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知否:执掌天下》 第1章 重生入知否 第1章 重生入知否 大周,嘉佑元年。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作为南方经济与北方政治的相交之处,扬州商贾云集,富甲江南。 虽已入冬,来往的商船仍旧绵延数里,装卸货物的码头上车声马嘶人嚷汇成一片,目之所及之处,尽显繁华安宁。 城西,桂枝巷,复行数十步,可见一座不大轩敞,却处处透着精巧利落的进小院。 东侧书房内,四壁皆书,墨香萦绕。 一名长相清隽,面如冠玉的青衫少年端坐在案前,手中捧着一本微微泛黄的古籍,正凝神阅读着。 少年名为赵晗,前世只是个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上有老下没小。 某天夜里,不小心撞大运后,直接被传送到此方世界。 一晃已经过去三年了。 穿越之初,赵晗本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大宋王朝。 可当他彻底吸收完原主的记忆后却得知,此方世界国号为周,定都于汴京,似大宋而非大宋,朝堂制度又与大明十分相似,例如卫所制、五城兵马司等。 大宋崇文抑武,大周重文轻武,太祖有言收燕云十六州者封异姓王,却不曾立下不杀士大夫和上书言事者的祖训。 大周对付外敌以防御为主,可并不像宋朝那般软弱可欺,只知用钱来买和平。 更让赵晗惊喜的是,现任扬州通判一职的官员名为盛纮,祖籍宥阳,父亲盛怀远是先帝钦点的探郎,嫡母是金陵勇毅侯独女徐氏。 盛纮寒窗苦读数年,一朝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在徐氏的运作下,娶了王老太师的嫡次女王若弗为妻。 不久前,盛纮和王若弗为家中长女盛华兰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及笄礼,设曲水流觞宴,遍请扬州城内所有有脸面的官眷,光是轿子就在府外排了两排。 据说王若弗还特意托人从京城第一的珠翠楼定制一套头面首饰,足足费了上千两银子。 及笄礼办完,则标志着女子到了适宜婚嫁的年龄。 这段时日,王若弗正四处为华兰寻觅夫婿,上至公侯贵胄,下至读书清流,势要寻出一个家世人品相貌能力俱佳的男子。 “咚咚——“ 一阵叩门声打断了赵晗的思绪,他放下书本抬头看去,只见一名年近四旬,眉目温婉,身穿暗紫色织长褂的妇人迈步进来。 “哥儿,礼已经从库房选好,该出发去盛家了。” 妇人胡氏是母亲的贴身女使,三年前母亲病逝后,便由胡氏照料府内的一切事宜。 赵晗并未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太多关于父亲的信息,他问过胡氏,只说他那姓赵的父亲在他尚未出生前就离世了。 “我瞧盛大人今日邀请哥儿过府叙话明面上是交代进京赶考事宜,实则是替大姑娘相看呢。” 赵晗摇头一笑道:“胡妈妈,咱家虽不差银子,可论起家世底蕴远不及盛家,盛大人和王大娘子怎会舍得将嫡长女下嫁。” 作为一名穿越者,赵晗很清楚华兰在盛家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盛纮不仅亲自教她读书识字,早年外放泉州时,因舍不得华兰,竟抱着她去衙门办差。 “哥儿莫要妄自菲薄,你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中举人,扬州城谁见了不夸一声文曲星转世,若非三年前大娘子离世,只怕哥儿早就入朝为官了。” 胡妈妈虽是后宅妇人,可也知道像盛纮这种官阶不高的读书清流人家最注重名声。 相比起下嫁,更不愿意让女儿高嫁,以免落个攀高枝、贪图富贵的名声。 “无论如何哥儿今日去盛家都要好好应对一番,盛家没相中便罢,等会试结束哥儿也不愁娶不到一位家世清白,温婉贤淑的女子。” 面对胡妈妈期盼热切的目光,赵晗只得点点头。 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希望盛家能够相中自己。 盛家四朵金中,唯有华兰的模样让他久久难以忘怀,明眸皓齿,钟灵独秀,温婉明媚,知礼数,懂礼节。 就连宫里的孔嬷嬷都夸赞华兰气度不凡,是盛家的活招牌。 只可惜她竟嫁去已经日落西山的忠勤伯爵府,夫君袁文绍性格懦弱愚孝,华兰备受婆母和长嫂的刁难,甚至不得不拿出自己的嫁妆来填补府中账目。 若非后来盛纮升任京官,盛长柏科举入仕,只怕她要被伯爵府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如果能让华兰远离袁家这个虎狼窝,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 在胡妈妈的催促下,赵晗前往里间换了身做工精美的衣裳。 他看着铜镜里玉冠束发,剑眉星目,身姿颀长的少年,暗暗觉得这副相貌若放在后世,定能成为当红流量小生,迷倒万千少女。 不多时,赵晗便带着书童长青前往盛家。 两家相隔不远,都在桂枝巷,一炷香的时辰便可抵达。 与此同时,盛府后宅。 盛老太太的厢房内,炉子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无烟无尘还伴有淡淡木香,屋内暖如春日。 盛老太太端坐在罗汉榻上,茶几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房妈妈和翠微站在边上随时听候吩咐。 华兰位于盛老太太的身侧,一袭烟柳色织锦长裙,乌发轻轻挽起,鬓边只插着一枚青玉兰簪,眉眼舒展,笑时酒窝隐现,端庄中伴有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娇俏。 盛纮和王若弗夫妇二人则坐在左侧一排黄梨椅子上。 “华儿的婚事,你们商量的如何了?”盛老太太轻声问道。 王若弗迫不及待道:“这段时日相看下来,倒有几家入了眼。” “一个是令国公排行第五的孙子,一个是忠勤伯爵府嫡次子,还有一个是官人同窗好友开封府尹邱敬邱大人的儿子。” 盛老太太闻言,沉思片刻后,淡淡开口:“令国公府不是个好去处,虽是高门大户,但家中子弟个个骄奢淫逸,妾室成群,败类至极。” “若非令国公夫妇还在,只怕祖产都得被挥霍的一干二净。” “依我看,他家没几年好光景了。” “竟有这种事情?!”王若弗瞪大双眼,震惊不已的看向盛老太太。 亏她还一直傻乎乎认为令国公府虽有衰败之迹,怎么说威望还在,华兰嫁过去自是风光满面,没曾想内里竟如此不堪。 (本章完) 第2章 华兰议亲 第2章 华兰议亲 盛纮很是赞同的点头,“母亲说的不错,早年我和维大哥曾在令国公府族学读过半年书,整个令国公府,只有门口两个石狮子是干净的。” “邱家也别考虑了,邱敬兄长是兖王的讲经师傅。” “朝中立储之争如火如荼,稍有不慎便落个全家死无葬身之处,没想到邱敬竟为了荣华富贵,光明正大的站队兖王。” 世人皆知当今官家年岁渐高,膝下至今无子,因此,储君之位只能从皇室中选择。 其中最有望立为储君的当属邕王和兖王。 邕王资质平平,毫无政绩,但胜在年长且子嗣众多。 兖王只比邕王小半岁,父子二人都精明能干,尤善拉拢人心,在朝中颇有声望。 盛纮为官这些年一直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自然不愿参与皇室纷争中。 就算邱家运气好,将来兖王登基,对盛家来说未必能沾多少光, 若兖王失败,必定受到牵连,轻则抄家流放,重则人头滚落。 盛纮继而无奈道:“邱家主动和我透露想迎娶华儿入府,被我胡乱搪塞过去。” “咱们暂且开罪不起邱家,依我看,华儿的婚事要早日决定,对邱家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王若弗知晓此事轻重,她眉头紧锁,不悦道:“那岂不是只有袁家了,袁家门庭那般冷落,袁文绍又非长子,哪里配得上华儿!” 先帝在世时袁家曾卷入一场谋逆案中,爵位和祖产尽数被剥夺,当今官家继位后重新调查此案,发现袁家是无辜受牵连。 官家为顾及先帝脸面,虽下旨恢复袁家的爵位,但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斥责袁家处事不谨,行为不端,罚了十年的银米俸禄。 朝中官员们深知袁家再不可能受官家重用,纷纷与其断了往来。 盛纮知道王若弗瞧不上袁家,轻叹一口气道:“袁文绍是个好后生,为人端正上进,年纪轻轻就在五城兵马司谋了个差事,只是被家世拖累罢了。” 王若弗梗着脖子:“那又如何,我前段时日托姐姐康王氏在汴京打听到不少袁家的内帷之事,章大娘子目中无人,傲慢无礼的很,还偏宠长子袁文纯,长媳也是她娘家的侄女。” “华儿是我头生的女儿,嫁进这样的人家,岂能不受折磨。” “你……”盛纮无奈摇头,随手端起一旁桌上的白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华兰依偎在盛老太太身侧,柳眉紧蹙,面露愁容。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不好贸然参与。 只是这毕竟事关自己的终生,她自然想觅得一个人品相貌俱佳的如意郎君。 盛老太太能看出华兰的心思,拍着她的手背轻声道:“莫要担心,你是咱们盛家的长女,断不会叫你今后受委屈。” 华兰面上浮起一抹羞涩,点了点头。 盛纮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既看不上袁家,我这里倒是还有个人选。” “官人快说是谁!”王若弗心急不已。 “赵家大郎赵晗,十五岁就中举人,三年前初到扬州时,我在知州大人举办的鹿鸣宴上与他相识。” “我观其谈吐不凡,沉稳识礼,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便对他处处加以照料。” “此人与长柏也素来交好,若非他运道不济,母亲三年前恰好病逝不得不放弃来年的会试在家中守孝,现在必定已经入翰林院了。” 盛纮说罢,抬手摸了摸胡须。 翰林为朝廷储材之地,素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能入翰林院的进士,若是不出意外,将来是要入内阁当宰相的。 “只是赵晗的家世不好,父亲早逝,自幼跟着母亲胡氏与外祖生活。” “胡家老太爷早年经商在扬州置办了不少家业,且仅有他母亲一个女儿,眼下家中虽不缺银子使可与咱家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了些。” 王若弗细细揣摩着盛纮的话,她对华兰夫婿的要求无非是:家世清白,婆母妯娌好侍弄,有功名在身或有祖产爵位可承袭。 “若这赵晗真能中进士入翰林,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盛纮开口道:“不错,眼下赵晗孝期已过,正准备过些时日前往汴京参加会试,我今日特意请他来府上叙话,你大可亲眼瞧一瞧。” 王若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又将目光放在盛老太太身上。 “母亲觉得此人如何?” 盛老太太面色古井无波,只淡淡开口:“寻觅夫婿不可只顾家世,想当初盛家也无法与你们王家相比,你父亲母亲肯将你下嫁,便是看重品行与能力。” 这话说的王若弗满心欢喜,“母亲说的是,若赵晗真如夫君说的那般好,华儿嫁给他指不定将来还能诰命加身呢。” 就在此时,盛纮的贴身小厮冬荣躬身前来,开口道:“主君,赵公子来了,已经在前厅等候。” 盛纮闻言,忙起身向盛老太太行礼告辞,王若弗也紧随其后。 前厅。 听着廊下传来的脚步声,赵晗扭头望去,见一名气质儒雅,眉眼端正约摸四十出头的男子稳步迈进厅内。 其身后还跟着位身穿墨绿色交领锦裙,外披浅色褙子,面容柔和的妇人。 赵晗一眼便瞧出此妇人便是王若弗,大周崇尚绿色,后宅中唯有正妻可使用绿色,妾室只能着红、粉等色。 “见过盛伯父,大娘子慈安。”赵晗恭谨拱手行礼。 盛纮面带笑意,摆手道:“无需这般多礼,让你久等了,快快坐下说话。” 赵晗轻轻一笑,直到盛纮在主位上坐下,他才再次落座。 王若弗眸光微眯,上下打量一番后,见他沉稳识礼,相貌堂堂,端的是芝兰玉树之姿,心下顿时满意无比。 “官人方才还与我提起赵公子,如今亲眼一见,这气度模样,果真是不同凡响。” 赵晗温声答道:“大娘子谬赞,晚辈实在愧不敢当。” 王若弗眼角带笑,堆起些许细纹,知晓自己身为后宅妇人不便参与前厅之事,寒暄几句后便带着刘妈妈匆匆离开。 (本章完) 第3章 克扣炭火 第3章 克扣炭火 看着王若弗远去的身影,盛纮收敛神色,这才进入正题。 他开口问:“不知贤侄打算何时启程前往汴京?” “回盛伯父话,年后便出发,” 从扬州至汴京,水路陆路相结合最晚不过一个月便可抵达。 盛纮点点头,“你这几年所作的文章我都一一看过,行云流水,字字珠玑,此次会试定能榜上有名。” “只是汴京不比扬州,人事繁杂,还需多加留意。” 赵晗恭谨抱拳:“多谢盛伯父提点,小侄定谨记于心。” “我为官几十载,在汴京也有几位故交,你若遇到难处,可持我的名帖前去拜访。”说罢,便命冬荣将早已备好的名帖取来。 赵晗上前双手接过名帖,盛纮捋须微笑:“说起来贤侄也到该娶亲的年纪了,不知可有中意的姑娘?” 听到此话,赵晗心下一惊,难不成自己当真入了盛家的眼? 他轻轻一笑道:“俗话说成家立业,小侄倒认为该是先立业再成家。” 盛纮眉头一挑:“你这是打算等科考结束后再行议亲?” “不错,小侄双亲皆已亡故,家中产业不丰。若无功名在身,恐难以支撑门楣,更怕误了姑娘的青春。” 盛纮神色微动,此番话不禁让他想起当初自己金榜题名后和盛老太太去王家提亲时的往事,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苏绣屏风后,华兰轻咬下唇,低头绞着帕子,透过屏风上细密的针脚依稀可以看清赵晗的长相。 “姑娘,咱们快走吧,若被主君瞧见,可少不了一顿责罚。”贴身女使彩簪扯了扯华兰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 华兰羽睫轻颤,小声道:“没事,咱们在这里他们发现不了,你觉得这位赵公子他如何?” 彩簪沉吟片刻,“倒是个相貌堂堂,志向远大的好男儿,姑娘这是相中他了?” “你这丫头说话也没个把门,害不害臊。” 华兰对彩簪的话没有否认,凝脂般的脸颊浮起一抹浅浅的红晕,决定过些时日再找机会去问问长柏。 “贤侄高瞻远瞩,鸿鹄之志,既如此,我就静候佳音了。” 盛纮呵呵笑了两声,心里暗暗权衡一番后,认为相比起袁文绍,还是赵晗更胜一筹。 他原先只顾打听袁文绍本人的秉性,却忽略了袁家众人。 若那章大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华兰嫁进袁家,的确要吃上不少苦头。 况且盛家的门第远不及袁家,华兰将来若受委屈,他们也不好大张旗鼓去袁家讨要说法。 不过盛纮此时并未过于表露出想与赵晗结亲的意思,谁让他家中有个脾气暴躁,冲动易怒的大娘子。 此事还需和王若弗商议一番后再做决定。 又听盛纮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之事后,眼瞅着时辰差不多,赵晗起身告辞。 在冬荣带领下,穿过连廊,转过插屏,不多时便行至府外。 “公子慢走。” 冬荣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他伺候盛纮多年,已经看出赵晗十有八九会成为府上的姑爷。 一路无话,眼瞅再转个弯便可回到赵宅,迎面突然走来一名模样清秀,荆钗布裙,腕间挎着竹篮的姑娘。 那姑娘眉头紧蹙,心事重重,眼眶泛红,脸颊上还有几道未干的泪痕。 脚下的青石板路因年头已久,变的坑洼不平,她一个不慎,绊在凸起的石棱上,整个人向前扑去。 赵晗拧了拧眉头,恍然想起这似乎是卫小娘身边的女使刘小蝶,他连忙上前,伸手将其托住。 待小蝶站稳后,对着赵晗连连道谢,还不忘检查竹篮内的炭火有没有摔碎。 “你是盛府的女使?” 小蝶抬起一双秋水明眸,面带疑惑道:“不错,我是伺候府内小娘的女使,公子如何知晓?” 赵晗轻轻一笑,“我刚从盛府出来,见你的穿着打扮与府内的女使十分相似。”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竹篮上,“这天色将晚,你拿着炭火是要去哪?” 面对赵晗的问题,小蝶抿了抿唇,既怕说出去丢了盛府的脸面,又担心自己被误会成偷盗炭火的刁奴。 犹豫一番后,她低头道:“我准备把这些灶炭拿去卖了换些灰炭回府。” 赵晗知晓眼下卫小娘和明兰的日子很不好过,他轻叹一口气,故意摇头道:“盛家在扬州府也算读书清贵人家,没想到日子竟如此窘迫。”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小蝶连忙开口反驳。 “那为何还要你一个下人换炭火回去使?” 小蝶看着眼前剑眉星目的锦袍公子,心里正憋着一口气的她踌躇片刻后,咬牙道:“实不相瞒,是厨房婆子克扣我们院里的炭火。” “原定每日八斤炭,现在三五日才得四斤,这天寒地冻的,我家小娘有孕在身,姑娘尚且年幼。” “我今日前去讨要炭火,没曾想那些婆子竟以次充好,给了最下等的灶炭,烧起来满屋子的烟,这才出此对策。” “多谢公子方才及时出手帮忙,若是把炭摔碎了,只怕一斤灰炭都换不回来。” 盛家祖传宠妾灭妻,盛纮一直偏宠妾室林噙霜,连管家权都给了她,导致王若弗脸面尽失,一度成为扬州官眷们中的笑话。 卫小娘原是王若弗买进府里对付林小娘,眼下她有孕在身。 林噙霜担心其生下男胎后分散盛纮对自己的宠爱,便指使管家婆子在吃穿用度上对卫小娘处处克扣。 赵晗沉了沉眸,他不愿见小蝶因换炭火被林噙霜设局陷害赶出盛府,更不愿卫小娘怀胎十月,一尸两命。 于是轻声道:“年关将至,盛大人日理万机,只怕无法兼顾后宅之事。“ “一斤灰炭也使不了几日,我这里有些银两,你拿去多买些炭火。” 说罢,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长青从袖中取出二十两银子递到小蝶的身前。 “我与公子无亲无故岂能平白收下这么多银子,我家小娘若知晓,回去也定会责怪于我。” 小蝶连连摆手拒绝,她平日的月例只有五百钱,卫小娘也不过二两银子,还常常被要刁奴克扣。 “方才既说你家小娘有孕在身,姑娘年幼,若是因炭火不够冻病了该如何是好。” “若实在过意不去,大可等今后银两充裕再归还于我。” 长青紧跟着开口道:“我家公子最是心善,姑娘还是收下先去解燃眉之急吧。” (本章完) 第4章 抓住把柄 第4章 抓住把柄 见小蝶依旧犹豫不定,赵晗直接将银两塞入她的手中。 “你今日私自出府倒卖炭火,若被有心人得知,指不定要平白遭受一番污蔑。” 小蝶听到此话,不由蹙起眉头,现在后宅一应事务皆在林小娘的掌控之中。 她身边的婆子们跟防贼似的防着自己,这件事情一旦被她们知晓,定是要拿出来大做一番文章。 她握了握手中沉甸甸的银两,开口道:“多谢公子,还望公子留个姓名与宅邸地址,他日也好亲自登门归还银两。” “本公子姓赵单名一个晗字,就住在不远处的赵宅。” 说罢,赵晗轻轻一笑,带着长青径直离开。 小蝶看着他远处的身影,垂了垂眸,见天色已晚,采买好炭火后快步从东侧角门返回盛府。 盛府,后宅,一处位置偏远且不起眼的小院。 这里是卫小娘的住处。 小蝶拿着炭火前脚刚迈进院子,就见一名眉眼精致,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探出个脑袋从屋内跑出来。 她搓了搓手,脆生生道:“小蝶姐姐,你换到炭火没有?出府时有没有被婆子发现?” “姑娘放心,我办事,断不会出差错。” 小蝶莞尔一笑,小心翼翼的掀开盖在竹篮上的粗布。 明兰踮起脚尖看了一眼,不由惊呼一声,“哪里来的这么多灰炭?” 小蝶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径直领着明兰进屋,将炭火在炉子里引燃后。 她来到卫小娘身边,将剩余的银子从袖子里取出来。 卫小娘拧了拧眉头,“小蝶,这银子你哪来的?” 待小蝶说清事情经过后,她忙起身将自己的陪嫁镯子取出来, “无功不受禄,你明日便去把镯子当了将银两补齐归还给赵公子。” 卫小娘原本出身出香门第,因家道中落,为了给母亲治病,不得不卖身进入盛府为妾。 她性情淡薄清高,最不愿欠下人情,尤其是面对这么一位素未谋面的公子。 “小娘,这是你唯一的嫁妆了,不能卖!” 说话间,明兰红着眼眶一把将镯子夺过来护在心口。 小蝶噗通一声跪在卫小娘的身前。 “小娘,现下才刚刚入冬,厨房婆子们就如此克扣炭火。” “等再过段时日天寒地冻的,若把银子还回去,咱们没炭火使,冻坏姑娘和小桃怎么办?林小娘她会好好请大夫吗?” “更何况小娘现在还有孕在身,平日吃不饱便罢,若再受了寒,又该如何是好?” 明兰心里涌上一抹酸楚,上前抱住卫小娘,带着哭腔道:“等我们将来有银子还给赵公子就是了,小娘,我不怕冷,我只怕冻着你和腹中的小弟弟。” 卫小娘抬手抚了抚隆起的腹部,凝眸看着年幼明兰和小桃。 沉思一番后,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也罢,小蝶你暂且将银子收着,这银子咱们将来无论如何都要还给赵公子。” 小蝶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明兰抹了一把眼泪,抬眸问道:“小娘,我们为什么不去求爹爹,爹爹他若知晓,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卫小娘脸色微微一变,她很清楚自己有这般境遇都是林噙霜所为。 可盛纮极其宠爱林噙霜,就算知晓此事,也不过是简单斥责几句,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将来更是难保林噙霜不会变本加厉的刁难她们。 眼下她只想关起门来安稳度日。 “你爹爹他忙于公务,顾不得后宅之事,你若觉得委屈,便去老太太身边。” “听说那边用的都是银骨炭,一日三餐供应周全。” 盛老太太不久前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郎中建议盛纮找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养在盛老太太身边,一来可以排遣寂寞,二来有个精神寄托,身子骨自然好的快些。 卫小娘得知此事后便想让明兰去盛老太太身边伺候,她深知自己只是个不受宠的妾室,明兰只有去那里将来才会有个好前程。 “不,我不去!” 明兰大声拒绝,她从未想过离开卫小娘。 “你既不愿去,就不要胡乱招惹是非。” 明兰垂下脑袋,蔫蔫拉着小桃走出屋子,坐在廊下的台阶上。 小蝶看着卫小娘,轻叹一口气道:“姑娘她只是替小娘觉得委屈罢了。” “小娘此胎若能得个哥儿,将来未必不如林小娘。” 论起长相与才华,卫小娘远超林噙霜。 卫小娘摇了摇头,“什么哥儿姐儿的,主君心里若有我们,早就该来了。” “眼下我只盼这个孩子能够平安诞生。” 小蝶眸光坚定道:“有奴婢护着小娘,一定能的。” 卫小娘拉起小蝶的手,露出温婉的笑容。 另一边,林噙霜住处。 烛火摇曳,纱幔低垂,铜炉里新添的银骨炭噼啪作响,一扇八宝牡丹缠枝屏风隔出里外。 林噙霜端坐在铜镜前,一身桃粉绣锦裙,发髻松松盘于脑后,斜插着几只精致小巧的钗环,眉眼细长,面容秀丽,眸光流转间带着几分柔媚与算计。 贴身女使周雪娘迈步进入里间,低头道:“不出小娘所料,她们果然捱不住了。” “林小蝶方才拎着灶炭偷偷从角门出去,奴婢派人去她们院里打探一番,说炉子里正燃着灰炭呢。” 林噙霜闻言,嘴角上扬,,柔声道:“这下也算是抓住她的把柄了。“ “不除掉刘小蝶这个贱婢,没那么容易对卫恕意动手。” 周雪娘很是赞同的点头,“小娘说的是,刘小蝶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今日为了炭火竟还要闹到大娘子屋里,亏我去的及时,否则凭关娘子只怕根本奈何不了她。” 林噙霜眸光微寒,冷哼一声,“且让她再蹦跶两日吧。” 她抬手拧了拧眉心,继而道:“只是这卫氏的肚子当真是争气,郎中次次把脉都说胎像稳固,眼瞅着再过两月就要到临盆之日了,咱们必要想出个最好能够一尸两命的法子。” 周雪娘很是赞同的点头,“小娘说的是,奴婢愿为小娘效犬马之劳。” “我知晓你的忠心,事成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主君这么晚没过来,看来今晚是歇在大娘子屋里了。” 林噙霜扭头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眼下闪过一抹落寞,心中暗道除掉卫小娘后,自己便可与王若弗掰掰手腕了。 有大佬在看这本书吗?新人新书,求收藏,求推荐票,求追读,有意见可以评论区提出来,小作者会一一看的。 (本章完) 第5章 榜下捉婿 第5章 榜下捉婿 这会儿盛纮尚未升任京官,扬州盛府只是个三进院。 正堂东侧厢房,盛纮屈膝半躺在软塌上,手中捧着书籍,时不时端起一旁的茶盏,一副悠然自得之色。 王若弗在刘妈妈的伺候下卸去钗环,又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脸,她斜眼看向盛纮,“官人这是不打算去林氏屋里了?” 近半年来,盛纮一月里将近二十天都宿在林噙霜屋里。 王若弗心有不满,偏她也不愿放下自己大娘子的身段去和林噙霜争宠。 当然,她也根本学不会林噙霜那些娇柔狐媚的手段。 盛纮合上书本,半眯着眸子。 “我与你聊聊华儿的婚事,今日你也见到赵晗了,心下可还满意?” 王若弗轻哼一声。 “赵家哥儿一表人才,谦逊识礼,今日一见当真挑不出什么不妥之处。” “华儿若与他站在一处,倒有几分郎才女貌之意。” 王若弗算不得貌美,偏华兰的长相完完全全随了盛纮,明媚娇媚,灵秀天成,细看眉宇间还有几分英气勃勃。 盛纮赞同的点头,“我浅浅试探了赵晗一番,他说打算会试后再行议亲。” 王若弗蹙了蹙眉头,任由刘妈妈替她褪去外衫。 沉默片刻后,她道:“官人觉得赵家哥儿能有几成把握中进士?” “我问过庄学究,至少有九成。” 盛纮去年在扬州冤狱中救了一位老安人,恰好她的儿子是那位德高望重,在汴京颇负盛名的庄学究,不少侯门公府不惜费重金想要聘请他坐镇族学。 庄学究为报救母之恩,加之盛纮三顾茅庐,一番诚意溢于言表,眼下他正在盛府书塾授业。 王若弗有些惊讶,她推开刘妈妈,迈步来到盛纮身旁。 “官人!” “连庄学究都这般看好赵家哥儿,咱们可不能等到会试后再和他议亲!” “汴京盛行榜下捉婿,万一他被哪个高门显贵捉走,咱们不就落个一场空吗?!” 大周重文轻武,武将出身的官员和富绅们想要快速提升家族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文官清流搭上关系。 每到会试放榜之日,他们争先恐后来到贡院门外,为家中女儿从新科进士中挑选夫婿。 这些人不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问对方家世如何,更不问生辰八字。 一旦相中,捆也要把人捆进家中,逼着和自己女儿成亲。 盛纮一拍脑袋,抬眼看着王若弗,暗道自己怎么把榜下捉婿这茬给忘了。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既然咱们都相中赵晗,等忙完这阵子我便和他袒露此事。” “眼瞅着一天天临近年关,也不知今年的考绩能否再评个优。” 话到此处,盛纮仰天长叹一口气。 今年已经是他任扬州通判的第三年。 大周文官三年一次考核,武官五年一次,地方官员的考核标准为“四善三最” 四善:德义有闻,清谨明著,公平可称,恪勤匪懈。 三最:狱讼无冤、赋税无扰为治事之最,农桑垦殖、水利兴修为劝课之最,屏除奸盗、赈恤困穷为抚养之最。 考核优异者可减磨堪年限或授予减年优秩。 盛纮从正九品候补知事开始干起,一晃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年。 在扬州这三年里,他广泛结交官员士绅,谨慎行事。 若是考核顺利,来年十有八九能够调任为京官。 “官人勤勉尽责,这几年辛苦不会白费,况且吏部那边咱们都打点好了。” “若官人这次能顺利进户部或吏部,在我姐姐面前我也能扬眉吐气一回了。” 王若弗眸光闪烁,期盼不已。 当年她下嫁盛纮,姐姐王若与嫁去了高门显贵的康家。 每逢年节,王若与都要在她面前狠狠显摆一通。 王若弗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只等着盛纮升任京官。 盛纮听到户部吏部四个字后连连摇头。 “你想什么呢!” “官家年迈,立储之争正盛,最好还是先去工部或礼部观望一番,以免涉及党争。” 王若弗撇嘴道:“官人也忒谨慎了些,你那些个同僚,哪个不是削尖脑袋往上钻?!” 盛纮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边往里间走边开口:“立储之事瞬息万变。” “官家今日赞扬兖王,明日又留雍王在宫中用膳,叫人摸不着头脑。” “工部虽无大权,胜在安稳,礼部清贵又少是非,待大局落定,再谋前程也不迟。” “我可不能为了眼前的荣华富贵把全家的脑袋栓在腰上。” 王若弗闻言,讪讪低头,明白自己是有些心急了。 —— 与此同时,赵宅。 赵晗回府后便在胡妈妈的催促下,如实说出在盛府的经过。 胡妈妈满脸笑意的开口:“盛大人能主动问起哥儿的婚事,看来还是有几分想要结亲的意思在。” 赵晗淡淡道:“此事尚未有定数,胡妈妈先别急着高兴,眼下最重要的是春闱。” “哥儿放心,孰轻孰重我都明白。” 