜笑起来:“你是豁达之人。” 秦煜的笑很温和,如沐春风,更像是有点佛光普照般的平静温润,十分有亲和力。 鞠北海不禁看得呆了,但马上回过神:“所以你到底现在为什么在这里。” “十二岁那年,我有一个师兄从悬崖上摔了下去,身子跌成好多块。” 秦煜继续道,“大家在崖上看到他的尸体,或掩面哭泣,或惊恐万分,唯有我,觉得惊艷无比,兴奋无比。” “完了,你果然是个变態。” 鞠北海已经彻底被这个故事吸引了,“所以你是要讲完故事才肯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对吧。” 秦煜诚恳道:“对,我没有其他人可以说。” “行吧。” 鞠北海算是放鬆下来,“绑在这里几天,我也烦死了,趁你摆弄那些尸体的时候,和你聊会儿也还不错,虽然你的故事,挺变態,哈哈。” 秦煜又笑了笑。 “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我可能確实和常人不同,我母亲也確实可能是被我剋死的,我不应该存在於这个世界上,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於是我哭著找到了我的师父,他是个世间罕有的得道高僧。” “你师父怎么说你呢?” “他说我浑身罪孽,心魔深重,的確是个不祥之人,但我尚未作出任何伤害他人之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老和尚怎么拯救你的?” “他说,我的心魔不可除,但只要我心中有佛,便能压制住心魔。” “你想杀人?” 鞠北海哈哈大笑,“其实你这种,才是天生做杀手的命,你要是遇上我师父,保证能把你培养成咱们大夏第一杀手。” “我其实没有想不想杀人这样的感觉。” 秦煜停住动作,歪头认真的想了想,“更准確来说,人和一只狗,或者一只虫,在我心里的感觉,都是相同的。” 顿了顿:“当我审视自己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没有同理心,没有同情心,不爱任何人,也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我觉得这个世界好没意思。” “你果然是个妖怪。” “是啊,他们说的没错。” 秦煜笑起来,“但我知道如果我这个样子被別人发现,尤其是被我师父或者爹爹发现,我可能很快就会死掉,虽然我觉得活著也没什么意思,但是还不太想死,因为我相信,这世上总有什么,应该会让我感兴趣的。” “然后你就一直装?” “谎话说的多了,也变成了真的,一直装著,就似乎真的变成了一个心怀苍生的得道高僧。” “所以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 秦煜苦笑著摇了摇头:“我刚才不是和你说我家世很好?我弟弟他们都想我死,我觉得挺好玩的,既然如此,我也应该找机会將他们弄死,看看到底谁厉害。” 鞠北海嘖嘖道:“你可不是豁达之人。” “再后来,机缘巧合下,我遇到了一个女子。” “哈哈,和尚你终於说到了重点!” 鞠北海浪笑道,“你破戒了,食髓知味,你心中的魔鬼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你想拥有她,或者毁灭她,对不对?” “正好相反,我完全没有破解,甚至相信了师父说的一切,因为她长得极像尊佛。” “啊?” “菩萨或者弥勒。” 秦煜仔细回忆,嘴角带笑,“我也很难形容,都说佛有千相万相,其实到底是哪个,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她像。” “嘿,你小子,这么风流的事情,倒叫你说的义正言辞。” 秦煜摇了摇头:“你不懂。我不知道什么是父母之慈,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之情,更不知道什么男女之爱,我不是喜欢她,就是特別的感兴趣。” “然后呢?” “然后我就注意观察她,了解她,我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暴露自己,装作十分寡言冷淡,当然,我本来也確实是如此无趣的人。” “和尚,我倒是觉得你挺能说的。” “她有许多小心思,有许多我意想不到的地方。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旦对什么產生可兴趣,就会越来越感兴趣。” 秦煜垂眸,“当她主动提出想嫁给我的时候,我便心动了。” “果然心动了。” “不是那种心动。” 秦煜开始切割尸体的头颅,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瀰漫。 两个人说话的样子却像是充满旖旎风情。 这样割裂的场景怎么都不像是应该共存在一个环境里的样子。 “就是觉得,在这么无趣的世道里,试著和她廝守,看看她还能给我什么惊喜,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如果你有一天对她不感兴趣了呢?” 秦煜听到这句话,想了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像你说的,毁灭她?” “啊!你果然是个变態!” “所以我才不能隨便暴露自己呢,我总是模仿那些深情地丈夫,我想起码在一段时间里,我要做到一个好丈夫的角色,以刺激她让她给我更多的惊喜。” “幸亏我没有女儿,男人的心真可怕。” 鞠北海总算说了句符合他身份的话。 “总而言之,我现在正在討好她,因为没有她,我就会厌弃这个世界。” “好好好。” “对了,你刚才一直在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不是吗?” “对啊。” “我想通过你嘴里的事情达到保护她的目的。” “和尚你终於开始进入正题了吗?其实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没事,我本来就没想你能告诉我,我知道你是晋王的人。” 鞠北海抿嘴,神情一瞬间的严肃没有躲过秦煜的眼睛。 第104章 怀疑 “什么近王远王的,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 秦煜笑起来:“人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来的东西才最真实的,你就是。” “我不是!” 鞠北海嘶吼一声,恍然觉得自己这种叫囂的否定像个幼稚的孩子,瞬间愤怒的瞪著秦煜:“原来你在这里编故事半天,就是为了诱导我暴露。” “我没有编故事,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秦煜將两颗血跡淋淋的头颅放到一边,“这样你愿不愿意投靠我?” “投靠?!哈哈。” 鞠北海笑道,“就算你猜到我是谁的人又如何?想要对付晋王,这天下只有陛下有资格,可即便你是陛下的人,如果我死了,你的话没人相信,而如果我活著,就绝不可能出卖我的主人!我虽是无根之人,但作为幕僚杀手,这样的忠心,咱家可不比那些汉子们差!” “行吧。” 秦煜从布包里拿出乾净的湿毛巾开始擦手:“本来是觉得你还挺有意思的想度你一下,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好勉强,待会儿你就自杀吧,等他们动手,可能死法有点太痛苦。” 说著擦乾净一把小刀,扔到鞠北海面前。 鞠北海:“……” 就这? 我这么重要的活口,就这么让我死了? 我想做英雄,想做忠烈名垂青史之人,可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在这种阴暗的地窖里啊! “呵呵,不用离间我,我死了,你又要如何证明晋王的事情。” “晋王生性多疑,我听闻他会暗中给他办事的人餵服一种毒药。” 秦煜又掏出一个香炉点燃,將染血的外衫褪去,风轻云淡道:“刚才我查看那两个人的肝臟和脾胃,已经留下了证据,你活不活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 鞠北海瞳孔一缩。 然后直勾勾的盯著秦煜整理东西。 秦煜却再也不说一句话。 鞠北海眼看著秦煜就要离开,终於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声音低了下去:“你既知道,又来戏弄说能放过我做什么。我横竖都是个死,不如留下点好名声。” 秦煜微微一笑,吹熄蜡烛,他眼里的金色光芒也同时熄灭。 “云州城有大夏最大的药行,或许能配出些解药也说不定。” 魏无双在冷嵩院门口喊了半天没见人。 “奇怪,这个时间人去了哪里?” 一回头,瞧著秦煜的影影绰绰的从园过来,赶紧招呼道:“元晦!” 一阵风起。 秦煜用修长的手指扶了扶帽子,同时看过来。 在目光定在魏无双的时候,目光立即柔软下来,向著这边径直走来。 春桃在一旁小声道:“咱们未来姑爷长得可真帅啊。” 秋菊完全赞同:“以前穿著和尚服的时候,有些觉得清冷,不近人情,如今换了俗家衣服,又爱笑了,真真像话本子上说的,公子如玉啊!” 魏无双对未来夫君这形象自然是极其满意的,开心迎上去:“你去哪里了?咱们一起去厅里用饭吧!” 秦煜微笑道:“去了趟仓库,我先回去沐浴……” “哎?” 秦煜还没说完,魏无双就赶紧凑上去,鼻子不断地吸溜,“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秦煜今日仍旧穿的是一身暗纹玄色窄袖束腰的衣衫,十分干练。 他原本无懈可击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双儿!” 魏无双瞪著一双“纯洁”无比的大眼睛打量著秦煜:“你刚才是不是慌了一下,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煜眼底迅速掠过惊鸿:“你在说什么。” “那天晚上梧桐树下……咳咳。” 秋菊立即拉起春桃:“啊,小姐,我忽然想起来您有个帕子忘带了,奴婢这就给您去拿。” 春桃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帕子?” 被秋菊一把捂住嘴拖走了。 魏无双瞧著这俩机灵丫头跑走,清了清嗓子:“都已经是亲密过的人,你如今这个样子倒像是刻意避嫌似的,怎么,这几天对於婚事,你又生了什么其他心思吗?” 秦煜暗自记下这个逻辑,眼神低垂了一下。 原来如果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再次就可以变得顺理成章。 再抬起头时,他眼睛里原本的不自在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体贴亲和道:“那天是晚上,今日听说院子里还有很多客人,即便咱们已经定亲,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魏无双看著秦煜,表情怀疑。 虽然她今世嫁给秦煜,一为报恩,二为魏家。 动机的確不纯。 但作为前世被夫君冷在內宅多年的人,她对这种躲闪的態度,非常敏感。 秦煜这个鬼样子怎么这么像前世江义庭和马鶯鶯有染后不想她接近的那些推脱之词? “你刚才去去哪里了?” 秦煜淡定道:“我去了地窖仓库。” “地窖?” “嗯,恩人与我说了些囤粮的事情,我也过去检查一番。” 秦煜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想是因为你早有准备,无论醃肉还是粮食,都保存得很好,可以用上很多日子,在百姓彻底恢復生產之前,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哦,那你带我再去看看。” 魏无双表示不想放过秦煜。 秦煜望著魏无双。 倒也不怕魏无双去,因为听著魏老爹的口气,魏无双是不知道那个暗门的,所以就算去仓库一百八十次,应该也不会发现端倪。 但是他刚在里面处理了两具死了好几天尸体,有非常不好的味道,他不是很想魏无双知道他身上这些味道源於什么。 倒不是怕魏无双恐惧,毕竟作为一个拿人头震慑暴民的女子,她胆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单纯就是怕魏无双噁心。 夫妻之间,当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相敬如宾,闺阁趣事,乐在其中。 所有一切都应该是温馨和浪漫的。 若情到浓时,想到他是这样骯脏冷血之人,可能就会对他心生厌弃。 为今之计,必要想办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才好。 可是怎么转移呢…… 秦煜计上心来,上前一步:“双儿,你……” “啊哈哈,我开玩笑。” 魏无双嘻嘻一笑,转头就走,“走吧,你去沐浴更衣,然后咱们去吃饭。” 秦煜:“?” 第105章 绝色无双 话说魏无双本来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就像前世对付江义庭那样。 但是他瞧著秦煜闪烁的目光,忽然缓过神。 她在做什么! 她嫁给秦煜,是为了报恩,是为了魏家,不是为了情情爱爱! 都重活一世了还对男人那点小心思这么在意,真是没出息! 况且,作为一个將来有能力权倾朝野的著名大奸臣,秦煜这个人心机恐怕要比江义庭深沉一万倍,就算他现在还没彻底黑化,但也並不代表他是个二傻子! 有秘密怎么了。 有其他女人又怎么了。 她这样刨根问底会特別败坏好感的! 好在她反应及时,赶紧撤离! 真心要为自己的聪明才智临场反应讚不绝口! 哪知她这一转身,还没走出去一步,手直接被人拉住。 下一刻,她就歪靠在秦煜怀中,看他自上而下看著她,口气强势:“怎么,双儿不信我?” 魏无双赶紧咧开嘴巴:“都说了,开玩笑,何必当真,嘿嘿。” 然后秦煜忽然一个泰山压顶,竟就这么垂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魏无双先是一怔,转而老脸一热。 对待男女之事,她苍老的灵魂有著更成熟的看法,可这个时候的秦煜还太年轻,两人如此行事…… 竟有种她老牛吃嫩草的不和谐感。 “这是做什么!” 魏无双脸红脖子粗,做贼心虚得到处看:“怎么大白天的在这种地方就做这种事,叫人看见可怎么是好。” 秦煜笑道:“既然你都不在意,我又有何好在意,左右这是魏家,咱们也定了亲,不算有伤风化。” 然后拉起她的手:“走吧。” 魏无双脸还是红:“去哪里。” “不是想去地窖看看吗?” 秦煜半真半假,“那里近日坏了一缸肉,臭味熏天,我本不想你去的。” “啊,怪不得,我终於知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了。” 魏无双已经被彻底转移了注意力,赶紧推秦煜,“你快去洗洗吧,可別叫人笑话了去。” “那我们稍晚些再见。” 秦煜不捨得鬆开她的手,然后回了冷嵩院。 魏无双笑眯眯的看著秦煜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若有所思。 前世她不小心醃坏过一些肉,可猪肉臭了,不是这个味道的。 秦煜,你果然是个藏得很深的人啊。 魏无双抚了抚鬢角的髮丝。 不过管他呢。 秦煜本就是个野心勃勃的大奸臣胚子,她早就心知肚明。 重要的是,怎么拢住他的心,怎么叫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活的快活点,別像前世那么苦大仇深到变態。 然后就是,怎么叫他心甘情愿为魏家谋福利,为魏家举大旗,为魏家哐哐撞大墙。 第二日天刚亮,魏东崢和魏子渊就开始启程前往西域。 他们出门的时候,几乎得到了全城百姓的欢送和祝福,很多人家都端著酒水过来给他们壮行。 就像辞別英雄那样热烈,就像辞別故人那样诚挚。 这让魏家所有人,包括魏氏药行的所有人伙计都感到十分自豪。 魏子渊更是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作商贾能做到这样被爱戴的份上,绝对属於大夏头一份。 往回走的时候,田有田笑容满面的迎过来:“魏老弟,恭喜恭喜,贺喜贺喜。” 魏老爹笑道:“订单交付才算完成,路途遥远,变数很多,田大人莫要恭喜这么早,可別折煞了小弟。” 田有田笑道:“是另外的事情,刚才朝廷传来圣旨,赐我已接替知州之职,协理北方六州一切事务。” 魏无双赶紧恭喜道:“协理北方六州那可是將整个北方都交给大人了,大人定能飞黄腾达,前途无量了。” 田有田喜气洋洋:“我做出许多乱规矩的事,陛下还能如此赏识我,实在令田某愧对圣恩,不过我今日要来道喜的事情,是另外一件。 陛下感念魏家多次救助百姓,將魏氏纳入皇室药商的名单,还亲自给魏氏药行重新写了匾额,到时候匾额和正式造册的圣旨会一起送来,在州府门口当著百姓的面诵读。” 魏老爹简直太高兴了,都有些手足无措了:“这是圣上对我们魏家的肯定,以后有了这块匾额,我们便再也不是別人口中重利忘义的商贾之人了!” 魏东嶸高兴道:“入了皇商,我们魏家的生意还能再翻一番,万谢陛下赏赐!” 魏家所有人和伙计都是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捨弃梁平县仓库的时候,许多人觉得不值。 不停地掏空自己施粥送药的时候,许多人觉得不值。 去黄云山剿匪打头阵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觉得不值。 他们觉得家主疯了,为做那没有意义的善人,一次次倾家荡產。 可是如今,他们终於知道,在生意之上,还有更重要的的人心向背。 以后他们不但是皇商魏家,没人敢隨意羞辱,便是衝著陛下亲提的牌匾,以后那些达官贵人紈絝子弟,也没有敢隨意去店里狐假虎威的了。 他们协助朝廷救助百姓,而朝廷给了他们更大的利润,和更有尊严的前途。 田有田竟还没有说完:“除此之外,陛下还赏赐下来许多金银珠宝,更是听说魏小姐要与世子喜结连理,要为小姐添妆呢,等水患稍退,到时候东西一併送来。” 魏老爹赶紧跪下,朝著京都缩在的方向:“草民何德何能,竟的皇上如此厚重赏赐,此生必当竭尽全力多做善事,以报答陛下厚恩!” 魏无双也跟著跪下:“民女谢陛下赏赐!” 魏家这边的大动静,自然也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大家纷纷喝彩,认为魏家是善有善报。 魏义庭站在人群里,看著魏无双,陷入沉思。 她生辰已过,如今梳著成年女子的髮髻。 以前她总是梳著两个犄角,衬托的脸圆圆的,最近不知道是因为水患折腾的瘦了,还是髮型的缘故,竟显得清新秀丽,绝色无双。 第106章 高中解元 江义庭又將目光落在了魏无双身后的秦煜身上。 他正面带微笑,一脸温柔的看著魏无双。 虚偽的傢伙! 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一直表面老实巴交的和尚,竟然怀揣著这么多的心思! 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將魏无双的心给夺走了? 如今两个人,被人称讚著郎才女貌,被人称讚著神仙眷侣,他真真是感觉头都要炸了。 明明现在站在魏无双身边,受到民眾讚美祝福的人,应该是他江义庭! 可怜他一身才华,终究是敌不过那和尚的家族显赫! 就在这时,秦煜觉察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 四目相对。 江义庭目中有火,满脸不忿。 秦煜却是淡然一笑,春风拂面。 秦煜一怔,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哪里输了,但又说不上哪里输了,气的握紧拳头。 “还愣著干什么,快走。” 后面的衙差推了他一下,“你诬陷魏家,今天还得过堂呢,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江义庭只得收起目光,低下头继续前行。 “等一下!” 忽然有人喊住他们,“前面在押的人可叫做江义庭?” 江义庭回过神,见到来人身著官差衣服,头上戴著大红色的帽子,看著打扮,似乎是…… 江义庭赶紧上前一步:“在下正是江义庭。” “恭喜江老爷,贺喜江老爷。” 一位官差作揖,另外一位官差送上喜报:“您高中解元!现在可是举人大老爷啦!” “什么!” 江义庭感觉整个脑袋嗡的一下子,好久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刚才还对他颐指气使的衙差鬆开他手上的枷锁,直到周围围观贺喜的声音终於將他唤醒。 “哇,这人中举了。” “还是解元!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这才是第二次见到活的解元!” “他是不是前几天那个诬陷魏家的秀才?” “这么有才吗?” “其实他长得真好看,一表人才,是不是魏小姐倒追不成,才故意设计陷害他?” 周围议论声起,江义庭一把夺过喜报,高兴激动道:“我中了!我中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魏家的注意。 距离不远,何况动静大。 不少以前魏家的奴僕认识江义庭的,都上前贺喜。 魏无双自然也听到了声音,抬头望过去。 正好对上江义庭兴奋中带著疯狂傲慢的眼神。 简单来说就是。 看到老子翻身了吗? 都临门一脚了,偏偏憋不住和我作对,不但不再有机会嫁给我,甚至连和我重归於好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魏无双,这绝对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了吧。 很好,老子就要看你痛哭流涕,匍匐在我脚下求我回心转意。 魏东岭其实压根就没把江义庭当根葱。 不过他好怕女儿又发癲,又要和那个人品不济的小子旧情復燃。 不禁有些担忧的看了女儿一眼:“无双……” “爹爹,你瞧见那个江义庭了吗?” 魏无双收回眼神,小声八卦道,“这就叫做小人得志!” 魏老爹心怒放:“对对对,女儿你说得都对!” “君子厚德载物,此人忘恩负义,一点脑子都用在贪名逐利之上,將来便是登高也会跌重。” 前世江义庭其实几次三番都因为自以为是差点叫人给办了,几乎每次都是魏家拿钱给他撑著,才算是有惊无险。 今世没有了魏家助益,他又能走多远呢? 魏无双这样想著,自然觉得不屑,再瞧一眼旁边的秦煜。 虽然这位黑化后也是个祸国殃民乱杀无辜的傢伙,但起码他是靠著自己的才智一步步登峰造极,而不是靠著压榨妻子娘家。 属於有情有义,但心术不正。 而她今世就要做他生命里的皎洁白月,引导他活的瀟瀟洒洒。 秦煜感觉到她的目光,偏过头,手臂轻轻靠过去,用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手指。 魏无双齜牙爽朗一笑。 袖子宽大,无人看见他们这样亲密的小动作。 但两人脸上的甜蜜是藏不住的。 江义庭感觉一拳打在上,原本的兴奋和骄傲在瞬间被击的粉碎。 想像中就算魏无双不想表现出明显的悔恨,也应该会有些尷尬不適。 没想到她不但没有一点愧疚,反而还直接无视他的成就! 没出息! 不过一个安寧伯爵府的三公子而已! 就把她迷成这个样子! 这个身份表面看著风光无限,但其实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明白,不过是个没有继承权的虚名而已,虽有些荣华富贵,可又有什么前途作为! 魏无双!你可真是瞎了眼! 凑热闹的人离去,江义庭因为中举身份的改变,加上造谣这种不算重罪,於是去府衙里走了个流程就回家去了。 他租住的房子在郊区,租金比较便宜,虽然因为离城中心远有些不太方便,但好在清净,不像城中的贫民窟那样喧囂拥挤。 所以他那寥寥几个认识不久的邻居也不知道他中举的消息,自然没有人围观,也没有人道喜。 院子里一片冷清萧索之意。 不知道那个一直骂他没用的娘如果听到这个喜讯会是什么样子? 真真是寂寞如雪。 “江公子!” 熟悉温柔的声音响起,江义庭回过神。 马鶯鶯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听说你中举了!还是解元!恭喜!你定然前途无量,位极人臣!” 江义庭没说话。 马鶯鶯回过神:“你、你是在生我得气吗?” “原来那衙差確实跟你说了我的事。” “说了又有何用?” 马鶯鶯委屈至极,泪如雨下:“我哪里找来那么多银子去赎你?毕竟我不是魏无双那样家財万贯的商贾独女!” 江义庭还是冷眼。 他知道她没钱帮他,但他盼著她去瞧瞧他。 他很孤独也很沮丧,他觉得自己被这个世道给拋弃了。 所以他需要一点温暖。 可现在才跑来以后什么用? 锦上添谁不会,难得是雪中送炭! 马鶯鶯擦擦眼泪:“你大约觉得我是因为你中举才过来找你的,算了,我知道,自从魏无双將你赶出魏家,你嘴上不说,心里却恨毒了我,总觉得是我耽误了你的好前途好姻缘,以后咱们两个,便当做不认识吧。” 第107章 真相 她面色心灰意冷,转身离去。 “等等!” 江义庭原本还瞧著马鶯鶯也不是个东西,可听她一提到魏无双,瞬间一阵心烦。 於是拉住她:“是我久在牢中,心绪不寧,错怪了你,你不要生气了。” 马鶯鶯却哭的更厉害,顺势伏在他的怀中:“有些事我都一直没敢告诉你,我父亲其实听到了些你去我们家要粮食的风声,那次你走后就將我一顿好打,非要问清楚你是谁,我不说,他就再打,还说我是不要脸的小娼妇,只能嫁给城东那个五十岁的老屠户……” 江义庭的心终於柔软下来:“对不起,鶯鶯,你受委屈了,我不该总想著自己的事。” “没事,如今你一切都好,我也就心安了。” 马鶯鶯含著眼泪笑,柔弱可怜的像个破碎的小朵,真真是让人心生爱怜。 “我先走了,免得让人看见告诉魏无双,我知道她一直没有放弃过你,如今你高中解元,她可能正在谋划著名怎么跟你重归於好。” 江义庭拉住马鶯鶯不让她走:“她怎么想的,与我有什么关係?” 一滴眼泪正好缀在马鶯鶯的眼角:“你不想和她破镜重圆?” 江义庭看著马鶯鶯,忽然一把抱住她的脸,吻了上去。 良久,他鬆开马鶯鶯,脸上都是报復的快感:“她再怎么求我,也只能做个给你端茶送水的小妾罢了。” 马鶯鶯一怔:“江,江公子你……” “鶯鶯,我心悦於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马鶯鶯脸色通红:“我愿与君生死与共,白头偕老。” …… 阿狸终於回来了。 他一直在和秦煜保持通信,知道秦煜来了云州城。 所以他没走正门,直接跳进冷嵩院。 落地的剎那,便有锋利暗器袭来,阿狸一个身手敏捷的后空翻躲过,稳稳落地:“息风,是我。” 门口有蒙面人现身:“主人说你若回来,直接见他就行。” 秦煜正在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话本子。 对,就是魏无双经常看的那个话本子。 眼前一大摞,都是魏无双让人送过来的。 “主人,我回来了。” “恩,东北大营情况怎么样。” 阿狸进门的时候瞟了一眼,愣了愣,又瞟了一眼,面露迷茫。 什么情况。 这怎么那么像魏无双院子里那些丫鬟婆子们人手一份的玩意儿? 见一直没有回答,秦煜抬起眼睛。 阿狸这才回过神:“东北大营目前看似一切正常,江北大营和他们匯合后,对北方的燕国形成了很好的震慑,他们正在制定夺城计划,相信廉州很快就能拿回来了。” “肃国呢?” “暂未发现肃国人的行踪,此次燕国行动,应该没有肃国的参与。” “所以木合塔尔为了一点金银,攻下廉州,是因为活的太无聊了?” 秦煜歪著头若有所思。 阿狸和息风那种闷葫芦暗卫不同,他更像是幕僚,他是因为敬佩秦煜才华才在他身边效忠的。 而且他还出身於武將世家,有些政治见解。 所以他马上发表了自己的想法:“卑职是觉得,燕国此举,更像是为了和某个人里应外合,起声东击西的效果。” “里应外合……” 秦煜一边嗑瓜子,一边道思考,“里是谁呢?” 第108章 全民皆入药行 转眼过去半个月,有了稳定的粮食供应,云州城百姓的生活似乎开始稳定起来。 大家开始修缮破败的房屋,打捞还能用的生活用品和粮食,焚烧清理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 一切都开始井井有条起来。 但那些抢回来的賑灾粮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有志气的人都想有办法可以重振旗鼓。 可是民以食为天,土地都被淹了,即將丰收的粮食都已经没了,又如何重振旗鼓? 便是再种,也要等一年后。 那这一年,到底怎么度过? 天气转凉,田有田穿著一件厚厚的斗篷进入康乐堂:“阿嚏——魏老弟,你也说说,可有什么主意?” 魏老爹哭笑不得:“田大人,之前是临危受命,如今咱们云州也安定下来,草民再也没有资格和您商量治州大事……” 见田有田又是几个喷嚏:“您这是染了风寒?” “我没事,可能早起的时候忘了添衣。” 田有田搓了搓红红的鼻头,摆摆手,“你不要和我说这么见外的话,和你商量总好过和周熊那几个商量,前段时间就应该饿死他们,你知道他们缓过气了,给我我出了什么餿招?” 魏老爹忍不住笑道:“大人愿意说,草民自然愿意听。” “严格来说,不叫餿招,叫做坐以待毙。竟认为既然一切安定,朝廷必然会一直供养著咱们云州,不必太过担心,稳住百姓安居乐业就成!” 魏老爹摇摇头:“云州一直太平,那几位大人可能过得太安逸了,连我这种商人都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 “谁说不是!” 田有田气的拍大腿,“且不说咱们糟了这灾,朝廷接济咱们是一码事,缓过气后咱们自己也要拼搏努力一番,別做那天天只会伸手要东西的蛀虫,便只说万一哪天賑灾粮再出什么岔子,难道咱们都要活活饿死吗?真是属鸡的,一点脑子都不长,只记得怎么吃,却不记得怎么挨得打!” 经歷了一场水患,向来文縐縐有些书生迂腐气的田有田身上多了些锐利之气,说话也不爱拐弯抹角了,偶尔甚至还蹦出些脏话抒发胸臆。 魏无双在一旁听著忍不住笑。 是啊,任何人经歷过生死存亡,危急时刻,都会和以前大相逕庭。 正如她一样。 从一个满脑子只有情爱表哥的痴情女子,变成如今只想壮大魏家的人,魏无双自己都觉得自己心性和胸怀都强大了许多。 转而,她又忍不住联想。 秦煜从一个清雅高冷的法师变成那样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奸臣贼子,又是经歷了什么呢? 魏老爹也笑了好一会儿那才道:“其实关於这件事,我的確有些想法,但其实是受到无双一些点子的启发,不如让她说来试试。如果没有用处,大人就当孩子戏言。” 田有田知道魏老爹是个精明人,不愿意躲过过於掺和州里的事,但他求来此处,他也不好过於推脱。 便让魏无双这个刚及笄的女儿来说,便是有什么错处,也不过是孩子的胡言乱语罢了。 但田有田现在对魏无双,可谓是又喜欢又敬佩。 这个小丫头,年岁不大,做事却稳妥,尤其是暴民闹事的时候,她那几下子,真真有勇有谋。 敢称一句巾幗不让鬚眉。 而且她如今和辰王世子订婚,將来真正的皇亲国戚,便是有一天入了京都,应该也能有一番作为。 所以他更是十分愿意和她交好。 於是鼓励道:“大小姐主意多,不管说什么,都有我担著,你可是我田有田的贵人!” 魏无双笑笑,看起来有些靦腆,但开口,其实干净利索。 “庄稼被淹了,山没淹。” 魏无双直接道,“云州地处丘陵地带,除了最大的梁平山,其实还有许多小一点的山,我们魏家以药起家,向来明白万物皆可入药的道理,山上有些药材动物,百姓抓来采来,州里来收,送出去交易,换取金银或者粮食,一来一往,或可多多少少有些进项,总好过坐吃山空。” “这是全民皆入药行?” 田有田一拍大腿:“真是不谋而合!不瞒你们说,我其实来之前也有这个想法,梁平县当初走的就是这个路子,百姓过的比十年前没有魏家大仓库的时候,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咱们把那一套搬到州里来用,也是可行的!” 魏老爹赶紧摆手。 “只是这一年的光景,为了救急,药材虽好,却不可全民皆入药行。待到明年春天,大人还需要鼓励生產种植。” “是。” 田有田讚许道,“这个我的確有些打算,这次洪灾令人措手不及,州里粮仓原本是有粮食的,却都被淹没泡坏,必须要大力恢復生產,重新修缮填充粮仓,这样我这颗心才能真正安定。” 魏老爹谦卑道:“贩药求生是权宜之计,却不是长久之计,拖著大人做我们商贾的行当,实在是冒犯至极。” “哎!魏老爹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都生死存亡了,我这个父母官还管什么行当,能让百姓吃饱饭就是好行当! 不过我对做生意之事一窍不通,还得魏老弟你替我指点一二啊。” 魏老爹赶紧道:“指点不敢当,魏家药行遍布全国,暂时可先帮州里吞吐药物库存,不过供养著几万人,我们是撑不了多久的,田大人最好可以上奏朝廷,让其他州县对我们减少交易税收,减轻负担,辅助我们云州度过难关。” 田有田马上站起来:“这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写奏章,陛下一直在关怀著咱们云州的百姓,相信这样的自救妙招,他老人家定会十分喜欢!” “等一下。” 魏无双也跟著站起来,故意露出一个符合她年龄的小心翼翼的表情:“田大人,其实民女还有个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不知道是否可行……” 田有田歪头:“大小姐有什么直说无妨。” “能不能向朝廷请求打开和北方肃国的互市?咱们从云州运药材去肃国,可比去其他州县要快得多。” 魏老爹眼睛一亮:“是啊,肃国虽然穷,牛羊却多,到时候用药材换牛羊肉,岂不是更好?” 田有田摆手:“大小姐主意是极好的,但是这条路子可行不通。” 第109章 不听八卦是大笨蛋 “这是为何?” 魏老爹,奇怪道,“我记得十几年前,咱们是友好邻邦,有过贸易往来的,后来因为大夏人不喜食用牛羊肉,也嫌弃牛羊皮毛有膻味,才逐渐关闭了两国的互市交易。” 田有田摇头:“具体为何其实我也不清楚,但听到过些风闻,此事另有隱情,因为两年前陛下七十大寿的时候,肃国未有贺礼。” 魏老爹没再敢问。 国家大事,云卷波诡,变化万千,箇中原因,不是他能掺言的。 “肃国以母为尊,便是国王也是女子,十二年前,苏索女皇还未继位,大夏使节阮衡,被苏索女皇一眼看中,想留他做个駙马,他却抵死不从。爭执之下,伤了女皇一只眼睛,从此,两国关係进入冰点。” 秦煜从门外走进来,“此事前因后果难以对外宣讲,女皇觉得阮衡伤人不对,咱大夏亦认为女皇羞辱使节太过荒唐,两国都等著对方道歉,却都没有等来,於是便取消了所有往来。” 魏老爹和田有田都赶紧站了起来:“世子,您来了,快请上座。” 魏无双也站起来,但她懂得若即若离的道理,只是远远的冲他曖昧一笑,便偏过头去。 十足的小女子娇羞作態。 秦煜回她温柔一笑,然后也入了座,但只是坐在了魏老爹身边,和田有田面对面,大家算是平起平坐。 “原来是这样。” 田有田感嘆道,“因为两国习俗不同,產生了这样的误会,实在可惜…… 肃国身处北方严寒地区,植被稀少,生活条件恶劣,其实非常需要我们大夏的药材布料等精细东西,若能重开交易,其实对两边的百姓都有说不尽的好处。” 秦煜摇头:“陛下確实考虑过此事,他曾修书给苏索女皇,希望两边各退一步,重修於好,奈何苏索女皇只要阮衡项上人头,陛下自然不允,从此便再无往来。” “这苏索女皇真是欺人太甚了!” 田有田闻言愤愤道,“我大夏使节,代表的是大夏的脸面,她调戏逼迫在先,已是不成体统,竟然还想威胁我们?士可杀不可辱!” 魏老爹也赞同:“確实过分。” 魏无双没说话。 前世肃国其实和大夏已经重新修好,但那是她成婚两年之后的事情,当时最得利的就是边境的青州、廉州等,所以她才会想到这个方法。 不过她其实是不知道阮衡和苏索女皇这个惊天大八卦的,只是她对阮衡十分熟悉。 因为这位探出身的鸿臚寺卿,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夏第一美男子,曾经有两位郡主因为他在宫宴上大打出手,当时已经成为皇帝的楚王对她们训斥,其中一位公主说出了全京都女子热烈討论了好几个月的一句话—— “阮郎如此才貌,便是天上的雀儿看见了,都要惊得飞不动了,我为他拼尽全力,放手一搏,是我勇气可嘉,怎么算是丟脸?” 可惜的是,这位美男子死的很早,且一直到死都没有娶妻。 他其实是个病秧子身子,三十出头明明最该是身强体壮的年纪,他却身若扶柳,经常晕倒。 有人说他是忙於政事,忧思过度,但更多的说法是,他当年在肃国受辱,气血攻心,此后身子才垮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甚至还有八卦传闻,苏索皇后为了逼迫他就范,给他灌了些烈药,这才让他身子摧枯拉朽的崩塌了下去。 反正越穿越玄乎。 后来为了治病,他家里通过魏家药行买过一些名贵药材,魏无双也机缘巧合在他死前见过他一次。 他当时靠在软榻上,墨黑的长髮披散,脸色苍白,手里拿著一本书,身后是一把大红色的符节和肃国最出名的羊毛毯,確实是如謫如仙。 不过她有些疑问。 总有人说,他当年在肃国受辱,可为何他屋子里还有纪念出使肃国的东西呢? 后来他死去半年之后,苏索皇后和大夏重归於好,不但打开了互市交易,也曾亲自来大夏和谈过,走时带走了阮衡那把符节,两国算是彻底冰释前嫌。 “双儿?” 魏无双正在垂头思考,闻言终於回过神,发现田有田和魏老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秦煜两个人。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肃国的事情。” 魏无双也没隱瞒,“女皇当权,实在是少之又少。” “想听个趣闻吗?” 秦煜起身,缓步来到她的身边。 “想听!” 有八卦不听是大笨蛋。 “阮衡不是误伤了苏索女皇,而是为了自保,故意伤害了女皇。” 隨著他这句话出,他的身子渐渐俯低。 魏无双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这可真是稀奇!” 秦煜望著她大而明亮的一双眼,笑道:“阮衡其实和我有点远亲关係,论辈分,我还得叫他一声表舅舅。 苏索女皇,不,那个时候应该叫做苏索公主,並不是她单方面的对阮衡一见钟情,而是两人互生情愫,情投意合。 两人单独见面时,另一位玛莎公主为了爭夺皇位想要谋杀苏索,情急之下,阮衡为了活命放弃了苏索,苏索虽然最后逃离了出来,但也是九死一生,一只眼睛受伤,就此瞎掉。” “嘖,怪不得苏索皇后只要阮衡的项上人头,原来她有滔天的恨意在里面呢!” “是啊。” 秦煜笑道,“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何况是心高气傲的苏索女皇呢? 她简直恨毒了阮衡,当时她虽然碍於阮衡的使者身份,没能立下杀手,但即位后,却是不遗余力的要报旧仇,甚至拿整个国家的交易作为筹码,陛下也是两头为难,阮衡虽然有错在先,但他终究代表著大夏,不能隨便交出去,所以便成了如今的这幅局面。” 第110章 凤冠霞帔 魏无双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先是条件反射的后倾一下。 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太怂,完全不符合她超级喜欢秦煜的这种设定。 可是身子已经后撤,这个动作暴露了她的不知所措,搞不好就会伤害秦煜脆弱变態的心灵。 於是她迅速调整策略,將所有目光凝在秦煜的眼睛上,然后用手轻轻抚上去:“真是明亮的眼睛啊。” 秦煜很吃这套。 他勾唇微笑,在她撤手的时候,伸手握住她手腕上的佛珠,唇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聘礼刚刚到了,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九如何?” 魏无双一怔:“啊?下月初九?” 那岂不是还剩下不到一个月? 秦煜眼神里有什么晃了一下:“怎么了?你不愿意?” “啊……” 魏无双挣开手,站起来原地走了两圈,却没注意到这个过程里,秦煜眼神一点点变得厚重。 就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不过他微微抿著嘴,没表现出来任何,声音依然温润:“为何?” 魏无双站在原地瞧了秦煜一眼。 诚然。 和秦煜之间现在报恩大於感情,但到底是嫁人的大事,她还是有些想法的。 前世因为在清风街西边的小巷被流寇差点劫掳,致使她的名声扫地,受到许多非议。 所以他和江义庭的婚礼仓促至极,而且江义庭可没什么聘礼,从头到脚所有行头,都是她们魏家自己临时置办的。 那可真是淒凉。 魏家虽然出手阔绰,置办的东西也金贵,但当时买的嫁衣都是成衣。 按照魏家的財力,怎么也得专门定製。 所以出嫁那天,魏老爹看著女儿珠光宝气下萧索的样子,就很不是滋味:“若是受了委屈,莫要撑著,爹爹能养你一辈子。” 她嘴上虽然说著大喜的日子要开开心心的,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 再怎么对江义庭情根深重,也知道男方没有將她这位新娘子当回事。 江义庭家贫,没有聘礼,魏老爹想偷偷给他钱叫他撑撑面子,让女儿风光一点。 江义庭却理直气壮地表示士农工商,就算没有聘礼,他的身份迎娶魏无双,也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魏无双下定决心般的看向秦煜。 这一世,她怎么也得让老爹高兴高兴。 “我想穿自己定製的嫁衣。” 魏无双直接道,“诚然我魏家不缺钱,可是现在云州的样子,裁缝店的人不知道还剩下几个,布匹更是不知道还剩些什么,应该来不及作出我想要的东西。” 秦煜目光重新透亮起来:“就是因为衣服?” 魏无双知道因为这种理由改变选好的吉日实在是有些牵强任性,但她是真的没想到秦煜会把日子订的这么急。 於是只能放软口气:“我爹爹就我一个女儿,我这一生也就嫁人一次,想风风光光的,大家都能开心。我知道这样说会让辰王府为难,但是……” 魏无双怕秦煜想太多,话锋又是一转:“你把先帝赐给辅国公的保命物件都给我了,我自然知道你的真心,我也对你诚心,只是作为女儿家,总想著要独一无二的嫁衣……” 秦煜再问一边:“所以,就是因为衣服?你想穿一件独属於你自己的嫁衣?” “嗯,我知道这种执念你们男子不太理解,但是……” 还没说完,秦煜就起身拉住她的手:“跟我来。” 魏无双不明所以,跟著他走出去。 无双院里。 大大小小的聘礼盒子堆了一地,齐管家和秋菊正带著人一边清点,一边往库房里送。 见到魏无双和秦煜,赶忙迎上来:“小姐,世子。” 秦煜目光在地上的盒子逡巡一圈:“那个雕刻著凤穿牡丹的大盒子呢?” “还没清点到,奴才这就找过来。” 齐管家赶紧招呼,不一会儿就將礼盒抬了出来。 秦煜摸了摸上面的纹,直接打开:“来,双儿,你看看这些是否喜欢?” 魏无双上前,然后惊呆。 金色的凤冠流光溢彩,上面镶嵌著上百颗珍珠和上百颗红色宝石,正中间的凤凰嘴中,衔著的夜明珠能有杯口大小,两边各蔓延著四颗由大到小的夜明珠,旁边鏤空的凤尾上插著金步摇,竟是用了最难的掐丝工艺,仿佛金色的流苏。 將来戴著走起来,可真真是步步生辉啊。 “天哪,这可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凤冠!” “足足九颗夜明珠啊!九颗!” “这个工艺,咱们云州买都买不到!” 齐管家直接震惊在原地,捧著凤冠和大家议论纷纷,都顾不得指挥眾人搬聘礼了。 秋菊激动得不行,赶紧招呼几个小丫鬟过来,將嫁衣也拿了出来。 像是一副金红相间的画卷铺陈出现在眼前,竟叫大白天的院子里都好像黯然失色了。 秦煜上前一步:“听媒人说,咱们大夏嫁衣一般由女子自己准备,但夫家可为其添加饰品,考虑到云州水患,咱们俩的事情又有些急,魏家定製嫁衣可能不便,我回京后便立即请人赶製了这两件东西,样式是我自己画的图,饰品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都算是独一无二,但可能不尽你意,你若不喜欢,可將上面的珠宝拆下,装在你喜欢的衣服上面。” 魏无双怔在原地。 秦煜见她不动,低声道:“你刚才说的事,不必忧虑,尽可找人赶製你喜欢的,那个日子是我找人算的,大不了再改一下。” “不不不!” 魏无双赶紧道,“不必改,就那天了!” 魏无双一把抱住嫁衣:“这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式!” 秦煜面容舒展开来:“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魏无双点头如捣蒜。 她从小也算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也算是有见识的孩子,可也被秦煜这手笔给震惊了。 有些东西,绝非只是金钱可以衡量。 例如凤冠上的这些硕大的夜明珠,又例如霞帔上那极细的金丝绣工,没有一样是普通商贾家可以做到的事情! 第111章 你糊涂 魏无双不禁想到江义庭。 同样是仓促婚事,同样是准备不足。 江义庭没有聘礼还理直气壮,但秦煜却利用手头资源,迅速赶製。 差別只是在於钱? 魏无双苦涩的笑了笑。 非也非也。 江义庭哪怕当时只是亲手买上两匹红布送到魏家,哪怕亲手去河里摸颗奇形怪状的珍珠镶在她的冠上,她都会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魏家独女既已下嫁,又怎么会在乎对方有钱还是没有钱? 最在乎的,还是对方一颗心! 只是可惜,遇人不淑! 与此同时。 城东马家,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枝招展的媒婆上门提亲。 “恭喜马老爷,贺喜马老爷,这次秋闈中举第一名的解元老爷,看上你家姑娘了!望能喜结连理,白头偕老!” 马家夫妇笑的早已合不拢嘴,一番交谈之后,却是尷尬不已。 这解元江义庭,虽然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却家徒四壁,刚死老母。 若不是因为云州水患死气沉沉沉,朝廷特赦,即便守孝也可正常婚嫁,还会给予一定补贴,这江义庭恐怕是连过来提亲的资格都没有。 也对,云州短短两个多月死了成千上万人,若家家守丧守节,那大家的日子还真是不用过了。 “呸!一分钱聘礼都不出,就想娶我女儿!” 马老爹骂道,“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媒婆尷尬道:“要我说啊,老爷夫人何必计较这个东西,秋闈的解元,那可是准准的状元苗子啊。” 媒婆一张巧嘴,那可真是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到时候,封侯拜相,你们还怕女儿没有福可享?你们就等著沾光吧,便是金山银山,也能给你们的!” 马夫人爱女心切:“江家公子確实前途无量,只是我们小门小户……” “不用说那么多!” 马老爹骂道,“没有钱,就一边凉快著去!你也快给我滚!” 马鶯鶯在后面听著,急的团团转。 这江义庭真是的,都提亲了,怎么连个聘礼都不肯给? 就算是借,也要先借一点撑撑门面啊,否则让她的脸往哪搁? 她计上心来,赶紧让人来马夫人递条子,將母亲叫来。 “母亲!” 马鶯鶯直接跪了,“您定要帮女儿说服父亲,应了这门亲事啊。” 马夫人劝道:“鶯鶯,我知道你和他一起读书,有些情谊,但他一分钱聘礼不出,实在太过傲慢,何况现官不如现管,虽然他中了解元,但毕竟没下来任命,还是前途未卜,隔壁青州,你外祖母的一个远房亲戚,一辈子的举人,连个最小的芝麻官都做不了,五十多岁了,还不是一贫如洗?” 马鶯鶯哭道:“娘,我相信江公子,我真的想嫁给他。” 马夫人看女儿的神情,忽然一惊:“你可是和他已经有了私情?!” 马鶯鶯赶紧偏过头:“母亲你说什么呢?女儿听不懂!” “鶯鶯!” 马夫人按住女儿:“你同我说实话!” 马鶯鶯脸红到脖子根,羞赧道:“只有一次……” “啪!” 马夫人直接给了女儿一个耳光。 “娘!” 马鶯鶯捂著脸,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母亲,“你怎么打我脸?你说过,让我若是遇到好的男子,定要竭力抓住机会跳上枝头变凤凰!” “你糊涂!” 马夫人恨铁不成钢,“我送你去学堂读书,是为了叫你聪明懂事,將来能嫁个好人家,给娘亲撑撑腰,再也不受你爹这穷困之气,你却將自己终身託付给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傢伙!” “他已经高中解元,前途无量,母亲何必还怕这些?” 马鶯鶯哭道,“我將来定能飞黄腾达,带母亲享尽荣华富贵!” 马夫人气的抚胸口,“怪不得这小子,连两匹红布都不肯扯来,原来是因为你、你你你你……” 然后开始哭:“我怎么命这么苦啊,遇上你爹这样的男人,好不容易又借又求的把你养成如此大家闺秀,百里挑一的漂亮样子,你却做下这种事情!我真是空亏一溃啊!” “先前我確实不知道他家世不好,才酿下大错。” 马鶯鶯小声辩解道,“但是娘亲,你相信我,我和他同在学堂,对他的才学甚是清楚,他將来定能有一番作为,不辜负你的期待!” “最好是如此!” 马夫人悲伤万分的垂了垂胸口,“这还真是叫我打碎牙齿和血吞啊!罢了罢了!你父亲那边自有我安排劝说,定能促成你这婚事!你將来可千万要敦促夫君,努力向上啊!” 送走母亲,丫鬟告诉马鶯鶯,陆芝儿想见她。 马鶯鶯一听这个名字就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你就说我不舒服,今天不能见人。” 丫鬟领命,过了片刻就匆匆回来:“不好了!陆芝儿在咱们门口昏倒了!” 马鶯鶯眼里闪过烦躁,赶紧起来:“快把她从后门弄进来,別叫很多人瞧见!” 陆芝儿喝下一杯水,悠悠转醒。 她一看见马鶯鶯,立即激动的拉著她的袖子:“鶯鶯!” 马鶯鶯尷尬的转过身,將袖子从她手里抽出来:“芝儿,你身子还有些虚的样子,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陆芝儿没错过她的这个小动作:“鶯鶯,连你也开始嫌弃我了是吗?” “不是……” “当时的情况,你是最知道的。” 