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泰始皇》 第一章 穿越了 暴雨如注,惊雷炸响,漆黑的天穹仿佛被巨斧劈开。a区某公司员工宿舍,贏乐瘫坐在的地板上,对著手机,骂骂咧咧。 “娘!你不是人啊!” “我才刚发布新书,想著签约上架赚点外快,就把我书封禁下架…” 某音平台上,议论纷纷,今天,有一个特殊的天文现象,千载难逢的雷暴天气与古代的某种星象极为相似,比如十八星连珠(手动滑稽,拒绝套路) 就在贏乐专心骂娘的时刻,一道异常粗壮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划破长空,径直劈向了这屋子。 贏乐被雷电击中,冒著黑烟,刺鼻的焦糊味瀰漫在空气中。他到死都不明白,人在家中坐,雷从天上来。 “娘!我***!生*****!有本事让我穿越啊!” 强烈的电流瞬间席捲全身,贏乐只觉得脑袋仿佛要被炸开,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恍惚间,他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那是秦国的宫殿、金戈铁马的战场、还有一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容。 当贏乐再次恢復意识时,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呼喊。他艰难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四周的建筑风格古朴典雅,雕樑画栋,充满了浓厚的古代气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竟变得如此稚嫩,双手小巧,衣著也变成了华丽的古装。 “大王!大王您终於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贏乐转头,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宫女,正满脸担忧地看著自己,眼中还含著泪。 贏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得稚嫩。“这……这是怎么回事?”他艰难地问道。 小宫女惊喜地说道:“大王,您终於说话了!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可把奴婢们嚇坏了。太医说您是受了风寒,如今醒了就好,就好啊!” 贏乐心中震惊不已,他环顾四周,努力回忆著自己所掌握的一点点歷史知识。突然,他的目光落在铜镜上,镜中少年的面容让他心跳骤然加速——那分明是秦始皇嬴政少年时期的模样!长得跟张鲁一似的,《大秦赋》这剧咱刚好看过。 “我……我穿越了?而且还穿越成了帅哥男神秦王政?”贏乐在心中吶喊,难以置信的同时,一股莫名的使命感涌上心头。他深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年仅13岁、刚刚继位的秦王嬴政,未来將统一六国,建立中国歷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的千古一帝! 就在贏乐还沉浸在震惊中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著华丽长袍,面容艷丽的中年女子快步走了进来。贏乐心中一紧,该不是嬴政的母亲吧?不怕赵姬,就怕秦国的丞相,此时权倾朝野,被称为“仲父”的吕不韦。 “政儿,你可算醒了。”赵姬的声音低沉而温和,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你这一病,可让本宫心急如焚。” 贏乐心中冷笑,他太清楚赵姬此时的心思了。表面上是关心自己,实际上不过是担心自己这个傀儡秦王出了意外,影响她野男人继续把持朝政。但他现在寄人篱下,只能强装出一副感激的模样,说道:“多谢母后关心,政儿让您费心了。” 赵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政儿,你如今已是秦王,肩上的担子重了。秦国的未来,可都在你的身上。你要好好休养,早日恢復元气,日后还要与丞相好好学习治国理政之道。” 贏乐心中暗想,自己一个现代9年义务教育青年,对秦国的歷史进程了如指掌,还需要他教?但他还是恭敬地说道:“政儿明白,定当不负母后和列祖列宗的期望。” 赵姬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贏乐鬆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知道,歷史的轨跡不能隨意改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或者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但他又拥有著现代的思维和知识,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著歷史按照既定的方向发展,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就在这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萌生:或许,他可以在不改变歷史大方向的前提下,利用自己的现代知识,让秦国变得更加强大,让百姓少受一些苦难。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了他当头一棒。第二天,他想去书房查阅一些典籍,却被侍卫拦住。侍卫们恭敬地说道:“大王,太后有令,您身体刚刚康復,不宜过度劳累,还是先回寢宫休息为好。” 贏乐心中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明白,自己虽然贵为秦王,但此时的权力却完全被架空,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傀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贏乐表面上听从安排,安心休养,实际上却在暗中观察著宫中的局势。他发现,赵姬不仅对自己严加防范,而且和嫪毐、吕不韦也眉来眼去,暗中勾结,秽乱宫闈。心中震惊大瓜,两个?两个!居然和两个男人!愤怒与耻辱充斥著贏乐胸腔,让人忍不住想大吼一声,展开杀戮。 深夜,贏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望著窗外的明月,心中充满了迷茫和焦虑。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警觉地坐起身,只见一个黑影从窗户潜入房间。 “大王莫惊,是我。”黑影压低声音说道,同时点亮了烛火。贏乐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身边的一个老太监,平时沉默寡言,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潜入自己的房间。 老太监跪了下来,说道:“大王,老奴跟隨您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如今见大王被吕不韦等人欺压,心中实在不忍。老奴知道大王並非从前的大王,您有著不一样的智慧和眼光。老奴愿意效犬马之劳,助大王夺回属於自己的权力!” 贏乐沉默,这究竟是试探?还是真的说王八之气泄露,配角立马跪拜臣服? 第二章 广积粮 贏乐扶起老太监,面做感动的说道:“你放心,只要我贏乐有出头之日,定不会亏待你。但此事千万要小心,不可让他人知晓。” “且先下去吧。” 老太监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朝会上,吕不韦提出要攻打赵国,扩大秦国的领土。眾大臣纷纷附和,贏乐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说道:“仲父,如今我秦国虽然国力强盛,但连年征战,百姓疲惫不堪。此时若再兴兵伐赵,恐会引起民怨。不如先休养生息,发展国內经济,增强国力,待时机成熟,再一举拿下赵国。” 吕不韦脸色一沉,说道:“大王年纪尚小,不知这天下局势。赵国乃我秦国大敌,此时不攻,更待何时?若等赵国壮大,我秦国再想取胜,就难了。” 眾大臣也纷纷劝说贏乐,让他听从吕不韦的建议。贏乐心中虽不服气,但也知道自己此时势单力薄,无法与吕不韦抗衡,只能暂时妥协。 散朝后,贏乐回到寢宫,心中满是不甘。唤来老太监,学习秦国的律法、军事和政治,思考著如何逐步摆脱吕不韦的控制。 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势力。於是,贏乐准备暗中结交一些史书留名人物,其中就包括李斯。李斯此时还只是一个小吏,但贏乐却看中他的才华和野心。 老太监把李斯带进宫。 贏乐与李斯在御园中散步,贏乐说道:“先生,如今我虽为秦王,但权力却被吕不韦等人把持。我想要改变这一切,却不知从何入手,还望先生能为我出谋划策。” 李斯沉思片刻,说道:“大王,欲成大事,必先立威。吕不韦把持朝政多年,势力庞大,想要一举扳倒他,绝非易事。大王可先从培养自己的亲信入手,掌握军权。同时,利用吕不韦与嫪毐之间的矛盾,坐山观虎斗,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手收拾残局。” 贏乐听后,眼前一亮,心中对李斯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谋士,不愧是未来名相。 丞相府 铜铃在寒风中叮咚作响。吕不韦握著一卷竹简,案头的青铜灯盏在宣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墨香混著案几上的沉水香,在密闭的书房里瀰漫开来。他的目光扫过竹简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案边的玉珏,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思绪愈发清晰。 “大人,密探传来急报。”门扉轻响,一名黑衣侍从疾步而入,將一卷帛书呈到案前。吕不韦展开帛书,目光如炬,只见上面赫然写著:“涇阳工坊近日异动频繁,夜夜灯火通明,往来皆戴斗笠之人。” 吕不韦的眉头微微皱起,涇阳工坊是咸阳城外一处看似普通的铸铁作坊,平日里只承接些农具打造的生意。但他知道,那里实则是贏乐暗中经营的据点之一。自嬴政登基后,便如同蛰伏的毒蛇,表面上对他恭良顺从,远离朝堂纷爭,实则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备车,去涇阳。”吕不韦將帛书掷入火盆,看著跳跃的火苗將字跡吞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要让贏乐知道,在这咸阳城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涇阳工坊內,贏乐正俯身查看新打造的兵器。锻炉中火星四溅,热浪扑面而来,映得他年轻的脸庞忽明忽暗。他伸手拿起一柄长剑,剑身寒光凛冽,剑脊上刻著精致的云纹。 “大王,这批兵器明日便可完工。”工坊主事擦著额头的汗水,恭敬地说道,“只是......” “只是什么?”贏乐目光锐利地看向对方。 “近日有不少陌生面孔在附近徘徊,小人担心......” 贏乐將剑入鞘,打断道:“无妨,吕不韦若真想动手,早就来了。他现在还不敢做得太过分。“话虽如此,他的心中却隱隱不安。吕不韦权倾朝野,朝堂上下皆是他的耳目,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发展势力,本就是险中求胜。 正当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贏乐心头一紧,示意眾人噤声。片刻后,一名侍卫匆匆而入:“陛下,丞相府的人到了!” 贏乐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缓步走出工坊。只见吕不韦身著玄色锦袍,在一眾侍卫的簇拥下,正站在工坊门前。寒风捲起他的衣摆,更显得气势逼人。 “仲父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贏乐抱拳行礼,脸上带著恰到好处的微笑。 吕不韦环视四周,目光在堆积如山的铁器上停留片刻,笑道:“听闻陛下近日对农具颇有研究,不韦特来討教。” 贏乐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丞相谬讚,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奇淫技巧罢了。” “哦?这可不见得,”吕不韦缓步上前,伸手拿起一件铁器,“看这农具的锻造工艺,倒是与兵器颇为相似。”话音未落,手中的铁器突然脱手而出,直直飞向工坊內的一处木架。只听“轰”的一声,木架轰然倒塌,露出藏在后面的成排兵器。 贏乐脸色不悦,这就尷尬了。工坊內的气氛瞬间凝固,吕不韦转身看向贏乐,眼中闪过一丝冷芒:“陛下这奇淫技巧,倒是令人大开眼界。” 贏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声道:“丞相这是何意?莫非认为这兵器是寡人打造的......” “还敢狡辩?“吕不韦打断道,“君王不务正业,按先王令,当如何处置?陛下不会不知道吧?”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后,一名宫中侍卫飞驰而至,高声喊道:“丞相,前方急报,需丞相即刻入宫!” 吕不韦微微一怔,看向贏乐,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今日不是论罪的好时候。陛下好自为之。”说罢,带著眾人扬长而去。 贏乐看著吕不韦远去的背影,紧握双拳,心中不由暗骂吕氏祖宗。他知道,这只是吕不韦的简单试探,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已。 入夜,丞相府书房內。吕不韦坐在案前,看著烛火发呆。今日在涇阳工坊的一幕,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这秦王,年纪轻轻,继位不久,却能在他的面前睁著眼睛说瞎话,这番脸皮不可谓不厚,不可小覷,要不要请陛下禪位呢? “大人,今日烦恼所为何事?”身边美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吕不韦轻嘆一声:“不过是些琐事。但今日之事,不得不防。陛下羽翼渐丰,若不趁早遏制,他日必成大患。” “那我们......” “密切监视贏乐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与各方势力的往来。”吕不韦沉吟片刻,“另外,准备一份摺子,明日上朝呈给太后。” “大人是想......” “有些话,该让大王听听了。”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君王不务正业,私自打造兵器一事,必须给个说法,简直是造反天罡,胡作非为,哼!” 与此同时,贏乐也在自己的府邸中来回踱步。白天的惊险一幕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吕不韦的警觉。想要与吕不韦抗衡,必须加快步伐。 “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谋士进言道,“吕不韦此番显然是来者不善。” 贏乐停下脚步,目光坚定:“加快招募人手,兵器的打造也要提速。吕不韦既然已经出招,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以我们现在的实力......” “实力是靠积累的。”贏乐打断道,“吕不韦虽然权倾朝野,但他也並非没有弱点。百官对他的权势早已心存忌惮,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深夜,咸阳城万籟俱寂。吕不韦站在窗前,望著夜空出神。 第三章 朝堂风云 第二天早朝,吕不韦手持奏摺,神色凝重地站在朝堂之上。隨著他的陈述,大殿內一片譁然。赵姬坐在帘子后面,脸色阴沉,目光不时扫向一旁的贏乐。 “丞相所言属实?”赵姬沉声道。 “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吕不韦朗声道,“涇阳工坊內藏有大量兵器,此事绝非空穴来风。“ 贏乐上望看向太后,拱手行礼道:“母后,儿臣冤枉。那些兵器不过是......” “够了!”赵姬拍案而起,“私自打造兵器,陛下是打算造自己反嘛?你自己清楚,这朝堂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朝堂上一片寂静,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贏乐身上。贏乐咬了咬牙,沉声道:“儿臣甘愿受罚,但请母后明察,此事背后定有蹊蹺。” 赵姬看著贏乐,目光不定,心情复杂。良久,她挥了挥手:“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退朝后,贏乐回到府邸,心中满是愤懣。他知道,这是吕不韦的一次打压。但也明白,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退缩就意味著失败。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谋士焦急地问道。 贏乐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吕不韦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传我命令,加快联络各方势力,同时,准备一份奏摺,明日上朝给宗正。” “公子是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贏乐冷笑道,“吕不韦不是说我私自打造兵器吗?那我就参他一本,说他结党营私,把持朝政!” 另一边,丞相府內,吕不韦正在与门客商议对策。今日朝堂上的一幕,虽然暂时打压了贏乐,但他知道,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大人,贏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门客提醒道。 吕不韦点点头:“他若就此认输,也就不值得我如此重视了。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另外,准备好应对之策。” ………………… 贏乐身著玄色龙袍,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冷峻,眼神中透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期待。今日,將是他反击的关键之日。 隨著朝钟声响起,大臣们鱼贯而入。吕不韦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手持象牙笏板,缓步走上朝堂,目光不经意间与贏乐对视,眼中闪过一抹挑衅。 贏乐深吸一口气,抬手示意眾人安静,声音沉稳而坚定:“诸位爱卿,昨日丞相弹劾朕私自打造兵器之事,朕已彻查清楚。今日,朕也有话要说。”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一片譁然。吕不韦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静,似是早已料到贏乐会有所动作。 贏乐转头看向一旁的太监,示意其呈上奏摺。太监双手捧著奏摺,小心翼翼地走到吕不韦面前,將奏摺递了过去。吕不韦接过奏摺,展开一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奏摺上,详细列举了他结党营私、把持朝政的种种罪状,每一条都有真凭实据,显然是贏乐经过精心调查收集的。 “丞相,你作何解释?”贏乐目光如炬,直视著吕不韦。 吕不韦定了定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陛下,您为了洗脱罪责,特意网罗此些不实传言。这所谓的证据,恐怕都是您凭空捏造的吧。” “哼!”贏乐冷哼一声,“丞相,是空穴来风,还是確有其事,你莫要急著爭辩。来人,传证人上殿!” 隨著贏乐的一声令下,几名男子被带了上来。他们皆是吕不韦一党的心腹,平日里为吕不韦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在贏乐的威逼利诱下,他们最终选择了倒戈相向,將吕不韦的罪行一一供述出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朝堂上的大臣们听著这些供述,一个个目瞪口呆,窃窃私语之声不绝於耳。吕不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怎么也没想到,贏乐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找到这么多对自己不利的证据,还策反了自己的心腹。 就在此时,赵姬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够了!朝堂之上,成何体统!”赵姬缓缓走出,脸色阴沉得可怕,“陛下,你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如何治理国家,处理政务,却在这朝堂之上与丞相相互攻訐,爭权夺利,这传出去,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大秦?” 贏乐心中一紧,他知道赵姬与吕不韦关係密切,今日恐怕难以轻易扳倒吕不韦。但他不愿就此放弃,跪伏在地,恳切道:“母后,儿臣並非有意与丞相爭斗。儿臣只是看不惯丞相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將我大秦江山玩弄於股掌之间。儿臣身为大秦的皇帝,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大秦的百姓討一个公道,为祖宗的基业负责。儿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秦的未来,还望母后明察!” 赵姬看著贏乐,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她虽然与吕不韦关係匪浅,但也深知大秦江山的重要性。如果吕不韦真的有谋逆之心,她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丞相,你可有话说?”赵姬看向吕不韦。 吕不韦心中暗自庆幸赵姬出面干涉,连忙跪伏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太后明鑑,臣对大秦一片忠心,日月可鑑。这些都是陛下为了陷害臣,故意编造的谎言。臣愿意接受任何调查,以证臣的清白。” 赵姬沉思片刻,道:“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定论。陛下,丞相,你们都先退下吧。待本宫仔细考虑清楚后,再做定夺。” 贏乐心中虽有不甘,好恨!但也知道在赵姬的偏心干预下,今日已无法將吕不韦扳倒,只好无奈地退朝。 回到宫中,贏乐心中烦闷不已。他知道,此次虽然给了吕不韦一个下马威,但並没有真正伤到吕不韦的根本。而且,经过此事,吕不韦必然会对他更加警惕,接下来的斗爭也会更加艰难。 “公子,现在该怎么办?”谋士焦急地问道 “问我怎么办?朕要是知道,还要你干嘛!” 贏乐在房间里,倒吸一口冷气,按著宫女的头,片刻后舒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吕不韦这老贼,老奸巨猾,此次若不能將他彻底扳倒,他日必成大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加快行动。你去联络那些对吕不韦不满的大臣,让他们在朝堂上为我们说话。另外,派人密切监视吕不韦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向我匯报。” 与此同时,丞相府內,吕不韦也是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被他视为傀儡的贏乐,竟然能给自己带来如此的麻烦。 “大人,现在该如何应对?”门客小心翼翼地问道。 吕不韦冷哼一声:“贏政这小子,倒是长进了不少。不过,他终究还是太嫩了点。这次是他运气好,找到了几个叛徒。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扳倒我。从现在起,我们要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能再让他抓住把柄。另外,派人去查查,他背后到底是谁在给他出谋划策。” 第四章 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朝堂上的气氛也愈发紧张。贏乐和吕不韦双方都在暗中积蓄力量,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这一日,边关突然传来急报,赵国大军压境,形势万分危急。贏乐立刻召集大臣们商议对策。 “陛下,臣以为,应立即派遣大军前往边关御敌。”一位大臣提议道。 贏乐点点头,目光看向吕不韦:“丞相意下如何?” 吕不韦沉思片刻,道:“陛下,边关战事紧急,確实需要派遣大军前往。但如今国內兵力空虚,若抽调过多兵力前往边关,恐国內会出现不稳定因素。臣建议,先派人前往边关了解情况,再做定夺。” 贏乐心中明白,吕不韦这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让他掌握军权。但边关战事紧急,容不得他犹豫。 “丞相,边关形势危急,容不得我们拖延。朕决定,即刻任命一位將领,率领大军前往边关御敌。”贏乐目光坚定地说道。 吕不韦心中一紧,连忙说道:“陛下,任命將领一事关係重大,不可草率决定。臣以为,应该在朝堂上公开选拔,让各位大臣推荐有能力的將领,这样才能选出最合適的人选。” 贏乐知道吕不韦这是在耍手段,想藉此机会安插自己的亲信掌握军权。他心中暗自冷笑,道:“丞相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就请各位大臣推荐人选吧。” 大臣们纷纷推荐自己认为合適的將领,其中不乏吕不韦一党的人。贏乐耐心地听著大臣们的推荐,心中已有了主意。 待大臣们推荐完毕后,贏乐说道:“诸位爱卿所推荐的將领,皆有过人之处。但朕认为,此次边关战事非同小可,必须选派一位既有能力又对大秦忠心耿耿的將领前往。朕思来想去,觉得將军蒙驁是最合適的人选。蒙將军征战多年,经验丰富,且对大秦忠心不二。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蒙驁是贏乐的心腹將领,吕不韦自然不想让他掌握军权,连忙说道:“陛下,蒙驁將军虽然能力出眾,但他年事已高,恐难以胜任此次重任。臣以为,还是选派一位年轻有为的將领前往为好。” 贏乐心中恼怒,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丞相,蒙將军虽然年事已高,但他的经验和能力是年轻將领无法比擬的。而且,朕相信蒙將军一定能够不负重託,击退敌军。此事就这么定了。” 吕不韦见贏乐態度坚决,知道无法再改变他的决定,只好不再多说。 …………… …………… 蒙驁接到任命后,立刻整顿大军,前往边关。在他的指挥下,秦军將士奋勇杀敌,很快就击退了敌军的进攻,边关局势逐渐稳定下来。 贏乐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大喜。他知道,这是一个打击吕不韦的好机会。他立刻召集大臣们上朝,当眾表彰了蒙驁的功绩,並对他进行了重赏。 “蒙將军此次出征,大败敌军,为我大秦立下了汗马功劳。朕决定,晋升蒙將军为上將军,统领全国兵马。”贏乐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譁然。吕不韦脸色铁青,心中愤怒不已。他没想到,贏乐竟然会藉此机会將全国兵马的统领权交给蒙驁,这无疑是对他的一次沉重打击。 “陛下,此举不妥。”吕不韦站出来反对道,“全国兵马统领权关係重大,岂可轻易交给一人?若此人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贏乐冷笑一声:“丞相,蒙將军对大秦忠心耿耿,朕信得过他。而且,丞相难道忘了,边关战事刚刚结束,正是需要一位有能力的將领统领全国兵马,以防敌军再次来犯。丞相若有更好的人选,不妨说出来听听。” 吕不韦一时语塞,他確实没有合適的人选可以推荐。他知道,此次自己输了一局。 就在贏乐以为自己在与吕不韦的斗爭中占据了上风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他的计划。蒙驁在回朝途中,突然暴毙。贏乐接到消息后,心中悲痛不已,同时也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吕不韦的阴谋。 “陛下,蒙將军的死太过蹊蹺,恐怕是吕不韦所为。”谋士说道。 贏乐咬牙切齿地说道:“定是吕不韦那老贼!欲断我的左膀右臂。但他不会得逞的,来人!立刻派去良医、断案高手彻查蒙將军的死因,我倒要看看,吕不韦究竟在搞什么鬼。” 然而,调查蒙驁死因的人却处处受阻,始终无法找到確凿的证据证明是吕不韦所为。贏乐心中明白,这肯定是吕不韦在背后搞鬼,他利用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封锁了一切消息。 此时,赵姬也听闻了蒙驁的死讯。她把贏乐召进宫中,一脸严肃地说道:“陛下,蒙驁將军的死太过突然,朝堂上下议论纷纷。你身为一国之君,必须儘快查明真相,给大臣们和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贏乐跪伏在地,道:“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彻查此事。但儿臣怀疑,此事与吕不韦有关。” 赵姬皱了皱眉头:“没有確凿的证据,不可胡乱猜测。吕不韦身为丞相,辅佐大秦多年,对大秦也是忠心耿耿。你不要因为与他有矛盾,就隨意怀疑他。” 贏乐心中失望,他知道赵姬还是护著吕不韦。但他並没有放弃,决定另闢蹊径,从其他方向,再次向他发起进攻。 摩挲著案头竹简,贏乐目光扫过密密麻麻的名录,最终落在几个名字上。这是吕不韦门下最得力的八位门客,或精於刑名律法,或擅长纵横游说,此刻却成了他手中最锋利的棋子。 “去请卫繚先生。”嬴乐將竹简卷好,对候在一旁的宦官吩咐道。卫繚是他暗中招揽的兵法大家,此刻正藏在宫城偏殿,专为谋划这场无声的权力绞杀。 第五章 吕相扳倒,大家吃饱 三日后早朝,当吕不韦像往常一样准备主导朝议时,却发现气氛有些异样。新晋廷尉王綰不再唯唯诺诺,而是当眾弹劾了吕不韦心腹司空马光挪用官粮。王綰曾是吕不韦亲自举荐的人才,此刻却言辞犀利:“司空府帐目混乱,渭水南岸三十万石军粮不翼而飞,臣已查实,皆流入马光私宅!” 吕不韦瞳孔骤缩。王綰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之一,多年来一直负责刑狱文书,深得信任。他正要开口辩驳,却见御史大夫甘罗也站了出来:“丞相府门客冯欢,近日频繁与韩使往来,私相授受,有通敌之嫌!” 甘罗本是吕不韦培养的少年英才,十二岁拜相的传奇至今为人称道。此刻却面色冷峻,將一叠密信呈给嬴乐。吕不韦瞥见信笺上熟悉的字跡,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正是他授意冯欢与韩国周旋的亲笔信。 “丞相对此作何解释?”嬴乐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带著令人心悸的平静。赵姬在帘后轻咳一声,却终究没有开口。 吕不韦强自镇定:“陛下明鑑,此乃政敌构陷!”他的目光扫过王綰和甘罗,突然意识到这两人身上的官服,竟都是昨夜新换的三品玄纹锦。而本该支持他的廷臣们,此刻要么低头不语,要么神色漠然。 退朝后,吕不韦匆匆赶回丞相府。刚进书房,心腹门客茅焦便神色慌张地闯进来:“大人,不好了!冯欢、王綰他们都已倒戈,昨夜被陛下连夜召见!还有,蒙驁將军的副將桓齮,今日被破格提拔为上將军!” 吕不韦跌坐在榻上,终於明白嬴乐的算计有多狠辣。他苦心培养的人才,被对方以雷霆之势收入麾下;自己安插在军中的眼线,也被连根拔起。更可怕的是,嬴乐没有直接处置他们,而是给予高官厚禄,让这些人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备车,我要去见太后。”吕不韦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必须儘快取得赵姬的支持,否则局势將一发不可收拾。 与此同时,嬴乐正在密室里与卫繚对弈。棋盘上黑白子犬牙交错,恰似朝堂上的局势。“陛下这步棋,妙在借力打力。”卫繚落下一子,“吕不韦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网,反而成了束缚他的绳索。” “哎!都是先生功劳,我得先生,如鱼得水!” 卫繚微微一笑,目光转向案头的密报:“下一步,该让吕不韦尝尝四面楚歌的滋味了。”他拿起一支狼毫,在竹简上写下三个名字——韩相张平、魏公子无忌、楚令尹黄歇。 三日后,韩国使者突然在朝堂上发难,拿出一卷竹简怒斥:“吕不韦身为秦相,竟暗中支持韩国叛军!这是他与叛军首领的密信!”竹简展开,赫然是吕不韦的亲笔手书。 吕不韦脸色骤变:“这是偽造!”可他话音未落,魏国使者也出列:“秦相许诺割让函谷关,换取魏国支持其篡位!”紧接著,楚国使者更是呈上一份盟约,落款处竟有吕不韦的印信。 朝堂顿时炸开了锅。赵姬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带著明显的怒意:“吕不韦,你作何解释?”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吕不韦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突然想起半月前,曾有门客建议他与各国修好,还主动承担了联络事宜。当时他忙於应对嬴乐的威胁,並未多想,此刻想来,竟是中了对方的圈套! 嬴乐適时开口:“母后,此事关係重大,臣以为应彻查到底。”他顿了顿,“不过在此期间,丞相恐不宜再处理政务。” 赵姬沉默良久,终於点头:“准奏。丞相暂且回家自省,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吕不韦被侍卫带出宫时,恍惚间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议论声。他突然想起昨夜茅焦的提醒:“大人,最近与各国往来的文书,还是亲自过目为好......”可惜,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嬴乐。 回到丞相府,吕不韦立刻召集心腹商议对策。可往日门庭若市的府邸,此刻竟寥寥无几。仅剩的几个门客也是神色慌张,说话支支吾吾。 “大人,大事不妙!”茅焦满头大汗地闯进来,“王綰已接管廷尉府,甘罗掌控御史台,桓齮將军正在清点府中私兵!还有,各国纷纷召回使者,说要与秦国断交!” 吕不韦跌坐在椅子上,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他终於明白嬴乐的真正意图——不仅要扳倒他,还要让他成为秦国与六国交恶的罪魁祸首。如此一来,就算赵姬想保他,也无能为力。 “备酒。”吕不韦挥退眾人,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酒罈打开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邯郸街头的日子。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商人,却凭藉著过人的胆识和谋略,一步步走到今天。可如今,却败在了自己一手扶持的少年帝王手中。 另一边,嬴乐正在宫中设宴,款待王綰、甘罗等人。“诸位皆是大秦栋樑,”嬴乐举起酒杯,“日后还要多多仰仗。”眾人纷纷起身,山呼万岁。 卫繚站在角落里,看著这一幕,心中欢喜。这次不仅瓦解了吕不韦的势力,还藉此机会安插了自己的亲信。更妙的是,通过挑起秦国与六国的矛盾,让吕不韦彻底失去了迴旋的余地。 “先生觉得,吕不韦还有翻身的机会吗?”嬴乐走到卫繚身边,轻声问道。 卫繚摇摇头:“树倒猢猻散,墙倒眾人推。吕不韦苦心经营的人脉,如今都成了他的催命符。更何况,六国已对他恨之入骨,就算太后想保,也无力回天。” “哈哈哈!先生首功,政拜谢!”贏乐向卫繚行了一大礼。 “传令下去,”嬴乐转身对宦官说道,“明日早朝,商议修復与六国邦交之事。另外,给丞相府送去一份厚礼——就说是寡人念及旧情,特准他安享晚年。” 嬴乐站在未央殿前,望著满天星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天下,朕来了!!! 第六章 蒙家军 咸阳城外,暮色如铁。 贏乐站在演武场高台边缘,俯瞰著下方列阵的蒙家军。吕不韦一党虽已伏诛,但军中旧部盘根错节,他指尖摩挲著腰间玉珏,目光扫过校场中央那个持戟而立的身影——蒙恬,蒙驁之弟,身形挺拔如青松,戟尖寒光吞吐,却掩不住眼底那抹未褪的血色。 “公子。”王翦低声提醒,“蒙驁之死,军中皆言与吕相有关。” 贏政微微頷首。三日前他在宫中暗室见过密报,蒙驁率部追剿敌军时,中了埋伏,箭矢上淬了西域蛇毒。此刻场中蒙恬演练的蒙家戟法虽刚猛依旧,却在第三十七式“白虹贯日”处略有滯涩——那是分心之兆。 “传旨,朕要与蒙恬副將试戟。” 演武场譁然。蒙恬转身,甲冑轻响间单膝触地:“末將岂敢与大王交手?” “军中只论武艺,不论尊卑。”贏政解下外袍拋给王翦,腰间长剑出鞘时带起清越鸣响,“朕若胜了,你便隨我去个地方;你若胜了......”他目光灼灼,“任你提一个要求。” 蒙恬抬头,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眾人皆知大王素日喜读兵书,却不知其剑术究竟如何。长戟一横,他沉声道:“得罪了!” 金铁交鸣之声震得雀鸟惊飞。贏政步法诡异,剑路竟似糅合了吴越短兵与草原骑射之术,蒙恬渐感压力,忽觉对方剑尖在自己咽喉三寸处顿住,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可愿隨寡人重整蒙家军?” 暮色中,蒙恬看到贏政眼中跳动的火焰,那是与蒙驁临终前相似的光。喉结滚动,他单膝再跪:“末將唯陛下马首是瞻。” ………… ………… 子时三刻,乱葬岗磷火幽微。 蒙恬握著火把,看著贏乐蹲下身,指尖抚过蒙驁尸体上的箭孔:“七支毒箭,三支透甲,吕不韦哪来的西域毒器?”他忽然抬头,目光如刀,“你兄长死前,是否提及过'夏无极』这个名字?” 蒙恬浑身一震。夏无极乃太医院左医正,曾与蒙驁私交甚篤。火把明灭间,贏乐已掏出一方帕子,蘸取尸体上的黑血:“此毒见血封喉,却需七日方致命——有人不想让蒙老將军活过回都城报信的时间。” “陛下是说......”蒙恬声音发颤。 “军中必有內鬼。”贏乐將帕子收入袖中,“但此事需从长计议。明日起,你隨我巡营,我要选三百死士。”他忽然轻笑,“对了,从即日起,废除每日卯时的站桩演武,改为......晨跑五里。” 蒙恬迷惑:“晨跑?何谓晨跑?” 贏乐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你便知晓。有些规矩,该改改了。” 三日后,演武场喊杀震天。 三百精壮士卒排成整齐方阵,在蒙恬诧异的目光中,跟著贏乐做出匪夷所思的动作:深蹲、蛙跳、伏地挺身。汗水浸透的衣甲下,有人闷声发问:“这般折腾,比之练剑孰强?” 贏乐擦了把汗,指了指远处的石锁:“今日能举五十斤者,明日免跑十里;能举百斤者,直接入亲卫营。”话音未落,几个壮汉已冲向石锁。蒙恬冷眼旁观,却见贏乐走到角落,给一个腿伤未愈的士卒演示绷带包扎法,指尖动作利落如穿针引线。 “这叫三角巾固定术。”贏乐抬头,“你兄长若懂这个,或许能多撑半个时辰。” 蒙恬喉头一紧,忽闻天空传来异响。眾人抬头,只见一颗流星划破天幕,坠向军营方向。贏乐瞳孔骤缩——那不是流星,是块泛著幽光的虎型玉佩,正砸在他前方三步之遥的土地上! “大王小心!”蒙恬扑过去时,玉佩已陷入泥土半寸。贏乐伸手触碰的瞬间,一股热流顺著指尖窜遍全身,腰间旧伤突然传来凉意,低头竟见结痂的疤痕正在消退! “大王!”蒙恬惊见他掌心泛起金光,“这是......” 贏乐握紧玉佩,耳中忽然响起机械音:“滴——系统激活,检测到宿主体质提升,解锁初级医疗科技。”他指尖发麻,却面不改色地將玉佩收入怀中:“明日起,加练急救术。蒙恬,你隨我去帐中,我有新的阵型图要画。” 中军大帐內,烛火摇曳。 贏乐摊开羊皮纸,笔尖落下时却非秦篆,而是后世的阿拉伯数字与几何图形。蒙恬看著纸上密密麻麻的“三三制战术示意图”,只觉头晕目眩:“公子,这......” “战时以三人为小组,呈三角阵型推进。”贏乐用匕首尖指点图例,“前组侦查,后组策应,遇敌可分散可合围。”他忽然抬头,“你可知为何选你做这三百死士的统领?” 蒙恬咽了口唾沫:“末將愚钝。” “因为你敢在演武场质疑我的晨跑之法。”贏乐忽然笑了,从袖中摸出一枚金属徽章,上面刻著狼首图腾,“从今日起,这支队伍叫'狼卫'。而你......”他將徽章拍在蒙恬掌心,“是第一任狼卫统领。”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贏乐起身掀帘,只见西北方天空隱隱泛红,像是被鲜血浸透的锦缎。蒙恬跟出来时,见他望著天际喃喃自语:“该来的,总会来。” “大王可是忧心匈奴?”蒙恬握紧徽章。 贏乐转身,目光落在他腰间未褪的孝带:“我忧的是这天下。蒙恬,你可愿隨我做些惊世骇俗之事?比如......让蒙家军的马蹄,踏遍六国山川?” 蒙恬望著他眼中跳动的火光,忽然单膝跪地,徽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末將生是大王的人,死是大王的鬼。若违此誓,教我......” “不必起誓。”贏乐伸手扶他起身,掌心的玉佩忽然发烫,脑海中浮现出一行字:“检测到宿主获得虎型玉佩,解锁'青铜级体质强化',可延缓伤势恶化。”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蒙恬的肩膀,“记住,我们要的不是死士,是能活著凯旋的战士。” 太医院西厢房。 夏无极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药杵,听著窗外传来的脚步声,慌忙將一个小瓷瓶塞进炭盆。门“吱呀”一声开了,身著黑衣的人影踏入,面罩下露出半张脸:“蒙驁的事,可有破绽?” 第七章 乱,六国 “没......没有。”夏无极声音发颤,“那毒箭是独门秘制,就算贏政请遍天下名医,也查不出......” 话音戛然而止。黑衣人手中匕首已穿透他咽喉,鲜血溅在炭盆里,发出“滋滋”轻响。来人俯身拨弄瓷瓶碎片,忽觉掌心一凉——瓶底竟刻著个“吕”字。 “废物。”黑衣人冷笑,將碎片碾成粉末,“看来,得让王齕將军知晓,蒙恬那小子最近常往嬴政帐中跑......” 与此同时,贏乐在帐中展开玉佩,只见其背面刻著小篆“天命所归”,指尖轻抚间,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触发'彩蛋',虎型玉佩可连通时空裂隙,每周可兑换一件'歷史道具'。当前可兑换:麻沸散配方、神臂弓图纸......” “神臂弓?”贏乐挑眉,忽然想起蒙恬曾说过匈奴骑兵的威胁,“先换麻沸散配方,明日让军医研习。至於神臂弓......“他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待狼卫成军之日,便是它现世之时。” 蒙恬掀开帐帘时,正见大王对著玉佩轻笑,那笑容里既有少年人的锐意,又带著不属於这个时代的深邃。他忽然想起方才巡营时,某个士卒私下议论:“大王莫不是神仙转世?那些古怪训练法,怎的让我这老胳膊老腿反倒轻快了?” “在想什么?”贏乐將玉佩收入锦囊,“明日开始实战对练,我要你带狼卫用木棍模擬火攻、水战。对了,派人去咸阳城採购些烧硷、硫磺......“ “烧硷?硫磺?”蒙恬皱眉,“那不是方士炼丹用的东西?” 贏乐嘴角微扬:“不错。从今日起,狼卫要学的,除了杀人之术,还有......改天换地之法。” 他望向蒙恬,后者正认真记录著採购清单,烛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剑。贏政忽然轻笑出声——这乱世,可不就需要这样的利剑吗? “蒙恬,”他忽然开口,“你说,若有一日我们能造出会飞的战车、能喷火的巨弩,这天下,还会有敌手吗?” 蒙恬握笔的手顿住,抬头时眼底已燃起狂烈的光:“若真有那一日,末將愿为公子前驱,踏平八荒!” 贏乐点头,目光穿过帐帘,望向无尽的黑暗。 ………… ………… 咸阳宫的青铜鼎中,吕不韦的《吕氏春秋》正化作灰烬。贏乐盯著跳动的火苗,指尖摩挲著案头染血的相印——三日前,他以“毒杀王弟、私通太后”之罪诛杀吕不韦,尸身曝於市三日,竟无一人敢收。 “公子,”李斯捧著竹简踏入,“廷议时右丞相冯去疾提议恢復'逐客令',蒙恬查抄相府时发现,三百门客中竟有六十余人是六国细作。” 贏乐將相印掷入火中,鎏金纹路在烈焰中扭曲:“传旨:即日起,废除丞相一职,设太尉、廷尉、治粟內史三署分权。冯去疾......让他去监修郑国渠吧。” 李斯瞳孔骤缩。这是要彻底瓦解吕不韦留下的官僚体系。他刚要开口,忽闻殿外传来兵器碰撞声,蒙恬按剑而入,甲冑上还沾著未乾的血跡:“公子,王齕旧部在西市譁变,已被狼卫镇压。” “王齕呢?” “他......”蒙恬顿了顿,“吞金自尽前,往楚国送了密信。” 贏乐起身走向殿前台阶,望著阶下伏拜的群臣。阳光穿过雕木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昨日在吕不韦书房,他发现了一份標著“六国旗號”的帐本,每国名下都记著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那是吕不韦用秦国府库银钱,在六国收买的权臣名录。 “宣旨:”他的声音响彻大殿,“即日起,凡秦国官吏,不得私蓄门客,不得与六国贵族通婚。五日內,各署主官需將辖下人员名册呈交廷尉府核验。” 阶下传来倒吸冷气之声。老臣桓齮颤声出列:“公子这是要......清洗朝堂?” “不是清洗,是重建。”贏乐目光扫过眾人,“诸位可知,吕不韦为何能把持朝政十年?不是因为他的《吕氏春秋》,而是因为你们都以为,离了他,秦国就转不动了。”他忽然冷笑,“从今日起,你们会知道,没有相邦的秦国,只会转得更快。” ………… 太尉府內,王齕旧部正吵得不可开交。新任太尉王翦盯著墙上的《秦军布防图》,听著帐外传来的爭执声,忽然將一碗酪浆泼在地图上:“吵什么?大王已下旨,从今往后,调兵权在太尉,统兵权在將领,监军权在御史。王齕旧部全部打散,编入蒙恬的狼卫!” “可我们都是跟著老將军的......”有人梗著脖子反驳。 “老將军若是活著,”王翦忽然压低声音,“也会赞成大王的做法。你们以为吕不韦为何放任蒙家军在北疆吃紧时被调回咸阳?他是怕蒙驁手里的二十万大军,坏了他的'禪让'美梦!” 帐內骤然寂静。王翦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那是贏乐亲书的《新军改制条令》:“即日起,狼卫为秦王亲军,採用'三三制'编伍,废除'世卿世禄',凡士卒皆可凭军功授爵。你们若不服,大可以去演武场找蒙恬比划比划——他今早刚把王齕的副將打断了三根肋骨。” 与此同时,治粟內史府的算盘声此起彼伏。郑国擦了擦额角的汗,看著眼前堆积如山的帐本,对身旁的小吏道:“把吕不韦名下的私田全部充公,按新律'授田於民'。对了,上次从咸阳粮仓查出的霉变粟米......”他忽然压低声音,“全部运到冯去疾的郑国渠工地,就说是'丞相特批的劳军粮'。” 小吏咋舌:“大人这是要......” “要让那些嚷嚷著'逐客'的老臣看看,没了吕不韦的'商税分成',秦国的粮仓只会更满。”郑国敲了敲算盘,“对了,公子让我给各郡县发函,即日起推行'郡县计帐法',凡粮食、兵器损耗超过三成者,主官立斩。” 第八章 博弈 章台宫的宴会上,六国使者盯著眼前的青铜酒樽,神色各异。楚国使者捏著酒樽上的狼首纹饰,忽然笑道:“秦王新立,便大杀功臣,莫非想学齐湣王独吞宋国?“ 贏乐转动著手中玉杯,杯壁上“与天无极”的铭文在烛火下泛著冷光:“孤闻楚王最近在郢都大兴土木,光是宫殿上的明珠,就用了三百颗?”他忽然抬手,殿门轰然打开,蒙恬率狼卫押著几个浑身血污的人进来,“这几位,是在楚国使者行囊里搜出的——哦,不,应该说是在吕不韦旧部王齕的密信里提到的'郢都眼线'。” 楚国使者的酒樽“噹啷“落地。贏乐指了指其中一个断指之人:“他叫黑三,本是郢都的屠户,三个月前突然成了'楚国商队护卫'。巧了,孤的狼卫在函谷关截获的密信里,刚好有他的名录。” 燕国使者咳嗽一声,试图转移话题:“秦王今日召我等前来,不知有何......” “自然是谈生意。”贏乐击掌,李斯捧著竹简上前,“这是孤擬的《关中互市条约》:齐国可换盐铁,楚国可换丝绸,赵国可换战马......”他忽然冷笑,“不过嘛,想换东西,得先拿出诚意。” 魏国使者挑眉:“不知秦王想要什么诚意?” “很简单。”贏乐看向蒙恬,后者会意,展开一幅血色地图,“这是吕不韦暗中送给六国的《函谷关布防图》,上面標著三十七个'可趁虚而入'的记號。孤要你们,把各自国內拿著吕不韦'封口费'的人,一一指认出来。” 赵国使者额角沁汗:“若我们不配合......” “那孤只好让蒙家军去'配合'了。”贏乐指了指地图上的代郡,“听说赵王新得了几匹大宛良马?巧了,孤的狼卫刚好在学'轻骑兵奔袭术',正缺活靶子呢。” 使者瘫软在地,被兵士带下去好好指认。 ………… 秦国驛馆。 齐国使者齐典对著烛火,反覆摩挲著贏乐赐的玉珏。珏身上刻著“齐秦之好”四字,却在“好”字右下角留了道未刻完的痕跡。忽闻窗外传来鸟啼,他起身推开窗,只见一只信鸽扑棱著落在窗沿,脚上绑著李斯的密信。 “齐大人果然机敏。”李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田冲转身,见其手中握著半卷《吕氏春秋》残页,“吕相曾答应割让武遂给齐国,可惜......”他指尖划过残页上的“齐“字批註,“他答应六国的事,从来都是空头支票。” 齐典握紧玉珏:“李先生深夜至此,不会只是来敘旧的吧?” “自然是谈笔大生意。”李斯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秦王愿將陶邑送给齐国,但需齐大人回临淄后,告诉齐王一句话——'楚国的春申君,最近和赵国的郭开走得很近'。” 齐典瞳孔骤缩。陶邑乃天下之中,若齐国得之,可直接威胁楚魏。他忽然想起今日宴会上,楚国使者看到狼卫时那惊恐的眼神——那些士兵的甲冑形制,竟与半月前在垂沙之战中击溃楚军的“铁鹰锐士“有几分相似。 “李某先行告退。”李斯將地图塞进他怀中,“对了,大王让我提醒齐大人,明日早朝时,不妨留意一下楚国使者的袖口——那里藏著半枚魏国的虎符。” 待李斯离去,齐典展开地图,只见陶邑周围用硃砂画著三个狼首標记。他忽然想起齐国太史敫的预言:“西方有狼,其势如电,遇羊则噬,遇龙则隱。”握著玉珏的手渐渐用力,他低声自语:“或许,齐国该换个盟友了。” 再换地图镜头— 郢都,楚王宫內。 楚考烈王盯著眼前的密信,手指在“春申君私通赵国“的字跡上反覆摩挲。信笺边缘染著暗红,像是血跡,又像是硃砂。殿外,他最宠爱的姬妾郑袖正捧著药碗进来,袖口露出的锦缎纹路,竟与密信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大王可是忧心秦国?”郑袖放下药碗,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臣妾今早收到消息,说春申君的门客里,有个叫朱英的,最近常往赵国使者馆驛跑。” 楚王身体一僵。朱英乃春申君心腹,去年曾奉其命出使邯郸,归来时带回了赵国的和氏璧。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春申君曾力劝他不要参与合纵,理由是“秦国新君年幼,不足为患”。 “传旨:”他忽然起身,“命春申君三日內交出朱英,否则......” “否则怎样?”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春申君黄歇身著素服踏入,腰间未配玉珏,唯有一枚青铜狼首令牌在昏暗的殿內泛著冷光,“大王是要学秦王,诛功臣,灭忠良?” 楚王盯著那令牌,瞳孔骤缩——那是今早密探来报,秦国狼卫统领蒙恬才有的信物。郑袖惊呼一声,后退半步,袖口的锦缎彻底展开,露出赵国特有的云雷纹。 “郑姬这衣裳......”黄歇忽然冷笑,“倒是与邯郸城'醉仙居'的姑娘们穿得很像。大王可知,醉仙居的楼主,是赵国丞相郭开的堂妹?” 楚王只觉一阵眩晕。春申君手中的狼首令牌,郑袖身上的赵国旗纹,还有那封不知从何而来的密信......他忽然想起贏乐在宴会上说的话:“六国若想不被狼吃,就得先学会,別被自己人咬断喉咙。” “黄歇,”他忽然软下声音,“你可知秦国狼卫为何战斗力如此之强?” “愿闻其详。” “因为他们的君王,给每个士兵都发了'军功册'。”楚王指了指黄歇腰间的令牌,“据说持有此牌者,家人可免徭役,伤病可享太医署诊治。黄歇啊黄歇,你说......”他忽然盯著对方眼底,“这秦国的狼首,与楚国的令尹,哪个更重?” 黄歇心中一凛。他忽然明白,贏乐为何放任他將狼首令牌带回楚国——这根本不是什么“结盟信物”,而是悬在他脖子上的利剑。若楚王起疑,这令牌就是“通秦”的铁证;若他想自保,就必须让楚国成为秦国在南方的眼线。 “大王明鑑,”他单膝跪地,“臣愿领命出使秦国,为楚国......谋个前程。” 楚王望著殿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邯郸街头为他挡剑的少年黄歇。如今物是人非,他们都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而执棋者,却是咸阳那个年仅弱冠的少年。 “去吧。”他挥了挥手,“记住,楚国的前程,不是靠別人给的,是要自己爭的。” 黄歇叩首起身时,袖中的狼首令牌忽然发烫。他忽然想起贏乐临走前的低语:“黄相邦可知,为何孤要在宴会上杀了那几个细作?因为我要让六国知道,跟著吕不韦的人,死;跟著我的人,活。” 走出王宫时,郢都的暮鼓刚刚敲响。黄歇摸了摸腰间令牌,忽然轻笑——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ntr嫪毐下场 贏乐指尖叩击著青铜龙纹案几,烛火將他眼底的冷光碎成星芒。下方跪著的羽林卫统领白锐垂眸稟报:“都城守卫副统领何伟,三日前將西市铁器坊的三十车货物转运至甘泉宫后巷。” “三十车。”贏乐重复道,声音陡然低哑。他想起今早太僕寺送来的兵器库清单——本该装满弩箭的第三库房,竟空了七成。何伟是嫪毐的外甥,而嫪毐......他抬眼望向窗外,太后赵姬的甘泉宫方向腾起一缕青烟,那是昨夜他派暗卫潜入后,看到的嫪毐给赵姬捏肩的画面。 “王禄呢?”贏乐忽然问。这个掌控都城守卫的正统领,名义上是太后的人,却在半个月前的猎场围猎时,故意將他的坐骑引到悬崖边。 “王统领称病已旬日未值岗。”白锐声音沉稳,掌心却微微发紧——他知道,此刻殿外廊下,至少有三名太后安插的耳力。 贏乐忽然冷笑,抓起案上的《卫戍典》甩在地上:“传旨,著何伟三日內整训完毕都城守卫,朕將亲阅军容。若再似上月那般,连马弓都拉不满三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翻开的典籍中“戍卫不力者,斩”的硃批,“提头来见。” …………… 酉时三刻,贏乐带著白锐扮作商旅潜入西市。铁器坊的木门紧闭,门缝里飘出的不是铁锈味,而是浓重的桐油香——那是用来保养甲冑的。贏乐用鞋底碾了碾地上的车辙印,比寻常货车深两寸,显然载的是铁器而非农具。 “何伟私调卫卒搬运兵器,王禄不可能不知情。”白锐压低声音,手按在刀柄上。贏乐却摇头,系统界面突然弹出“嫪毐势力渗透度37%”的红色警告,他摸出怀中的蜡丸——里面是今早太医院“失窃”的泄药粉末。 “明日是何伟纳妾的日子。”贏乐將蜡丸递给白锐,“醉仙居的厨子,该换换新药材了。“他想起系统兑换的“初级权谋术”里的借刀杀人计,又补充道:“让少府丞清查铁器坊帐目,就从去年腊月的铁矿进项查起。” 行至街角,见几个劳工围著一个流脓的伤口唉声嘆气。贏乐心中一动,系统提示音响起:“触发民生支线,是否兑换'金疮药改良方'?”他默念“確认”,袖中便多了个布包,里面是碾成细粉的三七和血竭。 “用淡盐水洗净,撒上这个。”他將药粉递给劳工,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竟是何伟的车驾经过,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敷著金疮药的脸——显然,这贼子今早与人动过手。 三日后果然是个晴天。贏乐登上点將台,看著台下稀稀拉拉的都城守卫皱起眉头:半数士卒衣甲破旧,持的竟是木柄竹弓。何伟策马而来,脸上仍有酒色之气,却在看到贏乐身后的狼卫时,瞳孔猛地一缩。 “何副统领气色不错。”贏乐盯著他腰间晃动的酒囊,“昨夜醉仙居的喜酒,比军规更重要?”何伟正要辩解,忽觉腹中一阵绞痛,险些从马上栽落。贏乐挥挥手,白锐立刻带人搜出他怀中的密信——上面赫然盖著嫪毐的私印,指令何伟“待中秋献礼时起事”。 当然,密信是贏乐安排內应,趁何伟醉酒,偷偷塞进的。嫪毐再怎么放肆受宠,也不可能造反起事,除了有狼卫,群臣百官也不答应一个面首当他们的陛下。 “都城守卫重地,竟容得下通敌者?”贏乐將密信掷在地上,声音里带著刻意的震怒。何伟惨白著脸想要分辩,却被狼卫堵住嘴拖走。贏乐余光扫过人群,见王禄的亲卫在队列中交换眼色,心中冷笑——这齣戏,本就是为了逼王禄露出尾巴。 当晚,醉仙居的后厨传来消息:何伟的小妾服毒自尽,她枕边放著半块带血的玉佩。贏乐捏著那玉佩上的“赵”字,系统提示“嫪毐势力渗透度降至21%”,他却知道,真正的硬仗在甘泉宫——赵姬今早传旨,要他中秋陪祭驪山老母。 ………… ………… 中秋前夜,贏乐在御书房翻看《商君书》,黑暗中走出一人影。行礼跪地,递交情报锦条:“驪山祭典有埋伏”,他立刻召来白锐:“明日祭典,你带三百狼卫扮作內侍,重点关照太后的鑾驾。” “是!”白锐虽然好奇陛下是如何知道的,但也没有多问,相信大王不会出错。 ………… 次日登山时,贏乐故意落后半步,看著赵姬的步輦在前方蜿蜒。行至险峻处,忽闻崖上异响,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滚落!白锐反应极快,一把將贏乐推到岩后,石头擦著他的衣袖砸在石阶上,碎石飞溅间,他瞥见抬輦的士卒抽出了藏在轿杆里的短刀。 “护驾!”白锐的怒吼声中,狼卫如潮水般涌上。贏乐握著染血的佩剑站起,看著倒在血泊中的刺客——他们袖口都绣著嫪毐府上的云纹。赵姬脸色惨白地从輦中走出,却在看到贏乐手中的刺客令牌时,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母后受惊了。”贏乐用帕子擦剑,语气平静得可怕,“看来嫪毐的手,已经伸到您身边了。”赵姬想要分辩,却见他转身对白锐道:“封锁甘泉宫,任何人不得出入。” 祭典草草结束后,贏乐直奔咸阳北塬。那里的代田法试验田里,李实正捧著饱满的麦穗等候:“陛下,按您说的开沟培土,亩產比去年多了四十斤!”贏乐摸著麦穗,心中稍慰,他想起巡查郡县时看到的荒芜田地,下令:“即日起,各郡设农正,专管代田法推行。” 秋分那日,甘泉宫突然走水。贏乐站在未央宫楼上,看著冲天火光中奔逃的宫人,对白锐道:“去把王禄请来。”半个时辰后,浑身酒气的王禄被押到跟前,他看著远处的火光,忽然跪地大哭:“陛下明鑑,太后说只是要嚇嚇您......” 贏乐挑眉,系统界面的“嫪毐势力渗透度”正在急速下降。他抽出案上的《卫戍失职詔》,冷冷道:“都城守卫连宫禁都守不住,要你何用?”王禄抬头欲辩,却见白锐递来一份供状——何伟私调兵器的记录上,赫然有他的硃笔批註。 “念你曾侍奉先皇,贬为庶人,永不敘用。”贏乐挥挥手,看著王禄被拖出殿外,心中盘算著系统奖励的“中级权谋术”该如何运用。忽有太医院丞来报:“陛下,按照您给的'外科刀械图',第一批手术刀已锻造完毕。” 双喜临门啊,太后势力剷除,科技加点也快的很,贏乐心中宽慰,忍不住哼著小曲“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是个好日子…” 他跟著医丞来到太医院,看著青铜刀在阳光下泛著冷光,想起前日在牢中看到的伤兵——若有这些器械,溃烂的伤口便不用再用烙铁灼烧。“明日开始,让周太医教医官练习缝合之术。”他吩咐道,“再派人去各郡县收集偏方,朕要编一本《大秦医典》。” 第十章 百姓 十月初一,鹅城传来消息:嫪毐称病不肯进宫。贏乐看著舆图上鹅城的位置,指尖敲了敲咸阳至鹅城的驰道——那是当年商鞅修建的要道,如今成了嫪毐的屏障。他忽然轻笑,召来白锐:“传旨,朕將亲赴鹅城,为'仲父'贺寿。” 白锐大惊:“陛下万金之躯......“贏乐摆手,展开系统兑换的“调虎离山计“竹简:“你率五千狼卫埋伏在某某道,朕自有安排。“他摸出怀中的玉佩——那是从何伟小妾尸身上取下的,此刻已送到嫪毐手中,附信写著“赵姬欲除君而后快“。 冬至前日,贏乐的车架驶入鹅城。贏乐的六旒王车碾过积雪,青铜车铃震落枝头残雪,却惊不起嫪毐府门前的甲士——三十名带刀护卫按剑而立,矛尖直指车舆,如同一排寒光凛凛的獠牙。 白锐按剑欲上前,贏乐抬手止住。车帘掀开的剎那,嫪毐蟒纹大氅翻卷如浪,踏过满地珠玉而来——他腰间悬著的,竟是赵姬亲赐的秦王旧剑“辟易”,剑穗上还繫著半枚玉佩,与贏乐腰间玉珏合起来,正是先王临终前劈开的“天命双珏”。 “陛下屈尊,臣有失远迎。”嫪毐长揖时,故意让“辟易”剑穗扫过贏乐鞋面,玉佩轻响间,暗藏的机关弹出一线寒芒。贏乐却似未见,解下自己的半块玉珏放在嫪毐掌心:“仲父既代寡母持家,这半块珏便暂存你处——待回宫后,再与母后共赏『天命归秦』。” 这句话如重锤敲在嫪毐心口。当年先王劈珏时曾言“双珏合璧,天下归一”,此刻贏乐竟主动递出半珏,看似示好,实则暗藏锋芒:若嫪毐敢私藏“天命”,便是坐实谋逆。 “哈哈哈!大王真是风趣啊,臣要是收下,岂不是与造反谋逆无异。”嫪毐抬起衣袖擦汗,故作惶恐。 ……… 宴厅內,青铜鼎中鱸鱼正沸,浓郁的椒香味里混著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鴆毒的气息。嫪毐举著夜光杯起身,身后屏风突然拉开,二十四名艷姬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托盘上皆盖著锦缎,只露出一角甲冑的鎏金纹饰。 “陛下可知,这鱼叫『金鳞化龙』?”嫪毐拨弄著鼎中鱼鳃,“需用活人血餵养七日,方能肉质细嫩如婴孩肌肤。”他忽然看向贏乐,“就像陛下能坐上帝位,也是太后用十年心血『餵养』的啊。” 贏乐盯著鼎中翻白的鱼眼,系统界面弹出“鴆毒检测:+100%致命威胁”。他却笑著夹起鱼腹,露出里面藏著的一枚青铜虎符:“巧了,寡人的『化龙』之法,比仲父更直接些——比如这枚卫戍虎符,三日前还在王禄枕边,此刻却在鱼腹里陪酒。” 嫪毐瞳孔骤缩。二十四名艷姬同时扯去锦缎,露出手中强弩——可弩口对准的,不是贏乐,而是嫪毐身后的屏风!白锐不知何时已绕到屏风后,手中攥著的,正是嫪毐私藏的“鹅城卫戍图”。 “仲父说太后养寡人为『龙』?”贏乐將虎符拍在案上,烛火在符身“甲兵之符,右在王”的刻字上跳跃,“可龙入浅滩被虾戏,不如先拔了虾的牙。”他抬手轻挥,蒙锐手中弩箭破空而出,钉入嫪毐头顶立柱,箭尾羽翎簌簌颤动,恰在他发冠三寸之上。 嫪毐忽然狂笑,震得樑上冰棱坠落。他扯下腰间“辟易”剑掷在贏乐脚下:“好个拔虾牙!陛下可知,太后昨夜抱著先王灵位哭了整宿,说你羽翼未丰便要对『恩人』下手?”他踢翻酒鼎,汤汁泼在贏乐衣袍上,“你以为这天下是你靠虎符和弩箭坐稳的?是靠『情』!” 贏乐看著衣袍上的污渍,他缓缓起身,冕旒下的眼神冷如冬雪:“寡人的『情』,是让大秦子民不再饿毙於道,是让將士不再因烂铁断刃而死。”他忽然抓起案上所有酒盏砸向墙壁,碎瓷飞溅间,厉声道:“至於你说的『情』——” “砰!”龙纹大案被掀翻,满桌珍饈滚落。贏乐踩过酒壶逼近嫪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半块带血的玉佩——正是从嫪毐小妾尸身上取来的“赵”字佩:“你与太后的『情』,比这玉佩上的血还脏。” 嫪毐被狼卫按在碎瓷上时,仍在诡笑:“陛下果然有霸王之风。”他示意宦者捧上礼盒,金丝楠木匣打开,里面是一套精工锻造的甲冑,胸甲上用宝石嵌著“顺昌逆亡”四个大字,头盔里还藏著一卷帛书,上书“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贏乐抚过甲冑上的宝石,叮!“霸道权术碎片x3”。他忽然抽出“辟易”剑,剑尖挑起礼盒锦缎,冷声道:“顺昌逆亡?寡人更喜欢『民昌君安』。”剑身一抖,宝石应声而碎,“至於伏尸——”他指向厅外正在清扫积雪的百姓,“若有一滴血落在他们身上,寡人便让凶手的尸身,填满这鹅城护城河。” 礼盒落地时,嫪毐终於露出惊恐之色。贏乐却转身走向王车,马蹄踏碎残雪的声音里,他將半块玉珏重新系回腰间——方才掀桌时,他已用系统兑换的“大力丸”,將嫪毐的半块玉佩捏成齏粉。 车出鹅城时,白锐呈上从嫪毐书房搜出的密信,最上面一封,是赵姬手书的“事成之后,封嫪毐为长信侯”。贏乐將信投入火盆,看那字跡在火中蜷曲成灰:“传令下去,明日在咸阳街头展示嫪毐私藏甲冑,就说......”他望著漫天飞雪,嘴角扬起冰冷的笑,“就说寡人为母后『清理』了意图谋反的『忠臣』。” 贏乐摸出怀中的牛痘疫苗图纸——这才是他此行真正的“战利品”,来自系统的奖励。至於嫪毐的礼物,贏乐撇撇嘴,太丑了,居然四字刻胸前,穿出去怕不是要社死。 雪越下越大,远处咸阳宫的轮廓已隱约可见,他知道,这场鸿门宴只是开始。正如《商君书》所言:“权者,君之所独制也。””而他要做的,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生死,而是让这乱世,在王权的铁血与仁心下,重新长出新芽。 第十一章 荧惑守心 咸阳宫西侧的星象馆內,铜灯映著李淳风紧锁的眉头。案几上摊开的《周髀算经》竹简间,一枚刻满二十八宿的青铜浑天仪泛著冷光。 “大人,这是连续三日的荧惑轨跡记录。“年轻星官將绢帛呈上,墨跡未乾的弧线在烛火下微微颤动,“自氐宿向亢宿移动速度较《顓頊历》推算快了三分。“ 李淳风指尖划过绢帛,忽然停在房宿位置:“明日亥时,荧惑当进入房宿天区。若此时...“他忽然住口,目光扫过四周持戟而立的甲士——这些隶属於內史府的精锐,正是今早奉秦王密旨调来“保护星象馆“的。 木门吱呀声打破沉默。身著黑色深衣的秦王近侍李震俯身而入,附耳低语:“陛下已在偏殿等候。“ 贏乐的手指叩击著青铜冰鉴,冰块融水沿著龙纹雕饰蜿蜒而下,在丹陛上匯成细小溪流。阶下三排重臣皆垂首肃立,唯有蒙恬握剑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诸位可知,昨日急报?“贏乐忽然开口,声音如青铜剑出鞘般清越,“楚人於竟陵铸郢爰,刻'天命归楚'字样。” 廷尉李斯向前一步,广袖拂过地面:“此等妖言,臣请詔告天下,凡私议天象者——“ “不可。“左庶长王喆抬手打断,“昔年厉王止谤,终致国人暴动。今若以刑禁言,反显心虚。“ 殿內气氛骤然冷凝,李震適时添灯油,火光將君王贏乐投在墙壁上的影子骤然拉长,恍若巨灵俯瞰眾生。 “星象馆有奏。“贏乐忽然抬手,李淳风捧著黄绢从中殿转出,“自今日起,荧惑將留於房宿二十有七日,此乃——“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蒙恬腰间玉佩。 那是块雕工古朴的蓝田玉,纹饰正是房宿三星。 黄昏 咸阳南市的酒肆飘出阵阵肉香。卖葫芦的老汉刚把草靶插定,就见三个灰衣童子追逐著跑过,清脆的童谣声惊飞了檐角麻雀: “荧惑守心,秦王问鼎! 房宿三星,照临大秦! 五穀丰登,四夷咸宾!“ 酒肆老板老周往掌心呵著热气,望著童子们跑向尚冠里方向。忽有冰凉的触感贴上后颈,转头见是常来喝酒的书生,正晃著酒筹笑道:“周翁可知,星象馆今早抬出了新铸的浑天仪?“ “那又如何?“老周擦拭著酒罈,目光却忍不住望向王宫方向——今早確实见数十辆牛车往星象馆运送铜料,车辙印里还沾著硃砂粉末。 书生凑近,压低声音:“听说那仪器能显天意,昨日有人见太史令在仪上刻了...房宿三星联珠之象。“ 话音未落,酒肆角落突然传来“噹啷”一声——打更的老钟叔手一抖,铜盏里的酒泼了半桌。他布满皱纹的手忙不叠去扶酒罈,浑浊的眼珠却往四周乱转:“小后生,这话可不敢乱讲……” “怕啥?”卖胡饼的王大郎拍著油乎乎的肚皮凑过来,腰间牛皮钱袋叮噹作响,“上月我给星象馆送麵饼,亲眼见十几个匠人在铸铜仪,那铜水浇铸时『嗵』地冒起青焰,跟《列子》里说的『龙衔烛以照九阴』似的!”他边说边用沾著芝麻的手指在桌面画圈,“听说仪上每颗星都对应郡县,咱咸阳城就在那房宿底下……”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嘘——”老周突然抄起抹布砸过去,眼角余光瞥见街角晃过戴斗笠的身影,“前儿个有个临淄客官,酒后胡言『荧惑守心主刀兵』,当晚就被羽林军拖走了!”他压低嗓音,围裙下的手悄悄指了指对面米铺——新任里正正捧著帐本站在门口,腰间玉佩雕的正是北斗七星。 这时,竹帘一掀,进来个挎著药箱的游方郎中。他卸下油布包袱时,露出里面半卷《甘石星经》,书页间夹著片枯黄的蓍草叶。“列位可知『天开眼』?”他往火盆里添了把干艾草,浓烟裹著药味瀰漫开来,“昨儿酉时三刻,我在渭水边採药,忽见东南方云开一线,三颗红星就像串在玉绳上的夜明珠……” “郎中莫不是说房宿联珠?”打酒的少年突然插话,他脖子上掛著串铜线,每枚铜钱都磨得能照见人影,“我家隔壁的张货郎,今早把货担全漆成了玄色,说是房宿属火,玄色主水,水火既济能避灾……”话未说完,就被老周敲了敲脑壳:“少管閒事!快给西市陈娘子送酒去,她新得了个青铜镜,镜背刻的正是三星图!” 正闹得热闹,门外突然传来“哐啷哐啷”的车声。眾人探头望去,见六匹黑马拉著辆帷幔低垂的輜车驶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泥点里竟混著细碎的硃砂粉。王大郎猛地一拍大腿:“这准是给星象馆送材料的!我堂兄在少府做工,说最近库房的硃砂、精铜走得比汛期渭水还快……” “可不是嘛。”老钟叔从怀里摸出枚磨损的半两钱,对著火光细看,“你瞧这钱上的『秦』字,笔画间新添了道刻痕,像不像房宿的第三颗星?昨儿县吏来收税,特意教俺们这么认——说是王上命人改了钱文,以后见钱如见星,星星照著大秦的路……” 此时,暮色浸透酒旗。打更声起时,几个醉汉勾肩搭背往外走,嘴里含糊不清地哼著:“房宿亮,粟米涨,秦王……秦王坐殿照八方……”话音消散在暮春的晚风里,街角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中,不知谁家孩子举著纸扎的三星灯跑过,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恍若三颗流动的赤星。 ………… ………… 咸阳宫藏书阁。李淳风拂去《秦史·天文志》竹简上的尘埃,目光停在“秦王政元年三月,荧惑守房,赤虹贯日,天现异兆“的记载旁。 “大人真要如此记载?“年轻史官握著狼毫,墨汁在竹简上洇开小团污渍,“那日的星象...毕竟是人为...“ “所谓天命,“李淳风合上竹简,望向窗外渐明的天色,东方天际,房宿三星正渐渐隱没於晨光中,“本就是民心所向。当百姓皆信天命在秦,这荧惑守心,便成了真天命。“ 他转身取过另一份竹简,上面是各地呈报的《祥瑞录》:鹅城献石鼓,关西降陨石,上有“秦统六合“字样。 “去告诉王上,“李淳风將竹简交给史官,“今年的荧惑运行轨跡,《顓頊历》需再修订三分。“ 第十二章 太后赵姬 椒房殿內,赵姬握著鎏金铜镜的手突然发颤。镜中映出的不是她日渐憔悴的面容,而是窗外漫天晚霞——那顏色红得异样,恍若凝血。 “太后可是身子不適?“侍女翡翠捧著药碗进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头的《归藏易》竹简,其中某页用硃砂圈著“荧惑犯房,主君侧之变“。 赵姬忽然將铜镜砸向墙壁,镜面轰然碎裂:“去!把星象馆那个...那个姓李的给哀家叫来!“话音未落,却见李震领著一队甲士闯入,手中捧著秦王御赐的金丝织锦。 “王上命臣告知太后,“李震展开锦缎,上面用金线绣著房宿三星,“今晨荧惑入房之时,天现赤虹贯日之象,史官已记入《国典》。“ 赵姬盯著那三颗金星,忽然想起三十年前在邯郸,有相士曾说她“当生天子“。此刻锦缎上的星芒灼得她眼眶生疼,恍惚间竟看见少年嬴政持刀而立的身影。 “太后可还记得邯郸南市的卜者?”李震忽然俯身,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可闻,“他说您『子为王,母为太后』,却没说后半句——『然必因子而危』。”锦缎在他手中展开又捲起,三星纹样隨动作明灭,“王上命臣转告,今日星象馆测得『荧惑顺行,无犯主星』,太后可安心颐养天年。” 殿外突然传来钟磬声。赵姬踉蹌著扶住漆柱,透过破碎的铜镜,看见自己鬢角已生华髮。三十年前邯郸城破那日,她抱著幼童嬴政躲在枯井里,听著秦军战车碾过石板的声响,那时他攥著她的衣袖说“母亲莫怕,政儿长大了要让天下人都怕我”。如今这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眼前却只有李震手中的锦缎,三星金光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太后请看这织锦经纬。”李震忽然开口,伸手轻拂缎面,“此乃蜀郡进献的机织锦,每寸三十九纬,比寻常蜀锦密了十倍。”他指尖停在三星连接处,那里用金线织出极细的云纹,“昨夜掌灯时,王上亲自在此处添了三针,说是『连星成势,天命不绝』。” 赵姬忽然笑起来,笑声中带著碎裂的沙哑。她弯腰拾起一块铜镜残片,映出李震年轻的脸——那眉眼竟与当年邯郸的相士有三分相似。残片边缘割破指尖,血珠滴在锦缎上,恰好落在三星之间,宛如第四颗赤星。 “告诉大王,”她將残片按在锦缎上,血色渐渐渗进金线,“哀家想起当年在赵国,每逢战乱,百姓就把星宿画在衣襟上祈福。”她抬头望向殿外,秦王的仪仗正从廊下经过,伞盖流苏间隱约可见房宿纹样,“如今这三星织在锦缎上,倒不如绣在甲冑里、刻在钱幣上——毕竟……”她忽然凑近李震,呼出的气息带著药味,“民心比天象更难测啊。” 李震垂眸退下时,注意到赵姬指尖的血已在锦缎上洇成小小云纹,恰与秦王亲绣的针脚相接。殿外有风掠过,檐角铜铃轻响,惊起的白鸽群掠过宫墙,翅膀下露出藏著的细小金片——那是前日新铸的“天命通宝”钱样,背面正是房宿三星图。 椒房殿內,赵姬望著满地镜碎,忽然想起嬴政亲政那日,她在偏殿听见他对李斯说“欲取天下,先取人心;欲取人心,先借天意”。如今这天意,终究是落在了他手里。 ………… ………… 三月上巳,渭水之畔的郊祀台被黄土新垫得平平整整。贏乐身著十二章纹冕服,手持玄圭立於坛上,身后三百武士皆著黑衣,腰间玉佩按二十八宿方位排列。 “维秦王政元年,岁在鶉首,敢以玄牡太牢,昭告昊天上帝——“ 李斯的祭文声被江风送得很远。蒙恬按剑站在坛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祭坛东侧:那里停放著新造的轀輬车,车辕上雕刻的正是荧惑守心图,而拉车的六匹黑马,额间都点缀著硃砂点,形似房宿三星。 忽然,人群中传来惊呼。蒙恬抬头,只见东南方天空竟有三颗赤星缓缓聚合——正是荧惑与房宿双星!他猛然想起昨日在星象馆,李淳风曾指著浑天仪说:“所谓天命,有时需人力辅之。“ 祭坛上,贏乐將玄圭投入火中,腾起的青烟中,看不清他的脸。 ……… “赵姬,你yin乱宫廷,毒死先王。结党营私该当何罪?”贏乐正义凌然道。 突然从椒房殿四周窜出五十多人,都是十八九岁的黑衣少年。从来都没有见过,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 “你,你……政儿,你血口喷人。”赵姬惊恐地看著贏乐。 她或许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在这几年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少年天子,居然突然之间就爆发了。 “来啊,传太医”贏乐大叫道 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叫太医…… “小李子,传令下去。关宫门,让何伟调一百羽林军来”赵姬慌乱,继续说道:“王禄,去把內外军械营、前锋营、步军营调来护住皇宫四门。” 没人回应,只有冰冷的枪锋所指,泛著寒光。 噗嗤,噗嗤,冷兵器扎入血肉的声音。殿上宫女太监惊恐万分,纷纷找物体掩盖。 “哈哈哈,赵姬,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认罪嘛。宫內埋伏了三千精通枪法的护驾勇士,父王当年早料到你有此狼子野心。白锐,把密詔拿出来。”贏乐大声说道。 白锐递上了一份由李斯代笔的偽造品。 “假的,是假的,真的我早就烧了。”赵姬疯狂的喊道。 “朕今日要替父王报仇。来人啊,把赵姬拿下。”贏乐大叫道。 “谁敢动太后?你们想造反吗?”一个相貌阴柔俊美的面首立刻叫道。 他一喊,立刻有近两百名羽林林军往殿上衝来,长枪下,血嘀嗒著,俊美面首睁大著眼,满是震惊与不甘。 李斯看了看,心中暗道:大王真有一套啊,这么大的事居然算无遗漏,还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支如此恐怖的队伍。 贏乐的心情也紧张到极点,殿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羽林军手持长枪、劲弩,赵姬的护卫当然不是对手已经被轻鬆解决了。 在贏乐的精心策划下,公元前237年,秦王三年,成功剷除赵姬,赵姬被赐自尽,將嫪毐处以五马分尸,全族打入贱籍。 第十三章 偷国? 公元前237年,咸阳宫椒房殿的血腥味还未散尽。贏乐盯著阶下的头颅,任青铜灯將影子投在鎏金柱上,像极了八岁那年见过的困兽图腾——那时他蜷在廊柱后,看母亲赵姬將蜜饯餵进嫪毐口中,廊下武士的甲冑反光里,倒映著自己攥紧衣角的小手。 “王上,韩国使者求见。“內史腾的声音打断思绪。贏乐指尖摩挲著案头竹简,那是昨日从赵姬寢殿搜出的密信,落款处“新郑韩王“的硃砂印旁,还沾著半枚百济明珠的碎屑——三个月前,这颗刻著楚地云纹的珠子,刚被韩国当作“国宝“进献给秦太后赵姬。 “宣。“他將竹简扣在《商君书》上,目光扫过殿门处垂落的黑色帷幔。韩国使者朴不多踏入时,正撞见贏乐指节叩击玉镇纸的动作,“噹啷“声里,他后颈的寒毛突然竖起。 “寡人的铁腕,使者可曾听说?“贏乐开门见山,指节转向案头摊开的《韩氏春秋》,“贵国在书中写'孔子先祖出於濊貊',是当寡人的博士府都是瞎子?“朴不多刚要辩解,却见贏乐抬手召来侍读,少年朗声道:“《礼记·檀弓》载:'孔子蚤作,负手曳杖,消摇於门......'“ “够了!“朴不多额头沁汗,“我王愿以......“ “以什么?以偷来的楚地端午祭申遗?“贏乐突然起身,大怒,咋滴跟后世一个德性?玄色大袖扫过几案,竹简哗啦啦砸在韩侈脚边,“去年贵国在江陵祭典跳的《越人舞》,步法源自楚国巫祝,现在竟说是檀君传下的'百济神仪'?“ 朴不多扑通跪下,余光瞥见殿角阴影里闪过的甲士。三日前,秦太后就是在这里被赐死,宫人飞溅的血珠还凝在青铜螭首烛台上。他突然想起新郑传来的密报:新秦王继位后,已將《吕氏春秋》尽数收进藏书阁,独留《商君书》置於座右。 “寡人与贵国的帐,该清算了。“贏乐重新落座,声音陡然冷下来,“回去告诉韩王安,五日后,寡人要看到韩国所有'百济锦'、'高句丽漆器'的作坊名录。“他顿了顿,指腹碾过案上那颗百济明珠,“若再让寡人发现楚地云纹出现在贵国器物上——“ 殿外突然狂风大作,帷幔猎猎扬起,露出廊下持戈而立的狼卫甲士。韩侈浑身发抖,听见贏乐最后一句话混著风沙灌进耳朵:“便让贵国工匠,用双手来赔罪。“ ………… 韩国丞相张平盯著案头的加急军报,竹简在烛火下泛著青灰。上党铁场断矿已七日,铁匠们只能用陈年铁矿铸剑,锻出的刀刃竟能被指甲划出白痕。更要命的是,秦国突然封锁武关商道,三车標著“高句丽青瓷“的货物被扣,底款“建安四年“的隶书,分明是楚地匠人笔跡,刀刻的『安』字还带著江淮水汽的蜿蜒。“ “丞相,布商们又围了宫门。“家丞掀开帷幕,身后跟著几个灰头土脸的商人,领头的正是“百济锦“行会会长申越。此人两月前刚从咸阳回来,带了整套秦锦纹样,此刻却哭丧著脸:“秦国加征三倍关税,我等的布帛堆在函谷关外生霉!” 张平揉著太阳穴,忽然想起三年前出使咸阳时,见过的那个少年质子。那时贏政总捧著《孙子兵法》在章台宫廊下踱步,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匕首——如今这匕首,终於刺向了韩国的咽喉。 “列位且看这个。“他展开一卷羊皮地图,“秦国櫟阳冶铁坊的工匠,已被內史腾悉数编入军籍。若我们不能在三个月內找到新的铁矿源......“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喧譁。一名斥候浑身是血衝进来:“报!秦將蒙恬率军屯驻宜阳,扬言要'教韩国人认认正统'!“ 申越踉蹌著扶住柱子,袖中掉出半幅锦缎。张平拾起来,见上面歪歪扭扭绣著云雷纹,勾纹末端竟织成了圆圈——分明是秦锦“云头左旋“的技法被学歪了。他突然想起贏乐继位时颁布的《逐客令》,其中一条写著:“凡他国仿造秦地器物者,工匠断手,主家没为奴婢。“ “丞相,秦国还在列国散布谣言!“另一名商人扯著嗓子,“说我们'盗国器者必遭天谴',现在齐燕的布商见了我们就吐口水!“张平按住突突直跳的额角,忽闻远处传来钟鼓悲鸣——是宗庙方向。他猛然想起今日是韩国“檀君祭“的大日子,本该是举国欢庆的时刻。 新郑城头,巫女们还在跳著改编的《越人舞》,腰间的铜铃却怎么也敲不出秦地驼铃的韵律。百姓们看著她们脚下错乱的步法,忽然有人喊:“这舞步咋跟楚地的一模一样?“人群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不知谁扔来个烂桃,正中为首巫女的面门。 与此同时,咸阳宫的贏乐正在观赏新排的《九歌》乐舞。当编钟声响彻殿宇时,他忽然问身旁的乐官:“韩国的'檀君乐',用的是竽瑟吧?“乐官頷首,却见秦王勾起嘴角:“明日传旨,赐给韩国使团一套秦箏——让他们听听,什么是正声。“ ………… ………… 五月端午,楚地百姓在汨罗江投粽时,韩国江陵城却爆发了骚乱。原本要举行“檀君祭“的广场上,突然出现数百张帛书,上面用硃砂写著:“檀君弟子屈景何在?《申子》杜撰,欺天灭祖!“落款是“楚地三閭大夫后人“。 申越攥著帛书衝进丞相府时,正撞见张平在焚烧典籍。“丞相这是何意?“他惊呼。张平將最后一卷《韩氏春秋》丟进火盆,火星子溅在他苍白的脸上:“秦王命人在临淄、郢都散布消息,说我们篡改青铜器铭文。现在周王室派了司工来查新郑的鼎器......“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砸门声。二十名黑衣杀手闯入,为首者亮出秦王虎符:“奉王命,查抄所有'偽楚器物'。“申越下意识去挡库房,却被杀手一脚踹开。当堆积如山的“百济锦“被拖到阳光下时,眾人赫然发现,每一匹锦缎的边角,都绣著半枚模糊的云雷纹——正是从秦锦纹样上拆下来的残片。 “申越,你可知罪?“杀手头目抽出长剑,剑身映出申越惊恐的脸。忽然,一名小吏衝进来:“不好了!秦国使者在城门口立了'断手台',说要当场处置仿造者!“ 第十四章 对韩经济战 江陵城头,贏乐派来的特使站在青铜台上,身后是二十名持斧武士。台下挤满了韩国百姓,看著被绑在木桩上的申越,他的右手正按在涂满牛血的砧板上。 “列国看好了!“特使展开秦王詔书,“凡敢盗他国文化者,如此手!“斧刃落下的瞬间,申越的惨叫混著台下妇人的惊呼。贏乐坐在咸阳宫远眺东方,听著內史腾稟报现场情形,忽然问:“韩国的漆器作坊,可还有'蟠螭衔芝'的残件?“ “回王上,已查出三十七家。“內史腾递上名录,“不过......“ “不过什么?“ “那些作坊仿造的蟠螭,芝草都刻成了蒜形。“內史腾憋著笑,“楚地匠人说,这叫'蚯蚓拱蒜'。“ 贏乐终於露出笑意,指尖划过名录上的“高句丽“三字:“传旨下去,以后凡韩国器物,必须刻上'仿造'二字,字体不得小於寸许。“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案头新得的韩国“偽楚简“上,“再给韩王安带句话:寡人可以给贵国留铁矿,留商道——但留不住一个偷別人歷史的国家。“ ………… 六月盛夏,新郑市面上的布幣突然像烫手山芋。百姓们攥著贬值的钱幣抢购粮食,米铺前的队伍从南门排到宗庙。张平站在城楼上,看著城下骚乱,忽然想起贏乐继位那年,秦国曾发生过类似的挤兑——那时吕不韦用三千万钱稳定了市场,而韩国,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丞相,秦国使者求见。“家丞的声音里带著颤音。张平转身,看见贏乐的特使捧著玉匣踏入,匣中竟装著五枚秦国圜钱。“我王说,这是给贵国的'学礼钱'。“特使微笑,“只要韩国承认文化窃盗之罪,秦韩互市可恢復如初。“ 张平盯著那五枚圜钱,忽然想起韩国曾献给赵姬的百济明珠。那时贏乐还是个傀儡,在宴会上看著明珠被母亲收入奩中,眼神里有隱忍的光。现在他终於明白,从那时起,这个少年就已经在谋划一场横跨数年的棋局。 “若不承认呢?“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破风箱。 “贵国上党铁场的铁矿,还能撑几日?“特使反问,“据我所知,贵国工匠已经开始用陶土混合废铁铸剑了——这样的兵器,能挡住秦军的强弩吗?“ 城下突然传来巨响,一家布庄被愤怒的百姓砸开。张平看见申越的儿子被人群拖出来,他的右手缠著渗血的布条,正是模仿父亲被断手的模样。人群中有人喊:“偷秦人纹样的贼,该断双手!“ 特使指著城下:“丞相看,贵国民眾已经开始厌弃'偷'来的东西了。“他凑近张平,压低声音,“我王还说,若韩国肯將'檀君祭'改为'端午楚祭',秦国会派最好的巫祝来指导仪式——当然,要以贵国太子为人质。“ 夜幕降临时,张平跪在宗庙內,对著檀君神像叩首。神像的衣纹雕刻粗糙,分明是照著秦国青铜器上的纹样临摹的。他忽然想起贏乐在肃清赵姬时颁布的《国殤令》,其中有一句:“乱史者必亡其国。“ 新郑的星空下,贏乐的密使正在焚烧偽造的韩国典籍。火苗跃起时,照亮了他腰间的狼卫令牌——三个月前,正是这令牌出现在嫪毐府邸,搜出了韩国与赵姬勾结的证据。如今,这场由文化窃盗引发的经济战,不过是当初宫变的延续。 “王上有令,“密使对身旁的铁匠说,“给韩国的每块铁矿都刻上'秦地正统'四字。“铁匠点头,铁锤落下时,火星溅在远处的“百济锦“残片上,將那扭曲的云雷纹烧出个焦洞——像极了韩国在列国眼中,千疮百孔的体面。 ………… 秋七月,韩国太子韩成踏上咸阳的土地时,贏乐正在章台宫翻阅新修的《秦律·文化篇》。律文第三条写著:“敢以他国文化冒称秦者,工匠断手,主官弃市。“墨跡未乾,却已带著铁血的寒意。 “拜见秦王。“韩成跪下行礼,余光瞥见殿角陈列的韩国漆器——正是被查抄的“蟠螭衔蒜“之器,如今被贴上“仿造笑柄“的標籤,供列国使者参观。他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叮嘱:“务必保住上党的铁矿。“ “太子可知,寡人为何要对韩国用此重刑?“贏乐放下竹简,指节敲了敲案头的百济明珠,“当年你父將这珠子献给寡人的母后,珠子上的云雷纹刻反了方向——这说明什么?“ 韩成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说明贵国连偷都偷不像。“贏乐冷笑,“连纹样都学歪的国家,却敢大言不惭说'孔子出自濊貊',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突然起身,按住韩成的肩膀,“不过寡人可以给贵国一个机会——从今日起,韩国的所有典籍、器物,都要经秦国博士府校勘。“ 韩成浑身僵硬,听见贏乐在耳边说:“这不是羞辱,是教训。当年嫪毐之乱时,寡人在嫪府搜出贵国进献的'百济珠',就知道韩国的'偷'病得治。“他退后两步,望向殿外辽阔的秦川,“寡人的新政,第一条就是明是非、正源流。贵国若再敢混淆文脉——“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编钟之声。正是新排的《九歌》乐舞,比之韩国的“檀君乐“,多了份庄严肃穆。贏乐看著韩成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原身八岁那年,贏政在廊柱后发誓:总有一日,要让所有轻视秦国的人,都看见铁律的光芒。 “带太子去参观博士府。“他挥挥手,“让他们看看,真正的《春秋》该怎么写。“韩成被武士带走时,听见贏乐对身边的蒙恬说:“准备西征吧。待韩国文脉淆乱之日,便是我大秦铁骑踏平新郑之时。“ 暮色漫过咸阳宫闕,贏乐站在阶前,看匠人將“秦地正统“的铭文刻入从韩国运来的铁矿。火星四溅中,他忽然想起《商君书》里的话:“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如今他要做的,不仅是弱韩国之民,更是要断其偷文化的脊骨,让六国明白:在他的铁王座下,任何窃盗都將付出血的代价。 青铜漏壶滴下最后一滴水时,新郑传来急报:韩王安已下罪己詔,承认“文化窃盗之过“。贏乐將詔书掷在《韩氏春秋》残卷上,看著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冷笑,—这不过是开始,真正的铁血新政,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十五章 项少龙与韩夫人 铜铃骤响惊破暮色,男子抬袖抹去嘴角辣油时,正见那驾青幔马车在街角顛簸著剎住。晚风卷开竹帘一角,露出半张敷著珍珠粉的脸,眉如远黛,眼尾微挑处缀著枚泪痣——竟是韩宫那位素日深居简出的韩夫人。 他下意识挺直腰背,竹筷在青瓷碗沿敲出清脆声响。马车却突然转向,在麵馆檐下停定。驾车的老僕掀开帘子,扶下一位裹著狐裘的妇人,月白裙裾扫过青石板,惊起几星灯火。 “听闻此处的酸梅汤最是解腻。“她声线似浸了蜜的檀木,指尖轻轻叩击著案几,“店家,再来两碟酱牛肉。” 男子挑眉,这分明是要搭话的架势。他瞥见她袖口绣著的九瓣木槿——韩国王室徽记,心中微动。自上月秦王派特使逼韩王改用秦篆书写国书,市井间早传得沸沸扬扬,说韩王在殿上被秦人当面撕毁竹简,气得呕血三日。 “夫人独自用膳?”他將凉茶推过半个桌面,“这宽面辣得狠,配冰酪更爽快。 她抬眼,此人身材高大挺拔,宽阔的肩膀仿佛能扛起整个世界的重量。只是那相貌,却是平平无奇,算不上极英俊,古铜的肤色,又透出了阳刚和玩世不恭的气质。 “先生不像韩人。” “秦国来的生意人。”项少龙咬开一颗滷蛋,蛋黄在舌尖碎成金沙,“倒想问夫人,近日王城戒严,您怎有閒心逛市井?” 铜灯突然明灭不定。她指尖攥紧帕子,指节泛白:“先生可知,昨日太庙祭典,秦人特使竟...”喉间动了动,终究没说下去,只將茶盏重重一推,“韩地的水,怕是要被秦人喝乾了。” 项少龙心中一凛。他穿越月余,早闻听秦王的行事:先以“书同文”割裂韩国文脉,再用“器同制”垄断铁器铸造。此刻见韩夫人眼底隱有泪光,突然想起歷史课本里韩国最先被灭的结局,胃里的辣意翻涌上来。 “夫人可知活字印刷?”他突然压低声音,从袖中摸出片薄铜片,那是他用熔金炉打的反字模,“若韩国文字能刻成铅字,十日可印万册,何惧秦人禁书?” 韩夫人瞳孔骤缩。她当然知道文字意味著什么——去年春祭,她亲见大司寇將民间私藏的韩文典籍付之一炬,说是“遵秦制”。 “先生...此话当真?”她的耳坠轻轻颤动,“若能成此事,韩国...韩国...” 街角突然传来金铁交鸣。七八个黑衣卫卒举著火把衝来,腰间佩刀刻著鲜明的秦字徽记。项少龙本能地扣住韩夫人手腕,將她按进桌底。滷牛肉的油香混著她身上的沉水香,在狭小空间里织成密网。 “你见过个青幔马车没嘛?”卫卒用秦语喝问,刀锋劈开竹帘。项少龙摸到腰间的瑞士军刀,刀片在掌心弹出半寸。 “没有咧!你甭再问咧!” 万幸,乘坐时光机前,项少龙还被特意培训,学了各地方言。 韩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扯下耳坠掷向墙角,珠玉相撞声中,卫卒骂骂咧咧转向声源。项少龙趁机將她护在身后,瞥见她发间簪著的木槿微微颤动,像极了他在博物馆见过的战国玉饰。 “走。”他扯下腰带捆住她手腕,在卫卒转身前撞开后巷木门。暮色中传来更夫敲梆声,梆子声里混著她急促的呼吸:“先生究竟是谁?为何懂这般奇技?” “项少龙。”他踢开挡路的酒罈,月光在他稜角分明的下頜镀上冷银,“一个看不得秦人欺负弱者的过客。” 巷口突然亮起灯笼。韩国禁卫统领骑马而至,甲冑在夜色中泛著幽蓝冷光。项少龙正要后退,却见韩夫人甩开他的手,昂首上前:“本宫在此,尔等大惊小怪作甚?” 统领滚鞍下马,头盔叩地有声:“王后万金之躯,若有闪失...王上今日又呕了血,正寻您呢...” “知道了。”她揉著手腕,目光扫过项少龙腰间的登山扣,“这位先生救了本宫,明日宣他进宫。”说罢转身登车,青幔落下前,指尖轻轻一挑,將项少龙的铜製字模收入袖中。 马车軲轆声渐远,项少龙靠著土墙滑坐在地。后颈冷汗浸透衣领,他摸出怀中皱巴巴的现代工程学手册——这是他穿越时唯一能带的东西。他要在这个时空改写歷史,反对秦王暴政,就从韩国开始。 夜风带来远处的更声,惊起檐下宿鸟。他望著满天星斗,突然想起香港的摩天楼。此刻的星空下,韩国工匠正在他秘密搭建的工坊里熔铸铅字,而明天,他將走进韩宫,面对那个被秦人逼得咳血的韩王。 “书同文?”他冷笑一声,摸出裤袋里的打火机,火苗在掌心跳起,“老子偏要让韩字烧遍七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 卯时三刻,阳光透过椒墙漏成碎金,项少龙盯著铜镜里的深衣直皱眉。月白锦缎绣著暗纹木槿,是韩夫人昨夜著人送来的——这分明是要將他推到风口浪尖。 先生,上大夫已在偏殿候著。“小內侍掀开竹帘,语气里带著试探,“今日朝会...怕是有硬仗。” 他扯松领口,指尖掠过腰间藏著的微型捲尺。昨日深夜,韩夫人派心腹送来密信,说保守派以“违背周礼”为由,联合三十六位大夫弹劾活字工坊。而此刻,他怀中还揣著新铸的铅字模,带著灼人的温度。 金鑾殿內,青铜鼎中焚著沉水香,却掩不住剑拔弩张的气息。韩王斜倚在玉榻上,面色比案头竹简还苍白,右手指节叩击著一份秦制国书——那是贏乐前日送来的《文字改制令》。 “项少龙,”上大夫公孙杵臼越眾而出,峨冠博带间佩玉相撞有声,“听说你教人用铅铁铸字,可是实情?” 殿中顿时静得能听见烛爆响。项少龙瞥见韩夫人坐在帷幕后,袖口露出半片月白,正是昨夜接字模时的衣料。他踏前半步,故意让鞋底在金砖上敲出清脆声响:“不仅铸字,还能一日印百卷书,不知大夫要试上一试?” 第十六章 活字印刷术 公孙杵臼麵皮一沉:“我王问你!”他抖开袖中竹简,“《考工记》有云:'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尔等以贱金属铸字,坏了百工次序,该当何罪!” “放屁!”项少龙突然爆粗,震得阶下大夫们齐齐后退。他从怀中掏出铅字模,“啪”地按在公孙杵臼捧著的竹简上:“老匹夫看好了!这'忠'字'孝'字,哪一笔坏了周礼?分明是你们怕丟了抄书的饭碗!” “放肆!”公孙杵臼后退半步,玉簪子险些掉落,“此等奇技淫巧,分明是惑乱民心!我韩国立国六百年,向来...向来...” “向来被秦人按在地上摩擦?”项少龙冷笑,瞥见韩王指尖一颤,“大王可知,秦人已在咸阳设了活字印书局?昨日传来的秦篆国书,正是铅字所印!” 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帷幕后的韩夫人突然轻咳,项少龙会意,摸出怀里的牛皮纸袋——里面是他连夜赶製的《韩秦文字对比图》,用现代製图法標出韩文象形优势。 “诸位请看,”他展开图纸,青铜镇纸压得纸角哗哗响,“秦篆虽规整,却失了韩文之灵动。就说这个'水'字,我韩文如流水蜿蜒,秦篆却硬折成枯枝!若依了贏乐的'书同文',我韩国文脉...” “够了!”左侧传来冷喝。少傅屈景拂袖上前,腰间玉珏刻著繁复的蝌蚪文,“此等妖言惑眾之徒,理应交由大司寇治罪!大王,若纵容此獠,他日各诸侯国皆效仿,成何体统?” 韩王按住心口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项少龙注意到他案头摆著的青铜药鼎,正是自己前日改良过的蒸馏器——看来韩夫人已暗中將现代医学知识传进了宫。 “慢著。”帷幕突然无风自动,韩夫人扶著女官走出,步摇上的东珠簌簌轻颤,“本宫倒觉得,不妨让项少龙当场演示活字印刷。若真如他所言能强国,诸位大夫...可敢赌上乌纱?” 屈景脸色铁青:“王后!此乃朝堂,岂容妇人...” “住口!”韩王突然拍案,震得酒樽倾倒,“寡人命你等今日便在殿前试印。若成,项少龙官升三级;若败...“他盯著项少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以欺君之罪论处。” 申时初刻,阳光斜斜切过丹陛。项少龙站在临时搭建的印台前,掌心全是冷汗。台下站著三十六位大夫,公孙杵臼抱著祖传的《商君书》竹简,扬言若活字模糊,便要当场焚书。 “取纸。”他沉声道。小內侍捧来的却是韩国传统的縑帛——这老狐狸,竟想藉机刁难!项少龙早有准备,摸出怀里的宣纸样张:“诸位请看,此纸以树皮、麻头所制,比縑帛轻薄三倍,成本却只有十之一!” 屈景伸手来夺,却被项少龙避开:“大夫且看活字如何。”他抓起一把铅字,在铜盘里按韵部排开,动作熟练得像在操作键盘——这是他用了三夜背下的《韩文字母表》。 “就印《诗经·郑风》吧。”韩夫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项少龙抬头,正见她隔著纱幔对自己轻点螓首,“便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油墨滚过字模,发出均匀的“滋滋“声。项少龙將宣纸覆上,用自製的橡胶滚筒来回碾压——这是他参照印表机原理改良的工具。当纸张掀起的剎那,殿中响起抽气声:二十八个字如刀刻般清晰,连墨色浓淡都分毫不差。 “这...这不可能!”公孙杵臼扑到印台前,指甲刮过纸面,“必是预先写好的!” “那便再印一版。”项少龙扯过他怀中的《商君书》,隨意翻开一页,“就印'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大夫可亲自检字。” 屈景脸色惨白,眼睁睁看著项少龙从字盘里挑出所需铅字,片刻后,新的印张已然成型。韩王突然起身,踉蹌著抓住龙椅扶手:“此等效率...秦人若用此术传播政令,我韩国...” “大王!”项少龙趁热打铁,“臣已在新郑城外设了秘密工坊,可月產活字十万。若將韩文典籍尽皆付印,分发各郡县学宫,便是贏政派再多特使,也毁不了我韩国文字!” 殿外突然传来焦糊味。一名护卫踉蹌著闯入:“启稟大王!西市方向走水,像是...像是铸字工坊!” 项少龙瞳孔骤缩。他昨日才將工坊转移到西市,此刻起火必是秦人细作所为。韩夫人猛地转身,步摇上的东珠崩落一颗,在金砖上滚出清脆的弧光:“速派禁卫救火!公孙大夫,屈少傅,你们二人隨本宫去查!” “王后不可!”屈景突然挡在台阶前,“火场危险...” “怎么,”项少龙盯著他突然颤抖的指尖,“大夫怕火里烧出什么?” 暮春的风卷著火星掠过宫墙时,项少龙已经踹开了工坊后门。眼前景象让他血液凝固:熔铅炉翻倒在地,新铸的字模堆在火中扭曲变形,墙角躺著具焦黑的尸体,手里还攥著半块秦式弩机零件。 “人证物证俱在,少傅还有何话说?”韩夫人按住剑柄,声音里带著刺骨的冷,“昨夜是谁掌著西市防务?” 屈景扑通跪下,冠带歪斜:“王后明鑑!此乃奸人栽赃...” “栽赃?”项少龙从灰烬里捡起枚完整的铅字,“这'秦'字模,可是你们照猫画虎仿的?说!是谁指使你们烧工坊?” 突然有尖锐的破空声。项少龙本能地推开韩夫人,羽箭擦著他耳际钉入廊柱,箭尾绑著字条:“再管閒事,下一箭取你项上人头。” 韩王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项少龙转身,见国君扶著侍医,目光在焦尸和屈景之间游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项少龙,你继续督办活字事宜,但若再出乱子...” “王上!”韩夫人急道,“分明是秦人细作...” “够了!”韩王甩袖走向马车,“记住,韩国经不起折腾了。” 暮色浸染宫墙时,项少龙独自坐在工坊废墟上。韩夫人的侍女悄悄送来药箱,里面夹著她的字跡:“明日未时,太庙后殿,有韩文典籍孤本。” 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一根枯草,火苗映著掌心的铅字。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惊起的夜鸟扑稜稜掠过星空。贏乐的影子在火光里若隱若现——这个来自未来的竞爭者,显然早就布好了局。 第十七章 纠结 子时三刻,太庙后殿的铜鹤灯忽明忽暗。项少龙摸著石壁上的蝌蚪文,指尖突然触到凸起的机关——正如韩夫人密信所言,第三块砖按下去时,传来石磨转动的闷响。 暗门开处,扑面而来的霉味里混著沉水香。韩夫人独立於三丈高的书架前,素白中单外只披了件鸦青色斗篷,发间未簪珠玉,只別著支他送的竹製髮簪——那是用活字工坊的边角料削成的。 “这是韩国最后一批未烧的韩文典籍。”她的声音在空旷殿中盪出回音,指尖抚过《檀弓》竹简,“昨夜屈景被囚后,大司寇又搜出三箱文书,全堆在殿前烧了。” 项少龙凑近,见竹简上留有火灼痕跡。他袖中滑落的捲尺滚到她脚边,她弯腰拾起,金属刻度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先生总说这是'丈量天下的尺',可天下...又该用什么丈量?” 他喉头微动。她今日在朝堂上替他挡下三道弹劾时,也是用这种带著雾气的眼神看他。烛突然爆响,他伸手替她拨亮灯芯,却触到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夫人曾学过剑术?”他脱口而出。 她怔了怔,將捲尺绕在掌心:“十三岁那年,父王说韩国女子也需知兵戈。后来...后来嫁给韩王,就再也没碰过剑了。”斗篷滑落半边,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疤痕,“这是十六岁隨父巡边时,被马匪划伤的。” 项少龙突然想起博物馆里的韩国女將军浮雕。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在离疤痕三寸处顿住:“在我们那个时代,女子可上阵杀敌,亦可入朝为官。” “你们那个时代...”她轻声重复,將捲尺按在他掌心,“是不是没有'书同文',也没有...没有人为了文字爭得头破血流?” 项少龙沉默,哪里会没有斗爭呢?哪里都有斗爭… 殿外突然传来夜梟长鸣。项少龙这才注意到她眼下青黑,像是多日未眠。昨夜火场她替他挡箭时,髮丝扫过他手背的触感突然清晰起来,带著月露般的凉。 “夫人该歇息了。”他退后半步,撞到身后的青铜酒樽,“明日还要应付那些老臣...” “叫我雅琴。”她打断他,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进宫前,父王给我取名雅琴。” 铜灯突然剧烈晃动。项少龙伸手扶住她腰际,触到一片冰凉——她竟只穿了单衣。她抬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像极了他在香港见过的工笔画。 “雅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明日我会带工坊工匠去见韩王,演示活字印刷的军队调令...你...” “我知道。”她从袖中摸出块兵符,半块刻著木槿,半块刻著玄鸟,“这是我从库房偷来的虎符碎片。若秦王的细作再动手,你可调集城西驻军。” 他瞳孔骤缩。虎符在战国意味著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她將碎片塞进他掌心,冰凉的青铜贴著皮肤:“別问为什么。”她的髮丝拂过他耳垂,“我只信你能救韩国。” 远处传来打更声,梆子声里混著宫墙下的更漏滴答。项少龙突然想起韩王咳血的模样,想起秦王在竹简里夹的那张字条:“项少龙,別来无恙?” “你后悔吗?”他脱口而出,“嫁给韩王,困在这宫里...” “后悔过。”她指尖划过他眉骨,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件易碎品,“但现在...我庆幸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烛火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声,他本能地抓住她手腕,却触到一片湿润——她在哭。他喉咙发紧,鬼使神差地將她按进怀里,闻到她发间混著的硝烟味——那是今日火场留下的。 “雅琴,”他听见自己说,“等韩国挺过这关,我带你去看真正的天下。” 她浑身一震。远处传来宫门启闭的吱呀声,是巡夜禁卫换岗了。她猛地推开他,斗篷在地上拖出沙沙声响:“明日卯时,带工匠从偏门进。”她的声音恢復了王后的冷肃,“记住,虎符只能用一次。” 暗门闭合时,项少龙发现她遗落了那块捲尺。月光从瓦缝漏下,在兵符碎片上织出银线。他摸出打火机,火苗亮起的剎那,瞥见她方才站过的地方,有片木槿瓣轻轻颤动。 ………… ………… 三日后,当他带著活字印刷的《韩国战报》闯入御书房时,正见韩王將雅琴的步摇摔在地上。东珠滚到他脚边,映出龙案上的密报:“王后与项少龙深夜私会太庙。” “好个救韩国的奇人!”韩王抓起案头药盏砸来,苦艾酒泼湿项少龙前襟,“你可知她是谁?她是...是寡人的表妹!是先王指婚的王后!” 项少龙按住腰间的虎符碎片。雅琴昨日派人送来的密信还在袖中,字跡力透纸背:“韩王已疑我通敌,明日朝会必有变故。” “大王息怒。”他单膝跪地,將战报高举过顶,“此战报用活字印刷,半个时辰可印百份,此刻已传至各郡县兵营。若秦人来犯,我韩国军民...” “够了!”韩王剧烈咳嗽,血沫溅在战报上,“你以为寡人不知道?贏政今早送来密信,说你本是他帐下细作!” 这一番话,在项少龙脑海中轰轰作响,如那万钧雷霆。心中暗恨,这般阴谋,如此针对,嬴政!你该死!迟早有一天,我项少龙要把你扯下王位,让秦国四分五裂! 忽闻脚步声传来,项少龙抬头,正见雅琴扶著门框站在阴影里,脸色比她身上的孝服还白。她发间没戴任何饰物,露出左耳后那颗他昨夜吻过的泪痣。 “王上明鑑,”她走进殿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项少龙乃臣妾亲自举荐,若有二心,臣妾愿以死谢罪。” 韩王盯著她,突然冷笑:“以死谢罪?你倒是捨得。来人,將王后禁足怜月殿,非詔不得出!项少龙...暂押天牢,等候发落。” 武士上前时,项少龙趁机將捲尺塞进雅琴掌心。她指尖在他掌纹上轻轻一划,划出只有两人懂的摩斯密码:“夜三更,井栏见。” ………… 天牢的稻草混著血腥气,项少龙数著砖缝等到第三声梆子响。头顶突然传来石盖挪动声,月光里垂下根麻绳,绳头繫著他送她的竹簪。 “抓住!”她的声音带著压抑的喘息,“顺著井壁爬上来,我买通了庖厨监。” 他攥紧竹簪,金属卡扣硌进掌心。当他攀出井口时,正见她穿著小廝服饰,腰间別著他改良过的火摺子。她眼尾的泪痣被煤灰盖住,却掩不住眼底的光。 “为何要救我?”他抹去她鬢角的灰。 “因为...”她突然吻住他,带著苦艾酒的余味,“因为我要看著你,用那些铅字,把贏政的阴谋砸个粉碎。” 远处传来犬吠。她推开他,將一包干粮塞进他怀里:“城西驛站有辆双驾马车,车篷里藏著韩文典籍孤本。你去新郑以北的少室山,那里有我安排的匠人...” “你呢?”他抓住她手腕。 她低头,露出颈间新戴上的玉珏——正是韩王方才摔碎的步摇改的。“我留在这里,”她的指尖抚过他唇畔,“替你看著朝堂,也替你...看著韩王。” 鸡啼声中,她突然推他踉蹌著后退。远处传来禁卫跑动的脚步声,她转身时,小廝服饰的后襟扬起,露出半截他送的牛皮腰带——那是用登山绳改的。 “走!”她背对著他挥手,声音里有他从未听过的狠厉,“记住,你手里握著的,不只是活字,是韩国的命!” 项少龙转身狂奔时,听见身后传来碎裂声——是她摔碎了隨身的玉镜。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剑。而她站在碎瓷片里,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终於流下一滴泪。 这滴泪落在她掌心的捲尺上,刻度反光中,她仿佛看见两个时空在重叠:一个是困在宫墙里的韩王后,一个是握著剑的素琴。 第十八章 战起 咸阳宫暖阁內,炭火烧得正旺,贏乐捏密报,居然又跑了。密报末尾“项少龙携红阳公主东逃”的字跡旁,还洇著几滴暗红——不知是硃砂还是人血。 李斯抚著山羊鬍的手顿了顿,袖中玉佩轻响。他早料到项少龙的逃亡会成为绝佳藉口,却未想到贏乐竟如此急切。“我王初登大宝,正该以雷霆之威震慑六国。”他眼角余光扫过阶下低头的蒙恬,“不过...二十万大军调动需时,粮草...” “粮草已备齐三月之量。”蒙恬突然开口,身著轻甲下的脊背挺得笔直,“函谷关驻军今早送来急报,韩军近日在边境增筑壁垒,显然心怀不轨。” 贏乐抬眼,与李斯对视。这个总在阴影里磨墨的男人,果然什么都算好了。他转向窗外,远处太庙的飞檐在暮色中如展翅的玄鸟,突然想起一句话:“所谓王者,不是看谁拳头硬,而是看谁能让天下人觉得拳头该硬。” “明日辰时,祭天大典。”他抓起案上的秦王剑,剑鞘上的饕餮纹蹭过锦缎,“传寡人命:《討韩檄文》由廷尉亲自撰写,要让六国小儿闻之夜啼。” ……… 太庙广场已跪满文武百官。青铜鼎中飘起的艾草烟裹著血腥气,十二名童男童女捧著牲畜肝臟,在祭坛前排成一列。贏乐踩著湿漉漉的石阶而上,玄色龙袍下摆扫过台阶上的血渍——那是昨夜宰杀的三牲之血,按周礼需在祭战前涂於祭坛四角。 “天佑大秦!”司祭官高举玉圭,声音穿透晨雾。贏乐接过酒樽,却未按规矩泼洒,而是反手將酒液浇在祭坛边缘的青铜柱上。酒液顺著柱身的蟠螭纹流下,在“受命於天”的铭文上积成细流,宛如泣血。 “韩国逆贼!”他突然掷樽於地,碎瓷声惊飞檐角宿鸟,“扣押寡人的左庶长,私通赵国公主,暗修兵器於阳翟!”他转身指向东方,九旒王冠上的玉珠簌簌作响,“今日起,寡人亲率王师伐韩,必取韩王首级,悬於函谷关!” 阶下群臣震恐,李斯的目光在贏乐腰间的剑柄上停留——那是秦王政留下的“定秦剑”,此刻被这个少年握在手中。他注意到蒙恬嘴角扬起的弧度,突然想起三年前在秦王宫,这个年轻人曾跪在嬴政脚下说:“愿为陛下手中刃,斩尽挡路者。” “吾王万岁!”李斯率先叩首,声音里带著滚烫的虔诚。百官隨之伏拜,山呼声中,贏乐看见远处宫墙上掠过一道黑影——是白锐的暗卫。他摸了摸剑柄,那里藏著项少龙临走前留给他的羊皮卷,上面用楚文写著:“若敢负天下,我必夺你狗命!” ………… 隨著沉重的军號响起,呜呜呜!函谷关的烽燧燃起青焰。二十万秦军的呼吸声匯集成低沉的潮鸣。他按住腰间剑柄,龙鳞甲下的中衣已被冷汗浸透——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如此庞大的军阵,比电视里诸葛亮摆的“九宫八卦阵”大上百倍。 “列阵!”蒙恬的吼声如雷贯耳。 首先动起来的是重装步兵。八万士卒身著熟牛皮甲,手持两丈长的鈹矛,每十人一列,步调整齐得如同机械。当第一排战旗举起时,贏乐眼前骤然一暗——黑色的“秦”字战旗遮天蔽日,旗面上的猩红狼首图腾在风中扭曲,像要择人而噬。 贏乐踩著石阶跃上点將台,腰间秦王剑的玉璏磕在台沿,迸出火星。 “诸將听令!”他扯开喉间铁闸,声浪碾过前排持旗手,黑色“秦”字大旗轰然展开,猩红狼首在狂风中齜开利齿,“韩人占我宜阳铁山,窃我大秦文化,铸剑指我咽喉!今日观兵,非为演武——”袍角扫过將台边缘,他猛然抽出长剑,剑芒劈开沉沉暮色,“是要教天下知道,挡我东出者,唯有白骨铺路!” 台下甲冑骤响,如冰河开裂。贏乐踏前半步,剑尖直指南方:“二十年前,我父孝公饮恨河西时,韩人曾笑我『秦无锐士,甲不过皮,兵不过木』!”某排百夫长突然单膝砸地,鈹矛顿地声惊飞夜鸦,“今日且看!”他挥剑划过阵列,八万牛皮甲同时反光,“我大秦锐士的熟甲,可扛得住韩卒劲弩?!” “扛得住!”第一列方阵轰然回应,声浪掀得战旗狂舞。 “再看这鈹矛!”贏乐剑指丈二长兵,“韩人铁剑虽利,可曾见过我大秦工匠铸的精铁矛头?!”第二排士卒齐举兵器,金属碰撞声如雷霆滚过函谷,“三日后兵发宜阳,我要你们用这矛头,挑了韩王的金冠!” “挑金冠!”方阵中爆发出混著唾沫的嘶吼,有人用矛头敲击甲冑,节奏越来越急,如战鼓催征。贏乐忽然將剑鞘砸在將台石面,爆喝:“风!” “风!”第一排战旗骤举,如黑海涌起巨浪。 “大风!”第二排士卒顿足,大地在甲靴下战慄。 “破宜阳!屠韩军!”贏乐长剑直指新郑方向,八万声音突然凝成尖啸,“风——!大风!!大风!!!”狼首战旗在夜空中翻涌如血,贏乐听见自己的心跳与全军的嘶吼共振,仿佛整个关中平原都在脚下沸腾,那些被韩人剋扣的铁料、被窃取的文化、被割占的城邑,都將在这声浪中碎成齏粉。 ………… “报——!”一名探马突然从关外奔来,“韩国上將军韩朋率十五万大军屯於宜阳,距此仅百里!“ 帐內顿时譁然。李斯眉峰一挑,看向贏乐。少年却突然笑了,伸手按住蒙恬按在剑柄上的手:“將军可知,当年穆公伐郑时,如何应对敌军埋伏?” 蒙恬一愣,想起兵书里的记载:“先发制人,后发制於人。” “正是。”贏乐解下腰间玉佩,拋给蒙恬,“蒙將军,率三千轻骑绕后,断其粮道。“他转身指向投石车阵列,“王上將军,命工匠在石弹裹上桐油,待夜风起时...” ……… 一阵狂风突然捲起沙尘,贏乐看著自己挥动令旗的手,龙鳞甲在阳光下泛著冷光,突然想到白起教他练剑时说的话:“握剑要稳,但杀人要狠。” “投石车,发!”他大吼一声,一千架投石机同时后仰,裹著桐油的石弹破空而去,在天际划出暗红的弧线。远处宜阳方向,韩军的营垒突然腾起火光,隱约传来惊呼声。李斯望著少年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在阴影里读书的孩子,此刻竟像变了个人。 ………… 戌时初刻,中军大帐內烛火摇曳。贏乐展开李斯派人送来的密信,瞳孔骤然收缩——信中写著:“黄四郎命人在粮草中掺沙,三日后必生譁变。”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迅速將信塞进甲冑內衬。白锐掀帘而入,手中捧著一碗参汤:“我王劳累,先饮了这汤。” “劳你掛心。”贏乐接过汤碗。 “听说王上要派蒙恬断后?”白锐语气轻缓,“会不会太年轻气盛,不如让...” “你莫非信不过蒙將军?”贏乐突然抬眼,目光如剑,“还是说...觉得寡人调度有误?” 白锐心中一凛,这才注意到贏乐腰间的定秦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脸色发白。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天乾物燥,小心火烛——” “不敢。”白锐后退半步,躬身时看见贏乐甲冑下露出的一角羊皮,眼神微变,“只是粮草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粮草?”贏乐放下汤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廷尉方才送来军报,说三日后必有大雨,你觉得,这雨会不会衝散某些...沙粒?” 白锐浑身一震,终於明白李斯为何突然倒向贏乐。帐外风声骤起,远处传来投石车的轰鸣,他突然想起自己初见贏政时,那个孩子也是这样眼神清亮,却藏著深不见底的潭水。 “臣失察。”他再次叩首,额头触到帐中石板,“愿听我王差遣。” 贏乐看著白锐的背影,想起前世书中的一句话:“权力就像炭火,握得太紧会烫手,放得太松会熄灭。”他摸了摸藏在甲冑里的密信,突然笑了——不管敌人在哪里,都是谁,现在他是君王,君王怒,伏尸百万,且待著吧。 第十九章 攻城 中军帐內的牛油烛爆了个灯。贏乐盯著舆图上代表韩军的蓝旗,指尖在“宜阳粮仓“位置反覆摩挲。案几上摆著李斯今早送来的密报,“夜风起时,东南风五尺”的字跡被烛火映得透亮,旁边是蒙恬刚传回的密信:“骑兵已潜至韩军后营三里。” “王上,军医说前军已有三成士卒腹泻。”副將云初掀开帐帘,甲冑上还沾著草屑,“有人说...是粮草...” “闭嘴!”贏乐突然拍案,震得舆图上的青铜令旗跌落。他扫了眼帐外阴影里的暗卫。 “传我的令:腹泻者皆饮马齿莧汤,明日卯时前若未痊癒...”他顿了顿,从箭筒抽出一支白羽箭,“斩。” 云初瞳孔骤缩,看著贏乐將箭杆折成两段。三个月前,这个少年还会在他训练时偷偷塞来蜜饯,此刻却像换了个人。帐外突然传来战马嘶鸣,东南方向的天空泛起诡异的暗红——是蒙恬的信號? “去告诉白锐:按计划行事。”贏乐將断箭掷在舆图上,箭头正指著韩军大营,“另外,把丞相府抄家时搜到的'腹泻药方',悄悄放进韩军细作的乾粮里。“ 云初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所谓“秦军粮草掺沙”,不过是诱敌之计。 ………… 宜阳粮仓的守卒正抱著铜炉打盹。月光被云层撕成碎片,照不清远处山岗上的异动。蒙恬伏在草丛中,鼻尖縈绕著浓重的羊膻味——他让士兵在战马口鼻蒙上浸过羊血的布,此刻三千骑兵已化作“羊群”,在韩军眼皮底下潜行。 “將军,风向变了。”亲卫递来兽骨製成的测风仪,指针正缓缓转向东南。蒙恬摸了摸腰间的火折,想起贏乐今早密信里的话:“二十万斤楚地桐油,你可知该怎么用?” “吹號。”他扯下脸上的偽装,露出下頜新蓄的胡茬——模仿成了项少龙的模样,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有啥作用,但听王令就是。號角声低沉如兽吼,三千轻骑突然从“羊群”中衝出,直奔粮仓西侧的柴草堆。 “敌袭!”守卒的喊声未落,裹著桐油的火把已破空而来。蒙恬看著第一簇火苗窜上柴草,突然想起大哥教他骑射时说的话:“点火要找下风口,就像杀人要刺咽喉。”他抽出弯刀指向粮仓,三千骑兵同时举起皮囊——里面装的不是箭矢,而是半乾的马粪。 “拋!” 马粪如暴雨般砸向粮仓顶棚,正在救火的韩军被劈头盖脸砸中,顿时乱作一团。蒙恬趁机挥手,第二波骑兵拋出的火把精准落进粪堆,冲天烈焰瞬间吞噬了整座粮仓。东南风骤起,火势借著风势向韩军大营蔓延,远处传来贏乐部署的投石车轰鸣,裹著桐油的石弹破空而来,在大营中炸出一朵朵火云。 “將军,韩军主將韩朋率亲卫杀来了!”亲卫的喊声被火浪卷得破碎。蒙恬望著火光中衝杀而来的红色战旗,突然摘下头盔拋向火海——青铜盔上的狼首纹饰在火中扭曲。 “隨我冲阵!”他故意將声音压得粗哑,挥刀砍断韩军的“韩“字战旗,“今日必取韩朋首级!” 韩军士卒闻言惊乱,有人大喊:“是项少龙!秦军主將是项少龙!”蒙恬在火光中咧嘴一笑,刀光闪过,一名偏將的头颅滚落在地。他知道,此刻贏乐正在中军帐看著这场大火——这场用项少龙之名点燃的大火,將彻底烧断六国对“项少龙抗秦”的幻想。 ……… 贏乐此时站在瞭望台上,看著东南方的火光將天际染成紫色。白锐站在他身后,手中军报写著:“韩军大营混乱,士卒皆言项少龙復归。” “项少龙?”贏乐冷笑一声,指尖抚过瞭望台的青铜栏杆,他就是要让这多余的穿越者无处可逃。 “你可知,为何让蒙恬假扮项少龙?”他转身时,龙鳞甲上的反光惊飞了檐角宿鸟。 白锐低头:“借六国对项少龙的忌惮,乱其军心。” “不止。“贏乐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上面是项少龙逃亡前留下的《治军方略》,“还要让六国知道,不论有无项少龙,大秦照样能踏平他们的城门。”他將帛书拋向火盆,看著“兵不厌诈”四个字在火中蜷曲成灰。 白锐心中一凛,这才惊觉贏乐的真正意图——不是借项少龙立威,而是要彻底断去这个人的生路。远处传来更夫打更声:“小心火烛——” “报——!”一名浑身是火的探马衝进辕门,“蒙將军已攻破韩军后营,韩朋退守王宫!” 贏乐看著探马胸前插著的断箭——那是韩军的“鸡毛箭”。他摸了摸腰间的定秦剑,剑鞘上的饕餮纹散著暗红。 “传令全军:明日辰时兵临阳翟,城破之日...”他顿了顿,望向火光渐熄的战场,那里躺著无数怒骂著“……”死去的韩军士卒,“禁止屠城。” 白锐愕然抬头,却见贏乐已转身走向帐內,龙袍下摆扫过地上的《討韩檄文》,“诛逆臣、安黎民“的字跡被踩得模糊。他突然明白,这道“免屠城“的命令,不是仁慈,而是比屠城更狠的算计——当六国百姓听说秦军因“项少龙之名“而暂缓杀戮,只会更恐惧那个早已不在的影子。 ……… 阳翟城头的守卒看著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秦军,手中的梆子掉在地上。他们不知道,此刻蒙恬正在更换染血的战袍,將皮帽塞进马鞍——那是贏乐派人送来的,附带的密信只有四个字:“功成身退”。 贏乐坐在中军帐內,借著晨光批阅军报。李斯的密信又至:“咸阳旧部已清,王上何时班师?”他冷笑,將信投入铜鹤香炉,看纸灰被穿堂风卷向帐外。那里,军医正在统计“腹泻”士卒的死亡人数——比他预估的多了三百人,但没关係,这些人的名字会被刻在“平韩首功”的石碑上。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蒙恬派来的信使。贏乐展开军报,目光停在最后一行:“恬已按计划撤离,韩军確信项少龙昨夜战死火场。” 他放下竹简,正压在《討韩檄文》的草稿上。草稿最后一句被硃砂圈红:“项少龙通敌叛国,著即追缉归案。” 贏乐起身走向帐外,东方既白,秦军的“秦“字战旗已插满宜阳废墟。他望著初升的朝阳,握紧腰间的定秦剑,剑锋在晨露中折射出冷光,远处阳翟城墙的轮廓渐渐清晰,像一幅待他泼墨的素绢。 “攻城。”他轻声下令,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第二十章 战爭与和平 晨雾未散,秦军的盾阵已经在阳翟城下铺展开来,五千面青铜盾组成的矩形方阵如移动的山岳,每面盾高五尺、宽三尺,边缘包铁,中心铸有玄鸟衔日纹——那是先帝秦昭王特赐的“玄甲军”徽记。前排盾牌倾斜四十五度,后排垂直举过头顶,层叠如鳞,竟將整支军队裹成密不透风的青铜刺蝟。 “咚——咚——” 战鼓从阵后传来,每七声为一节,正是秦军“雁翎阵”的推进节奏。第一排盾手迈出左脚,鞋底铁钉在石板路上擦出刺耳的尖啸,后排士兵同步跟进,方阵整体前移三尺。如此反覆,盾阵如巨型甲虫,以每刻钟一丈的速度逼近城墙。 城头的韩国弩手率先发难。 “放!” 三百张强弩同时震颤,竹箭撕裂晨雾,却在触及盾阵时发出密集的“砰砰”声——前排盾牌早覆了三层牛皮,箭头至多嵌入半寸,便被青铜盾面弹开。少数几支劲弩穿透缝隙,却被后排持戈士兵用长柄拨挡,未伤一人。 “投石机!”韩军裨將暴喝。 城头十架投石机同时转动,磨盘大的石弹划破天空,带著尖锐的破风声响砸向盾阵。最前排盾手突然半蹲,將盾牌杵地,后排盾牌迅速前倾,整面盾墙竟在瞬间拱成弧形。第一枚石弹砸中盾顶,崩起细碎的铜屑,却被弧形盾面卸去力道,咕嚕嚕滚到阵前;第二枚擦著盾沿飞过,砸进阵后泥土,溅起的碎石打在一名伍长护心镜上,叮噹作响。 “步弩手,压制!” 秦军阵中响起金锣声,盾阵缝隙间突然伸出千余张弩臂。这些秦弩比韩弩长上两寸,铜郭上刻著“廿年上郡工师造”的铭文,正是咸阳兵工厂最新铸造的“连弩”。隨著將旗挥动,弩兵分三排交替射击,第一排瞄准城头垛口,第二排抬高十度,第三排直射天空——剎那间,万箭升空,在晨雾中织成黑沉沉的箭幕。 城头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一名韩国士兵刚探身准备掷石,咽喉便被弩箭穿透,身体直挺挺栽下城墙;持旗的百夫长举盾遮挡,却见弩箭穿透盾牌,木质旗杆“咔嚓”断裂,猩红的“韩”字战旗捲入尘土。 ……… 巳时初,盾阵已抵近护城河。 秦军阵中突然杀出三百死士,每人背负两丈长的云梯,腰间缠著浸油的麻绳。他们猫著腰穿过盾阵间隙,冲向护城河时,城头的滚木礌石终於倾泻而下。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砸中排头死士后背,当场將他砸成肉饼,其后的死士却半步未停,踩著同伴的尸体跃过护城河,將云梯重重架上城墙。 “杀!” 最先爬上云梯的是个络腮鬍士兵,左手持短矛,右手握环首刀,刚露出半个头,便被城上守军一戈刺穿右眼。他闷哼一声,鬆手跌落,却死死抱住云梯横杆,竟將第二名士兵也拖了下去。第三名士兵踩著同伴尸体继续攀爬,刚抓住城头砖缝,脖颈便被韩军掷来的长枪穿,鲜血顺著云梯木棱滴落,在梯面上画出蜿蜒的血线。 秦军阵中鼓声突变,转为急促的“咚咚咚”三连击——这是“蚁附攻城”的信號。更多云梯如群蛇般搭上城墙,盾阵后的弩兵突然齐射,箭鏃擦著城头守军头皮飞过,逼得他们不得不伏低身子。一名秦兵趁机跃上城头,却见三名韩军持矛攒刺,他举盾格挡,盾牌边缘竟被矛头劈出缺口,紧接著小腹一凉,被对方用短剑捅穿。 “放火烧梯!”韩军都尉掷出火把。 浸油的云梯瞬间腾起烈焰,爬至中途的秦兵惨叫著坠入护城河,水面腾起大片血。但更多秦军从盾阵中衝出,抬著湿牛皮裹扎的新云梯,前仆后继地冲向城墙。一名少年士兵被火灼伤半边脸,仍死死抱住云梯不放,直到身后的战友踩著他的肩膀登上城头,才缓缓滑落在地,瞳孔里映著跳动的火光。 午时正,日头高悬。 秦军的“霹雳车”终於登场。 这是一种特製的攻城器械,底座以生铁浇铸,顶端吊著巨大的撞木,外包铁皮,由二十名壮汉推动。当撞木第三次撞击城门时,门板上的铜钉突然迸飞,露出里面被虫蛀的木芯——阳翟城门竟已十年未修。 “用火药!”秦军主將蒙恬挥手。 五名黑衣术士猫著腰衝到城门下,从牛皮囊中取出黑色粉末,堆成三尺高的锥形。其中一人掏出火摺子,手抖得几乎点不著引线——三个月前,贏乐命他们在函谷关试验火药时,曾炸死三名同僚。“嘶——”引线燃烧的青烟升起,术士们连滚带爬退到盾阵后,所有秦兵都屏住了呼吸。 “轰——” 地动山摇,犹若惊雷 城门在巨响中四分五裂,碎木片如子弹般射出,前排盾手被气浪掀翻,盾牌上的玄鸟纹被衝击波颳得模糊不清。浓烟中,一个巨大的黑洞张开,露出城內昏暗的街巷,空气中瀰漫著硫磺与血腥的混合气味。 “陷阵!” 百夫长李信第一个衝进缺口,他的狼首纹盾牌上已插满箭矢,腰间九支短矛只剩三支。身后三十名陷阵士紧隨其后,每人背负三枚手弩,腰掛十二枚火药包——这是秦军最精锐的部队。 城內巷道狭窄,韩军早已用石磨、桌椅筑起街垒。一名韩国老兵从墙后掷出陶罐,里面装的竟是沸油。李信举盾格挡,热油顺著盾牌流下,烫得他左手发麻,却见一名陷阵士被浇个正著,惨叫声中竟扑向街垒,与三名韩军抱在一起滚进火海。 “掷!” 李信扯下腰间火药包,砸向街垒后的人群。外壳炸裂的瞬间,沙石四射,一名韩军士兵的半张脸被削去,踉蹌著撞翻烛台,引燃了街边的布幡。火势迅速蔓延,將整条街巷烤成火炉,秦韩士兵在火海中扭打,分不清彼此服饰,唯有兵刃相交的金铁声与濒死者的哀嚎此起彼伏。 ……… 城北突然传来马蹄声,赵国援军到了。 五千轻骑卷著黄土杀来,为首的赵將不知火舞挥动长枪,盔上的红色缨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本是韩国旧部,三个月前刚叛投赵国,此刻急於立功,竟未侦察便率军直扑秦军营寨。 “放!” 秦军阵中万弩齐发,前排赵军连人带马被射成刺蝟,后排骑兵慌忙勒马,却见秦军“狼卫”已从两翼包抄而来。这些锐士皆著黑色札甲,手持两丈长的鈹矛,列成楔形阵突入骑兵群中,鈹尖专刺马腹,战马吃痛人立,將骑士掀翻在地,隨后被秦军步卒乱刃分尸。 不知火舞见势不妙,拨马便逃,却被一支弩箭射中后心。他低头看著胸前透出的箭鏃,血沫从嘴角溢出,临死之际,突然狂笑起来:“原来……我走串场了……”话音未落,便栽下马去,被践踏成泥。 残阳如血,赵军尸体铺满城郊,倖存者丟盔弃甲,朝著邯郸方向狼狈逃窜。一名赵国伤兵爬向路边的水井,却被秦军巡逻队发现,刀刃从后心刺入,刀尖从前胸透出,在夕阳下映出暗红的光影。 阳翟城头,韩国末代君主韩王安望著败退的赵军,手中玉珏“噹啷”坠地。他看见秦军的“玄鸟旗”已插上北门城楼,黑烟从王宫方向升起,空气中的焦糊味越来越浓。侍从们早已作鸟兽散,唯有阶下的编钟还掛在架上,却在战火中轻轻震颤,发出细碎的哀鸣。 第二十一章 韩国灭 风裹著沙尘掠过阳翟城头,將宫墙下的青铜兽首灯吹得左右摇晃。韩王安握著酒樽的手突然一抖,琥珀色的酒液泼在暗锦袍上,洇出一片深浅不一的云纹——这是他最喜爱的蜀锦,还是去年派使者用100个美人从楚国换来的。 “报——!”尖细的呼喊穿透重重殿门,执戟的卫士连滚带爬撞进偏殿,头盔歪在脖颈旁,露出后颈上新结的血痂,“秦军已攻破城门,距王殿不足一里!” 案几上的鼎鑊还在咕嘟冒泡,燉了三个时辰的鹿肉香混著硫磺味钻进鼻腔。韩王安突然觉得胃里翻涌,踉蹌著扶住雕木柱,指节把柱子上的丹漆都蹭掉了一块。阶下的臣子们顿时炸开了锅,上大夫韩侈撞翻了身后的铜鉴,清水泼在青砖上,映出他煞白的脸:“赵军...不是说赵军已经驰援了吗?” “狗屁的驰援!”老將公孙策猛地將剑鞘砸在地上,玉制剑璏迸裂成两半,“今早探马来报,赵军在盪阴原地打转,分明是怕了秦军的铁血狼卫!”他腰间的鱼鳞甲还未来得及繫紧,露出里面泛黄的中衣,那是征战时的习惯,总想著隨时能披掛上阵,却不想等来的是列国的冷眼。 殿外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韩王安扒著窗欞望去,就见一群宫娥正抱著妆奩四散奔跑,青丝上的珠釵掉落一地,在夕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西垂的日头將宫墙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道正在合拢的枷锁,將整个王殿困在其中。 “齐王那老匹夫...说好的合纵呢?”韩王安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年他亲自带著黄金百鎰去临淄结盟,齐王还拍著他的肩膀说“唇亡齿寒”,如今却看著秦军踏平韩国边境,连粮草都不肯借一粒。更可笑的是楚国,那个整日穿著华服吟诗作赋的楚王,竟在武关屯兵二十万,说是“观秦韩战局再做定夺”。 “大王!”丞相张让突然扑过来,宽大的衣袖扫翻了几案上的竹简,“臣等不如...不如逃往楚国?那里兵多將广,尚可...” “逃?能逃到哪里去?”韩王安突然暴怒,抓起案上的酒樽砸向墙壁,鎏金酒樽在石柱上撞出刺耳的声响,“楚?齐?哪一处不是秦军眼里的鱼肉!当年先王割让上党给赵国,以为能换得片刻安寧,结果呢?长平一战,赵国四十万男儿埋骨他乡,我们...我们终究是躲不过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殿內突然死一般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更鼓声,一下下敲在眾人心上。不知谁的玉佩掉在地上,碎成几瓣,恰似此时韩国的国运。 夜幕降临时,城头的烽火燃起。韩王安站在露台之上,看著西方天际跳动的火光,像极了三年前王宫那场大火。那时他刚继位,后宫走水,烧死了三十多个宫人,他站在这露台上看著火势蔓延,第一次感受到权力带来的恐惧——原来有些东西,就算贵为一国之君,也无力挽回。 “大王,秦军已將宫殿团团围住。”亲卫统领浑身浴血,鎧甲上的铜片掉了大半,“末將护您从密道突围吧!” 密道?韩王安苦笑一声。那条通往城外的密道,还是他继位后命人修建的,当时只当是未雨绸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珏,这是母亲临终前给他的,说见珏如见母。可如今,母亲早已化作一抔黄土,韩国也即將在他手中灭亡,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不必了。”他挥了挥手,声音出奇的平静,“去把王后请来。” 韩夫人走进殿时,身上只穿了一件素白深衣,如云的秀髮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她的眼角还带著泪痕,却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寒风中屹立的白芷。“陛下唤臣妾何事?” 韩王安看著她,突然想起初次见到她的场景。那是在春猎场上,她骑著一匹枣红马,一箭射中了奔逃的野兔,脸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那时的韩国虽已势微,却还有几分朝气,不像现在,人人自危,如惊弓之鸟。 “寡人本想护你一生周全...”他喉间发紧,说不下去了,“可如今...秦军入城在即,寡人只能...只能將你献与秦王,换韩国百姓一条生路。” 韩夫人身子一颤,木簪突然断裂,乌髮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她盯著韩王安,眼中先是震惊,继而转为悲凉,最后竟泛起一丝冷笑:“原来陛下早就想好了退路。当年臣妾拒绝秦先王的求娶,陛下说会护我周全;如今秦军兵临城下,陛下却要將我送入虎口。这就是您说的君王之诺?”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够了!”韩王安猛地拍案而起,案上的竹简簌簌掉落,“你以为寡人想这样?若有一线生机,寡人何至於此!赵国畏缩不前,齐楚隔岸观火,韩国已是孤城一座,除了归附,还有何路可走?”他突然抓住韩夫人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且记住,今日之事,不是寡人的选择,是上天要亡韩国!” 韩夫人盯著他扭曲的脸,突然觉得陌生至极。这个曾让她心生爱慕的男子,早已在权力的漩涡中迷失了本心。她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从髮髻上取下那截断簪,放在案头:“陛下既已决定,臣妾唯有从命。只是望陛下记住,今日献妾之人是你,明日受辱之人,也是你。” 五更天的时候,宫门终於被攻破。贏乐骑著高头大马,在亲卫的簇拥下踏入宫殿。他穿著黑色的鱼鳞甲,外披红色大氅,腰间悬著的长剑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韩王安带著满朝文武跪在阶下,额头顶著冰凉的青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间迴荡:“恳请秦王纳降!臣诚心归附,不敢再有二心...” 贏乐居高临下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翻身下马,靴底踩过阶前的积雪,发出“咯吱”一声响:“韩王倒是识时务。”他扫过阶下眾人,目光落在韩夫人身上,微微一顿,“听闻韩夫人国色天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韩王安浑身发抖,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他听见韩夫人平静的声音:“秦王谬讚。臣妾不过蒲柳之姿,怎敢劳秦王掛怀。”那声音里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只有深深的不屑。 贏乐轻笑一声,“的確,你不过蒲柳之姿,也只有那项少龙欢喜的很。” 转身对身后的蒙恬道:“传令下去,撤去韩王王號,封为韩公,许其居阳翟,以公侯之礼待之。韩国旧地,设为银川郡,归大秦管辖。”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韩夫人身上,“韩夫人即日起隨本王入咸阳,归於寢宫宫娥,服侍本王。” “谢秦王隆恩。”韩王安叩首在地,声音里带著一丝侥倖。只要能保住性命,只要还能以公侯之身留在阳翟,一切似乎还不算太糟。至於韩夫人...他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神,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为了韩国百姓,为了列祖列宗的基业,而且,也是她先对不起朕的,本王没错! 宫墙外,秦军正在拆除韩国的王旗。猩红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突然撕裂成两半,一半落在尘埃里,被马蹄践踏;另一半卷上半空,最后消失在灰蓝色的天际。韩王安望著那面破碎的旗帜,突然想起小时候读的《诗经》:“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原来王朝的兴衰,真如沧海桑田,非人力所能挽回。 ……… 三日后,韩夫人隨贏乐车队离开新郑。送別的队伍里,韩王安远远望著那辆紧闭的马车,突然想起她曾在他耳边说过的话:“愿陛下有一日能明白,真正的君王,不是靠割地献女求存,而是靠铁与血捍卫尊严。”如今她走了,带著对他的失望,也带著韩国最后的尊严。 城头的“韩”字大旗已换成了“秦”字。春风依旧,却再吹不暖这颗已经凉透的君王心。韩王安摸著腰间的玉珏,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原来他守护了一生的东西,不过是镜水月,一触即碎。而真正重要的,却早已在追逐权力的路上,遗失殆尽。 夕阳西下,银川郡的城墙上,一名秦军士卒正在刻字。坚硬的石刀划过青砖,发出刺耳的声响。隨著最后一笔落下,“银川”二字深深嵌入城墙,而“韩国”这个名字,终將被岁月的风沙掩埋,只留下一段无人问津的往事,在歷史的角落里,默默诉说著亡国的悲愴。 第二十二章 报社 “封!蒙恬,为全国兵马大將军。” “封!李信,狼卫统领,赏三千金,食万担” “封李斯……” 咸阳宫的鎏金瓦当折射著冬月的冷光,贏乐的冕旒在宣旨声中轻轻晃动。蒙恬鎧甲上的狼首纹章被烛火映得发亮,他单膝跪地时,甲冑碰撞声惊飞了檐下冰棱——这是他第三次拒绝,只好接过“全国兵马大將军”的虎符。李信领狼卫印綬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个曾在函谷关前生吃胡虏的悍將,此刻眼神却频频扫向阶下站班的史官——。 韩夫人跪在永巷廊下擦拭铜灯,指尖被冻得发木。她听见远处大殿传来钟磬声,知道是封赏已毕。 韩国覆亡,她被秦王下令,任起居宫娥,腕间还戴著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蝉——那是韩王室旧物。此刻玉蝉隔著襦裙硌著小腹,提醒她今日还有要紧事:贏乐新赐的“文房四宝”该送去清寧殿了。 清寧殿的暖阁飘著松烟墨香,贏乐正对著舆图皱眉。韩夫人垂首跪坐案侧,用银匙拨弄著炭盆里的兽炭——这是她今日第三次添炭,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君王眉间的川字纹。案上摊著竹简,最新军报说赵国军队在河套地区集结,而蒙恬的大军还在从函谷关回撤。 “磨墨。”贏乐突然开口,袖口扫过砚台,溅出几点墨星子。韩夫人慌忙取过墨条,指尖触到砚台边缘的温度——这方“海天旭日”砚是她今早用软布蘸著梅雪水擦了七遍的。墨块在砚池里旋转,她数著圈数,直到听见贏乐忽然冷笑:“齐国那些腐儒,竟说办报是“下民议上”,当寡人的王畿是野鄙乡邑?” 韩夫人心头一跳,险些捏碎墨条。她知道贏乐近日在筹备“大秦日报”,主编是从稷下学宫挖来的陈汉升——那书生昨日在永巷撞见她时,竟作了个长揖,说“姑娘生得像齐国故都的棠梨”。她当时低头避开,却在袖中捏紧了玉蝉——齐国与韩国同属泗上诸侯,如今她却成了咸阳城里的游魂。 ……… 更夫敲过三更时,韩夫人终於能倚著廊柱喘口气。永巷的宫灯在穿堂风里晃出虚影,远处传来低低的抽泣——不知哪个宫娥又被掌事鞭笞了。她摸出藏在怀里的半块粟饼,刚要咬一口,忽见转角处闪过青衫衣角。 “姑娘。”陈汉升的声音带著江南口音,怀里抱著一摞竹简,“某寻你半日了,这是新刻的报样,劳烦呈给大王。”月光落在他鼻樑,像点了颗墨痣。韩夫人退半步,却触到身后冰凉的宫墙:“陈先生该找尚书房的人,奴婢只是起居...” “非你不可。”陈汉升往前半步,压低声音,“昨夜大王在清寧殿说,姑娘你磨的墨有松香味,满朝都知道您是近侍。”他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支狼毫笔,笔桿上刻著“知白守黑”四字,“这是齐国笔工所制,送与姑娘试墨。” 韩夫人的指尖刚碰到笔桿,远处忽然传来铜盆落地声。她猛地缩回手,见掌事女官举著灯笼走来,慌忙福身:“奴婢这就去给大王换薰香。”转身时,那支狼毫笔已藏进了袖中,笔桿上的刻字硌著腕骨,像条將要甦醒的蛇。 五更天… 韩夫人用银簪挑开竹帘,见贏乐竟伏在案上睡著了。她躡手躡脚走近,想取件狐裘给他披上,却瞥见案头摊开的帛书——正是陈汉升昨夜的报样,头版用硃笔圈著“论郡县制之便”,旁边批著“可刪去与周礼异同篇”。 她屏住呼吸,目光扫过第二版的“市井杂谈”,忽见角落里有行小字:“新郑故地,冬麦两熟”。指尖顿时发麻——新郑是韩国旧都,而冬麦两熟是她父亲当年在申府上听来的农书內容。她抬头看向贏乐的侧脸,君王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织成蛛网,忽然开口:“你在看什么?” 笔洗里的水突然晃了晃,韩夫人慌忙跪下,额头触到冰凉的地砖:“奴婢该死,不该乱看。”贏乐起身时衣袍带起风,將报样吹得哗哗响:“陈卿的笔锋太锐,该让他学学李斯大人的圆润”他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摩挲过她颤抖的唇瓣,“不过...新郑冬麦的消息,倒比廷尉府的奏报快些。” 韩夫人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玉蝉在腰间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贏乐鬆开手,取过她袖中的狼毫笔,在报样上批註:“市井篇可留,但需经廷尉署核稿。”墨跡未乾,他忽然轻笑:“明日带陈卿去工坊看活字,你也跟著——別让他被工匠骗了。” ……… 午后的活字工坊飘著桐油香,陈汉升正对著陶土活字皱眉:“这(耕)字的末部刻歪了,如何能体现重农之意?”韩夫人站在他身后,看著工匠们在土窑前忙碌,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新郑见过的铸幣作坊——那时她父亲总说“钱文要正,国祚才稳。” “陈先生看看这个。”她指著一套青铜活字,“陶活字遇潮易损,青铜的虽贵,却能传百年。”陈汉升转头看她,眼中闪过惊讶:“姑娘竟懂铸器?”她低头拨弄裙角:“从前家里...做过些小生意。”话音未落,忽闻工坊外传来马蹄声,李信的狼卫纵马而入,甲冑上的狼头狰狞可怖。 “奉大王令,查禁私刻文字。”为首的狼卫掀开面罩,韩夫人认出是上次在永巷鞭打宫娥的那个校尉。陈汉升正要分辩,韩夫人已俯身道:“这是大王亲准的工坊,活字模都在库里封存,校尉可隨奴婢查验。”她领著狼卫走向库房时,听见陈汉升在身后轻咳——那是昨日约定的暗號。 库房里瀰漫著樟木香,韩夫人开沉重的木门,指尖在门后暗格处轻轻一按。果然,最底层的木箱里藏著几卷帛书,她迅速抽出一卷塞进袖中,转身时故意撞翻烛台:“哎呀,奴婢该死!”在狼卫骂骂咧咧扑灭火苗时,她已將帛书塞进了陈汉升的袖中——那是昨夜从贏乐案头抄录的《匈奴军制考》。 第二十三章 舆论经济战 月上枝头,韩夫人躲在未央宫后的老槐树下,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漏壶声。陈汉升的青衫在月光下泛著冷白,他展开她偷来的帛书,忽然握住她的手:“姑娘可知,这军制里提到的“胡骑两翼包抄”,正是李牧破匈奴的古法?” 韩夫人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陈先生自重,奴婢...”“別装了。”陈汉升忽然压低声音,“新郑赵氏,字雅琴,曾为韩王后,家藏《商君书》抄本,对么?”她浑身剧震,玉蝉从衣领滑出,在月光下泛著幽光。陈汉升盯著玉蝉,眼神突然温柔:“我在稷下时,曾见过令尊大人的手书,“术以知奸,以刑止刑”,好个法家遗风。” 韩夫人踉蹌后退,后背抵著粗糙的树干:“你…你究竟是谁?!“陈汉升从袖中取出半片竹简,展开竟是《韩非子》,“我?稷下学宫陈汉升,字子博。”他指尖划过“以刑止刑”四字,“令尊大人当年在申府书房题的这四个字,被我用石墨拓了下来。” 夜风捲起落叶,露出他袖口若隱若现的“田”字刺绣——那是齐国田氏宗纹。韩夫人忽然想起之前贏乐与李斯密谈时,曾提到“齐人在魏境铸神兵利器”,此刻再看陈汉升腰间玉佩,竟是泗上诸侯合纵时的“六龙共鼎”纹。 “泗上余党。”她咬著牙说出这四个字,手却悄悄摸向发间银簪——簪头可拧开,內藏见血封喉的鹤顶红。陈汉升却忽然轻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用硃砂標著秦军三处粮仓:“贏政要办报?我们便借这《大秦日报》,让天下人知道——”他忽然凑近她耳边,“韩国的玉蝉,齐国的狼毫,终將刺破咸阳的纸糊边城。” 更夫敲过三更的梆子声里,韩夫人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她想起今早为贏乐更衣时,君王指著她腕间旧疤说“这是?韩王忍心伤你?”——那道疤是十二岁时,被韩王安用剑鞘打断右手时所留。玉蝉贴著胸口,冰冷的发烫,她终於伸手握住陈汉升的手腕,触感竟不像书生般文弱,掌心布满老茧:“明日巳时,清寧殿西厢房第三块方砖下有密道,可通藏书阁。” 天微亮,清寧殿外,韩夫人跪在廊下,透过竹帘缝隙看见贏乐正在批阅军报。案上《大秦日报》终稿头版写著【蒙恬將军谈函谷防务】,配图却是她昨夜从藏书阁偷出的魏境山川图——陈汉升竟將秦军部署与魏国要塞做了对照標註。 “韩姬,”贏乐忽然开口,狼毫笔在“函谷”二字上重重圈了两圈,“陈汉升今早在涇阳被捕,你猜他袖中藏著什么?”韩夫人抬头,看见君王指间捏著半片竹简,正是她昨日递给陈汉升的武库钥匙模子拓片。 她浑身发冷,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是《商君书》抄本?”贏乐忽然笑了,將竹简拋进炭盆,火苗瞬间舔舐掉(刑赏)二字,“他竟敢在报纸里夹私货,说什么“王者不窥人闺阁”,当寡人不知他想借市井篇联络六国暗桩”他忽然起身逼近,靴底碾碎了她藏在袖中的鹤顶红簪头,“不过...