胡妈妈说罢,刚欲拿起一旁尚未完工的针线活,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她道:“我下午出门时听说白家老太爷似乎要不行了,坊间现在都在传白老太爷打算过继侄子白亭预继承遗产,也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白家是扬州数一数二的盐商,在整个两淮地界都能够排得上号。 白老太爷膝下唯有一女,就是汴京宁远侯府二郎顾廷烨的母亲,白氏。 赵晗沉了沉眸,他记得白老太爷立有遗嘱,要将遗产尽数交给外孙顾廷烨。 他轻声道:“白家富不可言,家财万贯,难保不是族人故意散播谣言,混淆视听。” “哥儿说的是,说起来咱家和白家还有几分交情呢。” “当年咱家老太爷离世时,也有族人想来吃绝户,大娘子幸得白老太爷的帮忙才得以顺利继承家业。” 赵晗眼下闪过一抹诧异。 “竟有此事?” 胡妈妈笑了笑:“哥儿那时尚且年幼,还不记事呢。” 赵晗仔细想了想,原剧中顾廷烨清楚白家族人意图与自己争夺遗产,便带着遗嘱化名白烨跟着袁家的船暗中来到扬州。 眼下因自己的出现,盛家与袁家的婚事多半是成不了了。 顾廷烨来扬州自然也会换一种方式。 等会还有一章,求推荐票,求收藏~ (本章完) 第6章 后宅生事 第6章 后宅生事 不知不觉间,一晃过去半月有余。 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纷纷扬扬,直到今日午后才有停歇之意。 窗外一片素白,偶有积雪从枝头落下,发出簌簌的声响。 此番穿越,赵晗虽未觉醒系统,但还是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和记忆力远超常人。 普通人完全记住一本书的内容至少也要月余时间,而他只需三日便可。 现在更是可以轻松举起超越身体几倍的重量。 即便如此,赵晗仍旧不敢懈怠,今日,正当他端坐于案前埋头苦读时。 盛家后宅内悄无声息的发生了一件大事。 厨房掌事关娘子丢了将近一年的月钱。 手持掌家权的林噙霜正派遣几名丫鬟婆子在后宅内四处搜查。 这会儿刚好是盛纮从通判衙门回来的时辰,他从小厮口中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 家中出了内贼,往小说是下人的手脚不干净,往大了便是治家不严,有辱门楣。 若不严加惩处,只怕日后府内下人越发肆无忌惮,一旦传扬出去还会有损自己的官声。 盛纮当即下令紧闭府内各处门户,誓要彻查清楚,以正家规,肃门风! 待婆子搜查到卫小娘住处时,林噙霜斜着身子,垂在额前的一缕发丝在冷风中轻轻摇曳。 她上前柔声道:“纮郎,卫妹妹有孕在身,我看就别搜查她的院子了。” 卫小娘带着明兰以及小桃小蝶两个女使站在一侧。 听到此话,她柳眉微蹙,想不通林噙霜今日究竟想要做什么。 盛纮面色凝重,淡淡扫了一眼卫小娘的院子,心中并不打算因她怀有身孕而破例。 “内贼尚未捉到,既要查那便查个彻底,以免日后生出什么闲话来。” 林噙霜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却又故作担忧的叹了一口气。 “纮郎说的是,只是卫妹妹向来身子弱,万一有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了。” 卫小娘绞着手帕,咬了咬唇,开口道:“林姐姐无需顾忌我,捉拿贼人要紧,也好还旁人一个清白。” 卫小娘语气温婉,却隐隐透着一丝倔强。 盛纮扭头看她一眼,并未言语。 婆子们得令后,立刻涌进厢房内翻箱倒柜,动作粗鲁,声响不停。 小蝶见状,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阻拦,却被卫小娘悄悄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明兰和小桃紧挨着卫小娘,两双清澈透亮的眸子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明兰今年只有才八岁,小桃比她还要小上一岁, 她们虽年幼,可也察觉到今日府里的气氛不同寻常。 约摸一盏茶时辰后,一道高昂刺耳的声音从小蝶屋内响起。 “主君,抓到内贼了!” 婆子拿着两个装有碎银的荷包快步来到盛纮身前。 关娘子扫了一眼,迫不及待的指着其中一个荷包道:“主君,这个绣有关字的荷包正是奴婢所丢失的,里面整整十两银子!” “好个刘小蝶,我不过是不让你多领炭火,与你有过几次争执。” “没想到你竟蓄意报复,偷走我的月钱!” 小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关娘子。 “你胡说,我与你发生争执分明是你克扣炭火,以次充好!” 关娘子冷哼一声,梗脖道:“厨房账目记的清清楚楚,你竟还满嘴胡言乱语!” 各院女使去厨房支领炭火吃食都需在账簿上按手印。 卫小娘不想惹是生非,即便每日领不到足额的炭火吃食,她也让小蝶留下手印。 这就导致小蝶现在即便揭发关娘子,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关娘子又有林噙霜撑腰,自然有恃无恐。 林噙霜见搜出两个沉甸甸的荷包,心里不免有些惊讶。 她迟疑片刻后,抬眼向盛纮,眸光中带有几分自责与愧疚。 “纮郎,都是奴婢不好。” “一时失察竟让卫妹妹院里存了贼,干出此等败坏门楣之事,还望主君责罚。” 说着作势便要跪下。 盛纮看着林噙霜妩媚娇柔的模样,不由得心尖一软,忙上前伸手将她扶起。 “此事与你无关,下人存心想要偷盗东西,定是想方设法隐瞒不让旁人知晓分毫。” “你操持着后宅之事已是辛苦万分,哪能桩桩件件都顾及到位。” 林噙霜将手搭在盛纮的胳膊上,眼眸流转,柔声道:“多谢纮郎体谅。” “今日处置了内贼,奴婢保证今后定当更加小心谨慎,再不让这等腌臜事扰了纮郎的清静。” 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王若弗见到这般场景,心口不停起伏着,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心中怒骂林噙霜就是个活该挨天谴的狐媚子。 事已至此。 卫小娘总算明白今日林噙霜分明就是冲着自己和小蝶来的。 她微微抬眼,沉声道:“主君,小蝶这些年尽心尽力伺候在我身边,其忠心日月可鉴。” “她绝不会干出偷盗之举,妾身愿以性命相保。” “求主君和大娘子彻查清楚,还小蝶一个清白。” 王若弗见卫小娘挺着肚子也要为刘小蝶说话,心下不禁有些动容。 况且她买卫小娘进府本就是为制衡林噙霜。 卫小娘失势,于自己来说也不是件好事。 她幽幽开口道:“刘小蝶素来规矩,我瞧着不像是手脚不干净的。” “官人可别只听信一面之言,轻易下定论。” 盛纮不好拂了王若弗的面子,拿起从小蝶屋里搜查出的两个荷包掂了掂,又吩咐小厮取戥子来。 分别称出荷包内银两重量后,盛纮目光微沉。 “这两个荷包其中一个是关氏指认的十两银子,另一个里面居然足足有十五两。” “你每月不过五百钱的月例,这个荷包里的银子,你从哪来的?” 小蝶闻言,抬头看向卫小娘,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说出她们院里的事情。 卫小娘抚着隆起的腹部,她清楚眼下若不说出实情,小蝶定难以全身未退。 于是乎,她正声道:“还不快向主君和大娘子坦白。” 小蝶点点头,擦干眼泪后,将厨房婆子克扣炭火吃食,自己出府以炭换炭,偶遇赵晗一事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明兰上前扯着盛纮的衣袖,呜咽道:“爹爹,天可怜见,若是没有赵公子的银子,我和小娘只怕早就冻病了。” 求追读,求收藏~跪谢投推荐票的大佬们~ (本章完) 第7章 去请赵晗来 第7章 去请赵晗来 “主君,昨日小娘自己舍不得吃饼子,还分给奴婢一半。” 小桃哭红了眼睛,跟在明兰后头小声抽泣着。 窄小的肩膀颤抖个不停,任谁见了都要生出怜爱之意。 林噙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意。 这些时日她让周雪娘授意厨房婆子克扣卫小娘屋里的炭火和吃食。 本想让卫小娘忍无可忍,主动向盛纮告状,届时便可顺理成章嫁祸给刘小蝶, 没想到她竟一直忍着,宁愿典卖自己的首饰换取吃食炭火,也不肯向盛纮透露一个字。 眼瞅着过月余时间她就要生产了。 林噙霜情急之下给了关娘子一笔银钱,命其污蔑刘小蝶偷盗,她再将此事闹到盛纮面前。 眼下这个关口一旦坐实罪名,盛纮断不会轻饶。 刘小蝶轻则赶出盛府,重则乱杖打死! 没曾想竟冒出个赵家公子,难怪这几日刘小蝶安分了不少,原是手里不缺银子使。 王若弗嘴角扯了扯,险些没压住心中的笑意,冷眼看着林噙霜。 “好啊!好啊!咱家的妾室竟连口吃的都没有。” “你这贱人是要活活逼死她和肚子里主君的孩子呀!” 林噙霜眼珠子滴溜一转,想到厨房的账目她处理的极其干净,定了定心神道:“大娘子不能空口白话污人清白。” “每月的份例全都一一记录在册,大娘子尽管派人去查验。” “卫妹妹最是心软,说不准是下人瞧着她好欺负,暗中给昧下了。” 王若弗脾气急躁,见争论不过林噙霜,气冲冲的抬手指着她。 “你这贱人当真是巧舌如簧,你管家时发生的事情竟也能推的一干二净!” 王若弗的外置大脑刘妈妈拧着眉头,知晓在口舌之快上自家大娘子从未占过上风。 连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待王若弗乖乖回到椅子上坐稳闭嘴后。 她开口道:“主君,可要差人去请赵家哥儿来证明刘小蝶的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家丑不可外扬,盛纮本不愿此事张扬出去。 可赵晗既能给刘小蝶银两,说明他已经知晓一二。 若是不将此事妥善处理好,将来赵晗若问起此事反而不好解释。 盛纮深吸一口气,“去请!” 刘妈妈得了令,特意派遣一名值得信任的小厮去请赵晗。 赵宅,夜幕渐渐拢了下来。 赵晗用完晚膳后便前往书房,刚将灯火燃起,还未来得及去书架上取书,便见长青掀开厚重的门帘,迈步来到他的身前。 “盛家派人来请哥儿去一趟,说是有要紧事情需要哥儿去作证。” 赵晗闻言,短暂沉思一番后,已然推测出此事多半和刘小蝶有关。 他并未耽搁,简单收拾一番便登上马车直奔盛府而去。 盛纮端坐在黄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赵晗。 “小娘……” 明兰皱着小脸,心里满是担忧,小桃亦是如此。 卫小娘抿了抿唇,温婉坚定道:“没事的,你爹爹定会查明真相,还小蝶一个清白。” 明兰点点头,时不时踮起脚尖往院外看去。 原本在屋内斗蛐蛐的五姑娘如兰听到动静,也悄悄跑过来看热闹。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小厮先一步来到后院。 “主君,大娘子,赵公子来了!” 话音刚落。 只见赵晗一身藏蓝色锦袍,外披玄色暗纹大氅,面容疏淡,气质沉静,缓缓步入众人的眼帘。 林噙霜用余光打量他片刻后,忙退到边上,心中暗暗祈祷今日定要断掉卫小娘的羽翼! “见过盛伯父,大娘子。” 赵晗遵循规矩礼节拱手行礼。 盛纮开门见山的说明缘由后,赵晗淡然一笑道:“银子是我给小蝶姑娘不假。” “那日见她实在可怜,如此忠仆,小侄绝不信她会行偷盗之举,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误会。” 林噙霜听罢,心下顿时一紧,她攥紧手帕,强装镇定。 周雪娘护主心切,快速盘算一番开口:“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赵家哥儿更不知咱们内宅的事情。” “这刘小蝶素来行事刁蛮,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做出偷盗之事不足为奇。“ 赵晗神色微冷,面上仍旧维持着礼数。 “这位娘子此言差矣,若小蝶姑娘是为护着卫小娘而不惜得罪旁人,此为忠义之举。” “因此便诬陷她偷盗,岂不寒了人心?” 林噙霜见周雪娘被堵了回来,心中暗恨,可又不敢显露分毫。 王若弗佩服不已的看向赵晗,暗道这张巧嘴怎么就没生在自己身上! “盛伯父任一府通判,定知晓单凭所谓的物证并不能就此定下罪名。” “事关清白更关乎府内小娘的生计,还望盛伯父明察。” 言毕,赵晗收敛神色,长身玉立,静候一旁 盛纮一路爬到通判的位置,这几年在扬州经手的大小案件更是不计其数。 其实他早就发觉今日之事多有破绽,多半还有林噙霜的手笔。 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奴婢与宠爱多年的妾室,他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偏偏这事儿赵晗掺和进来了,若明目张胆的护着林噙霜定下刘小蝶的罪名把她胡乱打死,难保赵晗不会心生不满。 何况将来他是要和赵晗同朝为官的! 权衡片刻,盛纮冷眼看向体格壮硕圆润的关娘子。 关娘子察觉到这束目光后,木桶似的跪在地上。 “你是何时发现荷包丢失不见?上一次见到荷包又是什么时候?” 关娘子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回主君话,是昨儿晚上奴婢收拾屋子时发现的,奴婢原以为是落在别处了,可翻遍屋子也没寻见,这才慌了神,惊动了林小娘。” 关娘子额头不自觉渗出细汗,声音越说越低:“上一次见到是三日前去了。” 王若弗将眸光放在与关娘子同住一院的婆子们。 “这三日内,可有人见到刘小蝶来过你们院?你们可得如实招来!” 婆子们清楚眼前的形式,这会儿并不敢弄虚作假,一个接着一个摇头否认。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追读~ (本章完) 第8章 炸毛的锦鸡 第8章 炸毛的锦鸡 明兰皱着眉头,眼睛紧紧盯着关娘子。 咻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快速跑进卫小娘的屋内,将炉子里几根尚未燃尽的炭火取出来。 “爹爹,大娘子,这就是关娘子给我们的炭火!” “这几日天寒,小娘为了省着些用,便在小蝶姐姐买来的灰炭里掺了些许灶炭。” 盛纮脸色铁青的看向明兰手中的炭火。 谁家后宅都有些腌臜事,可像他家这般苛待妾室的,实在少之又少。 卫小娘垂眸道:“小蝶知我近日身子沉,寸步不曾离开,望主君明察。” 关娘子跪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发颤,频频抬眼向林噙霜和周雪娘投去求救的目光。 不曾想却只换来两道凌厉如刀的眼神。 周雪娘更是暗暗摇头,投去一抹阴冷的警告。 刘妈妈行事老练,心思缜密。 她轻拍一下王若弗的肩膀,高声道:“依老奴看,主君不如再派人去查查关娘子的屋子,她男人的住处最好也别放过。” 不等盛纮开口,王若弗直接派刘妈妈亲自带人前去。 林噙霜美眸微眯,闪过一抹慌乱与阴狠,她做的干净,可关娘子不一定。 赵晗饶有兴致的看着盛府这场好戏。 余光中瞥见明兰小手正拽着卫小娘的衣角,神情紧张,时不时满眼心疼的看向小蝶。 她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敏锐的扭头望去。 不想正好对上赵晗的目光。 四目相对间,明兰忙往卫小娘身后躲了躲,活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不多时,刘妈妈带着人赶了回来。 她高声嚷道:“主君,大娘子,咱们府里真正内贼原是关娘子!” “老奴从她男人的住处翻到足足上百两银子,她女儿一妆奁的珠宝首饰。: “这会儿炉子里还燃着银丝炭呢,当真比咱们府上的姑娘还气派!” 王若弗嗤笑一声,看着关娘子幽幽道:“你男人不过是个跑腿的车夫,这些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我记得你是林氏的人,难不成是她给你的?” 关娘子抖如筛糠,脸色惨白,支支吾吾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解释。 周雪娘和林噙霜相视一眼,见情况不对,二人面色骤然一变。 周雪娘合计一番忙上前将一应罪责尽数推到关娘子身上。 “好个关娘子,我家小娘那般信任你,没曾想你竟中饱私囊,还暗中苛待卫小娘!” “我看你今日分明是在贼喊捉贼,意欲陷害刘小蝶,亏我家小娘还兴师动众的帮你寻找!” 听到此番话,关娘子顿时如坠冰窟,瘫倒在地。 她不敢开口否认,只一个劲的求盛纮和王若弗饶命。 毕竟自己一双儿女的命都在林噙霜手里捏着。 林噙霜左摁在心口,右手扶着额头,作出一副凄凄切切之态。 “奴婢竟被这刁奴蒙蔽至此,实在有负纮郎的信任。” “还望纮郎能给奴婢一个机会,好好补偿卫妹妹和六姑娘。” 王若弗深吸一口气,拧眉竖目的看向林噙霜。 “一个管事奴才也敢苛待主子,我看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多半背后有你这贱人的手笔!” 林噙霜眼尾微微泛红,撇盛纮一眼后,柔声道:“大娘子说的是,奴婢确实是卑贱之人。” “可奴婢不知有何处得罪了大娘子,大娘子为何总揪着不放,奴婢当真是被她给蒙蔽了。” 说着说着,林噙霜拿起帕子摁在眼角,不着痕迹的让盛纮看清自己强忍泪水的模样,宛如雨中倔强盛开的白莲。 再看王若弗,怒目圆睁,活像只炸毛的锦鸡,没有半点大娘子该有的体面。 她一心想找到机会摁死林噙霜,不顾刘妈妈的阻拦,对着盛纮嚷道:“这事儿不彻查到底,终究还是个糊涂账,官人若不愿做,那就由我亲自来!”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盛纮被架在这里本就心烦不已,又听到此话,更是涨红了脸,额头青筋直跳。 赵晗摇摇头。 只觉王若弗和林噙霜的段位差距实在太大,怪不得她有刘妈妈这个金牌辅助在,仍旧是烂泥扶不上墙,处处被林噙霜压过一头。 眼下盛纮一门心思都在林噙霜身上,想要处置了她首先要拿到确切证据,定下罪状。 更要紧的是,林噙霜所犯过错需触及到盛纮的核心利益——要么关乎他的仕途前程,要么伤及盛家根本。 眼下即便有自己这个外人在,归根到底还是后宅之事。 王若弗在这里纠缠个不停,反倒让盛纮觉得她不顾及体面,有失大娘子的风范。 赵晗沉眸看向卫小娘,见她隐有忧虑,也是一副不愿让事情闹大的模样。 于是上前温声道:“盛伯父,大娘子,请听小侄一言,眼下关娘子既已悉数认罪,不如抓紧按家规处置了她,以免伤了府里的和气。” 见赵晗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盛纮眉头顿时舒展。 “你说的不错,前儿老太太病刚痊愈,卫氏又有孕在身,闹的沸沸扬扬也是不好,一家人还是要以和气为重。” 王若弗心中不忿,刚欲开口反驳,便见华兰从廊下款款走来,规规矩矩向盛纮行了礼。 王若弗斜眼看着她,“你出来做什么?” “母亲,此事爹爹已经查清,何须再兴师动众?” 华兰声音清润婉转,如初春化开的雪水,明媚的双眸间带有几分规劝与无奈。 王若弗对她爱之入骨,这温言软语一出,心头的火气顿时消去大半,冷哼一声后,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盛纮见状,当即吩咐冬荣将关娘子拖下去重则三十棍,逐出盛府。 冬荣领命,挥手招来两个粗使婆子,任凭关娘子哭喊求饶,架着她就往外拖。 见林噙霜面色仍有几分凝重,周雪娘压低声音道:“小娘放心,冬荣知道该怎么做,三十板子下去,保管关娘子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冬荣祖上在衙门当差,祖传一手打板子的功夫。 外头瞧着皮肉红肿,内里却能叫人五脏俱裂,若是存心放水,即便百杖加身也不过是皮外伤。 林噙霜暗暗吐出一口浊气,转眼已是一副温婉贤良的模样,亲自上前扶起小蝶,柔声道:“好丫头,是我不好,听信谗言冤枉了你,今后我定会好好补偿你。” 求追读,求推荐票~ (本章完) 第9章 先把婚事定下 第9章 先把婚事定下 小蝶嘴角扯了扯,低头道:“小娘也是受人蒙蔽,奴婢哪里算得上委屈。” 林噙霜垂着眼睛,温婉一笑,指尖死死掐进掌心。 事件平息,盛纮面带微笑,转身看向华兰,语气和煦,“华儿,这位是赵公子。” 华兰闻言,端庄行礼,因那日隔着屏风看的不真切,她抬眸时不着痕迹的打量赵晗一眼,见他面容清俊,龙章凤姿,不禁耳尖微红,含羞带怯。 赵晗忙收起目光,回礼道:“大姑娘妆安。” 华兰莞尔一笑,随即退至王若弗身后,举手投足间尽显闺秀之仪。 “贤侄,随我来书房一趟。” 盛纮拍了拍赵晗的肩膀,径直往中院走去。 书房内,檀香袅袅。 盛纮端起一盏女使新沏的六安茶,轻轻吹去浮沫,浅尝一口后道:“家宅不宁,今日让贤侄看笑话了。” 赵晗微微一笑。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伯父日理万机,岂能桩桩件件都兼顾得到。” 见赵晗这般明事理,盛纮轻叹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我疏忽了卫氏母女,大雪消融时最是寒冷,今儿我瞧见明兰穿的竟那般单薄,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此话倒是情真意切,就是不知去林噙霜屋里走一遭后,还会不会这般想。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小侄瞧着六姑娘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暗藏灵秀,她心中定能理解伯父的难处。” “你说的是,明儿我便多派几个丫鬟婆子去照料她们母女二人。” 盛纮顿了顿,又开口道:“贤侄,这三年里你的才气与品行我有目共睹,方才你也瞧见了我的长女华兰,你觉得她如何?” 赵晗眉梢一挑,星眸微眯,“大姑娘温婉端庄,持重沉稳,有名门贵女,大家闺秀之风范。” 盛纮捋须含笑,眼神中带有几分骄傲。 “不瞒你说,华儿出生时恰逢我被外放至苦寒之地,连个像样的奶妈都找不到,那几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头。” “稍大一些,我忙于应付公事,大娘子操持家务,华儿便养在老太太身边。” “华儿能有今日这般模样,都是老太太教养的好啊!” 赵晗面带微笑,清楚盛纮能与自己说这些内帷之事,看来当真是有意结这门亲事了。 “早就听闻盛老太太勇毅侯独女的风范,时至今日小侄都不曾前去拜见,倒是有些失礼了。” 盛纮摆摆手,“这简单,你下次得了空来府上,让下人通传一声前去拜见便可。” “今日让你前来,其实还有件事情想问问你的意思。” “伯父请讲。” 盛纮拧眉沉吟片刻,开口道:“不知你可愿娶华儿为妻?” 赵晗眸光一亮,随即收敛神色,郑重起身,拱手正声道:“小侄不才,若能与大姑娘结秦晋之好,必当珍之重之,早日博个封妻荫子,以不负盛伯父厚爱。” 盛纮见他反应得体,情真意切,哈哈笑了两声,“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只是贤侄你双亲皆已亡故,不如就由我安排,年前寻个黄道吉日,交换庚帖,把婚事定下,待你会试金榜题名后,再行下聘成婚。” “不知你意下如何?” 盛纮的安排十分妥当,挑不出半点差错。 况且这会儿盛家还是下嫁女儿,若他再挑三拣四,倒显得有些不懂事了。 赵晗忙拱手道:“一切皆听盛伯父安排。” 与此同时,大娘子院。 王若弗郁闷不已的半躺在软塌上,拉着华兰的水葱似的手,愤愤道:“你这丫头方才为何要拦我?这些事情分明就是林噙霜那贱人做的。” “只要把关娘子捆起来拷打一番,她定乖乖说出实情。” 站在一旁的刘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直摇头。 华兰眸光轻动,似有星辰闪烁,她轻叹一口气。 “母亲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林小娘巧舌如簧,最擅颠倒是非,在爹爹面前只需三言两语,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母亲即便从关娘子口中问出实情,只怕林小娘也会反咬母亲屈打成招,栽赃陷害。” 王若弗大脑宕机,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的看着华兰。 刘妈妈拧眉道:“大姑娘说的极对,大娘子和林小娘交手多年,这些哑巴亏还没吃够吗?” “若非赵家哥儿开口打圆场,今儿还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王若弗瞪大双眼,心口不停起伏,缓了好一阵子才开口。 “我原还觉得赵家哥儿在胡乱插科打诨,没想到连他都想到这一层了。” “林噙霜这贱人,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她!” 刘妈妈面露无奈,“大娘子,依我看,主君今日定是已经看出林小娘是幕后黑手,这才迟迟不愿查明真相,咱们想对付林小娘,还得静静等待时机。” “说起来大娘子也该学着收敛脾气,须知来日方长啊。” 华兰轻拍着王若弗的后背,不停替她顺气。 王若弗仰天长叹,她何曾不知自己脾气过于冲动。 可她只要一见到林噙霜那副矫揉造作的狐媚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即刻找人牙子把她发卖了。 懊恼一阵子后,王若弗抬眸看向窗外,见盛纮书房的灯还燃着。 她笑眯眯看着华兰,低声道:“今日一见,你觉得赵家哥儿可还妥当?” “母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华兰忙背过身去,吹弹可破的脸颊浮起两团清晰可见的红晕。 “能耽搁这么久,我猜你爹爹多半在和赵家哥儿商议你的婚事呢。” “赵家哥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将来保不齐我华儿还能加封诰命呢。” 身处这个时代,诰命无疑是女子能获得的至高荣耀。 诰命夫人不仅有朝廷俸禄可以拿,还能在重大的节日或者庆典时进宫参加宴会。 想要获得诰命有两条途径,一是自己德行昭彰,身怀奇才,为朝廷建立了一番功绩。 二是母凭子贵,夫妻同荣。 夫君或子嗣成为朝中高官,即可向官家请封诰命。 王若弗此生最大的梦想便是像自己母亲那般诰命加身,风光无限。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得诰命,多半是指望不上盛纮了,眼下已经开始将希望往盛长柏身上寄托。 第二更奉上,求追读~ (本章完) 第10章 盛家有女初长成 第10章 盛家有女初长成 母女二人正眉飞色舞的说着悄悄话。 那边盛纮将将送赵晗出府,林噙霜便迫不及待派人来请他过去。 盛纮知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让王若弗心中多有不满。 若不加以安抚,指不定明儿就把府里闹个底朝天,甚至还有可能闹到王家那边。 轻叹一口气后,盛纮径直来到王若弗的院里。 刚一进屋,便瞧见华兰温婉恬静的笑容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显的明媚动人。 心中不禁感慨:盛家有女初长成,天生丽质难自弃!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间,盛纮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王若弗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扫而空,冷哼一声,背过头去。 华兰扯了扯她的衣袖,盈盈起身道:“爹爹,你们先聊,女儿告退。” “别,你不用走,我正有话和你说。” “为父方才已经把你和赵晗的婚事定下了,他是个处事周到之人,家中又无婆母妯娌需要侍弄,你今后必不会受委屈。” 华兰当即一怔,她低垂着眼帘,纤细白皙的手指不停绞着帕子。 “女儿都听爹爹的,爹爹慧眼如炬,相中的人必不会有错。” 盛纮见她如此懂事,不禁面露欣慰,温声道:“待赵晗金榜题名,为父定让你风光大嫁。” 华兰莞尔一笑,乖巧点头。 待她告退后,盛纮这才将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 “接下来华儿的婚事,还需你多多操持着。” 王若弗回他一记白眼,阴阳道:“你们盛家一朝龙在天,凡土脚下泥!” “还需我操持什么,一并都交给那狐媚子做主吧,横竖官人只信她的话。” 盛纮被她一噎,脑门垂下几道黑线。 可又知道自己理亏,耐着性子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今日也是为大局着想,一点小事何须闹的如此不可开交。” “既已抓到内贼,卫氏那边今后多多补偿便可。” “华儿婚事关乎盛家的脸面,自然需要你这个大娘子出面操办。” “我前些年在汴京置办了不少田产和铺子,一并都给华儿做嫁妆吧。” 王若弗斜眼看向盛纮,见他已经服软,这才正声道:“官人放心,我必让华儿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不给咱盛家丢脸。” 长女出嫁,嫁妆自是多多益善,举办的越气派越好。 不仅有利于将来其他几个弟弟妹妹嫁娶,更是彰显家族实力的好机会。 盛纮见她态度缓和,笑眯眯开口:“时辰不早了,咱们早点安歇吧。” 王若弗此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起身为盛纮褪去外衫。 