陆芝儿泪如雨下,“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稍微一用力就能拧断我的脖子,我只是倒霉、倒霉……” 马鶯鶯尷尬道:“芝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看我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陆芝儿直接道,“我每次想见你,你都找理由推脱,可是,如果被羞辱的不是我,那可就是你了啊,你只是比我运气好! 还有,当时如果不是你叫我去那个地方看魏无双的笑话,我又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我父母姐妹都希望我一根白綾吊死,好叫他们有些面子,但是我不想死啊!” 陆芝儿呜呜的哭道:“我害怕!” 第112章 借钱 一提到上次的事,马鶯鶯心中就突突跳,一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她急忙按住陆芝儿,流下两滴眼泪:“对不起,芝儿,之前是我懦弱,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应该跟你一起面对这些困难才对。” 陆芝儿这段日子过的相当不好。 被人当街凌辱,贞烈的女子是该投湖的。 好在最近流寇作乱,水患严重,死人无数,相比之下,许多男女之事便显得没原本那么严重了。 这才叫她逃过一场舆论的审判。 但是她族里的其他女子可不这么想。 那个和她一直不太对付的堂妹陆鹿儿就哭:“有这样的姐姐,我们將来还怎么嫁到好人家里去?姐姐平日里最是保守,觉得那些私定终身的都该去投湖,怎么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却死活不肯?” 类似的话,许多许多。 甚至在饥荒的时候,暴躁的亲大哥將她脑袋按进水缸里,诅咒道:“你为什么要活著浪费粮食?你怎么不直接死了?你这样是想让我打一辈子光棍吗?” 她十分崩溃,但是却好歹有两样东西支撑著她。 一个是马鶯鶯的友情。 她和马鶯鶯之间的关係,要比和亲姐妹还要好上许多。 只要她还和自己好,她就不想死。 另外一个是她想活著看到魏无双倒霉的那一天。 因为若是没有魏无双,她根本就不会遇到那些可怕的事情!她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所以当马鶯鶯对她道歉,为她落泪,她感动到无以復加:“谢谢你鶯鶯!我就知道你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最温柔的女子了,如果连你也背叛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马鶯鶯听完这句话,尷尬的好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如果有一天让马鶯鶯知道,那些流寇根本是她找来的,那件斗篷,明明是她放的,还不杀了她? 不过好在,听说那些流寇已经被抓了起来,而且都半死不活的,应该没机会让陆芝儿知道真相。 她稳了稳心神,拉住陆芝儿:“不说这些丧气事了,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陆芝儿脸色不是很自然:“你能不能借我点银子?” 马鶯鶯一愣:“借银子?多少?” “三十两便可,我急用,会早些还给你的。” “三十两!” 马鶯鶯惊道,“我一下子可拿不出这么多钱!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陆芝儿眼神有些躲闪:“鶯鶯,我、我的月信已经两个月……” 不知怎么的,马鶯鶯见陆芝儿这个样子,忽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完全不想听后面的事情!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於是赶紧道:“算了,你家里人现在视你如草芥,肯定不管你的病,我只有十八两银子的积蓄,先都拿给你,你好好看病,还钱的事情,以后再说!” 陆芝儿感激的看著她:“你真好,鶯鶯。怪不得江公子高中解元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你家提亲。” 马鶯鶯笑了笑:“恩。” “恭喜啊!你眼光也真是好!” 陆芝儿又是讚扬又是羡慕道,“將来你肯定要做相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呢!京都的人见了你都得让你三分呢!” 马鶯鶯想到未来的前途,忍不住自豪的笑了笑,两人似乎冰释前嫌:“有什么用,什么聘礼也没有。” “啊?” 陆芝儿显然没想到这个答案,怔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什么,马上道:“那有什么关係,他这么有才华,封侯拜相,也不过是早晚的事,等你將来做了相国公夫人,封了一品的誥命,还在乎那一点子聘礼?” 马鶯鶯谦虚道:“我倒是不在乎,但是我家里人……” “我懂我懂!” 陆芝儿赶紧道,“做长辈的,自然还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但目光要长远,哪像那个魏无双,不过嫁个没什么用处的安寧伯爵府,下个聘礼都搞得兴师动眾,恨不得全城的人都知道!” 马鶯鶯今天光顾著江义庭提亲的事情,没太注意外面的消息,怔了怔:“今天秦公子就给魏无双下聘了?” 她想到秦煜英俊金贵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水患刚平,路途难行,安寧伯爵府就这么急著求娶?” “说不定是遇上了什么祸事,要魏家的钱撑门面呢。” 陆芝儿阴惻惻道,“我家有个远房亲戚在京都里做个小官,她就说有些勋爵人家,若是多年没有战绩,便极可能內部亏空,这时候就爱娶那些商贾小姐,就是图的人家的嫁妆呢。一个为名!一个为利!” 马鶯鶯心里瞬间好了许多:“原来如此。” “所以什么用?魏无双嫁入安寧伯爵府,表面风光,可一来她不是当家主母,二来安寧伯爵府武將出身,又都是閒职,就算现在富贵又如何?怪不得说士农工商,她这样的眼界,也就只配得上这样的人家!” 马鶯鶯被陆芝儿吹得很满足,但还是要拿出一副扭捏谦虚的做派:“眼前的富贵也是富贵,我有什么,我只有一颗真心罢了。” “所以才说鶯鶯你太过善良了。” 陆芝儿道,“你总是不如那精明的小贱人一样会算计!” 送走陆芝儿,马鶯鶯见街上的人都议论纷纷,到底还是没忍住,去打探了一下。 “嘖。那男方真是大手笔,看那礼单,足足八九页,那队伍,真是一眼望不到头,光是往魏府抬,就抬了大半天啊。” “是啊是啊,皇亲国戚也不过如此啊!” “听说是个伯爵府。” “竟是个伯爵府?我以前在京都看见过国公府给將军府送聘礼,像是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那可不能比,公侯伯子男,差了好几个级別呢!” “那就是安寧伯爵府家里有钱!要不一个不能袭爵的三公子怎么会如此大的手笔?” 有人篤定道:“可能也是十分擅长经营,所以才能有这么丰厚的聘礼!” “但不管怎么说,足以见男方对这次婚礼的支持呢!” “那自然是,魏家的大小姐,是我见过最能行的女子,便是嫁给伯爵府,也是伯爵府占了便宜!” 第113章 最撩人的模样 马鶯鶯忍不住往魏家走了过去。 虽然聘礼已经抬完,但大概东西太多,里面还没有清点好,许多都堆在院子里。 因为是喜事,魏家也愿意让全城人知道,所以大门也是敞开的。 从外面就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箱子盒子,一个个用料讲究,精致不已。 远远瞧著,那清点的人,隨便从匣子里拿出点什么,就是金光灿灿,美轮美奐。 马鶯鶯心里马上就特別不是滋味。 哪个女子结婚不想要丰厚的聘礼? 这不但只是钱財的问题,也能看出夫家和丈夫对女子的重视啊! 可是江义庭竟然连一点红布头都不愿意给他扯,还那样理直气壮,怎能不叫人伤心难过? 不行,得找他说说去。 好歹,全了她的一点面子啊! 可是步子都迈出去了,马鶯鶯想了想,终究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去要,恐怕江义庭一定不会高兴吧。 他將来是有大前途大光明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可以因小失大。 魏无双现在的荣耀和得意只是暂时的。 路遥知马力,等江义庭將来做了封侯拜相,等她將来封了誥命夫人,看谁还敢看不起她? 这么想著,马鶯鶯脚步又重新轻快起来…… 田有田上奏朝廷的“以药养民”的方法得到了夏文帝的大加讚许,並且特许魏家药行一年內在整个大夏免除交易税。 消息传来,举州欢腾,家家户户都开始被篓子去山上採药。 但种田辛苦,不代表採药就容易。 何况因为洪灾,山里许多山体都有滑坡崩溃的跡象,原本的路就更是难走。 从没有上过山的云州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梁平县的县民站了出来。 洪灾过后,他们失去家园,加上田有田调任,他们大半部分还有族群的都会留在家乡重建,还有一小部分家里人死绝了的,就只能离开伤心地,想著来云州城混口饭吃。 但其实云州城,还不如梁平县。 有句话叫做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梁平县再不济,背靠最大的梁平山,多多少少也能挖个野菜,打个山鸡凑活著活命。 云州城里没有粮食,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要不是州里和魏家联合硬撑著这几个月,简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其中,最支持魏家和田有田的,自然就是从梁平县来的这些人。 他们对前两者的信任,是发自肺腑的。 如今,水患平復,他们在云州又有些没意思,正纠结著要做些什么营生活计,就传来朝廷“以药养民”的决策。 於是,他们顺利成章的成为云州百姓的嚮导,带领大家去山上寻找挖娶野菜,然后从中收取一定的药材当做报酬。 一来二去,他们反倒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每天简直供不应求。 这边百姓如火如荼。 另一边,魏无双也是马不停蹄。 平民嫁入王府可不是小事,辰王府下聘的时候还送来一个脸色严肃的嬤嬤,唤作卞嬤嬤。 白天,这个卞嬤嬤对魏无双进行魔鬼训练,大到一言一行,小到吃饭如厕,那都是规矩多多。 魏无双並不牴触,嫁给秦煜这样的人,她是有心理准备的,且不说他辰王世子的身份,皇亲国戚的规矩自然不是普通人家能比的,便是將来他官至宰相,也不能要个草包当家主母。 魏无双野心勃勃,將来想乘著秦煜的势扶摇直上,她自然要为了契合这个身份付出代价。 好在她虽然小时候顽劣,但有许多前世的记忆,一些规矩自然手到擒来,让卞嬤嬤十分满意,时常夸讚她有当家主母的作风。 晚上,魏无双也在努力学习。 学什么呢? 怡红院。 魏无双一身男装,豪掷千金的包下了云烟儿。 秋菊早就著人提前通了气。 云烟儿今晚不用伺候那些浑身酒气的大爷们,而是对著一个漂亮香喷喷的大小姐,那可真是一万个开心呢! 雅间里。 她福身一礼:“大小姐。”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此来所为何事了。” 魏无双径直道,“若是这件事办的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了。” “当然当然。” 云烟儿心怒放,上前给魏无双捏肩,眼神柔媚,意味深长:“闺阁趣事多多,大小姐想从哪里开始学起呢?京都人喜欢的那一套,其实烟儿也有所了解呢,便是正经夫人,也有些喜欢学勾栏样式。” 魏无双想了想:“我不学那个,我只学如何叫我抓住男人的心。” 云烟儿有些不明所以:“大小姐请明示……只学抓心,不学床笫之术?” 魏无双点点头:“正是。” “那岂不是……” “不要多问。” 魏无双將一小块金子放在她纤细洁白的手指上:“烟儿姑娘,我多方打听过你这个人,你最有魅力的,不是舞姿,也不是床笫之术,而是……你能叫人慾罢不能,求而不得。我家大丫鬟看过你,她可是说过,便是身为女子,也愿意把心都掏出来给你。” 云烟儿媚眼如丝,何其聪明,娇笑道:“行,大小姐,那咱们就从妆容开始吧。” 魏无双不置可否:“这个倒是不用。” “怎么?” “我已经將你的妆容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魏无双胸有成竹,“而且男子见了我都是神魂顛倒,难以自持。” 云烟儿捧著魏无双的脸左右打量,有些不確定:“你怎么模仿的?给我瞧瞧?” 半个时辰后,秋菊给魏无双梳好头换上女装。 魏无双从帘子后一出来,云烟儿手里的酒杯都落在了地上。 “砰。” 一声闷响,好在有地毯,才勉强没碎。 魏无双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艷,我家丫鬟已经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云烟儿眉头拧住,半天捂住脸:“错了!我的大小姐!错了!” “怎么?” 秋菊虽然觉得这妆容夸张,但对自己化妆的本领还是自信的,“你跳舞的时候,我去看了几场,这妆容我確定是大差不差的啊!” 第114章 十分妖孽 “非也。” 云烟儿揭晓答案,“是浑身裹得严严实实,满脸纯真无邪,却在不经意间,露出一小节手臂或者小腿。” 魏无双怔住了。 如果这些答案不是云烟儿为了赚钱的胡诌,那確实是让魏无双感觉震撼无比。 “听说大小姐嫁的男子,是京都贵族,有名望有权力,还有钱。敢问大小姐来此,是因为对方心中有求而不得之人吗?” 魏无双果断摇头:“没有。” 活了两辈子都没听说过秦煜对什么女子痴情过,何况他自幼出家,根本不就没那个时间和条件。 “这就好办许多。” 云烟儿声音不紧不慢,手上力度不轻不重,加上这暖黄的灯光和甜美的香味,確实让人舒服至极。 “但这样出身的男子,定然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便是去逛青楼,要的也不是那种只会取悦身体的浪荡女子,他们要的,是真正能吸引他们心的女子,所以,需要一些小手段。” 魏无双点头:“姑娘请讲。” “大小姐,那咱们先从妆容开始吧。” 魏无双不置可否:“这个倒是不用。” “怎么?” “我已经將你的妆容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魏无双胸有成竹,“而且男子见了我那样子都是神魂顛倒,难以自持。” 云烟儿鬆开手,绕到前面,捧著魏无双的脸左右打量,有些不確定:“你怎么模仿的?给我瞧瞧?” 半个时辰后,秋菊给魏无双梳好头换上女装。 魏无双从帘子后一出来,云烟儿手里的酒杯都落在了地上。 “砰。” 一声闷响,好在有地毯,才勉强没碎。 魏无双得意道:“怎么了,是不是很惊艷,我家丫鬟已经模仿了个七七八八?” 秋菊骄傲道:“你跳舞的时候,我去看了几场,这妆容我確定是大差不差的!” “您刚才说什么?” “这妆容,大差不差啊。” “上面一句。” “你跳舞的时候,我看过几场!” “这不就是了!” 云烟儿一拍大腿,“那是跳舞的妆容,远看才美,平时怎可如此打扮!” 魏无双表情一裂。 想到约秦煜时他们两个人的表情,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云烟儿赶紧拉著魏无双,给她重新上了妆,然后给她换了一身浅灰色的长裙。 春桃拿衣服的时候直摇头:“这也太素了,哪有年轻女子穿这样顏色的衣服。” 不过等魏无双出来之后,两个丫鬟直接目瞪口呆:“这,这这……” “是不是觉得无论妆容还是衣服都很一般,但是搭配在一起,就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能力?” 云烟儿笑道,“既是对著自己夫君,多是休息或私下相处的时候,白天当家主母光芒万丈,夜里为丈夫洗手做羹汤却又嫻静优雅,这种不一样的反差感,不是很让人感兴趣吗?” 魏无双看著镜中的自己,暗暗讚嘆。 “再说妆容。” 云烟儿倾囊相授,“咱们刚才画了一个时辰的妆呢,怎么最后好像什么都没画?但您仔细看,是不是比不画的时候又有些不一样?” 魏无双点头:“我觉得自己气色很好,也比刚才漂亮很多,就是不明显。” “不要明显!” 云烟儿兴奋道,“咱们就要有一种不需要太用力的美,就好像天然去雕饰,何况大小姐天生丽质,就要和外面那些妖冶贱货不一样!” 魏无双如同醍醐灌顶,连连点头,旁边的秋菊更是一边听,一边比划,记住要诀要领。 “那咱们再介绍一下其他场合的妆容。” 魏无双如饥似渴的认真学习到深夜才准备溜回家里。 下楼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於是望过去。 旁边楼梯上,秦煜在几个貌美女子的簇拥下向楼上走去。 大红色的楼梯,曖昧的香味和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一只手搂著一个女人,看她时有一丝妖孽般的邪气。 这人还真是奇妙。 穿上袈裟远远看去,像是世间最清冷的佛祖,不染俗世一般。 如今这幅模样,又与这种地方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小姐!那竟是……” 春桃惊得一开头,魏无双赶紧將她的嘴巴捂住。 激动个什么激动。 未来的大奸臣胚子哪能是简单货色,阴奉阳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恐怕只是必备技能之一。 她装作没看见就行了。 於是扇子一打,若隱若现的遮住容貌,带著春桃秋菊他们几个赶紧跑。 直到上了马车,春桃到底忍不住了:“小姐!那可是未来姑爷!” “那又怎么了!” “他还有一个月就跟你成婚,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 想到秦煜刚才搂著那个女子的样子,春桃一身鸡皮疙瘩,“我还以为他是个情深似海的清雅公子,没想到竟是这样喜欢偷腥的登徒子!”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说不定只是来办事。” 魏无双並不在意,“咱们也来逛窑子了,难道咱们都是登徒子?” 春桃一噎:“这能一样吗?咱可是来学本事的!” “一样一样。” 魏无双安慰一路,“咱桃桃不气哈。” 这场景,倒像是春桃的未婚夫来逛窑子被逮著似的。 下车的时候,秋菊瞧著魏无双的样子,確定她不似伤心愤怒,才道:“或许,世子也是来学本事的。” 春桃一怔:“啊?” 主僕几人偷偷从角门溜进院子:“我听说许多权贵人家的大少爷,都是年少时就会有几个通房,好早早知晓男女之事,世子可是从小长在庙里,大婚在即,也许在这方面也是有些紧张的。” 春桃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魏无双笑呵呵道:“秋菊姐姐,还是你懂得多。” 秋菊摇了摇头:“世子不但在梁平县洪灾的时候折返相救,又在水患未平,流寇肆虐的时候过来给小姐下聘,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对咱们小姐是有诚心的。 今日的事,多半是有特別原因,所以春桃丫头,你不准再在小姐面前拱火,让她和未来姑爷生了嫌隙。” 春桃尷尬道:“大小姐,是奴婢失言。” 第115章 这么奇怪的气氛 “嗐,没事,你也是关心我嘛!” 魏无双大气的拍拍春桃的肩膀,“刚才的事情,我其实压根就没当回事。” 秦煜那方面根本不行,她当然不会怀疑他去怡红院的目的。 何况就算是秦煜真的去那里寻欢作乐,她其实也不在意的。 她这辈子嫁给秦煜纯粹是为了报恩和抱大腿。 关於感情等其他一切,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內。 春桃点点头:“大小姐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哈,那倒不是,主要是我对世子十分信任。” 魏无双邪魅一笑,正准备进院子,就听到后面有人道:“信任什么?” 魏无双一看,原本应该还在怡红院的秦煜居然回来了。 月光正好,月下之人窄腰宽肩,英气非凡。 他从阴影中踱步而来,从暗到明,给人感觉神秘优雅。 隨著胭脂气浓烈起来,秦煜也走到了她们面前。 春桃秋菊非常懂事,立即带著几个小丫鬟先告退了。 空旷的院子里,就剩秦煜和魏无双两个人了。 魏无双问道:“你怎么这么快?骑马?” 秦煜却不置可否,面容安静:“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啊?” “你刚才说信任什么。” 秦煜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不叫我?” “看来你在怡红院也认出了我。” 魏无双笑笑,“我记得你告诉我晚饭后你会去会个朋友,並没有告诉我具体去哪里,所以你肯定是不愿意我知道那些事情的,我信你去那种地方应该是为了办事,而不是为了寻欢作乐。” 秦煜眼眸垂著,似在思考,但是看不出情绪。 魏无双觉得气氛安静的很诡异,主动道:“我也是去会朋友了。” 秦煜终於道:“谢谢你的信任。” 我无双终於鬆了口气,爽朗笑道,把秋菊的理论再搬出来:“你在生死危难之中回头救我,又在最难的时候,为了让我安心,坚守诺言,前来求娶,我对你,有什么不信任的呢?” 魏无双赶紧再接再厉:“何况,你能娶我,我实在觉得三生有幸,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整天只会胡思乱想的妒妇。” 秦煜凝视著魏无双,若有所思。 气氛又有些尷尬。 今晚上这是怎么了,哪里好像总是怪怪的。 正准备找个藉口开溜,秦煜道:“和肃国重启贸易互市的事情,或有转机。” 魏无双眼睛一亮:“真的吗?” “我明日启程去一趟肃国,此去可能需要半个月。” 魏无双点点头:“是朝廷派你去吗?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不是朝廷,我是私下陪阮衡过去。” “阮衡……阮衡?” 魏无双一愣,“他来云州了?” “正是。” “这这这……” “关於两国重新开启边境贸易的事情,朝廷近日也在议论纷纷,阮衡大人听说了此事,想要努力一把。” “啊,如此。” “但他不可以以明面的身份前往,如果事情成了,一切还好,如果不成……” 秦煜直接道,“所以他想偷偷去肃国,私下里过去见一下苏索女皇,冰释前嫌。” “那你跟过去岂不是万分凶险?” “嗯。” 秦煜道,“我外祖那边曾经欠过他一个人情,我这次要去保护他。” 魏无双原地来回踱步,满脸不安。 虽然重生,但是魏无双深深知道,命运线已经开始改变。 不是什么都会和前世一模一样。 大婚在即,秦煜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折在肃国,她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簣。 看她满面焦急的样子,刚才满脸冷漠的秦煜,却忽然好像样子缓和许多。 “不用太担心,事情不成,我还是有能力保他全身而退的。” “怎么保啊,双拳难敌四手,到时候別苏索女皇都没见著,就被人家给杀了,何况,你都没去过肃国,根本没有任何经验。” 秦煜看著魏无双:“看来你有注意。” “是啊。” 魏无双拉住秦煜,脑子里灵光一闪,“你们这么去实在是太突兀了,不如扮做魏家商队的人,偷偷混进肃国如何?” …… 肃国和大夏虽然並不开边境贸易和互市,但是並不代表,没有任何交易进行。 但是需要深入內部市场,还需要通关文牒,需要高额的税费,等等等等。 也就是魏家这种倒腾药材的进去还能吃的开,毕竟肃国地处严寒,缺医少药,这方面確实不行。 所以魏家商队去,每次还是很受欢迎,且不会赔本的。 其他生意,入肃国,想都不要想。 不是必需品的东西,谁会话高昂的价格去获取? 所以虽然有些小范围的交易,但根本无法和开通边境贸易这样的事情相提並论。 但即使如此,不是利润丰厚的时候,魏家也不愿意入肃国。 因为他们的爱戴的苏索女皇被大夏人所伤,他们许多百姓也对大夏人万分仇视。 魏老爹听说秦煜想借商队去行此事,又高兴又担忧。 他也想做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路途凶险。 最后终於决定,由魏家牵头,將秦煜和阮衡混在商队里,一起前往肃国。 可是云州的以药养民方针刚刚开始,魏老爹要镇守魏家,二伯魏东嶸前段日子因为江义庭闹事,他被暴民所伤,腿骨折了,现在有些行动不便。 魏无双便提出她陪同魏东嶸前往,起到辅佐的作用。 