你偷拓钥匙的手法很漂亮,比当年郑国派来修渠的间谍高明多了。” 韩夫人闭上眼睛,等著颈间传来刀锋的凉意,却听见贏乐淡淡道:“明日隨寡人去甘泉宫,看著陈汉升刻出第一版报纸。”她猛地睁眼,看见君王从腰间解下一枚小玉印,正是【秦王之璽】的仿刻件:“从今日起,你做寡人的起居舍人——兼管尚书房密档。” 晨雾漫进殿来,韩夫人忽然想起初入宫时,老宫娥教她辨认龙涎香时说的话:“在这宫里,要么做石头,要么做刀”她摸向腰间,玉蝉不知何时已被换成小印,冰凉的印面压著她藏在腹间的韩国地图残片。远处传来第一声雄鸡啼鸣,她听见自己说:“诺。” ………… 夏 咸阳城的稷门被烈日烤得发烫。韩夫人掀开马车帘角,目光扫过街角拥拥攘攘的百姓,他们手中攥著的《大秦日报》在风中哗啦作响,头版“齐地蝗灾將至,秦商开仓放粮”的標题被汗水洇出褶皱。贏乐的指尖忽然敲了敲车窗,鎏金护甲在阳光下闪过冷光:“韩舍人,你说齐王建为何还不杀后胜?” 她垂眸避开君王审视的目光,袖中砝码轻轻硌著掌心。这枚偷自贏乐书房的砝码底部刻著“秦一斤=齐一斤二两”,此刻正隨著马车顛簸发出细碎声响。三日前,她故意將砝码“遗失”在咸阳最大的粮铺“万石堂”,看著齐国掌柜用它称量秦国粟米时,百姓们脸上露出的“占便宜”笑意。 “因为后胜的粮仓里,还堆著大王赐的秦国粟米。”韩夫人掀开帘子,露出半张脸。远处粮铺门口,百姓们正用齐国刀幣兑换秦半两,掌事的秦商斜倚门框,袖中露出半截《商君书》——那是贏乐特意让陈汉升在扉页题了“与民爭利”四字的版本。 马车经过大秦学院时,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韩夫人循声望去,只见学院藏书阁浓烟滚滚,火舌卷著竹简碎片腾空而起。人群中衝出几个儒生,怀里紧抱的却不是典籍,而是昨夜刚派发的《大秦日报》“诸子新解”特刊。她认出其中一人腰间掛著田氏宗纹玉佩,却在救火时先护住了怀里的秦国简报。 “陈汉升的活字,比火把更能烧尽六国文脉。”贏乐的声音里带著讚许,袍袖拂过韩夫人膝盖,她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石味——这与三日前她在陈汉升刻刀上涂抹的毒药气息相同。那个总在袖口藏著稷下竹简的齐国书生,此刻正戴著镣銬在甘泉宫刻制“齐”字活字,铅屑落在他囚服的“田”字纹上,像撒了把盐。 子夜,韩夫人提著灯笼走进学院废墟。焦黑的廊柱间,一个老儒生抱著半卷《管子》缩在墙角,白鬍鬚上沾著炭灰:“河...水之理,不可与人事同...”她认出这是当年在洙水畔讲学的淳于先生,故意將灯笼凑近,让他看见自己袖中露出的《轻重篇》残卷。 第二十四章 头疼,孙猴子问世 “先生可知,秦国的『均输法』正是学自《管子》?”她轻声道,指尖抚过残卷上“通轻重之权”的字样。老儒生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光亮:“你...是齐人?”韩夫人將残卷塞进他怀里,转身时故意丟下一枚秦半两——钱幣背面用指甲刻了个细小的“田”字。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窸窣声,她知道,淳于先生会在《轻重篇》第八页发现她用米汤写的“子博有粮”。 ……… 三日后,齐国,临淄城突发“米价地震”。往日卖五刀幣一石的粟米,突然涨到二十刀幣,而秦商的粮仓却以十刀幣的低价倾销。百姓们扛著祖传的刀幣涌进秦铺,却在兑换时发现,秦国的“斤”比齐国足足重二两。 韩夫人站在贏乐身侧,看著殿外跪满求粮的齐商,听见君王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当他们用秦秤计算米价时,就已经是秦的子民了。” 当晚,齐国特使齐典被狼卫押进咸阳宫。他颤抖著捧出一块刻著“亡齐者田”的陨石,跪叩时冠冕上的“齐”字玉坠掉在地上,摔成两半。贏乐把玩著陨石,忽然问:“田氏代齐时,可有此等天兆?”齐使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浸透白髮:“当年...是五星连珠...” 贏乐忍住笑意,指尖摩挲著袖中另一块陨石残片——这是他让人用齐国青铜熔铸的,“田”字刻痕里还嵌著临淄城的泥土。三日前,他命人趁夜將陨石埋在临淄郊外,又让陈汉升在《大秦日报》“星象篇”里编造“岁星犯齐,田氏当灭”的预言,此刻正变成百姓们窃窃私语的“天意”。 “传寡人的话,”贏乐將陨石拋给身后侍从,“让齐王建看看,上天要亡的是田氏,还是齐国。” 贏乐走出殿门时,他听见齐典突然高呼:“大王明鑑!后胜私通秦国,罪该万死!”声音里带著破釜沉舟的狠戾,却不知贏乐早已让人在他府中埋下秦国钱幣。 咸阳城的雨来得猝不及防。韩夫人撑著油纸伞走过永巷,听见两名宫娥在议论:“听说齐王建要杀后胜了?”“杀了又如何?秦国的粟米早餵饱了他们的肚子。”她驻足听了会儿,伞骨轻轻敲了敲墙角的青苔——这是给陈汉升的暗號。昨夜他托人送来密信,说已在“市井篇”里嵌入“后胜藏金於秦”的童谣,此刻正隨著雨水渗入齐国百姓的唇齿。 ……… 秋分那日,齐王建的使者抵达咸阳。韩夫人在偏殿为贏乐更衣,听见殿外传来使者颤抖的声音:“齐君愿...愿奉秦为上国,岁岁纳贡...”君王忽然轻笑,任她將绣著“九州一统”的玉带系在腰间:“告诉使者,寡人不要贡赋,只要齐国的孩童学写秦字。”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她手指一顿,玉带扣上的“秦”字硌著掌心。一年前,她在新郑教幼童背诵《仓頡篇》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秦国会用同样的方法教齐国孩子忘记“齐”字怎么写。贏乐转身时,冕旒扫过她肩头,却没看见她藏在袖口的齐国刀幣拓片——那上面的“齐”字,已被她用笔改成了“斋”。 子夜的活字坊里,陈汉升正在刻制“齐”字活字。他的镣銬已被除去,腕间却多了道“忠”字烙印。铅块在熔炉中翻滚,他忽然开口:“知道为何留著后胜吗?因为他的贪,能让齐国百姓觉得,投降是最好的选择。” 韩夫人將松烟墨推给他,看著他刻刀下的“齐”字末笔渐渐变成投降的白旗形状:“那你呢?你的贪是什么?”陈汉升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上,却忽然將刻刀刺入掌心。鲜血滴在活字模上,竟在“齐”字中间洇出个“亡”字。 “我的贪,是让齐国的文字活在铅字里。”他举起刻好的活字,血跡未乾的笔画像极了新郑城墙的断壁残垣。韩夫人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新郑,父亲用匕首在她臂腕刻下“韩”字的情景,此刻的旧疤与新痕重叠,竟分辨不出哪个更疼。 ……… 咸阳宫,朝会结束,贏乐思索著,报社成立了,报纸发布了,但是销量却不尽人意,差点什么呢? “来人!传小说家…” “喏!” 不一会儿,侍从带上来三五人,著短衣,黑长裤,裹著个头巾,实在上不得台面。 几人小心翼翼,不敢抬头,“不知道大王唤我等有何吩咐?” 贏乐俯身,“尔等可有良策,让各国百姓都对我大秦日报所钟意,阅之欲罢不能……” 几人互视一眼,想到自己等人身份,顿时有所悟,交头接耳嘀咕了一阵子。 “大王,那我等写几篇寓言文章试试可好?” 贏乐扶额,头疼,好像这时代小说家与他印象里的小说家完全不同,堪比原始人啊! “算了,寡人说个样,尔等细写” 咳咳:“广厦千间,夜寢不过六尺;腰缠万贯,日食不过三餐…”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飪方式。咸阳美味羊肉泡饃,骨,羊骨,全羊骨,置清水锅里大火燉煮,两时后起浮沫,撇之遗净……” “尔等可记下了?记住!多渲染我秦国之特色,要文章华丽,引人入胜…” 这三五人都听呆了,作为小说家,第一次发现文章可如此敘述,题材之新颖,闻之未闻。 “寡人再说一个,关於一只周朝的猴子,去寻仙问道…” “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果山。……美猴王享乐天真,何期有三五百载。一日,与群猴喜宴之间,忽然忧恼,墮下泪来。……” 贏乐一讲,就收不住,直接讲到了猴王拜师三星洞,看天色已晚才停了下来。 几人已经沉浸在故事中不能自拔,心嚮往之那仙人所在。 “大王聪慧过人,我等不及也,只是那秦国美食好写,猴王寻仙却无从下笔,不知……” 贏乐摆摆手,“罢了,猴王由朕亲笔,过几天再来宫中取。咸阳美食篇章取名《舌尖上的战国》,要把每国每地之佳肴美食写入其中……” “下去吧,明天报社任职,好好写,务必让大秦日报传遍诸国。” 几人走后,贏乐伸伸腰,上辈子未完成的大神梦,这世该努力了。 第二十五章 出宫散心 “系统!出来~” “在的呢,宿主。” 贏乐看著系统兑换面板,挺久没让它冒泡了,感觉这人生也不太需要金手指。但是上次收服韩国,获得不少积分,总得。 “兑换易容面具。” “好的,宿主兑换易容面具消耗30点,余额9999点。” 贏乐捏著鎏金面具在掌心转了两圈,镜中少年郎褪去龙袍换上青衣,剑眉星目间,却又多了几分书生气。 “来人。” 角落出来一冷麵侍从,正往腰间掛一酒壶,玄色披风扫过地砖时带起细微尘土。 “寡人慾出宫视察民情,你隨我一起吧,记得在外称我为少爷,名刘波。” “喏!” “另外啊,龙一,把你那身行头摘了。”贏乐斜倚门框拋著面具,“你见过哪个护院腰佩蓝田玉?” 冷麵侍从领命照办。下去一会时,再出来。只见他面如冠玉,一身劲装,携宝剑,透著江湖气,又一表人才。看得贏乐怀疑侍从才是主角,內心酸酸的。 ……… 咸阳街头热浪裹挟著油香扑面而来。贏乐咬著油饼踮脚张望,前头“大秦日报社”的招幡被风吹得哗哗响,门庭若市的景象让他眯起眼——报童攥著报纸在人群里钻,粗布衣裳的老汉和锦缎袍子的商贾凑在一处,指节敲著报纸爭得面红耳赤。 “去买三份。”贏乐用袖口蹭了蹭嘴角渣,龙一刚要迈步就被拽住后领,“別用银两,使铜幣。” 侍从眼底闪著笑意,指尖拎著铜串,拋得老高,果然惹得报童眼睛发亮,攥著报纸往他怀里塞:“客官瞅准了!今日头版《舌尖上的战国》,齐地鱼膾配鲁地黄酒,楚地蒸菜衬吴越甜羹——” 贏乐倚在廊柱上快速扫过纸面,突然皱眉扯住报童:“这『银川烤肉以炭火烧之,需佐以郑女歌舞』是何意?” 报童挠头:“小的只管卖报,字是主编写的。” 龙一探身抽走报纸,指尖点著墨跡:“公子可是觉得嫌內容轻佻?” “轻佻倒不至於。”贏乐摩挲著纸页边缘,忽然瞥见街角茶棚里有个儒生正唾沫横飞:“诸位可知这《大秦日报》?前日某读那《猴王寻仙记》,竟写猴王驾筋斗云至蓬莱仙岛,与太白金星对弈——”周围人鬨笑起来,贏乐耳尖发烫,想起自己昨夜挥毫时確实喝多了点~酒。 “去叫主编来。”贏乐將报纸往龙一怀里一塞,自己晃进旁边米铺,抓起一把粟米在掌心碾著。米铺老板堆笑迎上来,忽见贏乐腰间纹饰,瞳孔骤缩欲行大礼,被贏乐抬手扶住:“老板这粟米怎么卖?” 老板浑身僵硬地报出价钱,贏乐刚要还价,门外突然传来女子笑骂声:“春桃!再乱跑就把你卖到戏班子去!”抬眼望去,只见一辆朱漆马车停在报社门口,车帘掀开处,先是露出绣著並蒂莲的月白裙角,接著是个梳双丫髻的小丫鬟,抱著一摞竹简,正往地上散落。 “小姐!竹简要散啦!”丫鬟春桃急得直跳脚,车內女子轻嘆著下车,月白襦裙扫过青石板,臂弯里玉色锦盒晃得贏乐眯起眼——那是巴清,咸阳城最富有的女商人,传说她的船队能绕南海三圈,连太后都曾赐她“贞妇”匾额。 “笨手笨脚。”巴清伸手替丫鬟整理髮带,指尖划过春桃泛红的脸颊时,贏乐清楚看见小丫鬟耳尖飞起红霞。龙一在身后低头忍笑,他这才惊觉自己盯著人家主僕瞧得太专注,连忙低头看粟米,却把米粒碾得更碎。 “客官可是嫌米不好?”老板赔著笑,贏乐刚要开口,忽见春桃抱著竹简踉蹌几步,正撞上周遭端著胡饼的小廝,黄澄澄的胡饼滚了满地。春桃慌忙去捡,却被裙摆绊得往前扑,眼看要摔进泥水里,巴清伸手去拉,两人竟一同跌进旁边菜筐里,惊得卖菜阿婆尖叫出声。 “小姐!”“春桃!”两道呼声同时响起。贏乐下意识往前迈步,龙一却先他一步伸手,长臂捞起巴清腰间锦盒,另一只手拎住春桃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两人从菜叶子里提出来。春桃满脸菜渣,髮簪歪得不成样子,巴清的襦裙上沾著绿油油的韭菜,偏偏怀里还抱著半颗大白菜。 “多谢壮士。”巴清拂袖起身,指尖不动声色地將锦盒往怀里按了按,“小女不慎,见笑了。”龙一挑眉不答,贏乐却注意到春桃正偷偷往巴清袖口里塞什么,那双眼睛水汪汪的,像受惊的小鹿。 “这位小姐可是要买米?”贏乐晃了晃手里的粟米,“在下尝过,这米煮稠粥最香。”巴清抬眼打量他,目光在他腰间玉佩上停留半刻:“公子倒是懂吃。”春桃忽然扯扯她衣袖,小声道:“小姐,咱们还要去绸缎庄……” “不妨事。”巴清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手,“公子既懂米,可知道『崑山之粟,煮之三日而不烂』?”贏乐闻言轻笑,从怀里掏出酒壶晃了晃:“若用这秦地黍米酿的酒来煮,怕是三日之后连壶底都要香透。” 春桃突然“扑哧”笑出声,见巴清看过来,连忙捂住嘴。虎串眼神一凛,贏乐却冲他摆摆手,从怀里掏出张纸片递给巴清:“在下乃《大秦日报》撰稿人刘波,明日將写『粟米十吃』,小姐若有妙方,可遣人送报社来。” 巴清接过纸片,指尖触到他掌心薄茧,眸光微闪:“公子手有剑茧,却写美食?”贏乐耸肩:“文武双全,君子六艺,方显大秦男儿本色。”龙一在旁轻咳,他这才想起自己此刻扮的是文弱书生,慌忙清清嗓子:“咳咳,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拐过街角,龙一忽然凑到他身旁:“主子对巴清小姐似乎格外关注。”贏乐斜睨他:“你不也盯著人家丫鬟瞧?”侍从耳尖微红,却在看见前方报社主编小跑而来时迅速恢復冷脸。 “陛下!”主编满头大汗地行大礼,贏乐一把捂住他嘴,拖进巷子里低声骂:“找死?今日头版谁写的?『郑女歌舞』是何意?”主编哆嗦著从袖中掏出手稿:“是小的愚钝,原想写故韩饮食风雅……” 龙一接过手稿扫了两眼,他突然脑袋一抽:“若改成『震惊!银川烤肉以松枝炭烧,肉香达天穹,神仙吃了都说好!』如何?”贏乐挑眉:“不错,再加上『食客需净手免冠,方得大快朵颐』,既显风雅趣,又合礼制。”主编连连称是,攥著手稿跑回报社时,险些撞翻卖葫芦的担子。 夕阳西下时,贏乐兜里揣著巴清派人送来的粟米酿方,晃著酒壶走在朱雀大街。龙一忽然停步,指尖按在剑柄上:“主子,后方有尾隨者。”贏乐咬著葫芦回头,只见春桃正躲在绸缎庄门口,见他看来,慌忙举起袖子遮住脸。 “春桃姑娘可是迷路了?”贏乐晃著葫芦走近,小姑娘耳朵红得比山楂还艷,结结巴巴道:“我、我家小姐说……说公子若路过醉仙居,可去尝尝他们的酪浆……”话未说完便转身跑远,裙摆的流苏扫过贏乐手背,痒得他想笑。 第二十六章 遇刺 晨光透过雕窗欞,在贏乐掌心织出细碎金斑。他盯著铜镜里青衫笔挺的自己,喉结滚动三次,才敢伸手抚平袖口褶皱—— 这是他上辈子加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女性主动邀请赴约,昨夜特意翻出压箱底的蜀锦长衫,也不是说图巴清这个富婆的钱財,而是真的美艷动人心。 ……… 醉仙居 碧水映著红日,贏乐隔著竹帘听见春桃的惊嘆:“呀!这水中人,竟比镜中我美丽万分!”他险些笑出声,慌忙轻咳两声,整理好书生帽迎出去。 “巴清姑娘,春桃姑娘,快请进。”贏乐刻意放软声线,在看见巴清时背却微微挺直——她今日穿了件鸦青色襦裙,外搭绣著竹叶的月白纱衣,比昨日在报社门前的她更添三分清雋。 “刘公子可是等久了?”巴清目光扫过他袖口,唇角微扬,“小女今日带了新制的井盐样品,还有……” “还有给刘公子的礼物。”春桃抢著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湖笔徽墨,“我家小姐说,文人该用些好笔墨。” 贏乐指尖在盒盖上顿住。这套笔墨价值不菲,分明是巴清在试探他的真实身份。他不动声色地合上盒子:“在下不过是个穷撰稿人,岂敢收此厚礼?” 巴清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唇角微扬:“刘公子可是《大秦日报》的『长安客』专栏撰稿人,小女曾拜读您写的《论巴蜀盐铁之利》,见解独到,公子稿费足够买十套这样的笔墨啦!” 贏乐刚要开口,瞳孔骤缩,喉间发紧。湖面传来“扑通”水声,六名黑衣人破水而出,弯刀在夕阳下泛著冷光。贏乐腰间无剑,只好拽著巴清后退,却被假山石绊倒,两人一同跌进丛。 他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她的指尖正紧紧攥著他的衣袖。 “保护小姐!”春桃的尖叫里带著破音,却见龙一如流星般砸落,手中剑劈开两道寒光:“公子护好巴清姑娘!我今日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叫『一夫当关』!”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如此高手,三招过后便被龙一砍断两柄弯刀。贏乐趁机扯下腰间玉佩,用绳结系成暗器掷出,正中为首者手腕。巴清见状,从袖中甩出三枚银针,精准封了余下刺客的穴道。 “刘公子好手段!”春桃拍著手跑过来,巴清却在看见贏乐手中玉佩时愣住,“这玉珏的纹样……看似十分眼熟” 贏乐下意识將玉佩攥进掌心。巴清却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拂过他攥著指节:“是我眼了罢。刘公子这般文弱书生,怎会有皇家器物?不过是块寻常和田玉罢了。” “在下……”贏乐刚要辩解,却见刺客首领甩出绳鉤,直取巴清咽喉。他来不及思索,猛地將玉佩掷出,玉珏稜角划破那人手腕,鲜血滴在他袖口,晕开红梅般的印记。 “你竟如此功夫?!”刺客首领惊退半步,“情报有误……” 龙一击败其余刺客,迅速赶来按住刺客首领,刀锋抵在那人咽喉:“说!谁派你们来的?” “项少龙……”刺客咬牙切齿,“他说今日有《大秦日报》的人在宫中议商道,让我们……” “够了!”贏乐厉声打断,这才惊觉自己已恢復帝王口吻。他慌忙压低声音,“押去大理寺,细细审问。” “诺。”龙一抬眼时,目光在贏乐与巴清身上,意味深长地转了圈,“公子且陪巴清姑娘在此休憩,属下告退。” 暮色渐浓,湖面上浮起细碎星光。贏乐看著巴清膝头的草渍,忽然想起方才摔倒时,她竟用身体护著他,自己的手肘却擦破了皮。 “疼吗?”他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想咬掉舌头,大直男! 巴清挑眉看他,指尖抚过伤口:“公子的『文弱书生』戏码,倒比《大秦日报》的连载话本还精彩。” 贏乐耳尖发烫,却听她继续道:“不过那篇《论巴蜀盐铁之利》,確实该让更多人读到——尤其是坐在咸阳宫里的那位。”她忽然凑近,茉莉香裹著夜风扑进他鼻端,“公子可知道,真正的『长安客』,从不用补丁掩饰锋芒?” 贏乐猛地抬头,撞见她眼底的狡黠。原来她早已识破他的偽装,却偏要配合他演这齣戏。他忽然想起前世看的小说,男主总在危急时刻露出破绽,女主却装作浑然不觉,等著看他如何圆场。 “明日……”他喉结滚动,“明日西市的『知味斋』,在下想请姑娘尝新出的核桃酪……” “好啊。”巴清起身整理裙裾,纱衣在月光下泛著珍珠光泽,“不过刘公子若是再穿这身衣裳,小女可要怀疑您是故意扮穷了——毕竟《大秦日报》的撰稿人,润笔费可不少呢。” 巴清转身走向殿门,裙角扬起半透明的弧度:“可別再戴那山羊鬍了。”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飘进竹林的柳絮,“我更喜欢......公子本来的样子。” 居然有破腚!破系统,还敢收我30积分,贏乐心中大怒。 “龙一!” 贏乐咳嗽一声龙一立马出现。“护送巴清姑娘和春桃回府。另外,去帐房支百两银子,给巴清姑娘治伤——別让她留下伤痕。” 龙一捂著胸口作西子捧心状,“姑娘你瞧,我家公子面冷心热,將来必定是个疼夫人的......” “再废话,就罚你去守三个月城门。”贏乐转身就走,耳尖红得要滴血。身后传来春桃的笑骂和龙一的辩解,混著巴清压抑的轻笑声。 ……… 一处幽暗的监牢,贏乐眼神冰冷,“龙一,好好审问,我要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別,別打!我招…”刺客首领神情紧张,显然还不够专业吶。 一番招供,“项少龙?”贏乐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带著红阳公主逃到赵国去了吗?怎么会派人来刺杀我?” 刺客首领接著说道:“还有陈汉升,他特意告知了大王的行踪,还说只要杀了大王,就有重赏……” 陈汉升?是对他太好了嘛?居然还不老实!还有那项少龙,我不就是收了韩夫人嘛,至於怨气这么大,派人来刺杀朕,好气哦! 接下来的几天,贏乐开始著手调查项少龙和陈汉升。他发现,项少龙在赵国已经站稳了脚跟,並且正在暗中招兵买马,准备佐助赵王,攻打秦国。而陈汉升则是被齐国託付,想要找机会除掉贏乐,以便自己成为齐国的英雄。 第二十七章 狼狈的项少龙 在贏乐考虑如何处置陈汉升的时候,我们把篇章给到项少龙: 几个月前,听闻阳翟城破,韩王安举族投降的消息时。项少龙带著韩夫人的託付密函,在亲卫死士的掩护下劫出红阳公主,却不想这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成了逃亡路上最大的变数。 ……… 韩境官道上,项少龙勒住韁绳,望著前方溪涧边正在踢打隨从的红阳公主,眉间闪过一丝烦躁。鎏金步摇在她发间晃动,绣著繁樱的裙裾沾满泥点,这位十七岁的韩国公主正指著一个老僕的鼻子大骂:“连水囊都带漏的蠢货,本公主喉咙要冒烟了!” 他翻身下马,解下自己的水袋拋给侍女,余光瞥见远处山峦间隱约的秦军旗帜。 “公主可知道,此时每拖延一刻,秦军的骑兵就可能追上我们!”项少龙按住腰间佩剑,语气里压抑著不耐,“若想活命,就请暂时放下公主的脾气。” 红阳公主猛地转身,丹蔻几乎戳到他面门:“你不过是我母后跟前来歷不明的门客,也敢对本公主说教?信不信我回朝后......”她忽然噤声,眼底闪过痛楚——所谓“回朝”,如今不过是笑话。 项少龙转身望向苍茫暮色,手中紧握著韩夫人塞给他的玉佩,冰凉的羊脂玉上刻著“赵”字暗纹。这是韩王室为绝境留的后手——当年韩夫人作为质子嫁入韩国前,曾是赵国邯郸的贵女。 ……… 七日之后,邯郸城门在晨雾中缓缓开启。项少龙望著城楼上“赵”字大旗,摸了摸怀中装著《商君书》的革囊——这些来自二十世纪歷史课本的碎片化记忆,此刻成了他安身立命的依仗。 他刻意將红阳公主安置在城西的別庄,自己则换上一袭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混跡於市的“士”群中。当听到几个游士在酒肆议论赵王正广招贤才时,他知道机会来了。 “诸位可知,为何秦国能横扫六国?”项少龙故意提高声音,在眾人不屑的目光中摊开书页,“非唯兵强马壮,乃因商君之法——军功授爵,耕战立国。若赵国能效仿......” 三日后,他被带入赵王宫偏殿。当看到阶上那个形容萎靡的中年君主时,项少龙心中一凛——史载赵悼襄王沉迷酒色,果然名不虚传。但他更注意到侧席上那个眼神阴鷙的年轻人,那是太子赵迁,未来的亡国之君。 “先生说可使赵军战力倍增?”赵王捏著酒盏的手微微发颤,“愿闻其详。” 项少龙展开事先绘製的“军功爵位表”,指尖划过竹简上的刻度:“王上请看,若將士兵斩首数量与爵位、田宅直接掛鉤......”他忽然瞥见殿柱后闪过的衣角,那是赵国权臣郭开的暗卫。 ……… 半月后的深夜,別庄密室里,红阳公主突然將玉枕砸向墙壁:“你让我去陪赵王宴饮?!我是韩国公主!” 项少龙按住她颤抖的肩膀,烛火在他脸上投下稜角分明的阴影:“这是唯一能拯救韩王后的机会。你以为郭开为何默许我们在邯郸立足?他早派人查过你的身份。” 提到母妃,红阳公主忽然泄了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们说......说母后被秦人纳入后宫,还封了什么'起居舍人'......” 项少龙转身望向窗外冷月,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报——贏乐在咸阳宫大摆宴席,席间命韩夫人弹奏韩国宫曲,惹得满堂鬨笑。他摸了摸袖中那柄淬了麻药的匕首,那是他第一次尝试谋划刺杀贏乐,却在最后关头被区区一个侍从给挡住。 “公主可听说过'郑人买履'的故事?”他忽然说道,“如今的赵国,就像那个只信尺码不信脚的郑人。而我们......”他握紧腰间剑柄,“要做那把划破黎明的刀。” ……… 残月如鉤,邯郸王宫的议事殿里,赵王烦躁地摔碎第七个酒盏:“先生说秦军主力在函谷关?此时正是伐秦良机?” 项少龙望著舆图上那道蜿蜒的黄河,指尖重重按在“长平”的位置:“王上请看,上党郡地势险要,若赵国在此陈兵二十万,再联合魏楚......”他忽略了舆图下自己微微发抖的手——篡改歷史的代价,他比谁都清楚。 “可郭开丞相说......”赵王犹豫著,目光投向殿外,那里传来阵阵靡靡之音,正是郭开为他新寻的舞姬。 “郭开收了秦国多少金饼?”项少龙突然厉声问道,“王上可知,此刻贏政正在咸阳整军备马,他下一步要踏平的,就是赵国!” 殿外忽然传来玉佩轻响,红阳公主穿著赵国贵妇的华服步入,发间別著的正是项少龙送她的那支竹簪:“大王,当年母亲在韩宫常说,赵国才是她的故土......”她顿了顿,目光与项少龙交匯,“就让我们为故土而战吧。” 赵王猛地起身,酒盏砸在舆图上,暗红的酒液在“邯郸”二字上蜿蜒成河:“传寡人命,三日之內,集结二十万大军,开往上党!” 赵王酒盏砸落的脆响里,项少龙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暗红酒液在羊皮舆图上漫延,像极了他之前在城郊乱葬岗见过的渗血黄土——那些都是未及掩埋的韩国降卒,被秦军割去左耳的头颅堆叠成丘。 “王上!”他单膝跪地,铁剑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末將请命为先锋,愿率五千轻骑先行肃清上党要道!“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甲冑相撞声,十六名持戟卫士鱼贯而入,將青铜烛台按顺时针方向转动三寸。项少龙瞳孔骤缩——这是郭开私设的“听墙”机关。 赵王却充耳不闻,踉蹌著扶住龙案,指缝间渗出的酒液滴在项少龙手背:“先生可知道......寡人的父亲当年在长平......”他忽然剧烈咳嗽,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白,“二十万赵军啊,全被活埋在那山谷里......“ 红阳公主忽然上前,解下身上狐裘披在赵王肩头:“大王可知,韩国王室的金库里,藏著当年赵武灵王赏赐的胡服骑射图?”她指尖划过舆图上的代郡,“若用我韩国的精铁,铸您赵国的强弩......” 殿角铜漏突然“噹啷”作响,惊起樑上寒鸦。项少龙注意到赵王耳后泛起的青黑——那是长期服用丹药的徵兆。他忽然想起歷史课本里的记载:赵悼襄王死於公元前230年,距此刻不过三年光景。 “报——!”斥候撞开殿门,膝盖在门槛上磕出血痕,“郭开丞相送来密报,说秦国前锋已至河西!” 项少龙霍然起身,铁剑出鞘三寸:“这必是秦人疑兵之计!王上若此刻犹豫......”他故意顿住,目光扫过殿柱上斑驳的剑痕——那是赵武灵王时期留下的战痕。 赵王突然剧烈颤抖,从腰间扯下刻著“虎符”的玉佩砸在案上:“拿笔来!”他咬破拇指,在丝帛上写下血詔,“寡人命你为假相国,持此詔调遣上党驻军。若有人阻拦......”他盯著项少龙的眼睛,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可先斩后奏。” 第二十八章 燃烧弹 项少龙指尖摩挲著虎符边缘的饕餮纹,院角水车吱呀转动,二十名精壮汉子正往陶瓮浸入桐油——所谓“火药”,其实是硝石、硫磺与炭粉、白磷的混合物,他刻意模糊了“火药”称谓,只称这是“墨家门下秘传火攻之术”。自从在新郑目睹火药炸开丈高城门,来到赵国,他便暗中在邯郸西郊建了这处作坊,用酿造米酒的幌子遮掩蒸馏硝石的青烟。 “大人,陶罐密封已毕。”老匠人头缠湿布,浑浊的眼睛盯著项少龙腰间虎符,“只是这引火的线......” “用浸过松脂的麻缕。”项少龙截断话头,將半卷书摊在松木案上,用硃砂画著河西谷地的等高线,“子时前必须完成三百个埋设,明日卯时三刻,秦军必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作坊里的工匠,“若有人走漏风声,休怪我送他上路。” ………… 天还透著微光,上党驻军三万步骑已在河西谷口结阵。项少龙骑在青騅马上,望著谷內两侧黝黑的山体,忽然想起《韩非子》里“伏兵於林莽,设诡於山川”的句子。只是此刻他手中的“诡”,是埋在必经之路上的几百个简易地雷——每个陶罐里都装著五斤燃剂,用麻缕连接到谷口土坡后。 “报——!”斥候策马奔来,盔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秦军前锋已过风陵渡,秦將白锐率军五千为前哨,主营距此十里!” 项少龙握紧马韁,白锐...这个名字他曾在咸阳宫的听说过,据说是嬴政豢养的死士,三个月前突然被擢升为偏將。难道已察觉他安插在秦国的细作?亦或是...他摸向怀中的青铜鱼符,难道消息走漏了? “传令下去,全军退至第二道防线。”项少龙忽然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副將赵刚猛地抬头,面具下的眼睛闪过惊疑:“相国,我军占尽地利,为何要退?” “秦人善战,必疑谷中设有埋伏。”项少龙拨转马头,青騅踏起的碎石溅在赵刚脚边,“你带两千弩手埋伏在西侧松林,见火起便射火箭阻断退路。其余人隨我退至谷口五里处,布下车阵。”他忽然伸手按住赵刚肩膀,“记住,此战关键不在杀伤,而在造势。” 赵刚望著项少龙远去的背影,手指摩挲著腰间剑柄。这个突然崛起的韩国客卿,总能说出些闻所未闻的怪论——什么“战爭是概率的艺术”,什么“兵器优劣不如人心向背”。但想起赵王那道血詔,他又不得不压下疑虑,挥手示意弩手们向松林移动。 河西谷地笼罩在浓重的晨雾中。白锐勒住胯下黑马,皱眉望著前方朦朧的谷口。虽然年轻,但也曾参与过五国伐秦的函谷关之战,深知赵军惯用伏击战术。此刻谷中寂静得反常,连鸟鸣都听不见,唯有山风掠过枯草发出沙沙声响。 “將军,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谷內未见伏兵。”亲卫呈上染著露水的羊皮地图,“不过西侧松林...属下觉得有些蹊蹺。” 白锐盯著地图上標註的“松涛崖”,忽然想起嬴乐临行前的密令:“若遇赵军火攻,务必护住中军大纛。”他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秦剑指向谷口:“传我將令,前军变阵为『雁翎三叠』,每百人一队,间隔十丈进入谷地。后军弓箭手全体戒备,仰射两侧山体。” 五千秦军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入谷口,前排士兵手持青铜盾牌,盾面上的玄鸟图腾在雾中若隱若现。白锐骑马走在第三队列中,忽然感觉马蹄下的土地有些鬆软,像是被翻动过。 他刚要喝令停步,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忽觉右侧传来尖锐破风之声。一枚裹著燃烧麻布的拋射物砸在五步外的盾牌阵上。腾起冲天火光。 他本能侧身挥剑格挡,却见一道橙红色气浪裹挟著碎石劈面而来——左臂骤感剧痛,仿佛被烧红的铁刃斜著斩过,青铜护臂下的皮肉瞬间绽开,血沫混著焦黑的布料碎片迸溅而出。灼热气浪掀飞了三名士兵,他们的衣甲瞬间被火焰吞噬,惨叫声中滚入路边深沟。 “有埋伏!”秦军阵脚大乱,士兵们纷纷向两侧山体躲避,却触发了更多埋在地下的陶瓮。连续七声爆响过后,谷地中央燃起一条火带,浓烟中夹杂著碎石与断肢,前排士兵已死伤近半。白锐的黑马受惊前蹄人立,他单手死死抓住韁绳,却见谷口方向突然杀出一队赵军——他们推著数十架拋石机,拋出的不是石弹,而是裹著麻布的燃烧物。 “是火药!”不知谁喊了一声,秦军士兵想起新郑城破时的惨状,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白锐勉强控制住战马,忽见西侧松林里腾起成片火光,无数火箭划破晨雾,如同红色雨帘般砸向正在溃逃的后军。他望著身边士兵们惊惶的面孔,忽然想起嬴乐曾说过:“赵人虽勇,却不知秦军的真正可怕之处,在於溃败时仍能保持阵型。” “结盾阵!”白锐挥剑砍倒一名试图逃跑的什长,“后退者斩!”残存的秦军闻言勉强聚拢,青铜盾牌组成的墙面上,玄鸟图腾在火光中扭曲变形。项少龙在五里外的土坡上望见这一幕,不禁暗自心惊——这支秦军虽遭重创,却未如普通军队般溃散,果然是虎狼之师。 “相国,是否发动总攻?”副將递来牛皮水囊,项少龙却摇头望向谷地东侧的断崖。那里有他特意留下的五百死士,此刻正攀著绳索从崖顶滑下,每人腰间都掛著助燃剂皮囊。 “还不到时候。”项少龙擦去额角汗水,目光落在白锐身上。那员秦將虽断了一臂,却仍在指挥士兵抢救伤兵,这份定力远超普通將领。 午时,晨雾渐散。白锐望著周围不足两千的残兵,心中已做好了必死准备。忽然,他听见东侧断崖传来异响,抬眼望去,只见数十个黑影从高处跃下,落地瞬间腾起巨大火球,灼热气浪掀得盾牌纷纷倒飞。与此同时,谷口的赵军再次发动进攻,这次他们推出的是装满火油的牛车,点燃后任其衝进秦军阵中。 “大秦子弟,死战不降!”白锐怒吼著挥剑砍向衝来的赵军,却见一道寒光闪过,项少龙的铁剑已架在他脖颈上。周围赵军齐声高呼“降者免死”,秦军士兵们面面相覷,终於有人扔下武器,跪倒在地。 项少龙盯著白锐染血的面孔,忽然低声问道:“嬴政派你来,究竟想做什么?” 第二十九章 栈道之计 白锐吐出口中血沫,咧嘴一笑:“你以为...仅凭这燃剂就能改变战局?真正的秦军主力...此刻已过了长平...”他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沉闷的號角声,那是赵国边境预警的“龙鸣角”。项少龙脸色剧变,手中铁剑险些滑落——他算到了白锐的前锋,却没算到秦军竟用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真正的杀招,在更北边的长平关! “撤兵!”项少龙猛地扯过韁绳,青騅马长嘶一声向前跃去。身后,河西谷地的硝烟尚未散尽,燃烧的陶瓮仍在噼啪作响。 项少龙踏过白锐部队的残旗时,甲冑上的凝血已被夜风冻干。他望著山谷中横七竖八的秦兵尸体,剑鞘重重磕在一块断碑上——三日前斥候探报的“秦军主力”不过是诱饵,此刻蒙恬的狼旗正卷著风沙扑向长平关。 “相国!”亲卫骑从黑暗中衝出,马蹄溅起的泥点糊在项少龙腰间的虎符上,“长平关急报,秦军已破第一道防线!” 酒壶从掌心滑落,滚进一滩未凝的血水里。项少龙忽然想起在邯郸城头,老卒曾指著西方说:“长平的土啊,埋了四十万赵人骨头,每到月黑风高,还能听见金铁相击声。”他猛地扯下披风甩给副將:“传令全军,弃輜重,轻骑急进!违令者,斩!” ……… 长平关城头的梆子声敲碎夜色时,项少龙终於望见关楼上那杆“李”字大旗。李牧负手而立,银髮在火把下泛著冷光,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弩手,弦声嗡鸣如秋蝉振翅。 “蒙恬的攻城塔比十年前高了两丈。”李牧递来一皮囊酒,酒液混著铁锈味,“但长平的城墙,比当年白起攻时也厚了三尺。” 城下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嘶吼,项少龙转身时,正看见三十架攻城塔如黑色巨象撞向城墙。橡木包铁的塔基撞在砖石上,整座关楼都在震颤。铁鉤刮擦城墙的声响尖锐刺耳,像有人用指甲在刮擦他的脊骨。塔顶的秦军掀开挡板,长戈矛尖如林刺出,几名赵军卒长举盾迎击,却被塔內射出的弩箭钉在城墙上,盾牌跌落的闷响里,项少龙听见自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滚木!”李牧的令旗猛地挥下。两侧墙后突然腾起黑影,滚木礌石顺著斜槽倾泻而下,如银河倒悬。最前排的攻城塔被磨盘粗的圆木砸中塔顶,木屑飞溅间,塔內秦军的惨叫戛然而止,整架塔歪斜著向后倾倒,压垮了后方三架云梯。燃烧的火把从塔顶滚落,將城下照得一片猩红,项少龙看见云梯上的秦军被礌石砸成肉酱,残肢混著脑浆顺著城墙流成血渠。 “小子,该你了。”李牧的声音里带著讚许的粗糲。项少龙反手將空皮囊掷还给李牧,长剑出鞘的清吟压过了秦军的叫骂。三百亲卫已换上赵军玄甲,兜鍪下露出的眼神如饿狼,腰间短刀和强弩在火光中泛著冷光——他们要扮作赵军死士,从侧门杀出,直取蒙恬的中军帅旗。 侧门的木门轴发出吱呀呻吟,项少龙第一个纵马衝出,剑刃劈开夜色的剎那,他听见身后亲卫整齐的呼號。秦军后阵的鹿角拒马尚未完全合拢,他的坐骑踏断三根拒马桩,铁蹄扬起的碎石劈面砸中一名百夫长的面门。长剑斜挑,青铜护手撞碎对方喉结,温热的血沫喷在项少龙下頜,他甩头避开,余光瞥见蒙恬在帅旗下猛地攥紧了腰间剑柄——那张年轻的脸上,惊讶与警惕交织。 “挡我者死!”项少龙暴喝一声,剑刃划过第二名秦军的咽喉。温热的血线喷在他护心镜上,顺著甲冑缝隙渗进中衣,黏腻得令人发狂。他左侧突然刺来一矛,擦著护肩掠过,矛尖划破他耳际皮肤,火辣辣的痛意反而让他瞳孔骤缩——亲卫们已在身后结成锥形阵,盾牌相抵如铁墙,弩手在盾缝间次第放箭,每支弩箭射出都伴隨一声闷哼,秦军的尸体层层叠叠堆在他们突进的路上。 蒙恬终於反应过来,帅旗急速挥动,两队狼卫从左右包抄过来。项少龙看见对方甲冑上的狼首徽记,心头一凛——这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他猛地勒马转向,长剑如白蛇吐信,挑飞一名锐士的面甲,剑尖顺势刺入其咽喉。右侧又有锐士挺矛刺来,他侧身避过,膝盖狠狠磕在对方肘窝,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同时手中剑反向划弧,割断了另一名锐士的跟腱。 “將军小心!”亲卫统领的吶喊被箭啸声盖过。项少龙本能地低头,一支弩箭擦著头盔顶飞过,在他身后的亲卫咽喉绽开血。他反手抽出腰间强弩射出,惨叫声中,远处城楼上的秦军弩手从垛口跌落。此刻他已杀至蒙恬帅旗二十步內,能清楚看见蒙恬紧抿的嘴角和按在剑柄上的指节——那双手太过白皙,不像握剑的手,倒像在白纸上挥毫的手。 “蒙恬!可敢与某一战?”项少龙挥剑劈飞第三名锐士的头颅,血珠溅上蒙恬的玄色披风。年轻的秦军主將忽然露出森然笑意,右手一挥,帅旗后转出二十名持戟重甲兵,戟杆上的铜环隨步伐哗啦作响,在夜色中连成一片细密的金铁之音。项少龙瞳孔微缩,这是秦军专门克制骑兵的铁戟阵,长戟斜指地面,如一片钢铁荆棘丛,任他坐骑再快,也难以衝破这道防线。 身后突然传来弓弦嗡鸣,他转头看见城头李牧的令旗急速挥动,三排弩手俯身齐射,箭矢如蝗掠过他头顶,钉入重甲兵的肩甲。最前排的重甲兵闷哼著倒地,戟阵出现缺口。项少龙趁机策马突进,长剑连劈,竟將两支长戟从中斩断。断戟的铜环滚落满地,在他马蹄下溅起火星,宛如一串急促的战鼓。 蒙恬的帅旗开始后退,项少龙知道这是诱敌之计,却不得不追——只要拖住蒙恬一刻,城头的李牧就能多收復一段城墙。他避开刺来的戟尖,剑刃突然改劈为刺,正中一名重甲兵咽喉。那人倒地时,长戟却勾住了他的马鞍,战马吃痛人立而起,项少龙在马背上一个踉蹌,险些跌落。 千钧一髮之际,亲卫统领扑过来托住他的靴底,大吼:“將军!”项少龙借势翻身落地,长剑撑地卸力,却见蒙恬已退至三十步外,帅旗下的秦军开始结阵。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忽然咧嘴一笑——嘴角裂开的伤口渗出血丝,在火光下像一道狰狞的疤。 “杀!”他单手持剑冲向前方,身后亲卫们齐声怒吼,如同一群红了眼的野兽。秦军的戟阵在他们的衝击下左摇右晃,项少龙的剑刃起落间,不断有秦军倒下,但更多的人填补上来。他感觉手臂越来越沉,剑刃上的缺口越来越多,却听见城头传来梆子声——三长两短,是防线稳固的信號。 “够了!”他猛地挥剑逼退面前三人,转头大吼,“撤!”亲卫们立即变攻为守,盾牌合拢如龟甲,弩手边退边射。项少龙断后,剑刃在月光下划出最后一道弧光,割破了一名秦军伍长的喉咙。当他们退回侧门时,他回望蒙恬的帅旗,看见年轻的主將正凝视著他,眼神里有不甘,有警惕,更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战意。 城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项少龙靠著门板滑坐在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手中长剑“噹啷”落地,剑尖还在滴血,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血泊。亲卫统领递来水囊,他却摆了摆手,抬头望向城头——李牧的身影依然负手而立,银髮在火把下纹丝不动,宛如一尊铁铸的雕像。 第三十章 好难打的仗啊 城下,秦军的叫骂声渐低,却有更沉鬱的战鼓声从远处传来。 项少龙感觉从未如此疲累过,哪怕当初的逃亡行程,与之相比,踏青一般。佇著长枪,瘫坐在地,打算小歇一会会儿,却闭眼睡了过去。 “敌袭!”有人大喊… …… …… 剑刃在晨光中划出最后一道残弧,缺口密布的剑身映著天际青白,宛如一条遍体鳞伤的游龙。他踹开面前秦军的尸体,靴底碾过凝结的血痂,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混著远处战鼓,在喉咙里撞出钝响。剑鞘早已失落,腰间皮绳缠著的秦军左耳隨著动作晃出细碎血珠——这是他昨夜斩下的第十七个敌首。 “將军!听!”亲卫统领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里带著狂喜。项少龙抬头,只见东方地平线处腾起漫天烟尘,起初如螻蚁蠕动,转瞬便化作遮天蔽日的黑云。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他听见战旗撕裂夜风的尖啸,以及...楚国特有的青铜鑾铃声? 烟尘中猛地撞出一骑,赤红战马踏碎晨雾,马首悬掛的秦军斥候头颅还在滴血。来人手持长戈,戈头挑著半幅秦军狼旗,正是楚国景氏子弟景天。他甲冑上的凤鸟纹在晨曦中泛著金光,远远望见李牧便放声大笑:“李將军!大王遣我率三万江东子弟来援,可算赶上了!” 话音未落,三万楚军如潮水漫过丘陵,前排的车战部队推著三十架衝车,车轮碾碎晨间露水,在泥地上拖出深沟。战车上的弩手齐整地举起三石弩,弓弦嗡鸣间,前排秦军的盾牌阵登时被射成筛子。蒙恬在帅旗下猛地转身,素来沉稳的脸色瞬间铁青,他看见景天的长戈指向自己,戈杆上“景”字大旗猎猎作响,宛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咽喉。 “砍旗!”项少龙暴喝一声,剑刃劈开两名试图阻拦的秦军。他的坐骑早已力竭,此刻索性弃马徒步,踩著尸体跃上秦军瞭望塔。塔上值守的弩手刚要转身,便被他一脚踹下塔身,坠落时的惨叫混著骨骼碎裂声,惊得塔下秦军纷纷抬头。项少龙抓住帅旗旗杆,断口处的木刺扎进掌心,他却浑然不觉,怒吼著挥剑斩断最后几根连接旗杆的皮绳。 黑色狼旗轰然倒地的瞬间,长平关內突然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號角声。不是示警的三短一长,而是激昂的连续长鸣——反攻!项少龙转头望去,只见李牧的令旗在关楼上舞成一片红云,数百名赵军敢死队衝出城门,而在秦军右翼,原本空寂的山谷里突然窜出无数火把,照得群山中的“魏”字大旗通红如血。 “火牛!是魏无敌的火牛阵!”亲卫统领的声音里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项少龙定睛望去,只见数百头犍牛浑身涂满桐油,犄角绑著尖刀,尾巴缠著燃烧的苇草,在魏兵的驱赶下狂奔而出。牛群踏碎秦军的拒马桩,火星溅上秦军的粮草车,瞬间燃起冲天大火。被火灼痛的犍牛嘶鸣著撞进秦军阵列,角挑蹄踏之处,甲士们如同稻草般被掀飞,阵型顿时土崩瓦解。 蒙恬的额头皱成一道细线,他终於明白为何昨夜探得的“赵军粮道”如此顺利——李牧竟用自己为饵,故意泄露假情报,诱他分兵去劫那根本不存在的粮草。此刻他的右翼被火牛阵冲得七零八落,左翼又遭楚军碾压,中路更被项少龙斩旗夺帅,三万秦军竟陷入三面合围的绝境。 “蒙恬小儿!可敢与某单打独斗?”项少龙踩在狼旗上,挥剑指向远处的秦军主將。他的甲冑已被血浸透,左肩中箭处的布料烧出焦洞,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蒙恬勒住坐骑,指尖在剑柄上快速敲击,忽然抬头露出一抹冷笑——那笑容太过从容,让项少龙后颈瞬间爬满冷汗。 西方的地平线突然震颤起来。 起初是极细微的震动,如地龙翻身,转瞬便化作天崩地裂般的轰鸣。项少龙猛地转身,只见西方烟尘比先前楚军更盛十倍,遮天蔽日的黑云中有金光闪烁,隱约可见“王”字大旗猎猎翻飞。最前排的骑兵甲冑反光如镜,两千架连弩在晨曦中组成钢铁城墙,正是秦军王翦的精锐铁骑。 “撤!快撤!”项少龙嘶吼著推开身边亲卫,却见蒙恬突然拨转马头,高声下令:“结阵!迎击楚军!”秦军残兵竟在瞬息间重整阵型,如一只受伤的猛禽,將锋利的喙转向景天的楚军——原来蒙恬早知王翦来援,方才的退却是为了爭取布阵时间。 景天的长戈刚劈倒一名秦军百夫长,便见前方秦军突然让出通道,三十架床弩从中昂起狰狞的机头。他瞳孔骤缩,刚要下令规避,却听见破空声撕裂空气——巨大的弩箭如黑色流星贯来,正中他座下战马眉心。战马悲鸣著跪倒,將他掀翻在地,千钧一髮之际,两名亲卫扑上来用身体挡住第二波弩箭,温热的血溅了他满脸。 “景將军!”项少龙挥剑砍断射来的弩箭,却被亲卫统领死死拽住。他看见王翦的铁骑已如潮水般漫过丘陵,前排重骑兵的马槊长达三丈,在阳光下组成寒光凛凛的枪阵,任是楚军衝车也难以撼动。更可怕的是,王翦的帅旗后,隱约可见数十架楼车,车上的投石机正在缓缓转动,巨大的石弹被吊索高高举起,如悬在头顶的死神。 李牧的令旗在关楼上急速挥动,长平关再次响起號角——这次是撤退。项少龙咬碎后槽牙,任由亲卫拖他后退,目光却死死盯著蒙恬。年轻的秦军主將此刻已退至王翦阵前,两人在帅旗下短暂交谈,蒙恬忽然指向项少龙,王翦的目光便越过战场,与他在空中相撞。那目光如寒潭秋水,深不可测,却又带著几分讚许。 “將军,留得青山在——”亲卫统领的话被爆炸声打断。王翦的投石机终於发动,第一波石弹砸在楚军阵中,顿时血肉横飞。项少龙猛地转身,挥剑砍断一名试图追击的秦军,却在转身时看见魏无敌的火牛阵已退至山谷口,火光照亮他脸上的烟尘,那向来从容的贵公子此刻竟也带著几分狼狈。 第三十一章 王翦 “先入关!”项少龙抹了把脸上的血与汗,剑刃指向长平关。他知道,今日这场仗,终究是棋差一著——李牧算准了蒙恬,却没算到王翦会来得如此之快。但当他踏过城关时,听见身后王翦的军队停止了追击,转头望去,只见两位秦军主將並轡而立,蒙恬指著长平关,王翦却摇了摇头,抬手示意收兵。 “为什么?”亲卫统领喘息著问。项少龙望著天际已完全亮起的晨光,握紧了手中卷刃的剑——他看见王翦帅旗下,有炊烟开始升起。原来秦军虽胜,却也战损过半,此刻更愿意巩固阵地,而非强行攻关。 “因为他们知道,”项少龙低声道,“真正的战爭,才刚刚开始。” 城关在身后缓缓关闭,项少龙靠著城墙滑坐在地,听见景天被扶进来时的咒骂,听见魏无敌与李牧低声交谈,却唯独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他的手还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不甘。 远处,王翦的营垒正在晨光中拔地而起,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项少龙摸了摸腰间的虎符,忽然笑了——今日虽退,但联军尚在,而他项少龙,从不惧与虎狼之师周旋到底。 “传令下去,”他站起身,剑刃在石墙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加固城防,清点伤员。另外...派人去通知春申君,就说...我们需要更多的箭。” ………… ………… 王翦的三万铁骑如铁铸的黑色浪潮,漫过枯黄的大地时,连地面都在战马蹄下震颤。最前排的重甲兵將两丈长槊斜指天穹,槊尖的三棱倒刺掛著未乾的晨露,在熹微晨光中凝成冷冽的银链。项少龙攥紧剑柄,甲冑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楚魏联军的轻甲步兵虽眾,却如散沙铺在河滩,如何挡得住这排山倒海的钢铁洪流? “小子,且看老夫的手段。”李牧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著金石相击的清越。项少龙转头,只见老將竟卸去了青铜兜鍪,满头银髮在风中狂舞如烈马长鬃,露出额角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那是二十年前与秦国作战时留下的印记。隨著李牧令旗挥下,长平关两侧山地突然爆发出闷雷般的战鼓,山腰处的荒草剧烈抖动,千余名赵军弩手如从地下钻出的幽灵,掀开偽装的茅草,举起手中的大黄弩。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放!”李牧的喝令撕开晨雾。万箭齐发的尖啸声中,项少龙看见前排秦军骑兵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长槊阵型出现第一道裂痕。赵军弩手使用的是特製的三菱透甲箭,箭头淬著毒漆,此刻如黑色蝗群掠过天空,钉入秦军的鳞甲与战马的眼窝。最前排的三十骑瞬间被射成刺蝟,人马尸体堆积成小山,竟为联军挡住了铁骑的第一波衝击。 王翦在阵后勒住坐骑,手指轻轻叩击马鞍上的兽首。他望著城楼上李牧猎猎翻飞的衣角,忽然想起大王在咸阳宫说的话:“李牧者,赵国之长城也。”此刻晨光勾勒出老將的轮廓,真如同一尊镇守关隘的青铜巨像,让他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忌惮。 “报!左翼有敌袭!”斥候的吶喊打断思绪。王翦转头,只见一支不足百人的骑兵队如利刃般切入秦军侧翼,为首之人甲冑染血,手中长剑在阳光下划出暗红弧线——正是项少龙。亲卫们举著残破的“项”字旗,盾牌上插满箭支,却仍以必死之姿突进,竟在万马军中辟出一条血路。 “王翦!”项少龙的怒吼混著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的坐骑前蹄已被砍断,却依然拖著伤体衝进秦军阵列。 王翦注意到他握剑的手势——那是当初在咸阳,项少龙陪他练剑时的起手式。剎那间,往事如潮水翻涌:两人曾在章台宫的梅树下对饮,论及兵法时项少龙眼中的灼灼火光,此刻竟在血色中格外清晰。 就在王翦要下令结阵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项少龙突然勒住癲狂的战马,单手將长剑竖直插入地面,低头行了一个標准的秦军军礼。风中传来细碎的琴音,竟是《秦风·无衣》的旋律——他用剑尖敲击马鞍,节奏虽乱,却准確无误。王翦瞳孔骤缩,这是秦军的战歌,是他教项少龙唱的曲子。 战场瞬间寂静如坟场。楚魏赵三国士兵望著秦军阵中那位白髮老將,而秦军铁骑也盯著项少龙染血的玄甲。王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他看见项少龙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与自己相撞,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不甘与倔强。 “撤兵。”王翦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嘆息。 “將军!我军已占上风!”副將急道。王翦抬手止住他的话,望著长平关城头重新扬起的“李”字旗,又看看项少龙身后勉强重整的联军阵型,缓缓摇头:“你看那关楼上的弩手,尚有三排未动;再看魏无忌的火牛阵,虽退却阵型不乱。我军铁骑虽强,却已折损三成,若强行攻城...”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项少龙仍在滴血的剑尖上,“何况...六国儿郎的血性,今日我已见识。” 副將顺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项少龙拔出长剑,用衣袖擦去刃上血跡,动作竟与王翦平日擦剑的习惯分毫不差。远处,李牧开始组织联军后撤,阵型虽退却步卒互掩,竟无溃败之象。 “传令下去,”王翦声音低沉,“鸣金收兵,就地扎营。”他拨转马头,却又忽然回头,望向项少龙的方向,声音里带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嘆息,“项少龙啊项少龙,你我终究...不是敌人。” 当秦军的號角声响起时,项少龙单膝跪在血泥中,看著王翦的帅旗缓缓转向西方。亲卫统领递来水囊,他却望著秦军的背影,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释然,更有一丝灼热的战意。 “將军,他们...退了?”亲卫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项少龙擦去嘴角血沫,抬头望向天空,东方已泛起朝霞,將长平关的砖石染成金红。他想起李牧卸去头盔时的白髮,想起景差被扶起时骂骂咧咧的模样,想起魏无敌在火牛阵后竖起的拇指。 “因为他们知道,”项少龙缓缓起身,剑刃在石地上划出火星,“就算今日能破长平关,也会被联军拖入持久战。而咸阳的粮草,撑不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他转头望向李牧,老將正重新戴上兜鍪,银髮被晨露打湿,贴在额角。 李牧忽然开口:“王翦退兵,不是因为怯战,而是因为...他懂了六国的决心。”他抬手指向天边的朝霞,“今日之后,秦国会知道,纵是虎狼之师,也啃不动六国结为一体的骨头。” 项少龙握紧剑柄,只觉一股热流从丹田窜上头顶。他望向楚魏联军正在重整的队列,看见伤兵互相搀扶著退入城关,听见工匠开始修补破损的城墙——这不是溃败,而是一场蓄势待发的休整。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里重新充满力量,“清点弩箭,修补器械。告诉春申君和信陵君,王翦虽退,但秦军大营距此不过三十里。”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西方,仿佛能看见王翦正在扎下的营垒,“但更要告诉他们,今日之后,六国儿郎已知道,秦军並非不可战胜。只要我们同心...” “其利断金。”李牧接口道,声音里带著讚许的笑意。 晨风捲起城头的战旗,赵”“楚”“魏”三面大旗在朝霞中猎猎作响。项少龙望著这一切,忽然想起王翦退兵时那复杂的眼神——那不是失败者的退却,而是清醒者的权衡。而这,恰恰给了六国喘息之机,给了他们重整旗鼓的理由。 第三十二章 东市救美 秦军和赵楚魏三国陷入对峙时,我们的主角在干嘛?镜头给到咸阳: 散朝后,鬱闷的贏乐把自己关在了御书房里。看了战报,失望不已,原本他这次派兵赵国打算轻易取胜的。赵王那老壁灯,不是轻鬆拿捏?结果,蹦出来个李牧,这也就算了,楚魏也敢凑热闹,我大秦兵不利乎? 贏乐恶意地yy了一阵,最终还是回到了现实,长嘆了一声:“看来我的出现已经成为这个世界一个难以预料的大变数,將来的事情已经不能再完全参照计划来了吧……” 贏乐心情烦闷之下,习惯性地想到了巴清这位红顏知己,对於自己身份暴露一事,不知道她会不会顾忌太多,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今天正好是相约新学堂之日,还是先去学堂看看吧。 当他微服来到学堂后,却发现巴清居然不在,只有一些学生在那里自习,一问才知道她近日身体不適,所以未曾赴约。 清儿病了?贏乐心中不由一阵担忧,立刻朝不远的巴府走去。 但走到大门口,贏乐又打起了退堂鼓,他一介男子,无端地求见人家府中的小姐,十有八九会惊动巴黎,巴黎是何许人?世代经营硃砂矿,商人世家。那一对招子,比鹰还锐利,只怕也难逃法眼,虽然这件事迟早要穿帮,但在此时巴清心意未明的情况下,他可不想向未来的老丈人暴露自己的身份。 巴清与他相交於布衣之身,虽然至今未有逾礼举动,却两心相知,已经有了一种极其微妙的默契,两人之间的关係就好比只隔了一张薄纸,只要將这薄纸捅破,就能成为真正的恋人或夫妻。他和巴清之间的感情,就如一场没有任何权势和利益搀杂其中的自由恋爱,可谓弥足珍贵。 贏乐在巴府大门口徘徊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离开並不代表放弃,这不,刘波先生转悠著来到相府的后门一带,瞅著四下无人,他默运力量,双脚一蹬,来了个旱地拔葱,平空跃起几丈高,轻巧地落在了那高墙之上。 巴府的守卫似乎並不太森严,贏乐刚才跃在墙头没有被发现,他看准一个落脚点,轻轻跃了下来。 巴黎是商人世家,家中財富,可谓富可敌国。然而他巴府与其他世家的府第相比,只能用“寒酸”二字来表达。 巴府的房屋不多,大片空余的地方都种上了树木草,倒也显得绿意盎然。靠著那些树木隱蔽,贏乐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后院的內宅,院子里隱隱传来丫鬟们的对话声。 “小姐最近似乎憔悴了不少,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 “可不是,我看小姐八成有了心事。” “小姐向来聪明绝顶,世间之事没什么能难得倒她,能什么心事?” “小桃,你真笨,小姐这心事……只怕因为男子而起吧……” “难怪啊,原来小姐是思念情郎啊!老爷也忒宠溺小姐,当年竟然答应任由她挑选郎君。可惜小姐聪慧过人,才华横溢,前来求亲的少爷们莫不是自惭形秽,黯然离去,至今仍未有合適对象,真不知道是哪家的男子这么好的福气,能得到小姐的垂青。” 听到这里,贏乐暗自得意:这个男子当然是朕了。从这些丫鬟的话来看,清儿似乎並未生病,只是为了牵掛他而寢食难安,至於清儿父亲任由她自己选择夫君一说,並不代表巴黎就能容忍女儿嫁给一个没有功名、不知底细的寒门之士。 只听丫鬟们继续说道:“还是多亏了董小姐,常常拉著小姐出去散心,这不,两位小姐刚才又出去了。” “听董小姐说,今日是要去东市游玩,还说要选几件首饰呢。” “说起那位董小姐,虽然生得美貌,性子却烈得很,偏生武艺十分惊人,连府中的护卫都打不过她,听说上次有个什么將军家的公子意欲轻薄,被她痛揍了一顿,差点连命都丟了。” “將来若是谁娶了董家小姐,只怕有的苦头吃了……”这话一出,嬉笑声响成一片。 贏乐得知巴清去了东市,没有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从原路悄悄返回,越墙而出。 来到东市不远,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圈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贏乐本来不想凑进去,但他五感灵敏,忽然听出中间传来的女子喝声竟然似是巴清所发,赶紧挤了进去。 只见一女子丽影如梭,在四名彪形大汉当中穿行游走,不一会工夫就將他们打得狼狈不堪,围观的眾人见这美丽少女如此厉害,纷纷叫起好来。 但这些叫好声居然被一个洪亮的笑声压了下来:“美人好武艺!本大爷对你兴趣越来越大了,不若你和那碧裙女子一起嫁入我府中为妾如何?” 发声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与他的块头相比,那几个围攻美少女的“大”汉根本就是小儿科,这壮汉相貌丑恶,个头足有两米高,虽然穿著特製的锦衣,却难掩饰全身賁张的肌肉,说起话来更是声若洪钟。看来,这场纷爭是美色惹的祸。 美少女怒道:“该死的丑鬼,竟然对本小姐口出污言,你有本事便过来受死,本小姐要打得你连亲爹都不认识!” 壮汉並不著恼,反而哈哈大笑:“美人真够劲!本大爷最喜欢的就是降服你这等烈马!一会待我將你擒入府中,让你的身子尝尝我这丑鬼的滋味!” 说著,他示威般地一跺脚,地面上坚固的青石板居然在一脚巨力下龟裂,美少女见状,脸上露出凝重之色,顾不得斥骂,暗暗摸进腰间囊袋,握住了一枚暗器。 若是平时,贏乐会讚许这壮汉勇武,但如今这傢伙竟然企图染指清儿两女,无疑等於触动了他心中的禁忌。 “无耻鼠辈!竟敢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该当何罪!”一声怒喝响起。 人群纷纷让开,只见贏乐满脸怒容地走了出来,站在了两女的身前。 “先生!” 清儿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 “先生果然平安无事!小女子总算放下心头大石了!”巴清哽咽著说了一句,眼中涌起水雾。 自从上次的刺杀,本来约好了再次见面,却许久不见人影。巴清原本清淡的生活,遇见贏乐,如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泛起波澜。 贏乐知道巴清对情感一向含蓄,今日竟然如此控制不住,可见她心中之激动。想到那些丫鬟说她近来憔悴模样,心头大为感动。 “你就是清儿姐姐那相好啊?一点也不帅嘛,手无缚鸡之力。”与巴清相比,美少女表现得要平淡得多,但语气中仍然隱隱透露出一股掩饰不住的好奇,上下打量。 第三十三章 熊?光头强? 那壮汉见美少女和巴清对贏乐表现得十分亲热,脸上露出强烈的妒嫉之色,喝道:“小子!这两名女子可是你的女人?识相的话,將她们送与本大爷,本大爷可保你富贵,如若不然,你今天休想离开这里!” 贏乐听对方把两女说成他的女人,也乐得不辩不解,眼中闪过寒芒,沉声道:“好大的口气!竟敢打我女人的主意,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巴清听到贏乐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他的女人,这觉脸上如同火烧,低下头去,芳心却是莫名其妙地一阵乱跳。美少女也想要出言解释,却不知怎么的,忽然脸一红,並没有反驳,而是低声说道:“呆子,你去保护姐姐,这里交给我吧。此人力大无穷,本领非同小可,待我用暴雨梨针来对付他!” “不用了,这傢伙敢调戏你们,我一定要亲手教训他!你且退下,若我不敌你再出手如何?”虽然这壮汉力量惊人,但在贏乐看来,却是算不了什么。 董小姐打量了一阵贏乐,怎么看也不像武功高强之人,但听到他话中对自己和青儿袒护之意,脸不由红晕,心生好感的,也不再逞强,乖乖地回到了青儿身边。青儿此时沉浸在心事之中,並未发现董小姐的异状。 “就凭你?我一个手指头就能让你爬不起来,”壮汉轻蔑地看了贏乐一眼,目光扫向他身后的两女,“我现在就打趴你,再把那两个女子抓回府去!”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贏乐冷笑一声,咱可是磕过药的,腹中提气,右脚踏前一步,竟然將地上青石板踏得粉碎,这举动虽是依样画葫芦,威势却比壮汉先前的那一脚还要惊人。 壮汉一震,轻视之心尽去,看向贏乐的眼神也变了。董小姐以为这“呆子”顶多只会几式擒拿防身之术而已,没想到力量竟然如此厉害,美目顿时泛起异彩,对他接下来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壮汉看出贏乐的力量惊人,绝对是个劲敌,所以不敢怠慢,大喝一声,抢先出拳朝贏乐攻去,围观的人对这魁梧恶汉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见他挥著钵大的拳头朝那位英伟青年袭来,纷纷为后者捏了一把汗。 贏乐存心要在对方最擅长的力量一项挫败他,当下也是一拳迎去。只听一声闷响,贏乐安如泰山,屹立不动,而那壮汉身形不稳,接连后退了四、五步,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深的裂纹。可见承受的力量之大。 “呆子,好本领!”董小姐见贏乐大发神威,顿时欢呼起来,周围人群没想到这英伟男子居然能打退那丑恶巨汉,也纷纷喝彩。 壮汉感觉与对方相撞的右手一阵发麻,面色一变:“好大的力气!” 贏乐没有言语,只是露出不屑的神色,將食指朝他勾了勾,示意壮汉再来。壮汉感受到他的轻蔑,怒意大生,张牙舞爪地再次攻来。贏乐毫不畏惧,使出的招式没有任何巧,竟然全是硬碰硬、实打实。 “蹬、蹬、蹬”壮汉步履蹣跚地又被击退开来,地面上以两人为中心的数块青石板早已因为承受不住可怕的力量而龟裂破碎。 壮汉使劲地甩了发麻的胳膊,竭力稳定著双臂的颤抖,眼中燃烧的斗志越来越炽热,脱口道:“痛快!想不到竟能遇到如此对手!看来要好好活动一下筋骨了……小子,本大爷敬重你是个人物,等会可以饶你一命,不过你的女人我是要定了!” 贏乐听到壮汉此言,脸上寒意更盛,冷冷地回敬了一句:“你的命我也要定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大爷的真本事还没使出来呢!”壮汉双目精光暴射,大喝一声,鬚髮陡然竖了起来,贏乐如今的灵觉相当敏锐,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这股气息绝对不是普通人类所能拥有,心中不由微微一凛。 旁人只见壮汉的肌肉陡然发生了一种惊人的鼓胀,皮肤开始颤抖,表面渐渐覆盖上一层棕褐色的绒毛,整个身体又大了一圈,状貌似乎凶恶了不少。董小姐的感觉远胜常人,也发现了壮汉的气息有异,不禁为贏乐担心起来。 壮汉铜铃般的眼睛中泛出野兽般的凶光,一步一步朝贏乐走来,围观的眾人感觉到每一步仿佛都踏在自己心上,有一种极为压迫的感觉,纷纷朝后退开。壮汉惊人气势针对的焦点贏乐却是面色如常,嘴角还掛著一丝不屑的冷笑。 壮汉没想到以如今自己这样的威势,居然还遭到了对方轻视,怒火更盛,双手朝贏乐抓去,贏乐不避不让,也伸出手去,与之对握在一起。 地面上的碎石居然无风自动,在空中缓缓飞舞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巨力传来,被不由自主地推得纷纷向后倒去,一时间跌倒了不少人,围观的圈子又扩大了许多,董小姐暗惊於两人表现出的可怕力量,护著巴清向后退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 妈耶,怕不是出妖怪了吧?围观眾人包括两女,心中都不由吃惊、害怕、刺激。 壮汉紧紧握住贏乐的手,想要发力將他掌骨捏碎,哪知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对方分毫,直涨得满脸通红。 “这就是你的真本领?”贏乐淡淡地问了一句,手上逐渐加力,“不过如此而已!” 壮汉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对方的轻蔑,忍住手掌传来的剧痛,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熊大,光头强!今天真他娘的倒霉!不能再忍了!別怪熊爷破律!” 说罢,壮汉咆哮了一声,气势陡然遽增,身体再生异变。 周围飞扬的沙石忽然开始加速,呈现旋涡状围绕著中心的两人旋转起来,围观的人群一退再退,只能隱隱看到中央两个身影。 董小姐是习武之人,感觉出那壮汉身上的暴戾气息越来越浓,连周围的空气都边的狂躁不安起来,这种可怕的力量非但已经远远超越了人类的极限,连那些传说话本人物远远不及。她自出师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强的敌人,俏脸不由变色,手中握紧了暗器,准备隨时支援贏乐。 第三十四章 明玉和巴清 “明玉,先生会不会有什么事?”巴清看出董明玉神色沉重,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应该没事吧……”董明玉双目紧紧地盯著场中,手心中已经沁出了冷汗,暗道:呆子,你一定要获胜啊! 贏乐眉头微皱,感觉从双手传来的抗力越来越大,居然有难以控制的趋势,要知道自己强横的肉体力量就算在军中,也无一人可敌。这壮汉竟然能给他这样大的压力,而更让贏乐吃惊的是,这壮汉的身体竟然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嘴中有獠牙隱现,面目变得更加丑恶狰狞,原本高大壮硕的身体再次膨胀,將外套撑破。 “吼——!!!” 一声震天咆哮,棕褐色的毛髮疯狂生长,转眼间便化作一头两米高的巨熊!人类的手掌也变成了恐怖的利爪。 “妖、妖怪啊!”围观群眾们嚇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 贏乐却愣住了,面前这有点眼熟的妖怪,毛茸茸的熊掌,脑袋上的圆耳朵,以及那毛色,正对著他齜牙。 “熊二?!”贏乐试探著喊道。 “咋咧,你也认识熊爷?”恶汉停下攻势。 贏乐赶紧上前抱住他,“熊爷,我也是狗熊岭的啊,之前还来运过木头呢,不认识了?”无奈,不隨口杜撰还真是打不过,幸好前世看过《熊出没》。 熊二本想再嚇唬他几下,听闻是同一个地方的老乡,隨即变回了人形。 熊二变回人形后,挠了挠头,上下打量著贏乐:“你说你是狗熊岭的?咋没见过你呢?” 贏乐赶紧顺杆爬:“熊爷,我又不常来,光头强一个月才砍几棵树啊?您平时忙著巡逻,可能没注意到我。” 熊二眯起眼睛,狐疑道:“那你咋知道俺叫熊二?” 贏乐心里一紧,但面上不显,笑道:“您的大名谁不知道啊?狗熊岭的守护者,连光头强都怕您三分!” 提到光头强,熊二眼睛一亮:“对对对!那光头强可烦人了,整天砍树!不过……他也和俺们一起过来了这个世界。” 贏乐趁机套近乎:“要不咱们一起去找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熊二一拍大腿:“中!俺正好想揍他呢!” “不过…”贏乐看向两女。 “她俩是我的女伴,熊爷这…” 熊二拍了拍胸脯,“放心,既然如此,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我们还是老乡呢。” 贏乐走到清儿和董明玉的身边,附耳对著巴清说了原委。贏乐在她呼出的热气,以及男子的阳刚气息,让巴清耳朵发烫,红垂欲滴。 “嘿,呆子,想不到你有这等本事,三言两语就让他…!”董明玉拉著他的手欢呼了起来,忽然想起此举不妥,俏脸顿时緋红,赶紧收手,连看都不敢看贏乐一眼。 贏乐看到美少女这娇羞样子,心里暗喜。巴清儿也拉住他的手,关心地问道:“先生,你没受伤吧?” 贏乐摇头表示无妨,正要开口,忽然眉头一皱,朝一旁望去,青儿顺著他目光一看,只见远处一队负责治安士兵快速朝这边跑来。 为首的將官看到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路面,暗惊之余,目光落在了体型魁梧的熊二一行人身上,喝问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当街行凶斗殴,该当何罪!” 据这將官判断,这些凶恶的大汉应该符合行凶者的外形。而熊二正高兴著呢,完全不想搭理这人。 原本躲在周边的一名管家打扮,隨熊二一起出门的瘦子走了出来,上前傲然问道:“你是何人,竟敢管我们的閒事!” 將官见这瘦子有恃无恐,心里暗暗打起了小算盘,表面做出一副发怒的模样:“本官羽林卫常海阳,专职咸阳治安,尔等凶徒竟敢目无王法,快与我拿下!” 周围士兵见长官发话,就要上前拿人,瘦子连忙叫道:“且慢动手!我家少爷乃墨家巨子嫡亲,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戍卫长,安敢如此放肆!” 墨家巨子?这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部队军械全靠他啊。常海阳一惊,连忙让士兵退下。 贏乐也是一愣,熊二居然和巨子有关係? 当年他刚继位时,虽然也去过军械营,却一直无缘和墨家巨子相识。后面政事、军务繁忙,就逐渐忘记这古代黑科技话事人。 董明玉也缓缓走了过去,手中高举一物,喝道:“我父乃大秦廷尉之师董兰普,谁敢拿我?” 常海阳一见董明玉手中那块象徵廷尉府的令牌,嚇得腿都软了,全身冷汗直冒: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怎么遇上的都是些祖宗级的大人物啊! 熊二也並非笨蛋,来到这个世界也了解了一些规则,想到是老乡的女伴,不由对巴清两女说道:“俺不知小姐们的身份,多有冒犯,改日定亲自上门谢罪。” 两女扭头,“哼!” 熊二也尷尬,毕竟本来就是他的错,非要想把她俩带回去了(熊二想给光头强找个老婆,自己只是个藉口,嘿嘿!) 董明玉收起令牌,看了一眼面如土色、道歉不迭的常海阳,冷淡地说了一句:“我只不过是仗了些父荫,本身並无官职在身,將军何必如此多礼?今日若换了寻常人家女子,只怕已经被含冤受辱了吧……希望將军谨记今日教训,今后明辨是非,多为百姓办事。” 说完,拉著巴清朝外走去,只留下海平还在那里懊恼万分。 贏乐见此,也只好先问熊二要了府中地址,待会儿再去找他,还是清儿重要吶! 三人离开东市,来到一间酒楼之中,找了处僻静的雅座,隨便点了几样酒菜。 首先开口不是巴清或贏乐,而是董明玉:“姐姐,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单独和这呆子谈谈,我先回府了,等会让呆子送你回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楼。贏乐看著她的倩影,摇头道:“想不到这女子看著大大咧咧,却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 “先生,瞧你说的,明玉本来就是个乖巧的女儿家,”清儿微笑著说道:“但也仅对先生一人而已,寻常男子,她根本不会假以顏色,以先生的睿智,这小女儿家的心事难道就看不出来?” “一见钟情?”