二人正欲好好温存一番时,冬荣的声音冷不丁从门外响起。 “主君,林小娘派人来传话,说身子不大爽利,请主君过去瞧瞧。” 王若弗手上动作一顿,眉眼间浮起一抹不悦。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这点伎俩到现在都没用腻吗?!” 早在林噙霜刚进府时,便时常装病把盛纮从王若弗屋里骗走。 她冷笑一声,忍住想要摔杯砸盏的冲动。 “官人可要去瞧瞧,若去晚了,只怕林氏心口要疼的更厉害了。” 盛纮面露尴尬,他何曾不知林噙霜是在装病。 于是轻咳一声对着屋外道:“不爽利就请郎中来瞧,明日我得了空再去见她。” 西跨院,厢房内。 林噙霜听着婆子带回的话,气的将手中团扇“啪”的摔在地上。 “小娘消消气,听闻主君近日正为大姑娘议亲,想来定是因为这事儿才不过来。” 周雪娘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宽慰。 林噙霜脸色阴沉。 刚刚精心描画过的柳眉扬出凌厉的锋芒,与平日娇柔温婉的面目大不相同。 “主君心里定是对我有怨气,否则怎会在王若弗那里绊住。” “今日若没赵家哥儿掺和,咱们的计划早就成了,卫氏当真是运气好。” “关娘子死透了吗?” 周雪娘连连点头,“小娘放心,我亲自瞧过,死透透的。” “离卫小娘生产还有些时日,小娘莫急,只要拿着管家权,咱们不愁没机会。” 林噙霜缓缓摩挲着腕上的玉镯,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算计。 片刻后,她抬手抚了抚鬓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你说的对,咱们有的是机会。“ “你多备些上好的补品和衣物,明儿随我去瞧瞧卫妹妹和六姑娘。” “把朱楼和绿萝也一块叫上,从今往后,她们便去卫妹妹身边伺候。” 朱楼是林噙霜的心腹丫鬟,绿萝则是王若弗安插来的眼线。 周雪娘应声后,眼珠子动了动,当下已然明白她的意图。 —— 再说赵宅,赵晗回来后,见胡妈妈屋里还掌着灯,便进屋将盛纮的安排尽数告知她。 胡妈妈顿时眉开眼笑。 “去年中秋灯会时,我有幸见过盛家大姑娘一面,那通身气度,只怕翻遍整个扬州城都挑不出第二个来。” “大娘子生前最记挂的就是哥儿的终身大事,如今能得盛家这样的好亲事,定是她在天上保佑着呢。” 赵晗笑了笑,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 “盛家大姑娘确实钟灵独秀,将来在聘礼上咱们可不能亏待了她。” 胡妈妈大手一挥,高声道:“哥儿不用担心这些,大娘子和老太爷光是留下的银子足够哥儿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事。” “这些尽管放心交给我,明儿我就去寻个靠谱的媒婆,定叫盛家高高兴兴的将姑娘嫁过来。” “有劳胡妈妈操持了。” 正当他抬脚准备离开时,胡妈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神情还有几分紧张。 “哥儿腰上的玉佩哪去了?” 赵晗低头瞧了一眼,轻声道:“方才去的匆忙,就没把玉佩带着。” “那就好,那半块同心佩可是大娘子最最钟爱之物,哥儿定要收好了。” “胡妈妈放心,我明白。” 回到寝屋后,赵晗拿起玉佩仔细瞧了瞧,除了雕工细腻些,图案精美些,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这毕竟是原身母亲的遗物,他自然是要悉心爱护。 已经收到签约站短了,大佬们可以点一下投资~ (本章完) 第11章 卫小娘备谢礼 第11章 卫小娘备谢礼 翌日,晨光熹微。 盛府,几名粗使婆子呵着白气,手里拿着扫帚“唰唰”的清扫道路,各院丫鬟早已起身,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匆匆穿行。 盛老太太端坐在罗汉榻上,抿了口热茶,淡淡看向盛纮。 “昨儿的事情,你可处理妥当了?” 盛老太太虽潜心礼佛,闭门不出,可后宅内的一应事物根本逃不出她的火眼金睛。 她身边的房妈妈、崔妈妈、翠微等下人更是眼明心细,老道干练。 “已经处理妥当,是儿子的不是,让母亲跟着费心了。” 盛纮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毕恭毕敬的说道。 盛老太太道:“我倒是没费什么心,只是可怜了卫氏母女,竟被刁奴欺压至此。” “母亲放心,儿子来请安时便听下人说林氏带人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面对自己这位嫡母,盛纮向来规规矩矩。 盛老太太轻哼一声,眼眸微眯,哪怕不派人去打听,她都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瞧着她们,倒是让我想起你幼时的模样。” 盛纮的生母是妾室春小娘,盛家老太爷盛怀远偏宠另一位妾室红小娘,不仅纵容她害死嫡子又用一碗毒药逼死春小娘。 失去生母庇佑的盛纮七岁之前身上没一块好皮,直到盛老太太走出失子之痛,将他带到身边教养。 盛纮眼底浮起一抹挥之不去的痛楚。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都是儿子的错,今后定会好好看护明儿和卫氏。” “但愿你能记住你说的话。”盛老太太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他知道盛纮的性子,但凡事关林噙霜,必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想尽办法替她开脱。 见屋内气氛有些凝固,盛纮转移话题道:“郎中前些时日建议母亲选个孙女来膝下养着,不知母亲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盛老太太撇他一眼,并未作答,只用瓷勺轻轻搅动碗中的热粥。 盛纮道:“我瞧着墨儿最是机智聪慧,嘴巴也甜,不如让她来母亲身边吧。” 盛老太太闻言脸色顿时一凝。 “你倒是会挑,我也不瞒你,四丫头是有些聪明不假,可我瞧她的性子活脱脱跟林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老了,再受不起这份折腾。” 林噙霜也在盛老太太身边养过五六年,她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幼时家中获罪流放,被人偷偷送来盛府。 及笄后盛老太太给她物色了个读书人家,虽家境差些,可吃穿不愁,又有秀才功名在身。 偏林噙霜嫌贫爱富,死活不愿嫁过去,竟还偷偷设计爬上了盛纮的床。 之后又用身孕威胁盛老太太和王若弗若不同意她进门,便将此事闹的人尽皆知。 为了盛纮的官声与仕途,盛老太太只得劝说王若弗同意她进门做妾。 此事之后,盛老太太彻底看清林噙霜的嘴脸,并立下规矩,从此不准她踏入院门半步。 盛纮知道盛老太太的心结所在,他讪讪道:“墨儿今年不过十岁,正是需要教导的时候,若能得母亲……” 话未说完,盛老太太将粥碗重重一搁,瓷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盛纮心头一跳,连忙把嘴闭上。 盛老太太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汤婆子,淡淡道:“过些时日我准备上山礼佛,过了腊八再回来。” “儿子知晓,回头便吩咐下人去准备。” 盛老太太有些心烦的摆摆手,“你既吃好了,就赶紧去忙公务吧。” 盛纮看了一眼自己将将喝了两口的粥,只得起身行礼告退。 待他离开后,房妈妈上前道:“老太太莫要心烦,主君也是一时糊涂罢了。” “他糊涂?我看他清楚得很,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盛老太太端起热茶抿了一口,神色略显疲惫。 “罢了,不提他了,咱们眼不见为净,出去躲躲清闲。” —— 偏院,卫小娘屋内堆积着种种补品与日常所需之物。 桌上的菜肴更是前所未有的丰盛,奶子粳米粥、糟鹌鹑、如意糕、胭脂鹅脯…… 明兰梳着双垂髻,穿上崭新的衣,正和小桃坐在桌前津津有味的吃着早膳。 “小娘,你怎么不吃?” 明兰眨着如林中小鹿般透亮的眼睛,满脸好奇的看着卫小娘。 小桃更是站起身主动给卫小娘夹菜,“小娘,这胭脂鹅脯可香了,你快尝尝。” 卫小娘温婉一笑,心头却隐隐透着不安。 “你们吃吧,我现在还不饿。” 不多时,小蝶推门进来,低声道:“小娘,林小娘送来的那两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让她们在外头做些粗活。” “我瞧她们分明是被派过来监视我们的。” 卫小娘轻轻点头。 “眼下我不好拒绝林小娘送来的人,只能让你多盯着些她们,往后咱们说话也要注意些。” “小娘放心,经此一遭我定会小心谨慎。” 说话间,小蝶见卫小娘迟迟不愿动筷,她蹙眉问道:“这些饭菜可是不合小娘的胃口?” 卫小娘垂了垂眸,“不是不合胃口,只是……” 她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满桌珍馐。 “这突如其来的厚待,反倒让人食不下咽,莫说大娘子,只怕老太太屋里的早膳也没这般丰盛。” 小蝶神色有些凝重,可偏又想不通林噙霜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瞧着林小娘多半是做给主君瞧的,说不定过几日便又回到从前了。” 卫小娘轻叹一声,端起碗筷勉强吃了几口后,她扶着孕肚起身将盛纮派人送来的木盒打开,从中取出二十两银子交到小蝶手中。 “你等会去趟赵宅,将银子还给赵家哥儿。”紧接着,又拿出一个包裹,“把这也一并送给他,只当是我的谢礼。” 小蝶接过后,开口道:“赵公子是个好人,我听前院的婆子都在说,过些时日赵公子便要成咱们府上的大姑爷了。” “大姐姐要成婚了?!”明兰惊呼一声,眼前随之浮现出赵晗的身影。 卫小娘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这丫头一惊一乍做什么,这些年大姑娘待咱们倒是真心实意,她与赵家哥儿瞧着还真十分般配。” 华兰身为长姐,对几个弟弟妹妹向来十分体贴关怀,尤其是年龄最小的明兰。 求追读~求点点投资~ (本章完) 第12章 知州大人设宴 第12章 知州大人设宴 用完早膳后,小蝶特意避开朱楼和绿萝二人,从角门出去,直奔赵宅而来。 小蝶今年不过十六七岁,正值碧玉年华,虽荆钗布裙,粉黛未施,却自有一番天然风致。 “我家小娘记挂着公子的恩情,特意吩咐奴婢来将银子归还给赵公子。” “这包裹里是一对护膝,小娘听闻公子年后即将进京赶考,特意为公子缝制。” “汴京的天气不比扬州,春闱那段日子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可冷着呢,还望公子笑纳。” 赵晗从小蝶手中接过护膝,打眼一瞧,只见针脚细密匀称,外层是靛青粗布,内里衬着柔软的絮,边缘处还用暗色线锁了边,足以见得卫小娘费了不少功夫。 “还请小蝶姑娘转告卫小娘一声,这份心意,赵某记下了。” 小蝶眼若星河,莞尔一笑。 “那日若非公子,只怕奴婢已经被逐出盛府了,这份恩情奴婢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赵晗温声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小蝶姑娘今后还是要警惕些才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清楚林噙霜不会就此罢休,在她眼里,卫小娘便是最大的敌人。 而想要除掉卫小娘,必需先从小蝶下手。 可谓拔其羽翼,断其退路,圈禁其身,再以温水煮之! 小蝶连连点头,“奴婢记下了,林小娘今儿流水一般往咱们院里送东西,还特意吩咐厨房今后多多照料小娘的膳食,现在又有主君发话,想来她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 赵晗拧了拧眉头,脑中陡然冒出胎大难产四个字。 “近日可有郎中去府上给卫小娘把脉?” 小蝶察觉到赵晗神色有些不对,当即开口道:“三日前郎中刚来过一趟,他只说小娘胎像安稳,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沉眸思索一番后。 赵晗道:“你不妨暗中再去找郎中问问清楚,若当真无事,也可彻底安心。” 小蝶点头如捣蒜,事关卫小娘的安危,她不敢含糊半点。 转眼已是临近年关,这期间倒是发生了几件要紧事。 一是赵晗已经和华兰交换庚帖,这桩婚事从此就算定下了。 二是盛纮即将升任从五品承直郎,已经收到吏部颁发的敕牒,只等新任通判来扬州,交接好手头的公务,便可举家搬迁至汴京。 二则是白家老太爷殡天,由族侄白亭预率领族人为其举行丧仪。 白老太爷生前广结善缘,经商有道,前去吊唁的富商士绅与官员络绎不绝。 凛冬时节阳光难得晴好。 今日,扬州知州郑贤郑大人特意在城郊别院设下宴席,遍请扬州各大官员,一道为不日即将进京参加会试的举子们践行。 不难看出,郑大人此举更多是为收拢人心,将来同朝为官,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赵晗乡试时便名列前茅,自然早早就收到了请帖。 宴席设在暖阁内,案几上陈设着时令鲜果与精美菜肴,还有几名教坊司的歌伎乐伎在此助兴。 “诸位都是扬州才俊,此番进京必能金榜题名。” 郑大人看着一众意气风华的举子们,举杯笑道,眼角堆起层层细纹,端的是一派儒雅风范。 “借明公吉言,吾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众望。”一名身宽袖长袍的举子起身拱手,声音清朗。 大周文人官僚之间常以“明公”互称,以示尊敬。 席间随之响起一片附和之声,众人纷纷举杯相敬,暖阁内一时间烛火摇曳,满堂生辉。 盛纮作为扬州通判,且不日就要升迁进京,今日宴席,自然也少不了他。 “盛大人升迁在即,又觅得佳婿,双喜临门,可喜可贺啊!” “倘若我家小女去年不曾定下亲事,定是要和你争上一争!” 扬州知县储大人笑呵呵的看着盛纮,眼里是止不住的羡慕。 盛纮自是满面红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谦逊道:“储大人说笑了,待小女出嫁,储大人可定要来喝杯喜酒才是。” “一定,一定!” 储大人摆摆手,转头又去奉承其余几位官员。 盛纮捋须微笑,低声对赵晗道:“贤婿啊,算算时日,待春闱结束,我与你伯母应该也就到汴京了。” 虽然还不曾正式结亲,盛纮对赵晗已经以贤婿相称。 赵晗拱手道:“届时小婿定亲自前去迎接伯父伯母。” 盛纮面露满意之色,正当他准备带着赵晗前去与知州大人畅谈一番时。 只听得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哄笑声。 “你是哪年的举子?怎么连作一首咏梅的诗都要磨蹭这么久?!” “是啊,就你这诗才,来年去了汴京只怕也是名落孙山。” “依我看倒不如趁早回家种田,免得丢人现眼。” 赵晗抬眼看去,只见一名衣衫略显破旧的少年低垂着头,被几名举子围在中间, 他嘴唇翕动,似要辩解,但终究没有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莫不是混进来骗吃骗喝的?” 面对旁人的质问,少年握了握拳,抬眼道:“我姓白名烨,不就是一首咏梅的诗吗?给我些时间,我定能做出来!” 少年此话一出,几名仗着诗才出色的举子们几近捧腹大笑。 白烨?! 赵晗凝眸仔细打量着他,对于顾廷烨突然出现在知州大人的宴席上,他并不算惊讶。 剧中顾廷烨能孤身拿着白老太爷的遗书前往白家争夺家产。 除了抱上袁家大郎的大腿,便是在赌盛纮和扬州其他的官员们会卖他一个面子。 为侯府的嫡子主持公道,日后必有一份恩情。 何况他又有遗书在手,名正言顺的事情,他们只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否则单凭他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出殡前大闹一场,没被白家的宗族耆老们轰出去已经是万幸了,怎么可能夺回偌大的家业? 如今他一没袁家撑腰,二没结识盛长柏和盛纮,自然要想其他办法,而知州郑大人就是个很好的目标! 若能求得他出手相助,白家人断不敢造次。 见顾廷烨面色郁结,眉头紧锁,赵晗上前道:“不如这首咏梅的诗,由我替他作吧。” 求追读,有月票的大佬们还请动动发财的小手投点月票,狠狠跪谢~ (本章完) 第13章 顾廷烨求助 第13章 顾廷烨求助 此话一出,众人当即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这些年下来,在一众扬州学子中,赵晗已是小有名望。 眼下他又是通判大人的东床快婿,这点薄面自然还是要给的。 “赵大郎作诗,咱们自然是洗耳恭听。” “白烨,今日算你运气好,能有赵大郎替你解围!” 顾廷烨沉眸打量赵晗一眼,拱了拱手后便退至一旁。 盛纮即便早就知晓赵晗诗才了得,此时也不由向前倾了倾身子,眼中流露出几分期待之色。 郑大人酷爱诗词一事在扬州已是人尽皆知。 原本正在一旁与几名官吏觥筹交错,虚与委蛇的他,这会儿也端着酒盅走过来,就站在盛纮的身侧。 “明公也来凑热闹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盛纮笑眯眯的打招呼。 郑大人捋须微笑,眸光却只放在赵晗的身上。 只见赵晗卷起宽袖,提笔顿了顿后挥毫写下开篇两句:琼姿只合在瑶台,谁向江南处处栽。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众人口中默念,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郑大人更是眸泛精光,啧啧称赞,“妙极,妙极!” 首联虽平淡了些,可颔联足以称之为绝品。 上句用雪满山中烘托高士独卧的孤傲,暗喻梅凌寒绽放的坚贞。 下句又化用林下美人的典故,将月下梅影比作翩然而至的佳人,既写出梅之清骨,又绘其风姿! 盛纮亦是惊叹不已,忍不住替自己这位佳婿叫好。 赵晗对周遭的赞叹充耳不闻,继续提笔写道: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紧接着,赵晗又写到:嘉佑元年冬,于扬州潇湘别院,见满园红梅,凌寒竞放,如朱砂点雪,艳而不妖,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心突有所感而作。 他把笔搁下的瞬间,郑大人推开挡路的几个举子,径直来到赵晗的身前。 “好诗,好诗!” “你小小年纪竟能作出此佳品,当真是了不得!” 面对郑大人的夸奖,赵晗干干笑了两声,眼下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心虚。 这首诗当然妙极,乃前世明朝诗人高启所作,他初读时便被其深深折服,久久不能忘怀。 赵晗尤为谦逊的拱手道:“让明公见笑了。” “老夫敢保证,你这首诗,明日必定传遍整个扬州,我这座潇湘别院,也跟着沾光了!” 郑大人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他抬手拍了拍盛纮的肩膀道:“你这位女婿了不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明公说的是,下官也是这般想。” 盛纮微微躬身,脸上带着谦逊的笑意,心中却是畅快至极。 顾廷烨从他们对话中得知赵晗是通判大人的女婿,眼下不禁闪过一抹精光。 扬州城内最大的官除了知州,便是军监和通判,只要能得其中二人相助,白亭预断然不敢造次。 不少举子纷纷来到赵晗面前自报家门,想要与其结交,更有甚者直接提出要设宴相请。 直到宴席将近尾声,人群渐散,赵晗才得以清静片刻。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欲起身离席时,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在下白烨,方才多谢赵兄替我解围。” 赵晗扭头看去,淡然一笑道:“谢就不必了,替你解围我也收获颇丰。” “只是你冒充举人参加宴席,竟也不准备的周全些。” 听到此话,顾廷烨心头一惊,眼下闪过一抹错愕,想不通赵晗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你这手,一看就不是读书人该有的。” 顾廷烨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掌心布满老茧,指节粗大,手背上还有几道未愈的伤痕。 “我……” 顾廷烨一时语塞,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自己自幼跟随父亲学武,酷暑寒冬一日不曾停歇,手掌确实与整日执笔挥毫的文弱书生截然不同。 他化名白烨,跟随一艘商船辗转半月有余才来到扬州。 不曾想还没找到落脚之处,便被白家派人追杀。 贴身小厮为救他死于歹人刀下,而他不得已跳入河中更换自己与小厮的衣服,让白家的人误以为他已经死了。 眼瞅着白家老太爷明日就要下葬,便急中生智费十两银子从一名寒门落魄举子手中买下这张请帖。 见赵晗没有要拆穿自己的意思,顾廷烨心中权衡一番后,躬身拱手道:“烦请赵兄帮我引见知州大人和通判大人,我是汴京宁远侯府二公子顾廷烨,有要事来扬州。” 赵晗斜眼瞅着他,顾廷烨继续道:“我外祖是扬州乌衣巷白家家主,不日前他病重离世,留下巨额家业,我外公膝下无子,仅有我母亲一个女儿。” “外祖临终前立下遗嘱,让我来扬州继承家业。” “可白家族人心怀不轨,意欲吞并我外祖一手打造的家业。” “还在城内散播我外祖过继子侄继承家业的谣言,还请赵兄帮我,此番恩情,顾某定谨记于心!” 顾廷烨语气诚恳,此时已然将赵晗视为救命稻草。 “白家的事情我早就有所耳闻,你我也算有缘,既求到我头上,我帮你就是了。” 赵晗幽幽说道,他帮顾廷烨,其实还藏有几分私心。 顾廷烨此人身手不凡,为人仗义且嫉恶如仇,能与他结交,对自己十分有利。 何况他将来还是继承宁远侯府爵位与家业之人。 “多谢赵兄,待我拿回白家家业,定亲自设宴款待赵兄!” 廷烨满眼感激,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待别院内一众举子们散去,赵晗亲自带着他来到郑大人和盛纮的面前。 待说明缘由,二人相视一眼,心里不断权衡着。 盛纮自然是乐意帮顾廷烨,毕竟他即将入京,能让宁远侯府欠自己一个人情,这可是莫大的好事。 顾廷烨见郑大人心中似乎有些顾虑,拱手道:“待在下拿回家业,定下令约束各商铺绝不行欺行霸市之举,此外,在下还愿捐银万两,用以修缮河道。” “顾二郎深明大义,明日本官便随你一同去趟白家!”郑大人捋须微笑,看顾廷烨的眼神不禁变了几分。 求月票~求月票~ (本章完) 第14章 登门道谢 第14章 登门道谢 翌日一早,乌衣巷,白家。 白老太爷出殡,不单宗族耆老们同聚一堂,扬州数名官员富绅也齐聚于此。 正当白亭预准备碎瓦起灵时,一身素白孝服,腰间系着麻绳的顾廷烨在郑贤和赵晗的带领下,神色凝重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哥儿,你可算来了!” 白氏的贴身女使常嬷嬷既欣喜又惊讶,迫不及待上前拉着顾廷烨的衣袖,声音中还带有几分哽咽。 “你……你怎么……” 白亭预瞪大眼睛,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顾廷烨。 明明自己已经派人暗中杀了顾廷烨,尸首此刻就停在私宅内。 那具尸体他亲自查验过,确确实实是顾廷烨无疑。 “白亭预,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夺家业,雇凶暗杀侯府嫡子!” “没想到这扬州城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郑贤冷哼一声,多年为官沉淀出的的威势在此刻尽数释放,灵堂内一片寂静。 白家的宗族耆老们面面相觑,他们虽收了白亭预给的好处,一致推举他继承家业,但对于暗杀顾廷烨一事并不知情。 顾廷烨紧握双拳,盯着白亭预愤愤道:“如今停在你私宅里的尸体是我的随行小厮,稚阙!” “若不是稚阙与我有七八分相似,只怕你根本不会善罢甘休!” 白亭预知道暗杀侯府嫡子是什么罪名,他面色煞白,额角不停渗出冷汗。 “白亭预,你可认罪?”郑贤声音不冷不淡。 白亭预看了一眼身边的宗族耆老们,见无一人开口为自己分辨,眼下又是证据确凿,只好得低头道:“我认罪,是我雇凶杀人。” 此话一出,随行的衙役当即上前牢牢钳住他的臂膀。 白亭预脸色阴鸷,抬眼看向顾廷烨,咬牙切齿道:“想要你死的可不止我一个,我死了,你也很快会下来陪我!” 顾廷烨眉头一皱,不过很快便平复下来,从怀中掏出老太爷临终前派人送给他的遗嘱。 众人也只当白亭预是死到临头在撂狠话。 宣读完后,宗族耆老们神色各异的相视一眼,对此显然有些不满意。 “这是白家上下几百口人的生计,四时祭拜祖茔宗庙,族内学塾义庄,子弟们出息全仰仗于此,又不是大伯一个人的家业!“ “尽数交给一个外姓之人是什么意思?我看大伯多半是病糊涂了!” 白家三房子嗣白亭颂嚷了起来,倘若白家家业尽数都归了顾廷烨,他二房上下只怕全都要喝西北风。 “是啊,若依我看,这遗嘱分明就是你伪造的!” “大伯怎么可能会把家业交给你这么个放荡形骸之人!”二房的人跟着附和起来。 顾廷烨的名声在汴京城里出了名的坏,什么眠宿柳,顽劣不堪,荒唐无度,各种恶名应有尽有,此番话倒也有几分说服力。 “既然诸位长辈都不愿认下此事,那我也就不给诸位留有脸面了。“ “除了这份遗嘱,我手中还有一份信件!” 顾廷烨的祖父是白家大房,幼年丧父,又被族中叔伯谋夺遗田,母子俩被赶出门,连族谱上也没有母子二人的名字。 后来白家族人见白老太爷积攒起偌大家业,膝下只有一女,又嫁入汴京宁远侯府,便纷纷前来投靠。 白老太爷以德报怨,将他们好心收留。 顾廷烨将信件拍在众人的眼前,随后道:“你们大可去族谱上查一查!” 几名上了年纪的族老们脸色十分难堪,属实没想到老太爷竟把这件事情也写了下来。 “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讲,还不速速将白家各路店铺的契章归还给顾二郎!”盛纮长袖一甩,高声呵道。 白老太爷被族谱除名,便算不得白家人,这份产业自然也与白家无关。 又有知州大人和通判大人在此,众人只好不情不愿的按照盛纮的吩咐行事。 顾廷烨则捧起白老太爷灵前的瓦罐,重重往地上摔去。 —— 白家事毕,盛纮与王若弗携华兰、长柏、如兰三兄妹启程前往润州,向王家辞行。 临行前,盛纮将府中一应事务尽数交由林噙霜打理。 且说赵宅,顾廷烨今日特意登门来感谢赵晗的引见之恩。 前院正厅,赵晗亲自执壶斟酒,二人把酒言欢,颇为投缘。 聊的正起劲时,顾廷烨突然搁下手中的酒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眉宇间还笼着一层阴翳。 “赵兄,实不相瞒,这几日我有件事一直闷在心里,着实让我辗转难眠,茶饭不思。” 赵晗眉梢微挑,正声道:“仲怀但说无妨,你我虽相识不久,却是一见如故,说不定我还可以为你开解一二。” “我外祖出殡那日,白亭预说想要我死的人不止他一个,起初我觉得他是在吓唬我,可我回头细想一番,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想不通究竟哪里不对。” “我此番来扬州隐姓埋名,除了已经死去的稚阙,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偏偏我到扬州不久便遭到刺杀,实在是奇怪。” 说罢,顾廷烨抬手拧了拧眉心。 赵晗沉眸稍加思索一番后,开口问道:“汴京可有人知晓你的行程?” “我出发前只在家中留有书信。” “依我看,多半有人快马加鞭先一步让白家得到你来扬州的消息,那几日只怕各处码头、客栈都布满他们的眼线。” “莫非你在家中得罪过什么人?这般费尽心机想要夺你性命,今后你可要多加小心啊!” 顾廷烨闻言,神色一凛。 “我父亲断不可能,三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我能想到的只有我继母和大哥。” 宁远侯顾偃开共迎娶过三位正妻,第一任是东昌侯府的嫡长女大秦氏。 大秦氏体弱多病,自幼恶疾缠身。 打眼一瞧就是朝不保夕的样子,生下的长子顾廷煜亦是如此。 当时户部出现巨额亏空,在皇城司的调查下,发现是不少权爵功勋从户部借走。 官家龙颜大怒,勒令权爵勋贵们半年内若不将亏空还清,便要夺爵流放。 其中宁远侯府欠下了八十八万两白银,以他们的财力即便变卖全部家产也无法偿还。 恰好大秦氏因病离世,为了保住爵位,顾家便将目光放在扬州白家身上。 顾家需要白家的银子填补亏空,白老太爷希望女儿嫁入高门,提高家族地位。 两家商议一番后,白氏带着一百万两白银的陪嫁,成为顾偃开的续弦。 可惜不过几年,顾廷烨还在襁褓中时,白氏就因难产而死。 顾偃开在众人劝说下,又娶了大秦氏的妹妹小秦氏为妻。 顾廷烨口中的三弟便是小秦氏所生,名为顾廷炜。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5章 郑伯克段于鄢 第15章 郑伯克段于鄢 “你继母和大哥平日待你如何?”赵晗幽幽问道。 