但这个要求被魏老爹强烈反对。 “不行!” 康乐堂里,魏老爹將茶杯扣在桌子上,“平日里惯纵你没什么,怎能让你隨意去往肃国那种冰天雪地的蛮荒之地?这件事还轮不到你来!” “爹爹,我已经及笄,大家都喊我家主,我总得有些样子。” 魏无双其实想著如果事成,要早些抢占先机,急道,“这种歷练机会千载难逢,回头我嫁人了去了京都,许多事情束手束脚,十分不便,此时不去学习,更待何时?难道爹爹,就不想將魏家这份衣钵传给女儿吗?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第116章 廉州生变 魏无双仔细打听了一下肃国的民风习俗以及天气状况,开始为秦煜的行程做准备。 她先是大价钱让人加紧赶製了厚实的羊毛护膝和靴子,然后亲自带著人烘茶做锅巴菜乾。 肃国严寒,海拔很高,雪地难行,蒸煮食物十分费劲儿,那里的人其实都是吃肉乾喝牛羊乳为主食的。 熬一碗牛乳,吃几口肉乾,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而大夏以五穀为主食,这样吃几天就会拍些困难,今儿引发更多的问题。 而熟制的菜乾锅巴既方便拿取储存,水一烧开放进去就是一大碗,十分方便。 “味道怎么样?” 临行前一天,魏无双將做好的锅巴用袋子装好拎到秦煜那里。 秦煜尝了一口,眼中有些惊艷:“好吃。” 魏无双笑道:“你喜欢就好。” 秦煜瞧著她的样子:“你做的?” “嗯。” 秦煜捏著锅巴:“你有许多令我意想不到的本事。” 很多人忽略了一件事。 魏无双的厨艺很好。 前世为了討江义庭欢心,魏无双是全身心奔著贤妻良母方向去的,为了能让江义庭吃的好,她甚至重金去请广耀楼的大厨当过师父。 所以小小的锅巴调味对她来说,的確算是手到擒来。 只是不同的是,江义庭对她的所有行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而秦煜这样出身矜贵的人,却会表达感激。 魏无双顺势调戏,巩固人设:“我是你的未婚妻,將来就是你的人,这些好都属於你,那你以后会给我好吗?” 秦煜將整块锅巴扔进嘴里,反问:“怎样才算好。” 魏无双想了想前世的一切。 她其实对江义庭的容忍和退让已经到了没有底线的地步,但她其实一直没有恨过江义庭,只觉得他薄情寡义。 直到马鶯鶯告诉她,江义庭指使人故意让她染上瘟病。 那一刻,“恨”这种感情才具象化了。 大夏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江义庭英俊又有才华,魏无双从没奢望过他会对自己一心一意,更不敢想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觉得,他只要认可她是他的妻子,便可以了。 谁知……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便是看在夫妻情面上,江义庭都不应该对她有加害之心,何况,他的青云直上,他的官运亨通,全部都是由妻子倾尽全力为他铺路,才有所成的。 於是魏无双道:“只要在你厌弃我的那一天,愿意將我放走,而不是想著要我的命就行了。” 秦煜一怔:“你在说什么?” 魏无双回过神,哈哈大笑:“我看你这几天严肃,开个玩笑,怎么样,你和阮衡大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吗?” 秦煜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拍了拍手上的渣:“我不会对你厌弃。” 魏无双瞧著秦煜面色严肃:“啊,就是开玩笑嘛。” “因为除了你,我从没想过还有可能会和別人去度过一生。” 魏无双发自肺腑的希望秦煜安全归来,所以她像个小西服一样,娇羞的將袋子往秦煜手中一塞:“我也是。” 秦煜笑了笑,给了她一个拥抱。 二人自订婚后虽然有些小的互动,但其实从未有伤大雅,都是浅尝輒止,但秦煜这次倒是没马上鬆开。 “虽然我此去肃国可能时间仓促,但我已经写信家里,让人准备好婚礼的一切,我会在下个月初从肃国离开,直接回京都,然后过来迎娶你。” 魏无双乾脆也趴在秦煜的怀里,娇滴滴道:“人家等著你回来,你万事都要小心哦。” 秦煜笑了笑。 “我瞧著那个话本子,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说,在我不在的日子,你不要去看別的男人?” 魏无双捂额:“这有点太难了,我总不能不见我爹吧。” “但总而言之,你不要移情別恋。” “恩,你也是,肃国以母为尊,女子都非常主动,希望你不要像阮衡大人一样,被哪个公主一眼相中。” “如果是那样,我定然也会为了逃跑,伤害公主的一只眼睛。” 两个人都笑起来。 然后秦煜忽然眼神一厉,將魏无双羞红的脸按进怀里:“怎么如此唐突!” “主人!” 息风跪在地上,“阿狸急信,廉州情况有变!” 魏无双发誓,她压根就没看见过息风是什时候出现在两人面前的,直到息风说话,她也是认真瞧了瞧,才在黑暗里看到他十分不明显的身影。 暗卫这个称呼果然名不虚传。 但总而言之,待她看清楚的时候,秦煜已经將阿狸的信看完了。 “东北大营和江北大营的合军在追击燕国人的时候,中了埋伏,死伤无数?” 秦煜皱眉,將信直接放到旁边的烛火上点燃,目光沉沉:“怎么回事……燕国应该没这个本事和胆量,是谁在帮他们,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息风谨慎道:“主人,您该去行驶督军职责了。” 魏无双有点惊讶。 什么玩意儿? 督军? 秦煜是这次江北营和东北营合军的督军? 那他怎么一直在云州呢? “双儿,你同我来。” 秦煜直接拉起魏无双,直到將她带进书房,关好门窗,然后开始提笔写信。 魏无双很有眼力见的赶紧上去为他研磨。 “我此次来云州,借著向你提亲的事情,微服私访。” 秦煜一边写一边道,“廉州丟的迅速,江北营谢灵麒死的蹊蹺,陛下派我过来调查,但在没有结果之前,不希望我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我一直在云州,由阿狸为我传信,让我了解前线的事情。” 秦煜毫不阴霾:“相对於一个小小的燕国入侵,陛下更在意的的事,江北营或者东北营是否有人,生了异心。” 魏无双连连点头。 “如今战事推进顺利,我本想隱瞒你到底,没想到廉州那边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看来我必须亲自前往一趟了。” 秦煜將信拿起来折好放进信封,“所以肃国我暂时去不了了,你帮我把这封信给阮衡。” 第117章 不生气 魏无双点头,郑重的將信放在怀里:“好,我这就去。” “你……” 魏无双转头就要走,秦煜拉住她。 “怎么了?” 魏无双疑惑,“还有什么事需要交代我吗?” “对不起。” 秦煜眼神躲闪了一下,“借著向你提亲的名义,遮掩我本来的重要目的……但是,我想娶你是真的,下聘一切都是真的,我是临危受命,將计就计。所以,你我的婚事,我是认真的。” “嗐!” 魏无双挥了挥手笑道,“这算什么,你本来就是搞大事的人,你这么做我只觉得你特別聪明呢!” 秦煜笑了笑:“你真的不生我的气。” “不生气。” 魏无双笑道,“你去廉州吧,放心,我会將这封信好好的交给阮衡,也会跟他解释好你的事情的,不会让他误会你。” “嗯。” 秦煜点点头,满眼都是爱意,“我会儘快解决所有的事情,下个月婚期正常。” 魏无双点头:“嗯!” 魏无双迅速离开,息风看著她的背影:“主人,有句话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想说,我不应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息风不置可否:“她虽然是未来夫人,但是您的事,动一发而牵全身,任何一个失误,都会让您死无葬身之地,您不应该这么信任她。” 秦煜笑了笑,望著魏无双纤细的背影:“你不懂,她是永远不可能背叛我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贴心,101????????????.??????等你读 】 息风张了张嘴,最后到底是没敢再说什么话。 怡红院。 顶楼包间。 魏无双按照秦煜给她提供的方式敲门,立即有人过来开门。 但是开门的是一个特別高大的魁梧汉子:“小丫头,你找谁?” 魏无双以为阮衡易容,可是阮衡她见过的啊,绝没有这么高壮。 “我受秦煜世子所託,过来找阮大人。” 魏无双很懂规矩,直接將信呈上去,后退一步。 那魁梧汉子直接拆开信,摸了摸又闻了闻,然后直接把门关上,转身走了。 魏无双並不意外,老老实实等在门口。 片刻后,门重新打开,阮衡冲她施礼:“魏小姐,在下不知您竟是世子未婚妻,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啊,就算重活一世再看,魏无双也觉得阮衡不愧是大夏第一美男子啊。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宽袖长袍,就是普通世家公子的文雅打扮而已,甚至穿的衣服都有些顏色暗沉。 但是就是压不住他那风华绝代的样子。 他剑眉星目,虽然因为身体虚弱脸色有点苍白,但这种结合反而让人感觉他风流万千,与眾不同。 真真是,怎么看都好看。 “阮大人不必客气,我知道您此来十分谨慎。” 魏无双进入屋內,屋內摆设十分朴素,和他这个人一样清雅清淡。 那个刚才凶神恶煞的大汉名叫罗鸣,此时已经敛住一身杀气,客气的给魏无双斟了一杯茶。 阮衡將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很谨慎的將信烧掉:“魏小姐,您应该知道,我此次是私自前来的,所以才在这污秽之地和世子见面。他来与我也仅仅只是商谈与苏索皇后的协商之事,你是她未婚之妻,莫要误会他。” 魏无双点头:“阮大人请宽心,我信任他。” 阮衡笑了笑。 这一笑,眼角微微发红,好看的令人挪不开眼睛:“你们感情很好。” 魏无双再点头:“是。” “所以如果我捨弃商队,独自前往肃国,您能否不告知世子?” 魏无双一怔。 刚才她就奇怪,为什么阮衡接过信之后还要让她进门。 按理说,男女有別。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阮衡应当避嫌,不该请她进门。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魏无双直接摇头:“我不懂大人的意思,我只是受世子所託前来送信。如果您改变计划,应该同他商量。” “不瞒大小姐,我此去,凶多吉少。” 阮衡苦笑著摇了摇头,“其实我这次就没准备活著回去,希望能够用我的项上人头,平復甦索女皇对我的憎恨。” 魏无双没说话。 “水患刚起,百姓艰难,陛下为难。” 阮衡嘆了口气,“都是我的问题,让两国百姓难过了这么久,我这样的罪人,这个时候如果再不站出来,又要等什么时候呢?” 顿了顿:“所以魏小姐,商队若是去,被苏索女皇发现,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与其白送性命,不如在下诚实告知。” 魏无双想了想:“世子知道这件事吗?” “世子外祖欠我一个人情,他不喜欢欠人情,他想保我。” “既然他说可以保,那自然是能保的。” 阮衡摇了摇头:“其实,我准备入境后將他甩在一旁,我自由游歷多国,对肃国也十分熟悉,他却是第一次踏入,也许平日里我一介书生不如他,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我还是有信心的。” “原来大人有备而来。” “我的事情,和你们想像的都不一样。” 阮衡轻轻嘆了口气,“是我对不住苏索,是我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她恨我是应该的,我逃避了很多年,如今,该去做个了断了。” “那是否有我能帮的上的?” 阮衡这个倒是不客气:“我需要好马三匹,充足的食物和保暖的衣服,还需要向魏家,要一点药材。” 魏无双点头:“这很简单。我还会给您提前准备好一些肃国的钱幣。” “感谢魏小姐考虑周全。” 阮衡点点头,不再说话。 魏无双明白他这是下逐客令,站起身,直到快出门的时候才问道:“阮大人,小女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阮衡顿了顿:“自然,魏小姐有话直说无妨。” “如果阮大人真心想用项上人头平息女皇怒火,抱著必死的决心,为何不自杀直接向女皇献上人头?” 阮衡一怔。 “如果女皇恨毒了你,见到你的头,比见到你的人恐怕更高兴。” 魏无双直接道,“大人何必费这么大劲儿,从京都而来,然后穿越茫茫雪山,亲自去女皇面前负荆请罪?” 第118章 情深似海 太阳已经开始西下,阮衡的身影被拉的很长,他的面容似乎也被旁边的光影遮掩,脸色变得苍白又晦暗。 “大人怕死?” 魏无双笑了笑,柔声道,“也是人之常情。” 阮衡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椅子上。 “魏小姐冰雪聪明,竟一语道破在下窘事。” 这位英俊的鸿臚寺卿,他虽然如今已经將近四十岁,但是衬托著英俊的容顏,一举手一投足之间,便是风景。 难以想见十几年前的时候,他应该是怎么样风流倜儻的形状。 魏无双自认为秦煜算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的男子,但是阮衡因为年纪的缘故,身上多了一份儒雅和沉稳。 用一个成熟妇人的眼光来看,更加有男人味儿。 “在下不怕死,但是不能隨便死。” 阮衡嘆了口气:“我是鸿臚寺卿,是国家使节,我的一切都关乎大夏国体威严。若我直接奉上人头,便认了当时是我夏国理亏。所以我要死,也要死在肃国境內。” 魏无双垂眸。 “当然,我也有私心……” 阮衡眼里露出沧桑,终於道,“我想死前再见苏索一面。” 魏无双想了想,肯定道:“大人对女皇还有情。” 阮衡並不避讳:“情深似海。” 十五年前。 英俊的大夏使节阮衡一入皇宫,便让苏索一见钟情。 肃国以母为尊,女子地位比男子高,喜欢男子时都是热烈追求,自然就没有扭扭捏捏。 她大胆向阮衡献舞,和他说话,带著他逛都城,送给他一把镶满宝石的漂亮匕首。 彼时,阮衡还是个对男女之事並不太熟稔的年轻人,更何况他虽满腹才华,但是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一直是和圣贤书打交道,有点书呆子气。 所以,虽然他早就知道肃国民风,但是还是被苏索的大胆和热烈给惊到了,表面不同声色,內心波涛汹涌。 “你未婚未嫁,为何就不能考虑一下啊?” 苏索趴在高高的吊床上,身下是一张白虎皮,从上而下看著阮衡一笔一划的写字,两只脚悠閒的前后摇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什么啊,你就不能拋在脑后吗?” 见他不说话,苏索忽然一个倒掛金鉤,直接倒吊在阮衡面前,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你真好看,和我结婚好不好?我这一生,只要你一个男人,只和你一个人生崽还不行?我向冰原之神起誓!决不食言!” 阮衡嚇得跌坐在地,脸色红了白,白了红:“你这是做什么,女孩子家家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苏索一个漂亮的空中翻滚,平稳的落在地上,然后坏笑一声:“我马上就要十六岁成年礼了,到时候我肯定会有第一个丈夫,你真的不喜欢我,我就和別人在一起了。” 阮衡沉默片刻:“你喜欢我什么,明明你们都只喜欢战无不胜的勇士,而我却连弓箭都拿不稳。” “不,你是最勇敢的。” 苏索认真道,“你和母皇说话的时候,没有恐惧,被那些草包刁难的时候,没有恐惧,你虽然身子骨很弱小,但是你有一颗强大勇敢的心,我绝不会看错!” 阮衡捂著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罗泰!” 苏索喊道,外面立即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他高大也英俊,但他目光如鹰,身形魁梧,和阮衡的英俊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 “我尊贵的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苏索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揪住阿罗泰的衣领,亲了上去。 “你你你!” 阮衡一激动,一把揪住苏索,“你这是做什么!” “你又不喜欢我,你管我?” “我我我我……” 阮衡憋了半天,直到苏索让阿罗泰离开,才终於道,“我喜欢你。” “哈哈哈。” 苏索得意至极,“我就知道,我可以也拥有天下最好看的男人!那你什么时候和我成婚啊?” “这么大的事,还要从长计议。” 阮衡终於恢復一些,清了清嗓子,“而且我此次是以使节身份来此,不可谈论私事,否则有损国体,需要我回大夏之后,与父母商定,然后……” “好麻烦啊。” 苏索嘟起嘴,看著阮衡紧皱的眉头,忽然笑起来,拉住他就亲了一口。 阮衡简直容失色:“你你你……我现在可是使节身份!” “放心吧,我知道你们大夏男人那些弯弯绕绕,外面都是我的人,不会传出去的。” 苏索哈哈大笑,“那我等你消息啊,你回去之后,早点给我来信,到时候我去迎娶你。” “我娶你!” “好好好,你娶我。” 苏索走后,阮衡靠在厚厚的帐篷旁边看著她的背影,笑著嘆了口气。 苏索长得好看又热情,这次出使有几个不好说话的嘲讽大夏男儿没有男子气概,都是苏索出面一一摆平。 也许,在这冰雪之中自由自在过完一生,也是很好的。 两人表面是公主和使节,但內里感情,却逐渐升温,双方都已经默认了將来喜结连理。 变故出现在阮衡启程回国的时候。 苏索不捨得,想出来送他,但是碍於国家礼节,她又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於是假扮男儿,前来相送。 玛莎公主是苏索的皇位竞爭对象,她得到消息,知道机会来了,於是带人想行刺苏索。 阮衡这边,不但有肃国的护卫队的,也有大夏的护卫队,且都是高手。 而且他身份特別,玛莎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玛莎在混乱之中,抢走了他的符节,並扬言,如果他敢护著苏索,就立即砍断符节。 阮衡选择了保护符节,將苏索扔下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参与肃国宫廷內斗。 当时势单力薄的苏索哭著拉住他的衣袖:“你不是也喜欢我吗?你不是在冰原神面前起誓,只爱我一个人吗?那块木头竟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阮衡残忍的拂开了她的手,上前握住符节,头也不回。 苏索看著阮衡离去的背影,开始大哭,然后又大笑,然后疯狂。 她武功高强,死死撑住,直到援兵到来才倒下。 但她瞎了一只眼。 第119章 心疾发作 “苏索十分爱美,她明亮的像是天上的太阳,却瞎了一只眼。” 阮衡垂下头,样子忽然就沧桑了许多,“她恨我,也该恨我。我此番前去,存著的私心,就是在死前可以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魏无双道:“符节是使臣信物,不可有损,也许苏索女皇不知此事,你们之间是误会。” “她知道符节重要,因为符节有损,我就必须死。” 阮衡眼尾猩红,“所以她以为我是贪生怕死。” 魏无双想了想:“如果重新选择,大人会保护苏索吗?” “不会。” 阮衡斩钉截铁,“符节代表的是我大夏气节,死一万个我,也不能丟了符节。” 魏无双抬头看著阮衡决绝的样子,心中轻轻嘆了口气。 身为使节,阮衡这个样子令人敬佩。 但这个答案绝不是苏索女皇爱听的。 他此去肃国,的確凶多吉少。 “那这样吧。”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超顺畅,1?1??????.???隨时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魏无双想了想,“我令商队护送您进到肃国都城,进城前,您再离队。您这身子骨,路上遇到个野兽,岂不是功亏一簣?如此,也当是我代替世子还您人情了。” 阮衡想了想:“那就按照魏小姐说的办。” 魏无双回到魏家的时候,果然秦煜已经离开。 但是锅巴和茶叶他带走了一小半。 魏无双笑了笑,將剩下的重新打包好,准备明天送给阮衡。 私心来说,无论阮衡此去肃国是生是死,她都希望都能平息苏索女皇一些怒火,好解云州燃眉之急。 “大小姐,不好了!” 冬雪一路小跑而来,“老爷刚才忽然胸口剧痛!” “什么!” 魏无双心头一颤,飞也似的跑出了厨房。 福安堂里,齐管家和一眾家丁都围在厅里,一个小廝背著二伯魏东嶸急急赶来。 上次因为江义庭造谣,魏东嶸在家门口被人围殴,伤了腰背,虽然並无大碍,但是最近行动非常不便。 两人几乎同时进门。 魏东嶸赶紧拎著药箱进入:“这是怎么了!都让开!” 魏无双:“爹爹!” 齐管家他们迅速让出一条路:“刚才老爷读了信,有些急火攻心。” 魏东岭坐在太师椅上,面色苍白的摆了摆手:“没事,已经没事了,大家都不要担心。” 魏东嶸不容分说的上前替他把脉诊断,魏无双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封信。 “面色?白,手心发热,气行倒运!老三,我早就说过,你心事太重了,要多休息!天塌下来也有人扛著,你急什么急!” 魏东嶸一边生气一边把脉,魏无双拿起信一看,瞳仁一缩:“大伯父他们被西域王抓起来了……” “什么?!” 魏东嶸一把抢过信快速看了一眼,“这这这!这什么意思!大哥和子渊他们协助造反?怎么可能?药材都交付完成了,他们正常已经开始准备回程诸事了,怎么可能参与什么造反?” “谁说不是。” 魏老爹脸色苍白道,“如果被扣上这样的罪名,咱们別说那些药材了,一行几十个人都要在西域丟掉脑袋了!” “咱们身份证明齐全,各项手续都齐全,別是有什么误会。” 第120章 嗅到商机 不知道是因为心疾发作,魏老爹心中不安,还是因为女儿即將嫁人,作为父亲,想要抓紧时间教会她更多的本事。 魏老爹今日说的话的口气格外严肃和郑重。 让魏无双莫名心悸一下。 “爹爹请放心,女儿此番前去,必然不会丟了您的脸,但也有一个请求。” “你说。” “无论如何,爹爹都要保重身体,遇事莫要著急,爹爹在,女儿才有归处。爹爹不在了,这世上就剩我孤苦伶仃,再也无人会向著我了。” 魏老爹目光动容,眼中隱有水光:“孩子,爹爹不在乎你去了是不是丟脸,爹爹只盼著你这一生能够平安喜乐。你也放心,爹爹会保重自己,永远做你最好的归处!” 父女两人执手相泣。 出了康乐堂,春桃问道:“小姐,您都快嫁人了,这个时候应该养皮肤,裁衣裳,选首饰,將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將来去辰王府惊艷全场,怎么还要抢著去肃国这种地方?即使二老爷不能去,老爷也会派得力管事去的,不缺您这个大小姐。” 魏无双笑:“你没听过一句话?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 春桃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从小耳濡目染,不但认字,还认话本子,这种话自然能听得懂。 但她还是疑问:“可是內宅女子,如果不以色侍人,用什么?小姐去这个肃国,又能磨链什么本事呢?” 魏无双笑而不语。 有些事情,未知全貌,其实想不通很正常,但是若是能窥见真相,就很容易贯穿融匯了。 前世她只知道肃国和夏国关係不好,贸易不通。 但她在夫人圈子里听说的版本是阮衡出使肃国时得罪了苏索女皇,苏索要他项上人头,夏国不理。 正如秦煜最开始在老爹和田大人面前说的那样。 后来阮衡英年早逝,肃国和夏国两国重新修好,边境贸易开通,但有两件事她想不明白。 一是阮衡房间有符节和肃国特產羊毛织画。 二是苏索来夏国和谈时,去过阮衡的故居和坟墓。 当时盛传苏索是厌恶阮衡,要確定他是真死了才能结束仇恨。 但她又听说她带走了阮衡的那副羊毛织锦,而且是好好打包带走的,而不是付之一炬。 如今通过秦煜,她已经完全知道了其中缘由。 再结合前世苏索的所作所为…… 几乎可以確定!苏索对阮衡还有感情! 她恨阮衡这件事確实不假,但她恨得是他不够爱她,在符节和她的性命之间选择了符节! 当一切尘埃落定,当阮衡英年早逝,苏索理解了他心中的大义,理解了他的气节,理解了他当时的选择! 儿女情长,比不过家国情怀。 身为外交世家阮家嫡长子,身为大夏的鸿臚寺卿,阮衡这种人,就算自己死一万遍,都不会让国家节气有损,在他的生命里,这是高於一切的东西! 他是捍卫自己理想的人,是真正不畏一切的勇士! 所以…… 作为重生之人,魏无双既然知道了这个前提,那么阮衡此去肃国,如果一切顺利,两个人说不定还能冰释前嫌,让两国重新修好,甚至有著比以前更好的关係和政策! 