贏乐摸著自己的脸,心中疑惑,果然朕还是太帅了。 第三十五章「山无陵,天地合,亦不敢与君绝!」 贏乐深深地看了清儿一眼:“巴清小姐,你只会说別人,那么你自己的心事呢?” “对不起,先生,”清儿听到他的称呼,垂下头去不敢对视,低声说道:“清儿並非有意隱瞒身份,请先生见谅。” 贏乐微笑道:“当初我曾猜测你是大富大贵之人,不想却是当今巨富世家巴黎之女!你可是怕我知道你是经商世家之女后,心生顾忌,不敢与你论交?” 清儿长嘆道:“我父乃当今首富,我是他唯一的独女,也秉承了父亲的几分才智,自幼便看透世间冷暖。与我相交之人,无非是为了钱財、利益和美色,除了明玉妹妹外,我再无真心之友。所幸清儿並非福薄之人,又遇上了先生,先生有惊世之才,上隱之风,让我好生敬佩,我以清儿身份与先生相交相知,不论权势名利,不论姿色年龄,不仅得益良多,而且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鬆和充实。可惜的是,无奈显露了身份,实在是天意使然……” 贏乐看著她黯淡的眼神,心中涌起强烈的共鸣,他在这个世界里又何尝有什么朋友?尤其身为君王之后,站在人间权力的巔峰,註定就是孤家寡人。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对清儿说出自己的君王身份,也是怕暴露身份后,失去那种奇妙的感觉。 当下大声说道:“你太小看我了,我不管你是经商之女也好,普通人家女儿也罢,在刘波心里,清儿永远是清儿。” 巴清闻言,眼中奇光一闪,激动地问道:“先生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何况是清儿这样的红粉知己?”贏乐忽然又加了一句:“若是清儿不嫌我……” 说得半句,又戛然而止,巴清何等聪明,这弦外之音自然瞒不过她,她眼中露出羞色,故意追问道:“不嫌你什么?” 贏乐暗笑她明知故问,作势嘆息一声,露出颓然之色:“罢了,与其痴人说梦,倒不如知难而退,你我地位悬殊,能成知己已是大幸,怎么敢奢求更多。” 清儿暗骂这呆子,今日怎么这般无胆,老半天看他仍在那里打退堂鼓,忍不住鼓起勇气低声说了一句:“若是清儿……不嫌呢?” 贏乐大喜,问道:“清儿此言当真?” 巴清见他欢喜的样子,芳心中羞涩与甜蜜一起涌了上来,反问道:“清儿蒲柳之姿,又喜自作聪明,只怕为先生家中亲人所恶,让先生將来左右为难。” 贏乐语气肯定地回答道:“清儿无须担心,几年来家母一直怂恿我娶妻,奈何心中无良配。近日我曾向她提及你我之事,反而十分高兴。清儿是位举世无双的才女,若是常人或许还言你女身之过,但在我眼中,女子有才不伤德,我必不会让你才学空负!” 巴清与贏乐神交已久,自然知道他许多与眾不同的“新奇”思想,最后一句话绝非敷衍,明眸不由一亮,又问道:“我家世代经商,虽父亲开明,许我自由择……择婿,但以你如今白身,只怕是难得首肯,如能担任一官半职,希望则大大增加,不知先生可愿为清儿入朝?” 贏乐不料清儿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露出为难之色,说道:“非是我不愿为你入朝,我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为大秦之官,现在不方便说出来,將来你就会知道。” “不得已的苦衷?不能为大秦之官?”清儿思路转得飞快,想到一事,惊讶地问道:“莫非先生是……韩国后裔?” 韩国后裔?贏乐愣了愣,呸呸呸!感情清儿把他看成是韩国皇室的后裔了,这丫头想像力还真够丰富的,不过正好顺势装糊涂:“清儿,先別提这件事了好吗?以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由来的。” 清儿见他如此,心中更加认定了自己的猜想,露出理解的神色,点头说道:“既是不能入朝,那將来我们必会面对重重险阻,甚至还可能劳燕分飞,不知先生可否有心理准备?” 贏乐心知有路,不禁大喜:小姐姐,有心理准备的应该是你吧,朕可是来自王宫的饿狼啊。 “能在人生路上与心爱的女子携手而行,哪怕前方是荆棘重生,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如何,我们的结果都不会是劳燕分飞!”贏乐大胆地握住了清儿的手,说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敢与君绝!” 清儿被他握住双手,一张脸顿时红了半边,只觉得芳心砰砰直跳,却没有將手抽回。 她自是知道这一句所含的生死不渝的深情,娇躯微颤,心神一阵激盪:能得到心上人这样的爱情承诺,身份也好、家世也好、世俗的看法也好,都算不上什么了。 自从贏乐那日匆匆离去时,她一直在茶饭不思,整日祈祷他平安无事,什么美食,什么研究,全无心思,满脑子想的就只是他的影子。当今天终於见到他时,如释重负的清儿终於確定了刘波先生在自己心中无可替代的位置,同时也做出了一个影响她一生的重要决定。 清儿轻轻抽回縴手,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来,里面是青丝一束:“妾名巴清,蒙君不弃,愿为侍帚,望君惜之。” “改日若有閒暇,我当与清儿一同拜见岳父大人。”贏乐笑心中欢喜,又將巴清的手握住,“还是谈谈我们之间的人生大事吧。” 清儿脸上才褪去的红霞又涌了上来,任由他握著手,低声道:“什么人生大事,我看先生根本就是存心轻薄。” 这就轻薄了?轻薄的还在后面呢!贏乐感觉著那縴手的光滑柔软,轻笑道:“我原本就是这等浮行浪子,可惜你已落入我手,连后悔都晚了,贤妻快叫声夫君来听听?” “什么落入你手……谁是你贤妻了,果然无赖得很。”巴清再怎么聪明,毕竟是个初涉情事的黄处子,哪经得起如此调戏,脸更红了,心中却感觉一阵幸福,暗暗憧憬將来的美满生活。 热恋中的男女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別地快,贏乐將巴清送到巴府的巷口时,已经是天黑时分了。 临別前,巴清语气坚定地说道:“妾身心已属君,纵有千难万险,亦不为他人之妇。过几天我便选个適当时机,向父亲说明此事。” 贏乐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说道:“清儿,答应我,今后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巴清点了点头,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道:“冬雷震震夏雨雪,亦不敢与君绝!” 第三十六章 墨家 贏乐按照熊二给的地址,来到他们居住的府邸,抬头,牌匾上写著“天工阁”三个大字,心中不由好奇,这动画人物来到古代会变什么模样。 结果,刚进大殿就听见一声熟悉的怒吼—— “这破机关又卡壳了!“ 只见一个鋥亮的光头从青铜鼎里钻出来,是个侏儒?!身上掛著乱七八糟的齿轮和绳索,手里还攥著一把魔改过的,电锯?不应该吧?! 贏乐倒吸一口冷气,为全球变暖又做了一份贡献。 “光头强,墨家当代巨子,靠过於超前的机关术征服了整个学派。” 眼前闪现出系统提供的人物资料,让他不由咋舌,不愧是强哥啊!比贏乐自己获得系统还让人震惊。 光头强满脸黑灰,看到来人,眼神疑惑。 贏乐赶紧上前胡嗶嗶:“强哥,我也是狗熊岭的!小时候还偷过你家的腊肠呢!” 他愣了两秒,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贏乐:“亲人啊!!” 熊二从一边走出来,嫌弃地撇嘴:“咋还哭上了?丟不丟人!” 光头强一抹鼻涕:“你们懂啥!我穿过来那么多年了!天天被人叫『矮冬瓜』、『禿驴』,连个说家乡话的人都没有……”说著又要去抱贏乐。 贏乐赶紧后退:“停!你手上还有鼻涕!” ………… 两人一熊挤在一间堆满木屑的小屋里,光头强殷勤地端出珍藏的野果酒:“这可是我按照狗熊岭的配方酿的!就是老找不到松子……” 贏乐试探道:“强哥,你现在……还砍树不?” 光头强突然压低声音:“砍!但不明著砍!”他神秘兮兮地掀开地窖木板——里面竟堆满了微型木雕,全是电锯、卡车、甚至李老板的雕像! “我手痒了就雕这些过癮。”他摸著光头訕笑,“有次雕得太投入,被人当成『鲁班神技』,硬给我塞了个墨家巨子的名头……” 贏乐不由竖起大拇指,“强哥不愧是这个,不论在哪都这么厉害。” “嘿嘿!”光头强摸了摸头,又用袖子蹭了蹭油腻的掌心,冲贏乐挤眉弄眼:“老弟,想不想看点刺激的?”没等回答,他已经拽著两人往地窖深处钻。 贏乐被木板缝里漏出的木屑扎得直咧嘴,却在看到墙壁上掛著的青铜兽首时突然瞪圆眼睛——那兽首眼眶里嵌著的分明是缩小版电锯齿轮,在壁灯下泛著冷光。 “看好了!”光头强猛地拍响墙上的青铜按钮,地面突然震颤起来。贏乐踉蹌著扶住石壁,只见左侧墙面上缓缓裂开一道缝,先是露出半只覆满铜鳞的前爪,接著整头三米高的机关兽轰然踏地。这畜生浑身关节处都咔嗒咔嗒转动著齿轮,嘴里叼著柄比人还高的伐木斧,斧头刃口还沾著新鲜的松脂。 “自动伐木机关兽2.0版!“光头强叉腰大笑,隨手往兽头的凹槽里塞进枚核桃大小的火摺子,“看好它怎么找树——”话音未落,机关兽突然昂首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嘶鸣,前爪对著墙角的木柱狠狠劈下。斧头却在触到木头的瞬间自动缩成锯齿状,木屑纷飞中,那木柱已被齐齐锯断成三截,断面光滑得能照见人影。 一旁的熊二嚇得后退半步,屁股撞上身后的陶罐。“喂!別碰那个——”光头强话音未落,陶罐“砰“地炸开,棕黄色的黏液劈头盖脸浇下来。熊二闭眼等死,却闻到一股甜腻的槐香——睁眼时只见浑身糊满蜂蜜,不由对著自己的爪子发愣。 “这是蜂蜜诱敌雷!”光头强从墙角摸出块麻布扔过去,“里面掺了十斤野蜂蜜和松脂,当年我在狗熊岭被你们追杀时改良的...不对,现在应该叫敌军专用款!“他摸著下巴回忆,“上次秦墨家弟子跟楚墨家的人械斗,我偷偷在他们必经之路埋了二十个,结果三十多个大男人抱著树啃了半宿,连裤脚都黏在草里扯不下来!” 贏乐看著满地狼藉,突然注意到墙角堆著个竹编的鸟笼。笼子里没鸟,却装著个拳头大的铜球,表面刻满歪歪扭扭的“强”字。“这又是什么?”他伸手去碰,光头强突然扑过来按住他的手:“这可不能乱碰!飞天火焰喷射器初代机!” 贏乐闻言猛地缩脖子:“你还会做火箭?” “啥火箭,这叫孔明灯!”光头强得意地掀开笼顶,铜球內部立刻露出层层叠叠的齿轮,“去年中秋我想放孔明灯许愿,结果觉得太慢,就往里面塞了炮仗和松香。“他掏出火摺子点燃引线,铜球突然剧烈震动,“呼”地喷出三尺高的火苗,眨眼间就撞破屋顶飞了出去。贏乐透过破洞看见,那铜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橙红色的弧线,尾部还拖著“噼里啪啦”的爆响,活像颗会飞的窜天猴。 “现在墨家上下都以为我会御空术!”光头强抹了把脸上的黑灰,“上次楚墨家来踢馆,我站在房顶上放了十个这玩意儿,他们当场跪了,说什么'天工阁有火神庇佑'...”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贏乐,“其实我昨晚刚改良了燃料,现在能飞三里地!就是降落时有点问题——上次掉在王员外家的荷池里,把他家锦鲤全烫成红烧的了...” 三人踩著木屑往外走,贏乐忽然被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蹌。低头一看,竟又是个木雕的李老板,手里还攥著张捲起来的“催债书“。“这是...” “解压专用。”光头强尷尬地咳嗽两声,“每次被墨家那些老学究念叨'兼爱非攻',我就拿锤子砸这个。”他指了指雕像身上密密麻麻的凹痕,“上个月砸得太狠,结果被路过的小弟子看见,非说这是'鲁班七十二煞阵',现在全学派的人路过都要绕道走...” 走到后院时,贏乐终於明白为什么整个天工阁都飘著松脂味——整片空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机关模型。有会自动舂米的石磨,有能喷水浇的铜鹤,最离谱的是架在井台上的那个木人,手里提著木桶正在打水,腰间却別著把迷你电锯。 “这个是全自动打水机3.0。”光头强踢了踢木人的底座,“本来想给厨房省点力,结果它上周把水缸锯漏了——现在改成给菜园子鬆土用。”他忽然一拍脑门,“对了!给你们看个宝贝!”说著掀开井边的草蓆,露出下面四通八达的地道。 熊二立刻警惕地攥紧拳头:“光头强!你挖地道想干啥?” “种地啊!”光头强理直气壮,“墨家规矩多,不让隨便砍树,我就想著往下发展。”他跳进地道,贏乐和熊二只好跟著钻进去。地道里点著鱼油灯,墙壁上每隔几步就嵌著个会转动的齿轮,照亮了两侧码得整整齐齐的陶罐。贏乐凑近一看,罐子里装的居然是各种植物种子——松树、樺树、甚至还有几株被泡在蜂蜜里的向日葵。 第三十七章 莫须有!!! “这是地下育苗室!”光头强指著头顶的木槽,“上面接了雨水,通过这些竹管浇水。”他敲了敲旁边一个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铜壶,“这是我改良的农家肥发酵器,用锯末和野果渣做原料...上个月炸了一回,现在墨家后山的都开得比別处艷!” 贏乐看著地道尽头那个正在推磨的小机关人,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强哥,你把这些机关术教给墨家弟子了?” “教啊!”光头强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他们怎么叫我巨子?“他从裤兜里掏出本皱巴巴的《机关术速成手册》,封面上贴著张歪歪扭扭的便利贴:“锯子使用说明:先加油,后开机,別让木头咬著你!” 他摇头嘆气,“有人问我能不能把电锯改成修剪盆景的刀——你说气不气人?”忽然压低声音,“不过我偷偷留了一手,真正的核心技术...都在这些木雕里。”他指了指地道墙壁上掛著的微型伐木机模型,“他们以为是工艺品,其实每个零件都能拆下来组装成真正的工具!” 三人回到地面时,天已经擦黑。光头强拍了拍贏乐的肩膀:“老弟,你说现在这世道,要是我把这些机关术量產...会不会比当伐木工赚得多?”没等回答,他又摆摆手,“算了,墨家整天念叨'节用',估计不让我搞流水线。不过...”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被松脂染黄的牙齿,“等哪天我攒够钱,就搞个时光机,回去狗熊岭开个'强哥机关铺',卖自动砍树机、蜂蜜製造机,说不定还能给他们熊洞装个电梯——” 熊二突然打了个喷嚏,震得屋檐上的木屑簌簌掉落。贏乐看著满地的齿轮和木屑,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里说的“改变世界线”。也许在这个时空,光头强的电锯不再是破坏森林的工具,而是变成了创造奇蹟的钥匙?也许,有一天他也可以重回那个世界吧。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光头强突然一拍大腿:“糟了!今晚轮到我值夜防楚墨家偷袭!”他抓起墙角的火焰喷射器就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往贏乐手里塞了个陶罐,“拿著!蜂蜜雷防身!要是看见穿黑衣服的人,直接砸他脸——对了,別砸太狠,他们上个月刚赔了我三缸蜂蜜...” 贏乐看著光头强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忽然嗤笑一声:“没想到这光头,到哪儿都能折腾出样。” 贏乐摩挲著手里的陶罐,罐口还沾著点凝固的蜂蜜。也许在这个充满青铜与战爭的时代,那个带著电锯和野果酒的光头男人,真的能在史书上刻下属於自己的一笔——不是作为伐木工,而是作为某个疯狂又天才的机关师,让整个战国都记住“天工阁”三个字。 “走吧,熊二。”他拍了拍熊的肩膀,“说不定明天,强哥又能鼓捣出什么让人惊掉下巴的东西呢。” ………… 赵国, “將军,三军营帐已按您要求並立。”副將陈武的甲冑在晨光中泛著冷光,“只是...李牧將军的北军仍驻扎在三十里外,未派信使。” 项少龙指尖叩了叩城砖,想起昨夜郭开的密信:李牧称'秦虽退,西边患未除',拒不分兵 。他转身望向身后的邯郸宫,飞檐斗拱间隱约可见一鎏金飞燕,韩夫人被囚的咸阳宫是否也有这样的,正俯瞰著她每日登高远眺的身影? “备马,去李牧营。”他扯下披风甩给亲卫,“带郭大人一同前往。” 北军的大帐飘著“李”字旗,帐外卫兵腰间悬著的不是赵国惯用的青铜剑,而是清一色的精铁短刀。项少龙刚下马,就听见帐內传来粗糲的笑声:“王翦那老匹夫以为换条路线就能绕后?当年我在雁门设的迷踪阵,够秦军喝几壶的——” 话音戛然而止。李牧掀帘而出,铁灰色的披风扫过帐前积雪,甲冑上的飞燕纹章还沾著边关的沙尘。他打量著项少龙身后的郭开,浓眉微拧:“將军亲临,某该说恭喜还是?” “恭喜李將军拒秦有功,某担忧大秦铁骑捲土重来。”项少龙直入主题,“如今王翦虽退,咸阳空虚,正是反攻良机。” “良机?“李牧突然冷笑,伸手扯开领口——三道狰狞的刀疤横过锁骨,“这是三年前在宜安之战留的。將军可知,秦军为何突然退兵?”他逼近半步,“因为王翦收到密报,说………阿巴阿巴。秦军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今日之退,不过是饵。” 郭开在旁轻咳一声:“李將军深谋远虑,但若放任秦军重整旗鼓,怕是...赵国的安危以及韩王后...“ “住口!“项少龙猛地转身,却见李牧眼神骤冷。老將军的手已按在剑柄上,“原来项將军掛心的是私事。“他退后两步,冲项少龙抱拳道,“北军只听赵王调令,若无王命,末將不敢轻动。“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名斥候滚鞍落地,呈上染血的密报:王翦部已退至函谷关,关中兵力不足五万 。项少龙展开细看,目光扫过“咸阳宫守备空虚“几字,——这是韩夫人的暗语,看来,时机到了。 “李將军执意抗命?“他的声音突然低沉。郭开適时上前,从袖中掏出半块虎符:“实不相瞒,三日前赵王重病,已將虎符暂交项將军代管。” 李牧瞳孔骤缩。那虎符上的错金纹路他再熟悉不过,確是赵王亲授的右半块。但三年前赵王曾亲口对他说:此符若离邯郸,必伴王璽 。 “项將军这是要假传王命?“他手握腰间的利剑,帐外卫兵瞬间拔剑出鞘。 “撤!”项少龙压住心中的怒火,不信我一个穿越者还拿捏不了你一个古人,等著! ………… 朝会上郭开的弹劾声未落,项少龙按计划踏出班列,鎧甲相撞声惊得樑上雀鸟扑稜稜飞起。 “启稟大王,”他刻意將“大王”二字咬得极重,“李牧將军镇守北地十载,虽无大功亦无大过。若骤然裁军,恐寒了边军將士的心。” 殿中百官交头接耳。郭开按捺住眼底暗喜,面上却作色道:“项將军与李牧素来交好,莫不是要为他强辩?” 项少龙心中冷笑——这正是昨夜约定的戏码。他向前半步,故意露出腰间玉珏一角:“某只知军中无粮则兵乱,丞相新拨的代郡粮草,至今未过井陘关,这是何道理?” 赵王的目光果然被玉珏吸引。那是郭开昨日特意提及的“先王赐珏”,此刻见项少龙佩戴,不由得眯起眼睛:“郭丞相,粮草为何迟滯?” “回大王,”郭开扑通跪地,额头触地时发出闷响,“非是臣故意拖延,实是……实是沿途查获李牧私运铁器入匈奴的证据!”他扬起手中密信,殿中朝臣看那密信如噬人之物,纷纷低眉顺眼,“北军竟与匈奴通商,此等通敌之罪,臣不得不查!” 项少龙適时露出震惊之色,赵王猛地站起身,冕旒剧烈晃动:“咳咳!著…郭开为钦差,即日起,赴北军驻地查案!项少龙……”他顿了顿,声音里带著试探,“你率飞骑营屯驻,以防边军生变。” “臣领命。”项少龙叩首。 第三十八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个幽暗的密室,郭开的肥脸在火把下泛著油光。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匣金饼,推到项少龙面前:“这是王翦使者刚送的『劳军礼』,咱们按三七分……” “丞相忘了约定?”项少龙截断他的话,指尖敲了敲石桌上的舆图,“秦军二十万屯驻上党,你却让我按兵不动?” 郭开擦了擦汗,从袖中摸出一封密信:“这是李牧与匈奴单于的『议和书』抄本,老夫让人改了日期……”他压低声音,“只要大王认定李牧通敌,你飞骑营便可名正言顺接管李牧兵权。” 项少龙盯著那封偽造的文书,忽然想起现代歷史课上学过的“莫须有”罪名。权力场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兵器,而是人心的猜忌。他手指划过“李牧亲启”的落款,忽然笑道:“丞相可知,李牧此刻正在做什么?” 郭开愕然。镜头上升,只见北方天际浓烟滚滚——那是李牧按朝中密信指示,正在焚烧与匈奴交易的假据点。 火光映得项少龙面容忽明忽暗,他从怀中掏出另一半玉珏,与郭开的半块拼合如初:“三日之后,李牧『通敌证据』会被『偶然』查获,而你我……” “將兵不血刃掌握北军。”郭开忽然明白了他的布局,肥胖的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妙啊!待李牧身败名裂,你掌边军,我控朝堂,赵国……” “赵国是大王的。”项少龙打断他,將玉珏推回郭开手中,“而我们要的,是让大王觉得,没有我们,他坐不稳这个位子。” 郭开一怔,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人远比自己想得更深。项少龙何止是要兵权,他是要將赵王、李牧、甚至自己都变成棋盘上的棋子。此刻室外夜风呼啸,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原来从相遇的第一面起,项少龙就没想过做郭开的盟友,而是要做执棋者。 ……… ……… “大人,该去天牢了。”幕僚的声音带著刻意压低的颤音,青铜灯盏在夜风中明明灭灭,將郭开脸上的阴翳切割成锋利的稜线。他瞥向那份盖著李牧私印的调兵手令,“赵室危”三字的笔锋似有深意。 项少龙闯入帅帐时,郭开正陪著李牧议事。那道黄綾密詔展开的瞬间,李牧的瞳孔骤然收缩——詔书上除了赵王印璽,竟还盖著太后的凤印。更令他心惊的是,项少龙身后的甲士人人臂缠白巾,绣著的不是常见的“赵”字,而是从未见过的玄鸟图腾。 “末將奉詔接管北地军马,”项少龙的声音带著冰碴子般的冷意,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关节泛白,“请李將军交出虎符。”李牧的手掌刚触到腰间兵符,便被项少龙的副將用长剑抵住咽喉——那些本该驻守营门的兵卫,此刻竟全成了项少龙的私兵。 ……… 郭开踩著积水走进第三层地牢,此刻的天牢瀰漫著腐草与血腥混杂的气息。黑暗深处传来压抑的呻吟。李牧坐在稻草堆里,鎧甲已被剥去,露出的內衬上染著乾涸的血跡。他抬头时,额角新结的痂被牵动,渗出的血珠顺著眼角滑进鬍鬚。 “郭开,你究竟要什么?”李牧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著令人牙酸的沙哑。郭开示意狱卒退下,青铜匣在石桌上打开的声响格外刺耳。当那块羊脂白玉佩坠滚落在地时,李牧猛然扑向栏杆,铁条被撞得嗡嗡作响。 “李公子今晨去了城西医馆,”郭开用丝帕掩住鼻端异味,“可惜路上遭了麻匪。”玉佩穗子上的血渍还未乾透,正是他今早命人用鸭血混著硃砂染就。李牧的眼神从癲狂转为死寂,忽然伸手扯断腰间玉带,露出內里刻著“忠勇”二字的剑穗——那是赵王亲赐的物件。 “供词在这里。”幕僚递上,袖口滑落半片楚地锦缎。李牧的目光忽然定在那抹赤色上,像是想起二十年前与郭开初次相遇——那时这人还只是个刀笔小吏,谁能想到如今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私通楚军,意图谋反』...”李牧逐字念出供词,忽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笑声,“当年我在宜安之战大破秦军,你们说我『功高震主』;如今我替赵国守了一辈子边,你们说我要谋反?”郭开注意到他攥著供词的指节已变成青紫色,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烛台上的牛油蜡烛突然爆了个灯,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郭开想起项少龙昨夜密信里的批註:“昔年勾践赐死文种,用的是『七术剩三』的由头;今时今日,只需让李牧担个『养寇自重』的罪名,便可堵天下悠悠之口。”他原以为这话太过凉薄,直到看见李牧蘸著自己的血在供词上按下指印时,才惊觉人心果然比刀剑更锋利。 “天亮后,赵王会亲自来探监。”郭开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李牧的低语,“郭开,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实则不过是项少龙手里的一枚卒子。”相国府的幕僚猛地转身,却见李牧已將头埋进臂弯,只有肩膀在微弱的烛光里轻轻颤动。 走出天牢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郭开摸出袖中的密报,上面用硃砂標著:“王翦军已至桃林塞,按兵不动。” …… 邯郸城头的“李”字大旗换成了“项”字,项少龙身披玄色大氅,在点將台上俯瞰三军。五万魏武卒与三万楚军正在校场整编,兵刃相撞。 “启稟上將军,”斥候单膝跪地,“秦军已退至函谷关,王翦部輜重队滯留桃林塞。”项少龙摩挲著剑柄上的饕餮纹,想起王翦临走前那句意味深长的“愿与项將军共分天下”。咸阳来的密使今早送来密报,说秦王政染病不起,廷议由李斯暂摄国政——这时机巧合得令人心悸。 “传令下去,”他抽出长剑指向西方,“三军拔营,追击秦军残部。”话音未落,忽有老將越眾而出:“我等乃赵国儿郎,为何要听秦將號令?”项少龙目光扫过那人胸前的“李牧亲卫”腰牌,指尖微动,三枚袖箭已穿透其咽喉。血珠溅在將旗上,他环顾噤声的士卒:“本帅今日只问一句——你们是要跟著谋反的李牧遗党,还是要跟著带你们收復河西的我?” 夜风捲起校场尘土,不知谁先喊了声“愿听將军差遣”,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中,项少龙哈哈大笑,贏政!我来了! ……… 桃林塞的秦军輜重大营燃起冲天大火时,王翦正在帐中煮茶。副將急报赵楚魏联军已过函谷,他却慢条斯理地往茶汤里撒著盐粒:“叫人把粮草都烧了,只留二十车甲冑。 “元帅,那可是五万套精铁玄甲!”副將急得跺脚,王翦却望著辕门外的月色轻笑:“项少龙要的不是粮草,是让天下人看见『秦军败退,丟弃輜重』的戏码。”茶盏叩在案上,摊著贏乐的密旨。 赵军先锋踏入空营时,项少龙望著满地焦黑的粮车,忽然握紧了腰间利剑。左侧松林传来异响,他挥剑劈断弩箭,却见箭杆上绑著块羊皮纸,“咸阳有变”四个硃砂字还在渗著血。身后传来郭开的惊呼,他转头望去,却见魏国主將正捧著那二十车玄甲发呆——甲冑內侧竟都刻著“赵”字铭文。 “將军!”郭开的声音带著颤抖,“这是...李牧当年筹备的伐秦军备!”项少龙瞳孔微缩,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烟尘中出现的不是秦军,而是打著“勤王”旗號的赵国公子嘉——他分明记得,这路兵马该当在三百里外的代郡。 “项少龙!”公子嘉的长剑指向他咽喉,“你私吞李牧藏甲,勾结外敌,该当何罪?”校场四周突然涌出无数赵军,旗號上的“项”字被砍成碎片。 第三十九章 布局 黄沙被马蹄碾成齏粉,项少龙望著公子嘉身后“勤王”大旗,手下意识往怀中摸去,指尖触著一冰冷器物,心中大定。 “公子嘉远在代郡,”他按住剑柄的左手忽然改向,“怎会突然出现在此?”话音未落,身后魏將突然暴起,长剑直取他后心。 项少龙旋身避开的同时,火銃滑入掌心,枪口抵住对方咽喉——这是秦地秘坊打造的连珠火銃,內置七枚铅弹,半年前他用二十车金银財宝从墨家叛徒手中换得,据说是他们巨子所发明,这世界有点乱吶! “砰!砰!” 两声若惊雷,魏將倒地,公子嘉捂著脖子,低头看了眼,血箭四射,发出嘶嘶漏气声 “你…你怎敢杀我?!” 公子嘉震惊,瞳孔逐渐涣散,不甘与遗憾隨著生机而逝去…… “私吞藏甲?”他扣动火銃扳机,又是一声枪响。 “且看这藏甲究竟属於谁!”项少龙挥刀劈开木箱,內里竟滚出刻著“嘉”字的青铜戈。 一幕僚脸色骤变,这些兵器是公子嘉半年前在代郡私铸,为的就是效仿李牧蓄养私兵。郭开忽然福至心灵,颤声喊道:“公子嘉私造兵器,意图谋反!”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项少龙调转枪口,连珠火銃的轰鸣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勤王军前排的北军旧部轰然跪地,他们曾在李牧帐下听闻“秦军有弩车连射”,却从未想过有人能將如此利器藏在掌心。 …… …… 咸阳宫的司天台传来更鼓声,贏乐望著铜镜里自己刻意点染的黑眼圈,捏皱了案头的密报。项少龙在桃林塞全歼公子嘉部的消息用硃砂圈了又圈,旁边批註著“火銃连杀三將”——这是韩夫人密信里从未提过的杀招。 “陛下,王翦求见。”宦官的通报声打断思绪,老將入殿时未著甲冑,只在腰间別了柄寻常青铜剑。 “项少龙已过函谷,”王翦將一卷舆图铺在地上,“其前锋距咸阳不过百里。”舆图上用红笔圈出三处隘口,贏乐的目光落在“灞上”標记上,那里曾是王翦二十年前驻军之处,如今却成了项少龙的必经之路。 “將军觉得该如何应对?”他故意將“將军”二字咬得极重,王翦的手指在“驪山”字样上顿住。老將忽然从怀中掏出个蜡丸,里面是项少龙兵营的布防图——標註者的笔跡,竟与韩夫人的密信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项少龙的中军帐內瀰漫著药石气息。他拆开雅夫人最新密信,“贏乐知蛊”四字被涂改成“王翦有图”,末尾画著司天台的星象图——那是咸阳宫密道的另一个入口。 “將军,”副將压低声音,“那墨家工匠说,这种连珠火銃最多再射三次,簧片就会断裂。”项少龙摩挲著枪管上的纹路,陷入沉思。 他转头望向帐外,公子嘉的残部正在整编,那些北军旧部看著他腰间的箭囊,眼神已从敌意转为敬畏。 ……… ……… 咸阳城外三十里,渭水被初阳染成熔铁般的赤红色。项少龙立於战车之上,黑色披风在燥热的晨风中猎猎作响。他身后是三国联军——赵军飞燕旗、楚军赤凤幡、魏国苍狼徽在沙尘中连成一片血色海洋。 “报!秦军阵中异动!“斥候嗓音嘶哑,“那些铜怪物...在列阵!“ 项少龙眯眼远眺。地平线上,数十尊三米高的青铜机关兽正缓缓展开躯体,关节处喷出蒸汽白烟。最前排的机关兽突然集体仰头,喉间齿轮转动发出刺耳的金属嘶鸣。 “装神弄鬼。“项少龙冷笑,挥手间三百架投石机同时扬起,“让他们见识下真正的'战爭'!“ 三千枚陶罐火雷被投石机拋向秦军左翼。这些看似粗陋的土罐在半空突然裂开,洒下漫天火油,紧接著火箭齐发—— “轰!“ 渭水北岸瞬间化作火海,三十名秦军来不及分散就被气浪掀飞。但火焰中突然衝出五头机关兽,它们覆满铜鳞的背部“咔嗒“翻起钢板,竟將燃烧的油脂尽数抖落! “换毒气弹!“项少龙怒吼。 第二轮投射的陶罐在半空炸出绿色毒烟,最前排的机关兽突然踉蹌——毒雾腐蚀了齿轮间的松脂润滑剂! ……… 战鼓突然转为急骤的密点,如丧钟般捶打每人心臟。秦军黑底狼首战旗下,方阵如活物般裂开,三百名轻甲兵士上场,手持燧发枪,踩著同一节拍推进,鹿皮护腕蹭过枪管的沙沙声里,第一排枪口已喷出白烟。铅弹撕裂两名楚军盾牌手的胸甲,血在青铜圆盾上绽开时,后排机关兽的巨掌碾碎满地断箭,战鼓每响一声,便逼近三步。 那尊“伐天巨兽“伏低的脊背最先撞破硝烟,青铜鳞片在血光中泛起幽蓝,四爪刨起的碎石打在联军盾牌上叮噹作响。楚军百夫长刚要喝令放箭,却见那庞然大物突然人立而起,前肢的青铜护套轰然展开,原本下垂的伐木斧“咔嗒“弹出七道锯齿,在夕阳下连成三米长的弧形光刃,锯齿间还掛著未乾的褐色黏液——不知是多少人的血与脑浆凝结而成。 “放——“ 喝令戛然而止。锯齿刃横扫的瞬间,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排头十二名弓手连人带弓被齐齐削断,上半身飞坠时,腰腹断口的血柱喷得比盾牌还高。更骇人的是锯刃触血的剎那,锯齿突然向內翻转,整把刃口竟化作高速旋转的钻头,將落地的尸体绞成肉泥,混著碎骨的血雾被甩向后方,前排盾牌手的青铜面甲上顿时糊满温热的黏浆,透过呼吸孔钻进鼻腔的,是混杂著铁锈味的肝腥味。 机关兽的喉管里传出齿轮摩擦的尖啸,竟与秦军战鼓的节奏严丝合缝。它前爪踏碎一名试图爬走的伤兵,钻头般的刃口突然刺入地面,带起的碎石如霰弹般扫过第二排楚军,几名士兵的眼球被石片直接撞出眼眶。更令人胆寒的是它背部的青铜舱盖缓缓打开,两名秦军锐士戴著兽首面具,站在液压升降台上举著喷火器,粘稠的火油顺著兽嘴状喷口滴落,在焦土上滋滋冒烟。 “后撤!后撤!“楚军指挥旗开始疯狂摇晃,但伐天巨兽的铁尾已如青铜柱般扫来,扫中一名旗手的瞬间,尾端的三稜锥突然弹出,將人钉在身后的拒马桩上,旗杆上的“楚“字大旗被血浸透,在夜风中沉甸甸地垂下,宛如一块正在凝固的血布。燧发枪手的第二轮齐射恰在此时轰鸣,铅弹穿透盾牌的闷响与机关兽的金属嘶吼交织,渭水北岸的暮色,已被染成浓得化不开的黑红。 …… 大帐內,项少龙气欲吐血,为什么机关兽都出现了?!早知这么乱,攻什么咸阳吶,立即逃往海外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抚过腰间鹿皮袋里的青铜虎符,此刻正被掌心的冷汗浸得发烫。 “来人!派八百死士!备…” 副將陈武率八百死士伏在土坡,后背的陶瓮隨著呼吸轻晃,鱼油混合硫磺的刺鼻气味钻进甲缝,与每个人喉间的铁腥味酿成苦胆般的滋味。他余光扫过身旁的老兵,那人左脸的刀疤从眼角划到下頜,正用断指的手蘸著血,在陶瓮上歪歪扭扭画著家乡的麦穗。 第四十章 兵败 老兵残破的手指每落下一笔,都仿佛在诉说著无尽的乡愁与决绝。副將陈武心中一紧,低声道:“老周,保存体力,待会儿有硬仗要打。”老周抬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將军,等打完这仗,我好想回家再尝尝媳妇烙的饼啊。” 就在八百死士屏息凝神等待敌军时,土坡另一侧的荆棘丛突然发出细碎响动。陈武瞳孔骤缩,长刀出鞘的瞬间,却见一个光头身影如狸猫般灵巧翻入阵地。那人怀中麻布包裹的圆球散发著奇异甜香,不等眾人反应,已甩手將三十余个圆球滚入死士阵列中央。 “不好!有敌人!”陈武暴喝出声,却见圆球表面麻布瞬间崩裂,粘稠的蜜浆如蛛网般溅在眾人衣甲上。浓烈的野蜂蜜混著松脂气息冲天而起,瞬间盖过了硫磺腥味。还未等死士们举刀,远处不知哪里飞来的蜂群如乌云压顶,数量之多,范围之广,已经不是捅一两个马蜂窝的事了,这是一整支马蜂大军!!! 成群的野蜂循著香甜气味汹涌而至,瞬间笼罩了整个阵地。被硫磺和鱼油浸透的衣甲此时成了最大的累赘,野蜂疯狂地钻进缝隙,对著皮肤又蛰又叮。惨叫声瞬间响彻夜空,死士们痛苦地挥舞著手臂,试图驱赶蜂群,手中的陶瓮纷纷落地摔碎,流淌的鱼油在地上匯成小溪,却再无用处。 “哎!哎!你们別叮我啊!自己人吶。”光头强还没来得及看战果,却也被殃及池鱼,一边手忙脚乱的阻挡马蜂袭击,一边踩著滑轮小车飞速逃离战场。 陈武被野蜂蛰得满脸肿胀,他挥舞长刀驱赶蜂群,却一脚踩在黏腻的蜂蜜上,重重摔倒在地。周围的死士们陷入了混乱,有人抱著头在地上翻滚,有人挥舞兵器胡乱劈砍,反而误伤了同伴。老周也在混乱中被野蜂蛰得睁不开眼,他摸索著抓住陈武的手臂:“將军,快走!”陈武咬牙爬起来,看著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心中满是绝望。八百死士,曾是他最精锐的部下,如今却在这诡异的攻击下溃不成军。 …… 消息传到项少龙耳中时,他正在中军大帐中研究战图。听完斥候的稟报,他手中的青铜剑“噹啷”一声掉在地上。“不可能...八百死士...怎么会...”他脸色惨白如纸,难以置信,踉蹌著扶住案几。 远处已经失守的营寨火光冲天,喊杀声渐渐平息。项少龙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贏政,这次我输了。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等著你帝国崩塌之日!”他不甘心地看著咸阳城方向,脑海中浮现出韩夫人温婉的面容。哪怕兵败如山倒,他也想再见韩夫人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听听她的声音。 “將军!快逃吧!秦兵要杀来了…”亲信的声音及时把他拉回现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 项少龙带著残兵败將拼死突围,一路上不断有士兵倒下。终於,他来到了都城城墙下。他仰头望去,月光洒在城头,將两道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贏乐搂著韩夫人,两人姿態亲密,脸上满是胜利者的笑意。 韩夫人依偎在贏乐怀中,眼神中满是柔情与依赖,再无往日看向项少龙时的温柔。项少龙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如刀绞。他嘶吼著,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雅芝!” 城头的两人缓缓转身,贏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伸手抬起韩夫人的下巴,眾目睽睽之下,让她羞愤不已。 夜风裹挟著硝烟掠过城头,当韩夫人看清城下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时,瞳孔骤然收缩,绣著金线的广袖下,指尖不受控地颤抖起来。夜光在项少龙凌乱的甲冑上投下惨白的光影,那张曾经英气勃勃的面容,此刻沾满血污与尘土,唯有望向她的眼神依旧灼热如昔。 “少龙!”韩夫人脱口而出,声音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她下意识地往前迈步,却被贏乐铁钳般的手臂扣住腰肢。她挣扎著推开,换来的却是更凶狠的禁錮,“若不想项少龙死在乱箭之下,就好好听话。” 此刻贏乐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急什么?让他看清楚,你现在是谁的女人。”嘴唇即將落下时,韩夫人猛地偏头,髮簪划过对方脸颊,在脸颊留下一道血痕。贏乐吃痛鬆手的瞬间,她踉蹌著扶住城墙垛口,声音带著哭腔:“快走!別管我!” 项少龙握紧染血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见韩夫人凌乱的髮髻,看见她腕间那道青紫的勒痕——分明是被粗暴对待的痕跡。“雅芝!我这就来救你!”他的嘶吼惊飞了城头的乌鸦,却换来贏乐张狂的大笑。 “救她?“贏乐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拭伤口,眼底满是戏謔,“来人,把弩车推上来。”隨著吱呀声响,二十架连弩在城头一字排开,黑压压的弩箭对准城下残军。项少龙身后的士兵们慌乱后退,盾牌碰撞声中,有人哭喊道:“將军,咱们只剩三十人了!” 韩夫人望著那些泛著冷光的弩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转身时已换上温婉笑容,莲步轻移重新依偎进贏乐怀中:“大王何必动怒?不过是个將死之人。” 贏乐揽著她腰肢的手骤然收紧,似在惩罚她方才的反抗:“这才算听话嘛。”他故意將她转了个方向,让项少龙能清楚看见韩夫人被迫仰起的脖颈,“说句好听的,本王兴许能留他全尸。“ 韩夫人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著露出嫵媚笑意:“项將军还是早些逃命吧,莫要让妾看了伤心。”每一个字都像钢针般扎进自己心口,她记得三年前与项少龙月下对酌,他说要带她回赵国老家,看漫山遍野的桃。可如今桃谢了又开,他们却隔著生死別离。 项少龙踉蹌后退半步,仿佛被无形的重拳击中。 “记住了,”贏乐突然抽出佩剑,剑尖挑起韩夫人一缕青丝,“从今天起,她叫秦舍人。”隨著他挥剑,那缕乌黑长髮飘飘荡荡坠下城头,落在项少龙脚边。弩箭上弦的机械声此起彼伏,像死神的倒计时。 韩夫人突然踮脚在贏乐唇上轻啄:“大王说话可要算数。”她转身时衣袖翻飞,暗藏的匕首抵住自己咽喉,“若伤他分毫,我便死在你面前。”这句话既是威胁,也是诀別。 贏乐盯著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终於挥手示意退下弩车。“放他走。”他的声音里带著未消的怒气,“不过,舍人这么关心旧情人,今晚可得好好补偿寡人。” 项少龙望著城头相拥的两人,突然笑出声来。那笑声悽厉如夜梟,惊起一滩寒鸦。他弯腰拾起那缕青丝,小心翼翼放进怀中,转身时鎧甲上的铜片相互撞击,发出细碎而绝望的声响。 第四十一章 再度逃亡,秦將熊霸(大)? 风裹挟著血腥气扑面而来,项少龙勒住韁绳,望著城头猎猎作响的秦军黑旗。一员高大威猛的將领身披玄色大氅,青铜弩机的瞄准线正牢牢锁定他咽喉。护城河的水面下,赵国老卒的白头巾与秦军玄甲交错沉浮,暗红血水顺著冰缝蜿蜒流淌。 “放箭!”秦將的吼声震落城头碎石,千余张强弩同时发出嗡鸣。项少龙猛拽韁绳,战马人立而起,三支箭矢擦著他耳际钉入身后土墙。他回望一眼城头飘扬的“秦”字大旗,咬牙拨转马头,任由寒风捲起他染血的战袍。 三日前,他在咸阳战场上遭到秦军降维式打击。三十万赵楚魏联军在秦军的连弩与机关巨兽下土崩瓦解,残部如惊弓之鸟般溃散。当带著最后几十残兵逃回赵国时,此刻的邯郸,因他倾尽兵力反攻秦国而只剩老弱病残。哪怕赵王把李牧从天牢放出,面对秦军攻城,无力回天矣… 此刻,他的甲冑上还沾著昨夜突围时的泥浆。战马大口喘著气,马蹄在黄土上刨出深深的血痕。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项少龙握紧腰间长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女子的哭喊。 回头望去,一个浑身沾满血跡的女子正被秦军骑兵追赶。正是那红阳公主,运气善好,邯郸城破时,就从城內项少龙之前留下的密道逃离。此刻跌跌撞撞地往他这边跑来。项少龙心中一紧,调转马头迎了上去。 “赵人,受死!”秦军骑兵挥刀劈来,项少龙侧身躲过,长剑如毒蛇般刺出。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他揽住少女腰肢,搂至身前,双腿一夹马腹,继续狂奔。 “少龙,赵王…..在城里...”少女颤抖著说。项少龙沉默不语,他猜测邯郸城內已是人间炼狱。秦军素来以残暴著称,城破之时,老弱妇孺恐怕... 夜幕降临时,他们终於摆脱了追兵。项少龙在一处破庙前下马,解下水囊递给红阳公主。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欞洒进来,照亮少女脸上未乾的泪痕,要这样一直逃离下去吗?跟著他? “少龙,你要去哪?”红阳公主抱著双膝,抬头问道。 “齐国。”项少龙望著北方,那里或许是他唯一的希望。齐国素来与赵国交好,或许齐王会念及旧情,收留他们。 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项少龙立刻拉著红阳躲进神像后,屏息凝神。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隨著兵器碰撞的声响。 只见十几个赵军残兵正搀扶著一位白髮老者走来,老者虽身著破旧囚服,却难掩一身英气。 “是李牧!”红阳公主惊喜又诧异喊道,冲了出去。项少龙犹豫片刻,也跟著现身。 白髮苍苍的李牧,破旧囚服上血跡斑斑,眼神却依旧锐利如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项少龙喉头滚动,刚要开口,李牧却摆了摆手:“赵王在城破前將我放出,但秦军势如破竹,邯郸已化作修罗场。”他看向项少龙怀中的红阳公主,目光微微一滯,“现在不是清算的时候,我们先去齐国。” 项少龙心里暗鬆一口气,罢,虽然他铸成大错,让赵国败亡,李牧也被他陷害,在大牢遭遇折磨。但,项少龙也有自己心中的无奈,雅芝是他来此世界第一个红顏知己,彼此间情根深种,要不是因为那嬴政…… 李牧此番想法正与他不谋而合,眾人商议后决定连夜赶路。项少龙將战马让给李牧,自己则与红阳公主步行。夜色中,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穿过秦军的封锁线,朝著齐国边境前进。 三日后,他们来到了漳水河畔。漳水在冬日里结了薄冰,寒风呼啸著捲起岸边的积雪。突然,远处传来號角声,一队秦军骑兵出现在视野中,其中一员正是那邯郸城头的威猛將领。 “有秦军!”一名赵军绝望喊道。 李牧神色凝重:“看来秦军早有防备。我们必须儘快渡河。” 眾人小心翼翼地踏上冰面,项少龙走在最前面,用长剑试探冰层的厚度。红阳公主紧紧抓著他的衣角,眼睛里满是恐惧。 “小心!”项少龙突然大喊。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红阳脚下一滑,整个人坠入冰冷的河水中。项少龙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在少女即將沉入水底时抓住了她的手臂。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项少龙奋力將红阳推上冰面,自己却因体力不支渐渐下沉。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是李牧。老將军不顾危险趴在冰面上,將项少龙拉了上来。 “多谢李將军。”项少龙浑身湿透,牙齿不住打颤,却又心怀感激,好人吶! “先別说话,保存体力。“李牧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两人,“快走,秦军要追上来了。” 眾人刚上岸,秦军骑兵已到河边。那威猛將领骑著高头大马,冷笑道:“项少龙,李牧,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寒风如刀。 项少龙將红阳公主推向李牧,自己则横剑而立,湿透的衣衫在低温下迅速结出冰碴。他盯著那秦军將领——此人虎背熊腰,身披玄铁重甲,手中一桿丈八蛇矛泛著幽蓝寒光,显然淬了剧毒。 “报上名来。”项少龙吐出一口白雾。 將领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大秦玄甲营统领——熊霸!” 话音刚落,熊霸突然撕开胸甲,露出胸口的棕毛。他仰头髮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躯体开始扭曲膨胀—— “咔嚓!” 玄铁甲冑被暴涨的肌肉撑裂,面部骨骼向前凸起化作吻部,双手指甲延伸成半尺利爪。转眼间,一名身高近三米、浑身覆满棕毛的巨熊人立河畔,唯有腰间残留的秦军腰带证明他曾经是人类。 “熊...熊妖?!”项少龙瞳孔骤缩。 熊霸一掌拍碎岸边巨石,飞溅的碎石如箭雨袭来。项少龙翻滚避让,长剑在熊臂划出血痕,却见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 怎么办,这妖怪完全打不过啊!项少龙暗忖,不远的冰面窟窿蹦出一条鱼。 项少龙眼疾手快抓住冻鱼掷向熊目,趁其视线受阻时绕后刺向腰椎。剑尖却像扎进橡胶般被厚实熊皮卡住,熊霸回身一爪,將他拍飞三丈远! “哇!”项少龙撞在冰坨上吐血。 第四十二章 秦使 巨大的熊掌高高举起,熊霸欲取他性命时——— “砰!砰!” 熊霸胸口炸开两朵血,铅弹撕裂厚实的熊皮,嵌入血肉。他踉蹌后退,哪来的枪?不是咱秦军独有嘛?熊霸愤怒地望向枪声来源。 只见此人手中握著一把漆黑的连珠火銃,枪口仍冒著硝烟。 “这玩意儿……果然好用。”他咳出一口血,咧嘴一笑。 熊霸怒吼著再度扑来, “鏘。” 长剑出鞘,李牧赶来,站在项少龙身前:“想取他性命,先过我这关!”李牧握紧长剑,挡在他身前。寒风中,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悲壮。 千钧一髮之际,远处传来战鼓声。齐国的紫色军旗在暮色中飘扬,一队齐军骑兵疾驰而来。熊霸脸色犹豫,此时的他被削掉半只熊耳,左肩也被子弹击穿。 “撤!”熊霸面色不甘,下令道。撤离前,回头深深的看了项少龙一眼,似是要记住这个把他击伤的人类。 …… 齐军主將抱拳行礼:“奉齐王之命,特来接应诸位。” 李牧鬆了口气,“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项少龙痛苦的露出一丝微笑,是啊,天无绝人之路。红阳公主跑来扶起项少龙,用还算乾净的袖口给他擦拭伤口。 “嘶!轻点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少女翻了个白眼,丟下项少龙不管了。哼!这还是她第一次照顾伤员呢。 在齐军的护送下,他们终於抵达齐国边境。 望著身后渐渐远去的赵国故土,老將军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老夫会带著赵军杀回邯郸,將秦军赶出赵国! … 夜幕降临,他们在齐军的营地中稍作休整。帐篷內,项少龙与李牧商议著復国大计。李牧虽然年事已高,但对兵法战略依然了如指掌。他分析道:“齐国虽强,但齐王未必愿意轻易出兵。我们需先在齐国站稳脚跟,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项少龙点头:“將军所言极是。如今赵国百姓流离失所,若能在齐国招募流民,加以训练,或许能组建一支新军。” 两人正说著,外面传来喧闹声。原来是一群赵国流民,他们扶老携幼,衣衫襤褸,正朝著齐国边境赶来。项少龙走出营帐,打算过去看看情况。 一位白髮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对著一小兵说:“秦军在邯郸烧杀抢掠,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项少龙握紧拳头,转身对李牧说:“將军,这些流民都是赵国同胞。若能將他们组织起来,定能成为復国的重要力量。” 李牧沉思片刻,点头道:“好。我们先將他们安置在齐国边境,待局势稳定后,再进行训练。” 在齐军的帮助下,他们在齐国边境建立了一个临时营地,收留了数千名赵国流民。项少龙和李牧亲自指挥,教流民们基本的军事技能。一个瘦弱少年也加入了训练,他虽然年纪小,却十分刻苦。 日子一天天过去,项少龙的新军初具规模。但他知道,仅凭这些力量还远远不够。他需要得到齐王的支持,需要更多的粮草和兵器。 於是,项少龙决定亲自前往临淄,面见齐王。临行前,他將新军託付给李牧:“將军,这里就拜託您了。” 李牧望著他,目光复杂:“你我之间的恩怨,等復国之后再算。” 项少龙带著红阳和几名亲信,踏上了前往临淄的道路。路上,他思绪万千。他知道,这次面见齐王,將决定赵国的未来。若能得到齐王的支持,復国大业便有了希望,还有,韩夫人…想到这,他心口一阵绞痛。 “啊!啊!啊!嬴政!我要把你千刀万剐!!!” 似乎喊出来才好受些罢,红阳眾人已经见怪不怪,不做搭理。 临淄城 这座城高大雄伟,街道上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项少龙来到齐王宫前,却被守卫拦住。他出示了赵国的信物,请求面见齐王。 守卫稟报后,一位宦人走了出来:“齐王今日不见客,请明日再来。” 这是齐王在故意拖延,看来得另想办法,先在临淄城中住下,寻找机会。 接下来的几日,他四处拜访齐国权贵,却听闻惊人消息——秦国使者已抵达临淄,正商议秦齐结盟之事。 项少龙暗喜,机会来了。 深夜,他带著几名亲信,避开守卫,翻墙进入了齐王宫。他们在宫中小心翼翼地寻找齐王的寢宫,却被一队巡逻的侍卫发现。 “什么人?”侍卫们举著火把围了上来。 项少龙拔出长剑,大声道:“我是赵国项少龙,有要事面见齐王!”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寢宫的门开了,齐王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他看著项少龙,冷冷道:“败军之將,竟敢擅闯王宫?” 项少龙单膝跪地,將虎符高举过头顶:“请大王听末將一言!秦国狼子野心,若与秦国结盟,齐国必受其害!” 他顿了顿,继续说:“况且,秦国灭赵后,下一个目標必然是齐国。与秦国结盟,不过是与虎谋皮!” 齐王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项少龙的话。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启稟大王,秦国使者求见!” 他內心一紧,看向齐王:“请大王给末將一个机会,让末將与秦国使者当面对质!” 齐王犹豫片刻,点头同意。项少龙深吸一口气,跟隨齐王进入大殿。 ………… 大殿內烛火摇曳,秦国使者公孙策身著玄色深衣,缓步踏入殿中。他先是恭敬地对齐王行了稽首大礼,而后才从漆木匣中取出一卷帛书,语气诚恳道:“敝国秦王念及齐秦百年交好,愿將新纳降的赵国三郡分予齐国,以表结盟诚意。” 项少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著对方:“大人这话说得动听,可贵国歷来行事,却是另一番模样。当年楚怀王受张仪蛊惑,最后客死他乡;长平之战后,贵国更是背信弃义,坑杀四十万赵军降卒。如今又拿赵国疆土做饵,当真以为齐人会轻信?” 公孙策神色不变,反而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先生此言差矣。时移世易,当年之事不足为论。今赵国已灭,燕楚魏势弱,唯有齐秦携手,方能安定天下。秦王愿以重利相邀,实乃齐国千载难逢之良机。” 齐王摩挲著案上帛书,喉结微动:“赵国膏腴之地,秦国当真捨得?” 第四十三章 华济盟 广袖拂过青玉灯台,烛火隨衣袂晃动,项少龙对齐王拱手:“大王,可记得『假道伐虢』的典故?当年晋国借虞国之道灭虢,回师途中便顺手吞了虞国。秦国今日送赵地,明日便要齐国助其伐燕。待燕灭之日,齐国可还有屏障?” 公孙策笑道:“先生危言耸听。秦齐结盟,可共分燕、魏疆土,何乐而不为?” “乐在何处?”项少龙转身,衣角扫落酒杯,“昔日楚怀王与秦国相约武关,以为能分得商於之地,却被囚死咸阳!贵国连先王遗骨都可算计,何况盟约?” 他猛地抽出腰间青铜剑,剑锋挑起烛火,“赵国四十万降卒在长平被坑杀时,秦国可曾念过盟约?” 齐王神色一凛,公孙策却仍从容道:“那是旧例,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项少龙冷笑,剑指西方,“秦昭襄王时,白起破郢都、烧夷陵;秦孝文王时,蒙驁夺韩三川郡。秦国哪次不是先以利惑人,再以兵临城?待齐国借道助秦灭燕,秦军必然陈兵济水,到那时,三郡之地能保得住?齐国都城守得住?” 殿內死寂如坟,只有烛泪滴落在青砖上的细微声响。项少龙收剑入鞘,缓声道:“大王若不信,可派人查探。代郡、云中、雁门三郡,表面是沃野千里,实则秦军已將精壮掳走,粮仓尽数焚毁,留下的不过是满目疮痍的空城!秦国要的,不过是齐国为其火中取栗!” 齐王拍案而起,然而,却是对著项少龙发怒,“住口!”项少龙身形微顿,眉梢掠过一丝诧异。只见齐王转身,脸上已堆满笑意,温言安抚秦使:“贵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今日先歇息,盟约之事改日再议。”公孙策拱手,眸光扫过项少龙,带著意味深长的笑意退下。 殿內寂静无声,齐王望著秦国使者离去的方向,幽幽嘆了口气,缓步走到窗前。暮色透过雕窗欞洒进来,在他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项少龙默默等待,他知道齐王心中必有隱忧。良久,齐王缓缓开口:“先生可知,寡人方才为何怒斥於你?非是责怪先生所言,实乃秦国使者在此,寡人心有顾虑。” 项少龙微微頷首,示意明白。齐王转过身来,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秦国日益强大,虎视眈眈。齐国虽富饶,却独木难支。与秦国结盟,无异於与虎谋皮;但若公然对抗,又恐其余诸国不肯齐心协力,齐国反成眾矢之的。寡人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项少龙沉思片刻,上前一步,郑重说道:“大王,某有一策,或许可解齐国之困。齐、楚、燕、魏四国,若能摒弃前嫌,建立同盟,共同对抗秦国,必能扭转局势。” 齐王神色微动:“先生所言,与合纵之策有何不同?昔日六国合纵,最终不也分崩离析?” 项少龙胸有成竹地一笑:“臣所提议的同盟,並非简单的合纵。臣欲建立一个名为『华济盟』的组织,亦可简称『华约』。此『华约』,旨在军事同盟。四国可定期联合军事演习,互相配合,共同抵御秦国。在经济上,可发行统一货幣『华元』,在四国境內通用,促进贸易往来,增强经济实力。如此一来,四国紧密相连,秦国便不敢轻易进犯。” 齐王眉头紧皱,神色犹豫:“先生之策,听来虽好,但燕、楚、魏三国,素来与齐有隙,寡人如何能信?况且,四国联合,利益如何分配?若有纷爭,又当如何?” 项少龙目光坚定,直视齐王:“大王,如今秦国之威胁,已非一国之力可挡。唯有联合,方能自保。至於信任问题,齐国乃东方大国,富饶强盛,若能竞选『华济盟』盟主之位,以齐国之实力与威望,必能服眾。”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再者,作为盟主,齐国在军事调度、经济分配上都有主导权。表面上是四国同盟,实则齐国可藉此机会,巧妙平衡各国利益,必要时……”项少龙意味深长地看了齐王一眼,“亦可利用同盟之力,坑其余三国,为齐国谋取最大利益。如此,既能对抗秦国,又能促进齐国经济发展,实乃一举两得。” 齐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沉思良久,缓缓说道:“先生之策,容寡人再细细思量。此事关乎重大,需谨慎行事。” 项少龙躬身行礼:“大王英明。臣愿为大王奔走四方,说服燕、楚、魏三国,共襄盛举。” ……… ……… 数日后,项少龙奉齐王之命,踏上了前往燕、楚、魏三国的路途。首站燕国,燕国朝堂之上,燕昭王听完项少龙的提议,神色阴晴不定:“齐国此举,当真只为对抗秦国?不会另有图谋?” 项少龙从容应对:“大王,秦国野心勃勃,若不灭六国,誓不罢休。燕国与秦国接壤,首当其衝。齐国愿与燕国结盟,实乃唇亡齿寒之理。『华济盟』以军事同盟为根基,燕国可藉此提升军力,若秦国来犯,四国共同御敌,岂不比燕国独自面对强秦要好?” 燕昭王沉思片刻,问道:“那经济上的『华元』,对燕国有何好处?” 项少龙侃侃而谈:“燕国盛產马匹、毛皮,齐国、楚国、魏国对这些物资需求极大。但以往因货幣不统一,贸易多有不便。『华元』通行后,贸易將更加顺畅,燕国可藉此机会,將特產销往其余三国,经济必定繁荣。况且,齐国愿以盟主之位,协调四国经济,保证公平交易。” 燕昭王权衡利弊,最终点头答应:“既如此,燕国愿加入『华济盟』,但盟主之位,还需公平竞爭。” 离开燕国,项少龙马不停蹄赶往楚国。楚国大殿內,楚烈王听闻“华济盟”之事,放声大笑:“齐国想当盟主,號令楚国?未免太天真!” 项少龙不慌不忙:“大王,楚国地域辽阔,兵强马壮,本就有爭夺盟主之实力。但如今秦国势大,楚国若单打独斗,恐难抗衡。『华济盟』成立后,楚国可凭藉军事同盟,增强边防。经济上,『华元』的推行,能让楚国的丝绸、茶叶等特產畅销四国,利润翻倍。至於盟主之位,齐国虽有意,但楚国若参与竞选,未必不能胜出。届时,楚国便能以盟主之姿,主导四国事务,为楚国谋取更大利益。” 楚烈王眼神闪烁,沉吟许久:“此事关係重大,容本王与群臣商议后再做决定。” 最后一站魏国,魏安王对“华济盟”態度冷淡:“齐国与魏国素有摩擦,如何能放心结盟?” 项少龙诚恳说道:“大王,过往恩怨,在秦国的威胁面前,皆可放下。魏国地处中原,乃兵家必爭之地,秦国对魏国覬覦已久。『华济盟』成立,魏国可获得其余三国的军事支持,共同抵御秦国。经济上,魏国的铁器、盐巴,通过『华元』贸易,將畅销四国。齐国愿以盟主之位,协调四国关係,確保魏国利益不受损。况且,魏国参与盟主竞选,以魏国之底蕴,亦有一战之力。” 魏安王思索再三,终於鬆口:“若盟主之位能公平竞选,魏国可考虑加入。” 第四十四章 竞选盟主 咸阳宫, 烛火摇曳,贏乐身著玄色龙袍,对著手中的密信陷入沉思,密信內容是关於项少龙在齐国的活动,“项少龙,你以为逃到齐国,就能躲过朕的耳目?这盟主之位,朕势在必得!”贏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中带著帝王的霸道与不容置疑。 夜色渐深,贏乐慵懒地靠在龙榻之上,对周边宦人道:“宣,秦舍人侍寢。”声音低沉,带著不容拒绝的威严。 片刻后,韩夫人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內殿。她身著一袭淡紫色的纱裙,身姿婀娜,眉眼间儘是风情。自上次大败项少龙的三国联军后,似是变了个人一样。见到贏乐,她微微福身,轻声道:“大王。” 贏乐抬手示意她靠近,韩夫人顺从地走到榻前,被贏乐一把拉入怀中。一番缠绵过后,两人依偎在一起,贏乐腾出只一手,轻柔地抚摸著韩夫人的秀髮,看似无尽温柔。 “你那旧情人真是个聪敏人物。”贏乐突然道,语气看似隨意,却让韩夫人的身体瞬间僵硬。“朕收到密信,他在齐国组建联盟,欲对抗我大秦。” 韩夫人慌忙从贏乐怀中起身,跪坐在榻边,眼神中满是惶恐:“臣妾已经与他毫无瓜葛,心中只有陛下一人,绝无半点异心!”说著,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贏乐看著韩夫人惊慌失措的模样,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与自己对视,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朕自然相信你,只是……”他故意停顿,观察著韩夫人的反应。 韩夫人连忙道:“陛下但有吩咐,臣妾万死不辞!” 贏乐满意地点点头,鬆开手,靠回榻上,目光深邃地看著帐顶:“明日,你隨朕一同前往齐国。” 韩夫人微微一愣,心中虽有疑惑,但不敢多问,只能顺从地应道:“臣妾遵旨。” 贏乐转头看向韩夫人,继续说道:“那项少龙想必不会料到你我会突然出现,有你在身边,或许能打乱他的计划。” 韩夫人不明白贏乐的深意,但不影响她对贏乐的敬畏。她低声道:“大王英明,臣妾定当全力协助大王,让项少龙的阴谋无法得逞。” 贏乐伸手將韩夫人重新拉回怀中,轻轻拍著她的后背,看似安抚,实则是在巩固自己对她的掌控:“有你相助,朕便放心了。不过,你也要记住,朕对你的信任是有限的。若你有任何不忠,朕定不会轻饶。”话语虽温柔,却透著刺骨的寒意。 韩夫人身体一颤,连忙抱紧贏乐:“臣妾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贏乐满意地笑了,他要的就是雅夫人这种既畏惧又忠诚的態度。在他眼中,雅夫人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可以用来对付项少龙,崩毁这个穿越者道心的棋子。 “好好休息吧,明日还有漫长的路途。”贏乐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心中却在不断谋划著名到齐国后的每一步棋。他的野心不仅仅是这小小的华济盟盟主之位,他要的是天下,是让六国都臣服於大秦脚下,让自己成为这天下独一无二的霸主。 ……… ……… 齐国, 临淄宫的议事殿內,燕、楚、魏三国国君正激烈爭论著“华济盟”盟主之位的归属。殿內烛火摇曳,映照著各国使臣们紧绷的面容,爭论声此起彼伏,仿若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 燕国国君拍案而起:“我燕国虽地处北方,但军力不弱。若燕国为盟主,將加强北方防线,抵御秦国从北路进攻。” 楚国国君冷笑一声:“笑话!论实力,我大楚兵强马壮,盟主之位非我莫属!” 魏国国君也不甘示弱:“两位莫要爭了,若论威望,谁能比得上我魏国?” 就在三国爭执不下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位侍从急匆匆自殿外跑进来,“报!秦国君嬴政到!” 眾人循声望去,只见贏乐身著玄色锦袍,腰间玉佩隨著步伐轻轻晃动,身后跟著风姿绰约的韩夫人,缓步走进殿內。 贏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诸位国君好雅兴,这般热闹的场合,寡人怎能不来凑个趣?” 燕国国君皱起眉头:“秦王这番不请自来,怕是另有目的吧?” 贏乐漫不经心地把玩著手中的摺扇:“听闻各位为了这华济盟盟主之位爭执不下,朕实在看不下去。既然如此,秦国也来凑个热闹如何?” “秦王,这华济盟乃我们齐楚燕魏所共同谋划,与秦国无关,你此举恐怕不妥。”一位齐国使臣站出来,语气中带著不满。 贏乐目光一凛:“这是何意?难不成觉得秦国没资格参与?朕可要发飆了啊!”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项少龙从人群中走出,向贏乐拱手行礼:“秦王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贏乐看著项少龙,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久闻项先生足智多谋,今日正好,不如我们各国以文比、武比定胜负,文比诗词、政治见解,武比將领武艺、军事推演,选出最佳者为盟主如何?” 项少龙微微一愣,隨即道:“这,还需我等再商议商议” 贏乐撇撇嘴,寻了个位置,坐到一旁喝茶。 身后那抹熟悉的身影——韩夫人,此刻正用那双曾为他綰髮的手,轻柔地为贏乐揉捏肩膀。 看著这一幕,项少龙目欲喷火,昔日情意化作利刃,剜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立马衝上前把贏乐给剁成肉泥。 “项先生?”楚国国君的问话將项少龙拉回现实,“秦王提议的文武双比,依你之见?” 项少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將目光从韩夫人身上移开。议事厅內,齐、楚、魏、燕四国国君皆眉头紧锁,显然都在权衡利弊。他斟酌著措辞:“此局看似公平,实则暗藏杀机。嬴政敢提出此议,必然有备而来。” 燕国国君抚著鬍鬚,嘆道:“可若不应战,岂不是示弱於秦?各国威望何在?” 魏国国君重重一拍案几:“怕他作甚!我魏武卒天下无敌,武比岂会输给他秦国?” “魏兄莫急。”楚国国君摇著玉柄团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文比才是关键。那贏政身为秦王,身边必有饱学之士。诗词歌赋尚可周旋,但若论政治见解……”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项少龙,“秦国如今推行霸道,若以王道理念应对,恐难占上风。” 齐国国君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终於开口:“诸位,嬴政此来,分明是想搅乱盟会。可若我们连比试的胆量都没有,反倒遂了他的意。依本王看,战要战,但需智取。” 项少龙沉思片刻,道:“齐王所言极是。文比诗词,可由各国选派文人墨客应对;政治见解,则需以合纵之利,破秦国连横之策。至於武比……”他目光扫过眾人,“各国皆有精锐,但若各自为战,难免被秦国各个击破。不如选出一位总帅,统一调配兵力。” “总帅之位,自然非项先生莫属!”燕国国君率先提议。其他三国国君也纷纷点头,他们都清楚,项少龙不仅足智多谋,更重要的是,他与秦国有著深仇大恨。 , 第四十五章 对红阳 项少龙心中一暖,却也深知责任重大。他拱手道:“承蒙诸位信任,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只是……”他看向远处悠然品茶的贏乐,“秦王此人,心思深沉。我们须得提前谋划,不可有丝毫大意。” 商议完毕,四国国君各自散去。项少龙却留了下来,他望著空荡荡的议事厅,思绪万千。韩夫人如同一根刺,始终扎在他心中。曾经,她在韩国,对他说尽柔情蜜意;如今,却在敌国君王身侧,巧笑嫣然。 “项先生。”齐国国君去而復返,手中拿著一卷竹简,“这是我国策士整理的秦国最近动向,或许对你有用。” 项少龙接过竹简,心中感激:“多谢大王。” “不必客气。”齐国国君拍了拍他的肩膀,“此次盟会,秦国势大。但只要我们四国同心,未必不能与之一战。对了,关於文比的人选,本王推荐稷下学宫的荀盛先生,他的学问,在列国间也是数一数二的。” 项少龙点头:“荀盛先生大名,在下早有耳闻。有他相助,文比便多了几分胜算。” 送走齐国国君,项少龙独自在宫中漫步。夜色渐深,宫墙上映著他孤寂的身影。路过一处园时,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是韩夫人。 他鬼使神差地靠近,只见月光下,韩夫人正为贏乐剥著葡萄,眉眼间满是温柔:“大王明日可要好好表现,让那些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霸主。” 项少龙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中翻涌著滔天怒火。他握紧双拳,可理智却在不断提醒他:现在不是衝动的时候。若此时现身,不仅会暴露四国的谋划,更会让贏政找到藉口发难。 “项先生?”一个侍卫的声音突然响起。项少龙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宫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恢復平静:“没事,只是出来走走。” 回到住处,项少龙展开齐国国君给的竹简,借著烛火仔细研读。 ……… 第二日 各国使臣面面相覷,不知谁先出题好。贏乐看向人群中的项少龙,“项先生才华横溢,不如先与我国使者公孙策来一场对对子,如何?” 公孙策走上前来,他身著一袭青衫,手持摺扇,风度翩翩。“我出上联,鶯鶯燕燕翠翠红红处处融融洽洽。”公孙策摇著摺扇,目光挑衅地看著项少龙。 项少龙沉思片刻,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人群中的红阳公主。片刻后说道:“下联,雨雨风风叶叶年年暮暮朝朝。” 公孙策点头,再次开口:“十口心思,思国思家思社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红阳公主今日身著一袭红色罗裙,肤若凝脂,面若桃,在人群中握拳给他打气。项少龙心中一动,开口道:“对山对水对红阳,对影成双。” 此言一出,全场譁然。红阳公主脸颊瞬间緋红,低下头去,心中却泛起阵阵涟漪。 贏乐身边的韩夫人的脸色却瞬间阴沉下来,她与项少龙曾有过一段深厚的感情,此刻却看到项少龙如此大胆地讚美自己的女儿,心中醋意翻涌。 “大王…” 贏乐將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故作深情,看向韩夫人,朗声道:“有佳人兮,皎若云间月。 眸含秋水,眉染春山。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蕙质兰心,通晓宫商。 一曲清歌,可令梁尘落。” 贏乐的声音很温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流淌出来,他用这首诗讚美著韩夫人的美丽与才情。 韩夫人抬起头,与贏乐的目光交匯,心中的醋意竟在这一刻消散了几分。她看著眼前的秦王,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然而,项少龙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红阳公主羞涩的眼神,韩夫人冰冷的目光,像两座大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这一对,虽然巧妙地应对了公孙策的上联,却也將自己推入了母女二人的修罗场之中。 “好!好诗!”各国使臣纷纷讚嘆,贏乐的这一手不仅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同时也在无形之中拉拢了韩夫人的心。 “既然文比已经开始,那便继续吧。”贏乐回到座位上,端起案几上的酒杯,轻抿一口,“公孙策,你继续出题。” 在接下来的文比中,公孙策又出了许多刁钻的题目,诸如“上联:天若有情天亦老”,项少龙略作思索,回应道:“下联:月如无恨月长圆”; 公孙策再出“上联: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项少龙环顾齐王宫,看到殿內往来的人群,答道:“下联:齐盟燕,齐盟楚,齐燕楚盟盟齐楚。”每一次对仗,都引来眾人的惊嘆,也让项少龙在这文比的舞台上愈发耀眼,但同时也加剧了韩夫人心中的不满。 韩夫人看著项少龙在台上侃侃而谈,与公孙策针锋相对,脑海中不禁回想起在韩国的那段时光。那时的项少龙,温柔体贴,对自己关怀备至,两人曾有过许多美好的回忆。可如今,他却在大庭广眾之下,对著自己的女儿说出那样的话语,这让韩夫人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红阳公主则不同,她从小在深闺中长大,极少与外界男子接触。项少龙的才华与风度,以及一路上的逃亡陪伴,让她日渐生情。