顾廷烨知道赵晗是个可以深交之人,毫无隐瞒的回答道:“我大哥对我疏离冷淡,有时还用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看我,不过他近日旧疾复发,若非宫里太医及时赶到,险些丧命,应该分不开身害我。” “我继母她……”顾廷烨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后,这才开口:“她待我极好,有时甚至让我无所适从。” “我在秦楼楚馆一掷千金,哪怕数日不回家,她都不曾有半句责怪之言。” “每每父亲打骂我时,她还会拼命护着我,不惜与我父亲吵的面红耳赤,满汴京无人不称赞我继母贤良淑德,疼爱继子。” “若说她存害我之心,我无法相信。” 赵晗修长的指尖在桌上轻敲着,节奏不紧不慢。 “仲怀此番话,倒让我想起了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郑庄公纵容弟弟共叔段胡作非为,对母亲武姜的偏私隐忍不发,世人皆赞其宽厚仁德,殊不知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共叔段恶贯满盈,便可名正言顺的将其铲除。” 顾廷烨眉心骤然一跳,心头涌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恐惧。 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进赌坊便是听了小秦氏院里下人的挑唆。 第一次夜宿倚云楼时正是小秦氏帮他瞒了下来。 哪怕犯下塌天大祸,小秦氏都以年龄尚小不懂事为借口替他分辨。 桩桩件件,与郑庄公的手段十分相似。 “我继母她……” 顾廷烨一时语塞,竟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赵晗轻轻一笑,温声道:“在我看来,真正的慈母,当如颜氏画荻教子,而不是以纵容为疼爱。” “赵兄说的有道理,可我继母他为何要害我?我自问从未得罪过她,我待三弟也是极好。” 赵晗心中大概知晓小秦氏憎恨顾廷烨的原因,只是他若说的过多,恐怕会让顾廷烨心生疑虑。 他耸了耸肩,替顾廷烨斟满酒水。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你若真想知道,不妨回汴京后暗中调查一番。” “好,我都听赵兄你的!” 顾廷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耳边隐约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赵晗循声望去,不多时,只见长青带着明兰一路小跑来到正厅内。 “大姐夫,我小娘她难产了,府里接生婆子们都不在!” “我去请郎中,郎中瞧我年纪小,不愿跟我走!” “爹爹和大娘子也不在家中,我只能来求大姐夫了!” 明兰嗓音发颤,发髻散乱,细软的碎发贴在汗湿的额前,嘴唇被冻的微微发青,双手因拼命敲门已经红肿破皮。 “堂堂通判盛家竟能发生这种事情,还让你一个小丫头跑出去请郎中?” 顾廷烨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 一般公侯府邸里会专门供养数名家生稳婆。 普通官宦人家则在妇人有孕时便聘请几个稳婆来到家中。 一月给二两银子茶钱,生产时再另付十两红封。 而盛府的小娘分娩,竟然一个稳婆都不在,甚至让府里年幼姑娘出门请郎中。 若时传出去,只怕盛府的脸面都能丢尽了。 “大姐夫,我小娘已经要没力气了,求你帮我救救我小娘!” 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小小的身子因过度惊恐与激动有些摇摇欲坠。 赵晗扭头看向顾廷烨,“仲怀,今日恐怕不能陪你再饮了。” 顾廷烨连忙摆手道:“人命关天,你且去忙!” 这会儿长青已经吩咐下人在门外备好马车。 赵晗快步来到门外,直接拎着明兰进入马车,胡妈妈跟在后头急声嘱咐道:“哥儿,去琵琶巷的益寿堂,那是城内有名的妇科圣手。” “好!”赵晗应声后,车夫直奔琵琶巷而去, 明兰双手抱胸,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牙齿止不住的打颤。 “穿的这般单薄就跑出来。”赵晗说罢,忙将肩上的大氅解下来将她裹住。 感受着突如其来的温暖,明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大姐夫,我小娘她会不会出事?” 赵晗沉了沉眸,他已经提醒过小蝶,卫小娘应该已经识破林噙霜的诡计。 若今日卫小娘还难产而死,那只能说是天意难违了。 不过他还是宽慰道:“放心吧,卫小娘吉人自有天相,等我们请了郎中,她定能平安分娩。” “嗯。”明兰点点头,抬手擦去即将滚落的眼泪。 盛府后宅,卫小娘院。 小蝶焦急如焚的守在一旁,不停用帕子替卫小娘擦汗。 “小娘你坚持住,姑娘已经去请郎中了,很快就回来了。” “绿萝,你倒点热水过来,小娘说她要喝水。” 绿萝是王若弗的人,对卫小娘倒没憋着什么坏心思, 她拎了拎水壶,慌慌张张道:“壶里没热水了,我这就去烧一些。” “厨房今儿的热水怎么烧的这么慢,不知道小娘要用吗?” 林噙霜刚一得知卫小娘破水分娩,便带着周雪娘匆匆赶来。 这会儿正守在屋外头,时不时垫脚往里面看去,眼底带有几分阴狠与幸灾乐祸。 “六姑娘哪去了?”林噙霜低声问道。 “方才带着小桃那丫头也不知跑哪去了,我看多半是瞧见屋内血腥的场景给吓到了。” 林噙霜手握团扇,扯了扯嘴角。 “也是,六丫头就算瞧着机灵,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 “派人去找找她,找到了就送去墨儿那里,让墨儿陪她多玩会。” 周雪娘连连点头。 角门外,赵晗已经带着益寿堂的郎中赶来,却见那扇黝黑的木门紧紧闭合,任凭明兰怎么敲门也无人应声。 “别敲了,让我来。”赵晗上前推了推木门,他正愁没处施展气力,不想这就送上“门”来了。 他握了握拳,骨节发出清脆的声响,老郎中见状,识趣的抱着药箱往后退了几步。 赵晗深吸一口气,抬脚猛然踹去—— 只听“砰”一声。 门闩瞬间断裂,木门轰然洞开,这般动静自然吸引来了男男女女前来看热闹。 “这可是通判盛府,里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谁知道呢,不过这哥儿的力气真大,一脚就把门闩踹断。” “诶诶诶,这不是些时日和盛家大姑娘刚定下亲事的赵家哥儿吗?” “……”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6章 平安分娩 第16章 平安分娩 众人的窃窃私语中,赵晗扯过郎中肩上的药箱,在明兰带领下,拽着他直奔卫小娘的院子。 “慢点,慢点,我都六十有八的年纪了,这把老骨头就快要散架了。” 赵晗边走边道:“府里小娘难产多时,人命关天,实在是十万火急,望郎中见谅。” 郎中闻言神色一凛,白的胡须在风中凌乱,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既如此,那……那还是快带路吧。” 说罢,竟还主动加快步伐。 卫小娘厢房外,小桃红着眼睛巴巴坐在石阶上,纤瘦的肩膀微微颤抖,显然刚刚哭过一场。 听着屋内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呻吟声,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六姑娘到底去哪了?我问你话呢!”周雪娘拽着小桃的胳膊,咬牙切齿的问。 小桃吓的浑身发抖,正当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时, 只见明兰飞奔着向她跑来,身后还跟着赵晗和一名气喘吁吁的老郎中。 手持团扇的林噙霜和周雪娘相视一眼后,二人心中顿觉不妙。 “大姑爷,这可是女眷内宅,你怎能不经通传,就带着外人过来,有违礼数啊。” 林噙霜蹙着柳眉,娇柔的声音中带有几分责怪。 赵晗上前一步,眸光紧盯着林噙霜,正声道:“这是益寿堂的孔郎中,林小娘可要瞧好了。” “原来是孔郎中,六丫头你也真是的,偷跑出去也不说一声。” “要请郎中来你告诉我一声不好了,哪里需要劳烦大姑爷。” “你爹爹回来知道定是要责罚你不懂事。” 林噙霜用团扇掩住微微变色的面容,嘴上说着温柔的体贴话,心里却暗恨不已。 “还有糕饼吗?小娘就要没力气了!”屋里传出绿萝的声音。 孔郎中扭头看赵晗一眼,急切道:“产妇一旦没力可就危险了,快让我进去瞧瞧。” 有赵晗在这里,林噙霜不敢阻拦,她指尖死死掐着团扇的竹骨。 “孔郎中进去吧,老天保佑,卫妹妹定要平安分娩,为盛家绵延子嗣。” 郎中进屋,见卫小娘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地躺在床榻上,身下褥子已被鲜血浸透,只有几个年轻女使手忙脚乱地伺候着。 “怎么连个稳婆都没有……这可……” 小蝶手中拿着面巾愤愤道:“稳婆喝醉的喝醉,回家的回家,还有一个竟突然失踪不见了。” “郎中有事只管吩咐我来做!” 孔郎中上下打量她一眼,轻叹一声后,便撩起衣袖上前诊脉。 指尖才搭上卫小娘腕间,脸色顿时一沉,急急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胎儿偏大,难怪会生不下来。” “好歹是扬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难道竟没有郎中告诉这位小娘吗?” 孔郎中说话间,根本不敢停下手中的动作。 小蝶抿了抿唇,自打赵晗提醒过,她的确暗中找郎中问过,郎中也如实告诉她卫小娘腹中胎儿有些偏大。 只是这段时日里,滋补的饭食如流水般送来,一日都不曾漏过。 每到用膳时朱楼便过来盯着。 卫小娘若是不吃,林噙霜便在盛纮面前吹耳边风,说她不知好歹,辜负自己一般心意。 盛纮好几次过来明里暗里的指责卫小娘。 这般进退两难,卫小娘只能尽力少吃些,不曾想今儿还是难产了。 “郎中只管让我家小娘母子平安。” 孔郎中点点头,在扬州行医数十载,他倒也见惯了内宅妇人的阴谋诡计。 屋外,明兰站在赵晗身侧,眉头紧皱,眼中闪烁着焦急的光芒。 林噙霜假模假样道:“只怕还要有一阵子,雪娘,你叫人请大姑爷先去前厅歇息,再带六去姑娘换身干净的衣裳,这儿有我看着就行。” “是,小娘。”说罢,周雪娘便笑眯眯的来到明兰面前,“六姑娘,瞧你身上脏的,咱们换好衣服再过来,有郎中在,卫小娘定会没事的。” 明兰抬眼警惕的看着她,“不,我要在这里守着小娘!” 见赵晗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林噙霜扯了扯嘴角,“好好好,六姑娘当真是孝心可嘉,可比墨儿懂事多了。” 直到半个时辰后,哇哇哇—— 一道响亮的啼哭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卫小娘生了,是个哥儿!”绿萝率先将消息告知屋外众人。 林噙霜心口不停起伏,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身后的周雪娘只低着头,面色五味杂陈。 明兰眉间的焦急与不安顿时一扫而空,拉着小桃冲进屋内,迫不及待想要见见这个刚出世的小弟弟。 “竟是个哥儿,太好了,主君回来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林噙霜强颜欢笑。 若不是赵晗在这里,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屋乱砸一通出出气。 待孔郎中出来,林噙霜忙上前道:“雪娘,快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给孔郎中。” 孔郎中抬袖擦去额前细密的汗珠。 “幸好来的及时,否则只怕要一尸两命啊!” 赵晗沉了沉眸,温声问道:“卫小娘和七哥儿现在都还好吗?” “屋里小娘的身子虚弱,需抓些补药,将养一段时日。” “生下来的哥儿倒是健壮的很,听他啼哭的声音便可知,生龙活虎的,方才还扯着老夫的手指不放呢。” “那就好,有劳郎中了。” 他身为外男,不便插手过多,眼下盛纮和盛老太太都不在府内。 只能尽力让林噙霜有所顾忌,不敢对将将出世的七哥儿动手脚。 临别前,赵晗淡淡道:“还望小娘能好好照料卫小娘母子,方才为带郎中进府,情急之下,角门被我弄坏,明日自会遣人前来修缮。 语气虽轻,却暗含警告。 林噙霜闻言,面上笑容不减,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冷意。 “大姑爷放心,我回头就休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润州将喜事告诉主君和大娘子。” “说来惭愧,我虽得主君垂怜,可到底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娘,主君和大娘子前脚刚走,院里的人就使唤不动了。” “小厮躲懒的躲懒,丫鬟婆子也都托大起来,都怪我性子软,镇不住这些刁奴,平白给大姑爷添麻烦,也让卫妹妹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是主君大娘子在府里,今日断不会……” 说着,林噙霜用帕子擦去眼角闪烁的泪,倒真像个受了委屈的可怜人。 求月票~ (本章完) 第17章 推波助澜 第17章 推波助澜 静静听完林噙霜这番唱念做打,赵晗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般说来,小娘管家真是辛苦的很,只是岳丈大人既把管家权交给你,自是信得过小娘的能力,对那些个不听话,怠慢卫小娘母子的刁奴,寻个由头发卖便是。” 林噙霜绞着手中的帕子,垂眸道:“大姑爷说的是。” “时辰不早了,还请小娘留步。” 待送走赵晗与郎中后,林噙霜脸色骤然一变。 “好个六姑娘,竟在我眼皮底下跑出去搬救兵!” 周雪娘低声道:“奴婢刚才派人打听,前院有小厮说看见六姑娘是钻狗洞出去的,难怪没找到她。” “我真是小瞧她们母女了。” “罢了,来日方才,生下来算什么本事,养的大才是。” 林噙霜抬手拧了拧眉心,又吩咐女使去小厨房端碗降火的梨汤。 卫小娘院,七哥儿被奶妈抱去喂奶,明兰紧握着卫小娘的手,心里尚有些后怕。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今儿若不是姑娘跑出去求大姑爷,只怕小娘和哥儿……”小蝶欲言又止,恨恨的看了一眼正在屋外打杂的朱楼。 刚鬼门关上走过一遭的卫小娘岂会不知这是林噙霜的诡计。 她扭头看向明兰,心里涌起一抹酸楚。 这深宅中,母亲护雏之责反倒要雏凤振翅相代。 “小娘,你怎么了?”明兰见卫小娘眼里噙着泪水,忙问道。 “我没事,明儿,你今日可有累着?” 明兰摇摇头,稚嫩的面容上浮现出超乎年龄的坚毅,“我不累,我只想要小娘和弟弟平安无事。” 卫小娘满心疼爱,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小娘,今日之事,等主君和大娘子回来,奴婢定要去她们面前说道说道!”小蝶一双美目中中燃着不平的怒火。 “不可,此事主君若不问,咱们就别说。” 小蝶尤为不解的看向卫小娘,“时至今日,小娘还要隐忍不发吗?” 卫小娘摇摇头,“此事若由我们开口,主君即便动怒,也不过禁足林小娘几月罢了,不痛不痒,又有何用。” “可就这么忍了,奴婢实在不服气,林小娘她是想置小娘你于死地啊!” “何况现在还有了哥儿……” 卫小娘拍了拍小蝶的手背,“此事我自有主张。” 紧接着,她把目光放在明兰身上,“明儿,等老太太回来,你去她身边好不好?” 明兰猛然抬头,杏眼中满是错愕,“小娘为何又提起此事?爹爹一心想让四姐姐过去,我不想和四姐姐争,也不想离开小娘。” 卫小娘心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沉思片刻,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姑娘和五姑娘是嫡女,议亲时大娘子必不会委屈了她们。” “四姑娘深得你爹爹宠爱,而明儿你唯有去老太太那里,将来才能有个倚靠。” “至于你弟弟,他是盛府的儿子,将来无论学业前程还是娶妻,你爹爹必不会亏待了他。” 卫小娘清楚若明兰留在她身边,将来及笄后,盛纮对她的婚事定不会上心。 而盛老太太是勇毅侯独女,养在她身边,单这一层,将来议亲时就能多出不少选择。 “姑娘,你就听小娘的吧,她心里也舍不得你。”小蝶开口劝说着。 明兰只低着头,她思索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 盛纮得知卫小娘诞下一子的消息后,心中自是喜悦非常。 一个家族若想兴旺,首重便是子嗣昌茂,如今又添一子,盛家的根基便又稳固一分。 在润州只耽搁四五日,盛纮便带着妻女匆匆返回,盛老太太则先盛纮一天回来。 盛纮心里虽记挂着自己将将出生的第七子,可还是遵循礼数,刚一回到家中带着王若弗来给盛老太太请安。 厢房内,盛老太太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她端起一盏热茶,不紧不慢的品着。 盛纮和王若弗见状,二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家中添丁,盛老太太理应高兴才是啊。 “母亲,可是此次上山礼佛遇到什么糟心事儿了?”盛纮小心翼翼问。 盛老太太缓缓放下茶盏,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声音微冷:“礼佛倒是顺遂,只是回府后,听到些有损我盛家脸面的闲言碎语。” “啊?究竟出什么事情了?” 王若弗伸长脖子,险些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盛纮心头一紧,不禁开始回想自己近日的所作所为,否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暗自思忖,莫非是前段时日与同僚饮酒时说了什么不当的话?还是衙门里的公务出了纰漏? 盛纮左思右想,毫无半点头绪,“儿子愚钝,还请母亲明示。” 盛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我回来就听说卫小娘因胎大难产,可稳婆一个醉酒,一个孙儿病了回家照料,还有一个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竟让六丫头孤身出门求大姑爷请郎中。” 王若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咱家还能出这种纰漏?!” 盛老太太顿了顿又道:“大姑爷请来郎中,发现各处门户紧闭,便在领里街坊,众目睽睽之下,一脚把西角门踢开,这才让郎中进去,保住卫小娘和七哥儿一条命。” “眼下这事儿,只怕要在扬州城传遍了!” 盛纮呆若木鸡的看着盛老太太,眼瞅着就要举家进京上任,这事儿若被有心之人听去,参他个治家不严,可就要出大事儿了! 当然,这事儿能传的有鼻子有眼,少不了赵晗在背后推波助澜。 “母亲,这事儿应该不是霜儿所为吧?”盛纮心头一疼,像是被针扎一般。 “是与不是,你心中自有定论,这事儿我是管不了了!” 盛老太太说罢,当即吩咐房妈妈送他们夫妇二人出去。 此去润州,王家老太太传授了王若弗不少对付妾室的招数。 今日她出奇的按捺住脾气,冷声道:“我掌家时从未出过这般丑事,官人若觉得是巧合,未免过于牵强了些。” “我看,咱家在大姑爷心里的形象,当真是一落千丈!” 盛纮紧咬牙关,不等去看过七哥儿,立刻气冲冲去往林噙霜的院子。 求追读,求月票~跪求了~ (本章完) 第18章 你干的好事 第18章 你干的好事 西跨院,盛纮进屋后,他只坐着,一言不发,时不时淡淡瞅林噙霜一眼。 “纮郎~~” 这一声唤得极轻,尾音颤颤地往上挑,像一片羽毛在人心尖上搔了一下。 “你干的好事,都快传遍扬州城了!” 盛纮说罢,抬眼看向她,却见林噙霜仰着一张瓷白的脸,眼角微微泛红,整个人娇艳欲滴。 “纮郎若是为了卫妹妹来兴师问罪,那可真真冤枉奴婢了。” “奴婢待卫妹妹无微不至,实在是那些个刁奴惫懒,见主君大娘子不在就偷奸耍滑。”林噙霜眼睫一垂,声音越发轻软。 “是吗?你们竟连个请郎中的人都没有,偏要明儿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跑出去!”盛纮目光依旧冰冷。 林噙霜顺势跪在盛纮脚边,抹了一把泪道:“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当年生枫哥儿时足足费三四个时辰,我原以为卫妹妹再过会儿也就生下来了。” “谁曾想六丫头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出去了,奴婢当真不是故意折腾她们母女,纮郎,你难道连奴婢都不相信了吗?” 此话一出,盛纮沉默不语,脑中随之想起当年林噙霜生盛长枫时是何其的不易,冷硬的神情不由得松动了几分。 周雪娘瞅准时机在一旁帮腔道:“主君明鉴,我家小娘待卫小娘无微不至,厨房有什么好东西全都紧着她先来,府里上下都是看在眼里的。” “小娘自己身子也不爽利,却总念叨着卫小娘将将生产完更需要滋补,昨日自掏腰买了两斤上好的血燕,自己舍不得用,全给卫小娘送去了。” “不仅如此,小娘日日都过去瞧七哥儿,生怕再有什么错漏之处。” “雪娘,你和主君说这些做什么。”林噙霜嗔怪一声后,抬起泪眼望向盛纮。 “纮郎,我知你心里有气,可我对卫妹妹,当真是……当真是……”话未说完,便哽咽难言,哭的梨带雨,身体晃了晃,竟有些要晕厥的势头。 盛纮见状,心里顿时又添了几分怜惜。 他忙将林噙霜从地上扶起来,揽在怀中,默默权衡一番后道:“霜儿,是我一时冲动,冤枉了你。” “只是这件事情已经传扬了出去,盛家脸面有损,今后家中的对牌钥匙还是交给大娘子管吧。” 林噙霜点点头,声音里掺着三分哽咽,七分柔情。 “只要纮郎信奴婢,奴婢一切都听纮郎的。” 直到天色渐晚,盛纮才堪堪来到卫小娘院。 见七哥儿吃饱喝足,在襁褓中挥舞着有力的小拳头,盛纮心中自是十分欢喜。 明兰趴在边上,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肉嘟嘟的小脸。 “爹爹,小弟弟还没取名字呢。”明兰眨着水灵灵的大眼,抬头看向盛纮。 盛纮抚须微笑,目光温和,“便叫他盛长柳吧,柳字既有柔韧之意,又含生生不息之象。” “长柳,这名字真好听,做人当如柳,外柔内刚,能屈能伸。”卫小娘眼中漾着温柔的水光,俯身轻唤道:“柳哥儿…” 柳哥儿“咿呀咿呀”叫了几声,似乎在回应着卫小娘。 “这孩子当真有灵气,眉眼间像极了你。”盛纮神色微动,发自内心的说着。 卫小娘莞尔一笑,垂眸道:“主君说笑了,孩子还小,哪里能看得出来。” 紧接着,卫小娘又开口道:“此番我能平安诞下柳哥儿,多亏大姑爷请来郎中,还望主君代我好好谢过大姑爷。” “姑爷那边我自会备厚礼相谢,你且安心将养好身子。” 盛纮语气略显生硬,他最在乎的便是脸面。 可如今倒好,这已经是第二次在赵晗面前没脸了,叫他这个岳丈大人当的浑身不自在。 —— 几日后,除夕的爆竹声犹在耳畔,转眼已是正月初一。 晨光熹微时,青石板路上积着的薄雪就被往来奔走拜年的人们踩出凌乱的脚印。 赵晗一身崭新月白色锦袍,立于垂门下,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挨个分发给候在一旁的婆子女使和小厮们。 “多谢哥儿,给哥儿拜年了!”一名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接过红包,笑嘻嘻的福身,“哥儿此行定能金榜题名,名列一甲!” 后头几个年长的婆子闻言,忙不迭附和道:“正是正是!哥儿这般品貌才学,就是被官家点为状元郎也是应当的。” 赵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些吉祥话听着的确是悦耳。 分发完红包后,长青一路小跑过来,躬身道:“哥儿,礼物和马车都已经备好,胡妈妈催着咱们出发呢。” “走吧。” 赵晗端坐在马车内,缓缓向着盛府的方向出发。 作为盛府未过门的姑爷,今日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去给老太太和未来的岳丈岳母拜年。 不多时,马车在盛府外停下。 守门的小厮见是赵晗,当即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姑爷金安,主君方才还特意吩咐小的,若姑爷来,直接请去老太太院说话。” 说着,他麻利的摆好脚凳,又朝门内吆喝:“快去通传,姑爷到了!” 跟在赵晗身侧的长青很是懂事的掏出个红包塞进他的手中。 小厮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见红包沉甸甸的,少说也有一两银子,忙不迭又躬身行礼:“谢姑爷赏!” 等赵晗到盛老太太院时,盛纮与王若弗端坐于老太太下首,华兰、长柏等人按规矩依次列坐。 他整了整衣冠,行至堂中,拱手道:“孙婿请老太太懿安,愿老太太福寿绵长。”说着又转向盛纮与王若弗,“小婿问岳丈大人金安,岳母大人慈安。” 目光扫过在座几位姑娘时,只见华兰一身浅粉色织锦长裙,墨玉般的青丝高高挽起,斜插着几只精致小巧的簪子,身姿袅袅,尽显端庄秀丽。 她的左手边是个身穿鹅黄色短袄的小丫头,约摸十来岁的年纪,柳眉杏眼,娇俏清丽,只一眼赵晗便认出她就是盛家的五姑娘如兰。 依次下去是墨兰和明兰,二人一个穿着精致,举手投足间带有几分刻意的矜持,一个只穿着藕荷色素面裙,低垂的眼睫在小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赵晗微微拱手道:“几位姑娘妆安。” 求追读,求月票推荐票~ (本章完) 第19章 华兰送香囊 第19章 华兰送香囊 几位姑娘也忙起身行礼,“赵家哥哥安好。” 盛长柏笑眯眯开口,“赵兄……不对,如今是该称姐夫了,昨儿我大姐姐还悄悄问我,你近日都在做些个什么呢。” “长柏……”华兰脸上咻然飞起一抹红晕,余光撇赵晗一眼后,忙不迭低下头。 赵晗扭头幽幽看华兰一眼,打趣道:“那你有没有帮我美言几句?” “若是没有,那幅乌江垂钓图,我可得要回来了。” 盛长柏不顾华兰的阻拦,摇头晃脑道:“所谓收人钱财帮人办事,我只和我大姐姐说,你在家中日夜苦读,只为金榜题名来家中下聘呢!” “祖母,你瞧他们……” 华兰秀眉微蹙,满面红晕,纤纤玉指不停绞着帕子,忙不迭向盛老太太投去求助的眼神。 盛老太太呵呵笑了两声。 “好了好了,若再说下去,只怕我们华儿就要羞的躲回屋去了。” 王若弗和盛纮二人脸上不同而约的挂着笑意。 看见自家姑娘和未来夫婿这般情投意合,自是欢喜非常。 “我听闻近日宁远侯府二郎时常与你在一起?” 盛纮轻声问道,这位侯府嫡子一日不平平安安的离开扬州,扬州众官员们心中便难以踏实。 “不错,顾二郎他准备和我一道前往汴京。”赵晗正声回答。 顾廷烨忙于打理白家各路铺子,即便顾偃开来信几次三番催他回去,他都执意不肯。 “如此也好,你二人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盛纮捋须微笑,心中暗暗思忖,赵晗能与侯府嫡子交好,将来在仕途上指不定也能得些个助力。 在此与众人交谈一番后,已是将近一个多时辰过去。 见盛老太太面露倦色,赵晗起身与众人告辞。 正当盛纮准备开口让长柏去送送赵晗时,却听盛老太太道:“让华儿去吧,长柏不是要去拜见庄学究么。” 老太太说着,意味深长的看华兰一眼,“华儿最是知礼,定能把赵家哥儿送到二门。” 就在盛纮和王若弗愣神之际,华兰落落大方的起身应下,“祖母放心,孙女明白。” 她悄悄理了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着赵晗微微颔首道:“赵家哥哥请。” 眼瞅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堂内,王若弗拧着眉头,满眼疑惑看向老太太。 “母亲为何叫华儿去送啊?这传出去可有违礼数啊。” 盛老太太不紧不慢的抿了口热茶,“你们两个糊涂虫,华儿在我这里偷偷绣了半个月的香囊,只等找到机会送给赵家哥儿呢。” “横竖是过了明路的亲事,让两个孩子多说几句话也无妨。” “何况华儿什么性子你这个做母亲的还不清楚吗?最是规矩懂礼,断不会做出格事情来。” 盛纮背靠在椅子上,笑了笑,“母亲说的是,多说几句话也好,总比成婚后两个人还相敬如宾来的强。” 说着,盛纮又将目光放在三位姑娘身上。 “赵家哥儿来时准备了几份礼物,已经遣人送往各院,你们快回去瞧瞧吧。” “是,爹爹。” 三人一同应声后,如兰提起裙角就迫不及待的往外跑。 墨兰和明兰规规矩矩行礼后,这才转身离开。 另一边,二人不紧不慢的穿过庭院,华兰刻意落后半步,始终保持着得体的距离。 “大姑娘是有什么话想说吗?”赵晗见她有些欲言又止,不由放慢了脚步。 华兰抿了抿唇,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中的香囊。 “听长柏说,再过几日你便要启程去汴京,我不便相送,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说罢,华兰快速将香囊塞入赵晗的手中。 赵晗低头看着不过掌心大小的香囊,心中不由有些惊讶,只见上好的竹青缎面上绣着缠枝莲纹,一针一线皆匀净细密,不起眼的暗纹中还绣着“青云得路”四个字。 