而她为什么这么急於亲自想去肃国呢? 因为她前世有一个巨大的愿望一直没有完成,以至於抱憾终身。 她记得当时重开贸易后第一批进驻肃国进行贸易的人,是一夜暴富的! 彼时,老爹已经故去,魏家已经败落。 而她身处內宅,虽然嗅到商机,去很难操刀主持这件事了。 於是她只能將最后的一点棺材本拿出来给两个舅舅,央求著他们替她跑一趟肃国,希望有机会重振魏家。 哪知道两个舅舅涉足了肃国的生意后,发现利润巨大,不但赚的盆满钵满,发家致富,还私吞了她的那点钱,翻脸不认人! 別说重振魏家,便是將当初的恩情,也早就丟到九霄云外! 所以当她听秦煜说阮衡要去肃国见苏索的时候,她这个埋藏在心中的遗憾种子忽然开始萌芽。 经过几日的思考和整理,这颗种子开始逐渐长大,枝繁叶茂,开始让她彻夜难眠的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她甚至准备在秦煜临行前一晚,和他来个如胶似漆,然后藉机跟去肃国,又或者实在不行,她打著思念未婚夫的幌子,偷偷乔装跟过去…… 总而言之,她开始动了去肃国的心思,她想弥补前世心中巨大的遗憾! 但没想到,秦煜临时被廉州的的事情绊住,而大伯和子渊哥哥那边又出了事…… 一来二去,她竟成了此去肃国的带队人之一! 岂不是天助我也? 魏无双简直都要高兴疯了,老爹的心疾根源就在於魏家和她,如今西域那边的事情尚不明確,她没有经验也插不上手,但是如果可以去肃国找到新的商机,以解燃眉之急,老爹岂不是也不会忧愁了? 此一石二鸟的好事,你说她能不急著去吗? 当然,现在剩下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阮衡和苏索女皇能够和和气气的提前冰释前嫌吗? 魏无双想破了脑袋,终於想到了一个好计谋! 如果前世直到阮衡死去,苏索女皇才旧爱重燃,那么今世,就如法炮製,置之死地而后生! 翌日。 魏家商队从云州出发。 魏老爹一大早满脸严肃威严,大有硬著心肠送女儿出去歷练的信心,但在临別的时候,魏老爹还是扶著柱子,差点哭断了气。 二伯魏东嶸他们好几个强行拉住,才阻止了他也跳上马车,跟去肃国的衝动。 魏无双又尷尬又感动。 只是出门做一趟生意就这样了,將来她嫁人的那天,简直都不敢想像老爹要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毕竟前世他臥病在床,没有能够正常发挥。 马车终於行到大路之上。 领队的管事姓冯,大家叫她冯四娘,是魏氏药行十二大管事里,唯一的女子。 她身材高大,面目也比较粗獷,若不是声音尖细,大概都不会有人能看出她是女子。 第121章 巾幗不让鬚眉 她的衣著也很男性化,似乎並不在乎美不美。 “大小姐,好久没见。没想到你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魏无双和冯四娘同为此次带队人,又都是女子,便坐在了一个马车里。 冯四娘一上车就和她打招呼。 魏无双却十分尷尬:“冯管事,恕无双眼拙,其实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您。” “哈哈,別叫什么管事,就叫我四娘,不过你不记得我太正常了。” 冯四娘哈哈大笑,“因为我见你时,你才刚周岁。” “啊,原来如此。” 魏无双笑道,“看来您在药行呆了十几年了,怪不得能成为大管事。” 然后由衷的讚美道:“您身为女子,能做到这个样子,实在佩服。” “不要佩服,这都是被逼的。” 冯四娘摆摆手,“我从小无父无母,是叔婶给我一口饭吃,十五岁便收了人家二两银子,將我嫁了给一个地主家的病儿子冲喜,可那病儿子喜欢酗酒打人,生生打掉我肚子里一对双胞胎。 我心中的有些恨意,有一次他又打我的时候,我就还了手將他打得半死,那地主家嚇得立即將我休了送官。 我被刺字流放一年,受了不少折磨,回去之后也是被人指指点点,无处可去,乾脆背井离乡,流浪来到云州。 那个时候三位老爷刚刚创立魏氏药行,我为了混口饱饭吃,去行里给他们搬货,他们本不想要一个犯人做事,看我是个女子可怜,又很有力气,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幸亏他们仁善,我觉得自己终於找到了新的归处,乾的十分卖力,几年后渐渐成了一个小药行的管事。” 她摘下帽子,果然在额头的髮丝掩映下,有一处刺字。 魏无双轻嘆一声。 丈夫打的她掉了孩子都快死了无人管,一个还手就要遭这样的罪。 这个世道对女子实在不公。 不过如果当初她能早些识破江义庭的嘴脸,早些和他和离,说不定她也会拋弃前尘往事,像冯四娘一样,乾脆做个四海为家的女商人。 “不过,说起来,我能做到大管事这的位置,还跟大小姐你有关呢!” 路途遥远,两个人坐在一起,聊聊天也很好。 魏无双很感兴趣:“四娘说我听听。” “我再怎么能行,也没有女子当大管事的先例。” 冯四娘笑道,“后来你出生周岁的时候,咱们魏氏药行也刚做成一笔大单子,正是蒸蒸日上,你娘便跟老爷说情,说为了给你祈福,做些有益於女子的事情。” 魏无双顿了顿:“就是那个时候父亲在云州办了些女子也可以不用钱读书的学堂?” “是了。他们希望你將来,文治武功,巾幗不让鬚眉。便是身为女子,也可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地。” 冯四娘很是怀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老爷不遵守世俗那一套,宣布魏家药行行事,不分男女老幼,一切按照能力择优,我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这个大管事。” 魏无双听完又感动又开心,没想到竟在不经意之间,结下这样的善缘。 “肃国虽然地大物博,资源紧缺,是咱们经营的好对象,但肃国和我大夏不和,去做生意的时候,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稍有差池,这些商贾人家,不是挨骂就是挨鞭子,十分没有尊严。许多药行医行乾脆不赚这个窝囊钱,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冯四娘侃侃而谈,“但大概一切都是天意吧,肃国以母为尊,女子当道,因为这层原因,我去肃国做事时,反而要比那些男子更为顺利,他们似乎更信任女子,也更尊重女子。 所以,一来二去,咱们药行几乎成了肃国最大的药材供应商,在许多当地百姓眼中也有些威望,后来便是其他药行有模仿,故意派遣一个女管事去,也失了先机,被咱们魏氏药行垄断了许多药材交易。” 魏无双听得心潮澎湃,简直要忍不住拍手拍手称讚了。 虽然冯四娘说的简单,但个中艰险困难,绝不会是这几句简单的话能够概括的。 “也幸亏这个肃国的事,原本行里那些个对我不服的老傢伙,也是无话可说,哈哈哈!看著他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憋屈样,老娘真是爽歪歪啊哈哈!” 冯四娘笑声爽朗。 魏无双知道,有这样的人作伴,她这一路上,不但能够学习许多东西,还绝不会孤单寂寞。 商队和肃国有过几次往来,有著非常成熟的行走路线,加上最近朝廷政令对魏家药行的重视和褒奖,青州也给了他们最大的方便。 只用了五天时间,一行人就直接穿过青州,进入了肃国的领域。 阮衡和他身边那个大汉罗鸣混在队伍里,阮衡还戴了个假的络腮鬍子,遮住原本英俊至极的相貌,一行人浩浩荡荡。 肃国很大,东边是冰川海岸,西边和燕国接壤。 燕国就像一条带子一样,窄窄的夹在西域和肃国之间。 但肃国其实因为地处严寒,所有居民主要集中在靠南边的位置,物资產物都不太发达,十分穷困。 这个时候,海拔明显变高,天气明显变冷,商队里有一些不太適应的年轻人开始气喘吁吁。 “这其实是一种不適应高山的病症,吃点补气丸,好好休整。” 冯四娘发药丸的时候,马车上终於只剩下魏无双一个人。 阮衡来到魏无双马车前:“明天就能进都城了,魏小姐,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鑣吧。” 魏无双掀开车帘。 虽然易了容也患上了裘皮大衣,但是不愧是鸿臚寺卿,阮衡便是这副打扮,也难掩风华万千,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气质,也是矜贵至极。 魏无双从车上跳下来,和他行到旁边僻静处:“大人,这几天无双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阮衡:“魏小姐但说无妨。” “我看了一下这次交易的单子,除了平时那些肃国紧缺的药材,我父亲这次还特意给我们带了些成品丸子。” 阮衡不解。 第122章 以性命为赌 “大人有所不知,成品的丸子可以卖出比药材高很多的价格,而且因为分量小,也非常適合大批量携带运输,这次的药丸子是我父亲和几位叔伯管事,连续熬了几个夜晚,紧急研究出来的方子,儘量多的使用了梁平山上可以就地取材的药材。 如果可以和肃国达成合作,换取大量牛羊肉,对云州城的百姓来说,又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但肃国无论朝廷和百姓,都对我们不太友好,他们更是不信任这些成品药丸,只喜欢最原始的药材。所以这些丸子便是拿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门路销出去。” 阮衡苦笑:“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我会在死之前,贡献一点自己的价值,喊出这个请求,儘量让苏索信任你们魏家的东西……但也仅仅如此了,你不要有过多期盼,她甚至可能因为聒噪,割掉我的舌头。” “其实大人,你都为大夏黎民百姓走到这里了,为什么不想办法活著呢?你若能活著得到苏索女皇的谅解,促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名留青史的大义?” 阮衡停住脚步,不可置信的看著魏无双:“什么意思?” “大人博闻强识,肯定知道爱之深,恨之切的道理。” 阮衡只觉得眼前小丫头幼稚至极,不禁哭笑不得:“你觉得苏索对我还有爱意?魏小姐年龄小,还不懂得这世间的许多事,苏索现在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然后再挫骨扬灰,已报当年之仇。我知晓她这个人,敢爱自然就敢恨。” “那大人呢?你这次来只是想奉上自己的人头,平息苏索怒火,还是想见故人,再续前缘?” 阮衡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两全其美,又有谁愿意去死呢? 魏无双望了望四周:“听说肃国人民最信仰的就是冰原神,他们在冰原神面前的起誓,是不容玷污的。” “呵呵。” 阮衡一直鏗鏘有力的声音终於浮上一丝落寞:“这件事,我是怎么想的有用吗?” “所以看来大人也好奇苏索女皇的心意,那应该不介意无双略施小计。” “用计?” 阮衡赶忙摇头,直接否定:“苏索小时候就很聪慧,如今已经执政十几年了,她这样的人,会看不透那些阴谋?如果让她知道我此次前来还怀揣著其他心思,岂不是火上浇油?她將我挫骨扬灰也是我应得的,可如果因为这种事重燃战火,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那咱们就不要阴谋,阳谋如何?” 阮衡怔了怔。 魏无双笑道:“诚然大人满腔热血,將生死置之度外,但身为鸿臚寺卿,您便是死,也该为百姓爭取更多的利益,不是吗?这样才是死得其所。” 阮衡眼皮垂下去:“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伤害苏索的感情,这世上,我只对她心中有愧。” “所以让苏索女皇自己来选择。” 阮衡抬头望著魏无双,似乎震撼她的想法,也似乎质疑为何她这样一个小丫头有这样的胆识和信念。 “魏小姐想要什么?若是出了岔子,你和你的商队,搞不好都是死无全尸。” 阮衡不是傻子,他並不知道魏无双有这样的胆量,是因为她早就窥探到了结果,但他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帮他。 “如果大人可以全身而退,我要五年肃国药材生意的优先採购权,还要大人用自己替我担保,我魏家的成品药丸质量可靠。” 阮衡目光闪烁的看著魏无双,看不出情绪。 魏无双知道阮衡这人的风骨,怕他不愿意,赶紧道:“三年也行,为表诚意,大人可派人隨时监督查看我魏家药行药材质量。” “魏小姐是否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为了利益,甘愿拿性命冒险?” 阮衡目光冰冷严肃的提醒:“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夏人,苏索就不能拿你们怎么样,若她恨毒了你,下毒、谋杀、或者最简单的,说你们被大型野兽袭击,连尸体都不会还给夏国,这件事传回国內,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魏无双露出一对小虎牙:“人为財死鸟为食亡,无双虽为商贾出身,也懂得心怀天下,但若可名利双收,我又为何放著大好的机会不去抓?” 阮衡看了一眼商队:“他们知道此来可能有去无回吗?” “这件事,无双一人去赌。” 魏无双认真道,“不牵连其他人,所以將来若是事成,大人也只是欠我一个人的人情。” 阮衡沉默片刻:“那世子呢?他知道你的计划吗?” 魏无双避重就轻:“我现在还不是辰王府的人,这件事和世子五官,大人就算欠,也只欠我的。” “好大的口气。” 阮衡最后一次劝阻,“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这件事你做的这么机密,就不怕我將来利益薰心,寻个由头故意污衊你魏家药材有问题?” 他要將所有最坏的结果都摆给魏无双看,他要她知道,这件事变数奇多,为这样的口头约定冒险,实在是危险万分! 没想到魏无双一锤手心:“太好了!听大人这意思,您终於对活著回去这件事有了期盼!” 阮衡清楚地看到了魏无双眼中的狡黠,也清楚看到了她眼中的自信。 秦煜啊秦煜,你知道自己要娶的女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將来你若是待她不好,真真能把你的辰王府都拆了! “我不怕,大人这样的风骨,只要我魏家不做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国家的事情,大人绝不会为难於我们。” 魏无双举起双手伸了个懒腰,“还有一夜的时间才进都城,大人可以想好了再和我商量。” 然后转身就走。 “等等。” 魏无双惊喜的转头。 “不用等一夜时间。” 阮衡望著魏无双,终於说出了心里压抑十几年的那个欲望,“男儿立於天地,我已经为大夏守节,此生只有负苏索,若她真的愿意原谅我接纳我,我自当辞去官职,只和她廝守一生。” 第123章 扬了它! 肃国都城,贝索。 贝索在肃国的原始语言里是“纯净的冰”的意思,加之这里常年覆雪,城墙上都是厚厚的冰盖,所以夏国人喜欢將贝索称为冰都。 冯四娘熟门熟路的找好驛站安顿好商队,然后便带著人去卸货了。 魏无双则深入的了解了一下皇宫的位置。 经过一夜休整,第二天一大早,魏无双便去了皇宫。 虽说是皇宫,但和大夏的富丽堂皇不同,肃国的皇宫由黑色的砖石砌成,看起来更威严庄重。 街上女子从业者甚多,打铁的,剥羊皮的,扛包裹的,这些在大夏几乎清一色男子的职业,在这里却是男女都有。 而男子一边背著孩子一边干活的景象,在夏国更是从未见过。 魏无双將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给了皇宫守卫,然后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搓了搓冻僵的手。 很快,两名士兵打扮的女侍卫出来,让魏无双进去。 黑色的宫殿里面装饰著白色的虎皮,到处都生著温暖的火焰,温暖至极。 经过一些不明所以的弯弯绕绕之后,魏无双终於见到了苏索女皇。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长裙,裙子很紧,能勾勒出纤细的腰身,和大夏比较宽鬆的服饰特点截然相反。 但这种服饰配上她威严的面貌,一点不会让人產生猥琐的想法,相反,只叫人觉得气势凌人。 她今年应该也是四十多岁了,但肌肤雪白,五官极美,岁月没捨得在她脸上留下任何一点痕跡。 只是她一只眼睛上戴著一只黑色的眼罩,这一身肃穆的打扮给人感觉冰冷难以接近。 魏无双活了两世,第一次见到这样级別的女当权者,心中一时说不上是震撼,还是敬佩。 “这把匕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索把玩著匕首,终於开口,声音和她这个人的感觉一样,沉寂而冰冷。 魏无双开门见山:“这是阮衡大人的东西。” 苏索抬起头。 魏无双看清楚了,她有一只宝石蓝一样深邃好看的眼睛,还有一头齐腰的红色长髮。 真真是个令人一眼惊艷的异域美人。 然后魏无双大概路上话本子看多了,竟还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设想了一下,两个这么漂亮的人,將来要是生了孩子,会有多好看? “你是谁。” 苏索的问题,將魏无双拉回现实。 “民女姓魏名无双,是夏国魏氏药行少家主,我的未婚夫乃辰王世子,按照辈分讲,我成婚后要叫阮衡大人一声表舅舅。” 苏索冷笑一声:“看来你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那么你就该知道……你送来的这件东西,会要了你的命!来人!” “等一下!” 魏无双惊恐道,“我的未婚夫婿欠阮衡大人一个人情,我又正好带队来肃国交易药材,不管怎么说,表舅舅的临终遗愿,我作为小辈都应该帮他达成,女皇大人看在小女的孝心上,饶我一回吧!我就是个送东西的!什么也不清楚!” “鐺。” 匕首落地,苏索拍案而起:“你刚才说什么?” 旁边两个人高马大的女侍卫已经上前抓住魏无双了,魏无双扯开嗓子大喊:“民女就是个送东西的,什么也不清楚!” “阮衡的临终遗愿?” 苏索急切问道,“阮衡……死了?” “是。” “怎么死的?” 女侍卫没敢继续拖魏无双,魏无双赶紧道:“忧思过度,积重难返,英年早逝。” 苏索垂下头。 她旁边有个侍女,看样子是她的心腹,闻言上前,满脸焦虑的轻声唤道:“陛下……陛下你还好吗?” “呵呵,死了,呵呵呵……” 苏索肩膀开始耸动,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太好了!阮衡那个畜生终於死了!哈哈哈!” 然后她用匕首指著魏无双,满眼疯狂:“这个胆小鬼竟然是病死的!苍天无眼!竟叫他死的这么痛快!他应该瞎眼断手,应该肝肠寸断,应该痛不欲生而死!他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死了!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到了最后,她近乎在嘶吼咒骂:“苍天无眼!苍天负我!竟让这畜生死的这么痛快!我不服!” 魏无双缩著脑袋小声道:“陛下,还有一个东西……” 苏索正在发疯般的绕著桌子咒骂,闻言猛地转过头:“还有东西?什么!一併拿来!” “女皇可否留我性命?” “拿来!” “阮衡表舅舅临终前说,只要將这件物品交给女皇任由处置,我就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了。” 苏索那只完好的眼睛充血发红:“少废话,拿来!不拿出来现在就去死!” 魏无双不敢硬碰硬,小心翼翼的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包裹布袋。 苏索宝蓝色的瞳仁一缩。 那个小布袋是用一块羊毛织画做成的,上面的图案在这十几年里不断地出现在苏索的噩梦里,几乎到了烧成灰也会认得的地步。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她送给阮衡的那副织画。 內里裹著一个巴掌大的白色小瓷坛。 苏索声音冷寂下去:“里面是什么?” “……骨灰。” 魏无双小声道,“他身为鸿臚寺卿,一生为国鞠躬尽瘁,死时也要以国礼安葬,所以骨灰不能都带出来,只有这一点点,也是偷偷取到的。” “你送来这个是做什么?” 苏索的声音冷硬至极,没有丝毫破绽。 如果不是有前世的记忆给魏无双信心撑著,她这个时候都要嚇得尿裤子了。 “阮衡表舅舅说,生前只能为国,死后任你处置。” 魏无双啜泣道,“在我夏国,遗骨若不能入土,便等於死后不安,只能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轮迴,他希望你亲手將他扬了,日夜听他的悔恨在这冰原上哭號。” 苏索没说话,但是垂著头的魏无双敏锐的觉察到她右手的中指不自然的颤了颤。 “他还说什么了。” 魏无双缩著脖子。 “说!我留你性命!” 魏无双终於壮著胆子道:“他说,他永远无法弥补你,但就算再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他还是会选择保护符节。” 第124章 富贵险中求 “唰!” 几乎在魏无双话音落下的同时,苏索便抽出旁边架子上的鞭子,猛地抽向她! 魏无双本能的后退一步,但是已经晚了,左侧眼角下立即出现一道细小的痕跡。 珍珠大小的红色血珠落了下来,划过她的脸颊。 “你敢骗我!” 苏索怒道,“小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敢来我肃国冰宫撒野?” 魏无双震惊的看著苏索。 她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被发现说谎了? “阮衡根本没死!他那样冷淡懦弱的性子,便是死了,也不可能让你带这样的话过来!” 苏索用鞭子指著魏无双,满眼都是愤怒,“竟敢利用这种事情!说!是谁主使的!否则立即將你拖出去餵雪狼!” 后面那两个高大的女侍卫立即上前,將魏无双的胳膊反剪,压得她不敢动弹。 魏无双不懂武功,毫无反抗的可能,心跳剧烈。 就像阮衡说的那样,苏索是个极其聪明的执政者。 她竟然一下子就识破了她的谎话。 再继续下去,她的命搞不好要丟在这里。 魏无双沉默片刻,一改刚才惊恐胆小的样子,抬头直视苏索,“没有人主使,上面的话是我自己编的。” “呵呵,你可真敢……” “但是阮衡大人確实死了。” 苏索愤怒的看著魏无双。 魏无双不但没有屈服,反而直接道:“他这样清高伟岸的人,却终身未娶,难过情关,让自己后半生蹉跎了岁月,不但没有为国捐躯,还死的这样窝囊,作为晚辈,也作为他的朋友,我实在是看不惯。” 苏索直接上前一把拽住魏无双的衣领:“你找死!” “没有人不想活著,但我就算是死,也要將这些话都拿来告诉你!” 魏无双生气道,“你说爱他,你却不明白他的风骨,不明白他的使命!他同你说过此番国家使命在身,不可儿女私情,不可千里相送,待他回朝復命后再前来迎娶!你却食言在先,偷偷乔装跟上,令他陷入险境!” “你住嘴!” 苏索样子十分激动,猛地掏出刚才那把宝石匕首抵上魏无双的脖子。 冰凉的触感就在跳动的血管旁边,魏无双甚至感觉到了自己浑身的战慄,她心跳加速,但也明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身为女皇,却连这样的事情都不敢承认和面对,將所有错处都归在他身上!可怜他一介文臣,措手不及间拼死想要护你,导致符节被恶人所劫,你可知符节是我大汉……” 苏索怒目圆瞪,匕首下压。 魏无双感觉皮肤一阵刺痛,立即闭嘴。 苏索那只完好的眼睛充血发红:“说啊!来!继续说!再敢说一个字,立即给你脖子上戳满窟窿!” 魏无双直视著她蓝色深邃的眼睛,忽然生出巨大的勇气,脑中飞快转动:“符节乃使臣信物,代表的是我大夏气节,阮府三代外交肱骨之臣,別说和你之间的那点儿女情长,就是將表舅舅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绑起来砍了脑袋,他也不可能弃了符节去换!如果你不能理解他的风骨,你就配不上他!是你对不起他,反而诬赖他是懦弱之辈!” “砰!” 苏索扔掉匕首,抬手对著魏无双的脸就是一拳。 魏无双根本不会功夫,她本能的伸手格挡。 还好苏索並未中途改变方向,所以这一拳头被魏无双用手臂分散了一半力量。 但她仍然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 脸颊火辣辣的疼,手臂更是像是断掉一样彻底麻了。 “滚……” 苏索像是泄了力一样,双手撑在旁边的黑木桌子上,喘息剧烈,“你和那个畜生一样,你们大夏人都一样狡诈……但君无戏言,马上滚!” 魏无双当然毫不犹豫,连赶紧爬起来,马不停蹄的滚了。 直到出了皇宫,才终於双腿一软,栽倒在雪地里。 汗如雨下。 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她一直以为,当权者当喜怒不形於色,不可朝令夕改。 