此刻,听著项少龙为自己而对出的下联,心中满是欢喜与羞涩。她偷偷看向项少龙,目光中带著少女的爱慕与崇拜,脸颊上的红晕久久不散。 ……… 大殿上,项少龙进退两难,作为一个穿越者,却与一个古人文斗得不相上下,实在令人惭愧。 齐、楚、魏、燕四国阵营的文士见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齐国使者齐典率站出来,他抚了抚下巴的鬍鬚,开口::“久闻秦国人才辈出,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齐典甩了甩广袖,眼中儘是鄙夷:“此等市井酒肆的消遣,竟也敢登大雅之堂?我齐国稷下学宫,诸子论道皆以经世济民为本,岂会將雕虫小技当作学问?” 有兴趣签约嘛?(更新通知) 白茫茫的一片,这是此方世界给小舞的第一印象。也不知道来这里多久了,似乎永远不会飢饿,不会疲惫,她內心也很迷茫,只隨机认了个方向,走啊走……也没有终点吗? 小舞很想哭,来了个倒立,眼泪没有如她预想般流下来。好吧,颓废,瘫坐在地。 滴答…… 滴答…… 滴答…… 没有时钟所记录的时间逝去,一个身影站在她面前。很突兀,就像0突然塞了个1进去。 “你想签约嘛?” 小舞听到声音抬头,看不清脸,但又给人应该很年轻吧的感觉。 “你想签约嘛?” “我,我不认识你……” 她有点害怕,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想签约嘛?” “签约是什么?你是怎么出现的?可以带我出去嘛?求求了……”小舞泪眼婆娑,害怕又慌乱,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苍白又绝望的世界。哪怕突然出现的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人…… 年轻的,不知状人形沉默,又开口:“你想签约吗?” 第四十六章 熊二VS项少龙 公孙策神色不变,微微拱手,朗声道:“齐使此言差矣!秦国虽重武,但绝非穷兵黷武。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以法治国,奖励耕战,民富国强。再者,齐国所谓礼乐治邦,看似繁荣,实则弊病丛生。贵族阶层沉溺於礼乐之中,奢靡成风,底层百姓却困苦不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便是齐国之现状吧?” 齐典面色一沉,反驳道:“秦国重法,律法严苛,百姓动輒得咎,毫无自由可言,如此酷政,怎能长久?我齐国以礼义为先,君臣和睦,百姓皆以礼相待,此乃治国之道!” 公孙策轻笑一声,“律法严苛,是为约束恶行,维护公平正义。秦国律法之下,无论贵贱,皆依法而行,有罪必罚,有功必赏,如此方能保证国家秩序井然。而齐国的礼义,不过是贵族阶层用来巩固自身地位的工具罢了。『礼不下庶人』,普通百姓又能真正享受到多少礼义带来的好处?” 齐典被驳得哑口无言,却仍强撑著道:“秦国重商,商人逐利,导致民风浮躁,道德沦丧。我齐国重农抑商,百姓安於耕种,民风淳朴,这才是治国根本!” 公孙策摇头道:“秦国重商,並非忽视农业。商路畅通,货物流通,不仅能促进经济繁荣,还能加强各国之间的交流。且秦国推行『农战』政策,奖励耕种,兴修水利,粮食產量逐年递增。商人虽逐利,但只要依法经营,便能为国家创造財富。齐国重农抑商,限制了经济的发展,固步自封,长此以往,只会落后於时代!” 说罢,公孙策微微昂首,目光坚定地看向其余四国:“尔等还有其他高见,不妨一一说来,在下愿洗耳恭听!” 诸国士子见此,不由心怯,交头接耳,这公孙策竟然这般了得,才智无双,看来是个极其难缠人物吶。 贏乐將眾人神色看在眼里,站起身来:“诸位,看来文比已见分晓。接下来,便是武比。我国將领熊二,武艺高强,军事才能卓越,可与各国將领一较高下。先比个人武艺,再进行军事演习。” 各国使臣虽然对贏乐在文比中轻易获胜有所不满,但此刻也只能硬著头皮应下武比。隨著齐王的一声令下,宫殿外的校场迅速布置妥当,各国將领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在武比中一展身手,为自己的国家爭夺荣誉。 熊二身著厚重的鎧甲,手持丈八蛇矛,威风凛凛地站在校场中央。他目光如鹰,扫视著各国將领,眼神中充满了自信与挑衅。“哪位先来赐教?”熊二的声音如洪钟般响起,迴荡在校场之上。 一位楚国將领率先走出,他身材魁梧,手持一柄大斧,气势汹汹。“秦人熊二!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楚国的厉害!”楚国將领大喝一声,挥舞著大斧朝著熊二冲了过去。 熊二横握丈八蛇矛,铁铸般的身躯在校场上岿然不动。那楚国將领抡著开山大斧劈来,斧刃破空之声如虎啸山林。 “来得好!”熊二一声暴喝,蛇矛如蛟龙出海,矛尖精准点在斧刃七寸之处。“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將领虎口崩裂,大斧竟脱手飞出三丈开外,深深劈入演武场的旗杆之中。 围观眾人尚未看清招式,熊二已旋身一记回马枪。蛇矛贴著將领咽喉划过,矛杆顺势拍在他胸甲上。“砰“的一声闷响,那將领如断线风箏般倒飞出去,撞翻七八个盾牌手才止住去势。 校场尘土飞扬间,熊二单手持矛斜指地面。矛尖一滴血珠缓缓滑落——方才他若多用半分力,那將领早已喉穿颈断。 “下一个。“熊二的声音混著铁甲鏗鏘,丈八蛇矛在烈日下泛著寒光,矛头红缨如血,无风自动。 接下来,又有几位將领上前挑战,但都不是熊二的对手。熊二越战越勇,在连续击败数人后,已经在校场之上树立起了强大的威慑力。各国將领面面相覷,一时间竟无人敢再上前。 贏乐坐在高台上,满意地看著这一幕。他转头看下方的项少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高声道:“项先生,不知你可敢与熊二一较高下?” 项少龙沉思,心中暗自权衡。他知道,若在武比中失利,將会对齐国夺盟主之位產生极大的不利影响。“我虽不善战,但也愿与熊將军切磋一二,还望秦王应允。”项少龙走出人群,拱手说道。 贏乐微微一愣,隨即大笑起来:“好!好!项先生不仅文采出眾,还如此有胆识。那便请吧!” 项少龙走下看台,来到校场中央。他没有穿戴鎧甲,只著一身轻便的衣衫,手中握著一把普通的长剑。熊二看著项少龙,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就是你把我哥哥打伤?不讲武德!拿命来!” 校场之上,杀气骤起! 熊二双目赤红,手中丈八蛇矛猛地一震,矛身竟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他浑身肌肉虬结,铁甲下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显然已是怒极。 “项少龙!”熊二一声暴喝,声如雷霆,“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他已然出手!丈八蛇矛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刺项少龙咽喉。这一刺快若奔雷,矛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项少龙瞳孔骤缩,仓促间侧身闪避。然而熊二这一矛竟是虚招!只见他手腕一抖,蛇矛突然变向,矛杆如巨蟒摆尾,狠狠抽在项少龙腰间。 “砰!” 项少龙如断线风箏般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尘土中。他强忍剧痛翻身而起,嘴角已溢出一丝鲜血。 “就这点本事?”熊二狞笑著逼近,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熊大的伤,俺要你十倍偿还!” “那妖怪是你兄长?等…等等!我投降!”项少龙听闻,想起熊霸那几乎变態的战力,不由心慌。 熊二充耳不闻,眼里只有仇恨,蛇矛舞出漫天矛影,將项少龙完全笼罩。矛尖如毒蛇吐信,招招直取要害。项少龙左支右絀,长剑格挡间火星四溅,虎口早已崩裂。 第四十七章 火炮现世 “死吧!“熊二抓住破绽,一记横扫千军。项少龙仓促举剑格挡,却听“咔嚓”一声,长剑应声而断! 就在矛尖即將贯穿项少龙胸膛的剎那,异变突生! “吼——!” 熊二突然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声浪震得四周尘土飞扬。他的身躯开始扭曲变形,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铁甲寸寸崩裂,露出下面疯狂生长的棕褐色毛髮。 “这是...又又兽化了?!”项少龙踉蹌后退。 只见熊二的面容开始拉长,嘴角撕裂至耳根,露出森白獠牙。他的双手化作利爪,指甲伸长成锋利的鉤刃。最可怕的是,一条粗壮的熊尾“啪”地撕破战袍,在身后狂暴摆动。 完全兽化的熊二人立而起,足有两米余高。他浑身覆盖著钢针般的褐毛,涎水从獠牙间滴落,在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项少龙!”变异状態的熊二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我要生撕了你!” 他丟掉蛇矛,直接扑向项少龙。那速度快得留下残影,利爪挥出时带起五道猩红血芒。项少龙仓促闪避,仍被爪风扫中,胸前顿时皮开肉绽。 “吼——!” 熊二再次仰天咆哮,接著抡起砂锅大的拳头砸向项少龙。 第一拳,项少龙双臂交叉格挡,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第二拳,衣裳破碎,胸骨凹陷。 第三拳… “轰!” 项少龙如破布般被轰飞数百米,连续撞断三根旗杆才停下。他瘫倒在血泊中,全身骨骼尽碎,动弹不得。 熊二喘著粗气,一步步走向奄奄一息的项少龙。他抬起巨足,对准项少龙的头颅—— “够了!” 贏乐起身喝止,项少龙可暂且不能死,还留有大用。“比武切磋,点到为止。” 熊二这才渐渐恢復人形,但眼中的杀意未消。他俯身在项少龙耳边低语:“记住,这只是开始...“ 校场上一片死寂,只有项少龙微弱的喘息声在风中飘散。毕竟,见过谁家好人用妖怪当將军啊?! 这时,红阳公主不顾眾人眼光冲了出来,扶起项少龙身子,一边抹泪,抹擦著他的伤口,“少龙!醒醒,你可千万別有事啊!我,韩国和赵国还等著你收復呢……” “咳咳,”项少龙努力睁开眼,红阳公主此时哭得猫似的。不由费力的抬起胳膊,拭去她脸上泪。“我没事,咳,养养就好了…” 贏乐看著这场面,不由扶额,唤来齐国医者,把两人带下去。 隨即神態恢復如常,贏乐厚著脸道:“好!项先生果然有两下子。不过武比还有军事推演,这才是真正的较量。“ 隨著贏乐的命令,眾人移步已经布置好的沙盘前。各国將领开始排兵布阵,一场无声的军事较量即將展开。贏乐凭藉著系统兑换的现代军事知识,提出了许多新颖的战术,令各国国君刮目相看,也很快学习,甚至举一反三。 各国將领在模擬战场上忙碌地布置著兵力,排兵布阵。秦国將领白锐虽然在上次战场上输给了项少龙,但在军事指挥方面却丝毫不敢大意,他眉头紧锁,认真地规划著名每一处兵力部署,试图在接下来的军事演习中扳回一局。 燕国將领则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与谋士们围在一起,低声商议著战术。他们深知,秦国在军事上一直处於领先地位,想要在这次军事演习中胜出,必须想出独特的策略。 魏国將领站在高处,俯瞰著整个模擬战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魏国向来善於外交与谋略,他打算在这次军事演习中,以智取胜,利用地形和敌军的弱点,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贏乐静静地观察著各国的布置情况,隨著一声號角响起,军事演习正式开始。各国军队按照事先的部署,开始向对方发起进攻。一时间,模擬战场上战鼓雷鸣,喊杀声震天。 秦国军队在白锐的指挥下,率先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他们以强大的骑兵为先锋,如潮水般向敌军衝去。燕国军队则凭藉著坚固的防御工事,顽强地抵抗著秦军的进攻,同时派出小股部队绕到秦军后方,进行骚扰和偷袭。 魏国军队则巧妙地利用地形,设下了重重埋伏。他们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军深入,然后突然发动袭击,打得敌军措手不及。 齐国的军队,则在苟盛的指挥下,採用了灵活多变的战术。他们时而集中兵力,对敌军的薄弱环节发起猛攻;时而分散兵力,进行游击作战,让敌军摸不著头脑。 在激烈的战斗中,各国军队互有胜负,局势陷入了胶著状態。齐王看著战场上的局势,心中有些焦急。他希望齐国军队能够儘快取得优势,为自己爭夺盟主之位增加砝码,虽然秦国已经两胜,但当不了盟主,副盟主还不行嘛? 就在这时,苟盛敏锐地察觉到了秦军的一个弱点。他迅速调整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向秦军的侧翼发动了猛烈的攻击。秦军没有料到敌军会突然改变战术,一时间阵脚大乱。 白锐见状,连忙指挥军队进行反击,但已经来不及了。苟盛率领的军队势如破竹,一举突破了秦军的防线,向著秦军的中军大营衝去。 贏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没有想到这苟盛竟然如此厉害,在军事指挥上也能压秦国一头。 就在苟盛的军队即將攻入秦军大营时,突然,一支神秘的军队从战场的一侧杀出。这支军队身著黑色盔甲,手持长枪火銃,战斗力极强。他们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战场上的局势。 苟盛和各国將领都大为震惊,不知道这支神秘军队从何而来。贏乐看到这支军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这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狼卫,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 狼卫加入战斗后,局势急转直下。齐国的军队在两面夹击下,渐渐陷入了困境。 就在狼卫即將踏破齐军防线之际,天际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轰——!” 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震,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排漆黑的炮管正冒著硝烟。炮口所指之处,狼卫的先锋部队已经人仰马翻。 “这是...火炮?!”贏乐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著远方。 第四十八章 玉佩 “怎么可能……”贏乐喃喃自语,眼中的得意早已被震惊取代。他精心策划的这一切,本以为能凭藉狼卫扭转战局,彻底击溃齐国军队,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杀出了这神秘的火炮部队。 苟盛和各国將领也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看著那威力巨大的火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这等强大的武器,他们从未见过,更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简直恐怖如斯! 战场上,齐国军队在短暂的惊愕后,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趁著狼卫混乱之际,重新组织起攻势,向著秦军和狼卫杀去。局势再次发生逆转,贏乐的军队陷入了被动,原本胜券在握的军演,此刻却面临著失败的结局。 贏乐咬著牙,心中充满了不甘。但他也清楚,在这火炮的威慑下,继续战斗只会让损失更加惨重。无奈之下,他只能下令撤军。 ……… 齐国议政殿,“华济盟”的成立仪式在一片看似和谐的氛围中举行。贏乐虽然在军演中失败,但凭藉著其强大的实力和手段,依然稳稳地坐上了“华济盟”盟主的位置。而齐王,则成为了副盟主。 在这表面的风光背后,却是暗流涌动。贏乐心中对军演的失败非常在意,暗中下令,一定要拿到火炮的关键工艺。而齐王,虽然表面上对贏乐恭敬有加,但心中却有著自己的盘算。 …… 与此同时,在一处隱秘院落中,项少龙正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身上缠著厚厚的绷带,伤口处的血跡已经浸透了纱布。熊二的那一击实在太过沉重,让他重伤不起,连动弹一下都异常艰难。 齐王缓步踱入,视线扫过病榻,最终停在项少龙苍白的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关切,走到榻边,温声道: “项先生,此番你为齐国立下大功,孤心甚慰。瞧这伤势,委实不轻,万不可再劳心劳力。 『华济盟』那头,孤自有安排,定不会让先生的心血白费。 你且放宽心,好生休养,待康復之日,孤再与你共商国事。” 齐王目光深邃,语气温和,却带著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项少龙挣扎著想要起身行礼,却被齐王抬手制止。他心中一阵苦涩,听出了齐王话语中的冷漠和疏离。 他为了齐国出生入死,为了齐王的霸业殫精竭虑,如今,不过是受了重伤,便被如此对待,这卸磨杀驴的手段,实在让人心寒。 “谢大王关心,臣……臣定当儘快养好伤,继续为大王效力。”项少龙艰难地说道。 “只是那军队联盟指挥使,大王您看李牧將军如何?” 齐王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不必了,你好好休息吧。『华济盟』的事务繁多,本王自有安排。”说完,他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项少龙望著齐王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绝望和悲凉。他没想到,自己一腔热血,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红阳公主进来,看著这一幕,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轻轻地走到项少龙的床边,拿起一旁的汤药,用勺子舀起,吹了吹,送到项少龙的嘴边:“项大哥,別想那么多了,先把药喝了吧。” 项少龙看著红阳公主那关切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张开嘴,喝下了那苦涩的汤药。 红阳放下药碗,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伸手摸向自己脖颈的玉佩,摘了下来,递到项少龙的面前:“项大哥,这是太祖奶奶遗留之物,据说有伤势痊癒的效果。你把它戴上,说不定能好得快些。” 这玉佩入手温润,形制奇特。它並非完整的圆形阴阳鱼,而是其中一半。材质非金非玉,触手生温,一面莹白如雪,另一面则深邃如墨,正是阴阳鱼中那代表“阳”的一半。 奇异的是,项少龙感受到这半枚玉佩的核心,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流光在內部缓缓流转,透著一股灵动。 “太祖奶奶说,此物乃是一位游歷天下的奇人所赠,名唤『逍遥仙』。” 红阳的声音带著几分敬畏,“传言中,它蕴含著那位奇人留下的一道精纯法力,不仅可滋养肉身,助长生机,更能……嗯,太祖奶奶说得玄乎,说若是有缘,或能从中窥见一式『逍遥天地间』的绝世剑法。”她顿了顿,看著项少龙苍白的脸色,恳切道:“项大哥你伤得这么重,这玉佩或许真能帮你。” 他点点头,就在指尖触及玉佩的瞬间,掌心那温润的感觉骤然变得清晰,仿佛有一股温和却沛然的暖流,顺著接触点悄然渗入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尤其是胸前那道最重的伤口,原本火辣辣的剧痛竟奇异地缓和了几分,如同被清凉的泉水温柔包裹。更让他心神微震的是,玉佩核心那缕流光,似乎感应到了他体內的虚弱与残留的杀伐之气。 光芒微不可察地明亮了一丝,隱隱透出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意,仿佛沉睡的力量正在被他的伤势和气息悄然唤醒。 项少龙凝视著玉佩上那半鱼的纹路,感受著体內缓缓滋生的暖意与那缕剑意的共鸣,心中涌起惊涛骇浪:这奇特的玉佩,这传说中的“奇人”法力……莫非,真与那传说中的“逍遥仙”有关?那式“逍遥天地间”的剑法,又將是何等风采? 忽觉掌心一烫,並非灼痛,而是一种直透灵魂深处的悸动。紧接著,仿佛有万千道无形的剑气裹挟著浩瀚的信息洪流,如醍醐灌顶般,直接“烙印”在他的心神识海之中,他“看”到了: 翩若惊鸿的剑芒,一个瀟洒不羈的身影,於云海之巔、山岳之脊纵剑起舞,剑光流转间,时而化雨润物,时而引动风雷,一式式精妙绝伦、超脱凡俗的剑招轨跡清晰无比——正是那门蕴藏於玉佩深处的无上剑法《御剑伏魔》! 剑影深处,似乎还残留著一丝如水般温柔、却又带著大地般坚韧的灵力波动。 一个朦朧却绝美的女子身影隱约浮现,指尖轻点,將一股磅礴而充满生机的力量注入这半枚玉佩……那是神仙姐姐! 这玉佩,竟是当年李逍遥为爱妻赵灵儿精心炼製,融入了她一丝本源灵力,专为护她周全。后来,才由赵灵儿赠予了红阳的太祖奶奶作为传家护身之物。 “唔!” 项少龙闷哼一声,但这声音里已无痛苦,只有极致的震撼。他感到那股源自李逍遥的至纯法力,如同九天之上最纯净的甘霖,瞬间冲刷过他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 那几乎要將他撕裂的胸前伤口,肉眼可见地,如同被一只无形妙手飞速编织、弥合!断裂的经脉被柔和的青光包裹、接续,枯竭的气血如同乾涸的河床迎来滔天洪流,瞬间充盈澎湃!深入骨髓的剧痛和沉重的虚弱感,如同被阳光碟机散的晨雾,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烟消云散! 光芒渐敛,玉佩恢復温润,只是核心那缕青芒似乎黯淡了些许。项少龙紧握著玉佩,胸膛剧烈起伏,却是因为激动而非伤痛。他低头看去,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此刻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如同被上好灵药滋养了数月才有的淡粉色新痕!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隨著脑海中那清晰无比的《御剑伏魔》剑诀心法,在他体內奔腾流转。 项少龙抬头,看向一脸惊愕茫然的红阳,不行!他迅速痊癒这事不能泄露出去…… 第四十九章 寻找消失的他 马蹄声在荒芜的小道上敲打出单调而急促的鼓点,敲碎了黎明前的死寂。项少龙不敢有丝毫停歇,红阳被他箍在身前,身体僵硬,一路的顛簸和內心的巨大恐惧让她几乎麻木,只有眼角的泪痕干了又湿。 她仍记得,项少龙痊癒后投向她的那道眼神——锐利如刀,裹挟著冰冷的杀意,仿佛要將她彻底抹去。 数日不眠不休的疾驰,风餐露宿,两人都疲惫不堪。当视野尽头终於出现齐国边境连绵的低矮山峦和象徵戍卫的简陋烽燧时,项少龙紧绷的神经才略略鬆弛。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官方哨卡,策马奔向一处隱蔽的山谷。 谷中,篝火熊熊,人声鼎沸,却並非军营的肃杀,而带著一种草莽的粗礪与求生的坚韧。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站在一块巨石上,声如洪钟地指挥著下方数百名衣衫襤褸却眼神凶狠的汉子演练著基础的搏杀阵型。正是昔日的赵国名將,如今在齐国边境收拢流民的李牧! “李將军!”项少龙勒马高呼,声音带著长途奔波的沙哑。 李牧闻声回头,看到项少龙和他身前形容狼狈的红阳公主,浓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隨即大步迎了上来:“少龙?你这是……”他目光扫过项少龙略显疲惫却异常精悍的面容,以及红阳公主那明显受惊过度的神態,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项少龙翻身下马,將几乎虚脱的红阳也扶了下来,动作间並无多少温柔。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换上了恰到好处的愤怒与无奈,拱手道:“李將军,一言难尽!秦国狼子野心……不慎触了齐王忌讳。此番仓皇出逃,侥倖得脱,然追兵在后,恐难持久。特来寻將军,望借些人手,护我二人一段时日,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他刻意隱去了玉佩神跡,只字不提修仙剑诀。只將矛盾归结於“得罪齐王”,这是一个足够严重又能让李牧理解的理由,他的眼神坦荡中带著一丝恳求,完美扮演了一个受迫害者。 “哼,齐王?”李牧冷笑一声,带著对齐王的不屑,“放心,在我这地界,他的爪子还伸不过来!你要人手护身,好说!”他大手一挥,指向下方操练的人群,“这些都是被苛政逼得活不下去的好汉子,虽非精兵,但敢打敢拼!你若看得上,儘管挑!” 军正在一旁欲言又止,却在触及李牧眼神时咽下话语。 项少龙心中一定,目光扫过人群。他需要的不是百战老兵,而是可塑性强的“白纸”。很快,他指向一群眼神尚存锐气、体格相对健硕的少年,约莫百人,又点出四百名精壮汉子。这些人大多面有菜色,但骨架粗大,眼神中有著对改变命运的渴望——这正是他需要的根基。 “就他们吧,一百少年,四百壮士,足矣。多谢將军援手之恩!”项少龙再次郑重抱拳。 “不必言谢!人你带走,好生待之。若有难处,可再回此地寻我。”他並未深究项少龙要带这些人去往何处,乱世之中,各有各的活法。他只当项少龙是要寻个偏僻地方躲藏,训练护卫自保。 …… 告別李牧,项少龙带著五百名懵懂又带著几分兴奋的流民,以及始终沉默不语、眼神复杂的红阳公主,一头扎进了边境线外更加莽荒、人跡罕至的连绵群山。 山路崎嶇,荆棘密布。项少龙刻意选择了最难走的路径,一方面甩开可能的追踪,另一方面也是对这批人意志力的初步筛选。他身先士卒,步履沉稳,体內新生的力量让他不知疲倦,偶尔遇到险峻处,他隨手挥出的气劲便能开山碎石,引得身后眾人阵阵惊呼,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狂热。红阳默默跟在后面,將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愈加后悔。 “公主可是累了?”项少龙忽然回身,递来一个水囊。红阳刚接过水,却听他压低声音:“莫要再想齐国的事。”她猛地抬头,却见他眼底映著初升的朝阳,本该柔和的光芒却在他瞳孔里凝成锋芒,“有些事,忘了最好。” 队伍在正午进入山区。山径愈发狭窄,两侧峭壁上垂著藤蔓,偶尔有山雀扑稜稜飞过。项少龙忽然勒马,指尖掐了个剑诀——这是《御剑伏魔》里的“辨气诀”,能感知方圆十里的灵气流动。他皱眉看向东南方,那里有一缕极淡的青气,混在雾里若隱若现。 在三面环山、仅有狭窄隘口出入的巨大山谷中停下。谷內有清泉流淌,林木葱鬱,地势易守难攻。 “此处扎营。” 项少龙站在一块高耸的岩石上,俯瞰著下方五百双匯聚而来的眼睛。这些目光里,有茫然,有疲惫,更多的是对未知命运的忐忑,以及对眼前这位“首领”力量的敬畏。 项少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们来自何处!我知道你们为何流离失所!苛政、战乱、饥荒……这世道,视尔等如草芥!但今日,你们跟了我项少龙,便不再是任人践踏的流民!我要给你们力量!足以在这乱世立足、足以让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不再受人欺凌的力量!”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並非神兵,只是一柄凡铁。但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心念微动,《御剑伏魔》心法流转,丹田內的奇异暖流灌注剑身!嗡!剑身竟发出低沉的清鸣,一层肉眼可见的淡淡青气繚绕其上,剑锋所指,数丈外一株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断口光滑如镜! “嘶……”山谷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著那断树,又看向项少龙手中那柄縈绕著神秘青气的凡铁长剑。这绝不是凡俗武功能做到的!红阳更是捂住了嘴,身体微微颤抖。 “此乃《御剑伏魔》之术!非世俗武学,乃通天彻地之大道!”项少龙声如洪钟,字字敲在眾人心坎,“从今日起,我亲自传授尔等此法!但需谨记:此法乃我之秘传,绝不可外泄!违者,形神俱灭!”他眼中寒光一闪,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让所有人,包括红阳在內,都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 恩威並施,神秘的力量加上严厉的禁令,瞬间在这五百流民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也点燃了他们对力量的无穷渴望!谁不想拥有这般开山裂石的神通? …… 训练,立刻以最严苛的方式展开。 项少龙首先传授的是《御剑伏魔》最基础的引气、养气法门。他让所有人盘膝坐於清泉旁、古树下,感受天地间微弱的“灵气”。这过程枯燥而艰难,许多人坐得腿脚发麻也毫无所感,心生沮丧。项少龙並不急躁,他深知灵根资质的差异。他如同最严苛的教头,日夜巡视,纠正姿势,以自身灵力为引,强行引导部分资质尚可者感受气机。 同时,基础的体能、筋骨打熬也未曾放鬆。攀岩、负重、对练……山谷中每日都迴响著呼喝与肉体碰撞的声音。项少龙將20世纪部队训练的精华融入其中,要求他们拥有远超常人的体魄,作为承载未来灵力的基础。 ……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 贏乐的咆哮声,震得殿宇樑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站起身,王袍带起一阵劲风,几步衝到跪伏於殿中的密探首领面前,抬脚狠狠踹在其肩头。那首领闷哼一声,却连一丝抵抗的念头都不敢有,身体被踹得向后滑出数尺,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留下刺目的红印。 “寡人养你们何用?!连一个项少龙都看不住!让他从寡人的眼皮底下,从齐国的城內——蒸发了?!”贏乐的声音因为暴怒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著冰冷的杀意,“还带著个女子!你们是瞎了还是死了?!” 他胸膛起伏,那双平日里锐利的眼睛,此刻燃烧著熊熊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项少龙!这个他耗费无数心力、视为未来搅动天下风云最重要棋子的人物,这个身怀秘密的穿越者,竟然在他精心布局的棋盘中,硬生生撕裂了一个口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仅是失败,更是对他这位志在吞併六国、掌控一切的大秦君王最赤裸裸的挑衅和侮辱! “给寡人听著!”贏乐猛地转身,手指如剑,直指殿外沉沉的夜色,声音穿透宫墙,带著不容置疑,“传寡人王令: 一.所有暗桩、密探,无论身在何国何地,全部启动!给寡人挖地三尺,翻遍每一寸泥土,查清每一丝风吹草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寡人要活的!必须活著把他带到寡人面前! 二.令齐国境內所有暗线,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项少龙在齐都所有行踪细节,接触过何人,尤其是那天重伤退下后!任何线索,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即刻飞鸽传书咸阳! 三.严密封锁齐秦边境所有通道!增派狼卫锐士,乔装潜入齐境,配合密探行动!凡形貌可疑者,寧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尤其是携带女眷的青壮男子! 四.通告齐王!”贏乐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就说,他放跑的,是寡人志在必得之人。若他不能给寡人一个满意的交代,寡人的铁骑,不介意亲自去齐国『问』个清楚!他齐国的都城,看来是漏成了筛子!” 最后,贏乐的目光扫过地上匍匐的密探首领和殿內噤若寒蝉的眾人,一字一句,如同丧钟敲响: “一月!寡人只给你们一月之期!若一月之后,寡人还听不到项少龙確切的下落……你等现任统领以下,所有经手此事之人,连同尔等家眷,尽数车裂,曝尸渭水!” 他的话语在大殿中迴荡,带来森森寒意。就在眾人以为雷霆暂歇时,贏乐的目光转向大殿角落阴影处侍立的一个身影——身著素雅宫装、气质温婉却难掩一丝倦怠的韩夫人,如今的秦舍人。 “韩夫人。”贏乐的声音依旧冷硬,却带上了一丝玩味和审视,“项少龙此人,你……应当不陌生吧?” 韩夫人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低垂的眼睫掩盖了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惊愕、痛楚、还有深埋心底的旧情与愧疚。她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在殿中盈盈拜倒,声音努力维持著平静:“回稟大王,臣妾……与项少龙已情断意绝,再无瓜葛。” “再无瓜葛?”贏乐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缓步走到韩夫人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著她,“不,寡人现在要你有瓜葛。你与他之间,那份『情谊』,想必比寡人知道的要深得多,也……有用的多!” 韩夫人脸色白了几分,她知道,自己依旧没有得到秦王彻底信任,这会儿更是在逼她表態。 贏乐的声音陡然转厉,带著不容抗拒: “寡人命你,即日启程! 持寡人令牌,以『採录六国风物』之名,亲赴齐国!”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到项少龙!利用你与他之间那点『旧情』,接近他,探听他的意图,尤其是他带走红阳公主的原因和……他身上的秘密! 狼卫会为你提供一切所需协助,但最终,寡人要听到你的亲口回报!” 他微微俯身,气息几乎拂过韩夫人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韩夫人,寡人知你聪慧。这是你將功折罪、洗刷过往的唯一机会。若念旧情……误了寡人的大事,休怪寡人……不念旧日『情分』!” 韩夫人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无比:“臣妾……遵旨!定不负大王所託!” “滚!都给寡人滚!”贏乐猛地一挥袖袍,仿佛要將殿內所有令他烦躁的气息连同这些无能的臣下一起驱散。 密探首领和韩夫人如蒙大赦,各自怀著沉重到极点的心情,迅速而无声地退出这如同炼狱般的宫殿。殿內再次只剩下贏乐粗重的喘息和烛火噼啪的爆响。他缓缓走回王座,阴影笼罩著面容。项少龙……韩夫人……棋子已动,这盘棋,他贏乐必须要贏! 第五十章 遵纪守法好公民 贏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第三感带来的不安。他深知项少龙作为穿越者同乡,必然还藏著不为人知的后手。就在这焦灼等待之际,一道身影掠过脑海——巴清,仿佛穿透迷雾的月光清晰浮现。 “清儿……”贏乐低声呢喃,嘴角微微鬆弛了一丝。是了,今日约好了。那个冰雪聪明、洞悉人心的奇女子,她就像一泓清泉,能涤盪他权谋倾轧带来的污浊感。烦躁的心情奇异地平復了些许,一个念头清晰起来:他需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王宫,离开这堆满了失败和算计的泥沼。 “更衣!”贏乐的声音恢復了惯常的冷冽,却少了方才的暴戾,“便服。” 片刻之后,咸阳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多了一位身著暗纹锦袍、腰悬古朴长剑的贵公子。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却带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正是微服出宫的贏乐。身边只跟著同样换了便装、气息內敛的龙一,如同影子般缀在几步之外。 午后的阳光带著暖意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叫卖声、討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轔轔声……匯成一股充满生机的市井洪流,扑面而来。这与王宫中死水般的压抑截然不同,让贏乐紧蹙的眉头又舒展了几分。他放缓了脚步,目光看似隨意地扫过街道两旁鳞次櫛比的店铺和摊位。 他看到一个卖竹编器物的老匠人,手指翻飞,一只精巧的蟈蟈笼子便渐渐成型;一个掛著“卜”字幡的相士,正唾沫横飞地向愁眉苦脸的妇人解说著什么;几个穿著粗布短褐的力夫,围在街角一个热气腾腾的饢饼摊前,大口咀嚼著,谈论著今天的活计和城里的新鲜事。空气里混合著食物的香气、牲口的味道、以及尘土的气息,构成一幅鲜活、真实,甚至有些粗糲的咸阳浮世绘。 贏乐在一处售卖小件的摊子前停下。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贏乐气度不凡,立刻堆起笑脸:“贵人看看?都是新到的货,有楚国的爵、觚,也有新样式的镇纸、香炉,做工绝对精细!” 贏乐的目光落在一只造型古朴的青铜小兽上,形似虎豹,线条简练有力,透著一股原始的野性。他拿起把玩,入手冰凉沉重。巴清似乎对这些古拙之物颇有兴趣。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岐山古墓的瑞兽『睚眥』,能辟邪镇煞!”摊主连忙介绍。 贏乐不置可否,目光却越过摊子,望向不远处一个被眾人围著的说书人。那说书人唾沫横飞,正讲到秦军最近在齐国边境的一场小胜,言语间对秦军的勇武和將领熊霸的威猛极尽渲染。围观的百姓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叫好声。贏乐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这便是民心所向,亦是国力的体现。 就在此时,一个清越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这『睚眥』乃为仿品,但得其神韵三分,尤其这怒目圆睁、利齿微张之態,倒真有几分『睚眥必报』的煞气。” 贏乐转头,只见巴清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身边。她今日穿著一身月白色的素锦长裙,乌髮如云,仅用一支素雅的玉簪松松挽起,不施粉黛,却越发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气质清冷,仿佛与周遭的喧囂隔著一层无形的薄纱,唯有那双眸子,闪烁著洞悉世情的智慧光芒。 “你来了。”贏乐將手中的睚眥放回摊上,语气平淡,眼中却是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暖意。 “让公子久等了。”巴清微微頷首,目光也扫过那说书人,“市井之言,虽多夸大,却也足见秦军威势已深入人心。” 贏乐不答,只是负手向前走去,巴清自然地与他並肩而行。两人一个冷峻如冰,一个清雅似雪,行走在这闹市之中,竟形成一种和谐气场,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却又不敢过分靠近。 他们走过香气四溢的食肆,贏乐並未停留;经过珠光宝气的玉器行,他也只是隨意瞥了一眼。最终,在一处专卖各色精巧木器、竹器、以及一些奇异小玩意的铺子前,贏乐停下了脚步。铺子里摆著会自己啄米的小木鸟、靠水力推动的循环水车模型、甚至还有结构复杂的鲁班锁。巴清的目光被一个用细竹篾编织成的、层层叠叠如同宝塔的玲瓏球吸引,眼中流露出些许好奇。 “这是墨家的一点小玩意儿,叫『九重天』。”铺主是个鬚髮皆白的老者,精神矍鑠,见巴清感兴趣,便主动介绍道,“看著复杂,其实暗合榫卯相生相剋之理,解法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 巴清拿起那玲瓏球,玉指轻触那些精巧的节点,尝试著拨弄了几下,球体便发出细微的“咔噠”声,结构隨之变化。“果然精妙。”她轻声赞道。 贏乐在一旁看著,並未多言。巴清对墨家机关术流露的兴趣,正好顺了他的心意。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正是城外由他扶持、匯聚了墨家精英的工坊。 离开闹市,贏乐並未乘车,而是与巴清步行,护卫远远跟隨。穿过一片相对僻静的坊区,渐渐远离了喧囂。道路两旁开始出现高大的工坊建筑,空气中瀰漫著木屑、铁锈、炭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油脂和金属熔炼的独特气味。 最终,他们在一座外表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巨大院落前停下。院墙高耸,大门紧闭,只有旁边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门开著,门口守著两名煞气逼人、高大魁梧的汉子。他们显然认得贏乐,並未阻拦,只是恭敬地躬身行礼,让开道路。 进入院內,豁然开朗!与外面的破败截然相反,里面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巨大的棚屋连绵,叮叮噹噹的敲打声、刺耳的金属切割声、风箱鼓动的呼呼声、以及工匠们中气十足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充满力量感的工业交响曲。 空气中瀰漫著更浓烈的金属和炭火气息,温度也明显升高。巨大的熔炉喷吐著炽热的火焰,映照著工匠们汗流浹背、肌肉虬结的身影。有的在锻打烧红的铁胚,火星四溅;有的在刨削巨大的木料,木屑纷飞;有的则在组装著结构复杂、充满了齿轮和连杆的巨大器械。空气中还隱约飘散著一股刺鼻的硝石和硫磺混合的味道。 贏乐带著巴清,轻车熟路地穿过这片嘈杂的核心区域,走向后方一处守卫更加森严、相对独立的巨大工棚。还未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带著几分焦躁和兴奋的吼声: “加!再加三成精炭!俺光头强就不信这炮管子铸不出来!还有那火药!老刘头!你他娘配的什么玩意儿?上次试射差点把老子的眉毛烧了!威力呢?秦王留下的图样上写的清清楚楚!咱们这动静听著大,跟放个响屁有什么区別?!”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被贏乐以重金和庇护招揽而来的——光头强。一颗油光鋥亮的大光头在工棚內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敞开的衣襟露出浓密的胸毛和点点肌肉。此刻他正叉著腰,唾沫横飞地指挥著十几个墨家弟子围著一个巨大的、泛著金属冷光的筒状物忙碌。 那筒状物长约一丈,口径约半尺,通体由青铜铸造,上面布满了粗獷的铸造痕跡和用於加固的铁箍。炮身下方连接著一个同样厚重的、带有轮子的底座。这便是贏乐此行的核心目標——源自“华济盟”技术共享的火炮! 光头强眼尖,一眼瞥见走进工棚的贏乐和巴清,脸上的怒容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混杂著敬畏和急切的表情,三步並作两步迎了上来:“公……公子!您可算来了!”他本想称呼“老板”,瞥见贏乐身后的巴清,硬生生改了口。 “进度如何?”贏乐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在那巨大的炮管上。巴清站在他身侧,目光也带著探究看向那前所未见的造物。她虽不精工造,却觉其中蕴含毁灭力量,让她感到一丝心惊。 “唉!公子,难!太难了!”光头强一拍他那鋥亮的光头,苦著脸道,“公子留下的图样是精妙,可这玩意儿……它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您看这炮管!”他指著那粗壮的筒子,“按照您要求,要能承受住火药爆炸的巨力,还要够长够直!我们试了十几次,不是铸造时砂眼气泡太多,就是冷却变形!好不容易铸成这根看著还行的,您猜怎么著?上次试射,就装了五成药量,轰一声巨响,炮口倒是喷出老大一团火球,飞出去百十步远,砸塌了一堵土墙,可这炮管子,”他心疼地摸著炮管靠近尾部的某处,“这里!鼓了个包!差点就炸了膛!嚇得俺三天没睡好觉!” 他顿了顿,指著旁边几个大木桶:“再说这火药!按方子,硝石、硫磺、木炭粉,比例分毫不差,可配出来一试,要么烧得慢吞吞,要么『轰』一下全烧光了,气浪是挺大,可那铁弹丸飞出去没多远就掉地上了,根本打不远!威力还不如我们的大型床弩呢!图样上画的,那可是一炮糜烂数十里啊!我们这……差得忒远了!”光头强满脸的挫败和不甘。 贏乐听著光头强的抱怨,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走到那炮管前,伸出手,感受这冰冷的触感,轻轻划过炮身上那鼓起的瑕疵。项少龙!他留下了图纸,却设置了重重难以逾越的障碍。 “光头强……你好歹也算大发明家,关於材料,关於工艺,关於这火药?没一点头绪”贏乐有些不信,光头强可是时光机都能造出来的人物! 光头强挠了挠光头:“这个……法律规定民间禁止私造管制武器,俺光头强可是守法好公民,再说关键在『管壁匀厚』、『药力精纯』、『引线瞬燃』……具体的法子,好像……还得多试试?”他语气有些不確定,“感觉半年一年,俺肯定能成!” 贏乐的眼神一寒!半年一年?那我要你有何用,等项少龙再次现身,指不定又拿出什么划时代的武器…… 他必须儘快找到项少龙!不仅仅是为了这火炮,火炮?仅仅是冰山一角!项少龙脑子里,到底还藏著多少东西? 第五十一章 採风的韩夫人 --- 咸阳城厚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沉闷的撞击声,敲打在赵雅琴的心上。她端坐在马车內,摩挲著袖中那块通行令牌。另一份“採录六国风物”的文书静静躺在小木几上,是她此行的偽装。 车窗外,秦地的风物掠过。连绵的黄土塬、新抽嫩芽的田畴、远处渭水如练……这些曾让她感到亲切的景致,此刻映入眼帘,却只剩下一片空洞的灰白。马车內陈设舒適,铺著厚实的锦垫,角落小铜炉里燃著上好的檀香,裊裊青烟试图抚平旅途的疲惫。然而,再舒適的环境也无法驱散赵雅琴心底的寒意。 若任务失败,族人会遭受何等酷刑。车裂?曝尸?秦王绝对做得出来。这恐惧是悬顶的利剑,逼得她不得不前行。 比恐惧更深沉、更折磨人的,是即將面对项少龙的复杂心绪。当年邯郸城內的温言软语、月下盟誓,终究敌不过家国倾覆的压力与自身的软弱。是她,亲手將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推向了深渊。如今,秦王又要她利用这残存的旧情,去接近他,窥探他,甚至……將他重新拖入贏乐的罗网?这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几欲作呕。可项少龙如今身在何处?是否还活著?他逃离齐都,带著红阳公主亡命天涯,又经歷了怎样的凶险? 车厢微微顛簸,她下意识地抬眼。透过车窗缝隙,正好对上马车旁一名骑士投来的目光。那是“影”,狼卫此行的首领。他骑著一匹普通的栗色駑马,穿著与寻常护卫无异的灰色劲装,身形並不魁梧,甚至有些瘦削,一张脸孔是丟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平凡。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惊人,即使在行进间,也时刻保持著一种近乎静止的警觉。他的视线並非聚焦於某处,而是以一种频率扫视著整个队伍的前后左右、道路两旁的山林草丛,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这支队伍规模不大,除了赵雅琴的马车,还有两辆装载行李杂物的骡车。车夫是沉默寡言的壮汉,鞭子甩得精准而安静;另外几名“僕役”步行跟隨,步伐沉稳,气息內敛。他们看似鬆散地围在马车周围,实则彼此间保持著一种奇特的默契距离,眼神交匯无声,如一张无形的网,將赵雅琴牢牢罩在中央。宿营时,无论她走到帐篷边缘佯装透气,还是深夜醒来凝听,总能感觉到帐篷外那如同磐石般凝定的、属於狼卫的气息。他们如同影子,无声,却无处不在,將她与外界彻底隔绝。 --- 队伍取道魏境,试图避开秦齐边境过於严密的盘查。魏地饱经战火,官道年久失修,两旁山势渐显嶙峋。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野狼峪”的险峻山口,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林木森森。 马车正顛簸著穿过谷中最狭窄的一段,前方拉行李的骡车忽然被一块鬆动的巨石卡住了轮子。车夫和几名“僕役”连忙上前查看推搡。 “呜——呜——”尖锐的唿哨声从两侧山林骤然响起! “肥羊落单啦!兄弟们,上啊!”伴隨著粗野的嚎叫,二三十个衣衫襤褸、手持锈跡斑斑刀斧棍棒的流寇如同饿狼般从山坡的灌木和巨石后扑了出来。他们面目狰狞,眼中闪烁著飢饿与疯狂的光芒,显然已在此地埋伏多时,专挑落单或防御薄弱的下手。领头的是个独眼壮汉,挥舞著一柄缺口的大砍刀,直衝向看似最华贵的赵雅琴马车。 “保护夫人!”扮作护卫头领的“影”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著穿透力,瞬间让略显慌乱的队伍镇定下来。 电光火石间,赵雅琴只觉马车猛地一震,隨即听到外面传来短促而骇人的声响!她惊恐地捂住嘴,身体僵硬,只敢透过车厢壁上一条细微的缝隙向外窥视。 眼前的一幕让她血液几乎凝固。 狼卫动了!他们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常人的反应。面对数倍於己、嚎叫著扑来的流寇,他们没有丝毫慌乱,甚至没有发出多余的呼喝。那几名推车的“僕役”仿佛凭空消失,下一瞬已鬼魅般出现在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流寇身侧。 寒光一闪即逝! 一名狼卫手腕翻动,一柄寸许长的短匕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没入一名流寇的咽喉,动作乾净利落到极致,那人连惨叫都未及发出,眼中的疯狂便凝固了,身体软软栽倒。另一名狼卫矮身躲过劈来的柴刀,欺身而进,左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持刀的手腕一扭,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右手並指如刀,狠狠戳在对方喉结上。那流寇眼球暴凸,嗬嗬两声便没了声息。 “嗖!嗖!”破空之声尖锐响起。 队伍两侧,负责外围警戒的两名狼卫已取下背负的劲弩,冷静地扣动机括。弩箭带著撕裂空气的厉啸,精准地钉入几名试图绕后包抄的流寇大腿或肩膀,並非致命,却瞬间瓦解了他们的行动力,惨叫声顿时响起。 那独眼壮汉的目標本是马车,眼看就要衝到近前。车夫——一个一直佝僂著背、看似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猛地挺直了腰板,眼中精光爆射。他竟不闪不避,迎著砍刀踏前一步,左手如铁钳般闪电般抓住独眼壮汉持刀的手腕,用力之大,让对方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同时,右手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三棱透甲锥,无声无息地由下而上,精准地刺入对方肋下。独眼壮汉的嚎叫戛然而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从流寇现身到战斗结束,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空气中瀰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躺了七八具流寇的尸体,还有十来个受伤的在痛苦呻吟打滚。而狼卫一方,除了衣袍上沾染了些许尘土和血点,竟无一人受伤,甚至连呼吸都未见太多紊乱。他们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高效、精准、致命,彼此间的配合天衣无缝,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手势就能完成战术的转换与衔接。 赵雅琴浑身冰冷,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见识死亡,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目睹狼卫这种非人的冷酷与高效。贏乐赋予她的“保护”,其本质竟是如此血腥与恐怖! --- 数日后,队伍抵达魏国边境一处还算齐整的驛站——云来驛。夕阳的余暉给驛站土黄色的围墙镀上一层暖金色,却无法驱散赵雅琴心头的阴霾。连日奔波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让她疲惫不堪。 “夫人,今晚在此歇息。”“影”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如同例行公事。 驛站房间简陋,但还算乾净。赵雅琴简单梳洗后,强烈的疲惫感袭来,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想要独处的渴望。她需要片刻的喘息,需要离开这些无处不在的“眼睛”,哪怕只是片刻。 她定了定神,推开门,对著守在门外的两名狼卫偽装的僕役道:“有些气闷,想独自去后院透透气,看看月色。你们不必跟著了。” 两人面无表情,其中一人微微躬身:“夫人,此地陌生,恐有不妥。还是让小的远远跟著,以策安全。” “不必!”赵雅琴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强硬,“就在这驛站后院,能有什么危险?我只想静静待一会儿。”她试图拿出昔日王后的威仪。 “夫人安危,小人职责所在。”另一名狼卫开口,声音同样平板,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坚持。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就在赵雅琴感到挫败和愤怒时,一个瘦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迴廊的转角处——正是“影”。他似乎刚从外面巡视回来,衣袍下摆沾著夜露的湿痕。 “夫人想去后院?”“影”的声音不高,他缓步走近,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锐利,仿佛能穿透赵雅琴所有的偽装。 “此地虽为驛站,但鱼龙混杂。为防万一,属下还是陪夫人走一走吧。”他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態恭敬,却彻底堵死了赵雅琴独处的可能。 赵雅琴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看著“影”那张平凡的脸,她明白,任何试图脱离他们视线的举动都是徒劳的。她就像一只被蛛网牢牢黏住的飞蛾,任何挣扎都只会引来更紧的束缚。 她默然转身,走向后院。“影”落后半步,如一个真正的影子,不远不近。后院不大,几株老树在月光下投下婆娑的暗影。她站在院中,抬头望著那轮清冷的孤月,试图放空思绪。 沉默了片刻,赵雅琴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方向试探。她隨意地开口,声音带著一丝旅途的倦怠:“影,我们快到齐国了。听说齐都临淄繁华依旧,只是近来似乎不太平?市井间可有流传什么新鲜事?比如……流民聚集,或是哪里遭了灾荒?” “影”的脚步停顿了半拍,隨即恢復如常。他站在赵雅琴侧后方阴影里,声音平淡,像在匯报帐目:“回夫人,属下只负责护卫,不通晓各国风物市井。齐国近况,待到了临淄,夫人自可向当地官员或商旅询问。至於流民……”他顿了顿,语气毫无波澜,“战乱之地,流民四散求生乃是常事,不足为奇。並无特殊消息。” 滴水不漏。赵雅琴的心又冷了几分。她得到的,永远都是这种经过筛选、毫无价值的“官方信息”。贏乐只给了她“寻找”的任务,却吝嗇於提供任何实质性的线索,更通过狼卫死死控制著她获取信息的渠道。这与其说是寻找,不如说是一场以她为诱饵、以狼卫为猎犬的狩猎。而她,连诱饵的价值都显得如此被动和渺茫。 月光清冷,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赵雅琴独立院中,这短暂的“透气”,只让她感到更深的窒息和无望。 --- 十余日后,风尘僕僕的车队终於望见了齐国都城临淄那高大巍峨的城墙轮廓。作为东方最富庶的城池之一,临淄的繁华远非饱经战乱的魏地可比。官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商旅云集,各种口音的吆喝声、驼铃声、车轮滚动声交织成一片喧囂的市声。护城河宽阔,河水在阳光下泛著粼粼波光。高大的城门楼下,甲冑鲜明的齐国士兵严格盘查著出入的行人车马。 凭藉贏乐赐予的通行令牌和那份“採录风物”的文书,赵雅琴一行的身份得到了驛丞的重视。他们被安排入住靠近齐王宫附近、专门接待外国使臣贵宾的“四方驛馆”。驛馆规模不小,亭台楼阁,庭院深深,环境清幽雅致。 赵雅琴被引入一座独立的小院“听竹轩”。院如其名,几丛翠竹掩映著精舍,颇为雅致。然而,就在她踏入院门的那一刻,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攫住了她。院中洒扫的僕役,动作过於干练;端茶送水的侍女,眼神过於沉静;甚至连院门口站立的守卫,身形姿態都隱隱透著一股熟悉的、属於军人的硬朗。一切都合乎礼仪,无可挑剔,但赵雅琴敏锐地察觉到,这座小院,乃至整个驛馆她可能活动的区域,早已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那是狼卫的网。在她抵达之前,“影”和他的手下显然已提前抵达,不动声色地接管或渗透了驛馆的防卫,將她置於一个更加精致的囚笼之中。 放下简单的行李,赵雅琴无法忍受立刻待在房间里。她需要出去,需要走在阳光下,需要去感受这座她並不陌生的城市。 “影”如同幽魂般出现在她身后:“夫人要外出?” “初到贵地,想隨意走走,看看临淄风物。”赵雅琴语气平淡,带著一种刻意的疏离。 “属下隨行护卫。”“影”的回答毫无意外。 於是,在两名侍女和“影”的陪同下,赵雅琴走出了四方驛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临淄城內的喧囂扑面而来。宽阔的朱雀大街上,店铺鳞次櫛比,旗幡招展。绸缎庄流光溢彩,珠宝阁熠熠生辉,酒楼食肆飘出诱人的香气。行人摩肩接踵,衣著各异,操著各地的口音。贩夫走卒的吆喝、车马的喧囂、甚至远处瓦舍勾栏传来的隱约丝竹声,共同构成了一副美丽画卷。 第五十二章 线索 赵雅琴的目光却穿过了眼前的繁华,投向记忆深处。 她不知不觉走向了城西。这里相对安静一些,多是一些售卖文房四宝、古籍字画的店铺。她在一家名为“漱玉斋”的店铺前驻足片刻。她恍惚记得,当年也曾为项少龙挑选过一方砚台……那时他笑容爽朗,眼神明亮,对她说:“雅琴选的东西,必是好的。”物是人非,砚台犹在,斯人已天涯亡命。 她又走到了城南的“流芳园”。木扶疏,春日里,园中牡丹开得正好,奼紫嫣红。园中有一处临水的“观鱼榭”。那一年,也是在这样一个春日,她与项少龙品茗赏,他意气风发地指著池中游弋的红鲤,笑言要带她看尽天下美景……那些话语,那些笑声,如今想来,遥远得如同隔世云烟,只剩下满心酸涩和挥之不去的负罪感。她甚至不敢走进园中,只在门外匆匆一瞥,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影”沉默地跟在身后,赵雅琴的每一次停顿、眼神的每一次飘忽、眉宇间那细微的情绪波动,都被他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记在脑中。 她强迫自己融入市井,竖起耳朵捕捉著周围的一切声音。在路过一处热闹的茶寮时,她刻意放缓了脚步。 “……听说了吗?红阳公主,还没找著呢!”一个茶客压低的声音飘了过来。 “嘘!小声点!不要命啦?”另一个同伴紧张地环顾四周,“王上震怒,下令严查,谁敢乱嚼舌根?” “唉,这都多久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项少龙,当真了得!能带著公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不是!听说那天晚上,有阴兵借道!”有值更的老军迷迷糊糊地说,“好像听到……锁链拖曳声!邪乎得很!” “別是妖法吧……” “噤声!噤声!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喝茶!喝茶!”几个人慌忙转移了话题,声音压得更低。 赵雅琴的心骤然收紧!红阳公主失踪,齐王大索全城而不得……项少龙带著一个弱女子,是如何做到的?那晚到底发生什么?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心头疑云密布。 在一家药铺前,她藉口购买安神的药材,与掌柜攀谈了几句。 “掌柜的,近来生意可好?临淄乃大城,想必没什么烦心事吧?”她状似閒聊。 那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闻言苦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是外乡人吧?唉,表面看著太平,实则……不太平啊!王宫丟了要紧的人,满城风声鹤唳的,盘查得紧!连带著我们这些开店的,也时不时被官差盘问,生意都受了影响。”他摇摇头,不再多言,显然讳莫如深。 赵雅琴付了钱,拿著药材离开。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珠子,在她脑中翻腾:阴兵借道、红阳公主失踪、全城大索、项少龙人间蒸发……她试图將它们串联起来,拼凑出项少龙逃离的路径和可能的去向。他带著红阳,目標太大,必然需要帮手,需要隱秘的落脚点。他会去哪里?是还在临淄城內某个隱秘角落?还是早已远遁他乡?或者……如同市井流言般,藉助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线索太少,迷雾重重。 ---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 四方驛馆的“听竹轩”內,晨光熹微,透过雕窗欞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赵雅琴一夜无眠,脑海中反覆迴响著市井间关於“红阳公主”的只言片语,如同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她坐在妆檯前,看著铜镜中那张因焦虑而更显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丝帕。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规律而克制。 “进。”赵雅琴的声音带著一丝沙哑。 门被推开,“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著那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劲装,神情平板,只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深处,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他並未完全走进来,只是站在门槛处,微微躬身,姿態恭敬却透著疏离。 “夫人。” “何事?” “关於夫人关心的齐都近况,属下略有新得。”“影”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稳,像是在匯报一件寻常公务,“据多方查证,目標人物项少龙,在逃离前,確曾藏身於城西一处废弃的染布坊后院。齐王在目標逃脱后不久,曾亲自率近卫甲士突袭了该处院落。” 赵雅琴的心猛地一揪,几乎要脱口问出“少龙如何了?”,但她强行忍住,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她维持著表面的平静,端起手边的茶盏,目光略带“好奇”地看向“影”。 “影”似乎並未察觉她的异样,或者说,毫不在意。他继续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语调陈述:“据查,当时院落內曾发生短暂的衝突。有残留的血跡和打斗痕跡,但现场並未发现目標人物或其同伴的尸体。”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强调这个关键信息,“隨后,目標人物项少龙,以及红阳公主,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確切踪跡。齐王震怒,下令全城乃至边境严密封锁盘查,然至今一无所获。” 他略过了“阴兵借道”的传闻,也隱去了项少龙如何在重重围困下脱身的任何细节。赵雅琴的心悬在半空,既庆幸於没有听到噩耗,又为那“衝突”和“血跡”而揪心不已。 “影”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板:“另有一则来自边境的模糊传闻,或与目標无关,仅供夫人参详。月前,有行商称,在靠近秦、前赵边境的苍莽山区,曾目睹一支规模约数百人的精壮队伍,行踪诡秘,向西北方向的深山中迁移。队伍纪律严明,不似寻常流民。然其具体身份、目的,无从查证。” “深山”!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赵雅琴心中激起巨大的涟漪!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贏乐冰冷的话语:“他身上那件东西的秘密!”——那件能让他从致命伤中匪夷所思復原的东西!那绝非世俗之物!若他真在深山之中,是否意味著他在躲避追捕的同时,也在利用那东西……做著什么? 紧接著,另一个名字浮现——李牧!那位流亡在外的赵国名將,如今就在齐、秦、前赵三国交界的边境地带,收拢流民,啸聚山林!她虽不知详情,但早年隱约听闻过项少龙与这位刚直名將似乎有些渊源。若项少龙要寻求庇护,或者需要人手协助隱匿,李牧及其麾下,无疑是一个极有可能的选择!深山与流民,这两个线索在李牧身上完美地重叠了!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赵雅琴心中成型。她放下茶盏,脸上却努力浮现出对“风物採录”的浓厚兴趣,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竟有这等事?”她微微蹙眉,声音带著关切,“数百精壮入深山?边境之地,流民失所本就令人忧心,若再有不明势力聚集,恐非百姓之福。影,我们此来齐国,除了採录风物,体察民情亦是本分。临淄繁华虽好,终究只是齐国一隅。边境民生疾苦,流离失所之状,或许更能反映齐国之真貌。” 她抬起眼,目光坦然地迎向“影”,语气坚定了几分:“我意,稍作休整后,即启程前往秦、赵、齐三国交界的边境之地,实地探访流民安置情况,也……顺道看看那『深山迁移』的传闻是否属实。採风之名,正当其用。你以为如何?” “影”沉默著,那双锐利的鹰眼如同实质般在赵雅琴脸上停留了数息。他在评估——评估她这番话的真实意图,评估她“採风”提议背后隱藏的目的。赵雅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审视和算计。她竭力维持著脸上的平静和那丝忧国忧民的神態,后背却已沁出一层薄汗。 终於,“影”微微頷首。 “夫人心繫民瘼,属下敬佩。”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边境之地,確为採风之要处,亦能更广见闻。夫人既有此意,属下自当安排行程,护卫周全。”他答应得乾脆,甚至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但这乾脆反而让赵雅琴心头一凛。她太了解贏乐的手段,也太清楚狼卫的行事风格。他们绝不会轻易相信她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这“应允”,更像是一种顺水推舟的默许——他们需要她这个“诱饵”继续向前,去触碰可能存在的目標。而她主动提出的方向,恰好与他们掌握的“深山”线索吻合! “如此甚好。”赵雅琴压下心头的不安,点头道,“那便有劳你儘快安排。越早动身越好。” “是。属下告退。”“影”躬身,如同来时一样,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门合拢的瞬间,赵雅琴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鬆,长长吁出一口气,手心一片冰凉汗湿。她知道,自己踏出了危险的一步。边境之行,如同主动踏入一张早已张开的巨网。网的中心,可能是她魂牵梦绕又愧对的人,也可能是……万劫不復的深渊。 --- 离开临淄,一路向北。繁华的城池景象迅速被荒凉、粗糲的边塞风光所取代。官道变得崎嶇狭窄,两旁的山峦愈发陡峭险峻,林木葱鬱得近乎阴森。空气中也瀰漫著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数日后,车队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位於齐国西北边境的重镇“磐石堡”。这座依山而建的堡垒,是扼守通往赵国和秦国山间通道的要衝。高大的城墙由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经年累月,布满了风霜侵蚀的痕跡和乾涸发黑的血跡,无声诉说著此地往昔的惨烈。城墙上,身著黑色皮甲、手持长戈的齐国守军密密麻麻,警惕地注视著下方进出的每一个人。城门口盘查的士兵更是如临大敌,眼神锐利,对所有过往行商、旅人进行著极其严苛的检查,反覆核验身份文书,甚至翻检行李货物,稍有可疑便厉声喝问,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赵雅琴一行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那枚代表秦国贵使身份的令牌和“採录风物”的文书,在守城校尉仔细查验后,发挥了关键作用。校尉虽面有疑色,但碍於文书印信齐全,又有秦国背景,终究不敢过分刁难。在一番恭敬却疏离的询问登记后,他们的车队得以进入堡內。 第五十三章 黑风坳与野狼谷 离开临淄,一路向北。繁华的城池景象迅速被荒凉、粗糲的边塞风光所取代。官道变得崎嶇狭窄,两旁的山峦愈发陡峭险峻,林木葱鬱得近乎阴森。空气中也瀰漫著一种无形的紧张感。 数日后,车队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位於齐国西北边境的重镇“磐石堡”。这座依山而建的堡垒,是扼守通往赵国和秦国山间通道的要衝。高大的城墙由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经年累月,布满了风霜侵蚀的痕跡和乾涸发黑的血跡,无声诉说著此地往昔的惨烈。