华兰耳尖微红,强作镇定的问:“你可还喜欢?” “大姑娘一番心意,在下当然喜欢。”赵晗脱口答道,当即将香囊收好。 华兰莞尔一笑,似春般明媚动人。 不知不自觉,已至二门。 自古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华兰一个待嫁姑娘更是如此,今日能送到此处已是破例。 她停住脚步,抬起一双秋水明眸,轻声道:“赵家哥哥慢走。” 赵晗点点头,拱手行了一礼,“有劳大姑娘相送。” —— 卫小娘院,看着赵晗送来的礼物,明兰眼睛直放光芒,不由惊呼一声。 “哇,这只金如意项圈定是大姐夫给弟弟准备的!” 说着,明兰便把项圈戴在柳哥儿的脖子上,压的柳哥儿手舞足蹈。 卫小娘微微一笑,“这也太贵重了,大姑爷出手当真阔气。” 小蝶站在一旁轻声道:“奴婢方才听前院嬷嬷说,几位姑娘的礼物都不一样,可见大姑爷是费一番心思的。” “小娘,大姐夫还送了一幅画过来。”明兰面带不解,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打开。 卫小娘定睛看去,只见画中的李娘子身着明光铠,在烽火连天的城墙上执剑而立,眉目间尽是凛然之气。 她脸色顿时一变,幽幽道:“竟是《李娘子镇守娘子关》。” 内心挣扎片刻,卫小娘抚摸着明兰的脑袋。 “明儿,这幅画你定要收好,将来做个像李娘子一样的女子。” 李娘子是唐朝李渊的三女儿平阳昭公主,她巾帼不让须眉,带领军队屡次挫败隋军,为父亲将城池镇守的固若金汤。 明兰似懂非懂的点头,“我知道了,小娘。” 如兰一双杏眼睁的圆溜溜,满心欢喜的看着箱笼里各式各样的稀罕玩意儿。 她爱不释手的拿起一个做工尤为精巧的蛐蛐笼,“母亲你快看,大姐夫竟然知道我喜欢斗蛐蛐!” 王若弗扭头看去,她点了点如兰的脑袋,“你就知道斗蛐蛐,《千字文》都会背了吗?” “你爹爹和二哥哥若过来问起你功课,我可绝不会护着你。” 如兰撅着小嘴,抱起蛐蛐笼往后退了一步。 “我先玩半个时辰再去背书,这是大姐夫送来的,我若只搁在那不玩,岂不是辜负了大姐夫的一片心意。” “对了,墨兰那里有什么东西?比我是多还是少?” 求追读,求月票~ (本章完) 第20章 前往汴京 第20章 前往汴京 除了华兰和长柏,盛纮最喜欢的子女便是墨兰,日常吃穿用度都比如兰这个嫡女要好,加上瞧着自家母亲时常被林噙霜欺负。 如兰对墨兰可谓厌恶至极,做梦都想往她嘴里塞坨狗屎,让她丢尽脸面。 刘妈妈微微笑道:“姑娘放心,我刚刚派人去打听过,四姑娘那里只是些常见的女儿家玩意儿,论心意和贵重,远不及你呢。” 这话对如兰来说很是受用,娇俏的小脸上,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下闪过一丝得意。 “这才对嘛,还是大姐夫明事理,我是家中嫡女,得的礼物自然要比墨兰好。” 王若弗心中对此话亦是赞同不已,不过她还是提醒道:“这话可别再拿出去说,被你爹爹听到,定要斥责你不懂事,指不定还得罚你去跪祠堂。” 盛纮自己是庶子出身,因此最不喜用嫡庶来区分儿女们,王若弗就在这上面吃过不少亏。 “我知道了。” 如兰漫不经心的敷衍一句,便脚步飞快的带着女使喜鹊一道跑出去玩斗蛐蛐。 刘妈妈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失笑,转头对王若弗道:“五姑娘生性天真烂漫,倒是很像大娘子小时候。” “我幼时哪有她这般不懂事,从小到大半点脑子都没长!” 王若弗嘴上虽不承认,可眼神却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 再看墨兰那边,今日得了合心意的礼物她自是高兴不已,迫不及待的坐在铜镜前,模仿起林噙霜的样子,微微侧首,不停对着镜子调整发间精致的钗环。 “小娘,那里还有块上好的云锦,等开了春就遣人给我做身漂亮的衣裳,我要穿着去汴京!” 林噙霜斜倚在软塌上,眼角含笑道:“好,我家墨儿生的好看,等去了汴京,定能把那些闺秀们全都比下去。” “将来再让你爹爹给你许配个勋爵门户,咱们娘俩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墨兰闻言,早慧的她颊边当即飞起一抹红晕,眼底尽显得意,“小娘说的是,不管何时何处,我都要把如兰那死丫头狠狠踩在脚下!” 林噙霜一心想要让墨兰完成自己的毕生心愿,那就是嫁入高门大户,成为人前显贵的正头大娘子。 她柔声道:“墨儿,你既有此志向,就该去老太太跟前待着才是,你今日给老太太请安时,有没有哄她开心?” 听到此话,墨兰脸色顿时一垮。 今早她特意去给老太太念诗,可老太太根本愿听完,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了,于是恼羞成怒似的嚷了起来。 “你只知让我去讨好老太太,可她不是爹爹的亲娘,又一直讨厌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林噙霜蹙起柳眉,耐着性子道:“墨儿,你如今已经十岁多了,你要知道老太太可是勇毅侯独女,当年嫁进盛家时带的陪嫁足有十里红妆,指头缝里稍微流些个出来,就足够外头人家用一辈子的了。” “听大娘子身边的人说,大姑娘的嫁妆单子已经拟好了,实打实的一百八十抬,其中光老太太就添了近六十抬。” 嫁妆以抬为单位,一抬指两个小厮抬一箱嫁妆,通常会选择吉数,例如六十四抬,一百二十八抬,一百八十抬等。 “这些且不论,大姑娘及笄时,你可记得老太太给了她一顶红宝石镶金头面。” “你爹爹说那可是老勇毅侯特意从天寒地冻的基辅国捎回来的,别提有多珍贵了,寻常官宦人家连见都见不着。” 林噙霜压低声音,将墨兰往身前拉了拉,“你小娘我是没从她那得到什么好东西,你去老太太身边伺候着,哄的她高兴了,又有你爹爹开口,将来定少不了你的。” 墨兰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可我瞧老太太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傻丫头,你每日争第一个去请安,茶水点心伺候得殷勤些,老太太不管说什么,你都顺着她的话茬,这人心啊,是最经不起软磨硬泡的。” 林噙霜将自己当年伺候老太太的方式尽数传授给墨兰。 殊不知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早已将她的这些算计看的一清二楚。 —— 不等出正月,赵晗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进京的事宜。 运河上虽偶有薄冰,但漕运已然畅通,自运河北上,经楚州入淮,再转汴水直抵汴京,若是顺风顺水,只需半月的便可。 准备船只一事不需赵晗操心,顾廷烨早早就吩咐白家人将一切准备妥当。 今日一早,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扬州,渡口处,薄雾笼罩着运河水面,船只密密匝匝挤满水道,一阵风吹来,悬挂在船头的铜铃叮当作响。 此去汴京,一切从简,赵晗只带了长青一人。 “大姐夫,祝你此行顺利,我们再过些时日也该出发了。” 盛长枫笑呵呵的看着赵晗,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朝气。 盛纮忙于交接衙门公务,今日他让盛长柏和盛长枫兄弟二人前来送别。 “好,届时咱们一道在樊楼不醉不归!” 樊楼是汴京城乃至整个大周最为气派华贵的酒楼,不仅是达官显贵们宴饮的场所,更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一席寻常酒宴便要耗费寻常百姓半年的用度。 盛长枫闻言,眼前一亮,“好啊!好啊!早就听说过樊楼,可至今还不曾去过。” “大姐夫,你一言九鼎,可不许骗我啊!” 盛长枫虽不曾沾染到林噙霜的心计,可却在她的过分骄纵下,逐渐养成了贪图享乐的性格。 平日只顾着吟风弄月,对功名仕途不甚上心。 盛长柏摇头道,“君子当以修身为本,樊楼那样的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大姐夫只是带我见见世面罢了,二哥哥你就别拦着了。” 盛长枫大手一挥,心思这会儿已经飞到樊楼里去了。 “长枫说的不错,多长些见闻也不全是件坏事。”赵晗笑眯眯的看着他二人。 就在这时,顾廷烨从船舱内出来,站在甲板上,高声道:“赵兄,咱们该出发了!” “大姐夫一路珍重。”兄弟二人不同而约的拱手道。 赵晗点点头,径直踏上那艘通体漆着朱红色的大船,船头还插着一面写有“奉旨会试”四个大字的明黄色旗帜。 求推荐票~求月票~ (本章完) 第21章 盛家长房 第21章 盛家长房 拥有这面旗帜,沿途关隘无不立即放行,即便是运河上最凶悍的水匪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敢抢劫进京赶考的举人,就是跟朝廷过不去,跟官家过不去! 当今官家曾下过特旨:“凡劫掠贡举人者,罪加三等。” 此外,举人们凭州府开具的公凭,可在官驿享用每日三升的廪米和两荤两素的膳食。 驿丞还会按制供给灯油炭火,就连随行书童都能分到五文钱的草料银。 只是这待遇过了黄河就逐渐递减,等到汴京城外最后一站,就只剩下清粥咸菜了。 二人一同进了船舱后,便有一名身材魁梧,相貌有些粗犷,年纪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厮拎着一壶热茶过来。 顾廷烨笑呵呵的介绍道:“赵兄,他叫石头,是我的结拜兄弟兼小厮!” “两年前我离家出走,混迹江湖时与石头一见如故,他还是漕帮帮主石铿的弟弟。” “石大哥和车三娘整日忙着漕帮的事情,根本没时间管教他。” “又不想石头跟着他们一样一辈子在江面上讨生活,此番得知我来扬州,就顺道把他交给我了!” 石头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拜见赵公子。” 赵晗笑道:“既是仲怀的结拜兄弟,何须这般客气。” “我这不是客气,是敬佩赵公子,我打小就羡慕读书人。”石头憨厚的挠了挠头,又开口道;“可我脑子笨,跟着先生学了三个月,连《百家姓》都背不全,只能当个舞刀弄枪的粗人。” “读书人执笔安天下,武人持刀定乾坤,都是各有所长罢了。” 赵晗此话,属实是说到顾廷烨心坎上了,他拍桌道:“不错,燕云十六州还得靠武将夺回来呢,那些文官整日高谈什么以和为贵,却不知燕云之地一日不收复,北境百姓就永无宁日!” “若有朝一日我能出兵边疆,收复故土,当真是死而无憾!” “偏我父亲执意要让我科举入仕。” 顾家是大周开国功臣,不仅有丹书铁券在手,官家更是赐字“根同叶茂,情同手足,孝悌忠勋世内,族荫永齐” 可眼下大周重文轻武,顾氏一族中读书人寥寥无几,顾偃开一心想培养出个走科举路的后人,也好让顾家摆脱掉兵鲁子的名声。 长子顾廷煜原本是个读书好苗子,可惜身体越来越差,经不得半点劳累,幼子顾廷炜跟个小冻猫子似的,胸无大志,一看就难成大器。 几个侄子也是沉迷享乐,整日寻问柳,挥霍无度。 是以,顾偃开不仅将毕生武艺尽数传授给顾廷烨,还日日督促他读书习字。 赵晗温声道:“仲怀,你若想从军,为何不与宁远侯言明?侯爷当年也是从马背上打下的功名,想必定能理解你的志向。” 顾廷烨缓缓摇头,苦笑一声。 “我和我父亲话不投机半句多,每次见面说不上三句就要吵起来,我这次回去,还不知他要如何责罚我呢。” 赵晗清楚顾廷烨和顾偃开吵架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是小秦氏从中作梗。 他沉眸思索片刻,“待咱们到汴京,你只管立刻回侯府,乖乖给宁远侯跪下认个错,我敢保证他绝不会责罚你,反而会夸你懂事了。” “是吗?我怎么有点不信呢。”顾廷烨抿了一口热茶,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一试便可知。”赵晗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 顾廷烨握了握拳道:“好,那我就试试!” 船只在运河上不分昼夜的行驶着。 七日后,夜幕降临,赵晗站在甲板上,负手而立,目光直直投向北方。 汴京的繁华安宁仿佛就在眼前:州桥夜市的灯火,金明池畔的垂柳,樊楼里恣意的笙歌…… 一阵寒风拂面,赵晗不由裹了裹肩上的大氅。 “赵公子,我家哥儿正等你过去把酒言欢呢!” 听着石头的呼唤声,赵晗收拢思绪,转身进入船舱。 亥正时分,一伙十余人的水贼手持弯刀,身着黑色劲装,分别乘坐在几只小舢板上,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前行,紧紧尾随着几艘大船。 为首的刀疤脸名为陈四,近一年来,他带着这伙亡命之徒在扬州至汴京的漕运水道上横行无忌,劫掠过往船只。 他半蹲在船头,左脸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显的尤为狰狞。 “老规矩,待会儿先劫那艘吃水最深的商船。” 蹲在他身后的水贼压低声音道:“老大,右边那艘看着好像更气派一点,船上面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陈四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粗糙的手指深陷肉中,疼的他龇牙咧嘴,愣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蠢货,在那艘船上的是进京赶考的举人,你爷爷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 “把那艘商船劫了也够兄弟们逍遥快活一段时间了!” 陈四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 临近子时,河面上突然飘起一阵薄雾,将几艘小舢板完美地隐藏起来。 眼瞅着时机差不多,陈四压低嗓音,“老规矩,一个活口都不准留!有敢玩女人误事的,爷爷我把他剁碎了丢进河里喂王八!” “是,老大!” 几名水贼应声后,立即驾着舢板散开,悄无声息的从四面八方逼近商船。 商船内,烛火摇曳。 盛家长房盛维正伏在黄梨木案前,聚精会神地翻动着账簿,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盛家如今共有三房族人,长房盛维,二房盛纮,三房盛绉。 盛维经商数年,是宥阳极有名望的富户,也是盛纮的财神爷。 官职的升迁往往离不开银子的打点,盛纮注重官声,自诩清流,鱼肉百姓与贪墨银钱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也不敢做。 因此,但凡需要费银子的地方,全都是盛维在背后默默赞助。 当然,盛维这些年能顺利经商,盛纮也没少暗中帮忙。 盛家只有三房那边毫无建树,只靠着盛维的接济在宥阳勉强度日。 这时,舱门“吱呀”一声轻响,盛维的长女盛淑兰款款入内。 “爹爹,时辰不早了,你该歇息了。” 求追读,求月票~ (本章完) 第22章 淑兰与品兰 第22章 淑兰与品兰 只见淑兰身着淡紫色云纹织锦长裙,发髻上的金饰小巧精美,在烛光的映照下流转着细碎金光。 愈发显得她温婉秀丽,眉目含情,通身气度全然看不出她出身于商户人家。 盛维放下账簿,抬眼看向女儿,眉宇间的疲惫瞬间化为宠溺,“你带着品兰先去歇息,为父早点把账簿看完,等到了汴京就有空陪你们好好逛逛了。” 淑兰柳眉微蹙,“出发前母亲特意嘱咐女儿,莫要让爹爹过于劳累,烛下看账最是伤神,爹爹这般执拗,可叫女儿回去不好交代了。” “也罢,就听淑儿的。” 盛维合上账簿,笑眯眯的看着她。 此去汴京,他一是为巡视各路商铺,二是带两个女儿出来见见世面,尤其是品兰,整日嚷嚷着想要去汴京。 三则是为了长房嫡次子盛长梧的前程。 盛维的长子名为盛长松,自幼时起便喜欢钻营经商之道,这些年将家中产业经营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有长子继承家业,盛维本希望次子盛长梧能读书科举,入朝为官,可他偏偏喜欢舞刀弄枪,又生的健壮魁梧,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因此,他只好费银两上下走动一番,给盛长梧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品兰可睡下了?”盛维温声问道。 淑兰抿唇一笑,“她跟个猴儿似的,上蹿下跳玩了一整日,早就累的睡熟了。” “这丫头,整日里没个消停,回去后定要让你祖母好好管教她。”盛维摇头失笑。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不好了,有水贼,快点抄家伙!” “水贼来了,快抄家伙!” “……” 一连串的呼喊声,听的淑兰面色咻然一变,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衣袖,随之向盛维投去担忧的眼神,“爹爹,怎么办……” 盛维倒还算镇定,他经商多年,走南闯北,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莫说区区水贼,就是山贼,马匪他也见识过数次。 “莫慌,你去把品兰叫醒,你二人哪都别去,就待在舱房内。” 盛维说罢,起身出去打探情况。 以往碰见劫掠钱财的水贼,多是些乌合之众,见商船护卫森严便会自行退去,再不济给些银钱珠宝也就打发了。 可这次碰上的却有些不同,盛维举着火把,刚踏出舱门,便听见家丁和护卫的惨叫声。 借着火光,他看见十余条黑影正从四面八方攀上船舷,个个手持锋利的弯刀,动作矫健如猿猴。 盛维的贴身仆从冯兴满脸忧虑的跑过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主君,咱们碰上硬茬了。” “这些人油盐不进,我开出一千两银子的条件都不愿离开,看架势好像是冲着人命来的。” 闻言,盛维神色一凛。 此番入京,除去伺候淑兰品兰的丫鬟婆子,他只按常例带了家丁和护卫各十余人。 以往水贼大都出没在淮河至泗州段,眼下他们已经进入宿州,属实没想到竟还能碰上这般凶神恶煞的水贼。 不过半盏茶时间,已有几名水贼登上甲板,传出阵阵激烈的打斗声。 盛维眉头紧锁,不断观察四周,紧接着,他对一旁的小厮吩咐道:“把舢板准备好,必要时先带着二姑娘和四姑娘离开。” 小厮应声后,即刻按照吩咐去办。 “主君,咱们船上的护卫,好像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冯兴看着甲板上蜿蜒流淌的鲜血,不由觉得脊背生风。 水贼头子陈四高举泛着寒光的弯刀,扯着嗓门,高喊道:“杀光他们,船上的货物就都是咱们的了!” “一个活口都不准留!” “杀!” 水贼们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眼中泛着贪婪的凶光,开始胡乱砍杀起来,盛维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连连后退。 船舱内,淑兰咬着下唇,脸色微微泛白,利器相击的铮鸣、家丁护卫的哀嚎、水贼猖狂的叫骂声,不断飘荡在她的耳边。 “我要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水贼敢打劫咱家的船!” 年仅十岁出头的品兰“蹭”一下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弓箭就要冲出去。 淑兰忙不迭把她拽住,“爹爹说过,我们不能出船舱。” “我要出去帮忙!”品兰杏眼圆睁,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倔强。 她的性子和淑兰截然不同,淑兰内敛温婉,品兰豪爽跳脱,天不怕地不怕。 “你只跟在长梧后头学了点三脚猫功夫,出去也只会添乱,好好在这里待着。” 品兰情不情愿的跺了跺脚,站在靠窗的位置,不停观察着外面。 一路同行的几艘船上有小厮听到动静后,连忙进入船舱告知家中主君,此处有水贼出没。 这般紧要关头,各家自然是选择明哲保身,因此,附近几艘船上纷纷收起灯笼,灭掉烛火,趁着夜色悄悄往岸边靠去。 白家船上,赵晗和顾廷烨听着石头的汇报,不由蹙起眉头。 “我听大哥和嫂嫂提过有一伙行事毫无章法,只要登上船就开始胡乱杀人的水贼,淮阴巡检司派人抓过好几次,都被他们给逃了,不曾想竟流窜到这里了。” 顾廷烨在江湖混过几年,最喜欢行侠仗义,他问道:“可知那是谁家的船?” 石头回答道:“是艘商船,只能看清一个盛字。” “盛字?”赵晗眼下闪过一抹疑惑。 “没错,难不成是赵公子认识的人?” 赵晗沉了沉眸,“还是先靠近瞧瞧吧。” 不多时,船只靠近,石头前去打听一番后,回话说是宥阳盛家的船。 赵晗心下一惊,盛家的祖宅和长房都在宥阳,他忙让船上的护卫前去相助。 甲板上,顾廷烨笑呵呵道:“赵兄放心,这艘船上的护卫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再不济,还有我和石头呢。” 赵晗凝眸望去,却见盛家船上的厮杀愈发激烈,几名护卫不敌水贼被扫入河中,溅起巨大的水,隐约还能听见女子的惊呼。 “去取副弓来。”赵晗对着长青拧眉吩咐。 “赵兄还精通射艺?”顾廷烨眉梢一挑,有些惊讶,“这百步之距,夜风又急,若想要射中,只怕有点难啊。” 今天换了新封面,求追读~ (本章完) 第23章 君子六艺 第23章 君子六艺 长青取来一柄硬弓,笑呵呵的插话,“顾二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哥儿不仅书读的好,骑射也是远超常人。” “是吗?那我今日倒要好好见识一下了!” 顾廷烨说话间,唇角微扬,眼下闪过一抹自傲。 在汴京一众勋贵子弟里,若论起骑射功夫来,他顾二郎认了第二,至今还没人敢称第一。 赵晗不动声色的接过硬弓,试了试弓弦的力道后,便在顾廷烨等人的注视下,拿起一支在月色下泛着寒光的利箭。 只见他左脚微微前踏,腰背如松般挺直,双臂舒展间,挽弓如满月。 嗖—— 一声破空锐响,利箭离弦而去,远处一个正要举刀砍向盛家护卫的水贼应声而倒,利箭精准贯穿他的心口,带起一蓬血。 顾廷烨和石头二人顿时目瞪口呆的看着赵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情。 顾廷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当……当真是好箭法。” “赵兄你若从武,定也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是啊,这也太准了,我只怕再练十年也比不上。”石头收起下巴,自顾自说着。 赵晗眉眼带笑,三年前他不是没想过走武勋之路,放弃的原因很简单,他怕死。 盛家船上,一名水贼看着轰然倒地的同伴,脸上闪过一抹惊恐后,飞快的跑到陈四身边。 “老大,刚才有人放暗箭!” 陈四闻言,眸光不断在四周环顾,直至锁定那艘带有明黄色旗帜的大船。 只见船头立着几个身影,其中一人手持长弓的身姿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他娘的!”陈四啐了一口,黄板牙咬得咯咯作响,“今晚爷爷运道不济,速战速决,能弄到多少是多少!” 话音刚落,赵晗派去的白家护卫们此时已经乘坐舢板,攀上船舷,蜂拥着登上盛家的船。 盛家剩余不多的家丁和护卫见有人前来相助,先是一惊,紧接着精神大振。 “太好了,有人来帮忙了!” “哥几个赶紧撑住!” 躲在舱内的盛维听到动静后,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 当他看清甲板上那些进退有度,招式狠辣的护卫时,顿时长舒一口气,紧锁的眉头随之舒展开。 “快,快去准备谢礼!不许吝啬!”盛维迫不及待的催促冯兴。 冯兴抹了一把冷汗,连连点头,他很清楚今晚若是没人来帮忙,只怕他们全都得进河里喂鱼。 船舱外,刀剑相击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 水贼们的招式杂乱,毫无章法,往日能屡次得手全凭出其不意的突袭以及商贾们惊恐之下,难免会落了下风,生出贪生怕死的念头。 见局势逆转,陈四一双骇人的三角眼中闪过一抹惊惶,正要跳水逃窜时,一支利箭飞射而来,精准穿透他的左肩。 陈四艰难的回头,正好对上不远处甲板上赵晗冰冷的目光。 见老大受伤,几名倒在甲板上,尚有一口气的水贼们艰难的发出求饶声。 随着白家的船只不断靠近,护卫们已经将受伤的水贼捆绑结实。 赵晗与顾廷烨借着绳索,一跃来到盛家的船上。 盛维定了定心神,整理好衣衫后,忙从船舱内走出来。 见是两位英姿飒爽的少年人,他拱手道:“多谢二位公子救命之恩,盛某感激不尽!” “同是行路人,自当守望相助,盛员外无需多礼。” “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盛员外可认识扬州的通判大人?”赵晗温声问道。 盛维满眼闪过一抹疑惑,“扬州通判大人正是盛某的堂弟,不知公子为何突然问起此事?” 顾廷烨站在一旁,朗声一笑。 “盛员外,这位是通判大人未过门的姑爷。” “什么?!”盛维闻言,惊呼一声后,凝眸仔细端详着赵晗。 片刻后,他感慨道:“堂弟不日前还传来书信,特意提到他觅得一位相貌堂堂,人品贵重的佳婿。”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那大侄女也是好福气啊。” “盛伯父谬赞了,小侄拜见盛伯父。”赵晗拱手行礼。 盛维十分亲热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不必理会这些虚礼。” 就在这时,品兰不顾淑兰的劝阻,提着裙角从船舱跑了出来。 “爹爹,你没事吧?!” 盛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沉声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交待你在里面好好待着吗?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方才爹爹还说不必理会虚礼,怎么这就开始教训起我来了。” “何况我也是担心爹爹你的安危。” 品兰撅着小嘴,歪头看着盛维,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还透着几分狡黠。 盛维一时语塞,伸手指了指她,无奈一笑道:“二位见谅,小女在乡下野惯了,不大懂规矩。” 虽是责备的话,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盛维和盛纮幼时都曾经历过父亲宠妾灭妻的悲惨生活,盛纮如今是走了父亲的老路。 而盛维不曾纳过妾室,只有妻子李氏一人,对待四个子女也是一视同仁,疼爱倍加。 “盛姑娘孝心可嘉,本就算不得失礼。”赵晗微微一笑。 品兰扭过头看赵晗一眼,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后,径直往陈四身边走去。 只见品兰在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脚,叉腰道:“方才就是你带人害死船上这么多人,真是不知死活,若是我三哥哥在,定要把你腿给打折!” 盛维连忙开口制止,“品丫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赶紧回去。” 品兰看到船上死了这么多小厮和护卫,心中正憋着气,忍不住又踹了一脚。 赵晗笑道:“盛姑娘莫要与他们置气,这些水贼稍后便会送去巡检司交由官府处置。” “是啊,以他们犯下的错过,至少也是个凌迟处死,不需你来动手。”顾廷烨开口附和一句。 盛维很清楚女儿的心思,他既心疼又无奈,轻声道:“快别闹了,让人看笑话。” 品兰渐渐收敛脾气,却还是扭头狠狠瞪陈四一眼,嘟囔道:“凌迟处死也是便宜他了。” 求追读~ (本章完) 第24章 一同前往汴京 第24章 一同前往汴京 待盛维派人将这伙水贼送去当地巡检司后。 在盛家众人的道谢声中,赵晗和顾廷烨也回到船上。 水面渐渐恢复平静,耳边只有船身划过水面的轻响。 不多时,冯兴的面色略有些凝重的来到盛维身边。 “主君,方才我去检查底舱,发现水贼弄断了三根桅索,右舷船板也被凿穿两处,眼下务必要在码头停靠修缮。” “若继续出发,一旦遇上风浪,恐怕会有沉船的可能。” 盛维闻言,不由拧起眉头,“那……那岂不是要误了日子了?下月初一就是穆虞侯的千秋,纮老弟在信中几次叮嘱,寿礼定要在正日子送往穆府。” 他口中的穆虞侯是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穆梁,官职从五品。 当年和盛维盛纮二人都在令国公府的族学读过书。 虽说后来他们跟着盛老太太回金陵就往来渐疏,可到底还是有几分交情在。 今年恰好是穆梁的四十整寿,为了盛长梧的前途,盛维早已备下丰厚的寿礼只等日子一到送往穆府。 冯兴跟随盛维多年,也是看着盛长梧长大,心中自是牵挂他的前程。 左思右想一番后,他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白家的船上。 “咱们与赵公子刚好顺路,不如主君带着寿礼和两位姑娘跟着他们行去往汴京,待船只修缮好,我便即刻出发。” 盛维看了一眼静谧的水面,心中权衡一番后,轻叹一声。 “也只好这么做了,赶紧遣人告诉赵公子。” 说罢,盛维又亲自前去将此事告诉淑兰品兰姐妹二人。 