她敢来肃国搞这一出“富贵险中求”,是因为她从前世的蛛丝马跡里嗅到了苏索皇后对阮衡不同寻常的感情。 但刚才发生的一切,让魏无双明白了一件事—— 就算她推算出了很多东西,但仍然不能保证,暴怒之下的苏索,会不会杀了她! 如果刚才她哪怕有一点点犹豫和躲闪。 如果不是她咬紧牙关,把那些早就准备好的话都说出来左右对方的情绪。 如果不是她刚才的行为形象,故意復刻阮衡当年“英勇淡定”的样子,让苏索想起故人之姿,她现在可能已经客死她乡了! 因为重生,她有了很多优势,但是敏锐的心思和勇气都是需要磨练的,她无法做到与生俱来! 她太高估自己了! 不过还好…… 还好这一次她赌贏了。 …… 见完苏索的第三天深夜里,疾风坡上来了一人一骑。 阮衡接到罗鸣的匯报,急急地从营帐里跑出来,然后遥遥看著远处的景象,浑身颤抖。 魏无双知道,来的人是苏索。 苏索从马上翻下来,来到一处巨石前,用手细细拂过每一处,然后用额头抵了上去。 魏无双知道这块石头。 这个地方其实是阮衡和苏索定情的地方。 阮衡最大的希望就是亲眼见到苏索,和她道歉,然后她要杀要剐,都认了。 可是两个人这样的关係,想见到苏索这样的一国之君,谈何容易? 他从未奢望过苏索能够原谅自己,只是心中有愧,怎么都希望死之前,能够再见她一面。 所以在制定“相遇”计划的时候,阮衡估算了三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苏索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直接將他骨灰扔掉。 第二种可能是,苏索恨他入骨,確实要扬了他,这个地方一般会是肃国的罪窟。 因为扔在这里的尸体,灵魂將永远无法轮迴,永远得不到上天的救赎。 还有第三种,就是苏索对他还有感情,她会来两人定情的疾风坡处理骨灰,因为这里也是二人相约再次见面的地方。 第125章 疾风坡 魏无双的想法是两处蹲点。 也就是罪窟和疾风坡两个地方。 无论苏索去哪里,他们都有机会和她“相遇”,阮衡也有机会和她见面。 冰释前嫌的大前提必须是“释”。 可是阮衡非常固执的表示只会呆在疾风坡等候苏索。 因为如果苏索去了罪窟,他其实是见面也是没有意义的。 当然魏无双知道,其实是阮衡最后临阵的一种逃脱。 他说的再如何鏗鏘有力,其实也不能接受她真正的痛恨自己。 他的决定得到了魏无双的大力支持。 对於魏无双来说,如果能够阮衡和苏索皇后关係破冰,两国重新恢復贸易交易,將会对她魏家有著说不出的好处,更实现了她当年的愿望。 可是如果今生因为她的强行加入而改变了这种结局,她无法从中获利,那么她此次行程便失去了意义。 所以她也觉得乾脆等在疾风坡,一招定输贏。 成,就见面解释。 不成,就直接原路返回夏国,或者和阮衡分道扬鑣。 他的命运交给他自己,而她,就当做没有这件事情的发生。 可是,激动人心的是,苏索真的来了! 她来疾风坡了! 那么胜算变得更大了! 可是苏索下一举动,让他们几个盯梢的人差点当场心疾发作。 她將骨灰罈子拿在手里,然后倒扣过来。 魏无双:“……” 阮衡:“……” 软布塞子顶住里面的骨灰,但只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会瞬间飘洒在风里,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 罗鸣不解:“难道她觉得在这里扬骨灰才更爽?” 阮衡盯著那抹倩影,脸色煞白。 天上开始下雪,北风呼啸而至。 苏索长长的红色头髮飘扬在风中,整个人十分庄严肃穆。 阮衡轻轻闭上眼。 终於……要结束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之际,苏索將骨灰罈重新捧回了怀里。 魏无双长舒一口气:“女皇只是在犹豫!” …… 疾风坡上。 苏索感受著手里骨灰罈的冰凉,轻轻闭上眼睛。 她好恨啊。 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他不应该被她抓过来尽情折磨,然后跪在地上,向她苦苦哀求吗? 怎么就算死,也不愿意服软一次呢? 北风越来越厉害,雪也变得越来越大。 最终,苏索从马上拿下来一把铁锹,蹲在那块见证他们爱情的大石头旁边,很快挖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她將阮衡的骨灰放了进去。 然后一边往上面覆盖泥土,一边衝著骨灰吐口水。 阮衡:“……” 魏无双有些尷尬的別过脸。 苏索女皇別的不说,確实是个敢爱敢恨的人。 就算是决定要將心爱之人入土为安,但是內心的不甘和也让她忍不住唾弃阮衡。 她有点喜欢的这个男人,但好像也不太多。 忙完一切,苏索站了起来。 她望著遥远的南方,那里是大夏,是阮衡的故乡。 “愿你魂归故里。” 苏索將那块羊毛织画扔到风雪之中,“但是下一辈子,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如果见面,我定然让你血债血偿。” 她说完,抚了抚脸颊。 原来,在这个过程里,她哭了。 “阮衡,你真是个畜生,死都不愿意来见我最后一面!” 苏索发疯的將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暴风雪之中,她忽然觉得阮衡从远处走来。 他们两人第一次定情的时候,其实就是这样的暴风雪天气。 当时她对阮衡算是一见钟情,也算不是。 原因是她第一次隨著母皇接见到阮衡的时候,虽然觉得他长相特別好看,但当时正好来了一阵强烈的北风,这位英俊的使臣被吹得东倒西歪。 她一下子就觉得可笑。 暗自嘲讽这么好看的男人可惜没有男子汉气概。 肃国男子以壮硕勇敢为美,他们吸引女子最好的方法,就是英勇无畏的挑战比自己强大很多的野兽。 他们可以失败,但绝不可以胆怯。 阮衡徒有其表,当个小宠物还凑合,但绝不是肃国女子喜欢的男子类型。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苏索一个人。 很快就有人开始借著各种小事刁难阮衡。 没想到阮衡,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子,其实有著鹰隼一般锐利坚定地眼神,有著猎豹一样敏锐的洞察力,还有著不畏一切的勇气—— 无论面对比自己高大很多的肃国男子,还是面对眾人的刁难和唇枪舌剑,又或是面对喜怒无常的母皇。 阮衡淡定的让人心生敬畏。 是的。 这个男人样子淡淡的,两只眼睛都是淡淡的灰色,黑的不够英勇彻底,但是就这样的人,往那里一坐,肃国许多人却觉得头疼。 所以,苏索公主迅速改观,爱上这个风姿绰约,从骨子里让人敬佩的男子,並迅速展开攻势,缠著阮衡要和他喜结连理。 阮衡却借著公务在身为由,对她视而不见。 从小被宠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怎么会允许“视而不见”这种模糊奇怪的感情? 她对阮衡展开了意图明显的热烈追求。 再后来…… 经歷了许多许多。 眼见著阮衡归期在即,苏索连连试探,但总觉得阮衡的態度曖昧且模稜两可。 这可让她鬱闷坏了。 要知道,肃国无论男女相恋爱,可没有这么窝窝囊囊不敢挑明的。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你好像心中有我,但又不是一直有我算怎么回事? 所以她给阮衡下了最后通牒,大意是,如果你不肯和我確定关係,我將在你走后立即嫁给別人。 话说明白,不见不散。 於是也是在这样一个疾风暴雪的天气里,苏索一直等在疾风坡。 直到她冻僵了,直到她蹲在地上顽强而固执的等待天亮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失去知觉的时候。 远处的上坡下,渐渐走上来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但是很瘦,风雪中身影都是若隱若现。 一看就不是肃国男子。 可他又那样伟岸,身姿那样挺拔,让人无法忽视他的一切。 苏索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冻僵,让她一下子跌坐在雪地里。 阮衡將她扶起来:“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你就不能等我回朝復命之后再和我谈嫁娶之事吗?” 第126章 情定 那个时候的阮衡,还是个有些心高气傲的愣头青小伙子。 最主要的是,他这次是代表大夏过来出使的,他不敢更不想搞些儿女情长的事情来將这次任务搞得一团乱。 这有损他们阮家外交世家的风骨。 所以他对苏索是客气疏离又冷淡。 奈何集万千宠爱於一身的苏索偏偏还就对这样心高气傲的阮衡欲罢不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衝劲儿。 阮衡不喜欢这种感觉。 自己身为堂堂七尺男儿,难道像个物件一样被对方爭来抢去? 他只当这是苏索身为公主的任性罢了。 不过苏索也有一点和其他公主的不同。 肃国女性稀少,以母为尊,女子可以有好几个丈夫,即使如此,也会有很多男子终身打光棍。 所以肃国的风俗就是男追女,只要能家庭,只要有能够繁衍后代的可能,这些男人无所不用其极的討好那些心仪的女子,甚至从小就会到女子家中帮忙贏取好感,让对方早早和自己订婚。 像是苏索这种貌美的公主,有权有势,毫不客气的说,全肃国的男子排队等她挑。 许多公主更是从小身边就开始养著几个称心如意的男人,等成年了再好好挑。 但苏索不一样。 她不喜欢那些只会阿諛奉承的男子,已经十六岁的年纪没有和任何男人订过婚,身旁更是除了一个给她当侍卫保鏢的阿罗泰和她走的比较近,再也没有其他男子。 所以阮衡对她也確实有些另眼相待。 时间久了,也心生好感。 但远远还没到男女之间喜欢的感情。 但他也不愿意和將来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公主翻脸,所以一直不远不近,冷淡却又不推拒的相处。 但是今天苏索说,两个人单独去疾风坡一次性说个清楚。 就算拒绝,也要痛痛快快两个人把话说清楚。 不见不散。 阮衡是有些想拒绝的。 私下见面,其实是违背使臣规则的,也不知道这位公主是不是下了什么套等著他。 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怕是连累大夏信誉。 但是在人家肃国的地盘上得罪公主,实在是不是明智之举。 他坐在温暖的帐篷里有些纠结,正好属下探听到一些消息需要匯报,他便將这件纠结给忘了。 再抬头,漆黑的窗外北风呼啸,暴风烈雪。 他猛然站起来,赶紧叫来信任的侍从,去打听一下苏索公主的动向。 公主不在自己的府邸,而且她今日连那个最信任的贴身侍从阿罗泰都没带。 阮衡一惊,赶紧穿上大氅戴上兜帽,想了想,又脱了下来。 天色已晚,她可能去了別的地方躲避风霜,没有回公主府只是理所应当。 就算她没有躲风雪,天气这么恶劣,她也呆不了多久。 叫她自己知难而退也很不错。 阮衡重新回到桌子前,点燃更多的蜡烛,拿出最近的出使纪要,认真整理。 夜深人静,阮衡却有些心绪不寧,好几次提笔蘸墨的时候,竟然叫那墨水滴在洁白的宣纸上。 低级错误。 写好的东西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扔掉。 外面的大风颳倒了什么东西,发出轰隆的响声,阮衡终於放下笔,急匆匆走到门口:“来人!” 贴身侍从进入等候命令,等了半天,却发现阮衡张著嘴,欲言又止,不禁疑惑i:“大人?” “没什么,退下吧。” 侍卫离开,阮衡重新穿好大氅戴好裘帽。 不管公主是否回到府里。 他都要去一趟疾风坡。 虽然他未曾回应过苏索的这次约会,但是逃避问题,非大男子所为。 一路风霜。 可是越是离目的地近,阮衡越是觉得紧张。 直到他看到那个缩在巨石旁边的细小身影。 有巨大的震撼衝撞著他的心,他真的没想到苏索会认真到这样的地步。 一路走来,每一脚都是深深浅浅的扎在雪地里。 阮衡从一开始对苏索的模糊感觉,渐渐变得清晰而坚定。 苏索也看到了他,兴奋地喊道:“阮衡!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然后站起来,试图跑向阮衡。 可是大概等的太久,刚才也有点困了,她一直没动的双腿已经冻僵了,刚抬步就一个屁股蹲跌坐在了学里。 阮衡加快速度走过来,向她伸出手:“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真的还等在这里,你是不是傻?” 口气明显的责怪和不耐烦。 但是苏索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这是第一次阮衡对她的行为给出正面回应,而且他还向他伸出手,想要拉她起来! 要知道,这之前,这位清高冷淡的男人打著“男女授受不亲”、“两国风俗不同”的藉口,可是连和她共处一室都不愿意。 要是靠的近了,更是炸毛一样,想办法快速远离,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將手伸进阮衡的手心,两人相握,苏索心中闪过狡黠,趁著阮衡用力的时候,借著劲儿向前,將他扑倒。 两个人落在厚厚的雪地里,並不会感觉到受伤疼痛,但是天性开朗大胆的苏索却趁机亲了阮衡一口。 阮衡瞬间脸红的像是猴屁股,著急忙慌的將苏索扒开:“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苏索坐起来,俏皮的笑容里有一闪而过的得意,但是口气却是柔弱可怜,“我不是故意的,我的腿都冻僵了嘛!刚才你也看到了,雪都覆盖上了我的膝盖!” 也许是大石头遮挡的缘故,疾风坡的风雪反而变得小了许多。 正当苏索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衝动,觉得好不容易到了嘴边的肉好像又要没了的时候,阮衡道:“那我背你下山吧。” 苏索想说不用,自己都好了。 话到嘴边,却成了:“可以吗?你这身子……” 然后有些不確定的打量了一下阮衡全身上下。 阮衡坐起来,脸色整个彻底冷了下来:“什么意思?我虽然不如你身边的阿泰罗健壮,但君子六艺,我样样精通,身体非常好,不是什么弱不禁风没有力气的病弱男子。” 第127章 怒火 苏索笑起来“当然!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身子,只是觉得风雪太大,你背著负荷太重!而且这里经常又雪狼出没,你这个样子,待会儿累的跑不动,很容易出问题!” “没事。” 阮衡做好一个背人的姿势:“但是说好,等我回朝廷復命之后,再以私人身份来肃国的时候,你才可以再来单独见我,到我离开之前,不准再闹了。” 苏索一愣,转而眼睛闪出希冀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你同意嫁给我了?!” “是你嫁给我。” 两个人走在风雪中,阮衡身子虽然看著挺细的,但肩背很宽厚,身体也温暖,身上还有很好闻的墨水香味。 这是肃国男子没有的东西。 还有,確实如他所说,他走的很稳重,而且也没有气喘吁吁。 他比苏索想像中的要强壮。 苏索满意的眯起眼睛,趴在阮衡的背上,感觉比打了胜仗都要的一:“行,我嫁给你。” “不是口头说说的。” 阮衡声音淡淡的,却很好听,“你是公主,我是臣子,將来必然要入乡隨俗,跟你入赘肃国,但身为大夏男子,绝不接受一妻多夫的制度,你若是要和我在一起,就只能和我在一起。除非我死,否则你不准再有其他男人。” 苏索很满意阮衡的话。 没想到看起来谦和有礼,温文尔雅的男人骨子里却这么霸道,苏索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他。 “那你呢?你们大夏男人可是可以三妻四妾的,你又能保证只有我一个女人吗?” “大夏的確是这样的风俗,但只要正妻可以正常绵延子嗣,也不是必须三妻四妾,我祖父和父亲,就都是只有一个正妻。” “那万一我是真的不能生呢?” 苏索还是疑问,“我知道你们大夏男子,特別讲究传宗接代。” 阮衡沉默了好久。 苏索以为他生气犹豫了,正想著这件事她可以做出让步。 万一她真的有什么问题,阮衡不是心有背叛,只是因为想要孩子,她可以为他找个女人生孩子。 毕竟肃国民风开放,什么男女道德对她来说,根本不是心灵束缚,在她心中,不管有几个伴侣,只要在並原身面前发过誓,就必须对对方永恆守护。 “那就过继几个过来,不要告诉我家里。” 没想到憋了半天,阮衡说的却是这样的话。 苏索惊了:“你刚说什么?过继?你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孩子?还有不在乎那个传宗接代了?” “反正我是入赘肃国,这边的事情,他们也不会都知道。” 反应过来的苏索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你真的总是能够叫我心情舒爽!” 然后安抚的拍著阮衡的肩膀,豪爽道:“你放心,我肯定能生孩子,而且能生好几个,我母亲姐妹都是生育力很好的女人,我肯定不会输给她们的!” “不要再说了!” 阮衡赶紧道,“女子光天化日对男子说这样的话,成何体统!” “你不是什么男子,你是我未来夫君。” “我还不是,你不要胡乱说,等我下次来肃国,再从长计议。” “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出使回去之后,要匯报,要整理出使的纪要,若我以后入赘肃国,我还要及早的交接工作,加上路途,怎么也要半年时间。” “半年啊……” 苏索刚才还有些兴奋地眼睛里,光芒逐渐黯淡下去,“要这么久啊。” “你会因为女皇的逼迫而先找一个丈夫吗?” “不会的!我母皇最疼爱我!她要是知道我能找到这么喜欢的男子,替我高兴都来不及!” 苏索开心道,“我对伟大仁慈的冰原神起誓,我只要你这一个男人!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 “好!一言为定!” 阮衡也不再说些模稜两可的话,“无论我下次什么时候来,咱们说定了,就在这疾风坡见面。” “一言为定!” 大概是在这里冻了一天实在太累了,苏索趴在阮衡的肩头,听他不紧不慢的说著什么,渐渐进入梦乡。 她睡得很甜很美。 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今天的一切都值得了。 回忆幽幽。 跪在地上的苏索眯缝著眼睛看著远处的风雪。 黑色的貂皮大氅,高高的个子,宽大的裘帽。 来人虽然瘦削,但是身量笔直挺拔,一举手一投足的气质都是独一无二的风华绝代。 “阮衡……” 苏索感觉失了神。 但是隨著那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隨著那张脸越来越明显,隨著一切被证实不再是梦幻泡影。 苏索眼里的的哀痛迷茫,瞬间变成熊熊燃烧的愤怒之火! “阮衡!!” 苏索嘶吼一声,提剑从上坡上衝下,一剑刺到阮衡的胸口上! 阮衡躲都没躲,只是定定的看著苏索:“我终於再次见到你了。” 魏无双嚇得捂住嘴,罗鸣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但是被魏无双赶紧扯住:“不要过去!你忘了阮衡大人刚才怎么说的吗?” “大人有生命危险!” “苏索都来给他埋骨灰了,不会对他动真格的,等她发泄完心中怒火,就一切没问题了。” 刚说完,苏索將剑更用力的插了进去,直接將阮衡对穿,怒吼道:“你敢用计骗我!找死!” 罗鸣嚇得赶紧跳起来。 “不行!” 魏无双也不管什么规矩了,直接抱住罗鸣的小腿,“你不能去,否则前功尽弃!” “大人真的要死!” “这是他自己的情债,他本来就没准备活著回去!” 魏无双赶紧道,“这是他俩之间的事,我们不可以掺和!你忘了大人是怎么决绝吗?你不要坏了他的风骨!” 大概这句话起了作用,罗鸣重新蹲了下来,但是手紧紧地暗著身侧的大刀,看样子准备隨时衝出去救自己的主人。 阮衡身子剧烈的摇晃一下,但是他没有退后一步,只是道:“对不起,当初的事情是我不好,我没办法两全其美,捨弃你,是我终身悔恨的事情。” 第128章 此生负你 苏索无情的直接將剑抽了出来,换了个位置,再次用剑抵住阮衡。 阮衡立即捂著胸口,脸色惨白,但他用手里的登山木杖死死地撑住身体,好叫自己不要这么快倒下。 他还有话要说。 魏无双的心却跌了下去。 怎么回事啊啊啊。 人死了苏索就痛心疾首,人活著就不管不顾了吗? 扎一个窟窿泄愤就好了,他阮衡一介文官,再扎下去就真的死了! 还没想完,苏索再次用力。 阮衡颤抖一下,却十分强悍的忍住了痛,口气平静:“我如今已经辞官,这条命隨你处置,希望你能平息怒火,不要再將两国百姓的事情当做復仇的手段。” “呵,你的悔恨就是找那个小女孩儿来骗我你死了,你的悔恨就是让她传话,便是再选择一遍,你也会弃我而去?!” 隨著她这句话的说出,她手也在继续用力。 阮衡刚有些缓和的脸色,马上透出死灰之气,但他竟然还是脊背挺直 “无论多少遍,我都会那样回答。” 阮衡果然是个气节大於一切的人,就算这个时候,也不会撒谎。 “我不想抱著遗憾死去,但也知道你不会见我,所以才编出一个故事骗了那个孩子替我跑腿,她只是传话的。”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管別人死活?阮衡,你怎么就这么胸怀大义?” 隨著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苏索的剑再次插了下去! 又一个对穿。 罗鸣再也受不了了,直接跳出去,魏无双这次不敢拦了。 她在疯狂思考待会儿该用什么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拿钱保命? 恐怕不行。 肃国虽然缺少资源,但女皇之怒,绝不是一点钱財可以衡量的。 实在不行,就只能拿辰王府压人了。 反正他和秦煜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了,相信秦煜这样有情有义的人是不会怪她情急之下狐假虎威的。 皇亲国戚的,总是有些面子的,苏索只要不是气的失心疯,应该会考虑一下给大夏皇室留个面子。 “罗鸣!退下!” 阮衡见到侍从提著大刀要来,呵斥道。 “大人!” “退下!” 阮衡竟然还有力气,大声道,“我已和你说过,从今日开始,你护著魏小姐安全返回云州便可!回到帐篷里!” 罗鸣眼眶泛红。 阮衡已经再也喊不出来了,但罗鸣知道如果他再往前一步,阮衡就会和他断绝主僕关係—— 他向来是言出必行的人。 只好收刀,后退。 “你果然是有备而来,但是阮衡,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幼稚好哄的小女孩儿了,看得透什么叫做苦肉计……” 苏索嘆了口气,话语之间都是凉薄,“你敢骗我,就不可能活著从疾风坡下去,有什么遗言,现在说吧,权当我送你上路。” 说完,再次抽剑。 阮衡彻底跪了下去,浑身颤抖,好半天才再次抬头。 “我最后只想……看看你的……眼睛。” 苏索沉默片刻,伸手將黑色的眼罩取下。 她姣好的面容上,左眼却是黑漆漆的一个肉洞。 当初她伤了眼睛,药物不能治疗,感染加重。 只有剜掉眼球和那些腐肉,才有希望活下去。 可是这个位置,用太多止痛的药物可能会让她变成傻子。 苏索咬著毛巾承受著刮骨之痛,冷汗將衣服都打湿了,却是一声都没喊。 她想起那个决然转身的男人,她想起自己付出的一片赤诚之心,她想起自己策划和他共度余生的希冀和幸福。 此时此刻,一切都成了嘲讽她最好的利器! 她要復仇!她要阮衡项上人头! 她要看著他死,才能结束她今日的刮骨之痛! 她將剑再次抵上阮衡的胸口,嘶吼道:“阮衡!这是你欠我的!” 前两剑她故意没伤他要害,可是这一剑,却直指心臟。 阮衡却仿佛一切都得到了答案。 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天地苍茫之间,只剩下这两颗黑色的小点。 苏索手腕颤抖,眼眶发红。 然后她马上伸出另外一只手,摁住自己的颤抖。 不可原谅,不可心软。 身为女皇,仁慈是最大的弱点。 这男人骗了她两次。 如今来了眼前,也不是单纯为了祈求他的原谅,而是为了他的百姓乡亲,为了他的家国天下。 她明明是冰原上最皎洁的月亮。 在他那里,却永远没有足够的分量。 她不可能再原谅。 苏索闭上眼睛,任由眼泪从唯一的那只眼睛里落下。 这是最后一次哭。 她答应自己。 从此这世间,再不会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叫她伤心欲绝。 从此,她將再无牵掛!再无软肋! 她下定决心,再次睁眼,却忽然发现眼前的阮衡拿著暴起,向她扑了过来。 糟了! 这个男人原来是另有所图! 那一瞬间,苏索毫不犹豫的將剑捅了出去。 两人一同重重的跌倒在雪里。 就像第一次在疾风坡见面时,苏索扑倒阮衡那样。 血腥味迅速蔓延,苏索回过神,却並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疼痛,疑惑一闪而过。 “小心!” “啊!” 有人嘶吼著向这边衝过来,魏无双细细的女声穿过茫茫冰原,只能听到一个模糊的字—— 狼。 