城墙上,身著黑色皮甲、手持长戈的齐国守军密密麻麻,警惕地注视著下方进出的每一个人。城门口盘查的士兵更是如临大敌,眼神锐利如刀,对所有过往行商、旅人进行著极其严苛的检查,反覆核验身份文书,甚至翻检行李货物,稍有可疑便厉声喝问,气氛压抑。 赵雅琴一行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那枚代表秦国贵使身份的令牌和“採录风物”的文书,在守城校尉仔细查验后,发挥了关键作用。校尉虽面有疑色,毕竟少有贵妇人深入此等险地,但碍於文书印信齐全,又有秦国背景,终究不敢过分刁难。在一番恭敬却疏离的询问登记后,他们的车队得以进入堡內。 磐石堡內,景象与临淄天差地別。街道狭窄而骯脏,两侧多是低矮、破旧的土坯房或木屋。空气中瀰漫著牲口粪便、劣质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於贫困和混乱的混合气味。行人大多面有菜色,神情麻木或警惕,穿著破旧的粗布衣裳。不少衣衫襤褸、拖家带口的流民蜷缩在街角巷尾,眼神空洞绝望。偶尔有全副武装的巡逻队踏著沉重的步伐走过,皮靴敲击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闷的迴响,更添几分肃杀之气。整个堡垒如同一座巨大的兵营和难民营的结合体,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高压氛围之下。 赵雅琴被安置在堡內唯一还算像样的官方驛站里。驛站条件简陋,房间狭小,窗户对著一条污水横流的小巷。但她顾不上这些,稍作安顿,便向“影”提出要到市集走走。 “此地龙蛇混杂,夫人务必小心。”“影”这次没有过多阻拦,只是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更浓。他亲自带著两名偽装成僕役的狼卫,紧紧跟在赵雅琴身后。 所谓的市集,不过是堡內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和人流。叫卖声、爭吵声、孩童的哭闹声混杂在一起,喧闹而混乱。赵雅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融入这嘈杂的环境。她走到一个售卖山货和粗糙皮具的摊位前,摊主是个满脸风霜的老皮匠。 “老人家,生意可好?”赵雅琴拿起一张还算柔软的兔皮,语气温和。 老皮匠抬头,浑浊的眼睛看了赵雅琴和她身后的僕役一眼,有些拘谨地搓著手:“唉,这兵荒马乱的,能餬口就不错嘍。夫人是外乡来的贵人吧?这皮子粗陋,怕入不了您的眼。” “无妨,看著结实耐用。”赵雅琴放下皮子,话题自然一转,“初到此地,见流民甚多,实在令人心忧。官府可曾设点安置?他们……都聚集在堡內吗?” 老皮匠嘆了口气,摇摇头:“安置?能在这堡里有个墙角窝著就不错了!官府哪顾得上这许多人?开春那会儿,倒是有不少流民来,想在这里找条活路。有些被李……咳咳,”他猛地咳嗽两声,警惕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有些被『大善人』收留了,也有些胆子大的,乾脆往更深的山里钻,说是要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受这鸟气!” “往更深的山里钻?”赵雅琴適时露出“好奇”的神色,“这深山老林,野兽出没,路也不好走,他们不怕吗?” “怕?饿死和让野兽咬死,哪个更怕?”老皮匠苦笑,“再说了,人多胆壮嘛!前些日子,听说就有一大帮子人,少说也有好几百號青壮汉子,跟赶集似的,浩浩荡荡就往西边『黑风坳』方向的大山里头去了!那阵仗,嘖嘖……领头的是个平平无奇的爷们儿,也不知道图啥,那黑风坳里头,可邪性著呢!”他一边说著,一边下意识地用菸袋锅子指了指西北方向。 “黑风坳”!“好几百青壮汉子”!“气度非凡的爷们儿”!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赵雅琴心中炸响!她强压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脸上维持著適度的惊讶和一丝“妇人式”的担忧:“几百人?还都是青壮?那……可曾见到有女眷同行?深山老林的,女子怕是不便吧?” 老皮匠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夫人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见著有女人跟著。清一水的糙老爷们儿!不过……” 他声音压得更低,“这种事儿,女扮男装也不稀奇,对吧?兵荒马乱的,女人家拋头露面不方便。” 赵雅琴恍然,没有女子?还是……红阳被偽装了?她不再深问,怕引起怀疑,只是又隨意挑了两张皮子买下,谢过老皮匠,继续走向下一个目標——一个生意还算热闹的露天茶寮。 茶寮里坐著形形色色的人:风尘僕僕的行商、本地的小贩、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走南闯北的脚夫。赵雅琴选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影”等人如同门神般立在几步之外,让附近的几桌人说话声都不自觉地压低了些。 赵雅琴要了一壶茶,耐心地听著周围的议论。话题大多是抱怨盘剥、担忧战事、交流些小道消息。她观察著,终於等到一个看起来比较健谈、面相忠厚的行商模样的中年人独自一桌。她示意侍女给对方也送上一壶好茶。 那行商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谢:“夫人太客气了!” “无妨,出门在外,相遇即是缘分。”赵雅琴微微一笑,气质温婉,“看先生是常走此道的行商?这磐石堡盘查如此之严,生意怕是难做吧?” “唉,谁说不是呢!”行商仿佛找到了倾诉对象,大倒苦水,“以前走这条线还成,如今是越来越难了!齐军查,听说秦军那边也查得紧!还有……”他凑近了一点,声音压低,“夫人您不知道,最近这山里……也不太平!” “哦?山里怎么了?”赵雅琴適时露出关切。 “闹『鬼』啊!”行商一脸讳莫如深,“不是真的鬼,是『半人半鬼』!前阵子,有往西边黑风坳方向贩山货的老哥回来说,在进山的老林子里,看到好些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像山民,也不像猎户!一个个眼神凶得很,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嚇得他货都没敢送全,赶紧折回来了!” “找东西?”赵雅琴心中一动,“找什么呢?莫非……是寻人?” “寻人?”行商一愣,隨即摇头,“不像不像!那架势,倒像是……在盯梢?或者等什么人?反正透著股邪性!老哥说,他感觉不止一伙人!好像……还有另外的人也在暗处盯著他们呢!”他打了个寒噤,“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夫人您这样的贵人,还是早些离开这地方为妙!” 不止一伙人?赵雅琴的心沉了下去。狼卫在找,齐军在找,现在连这行商口中都出现了不明身份的盯梢者?项少龙藏身的“黑风坳”,已经成了风暴的中心? 就在这时,旁边一桌几个喝得半醉的脚夫嗓门大了起来,其中一个拍著桌子嚷道:“……嘿!老子那天运货回来晚,抄近道走老鹰嘴那条小路,你们猜老子看见啥了?” “看见啥?看见鬼了?”同伴鬨笑。 “屁的鬼!”那脚夫瞪著眼,“老子看见一队人!黑灯瞎火的,走得飞快!个个背著大包袱,一声不吭!领头的是个高个子,那走路的架势,嘖嘖,跟头豹子似的!老子就躲在石头后面,大气不敢出!他们好像……好像奔著野狼谷那边去了!那可不是去黑风坳的道儿!” 野狼谷?另一个方向?赵雅琴听得心头疑云更重。是故布疑阵?还是另有隱情? —— 赵雅琴在市集茶寮间辗转,用她的温婉、阔绰和恰到好处的同情心,如同织网般收集著零碎的线索。 “影”並未一直跟隨赵雅琴。在赵雅琴与老皮匠攀谈时,他便已消失在人群中。磐石堡最混乱、最骯脏的角落——靠近堡墙根的一片低矮棚户区,这里聚集著最底层的流民、乞丐和地痞无赖。空气中瀰漫著腐臭和劣质酒气。 一个獐头鼠目、穿著油腻皮袄、眼神闪烁的汉子,正唾沫横飞地向几个同样形容猥琐的同伙吹嘘著什么,手里掂量著几枚偷来的铜钱。他叫“地老鼠”,是这磐石堡有名的地头蛇兼包打听。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杀气瞬间笼罩了他!他惊恐地抬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被三个穿著普通的男人围在了中间。为首者,正是“影”。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盯著“地老鼠”,后者便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汗毛倒竖,双腿发软。 “地老鼠”想跑,想喊,但一股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那两个围著他的男人,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他感觉骨头都要碎了,却发不出半点痛呼。他被无声无息地拖离了人群,拖进了一条散发著恶臭的、堆满杂物的死胡同深处。 第五十四章 准备行动 胡同尽头,阳光被高墙彻底阻隔,一片昏暗。 “影”缓缓走到瘫软如泥、抖如筛糠的“地老鼠”面前,蹲下身,捏起他的下巴: “黑风坳。那支队伍。领头的人。队伍里的女人。把你知道的,一个字不漏地说出来。否则……”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薄如柳叶、寒光闪闪的匕首,冰冷的刀锋轻轻贴在了“地老鼠”的颈侧动脉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剥皮拆骨,对你来说,不是难事。对我们,也一样。” “地老鼠”嚇得魂飞魄散,裤襠瞬间湿透,一股骚臭味瀰漫开来。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求饶:“爷!爷爷饶命!我说!我全说!別杀我!” 在死亡的威胁下,“地老鼠”竹筒倒豆子般把他知道的、听来的、甚至添油加醋的信息全说了出来: “是…是有这么一伙人!好多!好多壮汉!大概…大概一个月前?对,就是开春那会儿!从…从老鹰嘴那边过来的!领头的是个…是个煞神!看著年轻,可那眼神…我的娘啊,看一眼就腿肚子转筋!跟…跟您几位爷有点像……”他偷瞄了一眼“影”冰冷的脸色,嚇得赶紧继续,“他们没进堡!直接绕过去了!往…往西北!对,就是黑风坳方向!走的是…是鬼见愁那条老猎道!那路早没人走了,陡得要命!” “女人?”刀锋微微加力。 “女…女人?”“地老鼠”努力回想,突然眼睛一亮,“哦!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两个?记不清了!都灰头土脸的!不过…不过队伍中间好像有个特別瘦小的『小子』,走路姿势有点彆扭…包得严严实实的…还戴著破斗笠…当时我还纳闷,这么个小鸡崽儿怎么也跟去送死?现在想想…是有点怪!对了!有次颳风,好像…好像看见斗笠下面露出来一綹…一綹挺长的头髮丝儿!乌黑乌黑的!不像是爷们儿!” 偽装!斗笠!长发!赵雅琴在茶寮听到的猜测被证实了!红阳极可能就在队伍中,被偽装成了少年! “还有谁在找他们?”“影”的声音更冷。 “谁…谁在找?”“地老鼠”一愣,隨即露出恐惧的神色,“爷!这…这小的可真不敢乱说啊!最近这山里…邪乎!除了官府的探子…好像…好像还有好几拨人!神出鬼没的!有一伙人…看著像当兵的,但穿的又不是齐军的號衣…凶得很!还有一伙…更神秘!穿得跟山民似的,可那眼神…跟您几位一样嚇人!我…我就远远看见过一次,他们在野狼谷那边转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留下的痕跡…小的就知道这么多!真的!爷爷饶命啊!” “影”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冰冷的眼神扫过“地老鼠”恐惧到扭曲的脸。他收起匕首,站起身。旁边一个狼卫上前,將一小锭银子塞进“地老鼠”怀里。 “管好你的嘴。今天的事,若有第三个人知道……”“影”没有说完, “地老鼠”如同捣蒜般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打死也不说!当没发生过!” “老三,送他回去吧……” “影”不再看他,带著两名手下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昏暗的胡同,只留下“地老鼠”瘫在污秽的地上,大口喘著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 老三走来,將他拖往更深处。 —— 与此同时,磐石堡唯一一家还算像样的酒肆“醉臥沙”后院柴房。 一个衣衫襤褸、满脸络腮鬍子、浑身酒气的潦倒剑客被两个狼卫“请”了进来。此人曾是齐军边军斥候,因酗酒误事被革除,流落至此,但耳目依旧灵通。 “听说你前日在野狼谷打柴?”一名狼卫冷冷问道,手中把玩著一枚边缘锋利的铜钱。 潦倒剑客醉眼惺忪,含糊道:“是…是啊…咋了?” “看见什么了?” “啥…啥也没看见…” “是吗?”狼卫手中的铜钱突然脱手,闪电般擦著剑客的耳廓飞过,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木柱,嗡嗡作响,几缕断髮飘落。 潦倒剑客的酒瞬间醒了大半,脸色煞白。 “再想想。”狼卫很有耐心。 “想…想起来了!”剑客声音发颤,“是…是看到几个人!在林子里…像是在找路…不,是在查看脚印!对!查看脚印!他们…他们很小心!互相打著手势…不像猎户…倒像…倒像军中的探马!但…但感觉…感觉又有点不一样…对!他们好像…也在躲著什么人!有一次…好像差点撞上另一伙人…就在野狼谷西边的断崖附近!两边都…都立刻缩回去了!跟受惊的兔子似的!” “影”听著手下匯总回来的信息,站在磐石堡一处瞭望角楼阴影里,扫视著西北方层峦叠嶂、云雾繚绕的群山。 线索指向明確,黑风坳方向!目標人物项少龙及其势力极有可能藏匿其中! 关键信息確认红阳公主极可能女扮男装混在队伍中! 除了齐军官方的明查,还有至少两股不明势力在暗中活动!一股疑似与赵国李牧有关,另一股则更加神秘莫测!他们也在追踪项少龙,甚至可能已经接近了目標区域!野狼谷的发现,说明项少龙可能採用了疑兵之计,但主方向应该还是黑风坳! “影”眼中寒光一闪,迅速做出决断: 加派暗哨:立刻通过秘密渠道,向黑风坳方向增派精锐狼卫暗探,务必抢在其他势力之前,確认目標具体藏匿点。 严密监控:对雅夫人的监视提升至最高级別。她此刻是唯一可能“合理”接近目標核心的棋子。 准备行动:命令所有隨行狼卫进入战备状態,隨时准备突入深山,执行抓捕或清除任务。同时,向咸阳发出最高级別的“鹰讯”,报告目標位置及复杂局势,请求必要时边境接应。 引导诱饵:既然雅夫人想去“採风”,那就顺水推舟,儘快安排她向黑风坳方向“考察”。利用她吸引可能的注意力,也为狼卫的潜入创造机会。 他最后看了一眼西北方那莽莽苍苍、如同巨兽蛰伏的群山,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第五十五章 再遇红阳 清晨的山雾尚未完全散去,湿漉漉地缠绕著苍翠的峰峦。磐石堡那压抑的兵营气息被远远拋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山林特有的清冽空气和鸟雀的啁啾。 赵雅琴骑在一匹温顺的驮马上,在“影”和两名狼卫的“护卫”下,沿著一条蜿蜒崎嶇的兽道,缓缓向磐石堡西北方的山区边缘行进。 美其名曰“採风”,寻觅些奇异草或山野景致入画,实则她的目光如同梳篦,细细扫过每一处可能留下人跡的角落。 山路越来越难行,林木愈发茂密,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只在林间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脚下是厚厚的腐殖层,马蹄踏上去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知名的藤蔓纵横交错,不时需要狼卫用刀劈砍才能勉强通过。 赵雅琴的裙裾早已被露水和荆棘刮蹭得狼狈不堪,精致的髮髻也有些鬆散,几缕碎发贴在汗湿的额角,显出几分少有的柔弱与狼狈。但她浑然不顾,所有的心神都被“黑风坳”这个地名牵引著,焦灼地探寻著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影”沉默地走在最前开道,他的动作敏捷而精確,仿佛对这崎嶇的山路习以为常。另外两名狼卫一左一右,將赵雅琴护在中间,警惕扫视著四周的密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感知。 行至中午,日头高悬,林间的闷热感开始蒸腾。前方隱约传来淙淙的水声。 “夫人,前方似有山涧,可稍作歇息,取些净水。”“影”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赵雅琴正感口乾舌燥,疲惫不堪,闻言点了点头:“也好。” 循著水声又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一处不大的山涧从陡峭的石壁上跌落,在下方匯聚成一汪清澈见底的碧潭,潭水溢出,形成一条潺潺的小溪,在布满鹅卵石的河床上流淌。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冠洒落下来,在水面上跳跃著细碎的金光。潭边草木葱蘢,几块巨大的青石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 “你们在此稍候,我去水边洗把脸。”赵雅琴对“影”说道,语气带著坚持,也有想要片刻独处的渴望。 “影”的目光扫过水潭四周,確认视野相对开阔,並无明显藏匿威胁,这才微微頷首:“夫人请便,属下在此警戒。”他示意两名狼卫散开,占据潭边两个制高点,自己则背对著水潭方向,面向来路密林,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赵雅琴独自走向潭边。她在一处水流平缓的浅滩蹲下身,冰凉的溪水缓解了掌心的灼热和心头的烦躁。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试图洗去疲惫和焦虑。 就在她低头擦拭水渍的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潭水上游、一块巨大青石背后的景象! 她的身体顿时僵硬。 青石背后,一个纤细的身影正背对著她,坐在一块较小的石头上。那人穿著一身明显不合身的粗布男装,布料磨损得厉害,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她挽著袖子,露出一截白皙却带著几道新鲜划痕的手臂,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条撕下的衣襟布条,蘸著潭水,清洗小腿上一道不算深却仍在渗血的伤口。 乌黑的长髮被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粘在汗湿的颈侧。虽然只是背影,虽然穿著男装,虽然形容狼狈憔悴……但那熟悉的、属於少女的纤细轮廓,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即使落魄也难掩的矜持姿態…… 红阳! 赵雅琴的心臟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衝破胸膛!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一个人?少龙呢?她受伤了?! 震惊、狂喜、担忧、愧疚……无数种情绪瞬间淹没了赵雅琴。她下意识地就要呼唤出声:“红……” 然而,那个“阳”字还未出口,青石后的少女似乎也察觉到了背后的注视,她转过身。 四目相对! 红阳公主那张原本娇艷如春的脸庞,此刻沾著泥污,透著长途跋涉的疲惫和营养不良的苍白,嘴唇乾裂。但那双曾经盛满天真与骄纵的明眸,此刻却受惊小兽般的警惕、恐惧,以及……疏离。当她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先是惊愕,隨即被汹涌的敌意点燃! “是你?!”红阳从石头上弹跳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晃了一下,却立刻被旁边一个同样穿著破烂、身形瘦小、一直紧张守护在旁的护卫扶住。 “公主小心!” “走!快走!”红阳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去想为什么赵雅琴会出现在这里。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秦王的人来了!这个她曾经称呼为“雅姨”、甚至內心深处曾有过一丝孺慕之情的女人,如今是秦王派来抓捕她的鹰犬!她一把抓住护卫的手腕,顾不上腿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转身就要往旁边更为茂密、荆棘丛生的灌木丛里钻! 就在红阳转身欲逃的剎那,三道身影从赵雅琴身后的树林阴影中闪现出来!正是那两名负责警戒高处的狼卫!他们动作快如闪电,一个纵跃便精准地封堵在了红阳主僕逃窜的必经之路上!眼神死死锁定在红阳身上,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气和铁血的压迫感! 为首的“影”也缓缓转过身,他並未立刻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眼睛扫过红阳狼狈的身影,最终定格在她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脸上。 “拿下。” 两名狼卫闻令,就要扑向惊慌失措、退路被断的红阳主僕! “住手!!!” 赵雅琴衝上前去!她张开双臂,用自己並不强壮的身体,硬生生地挡在了杀气腾腾的狼卫和红阳主僕之间! “不得无礼!退下!”她再次厉声喝道,试图用身份压制狼卫。 趁著这僵持功夫,赵雅琴转过身,面向红阳。她的眼神只剩焦急、恳切,甚至……一丝卑微的乞求。她压低了声音,试图安抚红阳的恐惧和敌意: “红阳!看著我!別怕!听我说!我不是来抓你的!不是秦王派我来抓你的!” 她急促地喘息著,目光紧紧锁住红阳惊疑不定的眼睛,“少龙呢?他在哪里?他……他怎么样了?他好不好?秦王震怒,布下了天罗地网!整个边境都被封锁了!齐军、狼卫……到处都是找他的人!危险!太危险了!我……我……”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那是真实的担忧,为了项少龙,也为了眼前这个作为她为女儿却又因项少龙而关係复杂的少女,“我是想帮他!真的!红阳,你信我!告诉我他在哪儿?告诉我他是否安好?” 红阳看著眼前这个泪光盈盈、口口声声说要帮项少龙的女人,又看看她身后那三个狼卫,尤其是“影”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她心中的惊疑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帮他?”红阳的话带著嘲讽和不信任, “带著秦王的鹰犬来帮他?赵雅琴!你休想骗我!”她直呼其名,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湮灭,只剩下恨意和决绝,“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当年在邯郸,你为了你的赵国,为了你的家族,是如何背叛他、將他推入火坑的?你以为我忘了吗?如今,你又想故技重施?” 红阳的情绪彻底爆发,积压的恐惧、逃亡的艰辛、对赵雅琴背叛的怨恨、以及对项少龙处境的担忧,她指著赵雅琴身后的狼卫,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你看看他们!这就是你想帮他的方式?赵雅琴,你的心,比秦王更毒!” 她吸了一口气,决绝道:“少龙哥哥如今……已非从前!他不会再信你的鬼话!你们也休想找到他!休想!”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未及反应,红阳弯腰,从溪边抓起一大把混杂著碎石和泥沙的湿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著赵雅琴和离她最近的那名狼卫脸上砸去! “公主!”旁边的护卫惊呼一声,反应却也极快,几乎是同时,也抓起泥沙扬向另一侧的狼卫! “噗!”“啊!” 泥沙扑面而来!赵雅琴猝不及防,被扬了个正著!泥水、沙砾瞬间糊满了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呛得她剧烈咳嗽,眼前一片黑暗,辛辣刺痛!那名被正面击中的狼卫也下意识地侧头闭眼,动作一滯! 红阳看也不看结果,忍著腿伤,不顾一切地撞开旁边稍显稀疏的灌木丛,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茂密的枝叶晃动,淹没了她们的身影,只留下迅速远去的窸窣声和几片被刮落的叶子! “追!”另外两名未被波及的狼卫怒喝一声,拔腿就要衝入灌木丛! “慢著!” 赵雅琴正咳嗽著,用手帕擦拭著脸上的泥污,精心梳理的髮髻彻底散乱,几缕湿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华贵的衣裙更是污秽不堪。她此刻的模样,哪还有半分贵妇的雍容?只剩下狼狈和难堪。 “影”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仿佛要剖开她所有的偽装。 “夫人,”他刻意加重了这两个字,,“方才,为何阻拦?” 他顿了顿,“此女,红阳公主,乃秦王点名缉拿之要犯,亦是追寻项少龙下落之关键钥匙。放走她,夫人可知后果?” “后果?”赵雅琴带著一种孤注一掷的强硬,“大人莫非忘了此乃何处?!此乃齐国边境!深山密林!”她刻意提高了音量,既是反驳“影”,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说给可能尚未远去的红阳听。 “光天化日之下,贸然抓捕,若被齐军巡哨发现,或走漏风声,引来齐军围剿,你我有几条命能活著离开这莽莽群山?更遑论完成王命!”她的语速极快,带著不容置疑,“红阳不过一介弱质女流,惊慌逃窜,又能跑多远?她方才仓皇遁入山林,惊慌失措之下,必会下意识地逃向她认为最安全的地方——项少龙的藏身之处!” 赵雅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的灼痛,眼神死死盯著“影”,“此刻追捕,动静过大,极易打草惊蛇!非但抓不到红阳,反而会让项少龙警觉,再次遁入深山,彻底消失无踪!届时,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岂非尽付东流?秦王震怒之下,你我又当如何自处?是打草惊蛇、功亏一簣的后果重?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后果重?大人,你心里,应当比我更清楚!” 她的话,半真半假,只是將可能的政治风险和任务失败的风险无限放大,以此掩盖自己內心深处想要保护红阳、不愿她落入狼卫之手的本能衝动。 山风吹过,带来红阳主僕逃窜方向枝叶晃动的沙沙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 几息之后,“影”的目光终於从赵雅琴脸上移开,转向红阳消失的那片茂密、幽暗的灌木丛。 “夫人,倒是……思虑周全。”“影”的语气听不出是讚许还是嘲讽。 他没有再看赵雅琴,只是对另外两名狼卫打了个手势。 “跟上。” “敛息,匿踪,標记路径。找到她们的巢穴。记住,我要的是项少龙的位置!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惊动任何人。若有差池……”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无形的杀意已说明一切。 第五十六章 三十年河东,项少龙 --- 狼卫的追踪,其实是一场简单的狩猎。红阳主僕仓皇逃窜留下的痕跡,在寻常人眼中或许早已被山风林雨抹去,但在“影”和他手下这些最顶尖的猎手眼中,却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般清晰。被踩断的嫩枝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尚未乾涸,草叶上被刮蹭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织物纤维,落叶层上深浅不一的脚印轮廓,甚至空气中残留的、属於年轻女子特有的、混合著汗水和草药气息的微弱体味……所有这些,都成了指向猎物巢穴的精確路標。 追踪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翻过数道险峻的山樑,穿过幽暗潮湿、瘴气瀰漫的谷地,四周的林木愈发古老苍劲,虬枝盘结,遮天蔽日。地势也变得越来越险要,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仅容一人通过的隘口比比皆是。空气中瀰漫著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整片山林都在沉默地注视著这群不速之客。 行进中,前方的狼卫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用刀鞘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片覆盖著厚厚腐叶的地面。赵雅琴在“影”的示意下屏息望去,只见落叶下赫然隱藏著几根被巧妙弯折、削尖的坚韧藤条,藤条末端连著几乎透明的细丝,交织成一个极其隱蔽的绊索陷阱。一旦触发,两侧弹起的尖刺足以洞穿小腿。狼卫用匕首极其谨慎地割断细丝,解除陷阱。手法乾净利落,显然对此类装置並不陌生。 …… 终於,在次日黎明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抵达了一处极其隱蔽的山脊。茂密的原始林木在这里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影”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伏低身体,藉助嶙峋的山石和粗壮的树干遮蔽身形,融入了山体本身。 “影”示意赵雅琴小心地爬到他身边。两人透过前方一处枝叶相对稀疏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被群山环抱的山谷。与外面蛮荒险峻的景象截然不同,谷內竟呈现出一派井然有序、生机勃勃的景象! 靠近谷口的位置,是用粗大原木和山石垒砌而成的简易寨墙,虽显粗糙,却透著坚固。寨墙內,分布著成排整齐的、用原木和茅草搭建的营房。更远处,靠近山壁的地方,甚至开闢出了几块梯田,嫩绿的秧苗在晨光中舒展。而最令人震撼的,是谷地中央那片巨大的、被平整出来的演武场! 此刻,演武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目测不下五百之数!清一色是精壮的汉子,虽然大多穿著简陋的粗布短褐,甚至打著补丁,但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透著一股百战余生般的剽悍气息。他们分成数十个方阵,动作整齐划一,如同一个人! 他们手中握著的並非真剑,而是削制而成的木剑。然而,这丝毫不影响那动作中蕴含的凌厉杀意!隨著高台上一个身影清晰的口令——“劈!”“刺!”“撩!”“格!”——数百人同时挥剑!动作简洁到了极致,没有丝毫哨,却带著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律! “呼——!”“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数百柄木剑破空!竟在寂静的晨谷中带起了风雷滚动的呼啸声!每一次整齐的挥击,都搅动著谷中的气流,形成一股无形的肃杀风暴!这股凝聚的杀气冲天而起,甚至驱散了山间清晨的薄雾!这绝非乌合之眾的流民,这是一支正在被锻造的、纪律森严、杀气腾腾的军队! 赵雅琴的目光,如被磁石吸引,演武场中央那座数米高的木台之上! 那里,负手站立著一个身影! 晨曦微光勾勒出他挺拔如青松的身姿,玄色的劲装包裹著精悍的躯体。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却仿佛是整个山谷的核心,是那数百道凌厉剑意的源头!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闪电,缓缓扫视著下方操练的每一个方阵,眼神蕴含著一种睥睨一切的威严和掌控。那是一种经歷过生死淬链、手握强大力量后自然流露出的气场,强大令人望而生畏! 项少龙! 是他!那张刻在赵雅琴灵魂深处的面容,此刻却让她感到一种陌生。记忆中风流倜儻、眼神中常带著不羈笑意的青年,已被眼前这个如同出鞘神兵般锐利、如同巍峨山岳般沉稳、浑身散发著强大压迫感的男人彻底取代!那是一种脱胎换骨般的蜕变,一种由內而外的、质的飞跃!红阳那句——“已非从前”——此刻有了最直观的詮释! 就在项少龙身侧不远处,赵雅琴也看到了红阳。她已换下了那身男装,穿著一身相对整洁的素色衣裙,静静地站在那里。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追隨著项少龙的身影,眼神复杂。当她的目光偶尔扫过山谷入口方向时,那警惕的神色,与山涧边如出一辙。 震撼!无以復加的震撼! 赵雅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她终於明白了贏乐为何如此疯狂地追索,为何对“那件东西”志在必得!这哪里是藏匿?这是蛰伏!项少龙不仅从死亡边缘爬了回来,更是在这莽莽深山之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打造出了一支足以撼动格局的力量!那木剑挥出的风雷之声,那冲天的肃杀之气,绝非人间凡俗武技!这是……足以让秦王寢食难安的力量! 震惊將她淹没,紧隨其后的,是恐惧——对贏乐任务的恐惧,对项少龙如今强大而陌生状態的恐惧,以及一种被时代洪流裹挟、即將粉身碎骨的绝望感。 “影”伏在赵雅琴身边,那张万年不变的平凡面孔上,此刻也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快速扫视著山谷中的一切:营寨的布局、田地的开垦、演武场上那些汉子动作间流露出的、远超普通士卒的力量感和协调性,以及高台上项少龙那深不可测的气场。尤其是那数百人挥剑时引动的微弱气流异象,更是让他瞳孔收缩。 危险!极度危险! 这个评估达到顶峰。 他缩回头,对紧贴在身后一块岩石下的副手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 “速发最高级『狼烟』密讯!方位:黑风坳西南,坐標『巽七』深谷!目標確认!规模:五百以上青壮,非流民,已成军!训练度:极高!特殊状况:目標首领项少龙,掌握疑似奇门异术!其部眾演练剑法引动气机,威力不明!危险等级:甲上!重复,甲上!请求:最高级別增援!火速!完毕!” 副手眼神凛然,重重点头,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特製的、仅有巴掌大小的黑色金属圆筒,迅速拧动底部的机括,调整刻度,对准天空一个特定的角度。他深吸一口气,用火折点燃了圆筒尾部一根极细的引信。 “嗤……” 一道细小烟柱,激射而出,直衝天际!它在上升到某个高度后,並未扩散,而是维持著笔直的线状,持续了短短三息,便彻底消散在熹微的天光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这是秦国狼卫最高级別的秘密传讯手段——“血狼烟”,非紧急绝密情报不用,传递距离极远,且难以被常规手段侦测拦截。 发出讯號后,副手立刻將圆筒拆解,部件分散深埋於岩石缝隙的泥土之下,动作熟练至极。 “影”的目光这才转向身边仍在微微发抖的赵雅琴。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即將被使用的工具,命令道: “夫人,目標已確认。您已完成王命第一步。”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接下来,是您发挥作用的关键时刻。请设法接近项少龙。” 赵雅琴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影”,眼中是恐惧和抗拒。 “影”无视她的反应,继续下达指令:“利用您与他之间的『旧情』,取得他的信任,至少是交谈的机会。探听清楚:他的意图是什么?盘踞於此,意欲何为?他传授给这些人的力量,来源何处?有何弱点?陛下需要最核心的情报!” “不……”赵雅琴下意识地摇头,声音乾涩嘶哑,充满了绝望,“这不可能……他会杀了我……红阳她……” “这是王命!”“影”的声音陡然转厉,打断了她的退缩。“夫人,您没有选择。想想您族人的牵掛,想想陛下的耐心!” “牵掛”二字,击溃了赵雅琴最后的心理防线。家眷!那些她至亲之人的性命!贏乐那张冷酷的脸庞再次浮现在眼前。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翕动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影”看著她灰败下去的脸色和眼中彻底熄灭的光芒,知道威胁已经奏效。他稍稍缓和了语气,“我等会在外围接应,伺机而动。夫人只需创造机会,套取情报,剩下的事情,自有我等处理。记住,您的安危,亦关乎任务成败。”这最后一句,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提醒她作为“诱饵”的重要性。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嗡——!”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龙吟般的剑鸣,响彻整个山谷!这声音並非来自某柄真实的剑,更像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共鸣,带著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 山谷下方,演武场上,所有操练的汉子如同听到了某种无声的命令,瞬间停止了动作!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赵雅琴和“影”藏身的这片山脊!整个山谷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无形的剑鸣余音,还在山壁间隱隱迴荡! 高台之上,项少龙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穿越了空间的距离,锁定了山脊上那处林木掩映的缝隙!一股磅礴的威压轰然席捲而来! “影”脸色骤变!低吼一声:“暴露了!准备战斗!保护夫人!”他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匕,旁边的狼卫也立刻进入战斗姿態,弩箭上弦,短刃出鞘,將赵雅琴隱隱围在中间。 番外 我要成仙了! 工坊里永远瀰漫著呛人的烟尘和金属灼烧的焦糊气,混杂著匠人汗水的酸餿。这气味,自我亲政以来,已浸透了我的肺腑,成了王权下那冰冷铸造声的一部分。我站在这里,目光穿透瀰漫的尘雾,死死钉在中央那道人身影上——不,钉在他摊开的掌心。 那是一颗丹药。 它静静躺在那里,碧绿得如同初春最嫩的柳叶尖儿,却又深邃得像是蕴藏著整片幽谷的生机。三道金纹,並非死物鐫刻,而是在那碧色里缓缓流动,缠绕,如同活著的、有呼吸的金色小蛇。 一股气息从中弥散开来,清冽,带著某种遥远的草木甘甜,霸道地冲开了工坊里浑浊的空气,直直钻进我的鼻腔,又沉甸甸地坠入我的心底。那气息……是生命本身在呼唤!粗重的喘息声从我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迸发出来,像一头在荒漠跋涉太久终於嗅到水源的困兽。 “此乃『延寿培元丹』。”仙人的声音带著一丝施捨的意味,“服之,可祛除百病,强健体魄,增寿……一甲子。 亦可稍固本源,为你日后求取大道,打下些许根基。” 一甲子!整整六十年!这数字如同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魂之上。多少帝王汲汲营营,耗尽心力所求的,不过是国祚绵延,也不过百年之数。而眼前,竟有人轻描淡写,便將六十年岁月,如同寻常赏赐般托於掌心! 更让我心胆俱裂、继而燃起滔天野火的,是那紧隨其后的四个字——“日后求取大道”。大道!长生大道!那绝非虚无縹緲的传说,它就在眼前这人手中,在这流转金纹的碧色丹药里,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里透出的光,足以將我心中那团永不熄灭、日夜灼烤著我的长生之火,彻底点燃,烧成燎原之势! 喉头滚动,咽下的全是乾涩的渴望和翻腾的狂喜。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液奔涌的灼热。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已先於意识做出了反应。袍袖拂过布满金属碎屑的地面,膝盖重重砸下,额头紧贴那沾染了无数匠人汗渍和油污的尘埃。这一次,不是君王对臣子的姿態,是凡俗对仙神的五体投地。 “谢上仙!谢上仙赐丹!”声音衝出口腔,带著我自己都陌生的颤抖,“政,愿尊上仙为国师!即刻下詔!凡国师所需,秦国上下,必竭尽全力供奉!绝不敢有丝毫怠慢!”每一个字都带著血气和决绝。秦国?不,若能换得修仙之阶,这江山,亦可为筹码! 抬起头,视线扫过旁边一个刚刚从巨大惊骇中勉强找回一丝神智的工坊管事。那张脸写满了目睹神跡后的茫然与恐惧。我目光如刀,带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煞,在这死寂的工坊里炸开:“速去!传寡人……传我令!將驪山別苑温泉宫,即刻腾空!著內侍总管亲自带人,以最高规格布置!从此刻起,温泉宫便是国师清修之所!没有国师法旨,任何人不得擅入打扰!违令者——”我顿了顿,齿缝间迸出那个常说的字眼,“斩!” “喏……喏!”那管事浑身筛糠般抖起来,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並用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仿佛身后有恶鬼索命。传令?他恐怕连自己是如何跑出去的都不知道了。 目光重新落回那仙人身上,我的姿態已收敛到极致的恭谨,仿佛刚才那迸发的帝王威压从未存在过。“国师,”我微微欠身,声音放得极低,带著恰到好处的忧虑,“此地污秽嘈杂,绝非清修之地。政已命人立刻去准备驪山温泉宫,清幽避世,温泉滋养,地脉之气……虽不敢言充沛,但想来比此地强出百倍。”我的视线谨慎地移向他怀中,那个一直被他护著的、气息微弱的女子,“不知国师……与这位仙子……”话留半句,是询问,更是试探。她是谁?与国师何等关係?这伤势,是否有仇家追杀国师? “此乃本座侍女,因故受创,需静养。”他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隨即,他手腕隨意一扬,一道碧影划过微尘瀰漫的空气,带著温润的光晕,直直朝我飞来。 是我的那颗仙丹!我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顾不得什么帝王威仪,双手下意识地急急伸出。触碰到那温润如玉的丹体,一股暖流从接触点炸开,顺著手臂的经络迅猛无比地向上奔涌,直衝头顶百会,又向下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日来批阅奏牘、督造兵甲的沉重疲惫,竟在这暖流冲刷下,迅速消散!精神为之一振,仿佛年轻了十岁!仙丹!果然是夺天地造化的仙丹!我死死攥住,生怕这神物有灵,会凭空飞走。 “国师放心!”我立刻回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紧,但极力保持著平稳,“温泉宫依山傍水,清幽异常,天然温泉最是滋养筋骨,正合静养!政必严令,绝无閒杂人等敢扰国师清修!”我的保证斩钉截铁。清幽?地脉?我心中念头急转。驪山温泉宫是我钟爱之处,確有其妙,但“地脉之气”一说……这或许是仙家所重的根本?看来日后需令方士仔细勘察秦国境內,何处地脉最是钟灵毓秀,以备国师所需。 目光转向侍立在我身侧,浑身肌肉紧绷如铁的龙一。“龙一!”我沉声喝道,下达命令,“你亲自为国师引路,前往温泉宫!沿途若有任何差池——”我盯著他眼睛,一字一顿,“提头来见!” “喏!”龙一接令。 龙一大步上前,对著国师的方向,极其郑重地躬身一礼,:“国师大人,请隨我来。”他直起身时,我捕捉到他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警惕並未完全消散,但他明白,眼前这位,是真正能改天换地的存在,是连我这个秦王,也必须躬身以求的仙神。 国师微微頷首,算是回应。他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清光似乎更柔和了些,不再有初时迫人的威压。他抱著怀中那气息微弱的侍女,步履从容,仿佛脚下並非泥泞杂乱的工坊地面,而是云端仙阶。清光微漾,所过之处,那些依旧跪伏在地、恨不得將头埋进泥土里的工匠们,身体伏得更低了,连呼吸都死死屏住,生怕一丝多余的气息惊扰了仙驾。 光头强偷偷抬起一点眼皮,目光追隨著国师远去的背影,又飞快地地瞟了一眼我紧握的拳头——那里正透出丝丝缕缕碧绿的微光。他脸上的震撼、敬畏,还有一丝纯粹的好奇,都清晰地落在我眼中。呵,仙人……今日之后,这咸阳城,这秦国,怕是要掀起惊涛骇浪了。 我站在原地,如同化作了工坊里一尊冰冷的青铜雕像。目光穿透瀰漫的烟尘,紧紧追隨著那一抹清光,直到它在龙一的引导下,彻底消失在通往工坊深处幽暗通道的尽头。烟尘重新瀰漫过来,填补了那短暂的、非人的清冽气息留下的空白。 掌心传来温润而坚实的触感。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摊开紧握成拳的右手。那颗金丹,静静地躺在我的掌纹之中。碧绿的光华在它內部流转不息,三道金纹如同拥有生命,在温润的玉质里缓缓盘绕、呼吸。它散发著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照亮了我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也照亮了我此刻的眼眸。 国师……逍遥散人……增寿一甲子…… 这三个词,反覆在我脑海中徘徊。国师之位,至高无上,需以国运相系。逍遥散人?这號是真是假?是超然物外的宣告,还是刻意为之的掩饰?增寿一甲子……这仙丹入口,是通天坦途,还是……万劫不復的开端? 疑虑在狂喜的余烬中悄然滋生。他將丹药拋来,隨意得如同丟弃一枚石子。是当真视若寻常,还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试探?试探我这位人间帝王的定力?试探我对长生的渴望究竟有多疯狂?这“日后求取大道”的许诺,是登天之梯,还是悬在头顶、诱我不断付出代价的……钓鉤? 项少龙那张脸,不合时宜地浮现在眼前。他的“科学”,曾带来多少便利,也曾带来多少难以掌控的变数。弩机、造纸术、火炮……是利器,亦是双刃。然而,在今日这真正的、能逆转生死、触摸长生的仙家手段面前,项少龙的那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寡人,已握住了真正的仙缘!这才是撬动天地法则的钥匙! 项少龙,你的幸运,结束了。 长生大道,千难万险,杀机四伏……寡人,终是先踏上了这一步。 第五十七章 仙法 驪山温泉宫的白气在深秋山坳里浮动。崭新的宫殿依山而建,引泉成池,奇石松柏点缀其间。內侍总管匍匐在宫门外,屏著呼吸。这座耗费巨大人力、几乎一夜拔地而起的宫苑,只为一个人。 龙一的声音带著敬畏,“国师大人,温泉宫已到。大王严令,此为禁地,绝无閒杂扰您清净。” 贏乐站在稍远处,目光穿透水汽,紧锁著那步入主殿的身影。道人周身的清光,隔绝了凡尘。 贏乐的心在胸腔里擂动。他贏乐,十三岁继位,诛嫪毐、罢吕不韦,灭韩、赵,手握生杀大权,更有那奇异的系统傍身,力量远超凡人。 但这一切,在挥手撕裂空间、指掌间赐下六十年寿元的仙人面前,渺小如尘埃。而虎型玉佩带来的力量,也终究是凡铁。逍遥散人代表的,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他必须抓住,不惜一切代价。 贏乐退回咸阳宫,立刻召来李斯、赵高等心腹。他摊开掌心,那枚碧绿流转的仙丹静静躺在那里,温润的气息持续滋养著他。 “仙师已允诺,日后可求大道。” 贏乐的声音低沉而灼热,“此乃秦国万世之基!倾国之力,供奉国师!凡国师所需,无所不允!凡有怠慢,夷三族!” 李斯眼中精光一闪,躬身道:“大王,仙家超然物外,凡俗金银、美色,恐难入其眼。臣闻上古方士所求,无非天材地宝,灵地洞天。” 贏乐点头:“善!传寡人詔:举国上下,搜寻一切奇珍异草、古矿灵石、孤本秘典!凡有献宝者,重赏!各郡县官吏,以此为第一要务!” 他顿了顿,补充道,“驪山温泉宫之地脉,亦需详察。若不足,另觅他处!” 詔令下达,秦国庞大的机器轰然转动。地方官吏闻风而动,刮地三尺。狼卫密探深入险山恶水,翻检古墓遗蹟。咸阳宫的库房被彻底清点,歷代珍藏的“奇物”堆满了偏殿。 第一份供奉很快送到了温泉宫门外。十二名千挑万选的绝色佳人,身著华美宫装,跪伏在地,身姿窈窕。旁边是热气腾腾、极尽奢华的御膳,以及堆积如山的黄金美玉、明珠古器。 內侍总管尖细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国师大人,大王命小人送来些许供奉,聊表心意……” 宫门无声开启。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涌出,瞬间將那十二名佳人、珍饈美饌、金玉珠宝一同推出了殿外。宫门隨之紧闭。 “告诉嬴政,此类凡俗之物,无需再送。扰吾清修。”淡漠的声音直接在內侍总管脑中响起。 消息传回,贏乐並无失望,反而眼中精光更盛。“果然!仙人岂同凡俗!”他猛地站起身,“加大力度!搜!给寡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真正的天材地宝、仙家遗泽!” 供奉的內容彻底变了。温泉宫门外,很快堆满了新搜罗来的“奇物”:形状怪异、隱隱散发微弱五行气息的矿石;数百年份的老参、灵芝、首乌;不知名巨兽的骨骼鳞甲;散发著奇异香气的草木根茎;甚至还有几块黝黑的“陨铁”。另一边,则是堆积如山的竹简、帛书、兽皮捲轴,內容包罗万象:《黄帝內经》残篇、楚地巫祝咒文、墨家机关图谱、兵家阵图、方士的符籙和残缺的导引术、炼丹术。 每一次,东西送到门外,內侍总管便恭敬退开。片刻后,所有物品便凭空消失。內侍总管脑中迴响起同一个淡漠的声音:“收下了。无事勿扰。” “收下了!”贏乐握著拳,在殿中踱步,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仙师收下了!方向没错!继续!给寡人往韩、赵故地搜!往那些隱世家族搜!往尚未踏足的燕、楚之地搜!密令暗探,留意他国秘藏!” 韩赵之地,秦吏收缴兵器、迁徙豪强的铁腕政策依旧在执行,民怨与血腥气瀰漫,但这一切都被贏乐心中那炽热的长生之火压下。地方官吏为了“献宝”之功,手段更是酷烈,怨声载道。 温泉宫內,逍遥散人盘坐蒲团之上,冲刷著仙骨道基,识海中的元神璀璨生辉,境界正朝著金仙稳步迈进。然而,宫门外那一次次小心翼翼的通报声,总是打断他的修行。 “国师大人,大王新得一批……” 这一次,通报声刚起。 “聒噪!” 一声轻斥,蕴含著仙人威压,如同无形的惊雷,在门外內侍和远处传递消息的宦官脑中炸开!几人眼前一黑,神魂剧震,瞬间瘫软在地,冷汗浸透衣衫,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殿內,逍遥散人缓缓睁开眼,眸底金芒一闪而逝。这嬴政,为了长生,当真是鍥而不捨,却也愚不可及!送来的儘是些驳杂不堪的“垃圾”,蕴含的灵气对他而言如同杯水车薪,吸收起来事倍功半。那些所谓的“典籍”,更是粗陋浅薄,谬误百出,对他参悟道法毫无价值。储物袋里堆满了这些“废物”,如同一个巨大的杂物间。 他需要清静,需要嬴政闭嘴。 神识瞬间铺开,覆盖咸阳,扫过秦国疆域。贏政正与李斯等人议事,眉宇间带著疲惫,眼底深处是对力量的渴望和一丝忐忑。庞大的帝国在扩张中喘息,新土上反抗的余烬未熄。函谷关以东,齐楚燕魏四国旗帜招展,使者往来,一个名为“华济盟”的鬆散联盟正在形成。讽刺的是,那面黑色的玄鸟旗,竟也插在盟会的象徵之地——显然是嬴政凭藉武力强行挤入,靠著拳头最大,当上了这个“抗秦”联盟的盟主。 收回神识,嬴政的处境和野心已瞭然於胸。一个强横、狡诈、脸皮够厚且极度渴望力量的凡俗帝王。 “力量?”逍遥散人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也罢,既然你如此渴求,又如此不识趣地打扰,那就给你一点“力量”。 手掌一翻,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出现。拔开瓶塞,倒出一枚缠绕三道金纹的金丹。 丹药悬浮於掌心。 屈指一弹,一道法力包裹住丹药,丹药瞬间化作一团浓郁的金色液体。旁边一个半人高的大瓮,盛著清水。金色液体投入水中。 嗤…… 液体迅速扩散,將整瓮清水染成淡淡的金玉色,一股精纯的生命气息和微弱灵气散发出来。稀释了无数倍,但对凡人,依旧是难得的“神水”。 接著,神识沉入储物袋。那里堆积著海量基础法诀。他很快锁定了一篇最普通、最安全、门槛最低的引气法门——这是修仙界大宗门给杂役弟子打基础用的,效果缓慢,上限极低,顶多到筑基期,但胜在几乎不会走火入魔。他隨手將法诀內容烙印在一块空白玉简上。 做完这些,声音再次响起在那刚刚缓过神、依旧趴在地上发抖的內侍总管脑中: “此瓮中之水,分予军中锐士饮用,可强健体魄,增益气力。” “此玉简,交予嬴政,按其中法门择人习练,可得微末之力。” “此二物赐下,十年之內,勿再来扰吾清修。若违此诺,仙缘尽断!” 声音消失,那盛满金玉色液体的大瓮和那枚记载著基础功法的玉简,凭空出现在內侍总管面前。 內侍总管看著眼前突然出现的两样东西,感受著那瓮中散发的让他浑身舒泰的气息,惊喜万分,连连叩首:“谨遵仙师法旨!谨遵仙师法旨!” 隨即嘶哑著嗓子,招呼远处同样嚇傻的同伴,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抬起那重若千钧的大瓮,捧著玉简,如同捧著圣物,跌跌撞撞地奔回咸阳宫復命。 逍遥散人重新闭上双眼,隔绝了外界一切,意念沉入那浩瀚玄奥的大道…… 第五十八章 仙秦开启 咸阳宫深处,青铜灯树的光焰將贏乐的影子拉长,投在地砖上,扭曲晃动。 他面前摊开著两样东西:一枚温润的玉简,一个半人高的陶瓮。瓮中,金玉色的液体在灯火映照下,流转著微弱却诱人的光晕,精纯的生命气息丝丝缕缕溢出,吸入一口,便觉四肢百骸一阵舒泰。 內侍总管匍匐在地,复述著仙师那法旨:“……十年之內,勿再来扰……仙缘尽断……” “十年……” 贏乐的手指拂过玉简表面,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路径。 十年,足够了!这“神水”与“仙法”,就是仙师给予大秦的基石! “龙二。”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阴影中的人,滑步上前,躬身:“臣在。” “此瓮中之水,即刻由你亲自监管。” 贏乐的目光落在那金玉色的液体上,“精选北军锐士千人,每日定量分饮。饮水前后,记录其气力、耐力、反应、伤口癒合之速。所有记录,密封直呈寡人。若有半分泄露……” 龙二身体伏得更低:“臣,万死不敢有误。” 他太清楚这“神水”的分量,这是足以改变军队格局、甚至撬动天下大势的钥匙!监管此物,是泼天的信任,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贏乐拿起那枚玉简,“此乃仙师所赐法门。龙一!” 殿內角落,气息沉凝如山的龙一应声出列:“臣在。” “你,”贏乐將玉简递过去,“寡人命你,自狼卫中,遴选十名根骨上佳、心性坚韧、且对寡人绝对忠诚的死士。以此法门习练。同样,每日记录其进境、变化、异状,密报寡人。习练之地,选驪山深处秘营,隔绝內外。” “喏!”龙一双手接过玉简,狼卫本就是最锋利的暗刃,若再披上仙法的外衣…… “李斯。”贏乐转向一直垂首肃立的中年男人。 “臣在。” “举国寻宝之事,暂停。仙师既言十年勿扰,寡人便信守诺言。然,” 贏乐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中诸人,“搜罗典籍、寻访隱逸方士之事,不可懈怠!所得之物,皆由你收存整理。寡人要的,是十年之后,仙师出关之时,我大秦能奉上真正入其法眼之物!明白吗?” “臣,明白!”李斯心头一凛,知道这看似暂停的命令,实则是將压力转移到了更隱秘、更长远的层面。仙师虽看不上那些粗浅法门,但对人间帝王而言,任何关於“道”的记载,都可能是拼图的一角。 詔令如无形的波纹,迅速扩散。 —— 驪山深处,一处被重重山峦和严密岗哨隔绝的山谷。十名精挑细选的狼卫死士,盘膝坐於岩石上。龙一亲自坐镇,將玉简紧贴眉心。晦涩的文字与行气路线图直接印入脑海——引气诀。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感天地之息,引之入体……”龙一的声音低沉,复述著法诀要义。十名死士闭上双眼,努力摒弃所有杂念,去感受那虚无縹緲的“气”。 起初数日,山谷內一片死寂,只有山风呼啸。死士们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肌肉紧绷,却一无所获。 龙一的眼神越来越冷,直到第七日深夜,一名年龄最小、代號“癸”的死士,身体猛地一震!他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流在窜动,隨即,一股带著汗味的浊气从他口鼻中缓缓排出。 癸睁开眼,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狂喜:“龙……龙一大人!属下……属下好像感觉到了!有一股……很微弱的热流,在肚子里转了一下!” 龙一霍然起身,一步跨到癸面前,大手扣住癸的手腕。一股精纯的內力探入,仔细感应。癸的丹田处,的確多了一丝微弱却又迥异於內力的奇异能量!虽如风中残烛,但它真实存在! “好!”龙一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继续!意守丹田,尝试引导那丝热流,按玉简所示路线运转!” 癸的成功,如同点燃了引线。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续又有三名死士成功引气入体。 山谷中偶尔能听到压抑的、因气流初次冲开细小脉络带来的闷哼,以及成功后那粗重的喘息。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深处某种枷锁被撬开了一丝缝隙,力量、敏捷、甚至五感,都在发生著细微却持续的变化。虽然依旧弱小,但这变化本身,就足以让他们这些行走於黑暗中的利刃,为之疯狂。 与此同时,咸阳北军营校场。 一千名精壮如虎豹的锐士,排著整齐的队列。每人面前都放著一个粗陶碗,碗中是刚刚从那个大瓮中分出的、小半碗金玉色的液体。液体在阳光下折射著温润的光泽,散发的气息令人精神一振。 “饮!” 將官一声令下。 兵士毫不犹豫,仰头將碗中液体一饮而尽。一股温热的暖流瞬间从喉咙滑入腹中。暖流並不狂暴,反而带著一种奇异的滋养之力,迅速渗透向四肢百骸。 肌肉的酸痛、骨骼深处的细微劳损,仿佛被温水浸泡,迅速缓解、消失。一股沛然的精力从身体最深处涌出,让他们感觉此刻能徒手撕裂虎豹! “喝哈——!”不知是谁,按捺不住体內奔涌的力量感,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这声咆哮如同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校场! “喝哈——!” “吼——!” 千名锐士双目赤红,浑身肌肉賁张,青筋如虬龙般在皮肤下跳动,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声浪直衝云霄,惊得校场外的战马都嘶鸣不安。 他们自发地开始演练军阵,动作比平时迅猛了何止一倍!沉重的戈矛在手中仿佛轻若无物,劈砍突刺,带起破空声。对练的士兵拳脚相击,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脚下的地面被蹬踏出浅坑。 龙二站在高高的点將台上,面无表情地看著下方如同打了鸡血、力量澎湃到几乎要失控的军阵。 他身边,几名文官飞快地在竹简上记录著:饮后气力增幅约三成,耐力持久性显著提升,反应速度加快约两成,轻微外伤癒合速度加快一倍有余……记录的手指,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哪里是神水?这是足以让大秦锐士化身虎狼的神药! 贏乐的生活,彻底被切割成涇渭分明的两部分。 白日,他是横扫六合的秦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批阅著雪片般飞来的奏章。李斯、冯去疾、尉繚等重臣分列两旁,商议著对韩赵之地的消化策略,对蠢蠢欲动的华济盟四国的应对之策,对国內日益紧张、因迁徙豪强和严刑峻法而累积的民怨的疏导。朝堂之上,气氛肃杀凝重。每一项决策,都关乎国运,牵扯著无数人的生死。 贏乐扫视著群臣,他处理著凡俗的权谋与杀伐,心思却有一角,始终维繫在驪山深处,在那座白气氤氳的温泉宫,更在那座隔绝的山谷。 只有当夜幕彻底笼罩咸阳宫,沉重的宫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囂,贏乐才真正“属於”自己。 他屏退所有內侍宫人,只留下绝对信任的狼卫守在殿外。空旷的寢殿內,烛火暗淡。贏乐褪下厚重的王袍,只著单衣,盘膝坐在玉席之上。 那枚记载著引气诀的玉简,被他贴身携带,此刻正紧贴著他的掌心。他闭上眼,努力將白日的杀伐决断、朝堂纷爭从脑海中驱逐。意守丹田,心神沉入一片虚无的黑暗。 这比处理国事更难。 帝王心术,权衡的是人心与利益;而这引气诀,要感知的却是天地间那虚无縹緲、难以捉摸的“气”。 虎型玉佩在他胸口散发著温润的气息,能带给他远超常人的力量,却似乎对感知这天地灵气並无直接助益。玉佩的力量,霸道而直接,如同锋利的刀;而这灵气,却如同无形的水,需要最细腻的感知去捕捉、引导。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汗水,从贏乐的鬢角渗出,沿著脸颊滑落。他能清晰地“內视”到自己的气血奔涌,感受到肌肉骨骼中蕴含的沛然巨力,但丹田处,依旧是一片沉寂的“空”。 “意守丹田……感天地之息……”玉简中的要诀在脑海中反覆迴响。他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杂念,將心神凝聚於脐下三寸那片虚无之地。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烦躁即將吞噬耐心之时—— 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意”,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火星,在丹田深处悄然浮现! 它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地存在著!他小心翼翼地引导著全部心神,如同呵护著初生的嫩芽,不敢有丝毫惊扰。 那丝暖意在他的意念引导下,极其缓慢地、生涩地,开始沿著玉简中记载的最基础的那条行气路线,在体內极其细微的脉络中,艰难地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仅仅是一小段,贏乐却感觉比指挥一场大战役更耗心神。当他缓缓睁开眼时,窗外已是晨曦微露。一夜未眠,精神却出奇的亢奋,眼神亮得惊人。虽然那丝气流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运行得也艰涩无比,但这第一步,他迈出去了! 他摊开手掌,看著自己的掌心纹路。这双掌握著生杀予夺大权的手,如今,终於触摸到了那扇通往长生、通往真正力量的大门!一丝髮自內心的笑意,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 几日后,龙一的密报和龙二的记录同时呈上。 密报详细记录了山谷中十名死士的修炼进度:癸进展最快,已能初步引导那微弱气流运转小周天;其余九人,引气成功者六人,剩余三人仍在摸索。所有成功者,五感、反应、身体细微控制力均有提升,尤其癸,其隱匿刺杀之术因对气息的微妙控制,竟隱隱有突破瓶颈之势! 龙二的记录则更为直观:饮用“神水”的千名锐士,整体素质显著提升。在一次与未饮水的精锐部队模擬对抗中,前者以压倒性的力量和耐力优势获胜。更令人心惊的是,几名在对抗中受了皮肉伤的士兵,伤口癒合速度肉眼可见地快於常人! 贏乐仔细翻阅著两份报告,力量,实实在在的力量在增长!无论是个人,还是军队!仙师隨手赐下的东西,已然开始改变大秦的根基! 欣喜之余,一股警惕也油然而生。 他召来了李斯和尉繚。 “你等看看,”贏乐將两份报告的副本推过去,“此乃仙师所赐之力初显之效。” 李斯和尉繚快速瀏览,脸上都难掩震惊之色。李斯吸了口气:“此等伟力……若普及全军,大秦锐士当真正无敌於天下!” 尉繚则眉头微皱,他是兵家,想的更深:“大王,此力虽强,然……若为敌所用,或军中因力生乱……” 贏乐眼中寒光一闪:“寡人岂能不知?” 他点了点龙一的密报,“仙法修行,非人人可行,需根骨、悟性、心性缺一不可。影密卫十人,亦非尽数入门。此乃筛选之力,当为寡人亲掌之刃!” 他又点了点龙二的记录,“至於神水,稀释分发,仅限精锐,且必须牢牢掌控分配之权!龙一会盯著,要有眼睛混在军中!凡有异动者,无论军功多高,杀无赦!” “另,”贏乐声音更冷,“仙法、神水之事,列为大秦最高机密。凡泄露者,夷三族!知情官吏、將官,皆由狼卫暗中监控!李斯,你负责將仙师之前剩下的所有『无用』典籍,尤其是那些残破的方士法门,挑选一些最粗浅、最易引人歧途的,秘密『泄露』给华济盟的密探……让他们,也去『求仙』吧。” 李斯和尉繚对视一眼,均感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大王不仅要掌控这新生的力量,还要用它做饵,去毒害潜在的敌人! “臣等遵旨!” 第五十九章 天堑之別 几个月后,咸阳宫 嬴乐端坐於巨大的玄鸟屏风前,面前摊开著一幅巨大的天下舆图,他刚刚收到来自狼卫统领“影”的密报。 “黑风坳西南,『巽七』深谷…项少龙…五百成军…剑法引动气机…甲上危险…” 项少龙!这个如同跗骨之蛆的名字! 他本以为这个老乡早已在无尽的逃亡和围剿中油尽灯枯,像只老鼠般死在哪个阴暗角落。没想到,他竟然没死!不仅没死,还不知从何处得了奇遇,竟练成了能引动气机的剑术,更在深山中拉起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奇门异术?引动气机?”贏乐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在真正的“仙缘”面前,这些凡俗的伎俩,不过是萤火之於皓月! “龙一!” 殿內阴影处,一道身影浮现,正是龙一。他依旧一身玄黑劲装,气息內敛如深渊,但若仔细感知,便能发现他周身隱隱流转法力波动——金丹初期!得益於国师赐下的基础功法和优先分配的神水,他已成为秦国目前明面上修为最高之人。 “臣在。”龙一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黑风坳西南,『巽七』深谷。项少龙藏匿於此,已成气候,並掌握疑似异术,威胁等级甲上。” 贏乐下令: “著你即刻动身,率『虎卉卫』甲、乙二人,前往清剿!生擒项少龙!若遇反抗,格杀勿论!其部眾,尽数屠灭,一个不留!” “虎卉卫”甲、乙,正是龙一手下仅有的两名成功筑基的修士。 “遵旨!”龙一没有任何多余言语,抱拳领命,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项少龙,这个名字他也记了很久。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殿內阴影中。 贏乐的目光重新落回舆图,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齐、楚、燕、魏的疆域之上。“传令!” “王翦、蒙恬、李信、杨端和,四路大军即刻开拔!目標:齐、魏、燕、楚!给寡人狠狠地打!三个月內,寡人要看到四国国都插上我大秦玄鸟旗!” “喏!”殿外传来內侍总管的传令声。战爭的巨轮,伴隨著修仙军队的锋芒,轰然启动! —— 黑风坳 山谷中的战斗刚刚结束,项少龙立於高台,看著下方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气息凝练的部眾,心中豪情万丈。凭藉那剑诀和“华济盟”暗中输送的物资,他终於在这绝地站稳了脚跟,打造出了一支属於自己的力量!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与那嬴政一爭长短! 然而,他心中警兆突生!一股杀意,突然笼罩了整个山谷!这杀意之纯粹、之强大,远超他之前遭遇过的任何狼卫高手! “敌袭!戒备!”项少龙厉啸一声,声震山谷!同时,他腰间那柄看似古朴的长剑“錚”然出鞘,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带著锋锐之意,直指杀意来源——山谷入口处的峭壁上方! 为首者,正是龙一!他凌空虚立,玄衣猎猎,面无表情,唯有那双眸子,锁定了高台上的项少龙。他身后的“虎卉卫”甲、乙二人,同样悬浮空中,周身散发著法力波动,眼神冷漠如看死人。 “项少龙。”龙一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山谷每一个角落,“奉王命,擒你归案。束手就缚,可免你部眾一死。” “嬴政的走狗!”项少龙瞳孔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御空飞行!金丹修士!还有两个筑基!这世界何时有了如此恐怖的修仙者?! “放屁!兄弟们,结阵!跟他们拼了!”山谷中,项少龙的亲信怒叱,他虽惊不乱,迅速指挥著刚刚结束演武的部眾。五百青壮虽惊骇於敌人能飞天,但长期的严酷训练和项少龙灌输的信念让他们迅速反应过来,怒吼著结成战阵,长矛盾牌指天,弓弩上弦,杀伐之气凝聚! “冥顽不灵。”龙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懒得再废话,右手並指如剑,对著下方密密麻麻的战阵,凌空一点! “嗡——!” 一道法力激射而出! “举盾!”赵雅琴厉喝! 最前排的持盾壮汉怒吼著將包铁巨盾重重顿在地上,形成一道盾墙!然而,这足以抵挡强弓硬弩的巨盾,在那道法力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噗!噗!噗!噗!” 法力穿透了最前排的巨盾,贯穿了盾后士兵的胸膛!去势不减,连续洞穿了三排士兵!被击中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胸口便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空洞,瞬间毙命!最终轰击在地面上,炸开一个丈许方圆的深坑,泥土碎石飞溅! 一击!仅仅一击!超过二十名精锐战士化为飞灰!战阵瞬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血腥味瀰漫! “不!”项少龙目眥欲裂! 红阳公主小脸煞白。 “找死!”项少龙眼见跟隨自己的兄弟被如此屠戮,双眼瞬间赤红!手中长剑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整个人化作一道凌厉的剑虹,直刺空中的龙一! “御剑术?有点意思。”龙一面对这足以斩杀筑基修士的凌厉一剑,眼中终於有了波动,但更多的是不屑。