品兰眨了眨眼睛,歪头道:“爹爹,你是说咱家的船要沉了?”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呢,没个忌讳。” 盛维说罢,连忙双手合十朝舱外拜了拜,“等去了白家的船,你二人定要恪守礼数,万不可像在自家船上这般随意。” 淑兰乖巧应是,品兰却扯着盛维的袖子晃了晃,“爹爹,你能不能让赵公子教我射箭?” “女孩子家家,整日不是骑马就是射箭,就你这性子,将来真不知如何是好。” 盛维满心无奈,只好扭头将目光放在淑兰身上,“淑儿,你多点费心看好这丫头,别叫她失了礼数。” “爹爹放心。”淑兰莞尔一笑,抬手点了点品兰的额头。 很快,冯兴踏着碎步匆匆而来。 “赵公子和顾公子派人回话说,等天亮后他们的船会停靠在最近的虹县码头稍作补给,主君可在那时带着姑娘们登船。” 盛维眉头微展。 “好好好,赶紧把要带往汴京的东西准备妥当,不可让人家等咱们太久。” 一时间,船上脚步匆匆,女使婆子和剩余不多的小厮忙的热火朝天。 晨光渐起,天边泛起鱼肚白,几缕金灿灿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江面上。 虹县码头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青灰色的石阶蜿蜒入水。 待船只停靠好,赵晗和顾廷烨二人走出船舱,立于甲板上。 盛维指挥小厮搬运完十多个木箱后,便带着淑兰品兰以及四名女使婆子登上船。 淑兰扶着女使月娥的手踏上甲板,藕荷色的斗篷被江风轻轻掀起又落下,在晨光中泛起珍珠般的润泽,品兰乐呵呵的紧随其后。 “又给二位添麻烦了,等抵达汴京,我定亲自设宴相谢。” 赵晗微微颔首,温声道:“昨夜盛伯父还说咱们是一家人,不必讲究虚礼,怎么今日却又这般客气起来。” 一旁的顾廷烨负手而立,唇角微扬、 “船上空余的舱房多的是,赵兄对我有恩,他的事情自然也是我的事情。” 盛维听着二人的话,眼下先是闪过一抹感激,紧接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实在是有要紧事情需即刻前往汴京,否则在码头等上几日也无妨。” “对了,小女昨夜二位已经见过,身后这位是我的长女。” 话音刚落,淑兰微微福身,声音清润如珠落玉盘。 “见过二位公子,昨夜多谢二位前来相助。” 低垂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浅浅的阴影,江风忽起,淑兰鬓角一缕碎发轻轻摇晃着。 赵晗轻轻一笑,开口道:“盛姑娘客气了,外面风大,还是先进舱房暖和暖和吧。” 淑兰温婉点头,在船上婆子的带领下,径直往内舱走去。 巳正时分,江面上碎金浮动。 补给完毕后,众人也都安顿好了,大船缓缓离岸,往开封府的方向前行。 原本顾廷烨并未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 可一番畅谈下来,他发觉盛维此人对于商路经营颇有韬略,言谈间还有几分文人风骨,便不再隐瞒。 当盛维知晓顾廷烨竟然是侯府嫡子时,心中不免也有些惊讶。 更是几次三番叮嘱品兰老实呆在舱房内,若失了礼数,回到宥阳便罚她跪祠堂关禁闭学规矩。 一路北上,运河两岸的景色逐渐由江南的婉约转变为北地的苍茫浑厚。 十日后,船只抵达陈留,此处汴京最后的停靠点。 只见江面上桅杆如林,各路商船整齐停靠在此处等待巡检司的核查。 因赵晗举人的身份以及船头悬挂的旗帜,巡检司并未为难,很快就放了行。 舱房内,品兰百无聊赖的坐在淑兰身边,手指绕着绢帕上的流苏打转。 “二姐姐,等到了汴京,我定要找机会让赵公子教我射箭。” “她是华兰姐姐未来的夫婿,若是不教我,等他和华兰姐姐成婚时,就让三哥哥和长柏哥哥拦着不让他入洞房!” 听到此话,淑兰和月娥耳尖微微泛红,一旁汴妈妈被逗的忍俊不禁,笑的前仰后合。 “四姑娘也不嫌不害臊,你知道什么是入洞房吗?” 品兰黝黑透亮的眼珠子滴溜一转,随后摇了摇头。 “我不管,我就是要学射箭,我亲眼看到赵公子百步外一箭就射中水贼,若能跟他学到三成,等开春上山打猎时,我定能射到很多猎物!” 淑兰面带笑意,柔声道:“人家赵公子去汴京要准备会试,哪里有时间跟着你胡闹。” “爹爹的话,你又忘记了?” 品兰极不情愿的努努嘴,若是让她关禁闭跪祠堂学规矩,可比杀了她还难受。 求追读~感谢投月票和推荐票的大佬们~ (本章完) 第25章 多多施加恩惠 第25章 多多施加恩惠 船只进入汴河后,顺流而行,不过三日,便可看见汴京巍峨的城墙。 此时已经穿过东水门,眼瞅着就要抵达汴京内城的州桥码头。 甲板上,此处只有赵晗和盛维,二人的身影倒映在粼粼波光之中。 “不知贤侄此来汴京赴考,可有提前备好住处?”盛维轻抚长须,目光淡淡扫过河道两侧林立的酒楼商铺。 赵晗微微拱手,如实回答道:“劳伯父挂怀,此事说来惭愧。” “小侄初次进京,人生地不熟,原本打算船靠岸后,再找个可靠的牙行经纪,赁一处清净的院落备考。” 盛维闻言,眼下登时闪过一抹精光。 他从盛纮的书信中能够看得出,盛家对赵晗寄予厚望。 若非他此番科考十拿九稳,以王若弗那般看重门第的性子,定不会甘心下嫁嫡长女。 能够和读书清流攀上关系,是每个商贾人家梦寐以求的事情。 眼前就有一个潜力股,这会儿多多施加恩惠,将来对他来说只有数之不尽的好处。 “既如此,贤侄若不嫌弃,不妨去我那里暂住些时日吧。” “早在多年前我就在京城置办好屋产,虽然没有纮老弟的宅子位置好,却胜在安静,最适合备考不过了。” 盛维眼角炸,脸上堆着笑意。 盛纮在内城距离皇宫不过三里之远的积英巷有一座五进宅院。 积英巷算是汴京城最好的地段之一,居住在此处的大都是些三品以上的官员。 当初盛家老太爷高中探后,为了迎娶作为侯府嫡女的盛老太太,几乎倾其所有,才购买下这座五进的院子。 否则以盛纮的官职和俸禄,在这权贵云集的汴京城,根本不可能住进积英巷。 面对盛维的提议,赵晗心中暗暗思虑着。 他此次来汴京,原本也存了购置宅院的心思,只是因为临近会试,置办宅院难免要耗费一番心神。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赁一处清净所在,等会试后再慢慢挑选。 届时他有了进士的身份,可以选择的地段也会更多。 正思量间,盛维又笑道:“贤侄莫要和我客气,若纮老弟知晓我们一路结伴而行,结果你在汴京还要为住处烦忧,定要责怪我这个做长辈的照顾不周。” 这话说的十分恳切,直接把盛纮给搬了出来,赵晗根本不好开口拒绝。 于是,他温声道:“既如此,那就叨扰盛伯父一段时日了。” 盛维大手一挥,颇有几分豪迈。 “说什么叨扰,昨夜若非遇到你们,只怕现在整船的人都在河里喂鱼呢。” 赵晗忙拱手:“盛伯父说笑了。” 约摸两个时辰后,船只平稳的停靠在州桥码头,随之映入眼帘的一派繁荣与安宁。 两岸朱楼绣户参差林立,飞檐斗拱下悬着各色纱灯,虽还未到黄昏却已经预备起夜市的辉煌。 “赵兄,等你安顿下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这段时日在扬州早已魂牵梦绕多时了!” 顾廷烨和赵晗并肩走下船,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 赵晗眉梢一挑,“什么好地方能让仲怀你这般牵挂?”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定不会叫你失望。”顾廷烨说罢,哈哈笑了两声。 下船后还没走几步,他便看到了宁远侯府的马车。 大周各处码头都有设牙行,专门负责协调船只停靠,货物装卸等事宜。 若等待的是重要人物或货物,还可委托牙人留意船只动向,甚至雇脚夫提前蹲守,船只即将靠岸时便立刻前去府上通报。 小秦氏在侯府刚一收到消息,当即放下碗筷,迫不及待的吩咐小厮备好马车前来等候顾廷烨。 这番做派,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慈母心肠。 马车上,只见小秦氏眉眼纤细,保养得宜的脸上薄施脂粉。 一身紫色绣长袍,发髻高高挽起,斜插着几只琉璃簪。 嘴角挂着温婉和煦的笑意,端的是侯府大娘子的从容气度。 这会儿她也看到了顾廷烨,正十分亲切的和他招着手。 “赵兄,你瞧,马车上那位就是我的继母。” “这般温婉面善,实在让我很难相信她会是联合白家谋害我的人。” 赵晗淡然一笑,温声道:“是与不是你试试便可知,记住无论她等会说些什么,你都要乖乖回侯府认错,最好也别顶撞宁远侯。” “不过我猜她多半是不想让你今日就回去。” 顾廷烨眼下闪过一抹狐疑,喃喃道:“这应该不会吧……” 赵晗并未多言,只意味伸长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紧接着,他便登上马车,跟随盛维一同前往他位于内城榆林巷的宅子。 品兰得知赵晗要在盛宅小住一段时日后,在马车内高兴的手舞足蹈。 “太好了!等赵公子会试结束,无论如何我都要他教我射箭!” 淑兰端坐在一旁,轻轻摇头,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另一边,待赵晗的马车渐行渐远后,顾廷烨这才带着石头来到小秦氏的身前。 “母亲。”顾廷烨和往常一样,对小秦氏拱手行礼。 小秦氏见顾廷烨这段时日在扬州不仅没憔悴,还生龙活虎的站在她面前,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她握着扇柄的指尖不自觉的收紧,脸上却依旧挂着和蔼关切的笑容,声音温柔似水。 “二郎啊,你这次只留下封书信就不告而别,害得你父亲连生好几日的气。”她轻叹一声,团扇在胸前轻轻摇动,“险些要把廷炜拉过去揍一顿出气呢。” 见顾廷烨神色微动,她又故作忧愁地补充道:“这会儿又得知你已经回京,方才在书房更是气得连摔了几个杯盏。” “我劝了好一会都不曾见他消气,依我看,待会儿去见你父亲时,可要好好认个错才是,否则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正当他心中觉得赵晗推测有误时,却听小秦氏身边的向妈妈开口道:“哥儿最好还是先躲几日的好,等侯爷消了气再回去也不迟。” 此话一出,顾廷烨眼下顿时闪过一抹警惕,他想起赵晗的嘱咐后,拱手道:“母亲说的是,我是该回去好好给父亲认错,父亲生气也不过是心中还牵挂着我罢了。” 小秦氏闻言,团扇摇动的幅度微不可察地滞了滞。 (本章完) 第26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第26章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放在往日,当她说出侯爷正生气时,顾廷烨早就变了脸色。 二话不说便寻个由头溜之大吉,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踏进侯府半步。 可今日—— 小秦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顾廷烨,只见他神色未变,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反倒从容地理了理袖口,一副要即刻就要回府的架势。 莫不是扬州的水土养人,连他的胆子都给养肥了? 向妈妈的修为远不及小秦氏,听到这番说辞,脸色不由变了变,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 “哥儿现在当真要回去?” 说话间,向妈妈偷偷瞥了眼自家大娘子,见她仍旧端着那副慈母笑。 “既然如此,二郎快上马车吧,等会儿咱们一家在一块好好吃顿团圆饭。” “出来前我就特意吩咐厨房备了你爱吃的糟鹅掌和酒酿清蒸鸭子。”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廷炜那孩子还一直在我耳边念叨呢。” 虽然小秦氏时常在顾廷炜耳边煽风点火,明里暗里挑唆他去与顾廷烨争夺爵位,可顾廷炜偏偏对爵位毫无兴趣。 不仅和顾廷烨手足情深,还处处维护这个兄长。 整个盛家,除了顾偃开,对顾廷烨最情深义重的就当属顾廷炜。 顾廷烨心中冷笑,但面上却不显,只微微颔首道:“母亲费心了。” 宁远侯府位于汴京内城的公侯街,约摸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侯府外缓缓停下。 得知顾廷烨已经到门外,顾偃开端坐在正堂内,面色铁青,手中拿着一根足有一丈长的乌木戒棍。 堂下伺候的女使小厮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尤其是站在顾偃开身侧的顾廷炜,他低着头,缩着脖子。 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连余光都不敢往顾偃开那边瞟,活像只受了惊的鹌鹑。 “这个逆子居然还敢回来!” 顾偃开怒喝一声,吓的顾廷炜浑身一颤。 但当他想起往日二哥哥待自己的种种好,还是壮着胆子道:“父……父亲,二哥哥他……” “闭嘴!” 顾廷炜登时一个激灵,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管家李忠小心翼翼的奉上茶盏,“侯爷息怒,二哥儿既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何须动用到家法。” “息怒?”顾偃开冷笑一声,戒棍猛地在地上一顿。 “他私自离京数月,连个口信都不传回来,如今倒知道回家了?他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话音未落,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偃开立即挺直腰背,打算狠狠教训顾廷烨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小秦氏率先步入正堂,看到顾偃开怒发冲冠,手持家法的模样,心下这才略微舒服些。 她上前假意劝道:“侯爷这是做什么?二郎还小,哪里经得住家法的责打。” “万一打出个好歹来,如何对得起白家姐姐的在天之灵。” “说起来,这事儿我也有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二郎,让他养成了肆意妄为的性子。” “若侯爷要责罚,不如连我一块。”说着,小秦氏取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这一番话下来,正如小秦氏料想的那般。 顾偃开怒气更盛,“你还要护着他!就是这般纵容,才让他越发无法无天!” 他咬牙切齿的看向顾廷烨,“我今日就要替你死去的母亲好好管教管教你!” 正当小秦氏收起帕子准备看热闹时,却见顾廷烨直挺挺的跪在顾偃开身前,平静道:“儿子知错,请父亲责罚。” 认错认得干脆利落,顾偃开一时语塞,原本紧握戒棍的手不由松了松。 顾廷炜顿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打记事以来,就从未见过二哥哥能主动和父亲认错。 “此次不告而别,只因外祖病重时还不忘遣人送来遗嘱,儿子心急如焚,不及禀明父亲便匆匆南下。” “此去扬州,儿子见识颇多,更结识了一位难得的知己。” “他告诉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亲待儿子严厉,不过是希望我能成器罢了。”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父亲要打要罚,我绝无怨言。” 这番话,直接让顾偃开怔在原处。 他匪夷所思的看着顾廷烨,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些陌生。 顾廷烨低着头,斜眼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顾偃开。 见他神色缓和,心中暗自窃喜。 “你这是吃错药了?”顾偃开说话间,默默放下戒棍。 小秦氏紧紧绞着帕子,愤怒之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这些年她费尽心思把顾廷烨名声搞臭,为的就是让顾偃开厌弃他,将来好把爵位传给顾廷炜。 可偏偏顾偃开始终不愿放弃顾廷烨,无论他犯下什么过错,都会尽力给他收拾残局。 顾廷烨正声道:“没有,儿子只是知道错了,下次绝不会再犯。” 正堂内寂静无比,片刻后,顾偃开竟亲手将顾廷烨从地上扶起来。 一双粗糙的大手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握,意味深长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路舟车劳顿,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若再有下次,便不是家法这么简单了。” “儿子谨记在心。”顾廷烨深深一揖。 转身时,余光中却意外瞥见小秦氏那张微微有些扭曲的脸,他心中一寒,顿时对赵晗的话深信不疑。 回院途中,石头跟在他的身后,挠了挠脑袋道:“哥儿,我怎么觉得这位秦大娘子有点笑面虎的感觉。” “连你都能看出来?” 石头点头如捣蒜,他虽年纪不大,可在漕帮也算阅人无数。 顾廷烨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不免加快了步伐。 —— 与此同时,榆林巷,盛宅。 这是一座足有五进的大宅子,面积和奢华程度都远超积英巷盛府,只见雕影壁,飞檐斗拱,曲廊环绕,不愧是宥阳首屈一指的富商。 在盛维的安排下,赵晗带着长青住进了东南角的一处小院,这里不仅安静还方便赵晗随时出入。 盛维捋须微笑,“若缺些什么,贤侄尽管和管家提,万万不要客气才是。” 赵晗拱手回答:“小侄明白,劳盛伯父关心。” 话音刚落,便瞧见一身桃粉色锦裙的品兰拉着淑兰远远的跑了过来。 “爹爹,我听说金明池外有一座极其宽阔的马球场,我想去打马球!” 求月票,求追读~ (本章完) 第27章 广云台魏行首 第27章 广云台魏行首 淑兰被品兰拽着一路小跑过来,不免气息微乱,额前的碎发被细汗微微浸湿。 她自觉有些失礼,耳尖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手指不自觉的整理着被品兰扯歪的衣襟。 她轻声道:“爹爹你可千万别答应她,这丫头一直上蹿下跳,没半点安分时候。” “难怪母亲和祖母都说她跟个皮猴儿似的。” 盛维抬手拧了拧眉心后,板起脸道:“你若再不老实些,明儿我就差人把你送回宥阳老家。” “爹爹!”品兰顿时急得直跺脚。 淑兰见状,莞尔一笑,嘴角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衬得她愈发温婉可人。 “傻丫头,爹爹逗你呢。” “我差人去樊楼买了樱桃煎,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要不要跟我去尝尝?” 品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拽起淑兰的的衣袖,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厨房方向跑,“那还等什么,还不快走!” 淑兰被她拉得一个踉跄,顾不得行礼,只回头朝赵晗和盛维笑了笑。 直到姐妹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 盛维收回眸光,开口道:“等明日我就派人盯死品兰这丫头,免得她偷偷跑过来打扰你温书。” 赵晗微微一笑,“伯父言重了,伯父膝下这两位姑娘,一个温婉贤淑,一个活泼率真,当真是有趣。” 盛维轻叹一声,低声道:“不瞒贤侄,因淑兰是家中长女,她母亲对她寄予厚望,平日里管教难免严了些。” “至于品兰,这丫头打小就爱闹腾,她母亲管了几回不见效,也就随着她性子去了。” 盛维此话,真假参半,淑兰幼时性子其实和品兰如出一辙。 盛家长房一脉虽腰缠万贯,金玉满堂,可终究还是商贾人家,银钱再多,也抵不过功名在身,门第清贵。 盛维的夫人李氏出身不好,又是个庶女。 即便盛维每年大把银子送去二房,出身名门世家嫡女的王若弗始终瞧不上长房一脉和李氏,表面上客客气气,可言语间总透着几分居高临下的疏离。 多年前她又给过李氏几次脸色看,李氏一直记在心里。 她一心想让淑兰嫁个读书人,等女婿将来入朝为官后,就可以不再依靠盛纮家。 因此,她便想方设法拘束着淑兰,让她学习名门闺秀的做派。 这些年下来,淑兰确实变的端庄大方,乖巧贤淑,可也多了一些逆来顺受与怯懦。 对于李氏的做法,盛维一直默许的,他也希望自家能出个官老爷。 至于品兰,李氏对她并未寄予太多期望,就一直随着她的性子,时不时又送去老太太身边养一段时间,更是纵的她无法无天。 导致品兰在宥阳上树打架钓鱼掏鸟窝,就没有她不干的,活像个假小子。 在此简单交代一番后,盛维便前往书房,写下封书信交由小厮快马加鞭送往扬州盛府。 一连四五日,赵晗除了在书房温书,就是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品兰倒是偷偷跑过来几次,央求赵晗等高中进士后,一定要教她射箭。 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实在让赵晗不忍拒绝。 这日黄昏,暮色四合,天光渐敛。 赵晗独坐窗前,正捧着一卷已然泛黄的《文心雕龙》细细品读。 这时,长青一路小跑进来,躬身道:“哥儿,顾家二郎派石头来传话说请哥儿去个好地方,马车已经在角门外候着了。” 赵晗满眼疑惑的放下书卷,进里间整了整衣衫后,踏着渐浓的暮色登上马车。 马车转过御街,不过一炷香时辰,在一处极尽热闹繁华之处停了下来。 走下马车,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广云台! 朱漆大门两侧高高挂着数盏鎏金灯笼,映得门前清石板路流光溢彩。 “赵公子,我家哥儿已经在雅阁内等候多时了。”石头笑眯眯的开口。 刚一迈入广云台,一阵暖香扑面而来,四周丝竹袅袅,觥筹交错。 台上舞伎广袖翻飞,宛若惊鸿,翩若游龙,时不时得来阵阵叫好声。 二楼雅间内,沉香袅袅。 顾廷烨看到赵晗后,忙起身相迎,亲自动手为他斟了一杯酒。 “赵兄,你说的不假。” “我不受旁人挑唆乖乖回府认错后,我父亲果然没责打我,这几日还时常在人前夸我懂事了。” “我当真没想到,我那继母居然存了害我的心思,怪不得每每父亲责罚我时她总要在一旁拦着,可偏偏她越开口阻拦,我父亲就打我越狠。” “起初我一直认为是我父亲讨厌我,想把我打死为顾家清理门户。” “现在细细想来,原来都是她无形中的挑唆。” “这些年我自问待她恭敬有加,从未有过半分得罪。” 顾廷烨说罢,眼下闪过一抹伤感。 他苦笑一声,又开口道:“生母白氏去世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小秦大娘子入府时,我才不过两岁,在我心里,这位继母的分量,原是与生母无异的。” 烛火摇曳间,顾廷烨的声音愈发沙哑。 赵晗沉眸,“仲怀莫非忘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八个字。” 顾廷烨并非愚笨之人,他拧了拧眉头,“我这几日左思右想,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侯府的爵位。” “大哥哥身体不好,娶亲多年膝下也不过娴姐儿一个姑娘。” “我又是汴京臭名远扬的纨绔子弟,父亲将来会把爵位给谁,只怕我这位继母心里早就盘算明白了。” “若非赵兄,只怕我现在还沉醉在她处心积虑编织的温柔乡中,请受仲怀一拜!” 说罢,顾廷烨突然起身,郑重其事的朝赵晗深深一揖。 赵晗忙抬手将他扶起,“好在宁远侯对你还是寄予厚望。” “眼下既已识破小秦大娘子的手段,以仲怀你的才智,日后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顾廷烨轻叹一声,“赵兄就这般看得起我?以我现在的名声,娶妻都娶不到大户人家的姑娘,哪里能有什么大作为。” “罢了,不提这些事儿了,咱们还是安心等候魏行首出现吧!” 求月票,求追读~ (本章完) 第28章 武陵春一曲 第28章 武陵春一曲 “魏行首可是广云台的头牌,不仅相貌惊为天人,更是才比谢道韫。” “还是个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武陵春一曲名动京城。” “令国公的世孙曾经在广云台豪掷千两白银,都未能博得魏行首一笑。” “啧啧啧,实在是有趣,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傲骨的风尘女子。” 顾廷烨耸了耸肩,唇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赵晗接过话头,“所以仲怀就是带我来看这位魏行首?” “赵兄,你初来乍到有所不知,今日是魏行首的生辰,但凡来过广云台的客人,都知道她最喜欢文采斐然的读书人。” “每年生辰,魏行首都会让众人赋诗一首,无论出身寒微还是显贵,只要诗作入了她的眼,便可入雅阁内共饮。” “去年有个酸秀才倒是作出一首好词来,不过魏行首只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真不知究竟什么样的诗词才能得到她的青睐。” 顾廷烨热络的拍了拍赵晗的肩膀:“赵兄你诗才横溢,今日何不再作诗一首。” “若有幸能入魏行首的眼,我也能跟着沾沾赵兄你的光,与她一同饮酒作乐!” 对于魏行首,赵晗本没多大兴趣,正欲开口推辞时。 却见不远处,一间雅阁珠帘轻挑,环佩叮咚。 满堂笑语顿时一静,众人抬眼望去。 只见魏行首一身烟青色浮光锦裙,身段婀娜,袅袅婷婷,眉似远山,眸若秋水。 高高挽起的发髻间只有几支精美的簪,素净中带着几分妩媚。 “赵兄,这位就是魏行首,是不是惊为天人?” 说话间,顾廷烨眸光呆滞,直直盯着魏行首。 赵晗点头道:“难怪身处秦楼楚馆之中,她能有只卖艺不卖身的底气。” “让诸位郎君久等了。”魏行首声音清泠悦耳,缓缓飘入众人耳中。 “今日同往年一样,诗才冠绝者,可进雅阁内共饮。” 话音一落,满堂哗然。 不少青年才俊和富家公子们摩拳擦掌,他们早在几日前就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只盼着今天能出口成章,一鸣惊人,博得魏行首的青睐。 “赵兄,你一定行的!”顾廷烨忍不住开口为赵晗加油打气。 还不等赵晗答话。 便见魏行首翩然转身,进入雅阁内,珠帘半卷,烛火跳跃,隐约可见佳人婀娜的身影。 雅阁外,只站着她的贴身女使绘春。 不过一盏茶时间,已有十余人奉上诗作,可都被魏行首轻摇着团扇一一否决。 他们在席上,有的垂首叹息,有的暗自不服,却无人敢出言质疑。 这时,一名衣着华丽,手持折扇,长相却略有些贼眉鼠眼的公子哥儿高声嚷道:“魏行首,请听在下的!” 他声音尖锐刺耳,引的众人纷纷侧目。 只见他摇头晃脑地吟道:“远看石头大,近看大石头。真是大石头,石头真是大……” 堂内空气凝滞片刻后,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 一名锦衣华服的举子捧腹大笑,手中折扇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边笑边捶着案几道:“你这算什么诗?只怕路边垂髻小儿作的都比你好!” 公子哥儿梗着脖子道:“尔等凡夫俗子懂什么?这叫返璞归真,大巧若拙,正所谓大道……” 还不等他说完,就听绘春拧眉竖目道:“哪里来的混球,在此扰了我家娘子的生辰,还不快把他叉出去!”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应声而来,一左一右,直接把他给架了出去。 只见他仍旧不死心,挣扎着嚷道:“魏行首,咏石头不行,我还有咏雪,咏,咏春……” 满楼宾客见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待四周恢复安静后,魏行首的声音悄然传出,“让诸位见笑了,不知接下来,可还有哪位公子愿意作诗?” 顾廷烨伸手低了低赵晗,“赵兄,你准备好没有?” 赵晗瞅他一眼后,接过长青手中的纸笔,一番奋笔疾书后,神情淡然的递给顾廷烨。 顾廷烨只低头匆匆看了一眼,便昂首挺胸的上前一步,高声道:“这里还有!” “诶,这不是顾家二郎吗?” “他竟也要作诗,只怕和方才那首咏石头是一脉相传吧!” “嘘,小声些,这家伙最是混不吝,把他说急眼,小心挨揍。” “……” 几名宾客窃窃私语,时不时向顾廷烨投去鄙夷的眼神,当然也连带着赵晗。 在他们眼中,能和顾廷烨同桌吃酒的,定也是个整日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 雅阁内,魏行首脸上也挂着一抹惊讶。 顾廷烨是什么样的人,汴京城里早就人尽皆知。 “咳咳咳——”顾廷烨对赵晗自是信任非常,他清了清嗓子,正声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句一出来,众人脸色顿时讥讽转变为诧异,几位年长的读书人更是猛的直起了身子。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堂内再次陷入沉寂,方才嘲讽顾廷烨最大声的几个举子,此时的脸色像吞了只苍蝇般青一阵白一阵,手中的酒盏险些都拿不住。 “快,快继续念下去!”一名胡须白的老者忍不住催促道。 