苏索瞳仁一缩,偏头一看。 阮衡匕首上插著一头雪狼的尸。 “咔哧!” 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罗鸣跳过来,挥刀砍死衝过来的另一头狼。 “阮衡……” 阮衡却已经面无血色,气息微弱。 苏索反应过来一切,惊恐万分:“我不知道身后有狼,我不是故意的,我……” 她手里握著剑柄,甚至不敢起身,瞬间手足无措。 阮衡浑身没劲儿,连手都抬不起来。 所幸这个姿势,他有一个动作不需要太费力气。 他垂下头,吻在苏索唇上:“是我负你,来世、再还。” 然后脑袋一偏,便没了气息。 “不,不——” 苏索绝望的哭嚎声响在疾风坡上。 魏无双看到罗鸣已经將雪狼吸引走,赶紧想从藏身之地爬出来去看一下阮衡的伤势。 刚起身,余光忽然发现,三头狼从右手边过来,对她虎视眈眈。 第129章 两个选择 她迅速往左看。 两头狼。 五匹狼呈合围之势,对她虎视眈眈。 魏无双赶紧捏住口袋里的香囊。 来肃国这种凶险之地,她不会全无准备。 香囊里有令人瞬间涕泪横流的强烈刺激药物,是用来对付突发情况用来跑路的。 如果待会儿这些狼衝上来,她就扯开香囊。 这些粉末对付几匹畜生拖延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要坚持到罗鸣回退,就万无一失。 哪知道魏无双还没想完,忽然裤腿子一紧,一匹雪狼从雪里钻出来,咬住她的靴子开始往后拽! 原来左右五匹狼只是吸引她的注意力,竟有两头狼身子隱在厚厚的雪下,从后侧匍匐前来偷袭! 好阴险的畜生! 手中的香囊被她这一摔,从手中滑落。 周围五匹狼迅速合围过来,却不是立即咬断她的喉咙,吃她的肉,而是协助另外两匹狼,迅速踩踏雪地开路,往山坡下行去! 这是要將她拖走再杀! 那边罗鸣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想来救人,但是分身乏术,目眥欲裂,魏无双急忙从腰间掏出匕首。 今天真是阴沟里翻船!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 本想著人多容易暴露行踪,引起苏索注意,所以只有她和阮衡罗鸣三个人来了疾风坡。 没想到这个时候,连个帮手都没有了! 她知道,这些雪狼这么卖力的將她往山坡下拖,定然是坡下有更多的狼在埋伏,只要下去,就再无生还可能! 今日便是拼死一搏了!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神兵天降,一个黑影迅速闪过,滚烫的狼血飞溅了两滴落在魏无双的脸颊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行如鬼魅,运剑如神,瞬间就將几匹狼斩杀。 山坡下果然有十几头狼迅速奔上来援助,看来今日这顿大餐,它们势在必得。 “小心!” 魏无双得救,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到了狼群上涌,瞬间又是心中一沉。 可是来人很厉害。 在看到整个狼群大量的上涌之后,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就从原来的那把剑上又分出一把,双手双剑,將那硕大无比的雪狼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欧——,欧欧——” 远处山坡上,狼王知道今天遇上硬骨头了,迅速发出號令,所有雪狼撤退,向著一个方向跑走。 那人杀死眼前最后一匹狼,以他为中心,周围像是红色的瓣洒了一地,几十头雪狼尸体东倒西歪。 魏无双赶紧爬起来,准备上前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兜帽和围脖摘下,魏无双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息风大人?” “属下见过魏小姐。” 魏无双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世子得知你隨阮衡大人前来肃国,便第一时间將我派来保护你。” 息风抱拳道,“属下今日下午才入冰都,找到商队却无人知道你的去向,后来是冯四娘看了我的信物才告诉我你来了疾风坡,不过还好,属下没来晚。” 魏无双第一反应却是:“世子在廉州怎么样?他身边没有你,岂不是很危险?” “有阿狸在,魏小姐不用担心,廉州的情况已经稳住,世子正在调查其中蹊蹺,脱不开身过来,所以只能遣我过来。” 魏无双心中温暖:“辛苦你了。我先去看看阮衡大人。” “好。” 魏无双迅速跑到苏索那里,罗鸣已经將周围的雪狼杀死,拄著弯刀单膝跪在阮衡身边,表情肃穆。 苏索抱著他,表情哀痛,浑身颤抖。 “我懂医术!让我看看!” 魏无双赶紧上前,先是探了探鼻息,心內一沉,再摸了摸脉搏,又有些惊讶。 她赶紧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根银针扎进阮衡的头上大穴固定,又掏了一颗药丸塞进阮衡嘴里。 苏索满眼震惊:“他还活著?” “算是活著吧。” 魏无双起身,“我给他回春丸吊著一口气,赶紧將他带回去!再迟神仙难救!” 冰都皇宫。 偌大的房间里,各种金色的器具琳琅满目,白虎皮的被褥温暖舒適。 四周的火炉里都是上好的银炭,一丝烟也没有。 周围都是安静的松木香味。 魏无双从床榻前走出来。 苏索赶紧站起来:“他如何了?” 魏无双摇头:“要不要救他,我要同女皇商量。” “什么意思!” 苏索有些焦急,“他要是没死,就马上救!不用商量!无论如何,救了就是!” “你刚才刺他三剑,其中两剑並不伤及要害,但有一剑,伤了心肺,好在偏了一点,没至於当场毙命。” 苏索浑身颤抖。 她武功高强,也上过战场,对人体要害自然十分熟悉。 最后一剑,她本来確实对的很准,但阮衡的突然暴起,让她一时错乱,才偏了半分。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救?” 苏索抬头,满眼疑惑。 “因为我在阮衡大人身上找到了我魏家的止血丸和镇痛药。” 魏无双如实道,“应该是为了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和你对话,他提前服下了这些强力药物,所以当时才会撑这么久,也所以才会因为血液没有外流,没有当场死亡,但结果是,现在流血不止。” 魏无双其实在阮衡被刺第一剑的时候,就开始心存疑惑。 再怎么硬骨头,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也会本能的痉挛。 而阮衡却像是没事人,被刺了两次对穿,还只是跪下。 她以为他是气节感天动地,產生了奇蹟。 原来是抱著必死的决心,势必要將所有的话都说给苏索听,用自己最后的道歉和死亡,换苏索的释然,换两国百姓的重新贸易,换魏无双和罗鸣安全离开。 阮衡这个人的风骨,確实令人敬佩。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救,让他缓慢出血而死,大约几个时辰。” “另外一种呢?” 苏索直觉感到另外一个选择更加艰难。 “我给阮衡大人施加一种药物,他会暂时醒来,可能是半盏茶的时间,也可能是一刻钟,然后他会直接死去。” 魏无双认真道,“女皇大人,您……是否要和他道个別?” 第130章 天生女皇 苏索没有说话,自回到冰都之后也没有再流过什么眼泪,一直在井井有条的指挥著眾人安置阮衡。 但此刻,魏无双看到她的手在轻微的颤抖。 这位在外驍勇善战,受到百姓爱戴,在內躲过刺杀,一波三折终於登上皇位的一代女皇,此刻在害怕。 果然这世间,说起来最容易的是这个情字。 最难的,也是这个情字。 “依小女所见……” 魏无双见苏索良久都没有说话,试著提出自己的看法,“阮衡大人进入冰都之前曾说过,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不让我们费劲儿救他,能死在您的故乡,他此生便再无遗憾…… 所以小女私以为,他这样风华绝代瀟洒不羈的人,定然更想和您轰轰烈烈的道別,而不是一声不吭的沉默死去。” 阮衡的时间不多了。 不能再拖了。 要快点做决定。 苏索没有马上回答,沉默片刻才问道:“如果止住血,他活下去的概率有多大。” 魏无双顿了顿:“六成,最多。” “你能给他延长多少时间。” 魏无双认真思考:“我乃药学世家,医术並不十分出类拔萃,但手头有许多上好的止血药物安神药物,能给他吊住一口气,但最多也只能撑半天罢了,女皇可召集更多的治伤高手前来,也许能拖延更多的时间。” “所有的药材隨你取用,我会叫巫医和祭祀都过来帮忙,无论如何,帮他撑住一天时间。” 苏索抓起桌上宝剑,深深看了魏无双一眼,“我有办法给他止血。” 说完,挥开斗篷,径直转身离开。 黑色的斗篷扬起又落下,苏索火红色的长髮在朝阳下,散发出艷丽的顏色。 她终於没有了刚才的慌张,重新挺直腰背,瀟洒而去。 天生的上位者,永远的行动者。 便是心中的脆弱,也不会叫它一直停留。 魏无双和巫医祭祀守了阮衡一天一夜,中间经歷了三次危在旦夕。 阮衡躺在毛茸茸的兽皮毯里,脸色苍白,嘴唇也白,长长的黑色墨发铺满了整个床头。 夜里有一次曾一度脉搏都没有了,所有人都已经用尽了各自的本事,显得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好在过了片刻,那脉搏竟又奇蹟般的若隱若现。 作为医者,其实是不太信奉那些祝祷能够救人性命的,但是此刻此地此间事,魏无双不信都不行。 也许,冥冥之中,老天也愿意再给他们两个一个机会。 第二天东方泛白的时候,苏索没有回来。 太阳彻底掛在天上的时候,苏索还是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急的团团转,魏无双知道阮衡不行了。 苏索定然是去办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所以才会连见阮衡最后一面的机会都错过。 肃国祭祀是个嘴唇青紫,满脸画著白色纹的瘦高男人,他踩著尖尖的靴子,不吃不喝的一遍遍的对著冰原神祈祷,仿佛必须足够的虔诚,才能让神明感动 直到大吼一声,昏了过去。 侍卫侍女七手八脚的过来抬他,魏无双也准备上前看看情况,忽然有人喊道:“回来了!女皇回来了!” 所有人把可怜的祭祀往旁边软塌上一靠,全部上前迎接女皇。 苏索是被人抬进来的,她一进门就挣扎著想要爬起来,將一个小瓷瓶递给魏无双:“快,给他服下。” 魏无双一点不敢耽搁,抓起瓷瓶就往屋里跑,然后和匆忙跑出来的巫医撞了个满怀。 “不好了!那位大人没脉搏了!” 魏无双没管,爬起来就往里面冲,直接將瓷瓶里一颗鲜红的小药丸塞进了阮衡嘴里。 “咕咚。” “女皇!” 魏无双转头看去,苏索大概因为太过心急,从担架上掉了下来晕了过去,巫医他们急忙给她查看情况,魏无双也赶紧过去。 苏索脸色十分苍白虚弱,就像全身的血都被抽走一般,但奇怪的是,她的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魏无双顾不得探寻这个问题了,和巫医一起,餵药的餵药,施针的施针,总算是让苏索缓过这口气。 “阮衡……” 魏无双沉默片刻:“昨晚也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说不定,还能醒过来。” 苏索那只宝蓝色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黯淡下来。 然后再也没有人敢说话。 苏索稍微恢復了一点力气,叫人搀扶著走到床榻前,垂头望著阮衡:“你们都先退下吧。” 魏无双知道她是想和阮衡拥有最后的独处时光,跟著眾人一起退了下去。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药物或者医术可以解决的了,而是玄学。 真希望冰原神垂怜,再给这两位相爱的人一次机会。 沙漏里的金色沙子逐渐消失,天色渐黑。 巫医瞧著没有任何动静的寢宫,看向一旁的高大侍卫:“阿罗泰大人……尸体不可久放。” 阿罗泰戴著巨大青铜头盔看不见脸,进门的时候都得低头。 魏无双觉得他更像个巨人。 “阿罗泰大人?” “我去看看。” 阿罗泰终於点头,僵硬著身子往寢宫內走去。 “等一下。” 魏无双站起身,“我去吧。” 阿罗泰顿了顿,点点头。 魏无双並不是觉得自己分量更重,而是她想再最后確定一遍。 这样的事情,倒在最后一步,实在是太过令人遗憾和伤感。 苏索闭著眼睛和阮衡並排躺在一起,盖著同一床虎皮被子。 魏无双没忍心打扰他们,躡手躡脚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阮衡的脉。 “好了!阮衡大人好了!” 魏无双开心至极,赶紧想摇醒苏索,却发现不管怎么摇,苏索都昏睡不醒。 十五天之后。 冯四娘跳上马车:“大小姐,一切准备就绪,咱们启程回云州吧?” 魏无双点头笑:“好,终於不用每天吃烤羊肉了,我想念广耀楼的桂糕了。” 冯四娘一手扒著车窗,大喊一声:“走!” “啪——” 马夫挥动鞭子,长长的魏家商队开始缓慢起步。 “等等!” 后面有人骑马快速奔来,“魏家大小姐请留步!” 第131章 都是她贏 魏无双掀开门帘,见到对方身材高大,戴著一个看不见脸的头盔。 “阿罗泰大人,您有什么事吗?” “这是女皇送给你的临別礼物。” 阿罗泰飞身下马,一气呵成,然后塞给魏无双一个盒子。 魏无双打开,看到是一串黑白相间的手炼,像是水晶又像是玛瑙。 “这是……” “肃国皇室的珍贵藏品,暗白神珠,白色颗粒可试百毒,黑色颗粒可解百毒,世上只有这两串,一串在女皇手上,这一串送给您了。” 魏无双赶紧行礼:“谢女皇赏赐!” 阿罗泰点头:“女皇听说了,你在云州施粥帮百姓对抗洪灾,她让我转告,她十分敬佩你的人品和胆识,也十分感谢你能捨命来肃国促进重开贸易一事,我肃国向来以女子为尊,她很喜欢你,愿意和你交朋友。” “谢女皇陛下!” 两人又客套一番,商队马车重新启程。 冯四娘凑过来问道:“果然女皇十分喜欢阮衡大人呢,现在他们两个重归於好,肯定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女皇对你很是感激。” 然后笑眯眯的骄傲道:“以后三年的时间,咱们药行就是肃国药材第一供应商了,回头我马上拉几车丸子先送过来,保证赚的盆满钵满!真是令人干劲十足!” 魏无双跟著一起笑,但没回应更多。 阮衡確实被救了而且醒了过来。 但他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崭新的人,一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咋咋呼呼。 不像如今这般歷经沧桑后,沉稳十分,风华绝代。 而且他对这里的环境和苏索的存在都是心生抱怨,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但是苏索很满足。 “忘了那十几年的惭愧和痛苦,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魏无双並不知道苏索那颗药丸子到底是什么內容,但是听到祭祀和巫医之间忧心忡忡的八卦,她倒是有些模糊的概念。 玛莎公主。 对,就是那个之前刺杀苏索不成,但是伤了苏索眼睛的那个玛莎公主。 据说她早年闯荡西域,学了一手蛊术。 苏索登基后,故意没有杀她,而是將她一个人关在冰都外面的一个水牢里。 那里暗无天日,寒冷潮湿,连个老鼠虫蛇都没有。 在这里长久住著,便是不用酷刑,也会渐渐关节变形,痛不欲生,孤寂疯狂。 如果想要逃跑,周围都是冰冷的海水,更是绝不可能。 苏索女皇觉得单纯杀死玛莎不能解她心头之恨,於是就採用了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玛莎是个特別喜欢热闹的人,所以这种刑罚对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但是为了阮衡,苏索决定来求玛莎,交换条件就是她的自由。 但是巫蛊之术不是正经东西,通常付出要比得到大很多。 可以说,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听说苏索想要给阮衡止血,玛莎开心的不得了。 因为她还可以顺便好好折磨一下苏索。 她给苏索一团蛊种。 其中每一颗蛊虫都像米粒那样大小。 吞服后,它们会迅速汲取苏索最珍贵的心头血,迅速长大,然后等成熟后引出,送入阮衡体內,滋养阮衡的身体。 起到补充血液帮助阮衡止血的效果。 这就是这颗蛊最珍贵也最邪门的作用。 但苏索以后直到死,不但要每月用自己的身体供养一次蛊虫,还从此和阮衡命运相连。 阮衡死,她也得死。 当然,她死,阮衡更是活不了。 说白了,从此两个人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彻底生死与共了。 然后这歪门邪道的换血方式还会叫阮衡记忆紊乱,就像如今这般。 这件事,除了救了阮衡的命以外,几乎其他方面都是血亏。 但是苏索做了。 而且是毫不犹豫。 魏无双曾经认真的问这位女皇,真的值得吗。 作为一个遇人不淑,前世被狗男人利用谋杀的人,魏无双实在觉得苏索有些比自己当年还疯狂痴傻。 阮衡纵有千般好,真的值得一位女皇付出所有吗? 这是不是女人共通的致命弱点? 魏无双甚至暗暗发誓,今生绝不要做心里只有男女之情的女子。 太傻。 苏索却笑著告诉她:“若是我才十六岁,也许是有些衝动了,但我现在已经三十三岁了,若是像我母皇那样六十岁去世,我的人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情爱这种事情,其实早就不是我人生的全部,对於阮衡,到底放不下的是他当初对我的捨弃,还是放不下自己不甘的心? 在阮衡快要死去的时候,我明白,其实我终究是个自私的人,我还是爱自己胜过爱阮衡,我所做一切,看似为他付出所有,但归根结底,只是因为我心有不甘,我不服,我想向这个鬼老天要个说法。 我留阮衡在身边,也许更多是为了满足我当年求而不得的心愿。” 魏无双听得有点迷茫。 苏索很耐心的给她提点了一句:“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困住我,阮衡不是,皇位不是,任何都不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心。” “哪如果有一天,阮衡爱上別人,女皇你也不在乎了吗?” 苏索笑的大气磅礴:“他活了,我俩就扯平了,以后爱或不爱,孤都不在乎了。” 魏无双醍醐灌顶。 她总觉得当初是江义庭困住了自己,现在想来,其实是她自己困住了自己。 爱或者不爱,归根结底,是自己的执念罢了。 “我懂了。” “恩,现在,我正好需要阮衡的存在,也需要他的爱,所以我便做下了这些傻事,我感觉自己现在很圆满。” 苏索拍了拍魏无双的肩膀,“如果他愿意,我还挺想和他尝试过上十年八载夫妻恩爱的生活,那么我的人生,权力和爱情,金钱和荣耀,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我就没有遗憾了,。” 魏无双沉默片刻,然后忽然想到了秦煜。 她一直以报恩为理由和他相处创造婚姻,有时候在不经意之间想起他的事,也总是立即否定和感情有关,更喜欢將和他的相处“利益化”。 其实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证明她执念太深,不够洒脱。 只要她的心是自由的,爱或不爱,都是她贏。 第132章 来看她 魏家商队的归来,引来云州百姓的欢呼。 因为回来的不仅有魏家的车马和隨从,还有许多高大红髮的肃国人。 他们赶著十几辆马车,上面载满了牛羊肉。 肃国竟主动派人送来牛羊肉? 这可真是稀罕! 难道是他们协助朝廷帮百姓度过水患之危吗?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坐在爸爸肩头,瞪著大眼睛满嘴的口水:“神仙姐姐,我们今天有肉吃了吗?” 魏无双现在不仅是魏家的大小姐,更是全城的活菩萨。 “有!都回家拿器具,今天怎么也得没人家分点肉汤先喝喝,我们魏家请客!” “太好啦!” “大小姐是活菩萨!” “吃肉啦!” 百姓高兴地欢呼,纷纷跑回家拿盛肉的器具,有一个人逆流而来。 (请记住 海量好书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田有田一身青绿色宽袖大袍,脚上是崭新的皂靴,按著帽子一路小跑,平时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此刻就像个看到的孩子,兴奋不已。 一看就是正在州里会见其他官员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 他站在肉车旁,掀开帆布看了一眼,又看了眼后面的肃国人,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脸上是神采奕奕的光辉:“丫头,这是……” 魏无双也高兴,但她不能说阮衡的事情,只是道:“机缘巧合,我帮了苏索女皇一个忙。这是她的谢礼,並且她答应会向陛下请求重新互通贸易。 我们从肃国出发的时候,他们的信使也已经出发,这个时候应该也到了京都,我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开通青州和肃国的边境贸易,咱们云州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用药材和手工艺品向肃国换取牛羊肉啦!”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田有田振奋不已,“近日南方阴雨连绵,云州通往外面的许多道路受损严重,便是贸易,速度也很难提上去,如果可以直接北上和肃国交易,我们就能用最快的速度得到食物。” 这个时候,魏家的人也已经迎了过来。 齐管家正好听到了田有田的话:“大人所言极是,牛羊肉在肃国十分多,但是对我们云州来说可是稀罕物,更何况牛羊肉扛饿,比相同的分量的大米更能让人有满足感,还可以做成肉乾,若是运气好,咱们连明年的储备粮都备上。” 大家开怀大笑,听魏无双说这次的谢礼全部分发给全城百姓,田有田更是感动万分。 魏老爹正在附近山上看著收购药材,听到魏无双回来再往回赶已经是傍晚了。 天色黑下来。 他一进门看到宝贝女儿好端端的坐在万物堂的大桌子前尝药材,身后高大的药柜衬得她小巧玲瓏。 “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魏老爹人还没进门,泪就先流了下来。 结果一抱起女儿发现女儿竟然好像还胖了。 一时表情有些控制不住。 魏无双尷尬道:“我向来不喜欢羊膻味,但肃国的羊和咱们的羊长得不一样,他们的烤羊肉可香呢,那里又冷,我一天吃五顿。” 魏老爹怕女儿又要死要活的减肥,赶紧岔开话题:“刚才太激动了,竟忘了你已经是个及笄的大姑娘了,以后你该推开爹爹,哪次叫世子看见了,那可成何体统。” 魏无双点头称是。 “这一路进城,听说你的了苏索女皇的馈赠?” “是。” “你可真是为父的骄傲!如此一来,不仅是咱们魏家能得到许多好处,更是造福百姓的大事!” “父亲心口可再痛过?” 魏老爹摆手:“那次就是太著急了,如今你大伯二伯他们已经顺利返程,这几天就要到了,我自然没什么可再担心的。” 父女俩又开开心心的吃了晚饭聊了一会儿,魏无双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风尘僕僕大半个月,魏无双感觉著实有点疲惫,叫人打了水泡澡。 四周暖气环绕,瓣漂浮在水里,可真是感觉骨子里从內到外都舒服起来,不知不觉之间,竟然睡著了,还不知不觉的做下一个梦。 梦里还是在冰宫,似乎是她站远处看著苏索我这阮衡的手,黯然神伤的一幕。 可是不知道怎么,看著看著,她忽然就觉得坐在床边的苏索变成了自己。 虎皮被褥下的阮衡也变成了秦煜。 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被子下氤氳出浓厚的血液…… “小姐。” 魏无双一个激灵醒过来。 春桃提著一桶热水进来,“我给您添水。” “……不了,回去吧,我困了。” 春桃看到她在粗重的喘息:“您做噩梦了?” “嗯。” “梦都是反的。” “对。” 魏无双裹了一件厚厚的大裘,直接回了房间,钻进了用汤婆子烘过的温暖被窝。 已经初冬的季节了,外面下起了纷纷洋洋的小雪。 “噠、噠、噠。” 窗户响起三声有规律的敲击声。 这是息风的暗號。 魏无双本就有些没了睡意,马上坐起来:“我还没睡,息风大人,有事您直接进来说就行。” 窗户打开,有人影从窗户进入行至床前:“是我。” 魏无双一怔,赶忙掀开帷帐。 秦煜一身黑色窄袖劲装,外面套著同色的黑色大氅,头上戴著回鼠帽,一身的风尘僕僕。 “世子……” “在肃国没有受什么伤吧。” 魏无双已经下床,走到秦煜面前,关切道:“我没受伤,世子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吃饭了吗?