他身形不动,只是隨意地抬起左手,五指张开,对著那道袭来的剑虹凌空一抓! 项少龙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一股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他感觉自己的飞剑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降,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自身的护体剑气更是被瞬间压碎! “噗!”项少龙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金丹与筑基的差距,如同天堑! “拿下!”龙一冷漠下令。 他身后的甲、乙二人,俯衝而下!目標直指红阳公主和赵雅琴!他们速度极快,筑基期的威压释放开来,让下方的普通战士如同背负大山,行动困难! “保护公主!”有忠心的部眾怒吼著带人扑上,但在筑基修士面前,如同螳臂当车! 甲隨手一挥,一道炽热的火焰掌印拍出,將衝上来的七八名战士瞬间焚成焦炭!乙则屈指连弹,数道法力如同飞剑,轻易洞穿了试图阻拦者的头颅! 眼看红阳公主就要落入敌手! “滚开!”项少龙不顾自身伤势,强行燃烧精血!他手中长剑白光大盛,发出一声悽厉的剑鸣,竟短暂地挣脱了龙一的禁錮!他並非攻向龙一,而是剑光一转,斩向扑向红阳公主的甲、乙二人! 这一剑,速度之快,远超筑基期的反应! “小心!”龙一眉头微皱,提醒稍迟。 甲感受到背后致命危机,慌忙转身,仓促间凝聚一面火焰护盾! “嗤啦!” 剑光撕裂火焰护盾!甲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被凌厉的剑气拦腰斩断!鲜血內臟喷洒一地! 乙惊怒交加,攻向红阳公主的动作不由一滯。 “红阳!走!!”项少龙趁著龙一因手下被杀而气息微滯的瞬间,强行催动飞剑!他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赵雅琴的手臂,同时对著红阳的方向发出一道柔和的推力! “少龙哥哥!”红阳公主被那股力量推得踉蹌后退,泪流满面。 “项郎!”赵雅琴悲呼。 “快走!去海上!活下去!” 项少龙双目血红,他猛地將赵雅琴甩向红阳的方向,同时自己则化作一道更加刺目的剑虹,不再逃跑,反而悍不畏死地主动撞向空中的龙一!他要为两人爭取最后一线生机! “愚蠢!”龙一彻底被激怒。手下被杀,目標还敢反抗!他不再留手,五指握拳! “轰!” 一只巨大的、完全由法力构成的巨拳凭空出现,带著碾压一切的恐怖威势,狠狠砸向迎面撞来的项少龙剑虹! “砰——!!!” 狂暴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捲,將靠近的士兵掀飞出去,筋断骨折!演武场的地面被硬生生刮掉一层! 空中,龙一的身影纹丝不动,脸色阴沉。 项少龙的身影却如同断线的风箏,从爆炸中心倒飞而出,口中鲜血狂喷,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手中那柄视若性命的长剑,剑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灵光尽失,显然已彻底报废。 然而,借著碰撞產生的衝击力,项少龙倒飞的方向,恰好远离了龙一!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顾经脉寸断般的剧痛,强行催动残存的、近乎枯竭的剑气,包裹住自己残破的身躯! “咻——!” 龙一还没反应过来,剑光就已朝著东方大海的方向,亡命飞遁!速度之快,眨眼间便化作天边一个小点! 龙一脸色铁青,身形一动就要追去。但项少龙这速度,远超他御风飞行的极限!他追出数里,便只能眼睁睁看著那道剑光消失在茫茫天际线! “御剑飞行…速度竟如此之快…”龙一停在半空,看著东方,眼神阴沉。 他缓缓降落在山谷中。此刻的山谷,已是一片修罗场。甲的残尸倒在血泊中,乙站在一旁,脸色难看。五百青壮死伤过半,倖存者被龙一和乙的威压震慑,瑟瑟发抖,再无反抗之力。 赵雅琴紧紧抱著泪流不止的红阳公主,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看著项少龙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她和红阳,成了龙一唯一的战利品。 龙一目光扫过这对母女,又看了看项少龙消失的方向,最终落在那柄布满裂痕、掉落在地的断剑上。他沉默片刻,对玄甲卫乙道:“清理此地,不留活口。带上她们,回咸阳復命。”他指了指赵雅琴二人。 “喏!”乙应声,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赵雅琴搂紧红阳,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 …… 函谷关外 大地在震颤!烟尘遮天蔽日! 不再是过去那种缓慢推进的步兵方阵。一支支黑色的洪流,如同出闸的凶兽,以远超常理的速度奔袭!秦军士兵,人人肌肉虬结,步履如飞,沉重的甲冑和兵器在他们手中如同无物! “风!风!大风!” 震天的战吼匯聚成死亡的狂潮。面对齐国匆忙组织起来、依託城池和战车布防的防线,秦军先锋的虎卉营,甚至没有使用传统的攻城器械! “破!”一名链气三层的锐士什长怒吼一声,浑身肌肉鼓胀,皮肤下泛起微弱的土黄色光晕,他扛起一根需要十人合抱的巨型撞木,在同伴的掩护下,如同人形凶兽般冲向齐军的城门! “拦住他!”齐军將领惊恐大叫。 箭雨倾泻而下!但大部分箭矢射在锐士们坚固的盾牌和微微发光的护体气劲上,叮噹作响,难以造成有效杀伤。少数射中身体的,也因对方强悍的体质和简易皮甲,入肉不深。 “轰!!!” 一声巨响!那什长扛著巨木,狠狠撞在木包铁的城门上!木屑混合著铁屑纷飞!看似坚固的城门,在非人的巨力震盪下,被撞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杀进去!” 秦军將领蒙恬身先士卒,手中长戈一挥,一道气刃横扫而出,將缺口处涌来的齐军士兵瞬间清空一片! 虎卉营如同黑色的潮水,从缺口汹涌而入!他们的力量、速度、反应都远超齐军!往往齐军士兵的武器还未落下,秦军的刀剑已经劈开了他们的胸膛!战场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 齐军战车试图衝击,但在力大无穷、动作迅捷的秦军面前,笨重的战车成了活靶子。有人徒手掀翻战车,有人直接跳上车辕斩杀驭手!齐军的意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迅速崩溃! “逃啊!秦军是怪物!”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齐军防线彻底瓦解,兵败如山倒! 第六十章 齐国求和 轰——! 木屑横飞,城门洞开。蒙恬长戈一挥,气刃扫过,缺口处的齐军如麦秆般倒下。虎卉营锐士如潮涌入,力量、速度、反应全面碾压。齐军士兵的刀剑未落,胸口已被洞穿;沉重的战车被徒手掀翻,驭手被直接斩杀。恐慌如瘟疫蔓延。 “怪物!秦军是怪物!” “逃啊!” 齐军意志彻底崩溃,兵败如山倒。同样的景象,在魏国、燕国的边境上演,楚国依託长江天险,尚在苦苦支撑,但防线也摇摇欲坠。 四国王庭,怒骂与恐惧交织。 “无耻!卑鄙!”魏王气得摔碎了玉杯,“嬴政!你这窃据华济盟盟主之位的豺狼!盟约墨跡未乾,竟背信弃义,悍然兴兵!” “盟主带头撕毁盟约,屠戮盟友!亘古未有之耻!”燕王脸色铁青。 “他秦国兵卒…怎会如此凶悍?力大无穷,迅捷如风,箭矢难伤…莫非…真得了什么妖法?”楚王忧心忡忡。 求和!必须立刻求和!再打下去,国都要亡了! 齐国临淄,气氛凝重。齐王看著边境八百里加急的求援血书,手在颤抖。败了,又败了!秦军已深入齐境三百里,兵锋直指临淄!他环视殿中群臣,最终目光落在一名身形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官身上。 “典大夫…”齐王声音乾涩,“寡人…只能派你走一趟咸阳了。委屈…委屈你了。无论秦王开出何等条件…只要他肯退兵…寡人…寡人无不允诺!齐国…愿称臣纳贡!” 齐典,齐国上大夫,以辩才和沉稳著称。此刻,他心中苦涩翻涌,面上却无波无澜,深深一躬:“臣,领旨。必竭尽全力,为齐国…求得一线生机。” 通往咸阳的官道,尘土飞扬。齐典只带了两名心腹护卫,乘著一辆朴素的马车,心事重重。秦军凶威,齐国危局,此行无异与虎谋皮。前途未卜,唯有肩上重担沉甸甸地压著。 —— 马车行至一片荒僻的山坳,两侧怪石嶙峋。突然,拉车的马匹发出惊恐的嘶鸣,人立而起! “吁——!” 车夫拼命勒紧韁绳。 “怎么回事?”齐典掀开车帘。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只见前方路中央,赫然立著一人! 那人一身玄黑劲装,银白短髮根根如针,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寒冰,正冷冷地注视著马车。他背后斜挎著一柄造型奇古、散发著无形凶戾之气的巨剑——鯊齿! 一股无形的杀气瀰漫开来,两名护卫本能地抽出佩剑,挡在齐典身前,但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眼前这人,比他们遭遇过的任何秦军锐士都要可怕百倍! “齐典?”黑衣人问话。 齐典心头剧震,强自镇定:“正是下官。阁下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卫庄。” 流沙之主!韩国大將军!那个令秦国也忌惮三分的杀神!他怎么会在这里?齐典瞳孔收缩,手心瞬间冰凉。 “韩已亡,流沙犹在。”卫庄的声音毫无起伏,却字字如刀,“你去咸阳,求和?” “……是。”齐典艰难吐字。 “很好。” 卫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如同刀锋掠过,“带上我。作为你的护卫。” “这…这如何使得?”一名护卫下意识出声。 唰! 寒光一闪! 那护卫甚至没看清动作,只觉得咽喉一凉,隨即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捂住脖子,嗬嗬两声,软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黄土。 另一名护卫僵在原地,面无人色。 “使不得?” 卫庄缓缓收回不知何时出鞘的鯊齿剑尖,剑锋滴血不沾,眼神直刺齐典。 “现在,使得了吗?” 齐典浑身冰冷,看著地上护卫犹自抽搐的尸体,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但更深的是无力与悲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一片死寂的平静。 “…使得。卫庄先生,请上车。”声音乾涩无比。 卫庄不再看他,径直走向马车,鯊齿剑鞘碰到车厢,发出沉闷的轻响。仅存的护卫颤抖著挪开位置,蜷缩在角落,如同受惊的鵪鶉。 马车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继续前行。卫庄闭目养神,鯊齿横放膝上。齐典端坐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求和?现在,这趟行程已彻底失控。 行至黄昏,距离函谷关尚有百余里。天色阴沉,铅云低垂,隱隱有闷雷滚动。 突然! “咔嚓——!!!” 一道刺目扭曲的紫色霹雳,从低垂的铅云中撕裂而下,劈在官道前方数十丈外的一片小树林中!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大地猛地一颤!烟尘混合著被瞬间碳化的树枝冲天而起! 拉车的马匹再次受惊,长嘶著人立而起,马车剧烈顛簸! “稳住!”车夫惊恐地勒住韁绳。 卫庄猛地睁开眼,鯊齿瞬间握在手中,杀意锁定了霹雳落点!齐典和护卫也骇然望向那烟尘瀰漫之处。 烟尘稍散。 只见一个焦黑的大坑中,竟直挺挺地站著一个人! 那人一头短髮,根根竖起,还在冒著缕缕青烟。身上穿著一套从未见过的、样式古怪的蓝色粗布衣裤(现代工装),多处焦黑破烂,脸上也沾满黑灰,显得颇为狼狈。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正茫然地四下张望,嘴里还嘟嘟囔囔: “我勒个去…这什么鬼地方?道具组玩真的?高压电也没这么猛吧?差点把小爷烤熟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摸了摸自己竖起的短髮,一脸的心有余悸和莫名其妙。 这奇装异服、言语怪异的青年,自然就是咱们的——易小川。 卫庄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上下打量著易小川,鯊齿剑微微抬起。此人从天而降,形貌诡异,言语不通,绝非善类!是敌?是妖?他周身肌肉绷紧,进入戒备状態。 齐典则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景象。天降霹雳,劈出个人来?还说著听不懂的怪话?这…这是何等的妖异?此行凶兆连连! 易小川终於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马车和车上的人。看到卫庄那身煞气腾腾的黑衣和造型凶悍的鯊齿剑,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起自来熟的笑容,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仿佛刚才差点被劈死的不是他: “嘿!哥几个!拍戏呢?这场景够逼真啊!刚才那道雷,特效牛x!你们是哪个剧组的?导演呢?这哥们儿造型帅啊,cos的谁?卫庄?” 他好奇地凑近卫庄,还试图伸手去摸鯊齿剑的剑柄,“嚯!这道具剑做得真沉!金属的吧?下了血本啊!” “找死!” 冰冷的两个字吐出!鯊齿剑如同毒蛇出洞,带起一道凌厉的乌光,直削易小川伸出的手腕!速度之快,远超常人反应! 易小川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瞬间笼罩全身,汗毛倒竖!他怪叫一声,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猛地向后一仰,一个標准的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剑!剑锋几乎是贴著他的鼻尖划过! “臥槽!来真的啊?!” 易小川狼狈地滚到一边,又惊又怒地跳起来。 “兄弟,至於吗?不就看看道具?入戏太深了吧?” 卫庄一击落空,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异。此人看似轻浮,身手却诡异迅捷,绝非寻常!他手腕一抖,鯊齿剑尖斜指易小川,冰冷的杀意牢牢锁定: “你,何人?从何而来?” 易小川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没好气道: “我?易小川!至於从哪来…说出来怕嚇死你!哥们儿是21世纪穿越来的!懂不懂?未来人!高科技!” 他指了指天空, “刚才坐时光机,不小心掉你们这旮旯了!你们这戏服…秦朝的吧?够復古啊!” 他环顾四周荒凉的官道和卫庄、齐典等人真实的衣著气质,后知后觉地皱起眉。 “等等…这…这好像不是片场?空气…太真了…你们…不是演员?” 卫庄眉头紧锁,易小川的话他大半听不懂,但“穿越”、“未来人”几个词却让他心中疑竇更深,杀意不减反增。此人,太过诡异! 齐典则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荒诞不经,但看著卫庄如临大敌的样子,心知此人也绝不简单。 “你要去哪?”卫庄冷冷问。 “我哪知道啊?刚掉下来!” 易小川一脸无辜,隨即眼珠一转,看到齐典那身明显是官员的服饰和朴素的马车,又看看卫庄这煞神,咧嘴一笑,自来熟地凑到马车边,对齐典道: “这位大人,看您气度不凡,这是要去哪发財啊?带上小弟一个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给口饭吃就行!”他完全无视了卫庄冰冷的眼神和鯊齿剑的威胁。 齐典看著眼前这个从天而降、举止怪异、却似乎没什么心机的青年,又看看旁边煞气冲天的卫庄,心中一片混乱。拒绝?这青年身手诡异,万一激怒…带上?前路本就凶险莫测,再添一个变数… 他还没开口,卫庄却收回了鯊齿剑,冷漠道:“他要去咸阳。你也去?” “咸阳?” 易小川眼睛一亮, “秦始皇的地盘?好啊!太好了!正想去看看千古一帝长啥样呢!走走走!一起一起!” 他不由分说,动作麻利地直接爬上了马车,挤在仅剩的那名护卫旁边,还对卫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啦,酷哥!” 卫庄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重新闭目,鯊齿横膝。只是他身上散发的寒意,更重了几分。 齐典看著车厢里闭目的煞神和旁边这个一脸好奇、东张西望的怪诞青年,只觉得此行前途,从未有过荒诞。 一辆破旧的马车,载著亡国求和的使臣、意图刺秦的流沙之主、以及一个自称来自未来的天降怪客,碾过黄土,朝著那座象徵著无上权力与未知风暴的黑色都城——咸阳,缓缓驶去。 函谷关巍峨的轮廓,已在地平线上隱约浮现。 第六十一章 易小川献宝 咸阳殿前 咸阳宫如同蛰伏的黑色巨兽,沉默地压在渭水北岸。宫墙高耸,甲士林立,锐利的目光扫视著每一个靠近的人,空气中瀰漫著战爭时期的肃杀。 齐典的马车在宫门前被拦下。查验文牒的郎官面无表情,语气生硬: “大王有令,战时一律不见外使。典大夫请回驛馆等候。” 齐典的心沉了下去。他整了整衣冠,试图保持使臣的仪態,“下官奉齐王之命,有紧要国事求见秦王,关乎两国止戈息兵,还请通传……” “典大夫,”郎官打断他,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请回。” 他手按剑柄,身后的秦兵同时上前一步,动作整齐划一,带著压迫感。 车厢內,易小川好奇地探出头,拿著手机对著威严的宫门和士兵咔嚓按了一下,嘴里还嘀咕: “哇塞,这安保级別,比故宫还牛!够气派!”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行为在旁人看来多么诡异。 卫庄坐在阴影里,闭目养神,膝上的鯊齿剑纹丝不动,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但齐典能感觉到,身边这位煞神的气息,在宫门拒绝的那一刻,又冷了几分。 接连三日,皆是如此。求见的请求石沉大海,连一点回音都没有。齐典被困在驛馆,心急如焚,边境的战报如同催命符,一日比一日紧急。他试图用重金贿赂宫人,得到的只有拒绝和警告。 卫庄的耐心在沉默中逐渐耗尽。第四日黄昏,他睁开眼,看著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声音低沉: “见不到嬴政,一切皆是空谈。必须让他主动召见。” 齐典苦笑:“如何召见?如今连宫门都进不去。” 卫庄的目光,转向隔壁房间。易小川正盘腿坐在榻上,对著手机屏幕皱眉戳戳点点,嘴里哼著不成调的奇怪歌曲: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那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幽幽的光亮。 这几日,卫庄早已注意到此物。易小川对此物极为宝贝,时常对著它自言自语,它还能发出光亮和声音,甚至能留下人的影像(易小川曾偷偷给卫庄拍过,被卫庄冷眼瞪回)。在卫庄看来,这绝非世间凡物。 “那是何物?”卫庄突然问道。 易小川抬头,见是冷麵酷哥问话,顿时来了精神,炫耀地晃了晃手机:“这个?手机啊!高科技!能拍照、录像、听歌、玩游戏……呃,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没信號就是个板砖,不过里面存了好多单机游戏和小姐姐照片……” 他说话顛三倒四,卫庄只听懂“拍照”、“录像”几个词,更確信此物不凡。 “拿来。”卫庄伸出手,语气不容拒绝。 “干嘛?想玩啊?叫声哥就给你……”易小川嬉皮笑脸。 唰! 鯊齿剑未出鞘,但剑鞘末端已经点在易小川的咽喉上,杀意刺骨。 易小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冷汗下来了: “喂喂喂,酷哥,开玩笑的,別动粗啊……给你给你……” 他悻悻地把手机递过去。 卫庄接过手机,入手冰凉光滑,非金非玉。他试著按了按旁边按钮,屏幕突然亮起,显现出一张易小川搞怪的大头照。饶是卫庄心志坚定,也被这清晰无比的“小画”惊了一下。他迅速收敛心神,反覆看了看,確认此物绝非人间所有。 他拿著手机,走出房间,找到坐立不安的齐典。 “以此物为献礼。” 卫庄將手机递到齐典面前,“就说乃东海仙人所赐异宝,能摄人神魂,留影图形,奥妙无穷。嬴政既求仙,必对此物感兴趣。” 齐典看著那发光的小镜子,也是目瞪口呆,听闻此言,眼睛猛地一亮!绝处逢生!此物如此神奇,或真能打动秦王! “好!好!我即刻再写拜帖!”齐典激动起来。 次日,一封新的拜帖送入宫中。拜帖上,齐典极力渲染此“仙宝”之神异。 不到一个时辰,宫使便抵达驛馆,声音尖利: “大王有令,宣齐国使臣齐典,入宫覲见!” 成了!齐典精神一振,连忙整理衣冠。卫庄自然以护卫身份紧隨其后,鯊齿剑用黑布层层包裹,背在身后,眼神低垂,收敛了所有杀气,如同最普通的护卫。 易小川也想跟著去看热闹,却被宫使拦下:“大王只宣使臣一人!” 易小川急了:“那宝贝是我的!我得去解说啊!不然你们大王不会用!” 他生怕手机被弄坏。宫使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古怪的“仙宝”,最终还是默许了。於是,三人各怀心思,跟著宫使,步入了咸阳宫。 —— 咸阳宫大殿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宏伟空旷,光线幽暗,只有高处的窗口投下几道光柱,映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黑色的旌旗垂落,青铜灯树燃烧著鯨油,发出噼啪的轻响。 两侧站著披甲执戟的郎卫,如同雕塑,目光平视,面无表情。 高高的王座之上,贏乐一身玄色冕服,並未戴冕旒,只是隨意地坐在那里,手肘撑著膝盖,身体微微前倾。 他的面容在阴影中看不太真切,唯有一双眼睛,淡漠地俯视著从大殿尽头走来的三人。 龙一站在王座旁的阴影里,气息与阴影融为一体。 齐典心跳如鼓,强压著紧张,走到殿中,依礼躬身: “外臣齐典,奉我王之命,拜见秦王陛下!” 卫庄低著头,跟在齐典身后一步的位置,目光盯著脚下的地砖,全身的肌肉却已调整到最佳状態,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计算著与王座之间的距离,以及出手的最佳角度和时机。殿內郎卫虽多,但他有把握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突进到贏乐身前十步!只要进入十步之內…… 易小川则完全没感受到这凝重的气氛,他好奇地东张西望,看著恢弘的大殿,巨大的青铜器,嘖嘖称奇,还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拍照,摸了个空才想起手机已经献上去了,只好遗憾地咂咂嘴。他看到王座上的贏乐,眼睛一亮,小声对旁边的卫庄嘀咕: “哇!这就是秦始皇?看著挺年轻啊,也没穿龙袍,不过气场真强!酷哥,等会儿能帮我跟他要个签名不?” 卫庄:“……” 一名內侍端著铺著锦缎的托盘,將手机呈送到王座前。贏乐的目光落在手机之上,手指轻轻將其拿起。入手冰凉,屏幕光滑。他尝试著按了一下侧键,屏幕亮起,易小川那张搞怪的脸突兀地出现。 贏乐的动作顿住了,眼神骤然变得极其古怪,惊讶、疑惑、审视……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齐典,直接落在后面那个探头探脑、穿著古怪蓝色衣裤的短髮青年身上。 “此物,” 贏乐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从何而来?” 齐典连忙躬身回答:“回稟秦王陛下,此乃东海仙人所赐异宝,能……” “你,” 贏乐直接打断他,手指指向易小川, “过来。告诉寡人,此物何用。” 易小川一愣,没想到秦始皇会点名自己,顿时有些兴奋又紧张,挠著头走上前: “啊?我?呃,陛下,这个叫手机,按这里能亮,滑这里能解锁,这里面有游戏,有照片,有音乐……可惜没网……”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过来演示。 就在此时! 一直低垂著头的卫庄,动了! 就在贏乐的注意力被易小川吸引、易小川上前靠近王座、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有瞬间游离的这一剎那! “嬴政!受死!”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卫庄一直收敛的气息轰然爆发,杀意席捲整个大殿!他背后的黑布炸裂,鯊齿剑发出一声嗜血的嗡鸣, 出鞘! 一道乌黑凌厉的剑光,直刺王座之上的贏乐! 速度之快,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卫庄的身形与剑光合而为一,人剑合一,十步的距离,眨眼即至!剑尖震颤,锁定了贏乐的咽喉! 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和所有的决绝! 殿內侍卫甚至来不及惊呼!齐典骇得魂飞魄散!易小川完全傻在原地! 王座之上的贏乐,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反应却十分平淡。 他甚至没有站起身。 只是握著手机的右手隨意地抬起,食指对著那道已刺到身前三尺內的乌黑剑光,轻轻一弹。 是的,轻轻一弹。 就像弹开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叮——” 一声脆响。 剑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瓦解! 卫庄前冲的身形猛地顿在半空,他一脸惊骇! 他感觉自己的剑,自己所有的力量,甚至自己的杀意,在对方那轻描淡写的一指面前,渺小得可笑! 一股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沿著鯊齿剑身汹涌传来! “噗——!” 卫庄身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手中的鯊齿剑寸寸断裂! 他重重砸在数十步外的坚硬地砖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浑身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鲜血从口鼻中不断涌出,只剩下微弱的气息。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著王座上那个依旧平静的身影,眼中充满了绝望和茫然。 为什么?! 他好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结束得更快。 从卫庄暴起发难,到他惨败濒死,不过眨眼之间。 殿內的郎卫这才反应过来,哗啦啦一片兵器出鞘声,迅速围了上来,將垂死的卫庄和嚇傻的齐典、易小川围在中间,刀枪剑戟寒光闪闪。 贏乐缓缓站起身,走下王座台阶。他看都没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卫庄,径直走到嚇瘫在地的易小川面前。 易小川脸色惨白,牙齿打颤,看著走近的贏乐,语无伦次: “陛…陛下…不关我事啊!我不认识他!他是半路劫道的!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我来自未来!未来,您…您听说过吗?” 贏乐俯视著他,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易小川?”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易小川如坠冰窟, “寡人知道你。高要…可是对你念念不忘。” 易小川瞳孔骤然收缩!高要?!他…他怎么知道高要?!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贏乐却不再看他,对旁边的郎卫挥了挥手,语气淡漠如同吩咐处理一件垃圾: “此人形跡可疑,衝撞殿前。拖下去,阉了,送入蚕室为奴。” “诺!” 两名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架起连惨叫都发不出的易小川就往外拖。 贏乐这才將目光转向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齐典。 齐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秦王陛下恕罪!外臣…外臣实在不知此人竟是刺客!外臣绝无二心!外臣只为求和而来!齐愿称臣纳贡!只求陛下罢兵休战!” 贏乐看著他,如同看一只螻蚁。他掂了掂手中的手机,转身走回王座,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齐使受惊了。回去告诉齐王,寡人的条件很简单:举国投降,可保宗庙不绝。至於罢兵?寡人的將士,才刚刚活动开筋骨。” “拖下去。” 最后三个字,是对著殿內侍卫说的。 侍卫们上前,將绝望的齐典和只剩一口气的卫庄一同拖出了大殿。 幽深的大殿恢復了死寂,只剩下鯨油燃烧的噼啪声。贏乐坐回王座,重新拿起那只手机,手指划过冰冷的屏幕,看著易小川那张搞怪的照片,眼神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龙一从阴影中无声走出,躬身等候命令。 “传令前线,”贏乐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加快攻势。寡人要在稷下学宫,看今岁的雪。” 第六十二章 我要当赵高! 几个如狼似虎的宫廷侍卫扑上来,扭住易小川的胳膊就往外拖。 “等等!秦王!嬴政!你说清楚!你怎么认识高要的!你是不是现代人!喂!!” 易小川疯狂挣扎,嘶吼著,语无伦次。但没人理会他。齐典大夫嚇得面无人色,自身难保。 卫庄生死不知。他被粗暴地拖离了大殿,身后的王座上,贏乐的表情冷漠而模糊。 他没有被拖去牢房,而是被扔进了一间昏暗的偏房,散发著霉味和淡淡血腥气。 门从外面锁上了。无论他怎么拍打吼叫,都无人应答。 第一天,没人理他。又渴又饿,恐惧像毒蛇啃噬著他的內心。 第二天,来了个面无表情的老宦官,丟给他两个硬得像石头的窝窝头和一碗清水。 易小川抓住机会急问: “这到底怎么回事?秦王他……” 老宦官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第三天,还是那个老宦官,带来的食物变了:一小碗几乎没放盐的煮黄豆,还有两个白水煮蛋,但只给了蛋黄,蛋白不知去了哪里。 易小川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蛋黄噎得他直伸脖子,但他没多想。 第四天,第五天……接连几天,食物都是如此:少量的水,硬窝头或者煮豆子,以及每天两个干噎的蛋黄。 他开始感到不对劲,身体莫名地燥热,小便变得困难,有种火辣辣的刺痛感。他问送饭的人,得到的只有沉默。 他终於反应过来,这是在“准备”了。他在一些杂书上看过,古代太监净身前,要有一段时间的特殊饮食,清空肠胃,蛋黄据说是为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不!不行!放开我!我不是太监!我是易小川!我是从21世纪来的!你们不能这样!!” 他发疯似的撞门,嘶吼,直到嗓子哑了,力气耗尽,滑坐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也许七八天,也许十来天。门终於再次打开。进来的不是那个老宦官,而是几个身材粗壮的杂役太监。 易小川被他们死死按住,挣扎完全是徒劳。 他被扒掉了衣服,用破布堵住了嘴,像牲口一样被抬了出去,穿过阴森漫长的宫道,进入一间更加昏暗、药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屋子里。 屋中间有一张带著皮扣的“床”。 他看到旁边放著各种说不清形状的、闪著寒光的金属工具。 一个戴著布巾、眼神麻木的老者正在用火烤著一把小小的、弯月状的利刃。 易小川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恐惧和绝望让他发出了“呜呜”的哀鸣,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拼命摇头,但身体被死死按在那张“床”上,皮扣扣紧了他的手腕脚踝。 那老者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 然后,下身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 易小川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一条大通铺上,周围是几个和他一样年轻的脸孔。 下身火烧火燎地疼,动一下都钻心。空气里瀰漫著草药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颓败气息。 一个老宦官——不是行刑的那个——走过来,粗暴地给他换药。 动作机械,没有丝毫温柔可言。易小川疼得浑身抽搐,咬破了嘴唇。 “嗯……哼……” 老宦官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算是交代了几句这里的规矩:这里是蚕室,他们这些新“净身”的,都得在这里养伤。伤好了,才能分配去处。少说话,多躺著,憋著尿,能活下来就算造化。 易小川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低矮、骯脏的屋顶。 身体的剧痛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不再是男人了…… 他成了一个阉人,一个太监。 屈辱和痛苦几乎將他撕裂。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秦王嬴政,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知道高要?他明明知道高要,知道现代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这样对自己?如果真是老乡,不该互相帮助吗?难道他不是老乡?那这一切又怎么解释? “高要……高要……” 他在心里吶喊,“贏乐怎么会认识你?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问题,像毒虫一样日夜不停地啃噬著他的理智。 成为太监的事实已经足够摧毁一个人,而这个巨大的、无解的谜团,更是让他的痛苦加倍,陷入一种疯狂边缘的迷茫。 伤口的疼痛反覆提醒他遭遇的酷刑。 蚕室里的日子暗无天日,每天就是换药、喝点稀粥、躺著。周围的人要么麻木,要么在睡梦中哭泣呻吟。管事的太监动不动就打骂,態度极其恶劣。 易小川艰难地適应著,学著像其他人一样蜷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但內心的火焰没有完全熄灭。屈辱、痛苦、仇恨,还有那个巨大的疑问——“贏乐和高要”——支撑著他,让他吊著最后一口气。 他要活下去。他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否则,他死也不甘心。 …… …… 易小川在蚕室挨过了最难受的那段日子。 伤口结痂,能下地走动了,虽然姿势还有点彆扭,胯下总是隱隱作痛,提醒他那场永世不忘的噩梦。 他被分到了永巷,就是宫里专门管杂役洒扫的地方,归一个姓刘的老宦官管。 这地方,是宫里的最底层,比冷宫还不如。来的都是没门路、没银子打点的倒霉蛋。 天不亮就得起来,扛著比人还高的大扫帚,清扫漫长的宫道。 落叶好像永远扫不完,刚扫乾净一阵风又吹来一堆。要么就是去刷洗那些不知道多少年没彻底清理过的恭桶,恶臭能熏得人把隔夜饭吐出来。 冬天,手浸在冰水里,冻得裂开血口子。夏天,闷在低矮的杂物房里整理堆积如山的旧物,汗流浹背,蚊虫叮咬。 饭食永远是餿的、冷的,勉强能入口。就那么一点量,还经常被管事的、或者先来的老油子剋扣。 易小川试过爭辩,换来的是一顿拳打脚踢,或者更脏更累的活儿。 “看什么看?新来的蛋子,懂不懂规矩!” 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太监经常找他麻烦,叫他“蛋子”,是笑话他新净身。 易小川咬著牙,低下头。 他打不过,也没地方说理。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憋著一股邪火,变著法地往下欺负,寻找一点点可怜的优越感。 晚上睡大通铺,几十个人挤在一起,汗臭、脚臭、还有伤口化脓的臭味混在一起。呼嚕声、磨牙声、梦话哭声,几乎没有一夜安寧。 易小川缩在角落里,常常睁眼到天亮。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屈辱交织在一起。 他脑子里反覆就转著那几个问题:贏乐为什么知道高要?他是不是老乡?如果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他想起看过的电视剧《大秦帝国》。里面的赵高,后来成了权倾朝野的赵高。 对,赵高!秦朝最大的太监头子! 一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如果能找到赵高,抱上他的大腿……是不是就能活下去?甚至……有机会报復嬴政?至少,能弄明白那个问题!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听。趁著给一个看起来稍微面善的老宦官捶腿的机会,他低声下气地问: “公公,跟您打听个人……您知道,宫里有没有一位叫赵高的公公?” 老宦官眯著眼享受,哼了一声: “赵高?哪个犄角旮旯的?没听说过。” 易小川不死心,以为对方没听清,又补充:“就是……可能权力很大的那种,在中车府什么的……” 老宦官不耐烦地推开他: “中车府?那是陛下近侍待的地方,轮得到咱们打听?滚一边去,没用的东西。” 易小川又试了几次,问不同的人,甚至偷偷塞了半个藏了好几天、已经干硬的窝窝头给一个负责传递物品的小火者。 得到的回答都一样:没听过赵高这人。 一开始是失望,后来变成了困惑,最后是恐惧。 怎么会没有赵高?《大秦帝国》里明明有! 难道歷史不一样?还是我记错了?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我知道的那个秦朝? 嬴政的异常,仙丹,修士……没有赵高…… 这个发现比单纯的受苦更让他害怕。他最后的指望,那个看似荒谬但能支撑他忍下去的剧本,碎了。他连抱大腿的对象都没有。 那天下午,他又被那个横肉太监找茬,说他扫地扬起了灰,衝撞了不知道哪路贵人路过留下的“气”,被罚跪在永巷口两个时辰。 膝盖硌在冰冷的石板上,路过的宫女太监投来或怜悯或讥讽的目光。 羞辱和绝望达到了顶点。 晚上,他躺在臭气熏天的通铺上,听著周围的鼾声,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很累,但脑子异常清醒。 没有赵高。 没有大腿可抱。 贏乐知道高要,然后突然把他变成太监。 这个世界疯了,或者说,他掉进了一个完全错误、更加残酷的版本里。 那就…… 一个念头从他心底的最深处,慢慢地钻了出来。 既然没有赵高…… 那老子就来当这个赵高! 原歷史能有赵高,我易小川为什么不能成为赵高? 嬴政,你等著。 你留我一条命,是你最大的错误。 你不知道我们这种人,从现代来的,最知道什么叫生存,什么叫忍,什么叫……往上爬!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几乎掐出血来。 身体因为激动和仇恨微微发抖。 从第二天起,易小川变了。 扫地把边边角角都扫得乾乾净净,一声不吭。刷恭桶刷得比別人都亮。分配活计,抢著干最累的。对管事的刘公公,极尽諂媚,有机会就上去点头哈腰,说几句討巧的话,虽然说得彆扭,但他强迫自己说。 他把那点少得可怜的口粮,省下一半,偷偷塞给刘公公。 刘公公眯著眼打量他: “小子,开窍了?” 易小川挤出一个卑微的笑:“全靠公公栽培,赏口饭吃。” 他不再打听赵高,开始拼命打听宫里的规矩,各个宫殿的主子,得势的宦官都是谁,有什么喜好。他观察那些混得稍微好点的太监是怎么说话办事的。 他学得很快。因为恨和求生欲,是最好的老师。 第六十三章 小川得宝 刘公公收了东西,那张老脸鬆快了些,看易小川的眼神也少了点挑剔,多了点打量。 “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见儿。以后机灵点,亏待不了你。” 易小川腰弯得更低了,脸上堆著笑: “谢公公提点,小川一定好好干。” 打这儿起,易小川算是在刘公公手底下掛了號。 他真把自己当成了刘公公的一条狗,让咬谁就咬谁,让干什么脏活就干什么脏活。 永巷里有个老太监,人有点迂,不懂巴结,就因为一次送东西慢了点,惹刘公公不痛快。 刘公公没明说,只哼了一声:“这老货,腿脚是不利索了。” 易小川听懂了。 趁那老太监晚上起夜,偷偷在他常走的一段湿滑石阶上泼了层薄薄的油。 第二天,老太监摔断了腿,悽惨地叫了半天,最后被拖走了,不知死活。 易小川站在人群后面,面无表情地看著,心里木木的,只有一丝“办成了事”的麻木感。 晚上他躲在被窝里乾呕了几声,然后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把那点残存的噁心压了下去。 刘公公对此很满意,觉得这新来的蛋子果然“开窍”,用著顺手,渐渐把一些剋扣份例、打压不听话的小太监的活儿也交给他。 易小川干这些事越来越顺手。他发现自己以前在现代社会那点所谓的“善念”和“底线”,在这地方屁用没有,只会让自己更惨。 要想活,要想爬,就得比他们更狠、更毒。 他鞍前马后地伺候刘公公,捶腿捏肩,说奉承话,同时眼睛也没閒著,仔细观察刘公公是怎么管人、怎么捞油水、怎么跟上面打交道的。 他识字,所以会偷偷看宫里废弃的文书,琢磨那些弯弯绕绕。 他对下欺压,对上諂媚。整治不听话的小太监时,他下手黑,但偶尔,又会偷偷给那些被罚饿饭的人塞半块饼子,低声说句: “兄弟,没办法,上头盯著呢,忍著点。” 这点小恩小惠,居然也让他拉拢了两个饿昏了头的小子,算是有了最初的眼线。 他知道刘公公这人贪財又胆小心眼小,成不了大气候,永巷这地方也没什么大油水。 他得找机会跳出去。 机会来了。 宫里要大宴,需要抽调人手去帮忙。 这是个露脸的活儿,虽然累,但有机会被更上层的管事看见。刘公公自然把自己几个心腹名字报了上去,没易小川的份。 易小川提前从他那两个眼线那儿得了信。他心一横,把自己进宫时藏的最后一点碎银偷偷塞给了来挑人的那位膳房管事太监身边的小徒,传了句话: “永巷小川子,手脚麻利,嘴严,懂规矩,求公公给个机会。” 同时,他又故意在刘公公面前犯了个小错,惹得刘公公正当著一眾手下的面发火,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罚他去洗所有马桶,明確表示宴席的事没他的份。 这苦肉计做得十足。 宴席筹备那天,刘公公带著人趾高气扬地去了。 易小川埋头刷马桶。 等到宴席正日子,人手最紧缺的时候,那个膳房管事太监“偶然”路过永巷,皱著眉头看著刷马桶的易小川,像是突然想起来: “你?就是小川子?这儿有个缺,赶紧跟我走,手脚利索点!” 刘公公在后厨忙得脚不沾烟,突然看到易小川低眉顺眼地出现,一惊,刚要发作,那膳房管事就嚷嚷: “老刘,借你个人手用用,这小子看著还行。” 刘公公有火发不出,只能狠狠瞪了易小川一眼。 易小川在宴席后台拼了命地表现,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那位膳房管事伺候得舒舒服服。 宴席结束后,管事对他点了头: “嗯,不错。回头我跟內务府说说,调你来膳房帮忙。” 易小川千恩万谢。 回去后,刘公公果然暴怒,觉得他背主求荣,要收拾他。 易小川直接跪下了,不是求饶,压低声音说: “公公息怒。小川去了膳房,也是您的人。那儿油水厚,路子多,小川得了好处,能不孝敬您吗?总比一辈子困在这永巷强吧?小川若好了,您脸上也有光不是?” 刘公公被他说得一愣,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个道理,火气消了点,但还是骂骂咧咧了几句,警告他別忘了根本。 易小川顺利调到了膳房,虽然还是底层,但接触的人和事多了。他更加如鱼得水,揣摩人心、溜须拍马、栽赃陷害的手段越发纯熟。 他很快巴结上了膳房更大的头头,悄悄把从刘公公那儿知道的一些贪墨小把柄递了上去。 没多久,刘公公就因为“办事不力,苛待下属”被擼了永巷的差事,打发去了更糟的地方。 易小川听到消息,只是淡淡“哦”了一声,继续忙手里的活。 旧主没了,他爬得更安心了。 他一步步往上钻营,从膳房又想办法调到了负责宫室清扫整理的部门,这里更容易接触到各宫娘娘、得势宦官的信息。 他变得越发阴沉老练,心里的算盘噼啪作响。他靠著告密、背刺、逢迎,慢慢混成了一个小管事,手底下也管著十几號人。 但这远远不够。 秦王贏乐修仙,对宫廷控制极严,尤其忌讳底下人接触修炼之事。 宫里的侍卫都是严格筛选的,宦官宫女更是严禁修炼,一旦发现,立刻处死。 只有那些最顶层、最得贏乐信任的老怪物,或许才被赏赐一点延年益寿的丹药皮毛。 易小川能感觉到,自己身体虽然因为吃喝稍好没那么虚弱了,但本质上还是那个被去势的残缺之人,带著一股阴柔气,力量微弱。 这让他感到绝望,物理上的差距,似乎不是靠阴谋诡计能弥补的。 但是,作为天选配角,掛还是要给他的 —— 一天夜里,易小川奉命带人检查几处閒置偏殿的防火。 在一处极为偏僻、几乎半荒废的旧殿阁楼顶上,他踩鬆了一块瓦片,差点摔下去。手忙脚乱抓住房梁时,却摸到一个硬物。 那东西卡在梁木的缝隙里,满是灰尘。他抠出来,借著月光一看,是一个造型古拙的虎型玉佩,材质不明,触手冰凉,那虎形雕刻得异常凶猛,仿佛要扑噬人。 他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擦乾净灰尘,把它揣进了怀里。回去后,越看越觉得这玉佩不寻常,那虎似乎有生命一般。他试著把它戴在脖子上。 刚贴上皮肤,那玉佩猛地变得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呃啊!” 易小川猝不及防,痛得低吼一声,想扯下来,那玉佩却像长在了他胸口一样! 剧烈的灼痛持续了將近十息,才猛地消退。他大汗淋漓地瘫倒在地,扯开衣襟一看,胸口心臟位置,赫然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虎形烙印,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 而那块玉佩,消失不见了。 他惊疑不定,但接下来的几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產生奇异的变化。 首先,力气变大了。以前扛一袋米都喘,现在单手就能提起来。身体似乎结实了很多,肌肉线条隱约重现,那种太监常见的虚浮阴柔感在快速消退,皮肤下的气血似乎都旺盛起来,连带著声音都浑厚了些许,不再那么尖细。感官也变得敏锐,能听到更远的声音,看得更清楚。 最神奇的是,他感觉下腹丹田位置,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从未有过的暖流在流动,虽然细微,却真实存在。 这变化让他又惊又喜!但他立刻把这惊喜死死按捺下去。他深知这变化在秦宫里有多危险。嬴政多疑,严禁內侍修炼,这虎形玉佩带来的改变,万一被人察觉,就是杀身之祸。 他更加小心地隱藏自己。白天,他依旧是那个低眉顺眼、行事谨慎的管事太监,甚至故意偶尔显得柔弱一点。只有深夜独自一人时,他才敢悄悄感受体內那丝微弱的气流,尝试著引导它——虽然他完全不懂修炼法门,只能凭感觉乱试。 那虎形烙印再无异状,但潜移默化地改变著他的体质。他看著铜镜里的自己,脸色红润了些,眼神深处那点因为残缺而带来的自卑和阴鬱似乎被一股隱而不发的凶悍之气逐渐取代。 他抚摸著胸口那滚烫的烙印, “赵高……”他低声自语,这个名字如今已成了他野心的代號。 “这条路,我走定了。” 第六十四章 玉漱 齐国到底还是没扛住。 秦军的攻势太猛,那些经过“神水”强化的兵士根本不是普通军队能抵挡的,加上偶尔出现的、会施展诡异手段的“修士”,齐国的防线一溃千里。 没等另外三国反应过来,齐王的车驾就出了临淄城,白衣素服,捧著印璽和图册,向秦军主帅投降了。 消息传回咸阳,贏乐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著他那日渐精深的修为。 对於投降的齐王,他懒得见面,直接下旨將其软禁在咸阳一处宅邸。至於齐国献上的所谓“和亲”公主,他更没兴趣。 “公主?” 贏乐嗤笑一声,对身边侍奉的宦官说, “亡国之女,也配称公主?打发去掖庭,学学规矩,当个宫女吧。” 一句话,就定了那女子的命运。 齐国公主,名叫玉漱。原本在齐国也是金枝玉叶,精通诗书音律,容顏清丽脱俗。 一夜之间,国破家亡,被当成一件求和的政治礼物送入虎狼之秦,却连秦王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从云端跌落,成了这深宫里最低等的宫女。 她被分到了织造处,每天有纺不完的线,织不完的布。纤细的手指很快被粗糙的纺锤和丝线磨出了水泡,又变成厚茧。 娇嫩的皮肤受不了咸阳乾燥寒冷的气候,开始开裂。吃的也是最粗劣的食物,住的是几十人挤在一起的潮湿大通铺。 身份落差,亡国的悲痛,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这陌生环境的极度不適应,几乎將她击垮。 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哭泣,白天则像个木偶一样,麻木地干活,眼神空洞,很少说话。 她不懂秦宫的规矩,动作稍慢或出错,就会招来管事嬤嬤的打骂和同伴的排挤。 “看什么看?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快点干!装什么娇弱!” “齐国的女人就是没用!” 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越发的沉默和畏缩,像一朵迅速枯萎的。 易小川如今已不是那个永巷刷马桶的小太监了。 凭著钻营和胸口那虎形玉佩带来的力量改变,他混到了內务府下属的一个採买小管事的位置,虽然品级不高,但偶尔能在外廷走动,也能接触到一些宫內物资的分派,手里有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权力。 一天,他去织造处送一批新到的染料清单。 刚进院子,就看见一个管事的凶悍老嬤嬤,正指著一个小宫女的鼻子厉声斥骂,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对方脸上了。 “笨手笨脚!这么点丝线都理不好!还敢顶嘴?今天完不成任务,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那小宫女低著头,肩膀微微颤抖,咬著嘴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也没有求饶。 只是,那单薄的身影,在初冬的冷风里,显得格外可怜。 易小川本来懒得管这种閒事,宫里欺负人的事儿多了去了。 他正准备绕开,目光无意中扫过那宫女的脸。 却见那女子: 容顏如初雪映月,清冷中透著一丝柔光。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凝波,让人心尖微颤。 唇瓣轻抿时似瓣含露,叫人移不开视线。 那一刻,仿佛世间喧囂皆止,唯余她眸中流转的星辰,让人甘愿沉溺。 即使穿著粗布衣裳,即使脸色苍白,即使眼角带著泪光,也美得让人心惊。 易小川愣在原地。 他来秦朝这么久,见惯了麻木、諂媚、凶狠、算计的面孔,自己也都快变成那样的人了。 可眼前这张脸,一下子把他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他还相信爱情、相信美好的现代世界。 这感觉太陌生,又太强烈。 那老嬤嬤看见易小川,立刻换上一副笑脸: “哎呦,川管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丫头笨得很,我正在教她规矩呢。” 说著又要去掐那宫女。 易小川鬼使神差地开口了: “张嬤嬤,火气別这么大。小姑娘家,慢慢教就是了。” 张嬤嬤一愣,没想到这小管事会为个底层宫女说话,但看他脸色如常,也不好多说,只得赔笑: “是是是,川管事说的是。” 易小川把清单交给张嬤嬤,眼睛却又瞟向那宫女。她似乎也感受到有人帮她,悄悄抬起眼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的感激,让易小川心里又是一颤。 他状若无意地问:“这丫头看著面生,新来的?” “可不是嘛,就是前几天齐国献过来的那个什么……亡国公主。” 张嬤嬤语气带著不屑, “屁用没有,就会添乱。” 齐国公主?易小川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她。他压下心头的波澜,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但从那天起,玉漱的影子就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了。 他那颗在阴谋和屈辱中变得冷硬的心,好像裂开了一条缝,照进了一点光。 他知道这很危险,在宫里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身份敏感的女人动心思,是取死之道。 但他控制不住。 他开始利用那点小小的职权,暗中照顾她。 他去织造处的次数莫名多了起来。有时是“检查物料”,有时是“传达指令”。每次去,都会留意玉漱的情况。 他看到玉漱手上的伤,下次再来时,会“恰好”多带了一小罐效果不错的廉价伤药,隨手递给张嬤嬤: “上次宫里赏的,我用不著,给她们分分,手粗了怎么干活?” 眼睛却看著玉漱的方向。 他看到玉漱份例里的食物被剋扣得厉害,下次分配物资时,会“疏忽”地多给织造处一点点耐放的饼饵,或者故意把一批稍微好点的粟米“错”分到她们那里。 他偶尔会“路过”织造处后院,看到玉漱一个人偷偷抹眼泪,他会故意弄出点声响,等她惊慌地擦乾眼泪看过来时,他又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玉漱一开始並没注意到这个偶尔出现的年轻太监。但次数多了,她隱隱感觉到有些不一样。 手上的药膏,偶尔能分到多一点的食物,那个在她最无助时帮她解围的身影……她不確定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心里存了一份疑惑和微弱的感激。 一次,玉漱被派去给一处偏僻宫室送洗好的衣物。回来时天色已晚,又下起了冷雨,她迷路了,又冷又怕,缩在一个廊檐下发抖。 易小川刚好办完差事回来,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 “怎么在这儿?” 他开口,也儘量温柔。 玉漱嚇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认出是那个帮过她的管事太监,心里稍安,但又立刻低下头,小声道: “迷……迷路了……” 雨打湿了她的头髮和单薄的衣衫,冷得她嘴唇发紫,身子微微发抖,看起来可怜极了。 易小川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他看了看四周,迅速脱下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外衫,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身上。 “穿上,跟我走。” 他的语气带著命令,玉漱从没没感受过的霸道。 玉漱愣住了,感受著带著陌生男子体温的衣衫,脸颊莫名一热,心跳得快了些。 “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想冻死在这里?” 易小川打断她,声音压得很低,“不想惹麻烦就快点。” 他率先走在前面,步伐不快,確保她能跟上。七拐八绕,很快就把她带回了织造处附近。 “前面就到了,你自己进去。” 易小川停下脚步,接过她递还的、已经半湿的外衫,低声快速说, “以后机灵点,认认路。” 玉漱看著他被雨打湿的侧脸,心里百感交集,鼓起勇气问: “你……你为什么帮我?” 易小川身体僵了一下,没有看她,只是望著远处的雨幕,沉默了片刻,才含糊地说: “宫里活著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消失在雨夜里。 玉漱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心里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这个沉默寡言、似乎总在不经意间出现的太监,成了她在这冰冷深宫里,唯一一点模糊的依靠。 而易小川,走在回去的路上,冷雨打在他脸上,心里却一片滚烫。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这很危险。 但那种暗中守护一个人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回了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只知道往上爬的怪物。 他摸了摸胸口那虎形烙印,眼神复杂。 “玉漱……”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第六十五章 投名状 易小川打算为玉漱调换个轻鬆差事,但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如履薄冰。 內务府里人多眼杂,他一个小管事,权力有限,任何一点不寻常的举动都可能招来祸端。 他不能直接下令,只能迂迴行事。 易小川盯上了內务府掌事太监——李德福。此人贪財好色,又极爱面子。易小川连续数日,將自己搜刮来的银钱孝敬上去,嘴上更是抹了蜜,將李德福捧得飘飘然。 时机成熟,他才在一次给李德福捶背时,故作不经意地提起。 “李总管,您瞧我这记性。前儿个整理各宫苑杂役名册,发现浣衣局那边,似乎有个叫玉漱的宫女?“ 李德福眯著眼,享受著伺候,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玉漱?有点印象,好像是齐国送来的那个亡国公主?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易小川手下力道不减,声音压得更低, “只是小的听说,这位毕竟曾是公主之尊,如今在浣衣局那等苦寒之地,天天泡在冰水里,身子骨都快散了。小的倒不是可怜她,只是觉得……她若真病倒了,甚至死在那儿,传出去岂不是显得咱们大秦宫里刻薄无恩?墮了陛下天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总管您治下不严呢。” 这番话正中李德福下怀。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和在贏乐心中的印象。一个无关紧要的亡国公主死了是小事,但若因此牵连到他,那便是大事。 “你小子,倒是提醒了我。” 李德福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说得有理。陛下虽然不在乎她,但咱们做奴才的,得把场面事做足了。你想个办法,把她调个地方,別太显眼,也別太劳累,寻个清净的差事养著就是了。比如……就去御园西角的兰亭,那里偏僻,平日少有人去,正好缺个打扫看护的。” “总管英明!” 易小川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满是諂媚的笑容, “小的这就去办,一定办得妥妥帖帖,不让总管您费半点心。” 第二天,一纸调令便送到了浣衣局。 欺辱玉漱的宫女头目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违抗內务府总管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看著玉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个让她受尽折磨的地方。 易小川远远地看著玉漱,心中稍稍鬆了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成功地用手中的权力保护了她,这种感觉,让他对权力的渴望,变得更加炽热。 李德福这棵树虽大,却枝叶稀疏,能遮一时风雨,但绝非长久之计。 易小川心里明镜似的,李德福贪婪短视,只把他当个趁手的工具,一旦失去利用价值,隨时可以丟弃。 要想在內务府站稳脚跟,甚至更进一步,他需要一个更稳固、更具权势的靠山。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个深居简出,却被誉为“陛下影子“的男人——中车府令,龙一。 此人是宫中一个传奇,並非宦官,却掌管著皇帝身边最机密的机构——影密卫。 传说龙一与嬴政一同长大,是嬴政最信任的人,修为深不可测。平日里,他极少在宫中露面,仿佛一道真正的影子,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巴结他的人如过江之鯽,但能见到他一面的都寥寥无几。 易小川知道,寻常的拜见、送礼,对龙一这种人根本无效。他必须找到一个足够特別的“敲门砖“,一个能让龙一无法忽视的理由。 他开始疯狂地查阅內务府的故纸堆,从宫苑修建的图录到前朝的採买记录,任何蛛丝马跡都不放过。 终於,在一卷几乎快要腐烂的竹简上,易小川找到了突破口——一份关於先秦时期墨家机关术的残篇。 这份残篇记录了一种名为“流云飞索“的机关装置,能极大提升城墙的防御和士兵的机动能力。更重要的是,易小川认出其中几个独特的符號,与嬴政赏赐给影密卫的制式装备上的徽记,有几分神似。 他赌,龙一,一定会对这个感兴趣。 易小川耗费了数个不眠之夜,凭藉著现代人对物理和机械的理解,硬是把残篇上的內容补全、优化,绘製出了一份详尽的图纸。 图纸上,每一个齿轮的咬合,每一个槓桿的力臂,他都標註得清清楚楚,甚至还附上了改良后的三维效果图,这种画法在这个时代堪称惊世骇俗。 准备好一切后,易小川没有通过李德福,而是选择了一个最直接、也最危险的方式。 他打听到龙一每隔七日便会亲自巡视一遍影密卫在宫中的秘营。 易小川算准了时间,提前一天便潜伏在赵亥必经的一处假山之后,怀揣著图纸,如同等待猎物的蜘蛛,静静地等待著。 寒风刺骨,他从深夜等到黎明,又从黎明等到日上三竿。 ——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个毫无声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小径的尽头。 来人一身黑衣,脸型稜角分明,下頜线如刀削般凌厉。高挺的鼻樑下,薄唇微抿,仿佛隨时准备下达命令。眉峰如剑,眼神深邃而冷峻,只需一眼便能让人心生敬畏。 好一个古代霸总! 易小川深吸一口气,从假山后走出,躬身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图纸捲轴。 “內务府管事易小川,斗胆拦中车府令大人驾,只为献上一物,或可为陛下之影密卫,再添利爪!“ 易小川带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龙一停下脚步,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易小川。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这个跪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小太监。 易小川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知道,自己的性命,就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目光在易小川身上停留了足足十息,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最终,龙一伸出手。 易小川立刻会意,双手將图纸捲轴恭敬地奉上。 接过图纸,龙一併未立刻展开,而是反手一抖。那坚韧的羊皮纸捲轴在他手中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金属颤音。 这才缓缓展开,眼睛一寸寸地扫过图纸。 许久,龙一才將图纸重新捲起,握在手中。 “有意思的东西。你叫易小川?” “是,奴才易小川。”易小川仍旧维持著跪姿,头颅低垂。 “內务府的人,不好好伺候主子,却琢磨起墨家的机关术。这份图纸,不是你这个身份该有的东西。” 龙一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说吧,你想要什么?內务府副总管的位置?” 易小川心中一凛,他没想到龙一竟一语道破了他的野心。 他知道,任何欺瞒在此人面前都是徒劳,索性坦然承认: “奴才不敢奢望,只求能为大人效力,为陛下分忧,谋一个……能施展抱负的前程。” “前程?”龙一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好一个前程。图纸我收下了,但影密卫从不收来歷不明之人,更不信空口白牙的忠诚。” 他顿了顿,向前踱了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著易小川, “想要我给你前程,可以。但我要你交一份投名状。” “请大人示下,奴才万死不辞!” 易小川毫不犹豫地应道。 龙一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李德福,內务府的总管,也是你现在的主子。他最近似乎……不太安分,暗中和被圈禁的雅夫人有所往来。我要你,亲自去查实这件事,拿到铁证,然后……亲手了结他。事成之后,內务府副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记住,我要的是乾净利落,不留任何痕跡,让他看起来就像是暴病而亡。” 易小川的心臟猛地一缩。 龙一的条件远比他想像的更加狠辣、更加苛刻。这不仅是要他背叛旧主,更是要他亲手染血,將自己彻底绑上这条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战船。 “怎么,不敢?”龙一的声音里透出一丝讥讽,“连这点事都办不到,还谈什么前程?我的耐心有限,给你三息时间考虑。三息之后,你和这份图纸,都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杀意瞬间笼罩了易小川,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脖颈的皮肤都在微微刺痛。 易小川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六十六章 仙术的诱惑 冷宫,位於皇城西北角,一个连名字都透著彻骨寒意的地方。 与其说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忘的废墟。高墙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色,只有呼啸的夜风偶尔穿过破败的窗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易小川紧贴著墙根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移动。他避开了稀疏的巡逻卫兵,凭藉著对宫內地形的熟悉,很快就摸到了冷宫外围。 这里没有守卫,因为所有人都相信,被关在这里的人,比死了还要绝望,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和念头。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虎形烙印传来阵阵灼热,那股微弱的气感在丹田內流转,让他原本因紧张而有些僵硬的四肢变得轻盈了许多。 找到一处墙体剥落的角落,双臂发力,足尖在墙面上几次借力,轻易翻了进去。 落地无声。一股浓重的腐朽气味混杂著草木枯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庭院里杂草丛生,几乎没人高,月光惨白地洒在荒芜的地面上,映出一片死寂。 易小川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著唯一还亮著一豆微弱灯火的主殿潜去。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那扇破旧的窗户。 窗纸早已破了好几个洞,他凑到一个洞前,小心翼翼地向內窥探。 殿內陈设简陋至极,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一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一个身形憔悴的女子正背对著他,坐在床沿,借著昏黄的油灯,似乎在缝补一件看不出原色的旧衣。 她就是雅夫人?那个曾也算得宠的妃子?岁月和苦难在她身上刻下了太深的痕跡。 “谁?” 雅夫人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 那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但一双眼睛却依旧残留著昔日的美丽,此刻正充满了警惕。 易小川心中一惊,立刻屏住呼吸,將自己完全隱匿於黑暗之中。他知道自己不能暴露。 雅夫人警惕地四下张望,空旷的大殿里只有风声作答。她或许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紧张地盯著门口看了许久,才缓缓回过身,但手中的针线活却再也做不下去了。 她起身,走到那张破桌子前,颤抖著手从一个鬆动的地砖下,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易小川的瞳孔收缩,他知道,那里面装著的,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雅夫人打开锦盒,里面躺著一支做工精致的珠釵,釵头上镶嵌的南海明珠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流转著温润的光泽。 她痴痴地看著珠釵,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怨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她伸出手指,轻轻摩挲著那颗明珠,口中无意识地呢喃著: “少龙……你这个混蛋……当初送我这个的时候,说得那般情真意切……如今,你又在哪儿呢……” 声音虽轻,却如同一道惊雷,清晰地传入了易小川的耳中。 少龙?!项少龙?! —— 易小川並未强闯,也未退走。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褶皱的杂役服,清了清嗓子,刻意让自己的脚步声变得清晰可闻,这才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对著殿內躬身一礼。 “內务府管事易小川,奉总管之命,前来探望雅夫人,並送些过冬的炭火。” 他的声音清朗温和,在这冷宫中显得尤为突兀。 殿內的雅夫人听到声音,受惊般地將锦盒塞回怀里,且转过身来。 