顾廷烨轻哼一声,眸光环顾四周,高声道:“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好一句却道故人心易变……” 雅阁内,魏行首喃喃说着,语气中带着说不尽的怅惘。 “二郎,这首诗当真是你作的?”永昌伯爵府六公子梁晗震惊不已的看向顾廷烨。 他生性风流,贪恋美色,今日这般场面,就算是被吴大娘子打断腿也是要过来的。 也有人信誓旦旦的开口,“我绝不信这首诗是他顾二郎所作。” 顾廷烨很是淡定的看着众人,坦然道:“这首诗的确不是我所作。” 他侧身一让,抬手示意身旁之人,“此诗乃是我身边这位赵晗赵大郎的手笔。” 此言一出,方才质疑之人立刻露出得意之色,嗤笑道:“吁!我就知道!你顾二郎身上何时有过这般才华?” 数道目光也随之投向赵晗。 求月票,求追读,有投资名额的大佬们也点点投资呀 (本章完) 第29章 文武双全 第29章 文武双全 只见他端坐席间,神色从容不迫,一袭靛青色锦袍衬得人如修竹,搁置在一旁的茶盏氤氲着袅袅热气。 “赵大郎?我在汴京为何从未听过这号人物?”梁晗一遍遍在脑中回想。 他打小就生活在汴京,又喜好附庸风雅,大大小小的诗会参加过不下数十次。 汴京的才子们他早就结识了个遍,可眼前这位有如此大才的赵大郎,他竟然毫无半点印象。 正当众人心中疑惑时,赵晗站起身,正声道:“在下扬州人氏,为春闱而来。” “方才那首诗,不过是即兴所作,望诸位多多海涵。” 梁晗上下打量他一眼,自顾自道:“原来是进京赶考的举子,难怪我没见过……” “即兴所做,好一个即兴所做,扬州当真是卧虎藏龙,竟有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老夫上次听到的好诗也是扬州学子所作,那首诗名为《咏梅》,细品起来,还要略逊你一筹啊!” 一名老儒生感慨连连,心中暗道:此次春闱,此子必定名列前茅! 赵晗脸不红心不跳道:“实不相瞒,《咏梅》也是在下所作。” 老儒生握着酒盅的手微微一颤,下一秒,身上衣袍已然被溅湿。 满座宾客顿时骚动起来,脸上写满惊讶与恍然。 又见绘春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赵晗身侧。 毕恭毕敬的行完礼后,柔声道:“赵公子,我家娘子请公子进雅阁。” “太好了!我就说以赵兄你的诗才,定能得到魏行首的青睐!” 顾廷烨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迫不及待就往雅阁的方向走。 “顾二公子请留步,我家娘子只请了赵公子一人,你去凑什么热闹?”绘春毫不留情面的将顾廷烨拦下。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我与赵兄结伴而来,现在自然也要一块去雅阁!” “顾二公子莫要胡搅蛮缠,若惹的我家娘子不高兴罢演一段时日,只怕很多人都会记恨上顾二公子你。” 魏行首小令唱的极好,莫说汴京,在整个大周也是数一数二。 城内不少王公豪族每到宴请贵客时,不惜费重金也要请魏行首去演奏上一曲助助兴。 广云台能在汴京众多秦楼楚馆中称为翘楚,也全都靠魏行首在撑着。 若她罢演,只怕顾廷烨今儿根本走不出广云台。 “你……”顾廷烨伸手指了指她,满心不情愿的回到席上坐下。 在绘春的引领下,赵晗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步入雅阁。 “赵公子。”魏行首朱唇轻启,伸出纤纤玉手替赵晗斟了一杯酒水。 二人相对而坐,相比起魏行首,赵晗此时倒显得有些局促了。 “赵公子还不曾为诗题名呢,不知可愿在此留下墨宝?” 说罢,魏行首倾身向前,递来一张带有淡淡墨香宣纸,纸上是两排娟秀的小楷,正是方才赵晗即兴所作的诗句。 赵晗微微凝眸,提笔写到:木兰·拟古决绝词。 看着苍劲有力的字迹,魏行首眸光微动,莞尔一笑道:“还有件事情想问问赵公子,我可否在广云台演奏这首小令?” 对于此提议,赵晗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首词一旦经过魏行首的演奏,只怕用不了半个月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自己身为作者,自然也跟着沾光,说不定还能借此在文坛崭露头角。 “当然可以,届时在下定亲自前来观赏。”赵晗面带笑意,举手投足间礼数周全。 魏行首看他的眼神也不由得变了些,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赵公子芝兰玉树,文采斐然,为何会与顾家二郎在一块儿?” “他可是汴京出了名的纨绔,与他在一起,只怕会带累坏你的名声。” 魏行首深知清流们对名声是何等的看重,她担心赵晗是被顾廷烨蒙蔽,于是好心提醒道。 “魏行首多虑了。” “顾二郎他秉性纯良,重情重义,至于名声一事,那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他与传闻中有很大的不同。” 魏行首轻点鹅首,可她却看不出顾廷烨究竟有什么不同,又见赵晗这般信誓旦旦,只好道:“是小女多虑了。” “公子今后叫我清韶吧,我其实并不喜欢行首这一称呼。” 行首是对青楼头牌的尊称,能担得上行首二字的,都是才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说到底还是身处贱籍,逃不出一个妓字。 文人墨客们捧得再高,也不过是风月场中的玩物。 “好,清韶姑娘。”赵晗轻唤一声,魏行首指尖轻轻一颤,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 与此同时,扬州,盛府。 盛纮这会儿已经收到盛维送来的书信,他从衙门回来后,便将此事告知王若弗和盛老太太。 “我的天爷,没想到去汴京的路上还能碰到水贼!” “官人,咱们出发时可定要多多带些个护卫。”王若弗柳眉紧蹙,不禁对于举家进京一事多了几分担忧。 盛纮点头如捣蒜,他也是个怕死的人。 “那是自然,我已经吩咐人去武行了,家丁们都是些拳绣腿,带再多也没用。” “维大哥还在信中说,赵晗射艺惊人,对付水贼百米之外箭无虚发,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儿郎。” “我与他相识三年竟不知道他还会武。” 说到此,盛纮眉头舒展,眼角堆起层层笑意。 盛老太太轻声道:“那孩子打眼一瞧就不是个文弱的书生,俗话说君子六艺,可真能全都涉猎的,实在少之又少。” “母亲说的是。”盛纮笑着应声。 提到君子六艺,盛老太太不禁想起女子八雅这四个字。 八雅包括:琴、棋、书、画、诗、酒、、茶 她沉了沉眸,权衡片刻后,将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 “京城不比扬州,天子脚下,五品官还没护城河里的绿毛龟稀罕。” “咱家四个姑娘也该好好学些个规矩了,免得到京城叫人瞧了笑话。” “尤其是华儿,将来赵大郎入朝为官,她少不得要和命妇们打交道,多学些规矩总有用到的时候。” 王若弗连连点头,“母亲说的对,我也正琢磨着此事呢。” 求月票,求追读~ (本章完) 第30章 羞也要羞死了 第30章 羞也要羞死了 “那些个插,品茶,理香之类的鬼玩意儿,虽说派不上什么用场,可上了门第又是另一种说法。” “汴京里头凡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打小就跟着嬷嬷学,一样都少不得。” “便是将来不做当家主母,单为议亲时能添几分体面,这些功夫也是要下的。” 王若弗对盛老太太的话尤为赞同。 当年她待字闺中时,王家也特意请嬷嬷来府上教她们这些风雅之事。 那嬷嬷教的极严,一盏茶要分出十二种香,一枝要摆出九种势,稍有错处便要重头来过。 是以,王若弗伸长脑袋问道:“母亲莫非心中已经有了来教姑娘们的人选?” 老太太微微一笑,“当年我在宫里住着的时候,有个姓孔的小宫女与我往来甚密。” “母亲说的是宫里的孔嬷嬷?!”王若弗闻言一惊,手中的茶盏险些打翻。 盛纮亦是嘴角一抽,满眼惊讶的看向老太太。 盛老太太出身高贵,气度不凡,曾被大周太皇太后收为养女,在宫里住过一段时日,还与前朝的静安皇后是闺中密友。 而孔嬷嬷是孔氏一族的旁支后人,进宫后从宫女升做女官,余下几十年里一直在六宫女官的位置上轮换。 前些年请辞出宫后,因她脾气温厚,耐心细致,不像其他嬷嬷动辄打骂责罚。 先后在英国公府,令国公府,襄阳侯府教养了几位姑娘。 眼下汴京能请得动孔嬷嬷的人家,少之又少,更别提盛家了。 “不错,你们夫妇二人若舍得孩子,等到了京城安顿好,我便把她请来府上好好教教姑娘们规矩。” “若有做的不妥之处,尽管让她拿板子狠狠教训,你们可别心疼去护着,丢了我的脸面。” 王若弗深知孔嬷嬷的份量,她脸上扯着笑,连连点头。 “那是自然,能得孔嬷嬷的教导,是几个丫头的福分。” 另一处,华兰倚在临床的软塌上,怔怔望向窗外。 冬日的余晖透过雕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如兰正坐在不远处的圆桌上,懒懒散散的读着《千字文》。 耐不住性子的她时不时歪着头,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写画画。 贴身女使彩簪奉来一盏热茶,抿嘴轻笑道:“姑娘快瞧,五姑娘读书都快读睡着了。” 华兰侧目看她一眼,轻哼一声,“这丫头只要一读书就准犯懒病!” “昨日小六在我这里写了半天的字,腰杆挺得笔直,一句怨言都没有。” 虽说如兰才是亲妹妹,可不单华兰,就连一向持重长柏也要更偏爱明兰一些。 原因很简单,如兰打小养在王若弗身边,被宠的刁蛮任性,最讨厌旁人训诫。 每当华兰端着长姐的架子说教几句,她便撅着嘴跺脚跑开。 若长柏拿圣贤道理规劝,她更是左耳进右耳出,甚至躲起来连面都不愿见。 而明兰乖巧懂事,又生的精致可人,华兰做女红时,她就安安静静在一旁分线,长柏送她的字帖和书籍,也都认认真真的临摹完。 久而久之,长柏还曾感慨为什么明兰不是自己的亲妹妹? “五姑娘还小,等再过几年就懂事了。”彩簪笑眯眯的开口。 华兰轻嗤一声,“小六比她还小一岁呢,整日就知道端着嫡女的架子和墨兰怄气。”说罢,她扭过头去,不再看向如兰。 彩簪上前一步,附在华兰耳边,轻声道:“姑娘,我方才路过老太太屋,无意间听到赵家哥儿正在长房的宅子里备考,好像还提到他们进京路上遇到水贼了……” “什么?水贼?!”华兰杏眸圆睁,连声音都微微发颤:“赵晗他……他可有受伤?”话一出口,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又忙添了一句,“大伯父可还安好?” 彩簪摇摇头,“我见老太太和主君说话气定神闲的,想来他们应该都没事。” “没想到姑娘竟这般关心赵家哥儿……”彩簪捂嘴轻笑,眼下闪过一抹狡黠。 华兰珠玉般的小脸顿时飞上两朵红云。 “我才没有关心他,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彩簪见状笑意更深,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是是是,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赵家哥儿若知道姑娘这般关心着他,怕是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华兰无情打断。 “别乱说话,越来越没个正形了,若被人听去,羞也要羞死了。” 彩簪见她连颈间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看上去是真急了,这才抿嘴一笑,将话茬转至如兰身上。 —— 转眼已至二月中旬,京城内外处处可见斑驳的新绿,金明池畔的垂柳悄悄抽出嫩芽。 会试在即,贡院街上的举子们行色匆匆,各家客栈人满为患,哪怕掌柜将价码翻了三番,仍然挡不住求宿的举子。 顾廷烨知道赵晗忙于会试,这几日倒也消停了下来,没再来打扰他。 至于会试需要准备物品,还不等赵晗吩咐长青出去采买,盛维早早就事无巨细的备好送过来。 上好的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就连蜡烛都是特制的考场专用。 今晚,月色格外清朗,将庭院中的青石板路映照得莹莹发亮。 礼不下庶人,商户人家的规矩礼节比不得读书清流,又都是关起门来的事。 盛维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一桌清淡可口的饭菜,叫来淑兰和品兰,四人一同用晚膳。 席间,品兰眼睛滴溜溜一转,笑眯眯道:“我在家听祖母说过,会试要考整整三天三夜,吃喝拉撒全在贡院里头。” “号舍又矮又窄,睡觉连腿都伸不直,有些身子弱的,考完直接被抬了出来。” “如果运气不好被分到臭号,可真是倒了大霉,虽说现在天气还冷着,可是紧挨着茅房,难免能闻到臭味。” “赵家哥哥,你可定要多多带上几个香包。” 盛维忙给她夹了块鸭腿,佯怒道:“快闭上你的乌鸦嘴,赵贤侄才学出众,定能分到上等的号舍。” 品兰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担心嘛……” “品兰姑娘说的很有道理,香包确实要多带几个。”赵晗笑着附和。 品兰见他给自己撑腰,当即又换了一副神色。 淑兰嘴角微微弯起,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温婉的笑意。 求追读,求月票~ (本章完) 第31章 春闱开始 第31章 春闱开始 翌日凌晨,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贡院外已是人头攒动,近万名举子列队静候,沿着长街蜿蜒排开如长龙一般。 这会儿贡院的朱漆大门尚未开启,门前两尊石狮子威严矗立,铜钉门环在月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在品兰的软磨硬泡之下,盛维最终同意带她一道来送赵晗进考场,当然同行的还有淑兰。 远在扬州的胡妈妈今日晚膳后特意带着一众女使小厮,在家中把文昌帝君,朱衣神君,文殊菩萨,孔圣人全都拜了个遍。 就连盛纮也在家中供着的神像前拜了又拜,默默祈祷赵晗能够榜上有名,名列前茅,不枉他赌上嫡长女的终身。 华兰更是在家中来回踱步,往日那双顾盼生辉的杏眼,此时多了几分焦灼和担忧。 “大姐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晃的我头都晕了。” 如兰蹙着眉头,抬眼看向华兰。 “闭嘴,再啰嗦我让爹爹来检查你的功课!” 听到这话,如兰当即低下头。 带着女使喜鹊小心翼翼的溜去卫小娘院,找明兰玩推枣磨。 贡院外,四更天时。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长青拎着考篮,踮起脚尖往前看去。 见贡院大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身着官服的差役手持名册,高声唱名。 “哥儿,门开了,咱们往前走走吧,别误了时辰。” “好!” 赵晗应声后,深吸一口气,不由握了握拳。 若说不紧张,那定是唬人的。 三年寒窗,成败在此一举! 盛维眸光环顾四周,见人群已经向前涌动。 他上前一步,附在赵晗耳边,低声道:“贤侄放宽心,我已经托人打点过,你定能分到个极好的号舍。” 听到此话,赵晗不禁心头一暖。 正准备开口道谢,却见盛维已经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他正了正衣襟,即刻恢复长辈的持重模样。 品兰今日特意穿了崭新的衣裳,她满眼含笑,脆生生道:“祝赵家哥哥金榜题名,一举成功,最好当个状元!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打马球,打锤丸!” 淑兰则静静立在一旁,一身藕荷色交领襦裙,肩上系着白色斗篷,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只见她眼尾微微下垂,透着几分温柔怯意,抿唇道:“祝赵家哥哥鱼跃龙门,连登黄甲。” “多谢二姑娘,四姑娘!”赵晗拱了拱手后,带着长青大步向前走去。 不过还没走几步,余光中恰好瞧见了顾廷烨和石头的身影。 只见他二人正拨开人群疾步而来。 “还好赶上了,方才路口黑压压一片全都是马车,可把我给急坏了。” “我带着石头一路跑过来,还好赵兄你还没进贡院!” 顾廷烨喘着粗气,平复片刻后,郑重其事的拱手道:“赵兄此番会试,定能蟾宫折桂,将来咱们一文一武,共同建功立业。” “一言为定!” 赵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这份情谊牢牢记在心中。 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朱漆大门内,顾廷烨长青以及盛维等人才从此处离开。 进入贡院后,等着众多举子的是:验明正身,解衣搜检,领卷入号。 在盛维的钞能力下,赵晗果然被分到了一个远离茅房,相对宽敞干净的号舍。 他放下考篮,简单打扫一番后,便开始静静等待考官放题。 大周的春闱共计三场三天。 第一场考经义,第二场考诗赋,第三场考策论。 直到破晓时分,贡院大门缓缓关上。 伴随着一道锣鼓声,考官终于开始放题,而考生需要在日落前完成答题并且交卷。 打开考卷,一道经义题引入眼帘:《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解。 这短短十三字,揭露了治国理政的根本大道。 历史长河中,凡盛世皆以民生为重,文景之治轻徭薄赋,贞观之治以铜为镜,洪武之治严治吏治,康乾盛世滋生人丁。 而那些视民如草芥的王朝,终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规律中倾覆。 赵晗深吸一口气,打好腹稿后,执起湖笔,手腕轻悬,笔走龙蛇间,一手精妙的馆阁体如行云流水般倾泻于纸之上。 《尚书》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 《左传》曰: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 …… 洋洋洒洒写了许久,已然临近午时。 赵晗搁下笔,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打开考篮,取出一个被厚布仔细包裹起来的食盒。 食盒分为三层,第一层是松软的蒸饼,这会儿还微微冒着热气。 第二层是几片泛着莹润光泽的火腿,旁边配着几样爽口的小菜。 最底层是江米粥,有暖胃、健脾之功效。 吃饱喝足稍作休息后,他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系着的竹青色的香囊,继续奋笔疾书。 《孟子》曰:得乎丘民而为天子。 …… 《易》曰:天地交,泰。 结尾处,他不忘拍了拍当今官家的马屁,写到:今圣官家励精图治,以民为本,正与古圣王之心同符而合节也! 酉正时分,暮鼓声自贡院外隐隐传来。 考官准时收卷,有抓耳挠腮尚未答完者,也有胸有成竹,正气定神闲整理笔砚者。 入夜,清冷的夜风穿过号舍的缝隙扑面而来,赵晗铺好木板床后,不忘将卫小娘赠的护膝穿上。 第二日破晓时分,一道锣鼓声后,考官再次放题。 这场考诗赋,题材比较广泛,对赵晗来说难度并不算高,且各入各眼,并不能体现出真才实学。 题目为:以竹为题,赋诗一首。 斟酌片刻后,他坦然提笔写到:《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第三场的策论才是重中之重,能否榜上有名,十之八九倚仗于此。 题为,问:当今西北二边,契丹、西夏交侵,朝廷岁赐金帛,而边患未息。欲固疆圉、纾国用,当以何策为先? 看到题目时,赵晗眼前一亮,只觉得出题者实在是精妙。 这分明是在逼着考生在战和守之间权衡,既能考校学识,又可选拔真才。 求月票,求追读~ (本章完) 第32章 终非久安之计 第32章 终非久安之计 赵晗凝神静思,眉头微蹙,片刻后,胸中渐有丘壑,执笔挥毫: 臣谨对:当今西北二边,契丹、西夏交侵,朝廷岁赐金帛,而边患未息,此诚社稷之深忧也。 臣以为欲固疆圉、纾国用,当以修内政、强兵备、绝虚耗、择良将为先,而不可专恃金帛以苟安。 谨陈四策如下。 一:修内政以固根本,国用不足,边费浩繁,实由内政未修。 今州县赋税不均,豪强兼并,小民流离,仓廪虚耗。宜严考课、汰冗官、均田赋,使民力得舒,国库充盈。 又当广开言路,拔擢贤才,使吏治清明,则财用自足,边饷可继。 二:严武备以慑敌,今边军多疲弱,器械不精,故虏骑轻犯…… 三:绝岁赐以杜贪欲…… 四:择良将以守要害…… 文思如泉涌,赵晗越写越顺,笔锋转折间如有神助。 转眼两个时辰过去,洋洋洒洒数千言已跃然纸上。 号舍外,阳光正好,一缕金辉穿过屋檐的缝隙斜斜地洒在考卷上。 抬手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赵晗继续执笔: 《孙子》云: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昔汉文帝蓄力养民,终制匈奴,唐太宗先强内政,后服四夷。 今当以内修政事为本,外慎兵革为辅,使国富兵强,则二虏自慑。 若专恃金帛,终非久安之计。 伏惟官家留神省察,天下幸甚! 酉正时分,暮鼓声如约而至,沉沉回荡在贡院内外。 最后一天的会试终于到了尾声,几名考官手持铜锣,沿着号舍,高呼“纳卷——” 疲惫不堪的举子们纷纷阁下笔,弥封官们手脚麻利的将考卷们糊名、钤印,再将沉甸甸的卷箱逐一上完锁,抬进誊录院。 为了避免在考试和阅卷过程中出现行贿考官的现象,大周实行了锁闱制度。 主考官、阅卷官、对读官、誊录手、弥封官等一众官员自打受命后就要一直待在贡院,直到名次排定好,张榜公布了才能打开贡院的门,放考官们回家。 暮色四合,贡院大门缓缓打开,举子们三五成群,踏着残阳鱼贯而出。 有人神色自若,谈笑间已胜券在握,有人步履缓慢,仍旧在沉吟着破题之句,更有些心力交瘁,身体孱弱者,需要人搀扶着方能行走。 赵晗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号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拎上考篮,径直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前脚刚踏出贡院,几道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人声,飘入耳中。 “赵家哥哥!” “赵兄!” “贤侄!” “哥儿!” 赵晗侧目看去,见长青一身书童装扮立在最前面,脸上写满了关切。 淑兰温婉恬静的站在盛维身后,品兰垫着脚,不停的向赵晗招手示意。 四周有不少姑娘跟着父母亲来接兄长回家,她们大都像淑兰这般静静等候,时而和身旁女使低语几句。 像品兰这般跳脱的,实在少之又少。 顾廷烨抱着胳膊和石头一同靠在拴马石上,嘴角带着笑意。 待走近后,品兰眯起眼睛,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将赵晗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才三日没见,赵家哥哥你竟瘦了这么多。” 赵晗面带笑意,因三日不曾开口说过话,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品兰姑娘有所不知,在贡院里的时日属实难熬,白日要誊写数千字的策论,夜里枕着硌人的木板歇息,连用膳都是囫囵吞枣,若是不瘦反而奇怪了。” “这般辛苦,难怪我大哥哥和二哥哥都不愿意读书呢。”品兰皱着小瞧的鼻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盛维在一旁干干笑了两声后,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贤侄,今年的会试考题可还顺手?” 赵晗神情淡然,温声道:“谢伯父关心,倒还算顺手,若是不出意外,想来应该能榜上有名。” “那就好,那就好!” “昨日盛老弟来信,他们已经启程来汴京,放榜前后便可以抵达。” 盛维捋须微笑,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羡慕。 二房本就蒸蒸日上,长柏又少年持重,是个不折不扣的读书苗子。 自己两个嫡子倒也算懂事,可单论前途,比起长柏终究还是要差了一截。 这样一个麒麟子,若能成为自己的女婿该有多好? 当真是可惜了…… “算算时日,若岳丈大人再不来,只怕要错过去吏部报到的时间了。” 盛维点头,“正是如此。” 顾廷烨眼波微动,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左手却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赵晗的的衣袖,上前一步,低声道:“赵兄,魏行首托我给你带个话。” “明晚戌时她在广云台唱小令,正是赵兄你作的那首《木兰》。” “魏行首还说,这首词她练了许久,就等着赵兄会试结束后亲自品评呢。” 顾廷烨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这还是魏行首头一次主动邀请旁人呢,赵兄,你当真是好福气!” 赵晗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促,打趣道:“倚云楼的芸娘不也对仲怀你一往情深吗?” “诶,快别提这茬,芸娘哪里能和魏行首比。” 顾廷烨连连摆手,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正声道:“明日戌时,咱们不见不散!” “好!” “你们要去哪?”品兰眨着杏眼,好奇不已的探头问道。 赵晗和顾廷烨相视一眼后,直接忽略她的问题,各自上了马车。 —— 淮河之上,七艘大船破开粼粼波光,如一字长蛇般在河面上平稳行驶着。 盛纮此次举家进京,光行李家私就装了足足五船,签下死契的以及自愿跟着来汴京的女使小厮们乘坐一艘船。 此外他们一家老小又单独乘坐一艘描金绘彩的上等船只。 这些时日权衡与观察下来,盛老太太最终还是决定将明兰养在身边,只等进京安顿好,便把她接过来。 王若弗得知此事后,心中自是畅快不已。 毕竟她是舍不得把如兰送给老太太养,可又不愿让林噙霜母女平白得了这桩好事情。 因此,在她看来,只有明兰过去才是最合适的。 求月票,求追读~ (本章完) 第33章 这就是天意 第33章 这就是天意 卫小娘性子又温顺,时刻谨记自己妾室的身份。 就算给她十个胆子,也不会仗着自己女儿在老太太面前得脸,就没了规矩。 无论如何,只要是能让林噙霜不痛快,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情。 舱房内,王若弗斜倚在软塌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刘妈妈玩着投壶。 如兰歪着头,满脸不情愿的临摹字帖。 这是在船上,她就是想躲懒都没处躲,还得时刻提防着盛纮来检查功课。 华兰则安安静静的在一旁做着女红,纤纤玉指捏着银针,时而柳眉微蹙,时而露出满意的笑容。 女子出嫁时的嫁妆中,往往都有放有她亲手绣制的物品。 例如被褥和枕套,而且都是鸳鸯戏水、百年好合等吉祥图案。 这些物品往往不作日常使用,只是为了彰显闺中教养和家族门第。 “还有半月会试就要放榜了,我这心里真是慌的很,但愿赵家哥儿能让我华儿诰命加身,锦衣玉食。” 王若弗深吸一口气,自顾自的说着。 刘妈妈宽慰道:“咱家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大娘子尽管放宽心。” 王若弗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箭矢,又看了眼搁置在不远处铜制三口壶。 这种壶中间的口比较细窄些,两边的口稍微大一点。 不过王若弗投壶的技艺很差,在这里玩了半晌。 箭矢不是擦着壶耳飞过,就是砸在壶身上发出“铛铛”的闷响。 “若赵家哥儿能高中,便让我这把投进一只箭!” 说罢,她闭起眼睛,手腕轻轻一抖,箭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下一秒,只听“哐当”一声。 正中核心! 主仆二人几乎同时瞪大双眼,脸上洋溢着喜色。 “大娘子,看我说什么,这就是天意啊!” 刘妈妈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王若弗张大嘴巴,半晌说不出话,心中暗暗决定等长柏将来科考时,她也要投一次壶。 另一边,盛老太太左思右想一番后,今晚特意派房妈妈亲自去传盛纮前来说话。 舱房内,盛纮略有些拘谨的坐在老太太身侧。 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她的脸色,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母亲是有什么话想和儿子说吗?” 盛纮试探着开口,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 盛老太太面色如常,放下茶盏淡淡道:“眼瞅着咱们就要到汴京,姑娘们的规矩有孔嬷嬷教,可咱家的规矩,是不是也该立一立了?” 