我这就叫厨房准备,叫我爹爹起来。” 秦煜解开斗篷,直接披在她身上:“不要惊动任何人,廉州的事情还没完,我看看你就走。” 清冷的雪松香味扑面而来,还带著一点外面的凛冽气息,月光映的照下,秦煜有一双十分璀璨闪耀的眸子。 “只是……看看我?” “息风已经將你们遇到狼群的事情和我说了一些,又说了你最近的是一些事情,我去肃国多有不便,但从廉州来云州就十分相方便了,所以听说你回来,我便亲自赶过来看看你。” 秦煜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魏无双一通:“你为阮衡做的那些事,实在有些太逞强了。” 第133章 討厌的西域 魏无双:“你来就是告诫我太过逞强了?” “我听到一个消息。” 秦煜低声道,“陛下前几日摔了一跤。” “如何了?” “倒是没有大碍。” 秦煜直接道,“但这不是个好兆头。” 魏无双想了想:“陛下已经七十多岁了,他总有扛不住衰老的一天。” “是。” 秦煜点头,也不避讳:“可是皇太孙还不能够独当一面。” “说不定只是凑巧,毕竟摔倒这件事,就算是你我这样的年轻人,也不能完全避免。” “是了,但是京都许多心怀鬼胎的人,可能会有些躁动。” 秦煜道,“我父王是出了名的天子忠臣,所以如果京都真有什么事情,辰王府不可能置身事外,便是像我这样尚无功名刚刚还俗的和尚,也是那些人拉帮结伙的对象,你最近不可以再逞强去做什么,一旦乱起来,我可能无法顾及你。” “你放心,我有数。” 秦煜垂眸望著魏无双:“局势难料,你会不会后悔和我订婚。” “我说过很多次,绝不后悔。” 秦煜笑了起来,很纯真,很和煦。 魏无双望著秦煜,“还有其他事吗?” 秦煜想了想:“就这些,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能安全,息风最近跟著你,有什么事可以有个照应。他和阿狸不同,他更加稳重细心。” “廉州的事情呢?” 魏无双直接问道,“廉州一切顺利吗?” 秦煜沉默片刻:“很难说,燕国可能勾结了西域人,但还没有足够的证据。” 也就是说,並不一切都十分顺利。 “西域?” 怎么又是西域。 大伯父和子渊哥哥就是正常去西域送药材就被乱七八糟的扣上了个协助造反的名义,廉州那边的燕国內入侵,竟然也和西域掛鉤。 西域最近真的有点招人厌。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西域地大物博,但是因为常年风沙,乾旱缺水,人烟稀少,他们其实是和大夏没有什么衝突的。 和肃国相反,他们一直和大夏保持著良好的贸易沟通。 他们喜欢大夏的丝绸布料,也喜欢美味的果铺肉乾,更喜欢大夏的食物药材。 但他们拥有黄金珠宝,拥有特殊的香料和製作工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还有一项歪门邪道的本事远近闻名。 毒。 西域人喜欢调配香料,製造毒药,加上他们普遍嗅觉灵敏,所以似乎每个人都是天生制香师和炼药师。 说的难听一些,他们就喜欢搞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真的大面积打仗或者对抗,他们其实没有任何优势。 所以他们和燕国勾搭个什么劲儿? 简直不能理解。 魏无双其实並不懂得政治,前世她所有心思都扑在江义庭身上,就算重生,明显目前歷练不够,也不是这块料子。 而且前世一直到她死,她也没有听说过西域和大夏有什么明显的衝突。 所以他也看不透这些边境国家的动向背后隱藏的东西。 但她知道,这些原本老实巴交的边境国家,突然这么多事,不是好兆头。 何况国內有人还对皇太孙这个位置有些虎视眈眈。 “嗯。” 秦煜点头,“有些事现在还没查清楚,不太好说,但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和魏无双想到一块了。 “就这些?” 秦煜想了想,再点头:“就这些。” 魏无双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些失落。 她想了想,上前一步,抱住秦煜。 秦煜一怔。 “谢谢你来看我。” 魏无双笑道,“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能够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幸运。” 秦煜抬手將她圈住:“你是我的未婚妻,关心你,是我应该做的事情的。” “所以到底只是关心我的安危,还是其实思念我想看看我的样子?” 魏无双抬起眼睛看著秦煜,两只眼睛里都是璀璨的星芒,带著一点小狐狸的狡黠。 秦煜没有说话,而是捧住她的脸,轻轻在唇上印了一吻:“你说得对。” “所以以后想来看我,就直接看我就好了,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 魏无双真诚道,“人生苦短,既然你我二人心意相投,便要珍惜这些在一起的日子。” 秦煜眯著眼睛笑起来:“廉州的事情虽然还有些奇怪的东西混杂其中,但是面上其实已经一切回归正轨,並不耽误我来云州迎娶你。” “那就好。”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前后其实也不过一刻钟,秦煜就匆匆的又走了。 房间重新归於寂静。 魏无双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著了。 將来继承皇位的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五皇子楚王,而秦煜正好又是楚王的心腹,所以才在后来平步青云,位极人臣。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可是一点这方面的动向没有。 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所有的事情已经重新排列,不知道秦煜会不会受到影响? 下个月就要成婚,这是她为了改写命运为自己爭过来的机会,她定要好好珍惜…… 第二日一大早,齐管家就进来报喜,魏东崢和魏东嶸两兄弟已经带著商队进入云州地界,今夜就能进城。 结果大伯他们脚程比想像中的还快,天刚黑就到了家。 这下魏家真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下人们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迎接风尘僕僕的几个人,魏老爹亲自敬酒。 酒桌上,大家不免说起肃国和西域两边的事情。 据说魏家这次的无妄之灾其实源於西域王家的內乱。 西域王如今已经年纪五十出头,身体不好,也却没有子嗣。 於是只能传位给旁系的侄子或者兄弟。 这就很混乱了,何况兄弟侄子都彪悍至极,各自划分地盘打架斗殴更是不在话下。 这次的事情就是西域王的三弟重金向魏氏药行订购药材,被侄子抓住怀疑他想要起兵造反暗中囤药。 所以就將魏东崢和魏子渊扣下审问,怀疑他们串通一气。 可怜魏家就是单纯做生意的,哪知道这些事,被这个大帽子扣上,可不是惊得以为性命都要丟在沙漠里了? 第134章 狗都不信 第二日一大早,齐管家进来报喜。 魏东崢和魏东嶸两兄弟已经带著商队进入云州地界,明天就能入城了。 魏老爹十分高兴,忙吩咐人张灯结彩,打扫庭院,欢迎他们几个平安归来。 魏无双因为晚上和秦煜喝酒聊天,后半夜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早晨起来的有些晚。 梳头的时候听到消息,也是十分高兴,赶著去康乐堂帮著张罗。 拐过院子,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江义庭站在康乐堂里,躬身行礼,上座的是魏老爹和邱老夫子。 云州混乱初始,他就被请到魏家教养桃苑的孩子,他虽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是教书育人很有一套。 “我此去梁平县任职,特来与魏家主辞別,感谢您多年来的栽培之恩。也感谢邱老夫子您的指点之恩。” 话虽谦虚,脊樑却笔挺,口气也傲慢。 就差把“你等著瞧”四个字贴在脸上了。 嘖,看来是当官了。 而且还是去了梁平县。 魏无双若有所思。 前世江义庭中举后一开始被派往梁平县的时候,他是极其不愿意的,各种吵闹不服,推諉想要换个地方上任。 一个刚刚发生大灾难的小穷县城,能让他实现什么抱负理想呢? 他可是心比天高! 是魏无双劝他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能够潜心作为,將梁平县的事情处理好,说不能够得到朝廷的另眼相待。 江义庭这才老老实实去了梁平县,然后发现机遇,软硬兼施的的逼著魏无双帮他,最后平步青云。 没想到今世他还是被派去的梁平县。 只是没有了魏家的帮助,他这次算是去了,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还给他拽的二八五千。 邱老夫子虽是读圣贤书的,却也不是傻子,劝诫道:“你出身寒微,但性格爭强好胜,定要好好珍惜如今的苦尽甘来,脚踏实地,造福一方百姓,莫要有些不该有的非分之想,被有心人利用了。” 江义庭表情淡漠:“谢夫子教诲。” 显然没听进去。 魏老爹面色不好:“我魏某不过一介商贾,当不起大人的栽培二字,祝大人仕途顺利,步步登高。” 然后他余光正好看到魏无双过来,赶忙道,“就此別过,齐管家,送客!” 齐管家立即上前:“请吧,江大人。” 江义庭却似有所感,没理他,直接转过头来。 正好和魏无双四目相对。 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阴柔的笑容,彬彬有礼:“无双表妹,我刚刚任职梁平县县令。” 啊,好熟悉。 这小人得志的表情。 从来憋不出什么好屁,就是故意来炫耀的。 不过,躲不过就上唄。 都抱上秦煜的金大腿了,你这廝又算个什么东西。 “嗐,那真是恭喜了。” 魏无双上前,径直走到父亲身边坐下,用上位者的姿態居高临下的望著江义庭,“不过將来江大人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別忘了是我们魏家供您读了这么多年书啊。” 然后还对魏东岭道:“老爹,我就说吧,咱们家大业大,做善事是有福报的,咱们桃苑里收留的那些孩子,將来定当个个都像江大人一样有出息呢。” 江义庭脸色一变。 她竟將他和那些收留的逃难孤儿相比较? “还有一事,我已向县丞马家的大小姐提了亲,日子订在你下月初六,魏家主和大小姐,还请务必赏光前来喝喜酒。” 说著掏出一张请帖,上前一步。 魏无双接都不接,连带著老爹一起拒绝。 “这个光赏不了,我初九也要嫁人,自己的的事情都忙的不行,我娘亲死的早,万事都要我爹爹张罗,更是脱不开身,只能提前祝江大人和马小姐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了。” 江义庭这次是真的有点不绷不住了,只能皮笑肉不笑:“也好,在下告辞了。” 说完,就走了。 看那背影,到底没端住翩翩佳公子的仪表。 邱老夫子有些担心:“恕老夫多言,江义庭这个人,才华天赋是有的,但心思却沉,我很怕他误入歧途。” 邱老夫子本来是绝对不会管別人的家务事的,也不会隨便背后议论別人人品。 但是他搬到魏家之后,他原本住的茅草屋塌了,柜子正好砸在他的书桌上,如果他还住在那里,早就连命都没有了。 而且在整个魏家最艰难的时候,作为一个並没有什么力气帮衬魏家的人, 魏老爹很清楚邱老夫子的担心,也看向魏无双:“他如今毕竟是当官的人了,咱们是不是要给他留些面子才好?” “留面子?” 魏无双直接道,“他在我眼前不配有面子。” “你还是年轻,喜恶都在脸上。” “爹爹安心,他这样忘恩负义之辈,你是否尊重他结果並无不同,他甚至会觉得这是我们的示弱,只有让他尝到拳头的滋味,才能真正老实。” 魏无双前世和江义庭相处多年,虽无夫妻之实,却也是顶著夫妻的名头多年,加上年少的多年时间,加起来超过了她一半的人生。 魏无双其实早就察觉到了江义庭的欺软怕硬,攀龙附凤的恶劣性格,但一开始因为爱慕,总会替他找理由自我原谅,只是成婚后逐渐对他死心后才大彻大悟的。 可惜为时已晚。 他不是个高风亮节的真君子,而是个彻头彻尾的虚偽小人。 魏老爹沉吟片刻,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救他和他母亲於危难,供养他这么多年,你也对他那么好,他却还是觉得我们亏欠他,这样的白眼狼,养不熟,那就撕破脸,硬碰硬。” 能一手创立全国最大药行的人自然也不是没经歷过风雨的,虽说民不与官斗,但对待江义庭这么一个刚刚上任的小县令,真的来硬的,魏家也不怕。 何况这傢伙把婚期定在下月初六——魏无双成婚前的三天。 轿走得慢,云州和京都之间的嫁娶,一般都是提前三天开始出发。 也就是说,下月初六的那天,秦煜会来接亲。 江义庭却也要在那一天和马鶯鶯办喜事,你说他没什么特別的心思,路边的狗都不信。 第135章 到处借钱 此时,从魏家出门的江义庭看到路边有一条流浪狗,狠狠地踢了一脚。 “嗷呜——” 可怜的小狗正在睡觉,什么都不知道,就遭此横祸,嚇得哀声嚎叫就要跑。 可眼前人双眼充血,凶神恶煞,像是不肯放过它的样子,接连又是几脚,它想逃却后面无路,前面被堵,只能惨叫。 “装!魏无双我叫你装!竟將我和那些乞丐相比!” 江义庭发起狠来,“一个紈絝子弟怎么比得上我前途无量,以我的聪明才干,我將来必定位极人臣,到时候看你悔不当初,哭著跪在我面前!” “嗷呜——嗷呜——” 这边的声音到底引起了街边其他人的注意,有人认出了江义庭。 “这不是刚刚高中解元的江公子吗?他为何欺负那条狗?” “听说他即將上任梁平县县令,他为什么欺负那条狗?” “刚才还大张旗鼓的要去魏府谢栽培之恩呢不是吗?为什么欺负那条狗?是咬他了吗?” “不会,这狗从小就在这附近流浪,街坊邻居都认识,魏家门房时不时的还给它口吃的,前段时间闹饥荒,要不是它偷溜进魏家,早就叫人吃了。” 江义庭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要上来劝阻他,终於恢復理智,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若无其事:“该死的畜生,再冲我乱叫就打死你!” 然后甩袖离去。 后面有个小贩小声道:“刚刚那条狗明明一直在睡觉,哪里有叫过。” 江义庭直接拐弯去了江家。 这段时间,江老太太和两个儿子都是闯了不少货,魏家对他们不再接济,给他们的差事也越来越边缘化。 加上他们为了陷害魏家毒杀了十几个人,官府还在查,所以他们几乎是夹起尾巴做人了,没敢有太多动作。 此时见江义庭过来拜访,江老太太又觉得扬眉吐气了。 “我就知道你是个有前途的孩子,如今做了官,你母亲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江义庭点头:“当初若不是您,我和我母亲早就饿死了。” 然后上前一步,將一个大红的请帖递上去:“下月初六我娶亲,还请老夫人赏脸过去喝杯喜酒。” 江老太太有些惊讶,看了看请帖上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果然是那个马鶯鶯。 真是没出息。 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丞之女却失了魏无双这么有钱的正房夫人,將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但是对方毕竟现在已经做了官,江老太太可是面上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悦,笑眯眯道:“那是自然,可怜你母亲看不到你生儿育女了……” 江义庭頷首:“提到我母亲,她的尸体还在义庄,大祖母您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去买口棺材先安顿母亲,等我婚事过后便为她发丧,那个时候我的俸禄也发了下来,必定及早奉还。” “这样啊……” 江老太太实在不想借钱,心里骂了江义庭一万遍。 魏家如今不再好吃好喝的供著他们,他们却大手大脚惯了,一下子就有些亏空。 好比说那燕窝,现在老太太要是想吃燕窝,不能再直接去魏家要了,而是得自己掏钱买。 所以公中的帐上实在是没钱了,最近这世道,想吃点好的,也都是老太太自己拿私房钱。 肉疼的紧。 可江义庭却这个节骨眼上来借钱,真是晦气。 但江老太太实在不想功亏一簣,不太敢得罪如今的江义庭,只能忍气吞声的叫下人拿了点碎银子过来:“你別嫌弃少,魏无双借著你的事和我恩断义绝,魏家现在也不管我这老婆子,我现在过的困苦。” 江义庭看著手里的那点银子確实不高兴,但还是拱手道:“谢老太太,魏家待你如此冷酷无情,早晚会有报应的。” 江义庭又去了马家。 马鶯鶯见到他十分娇羞,但是听到他要借钱又十分惊讶。 “这钱算是借你的。” 江义庭强调,“等我將来有了钱,会还给你的。” 马鶯鶯感觉自己像是吞了个苍蝇一般难受,但是面上还只能说:“说什么借不借的,將来嫁给你,那也是我的婆婆,生死大事,等把事情办妥了再说。” 没想到江义庭却觉得理所当然:“你能这么想也是应该的,我就知道你和魏无双不一样,鶯鶯,你是个贤惠识大体的女人。” 马鶯鶯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一来,她不过推諉,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没想到对方还真理直气壮地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二来,都要成婚了,江义庭为何还总是提起魏无双? 果然在他的心里,其实魏无双是他一直放不下的人吗? 但话已经出了口,她也无可奈何,只怪自己嘴太快,拿了些银子交给江义庭,面上无限温柔:“去吧。” 江义庭道谢,然后去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送到义庄。 看管的知道江义庭现在是有官身的人,对他十分客气,亲自领著他去了一个小单间,告诉他江老太太的尸身就在此处。 算是卖了他个人情。 江义庭满意的点点头,递上一些钱。 看管立即开心道:“江大人您真是天下第一孝顺的,最近死人多,好多人直接拉了送去乱葬岗了,哪像您,筹钱也要给老母亲安葬。” “百善孝为孝。” 江义庭义正言辞道,“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如今她横死,我心中的难过,这是儿子自然该做的。” 管事又吹捧几句,江义庭很是受用,这才叫人进去把江老太太的尸身放进棺材里。 门打开,一股恶臭味袭来。 江义庭忍不住捏了捏鼻子,见管事的在看他,只能放下手,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但其实脸色都憋的有点发青了。 那俩伙计抬尸体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手滑还是尸体有些烂的太厉害了什么的,竟然不小心一歪,江老太太的尸体从里面掉了出来。 第136章 三喜临门 那尸体掉在地上,正好脸冲向门外。 义庄阴凉,天气也转凉了,尸体不至於腐烂的太厉害。 但江婆子是被活活撑死的,死相极为难看。 加上还开膛破肚被仵作验过尸身,她的样子就更诡异了。 蚊虫的卵满满的塞著她的嘴和眼眶子,隱约还能看见蛆虫蠕动,她脸上的皮已经少了许多,露出森森白骨。 江义庭忽然就一阵心悸,想起她临死前狰狞怒骂他继而苦苦哀求他的样子,脊背瞬间冒出冷汗。 他终於忍不住,俯身呕吐起来。 管事平日见惯了这种事,十分淡定,喊了声“罪过”,呵斥伙计赶紧把尸体放进棺材里,然后殷勤的走到建议听身边:“前面院子有水池子,大人去洗把脸吧。” 江义庭脸色阴晴不定。 那管事很懂规矩:“再怎么是娘老子,死了也就只剩下一具驱壳,总是不乾净,人之常情,大人莫要自责。” 江义庭这才点头,然后去水池子洗了脸才离开。 抬尸体的活计也上前来洗漱,八卦道:“別人送爹娘都是伤心至极,跪在门口哭,这位大人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最后竟还被惊著了。” 管事给他一脚:“少废话!下次再不小心干活,可不止这一脚!” 第二天中午,西域的商队终於到了家。 魏家张灯结彩,披红掛绿,设棚施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门口也放上鞭炮,摆上火盆,真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两位老爷和子渊少爷,过火盆!从此灾难尽除!” 齐管家负责唱和主持,满脸喜气。 魏东崢兄弟俩笑著踏过火盆,院子里的僕人又上前给他们点水贴符咒掛香囊,行了许多云州传统过灾的仪式。 临近傍晚,他们已经洗澡换了衣服,卸下一身风尘僕僕。 一大家子人终於团圆在一起吃饭。 因为大门大户,人口眾多,今日还有许多重要行內管事带著家眷过来,所以分了两个厅,男眷一厅,女眷一厅。 魏无双却坐在老爹身边,跟著男桌听外卖的八卦,而不是內宅的八卦—— 她是整个家族中唯一女孩儿坐男桌的特例,大概也是云州城里唯一的特例。 没別的。 一来她有魏家少家主的身份,虽是大门大户的姑娘,但和规矩森严的京都权贵不一样,她要学事。 二来,老爹宠她。 三来,梁平县仓库和肃国贸易这两件事,让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她將来很有可能是魏家的新一代掌舵人,没人敢把她当个普通小姑娘看待。 魏老爹站起来亲自敬酒。 酒桌上,大伯二伯他们也开始向大家说起西域的事。 据说魏家商队这次的无妄之灾其实源於西域王室的內斗。 眾所周知,这一任西域王完顏於琮是个傀儡。 他和乌洛太后並不是亲生母子,在他还是个太子的时候,他就被架空了。 如今朝廷真正说了算的正是乌洛太后。 但太后並非一家独大。 完顏於琮最小的叔叔名叫完顏漠,十分不服后宫干政,他因为常年镇守边境担任总统帅,手里有兵权,所以可以和太后分庭抗礼。 於是,西域就出现了太后党和皇叔党两派,两边你来我往,一直想要弄死对方。 这次西域这笔大订单其实正是来自完顏漠,因为里面有很多伤药,所以被太后党扣了“造反”的帽子。 所以魏家商队就毫不意外地被牵连其中。 好在完顏於琮虽然只是个傀儡,到底能说上几句话,魏东嶸赶到西域之后拖了许多关係去喊冤,这位年轻的西域王应下,並想办法亲自把他们放了。 “十分令人意外的是,完顏於琮不但保下我们的命,还替完顏烈支付了这笔药材的钱,否则就算是这次没丟性命,咱们好不容易保下的这些货物都没了,我也得吐血。” 魏东崢道。 有人问:“那个完顏漠真的反了?” “反什么啊,就是太后找茬。太后党在朝廷內把持兵马粮草,不但故意拖延军餉粮草,连伤药也拒绝提供,完顏烈这边只能自己掏钱买药材。” “看来西域王心里是支持自己这个小叔叔的。” “肯定的,太后架空他,他自然亲近自己的小叔叔,到底有血缘关係,所以皇叔党也是保皇党。” 魏无双怔了怔。 她不太懂政治。 但她却记得,前世这位看似被架空的傀儡皇帝,如今其实只是臥薪尝胆。 他很快就会杀死太后並清除太后余党,重新拿回政权,可谓忍辱负重,励精图治。 他也是一位优秀的统治者,因为他减少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西域有著空前的繁华。 不过可惜的是,那些繁荣只是曇一现,很快,他就会被自己的小叔叔完顏漠压得死死地。 太后是豺狼,完顏漠未必不是虎豹。 完顏於琮借刀杀人有勇有谋,但没想过这把刀很快就会斩向自己。 “咱们这次的订单里確实有许多红伤药,看来以后贩卖这样的东西,要格外谨慎。” 魏东岭总结,“有些钱,寧可不挣,也不能捲入那些杀头的是是非非,咱们做生意的,当以和为贵。” 眾人纷纷赞同。 魏东嶸举杯:“不管怎么说,这次算是有惊无险,而且这笔订单给我们魏家带来了很大的进项,咱们最近这半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 冯四娘高兴地补充:“还有肃国的订单,无双大小姐这次去肃国,一下子给咱们拿回来至少三年的药材优先交易权,咱们现在不但是大夏境內最大的药行,还和肃国西域都有著最紧密的合作,咱们魏氏药行,將来必定妇孺皆知,名留青史!” “对,双喜临门!” “不,是三喜临门!大小姐马上要嫁入京都,做那高门主母,这可是咱们魏家最大的喜事!!” “秦公子这人我见过,谈吐非凡,一表人才,將来定能功成名就,位极人臣,大小姐说不定也能当个誥命夫人,光宗耀祖啊。” “连陛下都要给大小姐添妆,咱们大小姐不用嫁人也已经光宗耀祖了,不用依仗任何人!” 眾人开心討论,有一个声音夹杂其中:“可若是如此,大小姐將来行走內宅,是不是就管不了咱们的药材铺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