当她的目光触及月光下易小川那张清秀俊朗、带著一丝忧鬱气质的脸庞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双原本警惕惊恐的眸子,瞬间被光彩所占据。 她见过宫中无数男人,从九五之尊的君王,到气宇轩昂的將军,再到那些油头粉面的宦官。 可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俊美並非流於表面,而是带著一种让她心神摇曳的独特魅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著她从未见过的故事。 一时间,那个在她心中盘踞多年的“少龙“身影,竟被冲淡了许多。 “你……你叫易小川?” 雅夫人定了定神,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带著一丝颤音,她缓缓走上前,一股幽幽的香气也隨之飘来。 “是,奴才易小川。”易小川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精光。 他虽为阉人,但那份来自现代的独特气质和俊朗外表,依旧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你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雅夫人几乎是命令般地说道。 易小川顺从地抬起头。 雅夫人的眼神直勾勾地在他脸上逡巡,那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將他点燃。她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划过易小川的脸颊,动作曖昧而大胆。 “真是个……俊俏的人儿。比我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好看。” 她吐气如兰,凑得更近, “小川,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活地狱。你看看我,曾经也是集万千宠爱於一身,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你难道就忍心,看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枯萎至死吗?” 易小川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触碰,心中却是一阵恶寒。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这女人的眼神他太懂了。 他躬身道: “夫人言重了,奴才只是奉命行事,不敢多言。” “奉命行事?” 雅夫人发出一声冷笑,她忽然抓住易小川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別跟我装糊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金银珠宝?还是……我?” 她挺了挺胸,儘管衣衫陈旧,却难掩曾经的风韵, “只要你肯帮我,帮我联繫宫外的人,让我逃离这个牢笼!我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关於仙人的秘密!项少龙……他就是遇到了仙人才变得那般厉害!那仙人有通天彻地之能,断肢重生,都不在话下!你想不想学?你若帮我,我就告诉你一切!” 仙术!断肢重生!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狠狠劈中了易小川的灵魂深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腹,那里是他心中永远无法癒合的伤口和耻辱。如果……如果真有那种仙术,能让他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男人…… 看著易小川瞬间变化的眼神,雅夫人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脸上的笑容愈发嫵媚,也愈发疯狂: “怎么样,小川?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帮我,就是帮你……” 易小川的眼中,那份对“断肢重生“的狂热渴望瞬间被一层冰冷的算计所覆盖。 他没有挣脱雅夫人的手,反而顺势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著一丝恰到好处的急切与贪婪。 “夫人……此话当真?仙术真能……真能让人……恢復如初?”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目光灼灼地盯著雅夫人的眼睛,仿佛要將她的灵魂看穿。 雅夫人感受著他掌心的温度和吐息间的热气,心中一阵窃喜,以为已经將他彻底拿捏。 她娇媚一笑,反手將易小川的手握得更紧,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过,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项少龙当年不过是个寻常武夫,得了仙人指点,一夜之间便脱胎换骨,修为大进。那仙人的手段,神鬼莫测,区区……残缺,又算得了什么?”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向下扫了扫, “只要你帮我,我不仅告诉你关於仙人的所有秘密,我……我也是你的。在这冷宫之中,夜夜春宵,难道不比你在外面当个任人差遣的奴才要快活?” 易小川心中冷笑,脸上却浮现出挣扎与意动的神色。他装作被说动了心,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夫人……你说的……我都懂。可我人微言轻,如何能助你逃出这固若金汤的皇宫?內务府总管李德福,眼线遍布宫中,我稍有异动,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德福?” 雅夫人听到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 “那个又老又丑的阉狗?他不也时常借著送东西的名义,来我这里动手动脚,说些污言秽语么?我早就受够他了!小川,你听我说,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她凑到易小川耳边,吐气如兰: “李德福贪財好色,更是胆小如鼠。你只需如此……这般……” 雅夫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番,一个狠毒而直接的计策成形。 易小川听著,脸上的表情从犹豫变为震惊,最后化为一抹狠戾的决绝。 他抬起头,直视著雅夫人: “好!就按夫人说的办!不过,我需要一样东西作为信物,一样能让李德福深信不疑,肯为你冒天大风险的东西。” 雅夫人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那个锦盒,打开,將那支流光溢彩的珠釵递到易小川面前。 “这是项少龙当年送我的定情之物,李德福那老狗见过几次,每次都垂涎三尺。你拿著它去,告诉他,只要他今夜子时,带著宫门令牌来我这里,助我出逃。我……我便在出宫前,最后伺候他一次,这珠釵,也一併送他。他定会相信的!” 易小川接过那珠釵,入手温润。 他看著雅夫人那张因兴奋和怨毒而微微扭曲的俏脸,缓缓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 “夫人放心,今夜子时,这里一定会很热闹的。您……就等著看好戏吧。” 易小川將珠釵小心地收入怀中,转身快步离去。 珠釵有了,人证也有了,雅夫人亲口设下的计策,便是最好的证词。 一个完美的陷阱,已经悄然张开。 第六十七章 青春小鸟一去不復返 李德福的住处灯火通明,空气里瀰漫著一股浓郁的薰香。 易小川站在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將胸中翻涌的杀意与厌恶尽数压下,换上了一副諂媚又带著几分慌张的神情,这才碎步跑了进去。 “总管!总管!您可得给奴才做主啊!” 他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里带著哭腔,双手高高举起,掌心中托著的,正是那支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的南海明珠釵。 李德福正歪在榻上,由两个小太监捏著腿,见到易小川这副模样,眉头顿时一皱,不耐烦地骂道: “鬼叫什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没看到咱家正歇著吗?” 他的目光隨即被那支珠釵吸引,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贪婪的光芒, “这是……哪儿来的?” “总管,这……这是冷宫那位雅夫人托奴才偷偷带出来给您的!” 易小川膝行两步,凑到近前,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墙壁听了去, “那位说……说她实在受不了那苦日子了,只要总管您肯念著旧情,今夜子时,带上……带上出入宫禁的令牌去见她,她……她不但愿意將这宝贝赠予总管,更愿意在离开前,好好地……伺候您一回,以报答您往日的照顾之恩啊!” 易小川將“伺候“和“照顾“两个词咬得极重,语气曖昧,充满了引人遐想的意味。 “什么?!” 李德福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把推开身边的小太监,抢过那支珠釵。 硕大的明珠让他心头一阵火热。 且早就对雅夫人那份成熟风韵垂涎三尺,也对这支传说中的珠釵覬覦已久。 只是雅夫人性子刚烈,他一直没能得手,没想到今日竟主动投怀送抱? “她当真这么说?” 李德福的呼吸变得粗重,脸上肥肉颤动,眼中淫邪与贪婪交织。 “千真万確!奴才哪敢骗您啊!” 易小川连忙磕头,表情惶恐又真挚, “雅夫人还说,她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是关於……关於项少龙和仙人的……她说这秘密只告诉肯救她出去的恩人。总管您想啊,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奴才……奴才也是想著总管您平日里待奴才不薄,这才冒死前来报信!还请总管看在奴才一片忠心的份上,事成之后,可千万別忘了提携奴才一把!” “仙人?” 李德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珠釵、美人,再加上仙缘秘闻,这三重诱惑如同三座大山,瞬间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一步登天,权势滔天,甚至长生不老的未来。 他攥紧珠釵,在房中来回踱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显然在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 终於,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对易小川低吼道: “好!咱家就信你一次!你先下去,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咱家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易小川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当他转身走出房门,没入庭院阴影的瞬间,脸上那副諂媚惊恐的面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鱼儿,已经咬鉤了。 —— 子时的钟声还未敲响,易小川的身影穿行在寂静的宫道上。 那张俊秀的脸上不见了面对龙一时的决绝和引诱李德福时的諂媚,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推开兰亭虚掩的院门,一股淡淡的兰幽香混杂著草木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与宫中其他地方的奢靡或腐朽截然不同,这里仿佛是一片被隔绝的净土。 庭院中,玉漱正借著廊檐下微弱的灯笼光芒,费力地给一株枯萎的兰浇水。 她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宫女服饰,洗去了铅华,却更显得清丽脱俗。 听到脚步声,她警惕地回过头,看清来人是易小川后,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鬆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和感激。 “是你……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吹散了易小川心中积攒的戾气。 易小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那双因长期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上。 他沉默著从她手中接过木桶,提起水壶,仔细地浇灌著那些草。 “这些兰……大部分已经救不活了。”他终於开口,声音沙哑,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玉漱的眼神黯淡下去,她轻轻抚摸著一株枯黄的叶片,低声说: “我知道……可总觉得,只要我还在这里照看著它们,它们就还有活过来的希望。就像……就像齐国一样,或许……” 她的话语中带著一丝自己都不相信的期盼。 “希望?”易小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自嘲地笑了笑,“在这座宫里,希望是最奢侈,也是最没用的东西。公主殿下,你该学的不是怎么养,而是怎么活下去。” 玉漱被他话语中的冰冷刺痛,抬起头,倔强地看著他: “活下去,然后呢?像行尸走肉一样,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的国家和亲人吗?我叫玉漱,是齐国的公主,就算死,我也不会忘记!” “那你就去死好了!” 易小川猛地將水壶掷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他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抓住玉漱瘦弱的肩膀,双目赤红,几乎是咆哮著说道: “死是最容易的事情!可你死了,谁会记得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嬴政吗?他只会觉得宫里少了一个碍眼的亡国奴!你以为你的死能换来什么?什么都换不来!只有活著,像螻蚁一样卑贱地活著,才有机会去拿回你失去的一切!” 他的情绪从未如此失控,那些话,既像是对玉漱说的,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玉漱被他嚇得脸色苍白,肩膀被抓得生疼,但她没有挣扎,只是怔怔地看著眼前这个痛苦而扭曲的男人。 她从小川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和自己相似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不甘。 良久,易小川鬆开手,踉蹌地后退两步,颓然地靠在廊柱上。 他闭上眼,脸上满是痛苦。 “对不起……我失態了。” 庭院再次陷入沉默,只剩下风吹过兰叶的沙沙声。玉漱看著他,眼中没有了恐惧,反而多了一丝怜悯。 她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乾净的手帕,轻轻地、试探性地递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她轻声问道。 易小川没有睁眼,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嗯“声。 他深吸了一口带著兰清香的冷气,那股几乎要將他撕裂的疯狂情绪,在这片刻的寧静和玉漱那清澈的、带著一丝怜悯的目光中,缓缓平息了下来。 易小川接过玉漱递来的手帕,却没有擦拭自己,只是紧紧攥在手心,感受著那份柔软和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 背靠著廊柱,缓缓滑坐到地上,將头埋进双膝之间,肩膀微微颤抖。 许久,他才抬起头,双眼依旧赤红,但眼神却变得异常遥远和空洞,仿佛穿透了这深宫的高墙,望向了一个玉漱无法想像的世界。 “你知道吗……公主殿下,在我来的地方,没有皇帝,没有奴才,更没有这种能把人逼疯的宫墙。”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像是梦囈,却又清晰地传入玉漱的耳中。 “那是一个……两千年后的世界。天上有铁做的鸟在飞,晚上有比月亮还亮的光,人们手里拿著一个叫手机的盒子,就能和千里之外的人说话、见面。” 玉漱怔住了,她从未听过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语,但看著易小川那痛苦而真诚的表情,她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她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抱著双膝,静静地听著。 “我叫易小川,是一个地质学家,也是个……喜欢到处乱跑的旅游家。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爱我的父母,还有一个……总是和我斗嘴却又很关心我的哥哥。”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回忆里的温暖与眼前的现实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我曾经的生活,就像风一样自由。我可以开著车去西藏,看最蓝的天;可以潜到海底,和鱼儿一起游泳。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永远过下去,直到……直到一次考古……” 他的声音哽咽了,那段记忆对他而言,既是奇遇的开端,也是一切噩梦的源头。 “我和我哥哥高要,一起参与了一座秦朝古墓的发掘。那是一座非常神秘的墓,里面有一个古老的宝盒。我……我当时只是好奇,想看看那盒子里到底有什么,结果一道强光闪过,我就……我就来到了这里。” 他抬起手,迷茫地看著自己的掌纹, “我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天,就成了这个鬼样子,成了这个连自己都瞧不起的……废人。我失去了我拥有的一切,自由、尊严、家人……还有……做一个完整男人的资格。”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绝望与恨意。 易小川转过头,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將自己最深的伤口暴露在玉漱面前,那双眼睛里,是足以將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的痛苦火焰。 第六十八章 我是疯子 玉漱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身体,拉开了与易小川之间的距离,仿佛他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铁做的鸟在天上飞?和千里之外的人说话?” 她轻轻地重复著,声音里带著一丝颤抖,那不是激动,而是恐惧。 “小川……你……你是不是在这里待得太久,受的苦太多,以至於……神志不清了?” 她小心翼翼地措辞,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但那是一种看待疯子的怜悯。 易小川看著玉漱那充满戒备和疏远的眼神,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明白了,在这个时代,他的真话,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谎言。没有人会相信,没有人能理解,他註定是一个孤独的异类。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 玉漱看著他瞬间变得灰败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她站起身,踉蹌地后退了几步,美丽的脸庞上满是惊惶。 “求求你,快走吧!趁著还没人发现,赶紧离开这里!以后……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会说我从没见过你。”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和一丝哀求,她害怕这个疯子会连累到自己,让她在这本已艰难的处境中再添无妄之灾。 对於玉漱而言,一个身份低贱、神志不清的宦官的纠缠,远比那些明面上的欺辱更让她感到恐惧和噁心。她只想儘快撇清关係,將这个危险的“疯子“从自己的世界里彻底驱逐出去。 “是啊……我是疯了。” 易小川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没有再看玉漱一眼,只是低头看著自己攥在手心、那块已经被手汗浸湿的手帕。 他低声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无尽的淒凉与自嘲。 “你说得对,公主殿下。一个妄想重新长出根的阉人,不是疯子是什么?多谢公主殿下提醒,奴才……该去做疯子该做的事了。” 说完,他將那块手帕狠狠掷在地上,仿佛在丟弃掉自己最后一份不切实际的温情。 —— 子时將近,冷风如刀。 易小川那张俊秀的脸庞在月色下呈现出一种病態的苍白,瞳孔深处却燃烧著冰冷的火焰。 从兰亭出来,被玉漱那句“疯子“彻底斩断最后一丝温情后,他心中的某种枷锁也隨之崩碎。 滔天的杀意不再仅仅指向李德福,而是泛滥开来,淹没了那些曾经在他伤口上撒盐的嘴脸。 他首先来到了內务府的柴房。 这里阴暗潮湿,角落里蜷缩著一个鼾声如雷的身影——正是当初负责他“蛋黄套餐“,並时常剋扣他伤药,对他拳打脚踢的管事太监,王喜。 易小川的脚步轻得像猫,悄无声息地靠近。 “呃……” 王喜的鼾声戛然而止,身体抽搐了一下,双眼猛地睁开,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惊恐地看著眼前这张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的笑脸。 “王总管,別来无恙啊?” 易小川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还记得吗?你最喜欢说,像我这样的废物,就该跪在地上,像狗一样舔乾净你的鞋底。你还说,我这辈子都別想翻身,只能烂死在这最底层。”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划过王喜因恐惧而扭曲的肥脸。 “你看,你现在连动都动不了,是不是比狗还不如?你猜,如果我把你这身肥肉,一片片地割下来,餵给宫里的野狗,会不会有谁在意呢?” “呜……呜呜……”王喜的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水,身体剧烈地颤抖著,裤襠处迅速湿了一大片,一股恶臭瀰漫开来。 “嘘……” 易小川將一根手指竖在唇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別怕,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死的。毕竟……我还指望你,明天能去亲眼见证一下李德福总管的葬礼呢。不过,总得给你留点纪念才行。” “噗!”一声闷响,王喜的身体像一只被戳破的皮球,猛地弹了一下,隨即彻底瘫软下去。 他將作为一个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废人,活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 易小川冷漠地看著脚下瘫软如烂泥的王喜,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復仇的快感並未让他感到满足,反而激起了更深、更冷的毁灭欲望。他要让这场復仇之夜,变得更加盛大。 “王总管,这么冷的天,躺在地上多凉啊。我……给你点把火,暖暖身子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火摺子。昏暗的柴房里,那一星火光显得格外明亮,映照著他那张俊美而扭曲的脸。 火摺子被隨手扔在乾燥的草料堆上。橘红色的火苗“呼“地一声躥起,贪婪地舔舐著一切可燃之物。 浓烟迅速瀰漫开来,刺鼻的焦糊味混杂著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奏响了一曲混乱的序章。 王喜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火舌向自己蔓延而来。 易小川没有回头,他缓步走出柴房,將那扇破旧的木门从外面轻轻带上,甚至还细心地插上了门栓。 这把火不仅是为了取乐,更是为了製造混乱,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为他接下来的行动,拉开完美的帷幕。 他站在庭院的阴影中,静静欣赏著自己的杰作。火势越来越大,將半个夜空都映得通红。 终於,有人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走水啦——!快来人啊!內务府柴房走水啦——!” 悽厉的喊声划破了咸阳宫的寧静。铜锣被敲得震天响,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提著水桶的太监和宫女乱鬨鬨地朝著火场跑去。 整个內务府,瞬间陷入了一片鼎沸的混乱之中。 —— 冷宫的高墙如同巨兽的脊背,將墙內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墙外是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的混乱,墙內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风声都带著腐朽的寒意。 易小川与阴影融为一体,他靠在墙角,双臂环胸,呼吸平稳,耐心等待著那个被欲望引诱而来的猎物。 远处,一个肥硕的身影正借著火光的掩护,鬼鬼祟祟地向冷宫这边移动。 儘管他极力放轻脚步,但那肥胖的身躯还是让他在奔走间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是李德福,他来了。 易小川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 李德福显然被远处的混乱冲昏了头脑,他满脑子都是雅夫人成熟的身体、那支价值连城的珠釵,以及那虚无縹緲的仙缘。 他做贼心虚地四下张望,確认无人跟踪后,才从怀中摸出令牌,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冷宫那扇沉重的宫门。 “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李德福肥胖的身躯挤进门缝,隨即又小心地將门关上。 他搓著手,脸上带著淫邪而急切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像发情的公猫一样呼唤道: “雅……雅夫人?咱家……咱家来了……“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然站起,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 那双在黑暗中亮得骇人的眼睛,正饶有兴味地欣赏著这只即將踏入捕兽夹的肥猪。 第六十九章 长路漫漫 夜色如墨,咸阳宫內务府的柴房烈焰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呼喊声、奔跑声、水桶碰撞声、木材爆裂声交织成一片,將这帝王居所的寧静撕得粉碎。 而在远离这片混乱的冷宫深处,一场戏剧,正悄然上演。 李德福肥胖的身躯挤进冷宫宫门,那扇破旧木门合拢的“吱呀”声,仿佛是他生命终章的序曲。他浑然不知,一道黑影,已与他仅隔数步之遥。 易小川脚步落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未发出丝毫声响。他胸口的虎形烙印微微发烫,那股源自未知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流转,不仅赋予了他超越常人的敏捷与力量,更將他所有的情绪——痛苦、愤怒、以及那被玉漱拒绝后滋生的毁灭欲——都淬链成了冰冷的杀意。 他跟著李德福,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来到那间唯一亮著灯的主殿外。 殿內,雅夫人早已等候多时。她换上了一件虽然陈旧却依旧能勾勒出身段的宫装,脸上刻意敷了些许残存的脂粉,试图掩盖憔悴,重现往昔风情。然而,那双眼睛里闪烁不定的光芒,却暴露了她內心的紧张与疯狂。 当她看到李德福那肥硕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脸上立刻堆起娇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李总管,您可算来了……奴家等得心都焦了。” 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软又糯。 李德福一见她这模样,骨头都酥了半边,先前那点因为宫中失火而產生的不安瞬间拋到九霄云外。 他搓著手,淫笑著上前,一把抓住雅夫人的手: “心肝儿,莫急,莫急……嘿嘿,咱家这不是来了嘛……那珠釵……” 他的目光贪婪地在雅夫人身上和屋內扫视。 “瞧您急的……” 雅夫人强忍著噁心,抽出被他攥住的手,从怀中取出那支南海明珠釵,在李德福眼前晃了晃, “东西在这儿,还能少了您的?不过……总管答应奴家的事……” “放心!放心!”李德福拍著胸脯,肥肉乱颤,掏出那块代表著出入宫禁权限的令牌,“令牌在此!只要……只要让咱家舒坦了,立刻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他急不可耐地就要扑上去。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两人身后响起: “李总管,雅夫人,真是好兴致啊。” 李德福和雅夫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猛地僵住,骇然回头。 只见易小川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殿门阴影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火下,亮得让人心寒。 “小……小川子?!”李德福先是一惊,隨即勃然大怒,“你个狗奴才!谁让你跟进来的?!滚出去!” 他以为是易小川贪功或者也想分一杯羹,前来搅局。 易小川却没有动,只是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目光扫过李德福手中的令牌和珠釵,最后落在雅夫人那张因计划被打断而惊疑不定的脸上。 “总管息怒。”易小川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奴才只是来……送您一程。” “送我一程?”李德福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深意。 旁边的雅夫人却瞬间明白了,她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尖声道: “你……你骗我?!你根本不是来帮我的!” “帮您?”易小川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夫人,您和项少龙那点旧情,还有您妄图勾结內侍、私逃出宫的罪证,龙一大人早已洞若观火。奴才今日,是奉龙一大人之命,前来清理。” “龙一?!”李德福听到这个名字,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魂飞魄散! 他怎么会惹上那个煞星?! 巨大的恐惧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猛地將雅夫人往前一推,自己则转身就想往殿外跑! “想走?” 易小川动了。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甚至带出了一道残影!在李德福刚刚迈出一步的瞬间,易小川已后发先至,挡在了他的面前。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沉闷无比的响声。 李德福前冲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胸口。 易小川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精准地印在了他心口要害之处。一股带著灼烧般痛楚的气劲,瞬间钻入他的心臟! 没有外伤,没有血跡。 但李德福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臟在那股气劲的衝击下停止了跳动! “呃……”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嗬声,双眼暴凸,脸上肥肉剧烈抽搐,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挣扎,四肢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他死死地盯著易小川那张近在咫尺、俊美却冰冷如雕塑的脸,仿佛要將这张脸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砰”地一声,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灰尘。 直到死,他的眼睛都瞪得溜圆,写满了不甘与恐惧。 易小川缓缓收回手,感受著指尖那残留的、属於生命消逝的触感,以及体內因动用那丝微弱气感而带来的轻微空虚。他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他蹲下身,从李德福尚有余温的手中,取回了那支珠釵和那块令牌。 整个过程,乾净、利落、致命。 “啊——!!!” 直到此时,被推倒在地的雅夫人才发出一声悽厉至极的尖叫。她看著地上李德福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看如同死神般站立的易小川,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这个魔鬼!!”她披头散髮,状若疯癲,“你说过仙术……你说过要帮我……” 易小川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仙术?”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是啊,或许真有仙术。但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为了活命可以出卖一切的女人,会把真正的仙术告诉我吗?你不过是想利用我,就像你想利用李德福一样。” 他弯下腰,凑近雅夫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说道: “至於帮你?下辈子吧。记住,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怪那个叫项少龙的男人,给了你不该有的念想。” 说完,他不再看她那绝望而扭曲的脸,转身走向殿外。 雅夫人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念叨著“少龙……少龙……”,似乎这已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易小川走到殿门口,停下脚步,最后看了一眼內务府方向那依旧映红夜空的火光,以及更远处,那座如同黑色巨兽般蛰伏的咸阳宫主殿。 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这场火,是他放的;这个人,是他杀的。 他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这座吃人的宫殿宣告了他的到来,也向龙一证明了他的价值。 然而,不知为何,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心中却没有预期的快意,只有一片更深的、冰冷的空虚。玉漱那双充满怜悯和恐惧的眼睛,如同梦魘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用力甩了甩头,將这份软弱的情绪狠狠压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易小川的身影重新没入黑暗,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只留下冷宫中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和一个彻底疯癲的女人。 …… 咸阳宫,四海归一殿。 虽已是深夜,但贏乐並未安寢。他盘膝坐在一张巨大的玉席之上,周身气息沉凝,若有若无的氤氳之气在他鼻息间流转。他在修炼,也在思考。 殿外隱约传来的喧囂,並未打扰他的清修。 一名身著黑衣的影密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內阴影中,单膝跪地,低声道: “启稟陛下,內务府柴房失火,现已扑灭。经查,乃管事太监王喜不慎引燃柴草所致,其人已葬身火海。” 贏乐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深邃,不见喜怒。 “王喜?”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似乎並无印象。 “是。另外……”影密卫顿了顿,声音更低,“內务府总管李德福,於子时前后,被发现暴毙於冷宫之外。初步查验,乃心脉骤断,疑似……旧疾突发。” 贏乐闻言,脸上终於有了一丝极淡的反应,但那並非惊讶,更像是一种……瞭然。 “李德福……死了?”他轻轻摩挲著指尖,仿佛在掂量著什么,“雅夫人呢?” “雅夫人受惊过度,已……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贏乐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甚至没有问李德福为何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冷宫。 他的目光投向殿外无边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场刚刚平息的火,看到那具冰冷的尸体,也看到那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身影。 “知道了。”贏乐的声音平淡无波,“下去吧。” “诺。”影密卫躬身,无声退去。 空旷的大殿內,重新恢復了寂静。 贏乐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远处,內务府方向的火光已彻底熄灭,只剩下淡淡的青烟在夜色中裊裊飘散。 火灾?暴毙? 这宫里的把戏,他见得太多太多了。 这个易小川,倒是有趣。有点小聪明,懂得借势,也够狠。从他献上那所谓的“仙宝”手机开始,到他暗中照顾那个齐国公主,再到今夜这乾净利落的手笔…… 这一切,又岂能真正瞒过他贏乐的眼睛? 这咸阳宫,是他的咸阳宫。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空气,都在他的感知之下。龙一的行动,易小川的钻营,甚至那些隱藏在阴影里的蝇营狗苟,都如同棋盘上的棋子,在他眼中清晰可见。 他允许这些暗流存在,甚至偶尔会推波助澜。因为水至清则无鱼,有些骯脏的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而一个有能力、有野心、又有明显弱点的棋子,有时候比一个纯粹的庸才更有用。 易小川以为他瞒天过海,殊不知,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算计,或许都只是在贏乐默许的范围內起舞。 “易小川……”贏乐低声自语,眼神幽深如潭,“好好演吧。让寡人看看,你这枚棋子,最终能走到哪一步。或许……你比你那个高要,更有趣一些。” 他不再关注宫中的那点“小事”,转身重新走回玉席,闭上双眼,心神沉入那浩瀚无尽的修炼之中。 对於即將一统天下的仙秦之主而言,宫闈角落里的些许血腥与阴谋,不过是帝国庞大躯体上,一次微不足道的代谢罢了。 只要不影响大局,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他乐得清静。 毕竟,真正的棋局,在天下,在长生,在那遥不可及的大道之上。 至於易小川? 他或许能成为一把不错的刀,但也仅此而已。 至少,在贏乐看来,目前仍是如此。 夜色深沉,咸阳宫再次恢復了表面的寧静。但在这寧静之下,新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易小川踏著李德福的尸骨,正式登上了內务府总管的位置,他的“赵高”之路,自此掀开了新的一页。 而他与贏乐之间,那场註定跨越时空与身份的对决,也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宫廷风波中,埋下了最初的种子。 第七十章 去东海 --- 咸阳宫。 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欞,在黑曜石地砖上投下道道明亮的光斑。 贏乐高踞王座之上,冕服上的玄鸟暗纹在光线下若隱若现,透著无形的威压。 殿下,李斯、冯去疾、尉繚等重臣分列两旁,依次稟奏著军政要务。 “……齐地旧贵族暗中串联,似有不轨,已被当地郡守弹压,首犯三人梟首,余者流放北地。”李斯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感情。 “准。”贏乐吐出一个字。 “……韩、赵之地推行秦律仍有阻碍,尤其是度量衡与文字统一,民间牴触情绪犹在。”冯去疾补充道。 “法令既出,不容置疑。著令各郡县加大宣讲,限期完成。抗命者,以儆效尤。”贏乐目光扫过下方,“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六国遗毒,需以雷霆手段涤盪。” 他的话语简洁,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决断。朝臣们早已习惯这位年轻君王的高效与冷酷,无人敢有异议。 又处理了几项关於漕运、边关军械补充的琐事后,贏乐挥了挥手:“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臣等告退。”眾臣躬身行礼,鱼贯退出大殿。 喧囂散去,大殿重归空旷与寂静。贏乐並未立刻起身,他闭上双眼,似乎在消化刚才的信息,又似乎在思索著更深层次的东西。 片刻后,他起身,並未唤內侍,独自走向殿后专供他清修的静室。 静室內別无长物,仅有一张蒲团,一座青铜香炉。炉內燃著不知名的清淡香料,有凝神静气之效。 贏乐盘膝坐於蒲团之上,手结印诀,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缓慢。 若有修行中人在此,必能感受到周遭天地元气正以一种玄奥的韵律,缓缓向他匯聚。他体內那由《引气诀》筑基,又得仙丹和虎型玉佩滋养的真元,如同溪流般在经脉中潺潺流动,不断淬链、壮大。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周身那气场缓缓收敛,睁开了眼睛。眸中神光內蕴,更显深邃。 起身,离开静室。 早有內侍捧著常服在外等候。他褪下繁复沉重的冕服,换上了一身用料考究但样式简洁的玄色深衣,腰束玉带,长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凛然帝威,多了几分属於他本身年龄的英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备车,去『清雅阁』。”他吩咐道,声音平淡。 “诺。”內侍领命而去。 “清雅阁”並非宫苑,而是巴清在咸阳城內的一处產业,既是她处理商务之所,也是一处清幽雅致的居所。 贏乐与之相约,多半是在那里。 车驾並未大张旗鼓,只有寥寥数名便装护卫隨行,悄然出了宫门。 …… 清雅阁內,巴清早已得到消息,在临水的轩榭中备好了清茶。她今日穿著一身藕荷色的曲裾深衣,未施粉黛,髮髻简约,却难掩其天生丽质与那份经由商场歷练出的从容气度。 见到贏乐进来,她並未行大礼,只是微笑著起身相迎,姿態自然:“你来了。” 贏乐点了点头,在她对面坐下,很自然地端起她推过来的茶杯,呷了一口。 茶汤清冽,回味甘醇。 “宫中事务繁杂,难得你今日有暇。”巴清看著他,眼神清澈而聪慧。 “劳逸结合罢了。”贏乐放下茶杯,“听说城南新开了家『醉仙楼』,厨子手艺不俗,尤其一道『鲜菇煨羊』,风味独特。可有兴趣一同去尝尝?” 他的语气很隨意,仿佛真的只是心血来潮想去品鑑美食。 巴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隨即化为浅浅的笑意:“能让陛下……让你特意提及的,想必非同一般。我自然愿往。” 她敏锐地改了口,心知他既著常服出来,便是不想以君王身份相处。 两人並未乘坐车驾,而是如同寻常富家子弟般,在几名分散周围的护卫暗中保护下,步行前往醉仙楼。 醉仙楼门庭若市,生意极好。贏乐与巴清要了一间雅静的包厢。点菜时,贏乐果然点了那道“鲜菇煨羊”,又配了几样清淡小菜。 等待上菜的间隙,贏乐看似隨意地问道:“近来商路可还顺畅?” “托您的福,往来商路已畅通许多,尤其是通往巴蜀的新道修通后,货物周转快了不少。” 巴清答道,语气中带著一丝真实的感激,她知道这背后有贏乐推动全国交通建设的功劳。 “便利商旅,亦是富国强兵之本。”贏乐淡淡道。 这时,菜餚陆续送上。那道“鲜菇煨羊”被放在中央,揭开陶罐的盖子,一股混合著菌菇鲜香和羊肉醇厚的热气顿时瀰漫开来。 羊肉燉得酥烂,汤汁浓郁,几种山野菌菇点缀其间,看似朴实,香气却勾人食慾。 贏乐夹起一块羊肉尝了尝,肉质鲜嫩,毫无腥膻,菌菇的鲜味完美地渗透其中,確实比宫中的御厨做得更有一番野趣与匠心。 “味道如何?”巴清也尝了一口,点头赞道,“这厨子火候掌握得极好,对食材的本味理解颇深。” “嗯。”贏乐应了一声,又尝了块菌菇,看似不经意地说道,“听说这厨子叫高要,是个流民,来歷有些意思。” 巴清抬眼看了看他,没有接话。她知道贏乐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厨子感兴趣,更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品尝。但她很聪明地没有追问。 贏乐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专心品尝著菜餚,仿佛真的只是来吃饭的。 酒足饭饱,两人离开醉仙楼。回到清雅阁,贏乐並未久留。 “朕该回宫了。”他恢復了自称。 巴清会意,起身相送:“恭送陛下。” 在她面前,贏乐很少掩饰身份的切换。 回到咸阳宫书房,贏乐脸上的閒適之色已然褪去。 他坐在案前,沉吟片刻。 “龙一……” 一道身影出现在书房內。 “陛下。” “李德福死了?”贏乐开门见山,语气平淡,仿佛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昨夜暴毙於冷宫外,心脉断裂,现场处理得很乾净。”龙一回答,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內务府副总管易小川,已按陛下先前默许之议,接掌內务府。” 贏乐点了点头,对李德福的死因和过程並无兴趣追问,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东方。 “项少龙……那日遁走,终究是个隱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龙一静待下文。 “让易小川去。”贏乐收回目光,看向龙一,“给他一个『採办东海奇珍』的名义,派他出宫,往东海方向查探项少龙踪跡。告诉他,这是考验,回来升官、修炼功法都可” 龙一眼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是问道:“带多少人?” “不必太多,精干即可。他身边,不是还有个『疯了的』雅夫人么?” “带上她。项少龙旧情难忘。告诉易小川,人,要活著带回来。若是带不回来……” 他没有说完,但龙一已然明白。 “臣,明白。”龙一躬身。 “去吧。”贏乐挥了挥手。 龙一的身影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书房阴影中。 贏乐独自坐在案前,指尖沾了少许茶水,在光滑的桌面上缓缓写下一个“易”字,又隨手將其抹去。 他想起醉仙楼那道风味独特的“鲜菇煨羊”,想起那个叫高要的厨子,又想起即將被派往东海的易小川。 这盘棋,棋子都已就位。 他很好奇,这些来自不同时空的“变量”,最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 至於项少龙? 贏乐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无论你躲在哪里,无论你得了什么仙缘,这天下,终究只能是寡人的天下。 他站起身,不再去想这些,转身走向书架,取出一卷关於东海地理誌异的竹简,慢慢翻看起来。 窗外,夕阳西下,將咸阳宫巨大的阴影拉得很长很长。 第七十一章 疯子 女人 --- 內务府总管的籤押房內,烛火摇曳。 易小川坐在原本属於李德福的那张宽大梨木椅上,手指轻轻抚过冰凉的扶手。 房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属於前主人的痕跡已被彻底清除,薰染上了新的、淡淡的檀香。 短短数月,他从永巷刷马桶的贱役,爬到了这內务府数一数二的位置,掌管內廷部分用度採买、宫人调度,手中已然握有不小的实权。 他微微闭上眼,感受著这份权力带来的虚幻踏实感。 胸口那虎形烙印似乎也隨著他心境的变化,传递出丝丝温热的暖流,滋养著他曾被废黜的身体,那股微弱的气感在丹田內盘旋,让他精力远比寻常宦官旺盛。 然而,玉漱那双带著怜悯与恐惧的眼睛,总在不经意间闪过脑海。 他甩甩头,试图將这份软弱驱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能有软肋。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谁?! 易小川猛然开眼,心臟骤然收紧。 他看到龙一那张冷峻如同石刻的脸出现在烛光边缘,那双锐利的眼睛正平静地看著他。 几乎是本能,易小川从椅子上弹起,迅速躬身行礼,姿態放得极低: “龙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不必多礼。”龙一摆手。 他走进房间,目光隨意地扫过屋內的陈设,最后落回易小川身上。 “李德福的位置,坐著可还习惯?” 易小川心头一凛,不敢抬头:“全赖大人栽培,小川不敢有片刻懈怠。” 龙一不置可否,走到案前。 “陛下有令。” 易小川立刻跪伏在地:“奴才聆听圣諭!” “项少龙往东海遁走,踪跡成谜。陛下有旨,著你以『採办东海奇珍』为名,出宫前往东海沿岸,查探其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易小川心中剧震! 项少龙?! 那个连嬴政都视为心腹大患、能让雅夫人念念不忘的男人! 让他去查?这任务何其艰难,又何其危险!东海茫茫,何处寻觅? 但他不敢流露出丝毫犹豫,立刻应道:“奴才领旨!必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嗯。”龙一微微頷首,话锋却陡然一转,“此行,带上雅夫人。” “什么?!” 易小川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掩饰的抗拒, “大人!雅夫人她……她已神志不清,疯疯癲癲,带上她,只怕……只怕是个拖累,恐误了陛下的大事啊!” 他是真的不愿。 那个疯女人,不仅是个累赘,更是一块烫手山芋。她知道的太多,精神状態又不稳定,隨时可能惹出祸端。 更何况,他亲手杀了李德福,间接逼疯了她,与她同行,无异於与毒蛇同眠。 龙一的眼神骤然转冷, “你在质疑陛下的决定?” 易小川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连忙重新伏低身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只是担心……” “陛下自有深意。”龙一带著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项少龙念旧,雅夫人必有用处。你只需记住,人,要活著找到,或者,活著带回来。若是带不回来……” 龙一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中的寒意,让易小川如坠冰窟。 “奴才……明白。”易小川咬著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准备一下,今夜子时,西偏门出发。会有人接应你们。” 龙一说完,不再看他,悄然退出了房间。 易小川跪在地上,良久没有动弹。烛火將他伏地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不定。 带上雅夫人……他仿佛已经预见到一路上的鸡飞狗跳和无穷麻烦。 这疯女人,就是他这场前途未卜的亡命之旅中,最不可控的变数。 …… 子时,咸阳宫西偏门。 这里远离宫城中心,守卫相对稀疏,夜色浓重,只有几盏风灯在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静静地停在门洞的阴影里,拉车的駑马不耐烦地打著响鼻。 几名穿著普通护卫服饰、但眼神精悍的汉子默立在周围,气息沉稳,显然是龙一派来的影密卫好手。 易小川换上了一身便於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斗篷,骑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 他看著那辆密封的马车,眉头紧锁。 车帘被掀开一角,一个披头散髮、衣衫不整的女人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婆子几乎是架著塞了进去。 正是雅夫人。 她似乎挣扎过,髮髻散乱,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眼神空洞而狂乱。 “动作快点!” 易小川压低声音,不耐地催促道。他只想儘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马车轻微晃动了一下,车夫一抖韁绳,车轮缓缓转动,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轆轆的声响。 易小川一夹马腹,跟在马车旁,几名护卫也翻身上马,无声地护卫在前后。 队伍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宫门,融入了咸阳城沉睡的街道。 街道空旷,只有更夫梆子的回音偶尔传来。 夜色下的咸阳城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轮廓模糊而压抑。 易小川回头望去,巍峨的咸阳宫城墙在夜幕中只剩下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黑色剪影。 他心中五味杂陈,有暂时脱离樊笼的些微轻鬆,有对前路未知的忐忑,更有对身边那个疯女人的深深厌烦。 就在马车即將驶出最后一条通往城门的街道时,异变陡生! “我不去了!!” 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女声从马车里炸响,划破了夜的寧静! “放我下去!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咸阳——!!” 是雅夫人的声音! 但此刻这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娇媚或哀怨,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和抗拒。 易小川脸色一沉,勒住马韁。 护卫们也立刻警觉起来。 马车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传来挣扎、碰撞和婆子低声呵斥的声音。 “拦住她!別让她出来!”易小川低喝道,心中涌起一股邪火。 这疯女人,果然一开始就不该带! 车帘被猛地扯开一道缝隙,雅夫人那张苍白扭曲的脸露了出来,她双手死死扒著车窗边缘,眼睛瞪得极大,死死地盯著后方那越来越远的咸阳宫方向,仿佛那里不是囚禁她的牢笼,而是唯一能庇护她的所在。 “回去!我要回去!!”她声嘶力竭地哭喊著,泪水糊满了脸颊,“咸阳……我要不离开咸阳……我会死的……少龙……少龙会杀死我的!!” 她的话语顛三倒四,充满了疯癲之意。 易小川骑在马上,冷冷地看著她这番丑態,心中只有鄙夷和烦躁。 这女人果然是疯了,而且疯得不可理喻! 之前为了离开冷宫,不惜以色相和秘密为诱饵,如今真的离开了,反而要死要活地要回去? 之前不是说和项少龙多么恩爱?真是天大的笑话!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疯病发作的又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堵住她的嘴!別让她再嚷嚷!”易小川对车內的婆子厉声吩咐,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 一名婆子闻言,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块汗巾,粗暴地塞进了雅夫人还在嘶喊的嘴里。 “呜……呜呜呜……”雅夫人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身体依旧在徒劳地挣扎,那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的眼睛,透过凌乱的髮丝,死死地望著易小川,仿佛在祈求他改变主意。 但易小川只是漠然地转开了视线,对车夫挥了挥手:“继续走,加快速度!” 马车再次启动。 雅夫人被堵著嘴,按在车厢里,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泪水浸湿了粗糙的汗巾。 易小川催马跟上,不再回头看那越来越小的咸阳城。 他只觉得耳根终於清静了些,至於雅夫人那反常的恐惧和哀求,在他心中没有激起半分涟漪,只更加坐实了她是个累赘和疯子的判断。 夜色茫茫,前路未知。 一个太监和一个陷入癲狂的女人,在一队护卫的押送下,向著东海疾驰而去。 第七十二章 流沙 离开咸阳已有数日,车队一路向东,官道逐渐变得崎嶇,人烟也稀少起来。 时值深秋,草木凋零,天地间瀰漫著一股肃杀之气。 易小川骑在马上,面色沉静,心中却並不安寧。 雅夫人自那夜哭闹后被强行压制,虽不再嘶喊,但时常在马车里发出低低的、神经质的囈语,或是突然痴痴傻笑,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显得格外压抑。 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將所有精力放在赶路和警惕四周上。胸口的虎形烙印时刻传递著温热的暖流,让他五感变得异常敏锐,总能先一步察觉到风吹草动。 —— 这一日,行至一处名为“断魂涧”的险要之地。 两侧是陡峭的崖壁,中间仅有一条狭窄的官道蜿蜒穿过,涧底水流湍急,声如雷鸣。 “加快速度,儘快通过这里。” 易小川沉声下令,他本能地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护卫们应了一声,催动马匹,马车也隨之加速。 然而,就在车队行至山涧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两侧崖壁上骤然响起! 那不是箭矢,而是一片片薄如柳叶、边缘闪烁著幽蓝寒光的飞鏢,如同疾风骤雨般向著车队倾泻而下! “敌袭!保护马车!” 护卫头领反应极快,厉声大喝,同时挥动兵刃格挡。 “叮叮噹噹!” 一阵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 几名护卫措手不及,或被飞鏢划伤,或被打中坐骑,顿时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易小川在破空声响起的瞬间,身体已先於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按马鞍,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而起,同时腰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三枚射向他要害的飞鏢! 飞鏢擦著他的衣角掠过,深深钉入他刚才所骑乘的马匹脖颈,那骏马哀鸣一声,轰然倒地。 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一个未经系统修炼的宦官,更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刺客。 他落地站稳,眼神锐利如鹰隼,扫向飞鏢射来的方向。 只见两侧崖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道身影。 他们穿著统一的暗红色紧身服饰,脸上戴著造型诡异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为首一人,身形高挑曼妙,即使隔著面具也能感受到一股妖异的气质,手中把玩著两柄造型奇特的短剑,剑柄末端连著细长的锁链。 “流沙……” 易小川心中一沉。 他听说过这个组织,韩国虽灭,但其麾下最致命的刺客团体“流沙”却依旧活跃在黑暗中,行事狠辣,睚眥必报。 “反应不错嘛,小太监。” 那为首的女子声音带著一丝慵懒的沙哑,却蕴含著冰冷的杀意。 “看来宫里传言不虚,你確实有点古怪。” 她目光扫过地上死去的马匹和略显狼狈的护卫,最后定格在易小川身上: “不过,今天你的运气到头了。告诉我,卫庄大人,是怎么死的?” 卫庄?! 易小川心头巨震! 那个拦截齐典、气势滔天的流沙之主,那日竟然死了? 他瞬间联想到李德福暴毙那夜,龙一冰冷的命令……难道…… 但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冷回应: “卫庄?不认识。你们找错人了。” “哼,嘴硬。” 那女子,正是流沙四天王之一的赤练,她冷哼一声。 “有人看见,卫庄大人最后出现,是与你们秦国的使团在一起。而如今,使团里的齐国大夫疯了,你却步步高升……这其中的关联,还需要我多说吗?说出真相,或许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她话音未落,手中短剑一抖,那连接著锁链的剑刃如同毒蛇出洞,带著呼啸,直射易小川面门! 速度快得惊人! 与此同时,两侧崖壁上的其他流沙杀手也同时发动攻击,各种奇门暗器、淬毒兵刃如同天罗地网,將易小川和剩余的护卫笼罩其中! “保护好马车!” 易小川对护卫头领吼了一声,面对那电射而来的链剑,他竟不闪不避! 在链剑即將及体的瞬间,他胸口虎形烙印猛地一烫,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涌遍全身! 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链剑飞行的轨跡、杀手们跃起的身影、甚至空气中尘埃的飘动,都歷歷在目! 他脚下猛地一蹬,地面龟裂,身体如同鬼魅般侧滑半步,同时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抓住了链剑的剑刃之后、锁链之前的那一小段金属连接处! “什么?!” 赤练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这链剑迅疾诡异,角度刁钻,寻常高手即便能躲开,也绝不敢徒手去抓! 更何况是如此精准地抓住力量传导最微妙的那一点! 易小川抓住链剑,只觉得入手冰凉沉重,但他手臂肌肉賁张,那股源自玉佩的巨力爆发,猛地往回一扯! 赤练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传来,整个人竟被带得向前一个踉蹌! 而易小川借著这一扯之力,身体如同旋风般转动,左手手肘带著破空之声,狠狠撞向旁边一名正持刀扑来的流沙杀手胸口! “砰!” 闷响声中,那杀手胸骨尽碎,口中喷著鲜血倒飞出去,眼看是不活了。 易小川动作不停,抓住链剑的右手猛地一抖,一股巧劲顺著锁链传递过去! 赤练只觉得手腕剧震,几乎握不住剑柄,链剑险些脱手! 她心中骇然,这太监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甚至不像是一般的武者! “杀了他!” 赤练尖啸一声,鬆开链剑,双手在腰间一抹,无数细如牛毛、泛著绿芒的毒针如同暴雨般向易小川罩去! 正是她的绝技——赤练毒针! 其他杀手也纷纷捨弃护卫,全力围攻易小川。刀光剑影,暗器破空,瞬间將他淹没。 易小川陷入重围,却临危不乱。虎形玉佩带来的不仅是力量和速度,更有一种对危险近乎本能的预知和战斗直觉。 他身形在狭小的空间內辗转腾挪,每一次移动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致命的攻击。拳、脚、肘、膝,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成了武器,动作简洁、凌厉、高效,没有任何哨,却招招致命! 他一把抓住一名杀手劈来的手腕,用力一扭,“咔嚓”一声脆响,手骨断裂,刀已落入他手。 反手一刀,刀光闪过,另一名杀手捂著喷血的喉咙倒下。 毒针射来,他或挥刀格挡,或凭藉诡异的身法闪避,实在避不开的,竟直接用肌肉紧绷的手臂硬接! 毒针刺入皮肤,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无法深入,那点微末毒素,瞬间就被他体內那灼热的气血流淌冲刷殆尽! 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流沙杀手非死即伤!鲜血染红了山涧的官道,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护卫们都看呆了,他们奉命保护这位新任的內务府副总管,本以为只是个任务,却没想到这位“川公公”竟然如此生猛! 赤练越打越是心惊,她带来的都是流沙的精锐,竟然在这小太监手下折损近半!对方的力量、速度、反应,尤其是那刀枪难入、百毒不侵般的体质,简直如同怪物! “你到底是什么人?!” 赤练厉声喝问,声音中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想起了某些关於宫中秘闻的传说。 易小川一刀劈开最后一名挡路的杀手,浑身浴血,站在尸堆之中,微微喘息著。连续高强度的爆发,对他身体的负担也不小。 他抬起眼,看向惊疑不定的赤练,眼神冰冷如同万载寒冰: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流沙,不该来惹我。” 他甩了甩刀身上的血珠,一步步向赤练逼近。 “至於卫庄……想知道他怎么死的,自己去咸阳宫问嬴政吧!”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前冲,速度快得拉出一道残影,手中长刀带著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劈赤练面门! 赤练脸色剧变,她能感受到这一刀蕴含的恐怖力量,绝非自己所能硬接!她娇叱一声,双手连扬,剩余的所有毒针、暗器如同天女散般射出,试图阻挡易小川的攻势,同时身形急速向后飘退。 易小川不闪不避,刀光如轮,將所有暗器绞得粉碎!去势不减,刀锋眼看就要將赤练斩为两段!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赤练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在空中迅速凝结成一道诡异的血色符文,挡在刀锋之前! “轰!” 刀锋与血色符文碰撞,发出一声闷响,符文碎裂,但易小川这一刀的力量也被抵消大半。 赤练借著反震之力,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飞,瞬间没入了崖壁的阴影之中,只留下一句充满怨毒的话语在涧中迴荡: “易小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流沙,与你不死不休!” 其他残存的流沙杀手见首领遁走,也纷纷虚晃一枪,眨眼间便消失在陡峭的崖壁之上。 山涧中,只剩下满地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喘息未定的易小川和惊魂未定的护卫们。 易小川拄著刀,看著赤练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流沙的报復,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猛烈。卫庄之死这笔帐,看来是彻底记在他头上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损的衣物和沾染的血污,感受著体內依旧奔腾的力量和胸口那灼热的烙印。 这虎形玉佩,究竟还隱藏著多少秘密? “清理现场,检查伤亡,儘快离开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对护卫头领下令,声音恢復了平静,却带著一丝威严。 经过这一战,他在这些护卫心中的地位,已然不同。 他走到那辆依旧紧闭的马车旁,里面静悄悄的,雅夫人似乎被刚才的廝杀彻底嚇住了。 易小川没有理会,翻身上了一匹无主的马。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他心中的某些东西,似乎变得更加坚定了。 力量……唯有掌握更强的力量,才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才能……向那座咸阳宫里的身影,討回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