此话一出,盛纮当即挺直脊背,脸上闪过一抹不解之色。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咱家近日不是挺太平的吗?” 老太太目光平静,一串佛珠在手中缓缓转动。 这会儿管家权是在王若弗手中不假,但以盛纮的性子,只怕没几个月。 林噙霜卖卖乖,掉几滴眼泪,再说几句体己话,盛家就又由妾室掌家了。 于是乎,她淡淡道:“扬州天高皇帝远,有些事情闹的再大,无非是些银钱,托些人情,便能轻而易举的压下去。” “可在天子脚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御史台的言官,政敌的耳目,还有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同僚。” “若再闹出丑事,可就没这么容易收场了。” “你担过通判一职,当知晓宠妾灭妻一旦被御史弹劾,该是什么罪名?” 盛老太太声音虽轻,可却如一座大山般压在盛纮的心头。 《户婚律》中明确规定:诸以妾为妻者,徒一年半。妻妾失序者,杖八十。 几年前就有一名官员因宠妾凌虐正妻被御史台弹劾,最终贬官流放。 “你待那林噙霜不仅给田产,又给铺面,弄的一个妾室比大娘子过的还体面。” “妻不像妻,妾不像妾。“ “此事我言尽于此,你若执意我行我素,我也不拦你,终归我不是你的生身母亲,管不着你的后宅之事!” 此话一出,舱房内一时间静得可怕,只听得江水拍打船板的声响。 盛纮猛然抬头看向老太太,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道:“母亲此言,儿子定谨记于心,今后只让大娘子管家。” “林氏那边,我尽量少去,至于卫氏……儿子也定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老太太闻言,眼帘微垂,摆了摆手,示意盛纮回去。 盛纮深深一揖,退后三步方才转身离开。 —— 回到盛宅后,盛维特意吩咐厨房备了滋补的晚膳。 席间,他见赵晗神色倦怠,并未多言,就连往日最闹腾的品兰也都安安静静的坐在淑兰身旁。 用完晚膳,赵晗正准备回院歇息时,回廊处突然出现一抹杏红色的身影。 “赵家哥哥,这是我二姐姐近日新制的安神香,都是上好的白檀配着龙脑,最能安神解乏,她特意让我送过来。” 赵晗从品兰手中接过安神香,微微笑道:“帮我去谢过二姑娘。” 顿了顿,他又拱了拱手:“也多谢品兰姑娘特意跑这一趟。” “这还差不多。” 听到这句话,品兰脸上当即洋溢起笑意。 “赵家哥哥你好好歇息,过几日再来打扰你!” 留下这句话后,品兰提起裙角风风火火的跑没了身影。 回到小院,赵晗小心翼翼往香炉中拨入一撮香料。 火折子点燃的瞬间,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白檀的醇厚与龙脑的清凉在空气中交织,如潺潺溪水般浸润整个厢房。 一夜无话。 翌日,赵晗眉宇间积攒的倦色总算一扫而空。 屋内的安神香早已燃尽,只有淡淡余韵环绕。 眼下科考已毕,不再需要日夜苦读,赵晗准备等放榜后在京城安顿下来,就聘请个武艺高强的师父入府。 光是擅长射艺可不够,还得多学些防身的本事。 自己这一身力气若是荒废了,实在是可惜。 转眼临近戌时,长青备好马车后,开口道:“哥儿,咱们该出发了,昨日分别前顾二郎几次叮嘱,千万不能迟了。” “走吧。”赵晗笑着应声。 今日的广云台更是热闹非凡,早早就点起了灯笼,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楼内更是灯火通明,熏香缭绕。 一名小厮眼尖认出赵晗后,忙不迭上前引路:“见过赵公子,魏行首特意给您留了上好的位置,顾家二郎也在那等着公子呢。” (本章完) 第34章 白鹿洞书院 第34章 白鹿洞书院 赵晗抬头望去,见顾廷烨正满脸惬意的坐在雅阁内,伺候在他身边的正是广云台仅次于魏行首的十一娘。 抬脚步入雅阁,顾廷烨放下酒杯,起身相迎,笑呵呵道:“若赵兄你再晚来片刻,我可就要差石头亲自去请了!” 十一娘跟着盈盈起身,福了一礼后,亲自为他二人斟了两杯酒。 “仲怀说笑了,今日我岂有迟到之理。”赵晗笑着拱手入座。 这是广云台最上等的一间雅阁,布置的既奢华又不失风雅。 位于此处,可将楼内的歌舞笙箫尽收眼底。 那些自诩风雅的文人墨客们,以及锦衣华服的公子哥们,今日个个收拾得格外体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不时往台上张望。 “哟,元若今日竟也来了!” 顾廷烨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一名身穿月白色锦袍,手持折扇的少年。 他主动开口介绍道:“赵兄,那是齐国公和平宁郡主的独子。” “郡主娘娘平时护的跟眼珠子似的,我还头一回见他来这种地方呢。” 赵晗顺着顾廷烨所指的方向看去。 见齐衡今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相貌倒是他料想的差不多,手投足间也尽显清贵儒雅。 察觉到二人的目光后,齐衡从容起身,带着小厮不为来到雅阁内。 对着顾廷烨拱手一礼,“顾二叔。” “整日二叔二叔的叫,都把我给叫老了。” 顾廷烨嘴上嗔怪,眼中却带着笑意,他伸手拍了拍齐衡的肩头,“对了,这位是赵晗赵公子,今日这首《木兰》正是出自他手!” 平宁郡主名为顾廷婉,出身襄阳侯府,和顾廷烨属于同辈,幼时还被官家和皇后收为养女。 初代襄阳侯和宁远侯是亲兄弟,两家来往密切,亲如一家。 到二代襄阳侯时,他膝下无子,不知为何非要越过宁远侯一脉,从老家的顾氏族人中过继一个已经出三服的子嗣到膝下继承爵位。 因为此事,襄阳侯府和宁远侯府从此就生疏了,甚至连年节走动都断了。 毕竟按常理,二代襄阳侯应该从血缘最近的宁远侯一脉选择子侄过继才对。 不过齐衡对顾廷烨还是礼数有加,每每见面都恭敬地称一声二叔,丝毫没有把祖辈的恩怨放在心里,顾廷烨自然也是如此。 齐衡素来爱词,听到此话后,转身看向赵晗,目光澄澈有礼。 “早就听闻这首词的作者是一名从扬州来的举子,今日亲眼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当真是文如其人,赵公子请受元若一拜!” 说罢,齐衡竟当真拱手行大礼, 赵晗忙伸手将他扶住,“在下不过一介寒门学子,担不得小公爷如此大礼。” 顾廷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幽幽道:“你们一个才高八斗,一个满腹经纶,在这里推却什么,赶快坐下一起喝一杯吧。” 二人这才笑着入座。 戌正三刻,一道悠扬的琴声环绕在四周,抚平了满堂喧嚣。 众人抬眼望去,见魏行首端端坐在雅阁内,珠帘半卷,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 待前奏将尽,她微微昂首,朱唇轻启,声音不似寻常歌伎甜腻绵软,如珠落玉盘,清冽婉转,直击心扉。 一曲终时,余音仍在梁间环绕,满座宾客如痴如醉,久久无法自拔。 良久,一名青衫文人拍手称赞道:“妙,妙极,词妙唱的也妙,此曲只应天上有!” “不愧是魏行首,这副歌喉莫说教坊司,只怕整个大周都挑不出第二个来了!” “今日当真是不虚此行,此曲定能火遍大江南北。” “……” 在众人的称赞声中,魏行首面带笑意,盈盈起身,目光不自觉看向赵晗。 见赵晗亦是面露赞赏之色,她心头一动,睫毛轻颤,投去一个明媚莞尔的笑容。 顾廷烨端着酒杯,见状,忍不住开口打趣。 “我瞧这魏行首是把赵兄你当作知己了,赵兄可莫要辜负了她啊!” “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魏行首的性子。”赵晗说罢,忙将目光收回。 一直站在齐衡身侧的小厮不为躬身开口道:“小公爷,咱们该回去了,万一郡主娘娘发现你不在家中,定要大发雷霆。” 在汴京一众勋贵中,不少人都笑话齐国公府就是个架子。 平宁郡主深知齐家子嗣单薄,齐国公空有爵位,毫无实权。 自己一无兄弟可以帮衬,二父亲和官家总有老的那一天。 于是乎,她将全部希望寄托在齐衡的身上。 无论春夏秋冬,当别的公侯王孙子弟去遛鸟逗狗的时候,齐衡始终被她看管在书房内读书。 甚至至今院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更别提让他来这种烟之地。 齐衡扭头看了眼时辰,轻叹一声后,齐声道:“顾二叔,赵公子,我先告辞了。” “改日我亲自做东,定要向赵公子好好讨教一番!” 待齐衡离开,顾廷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低声道:“赵兄,因我近日不曾与父亲顶撞也不曾做错事遭到责罚。” “我隐隐察觉出,小秦大娘子对我的态度已经不似往日那般。” “前几日我去请安,她竟以身子不适为由,连面都未露,自打我有记忆以来,从未有过此事。” 赵晗沉了沉眸,“这我倒是早有预料。” “毕竟你走上正途,对她来说,多年的计划便将功亏一篑。” 顾廷烨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不瞒赵兄,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我的确不该继续在汴京游手好闲了。” “昨夜我告诉父亲,我想继承顾家衣钵走武勋之路,不曾想被他一口否决。” “他让我先去白鹿洞书院读书,若几年后考不上举人,再回来从武。” 赵晗闻言,眼前一亮。 白鹿洞书院是大周六大书院之首,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读书之所。 他道:“顾侯爷深谋远虑,即便你更想走武勋之路,多读些书总归是好的,何况白鹿洞书院人才辈出,每年乡试会试中榜者无数。” “既然连赵兄你都这么说,等我回府就答应父亲。”顾廷烨说话间,眸光深邃,与往日那副纨绔模样大不相同。 赵晗又开口道:“不过仲怀你此去白鹿洞书院,定要远离女色,清心寡欲为好。” (本章完) 第35章 高中会元 第35章 高中会元 顾廷烨斜眼看着赵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呵呵笑道:“赵兄多虑了,我虽混不吝,但断不会因女色而荒废了学业。” “我是去读书的,书院里都是男人,哪来的女色,更何况我又没有断袖之癖。” 赵晗欲言又止,他记得很清楚,顾廷烨正是在白鹿洞书院时被朱曼娘蛊惑。 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实则心如蛇蝎,可把顾廷烨坑的不轻。 “仲怀你还是应当谨慎行事,你宁远侯嫡子的身份,很容易招来别有用心之人。” 顾廷烨放下酒杯,收起了玩笑神色,点头道:“放心吧,我此去只会安心读书,连女人的发丝都不会碰一根!” “你可莫要忘了今日的话。” 赵晗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他也只能言尽于此。 酒过三巡后,夜色渐深,二人在月色下作别后便各自踏上回府的马车。 此时,贡院内,九进院落灯火通明,朱漆大门紧闭,禁军持戟而立,肃穆森严。 封弥后的考卷需送至誊录院,经过誊录官用朱笔抄录好后。 会再送去对读所,由对读官逐字核对朱卷和墨卷,确保誊录无误。 若有错处,则会用黄笔标注,并且上报修正。 对读无误的考卷再送去编排所,由编排官对考卷进行编号,防止考官辨认出考生身份。 这一通流程走完,原卷封存,朱卷送去考官厅,交给主考官和副考官以及同考官们共同批阅。 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韩章韩大人,副考官为工部侍郎海彦平。 一个正二品,一个从三品,担任同考官的也都是精通经义诗赋的翰林学士和六部郎官们。 考官们会在考卷上批注通、粗、否三等,还会写下简短评语。 通为合格,粗是一般,否是不合格。 考官厅内,烛光摇曳。 韩章独坐正厅,面前堆积着同考官们已经批阅为“通”的朱卷。 他时而捋须沉思,时而提笔批注,时而发出一声惊叹。 东西厢房内,数名同考官们一丝不苟的埋头批阅考卷。 他们常常还会因为一篇策论而争执不下,甚至吵的面红耳赤,拍案而起,悄悄在心中问候对方九族。 就这样,一连过去半月,总算到了放榜的日子。 榆林巷,盛宅。 盛维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开口道:“盛老弟他们已经进汴河了,再有三两日就能抵达,今日只能由我代他与你一道去看榜了。” “贤侄,你心中可紧张否?” 赵晗笑着摇头。 “横竖笔墨已干,文章已定,再紧张也无事于补,倒不如省些心力。” 盛维闻言朗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贤侄倒是通透,时辰不早了,快上马车吧。” 不多时,三辆马车缓缓向着贡院的方向出发。 待赵晗等人赶到时,虽然贡院大门仍旧紧闭,可外头已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有看榜的考生和家人,也有不少商贾富户在这里等着榜下捉婿。 马车才刚一停稳,品兰就迫不及待的撩开车帘,一个轻巧的跃身跳了下来。 “赵家哥哥,我去帮你看榜了!” 她转头见淑兰正拎着裙角,在女使的搀扶下慢条斯理的走下马车,忍不住催促道:“二姐姐,你倒是快点!” 说罢,她直接拉起淑兰的手。 “你这丫头,外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能不能有点规矩。” 淑兰话虽如此,可一下马车,还是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盛维和赵晗站在马车旁,看着两个姑娘的身影消失在熙攘人群中,不由摇头失笑。 辰正时分。 贡院朱漆大门在万众瞩目中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后,缓缓开启。 礼部差役手持黄榜迈过门槛时,人群如潮水般向前涌动。 几名上了年纪的老举子踉跄着被挤到最前排,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肃静——”差役肃穆的声音穿透嘈杂,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全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差役手中的黄榜。 赵晗站在人群外围,看见品兰娇小的身影正灵活的往最前面挤去。 淑兰紧跟在她的身后,凝脂般的脸颊因奔跑而泛起了浅浅的红晕,眼中闪烁着久违的雀跃。 不多时,黄榜徐徐展开,衙役持长棍喝退人群。 直到榜单张贴完毕,差役离去后,众人才敢一拥而上,争相查看。 “爹,娘!我中了,我中了!” “二甲第三十四名!” 一名青衫举子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 只见他双手合十,仰天而拜,口中反复念叨着:“二甲第三十四名,苍天有眼,十年寒窗,终不负此志!” 四周有人向他拱手道贺,也有人暗自神伤,擦了一把眼泪后,低着头默默离开。 一名头发早已白的老举子摇头叹息,“老朽这是第五次落第了,命运不公啊……” 说罢,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离去。 “我为何没中,这不应该,我的名字呢?!” “不可能!” 一名举子难以置信的站在榜单前。 他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的反复查看,目光扫过榜单上每一个名字。 突然,他猛地抓住身旁之人的衣袖:“你帮我看看,我叫王富贵,是不是我眼了?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 这时,只见品兰踮着脚尖,她看到榜单后直接激动的直接喊了起来。 “中了,赵家哥哥中了,二姐姐你快看!” “在哪呢?在哪呢?” 淑兰眯起眼睛,柳眉微蹙,眸光不停扫动。 “你快看,是一甲第一名,在最前面,是会元!”品兰回答间,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欢喜。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赵家哥哥好厉害!”淑兰脸上洋溢起春般明媚的笑容。 正当二人准备把赵晗叫过来时,却见自己已经被一群富商们团团围住。 “什么?!会元!小姑娘,你家哥哥在哪呢?可有婚配了?” “我家小女年方二八,相貌出众,温柔贤淑,家中颇有资产……” “我家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貌美如,赶快把你哥哥叫过来,咱们找个地方相看一番……” “……” “你们走开,赵家哥哥已有婚配,正是即将到任的承直郎大人!”品兰将淑兰挡在身后,毫不客气的说道。 听到此话,众富商们眼下闪过一抹可惜后,紧接着又把目光放在另一名中榜的举子身上。 毕竟,朝中官员的女婿,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抢回家。 不过仍旧有不少人紧盯着淑兰和品兰,他们别无他想,只想瞧瞧今年这位会元的真面目。 求月票,求追读~ (本章完) 第36章 盛家抵京 第36章 盛家抵京 那名中榜的举子孤身一人远道而来,且又不大了解汴京榜下捉婿的风俗。 面对这数道灼热的视线,惊惧之下,不由后退半步。 待他磕磕巴巴说出“尚未婚配”四个字后,几名富商顿时一拥而上,争抢个不停。 这个拽着他的腰带,另一个扯着他的衣襟,还有些直接把庚帖塞进他的怀里。 趁乱中,一名身形魁梧的富商带着四五个仆人加入进来,二话不说,推开众人,将其拎进自家的马车,扬长而去。 这番操作,看的不少人目瞪口呆,惊叹连连。 品兰和淑兰穿过人群,来到赵晗身边,二人异口同声道:“恭喜赵家哥哥高中会元!” “恭喜贤侄,纮老弟若知道此消息,定是高兴的不得了。” 盛维说话间,心中的羡慕之意愈发浓厚。 他很清楚会元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在大周能高中会元者,相当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宰辅之门。 赵晗仍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拱手道:“此番能顺利高中,全赖盛伯父这些时日的照拂,这份恩义,小侄没齿难忘。” 盛维闻言,不禁心头一热,暗叹赵晗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毕竟寻常举子若高中会元,大都不是意气风发,荣光满面,偏他还能这般谦逊持重。 思及此,他不禁又想起自己在宥阳时费尽心思扶持的那位名为孙志高的秀才。 孙志高十二岁中秀才,是宥阳出了名的神童,可谓前途无量。 可自打前去年乡试落榜,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日流连烟之地,和些三道九流之辈把酒言欢。 最可气的是竟还屡次趾高气昂的来盛家借钱,说什么千金散尽还复来。 若非有李氏拦着,他早就把孙志高轰出门外了。 片刻后,盛维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谦逊有礼的赵晗, 再想想那个不成器的孙志高,暗叹自己在识人的本事上,终究还是不如盛老弟。 —— 三日后,天光微熹时。 州桥码头已是一片忙碌景象,汴河各式各样的船只往来如梭。 赵晗和盛维早早就已在此等候着。 不多时,一艘挂有盛字旗帜的朱漆官船破雾而来,船头站着两个的锦袍少年,远远的就在挥手。 赵晗定睛看去,正是盛长柏和盛长枫兄弟二人。 船只缓缓靠岸,赵晗从容的理了理衣襟,待缆绳系稳,只见华兰搀扶着盛老太太,平稳的走下台阶。 老太太满头银丝梳得一丝不苟,华兰一袭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着几枚素色珠,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在晨光照耀下,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 原本跟在后头,目光不停看向林噙霜的盛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上前去搀扶老太太。 “母亲仔细脚下。”盛纮轻声说着,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走近后,盛纮笑着向盛维拱了拱手,“维大哥,让你久等了!” 盛维忙回礼,衣袖在晨风中轻扬:“自家兄弟何必客气。” 说着,他转向老太太,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侄儿给老太太请安,这一路舟车劳顿,您老人家身子可还爽利?” 盛老太太伸手虚扶一把,呵呵笑道:“劳你挂心,我好着呢。” 一通寒暄后,盛纮又迫不及待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他捻着胡须,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现下会试已放榜,不知贤婿你的名次如何?” 赵晗微微一笑,拱手正声道:“不负岳丈大人所期,小婿侥幸金榜题名。” 他顿了顿,余光中瞥见华兰低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不免又柔和了几分,“蒙上天庇佑,得中会元。” 此话一出,盛纮当即瞪圆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 “会……会元?今科会试头名的会元?!” 华兰心下一惊,也顾不得含蓄,抬起一双美眸,直直盯着赵晗。 盛维笑着抬手往贡院的方向指了指,“纮老弟你这是糊涂了不成?” “现下皇榜就贴在贡院外头,我带着两个丫头亲眼所见,赵贤侄的名字就写在头一个!” “我的天爷啊……”盛纮口中念念有词,同时眼下闪过一抹侥幸。 若他不曾把婚事定下来,这样一个清俊儒雅,才华横溢的会元郎。 只怕早就被京中勋贵们争着抢着招为东床快婿了。 盛长柏眼下流露出不尽的羡慕,老太太亦是满脸慈爱的看着赵晗。 “好一个会元郎,当真是人中龙凤!” “能像你这般年纪轻轻就高中会元的,可是凤毛麟角啊。” 说着,盛老太太笑着拍了拍华兰的手,“咱们华丫头好福气,找了个这般出挑的郎君。” “祖母……”听到此话,华兰羞得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晕。 她悄悄抬眼,正对上赵晗温润如玉的目光,慌忙又低下头去,绞动着手中的秀帕。 盛纮更是喜上眉梢,连声道:“母亲说得极是!” “贤婿这般品貌,这般才学,放眼整个汴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咱们这就回府设宴,好好庆贺一番!” 不多时,一连六七辆马车从码头上缓缓驶出,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直奔距离皇宫不过四五里地的积英巷。 华兰和王若弗以及如兰母女三人同乘一架。 “你说什么?赵家哥儿中会元了?!” 王若弗手中的团扇“啪”一声滑落在车厢内。 这番动静,使得原本正专心玩着斗蛐蛐的如兰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是啊,母亲没能亲耳听见,当真是可惜。” 方才他们寒暄时,这位大娘子正在后头指使小厮们整理家当,竟错过了这惊天喜讯。 王若弗回过神来,凑到华兰身前,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想当年你父亲不过名列二甲,就足够风光了。” “这会元郎,可是要入翰林院的,华儿啊华儿,咱们可真是捡到宝了!” 华兰垂眸浅笑,自己未来的夫君能有大作为,她心里自然是比谁都要高兴。 “不行不行,等回府我就修书一封送到你外祖家,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王若弗心口不停起伏着,满面春风! 求追读,求月票~ (本章完) 第37章 纵横谋划 第37章 纵横谋划 王家世代簪缨,清贵望族。 王若弗的父亲王老太师,年轻时连中三元,官至宰相。 前些年因公殉职,牺牲在任上,因他清正廉洁,深受百姓爱戴,离世时光万民伞就收到了好几把。 官家深感其忠厚,特赐配享太庙,王若弗也一直以此为荣。 只可惜她的哥哥王衍才华和能力都极为平庸。 往日有王老太师庇佑,在仕途上还算得上顺遂。 自从老太师驾鹤西去,他在官场上的处境便一日不如一日。 又有王老太太在一旁纵横谋划,更是导致王衍外任多年,始终得不到回京的机会,与盛纮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不多时,马车在盛府大门外平稳停下。 檐下新挂的匾额在阳光下泛着乌木特有的光泽。 早在月前,盛纮就修书一封,吩咐府内管事的将里里外外都修缮打理了一番。 这座五进宅院规模十分宏大,比扬州盛府要宽敞的多。 光是前院的青石甬道就足有两丈余宽。 穿过垂门,中轴线上依次排列着前厅,中堂、后院,后罩房。 左右厢房与耳房错落有致,抄手游廊将各进院落巧妙的连接在一块。 盛老太太的住所名为寿安堂,取福寿安康之意,门前还栽着两株粗壮的罗汉松。 王若弗住处叫葳蕤轩,取自“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还暗合了华兰的名字。 林噙霜的为林栖阁,并且卫小娘被盛纮安排在了听雪居。 府内管事得知盛纮归来,带着一众女使小厮忙不迭前来迎接。 又见有贵客登门,不等吩咐,已经有伶俐的小厮去厨房传话备茶。 府内上下虽忙碌着,却井然有序,毫无错漏之处。 众姑娘们都跟着老太太和王若弗去后院吃茶。 淑兰性子温婉与华兰十分投缘,二人坐在临窗的软塌上,小声说着闺中趣事,时不时掩唇轻笑。 如兰完完全全随了王若弗的性子,耳濡目染之下,她也一直不大瞧得上长房一脉。 便独自百无聊赖的逗弄着青瓷罐里的蛐蛐,时不时抬眼瞥向明兰和品兰。 墨兰则拿着一本谢道韫的诗集,自顾自品味着。 前厅内,盛纮仍旧难以抑制心中的欢喜。 他看着赵晗道:“再过些时日就是殿试了,好在官家仁德,不再在殿试上淘汰进士。” “不过贤婿你还是应当提前准备一番,以免与官家奏对时出现错处。” 黄榜张贴完,为防止士子与朝中官员私相结交,通常最晚不过一个月便会举办殿试。 原本大周的殿试实行的是淘汰制。 就算有幸金榜题名,也有可能在殿试中被淘汰,导致仕途梦破碎。 甚至还出现过士子殿试被淘汰后心生不满,投奔西夏,成为朝廷心腹大患的事情。 因此,本朝官家宣布废除淘汰制。 凡黄榜有名的士子皆会被朝廷录用授官,殿试仅仅用来排列名次。 也就是说即便赵晗是会元,在殿试时也有可能会因为策论不合圣意,或者文风不合时宜等其他因素导致名次下滑。 名次高低直接也关系到授官品级和仕途的起点。 进士及第,可直入翰林院或授京官要职,未来有望跻身于宰辅。 进士出身,大多外放州府通判,需多年历练方能升迁。 同进士出身,可能仅仅得个偏远县尉的官职,甚至候补待缺。 “小婿明白,回去定当好好准备。” 赵晗拱手应声,毕竟都到这儿了,总不可能在殿试上翻车。 接着,盛纮又将目光放在盛长柏和盛长枫身上。 “这般珠玉在前,你二人更当勤勉自励,不可懈怠,好好准备后年的秋闱。” 盛长柏郑重其事的点头。 “儿子明白,儿子定以大姐夫为榜样,日夜苦读,争取秋闱时能榜上有名。” 盛长枫也连忙附和,不过语气却稍显轻快,显然没有怎么将盛纮的话放在心上。 “父亲放心,儿子也定会向大姐夫看齐,绝不叫您失望!” “你们能有这份志气,为父便放心了,更不枉为父费尽心思说动庄学究千里迢迢跟着我们一道进京。” 盛纮捋须微笑,又转头问起盛维的事情。 盛维道:“穆虞侯昨日已给了答复,只等长梧进京后便在他麾下任职。” “长梧这孩子素来稳重,将来定能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 “等长梧到京城安顿下来,定要带他来府里坐坐。” “老太太前些日子还念叨着,说许久未见这个侄孙了。” 盛纮捋须微笑,他深知长房一脉与自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于长房的事情,他向来是尽全力去走动。 临近午时,两桌精致的酒席已经布置好,盛家向来是男女分席。 但因今日是家宴,便将酒席设在一处,只吩咐小厮抬来一扇屏风隔出里外。 外面,盛纮正与赵晗、盛维等人把酒言欢。 屏风内,女眷们笑语盈盈。 华兰坐在王若弗身侧,时不时用余光透过屏风看向赵晗。 当看他仍旧佩戴着自己送的香囊时,脸上的红晕更是久久挥之不去。 赵晗自然也察觉到了华兰的目光,只可惜因为盛纮在这里,实在不好多言。 老太太最能洞察人心,她边给华兰夹菜,边低声道:“再不用些菜,你这丫头的魂都快飞人家身上去了。” 华兰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娇嗔。 “祖母惯会取笑人,我吃菜还不行吗?” 老太太呵呵一笑,附在她耳边道:“等下次赵家哥儿来寿安堂请安时,我派房妈妈偷偷支会你一声,不让你爹爹知晓。” “祖母,这当真可以吗?”华兰低着头,嘴角却情不自禁的上扬起来。 “老太太想孙女了,难道不能叫过来一块陪着说说话吗?” 华兰笑意盈盈道,“自然是可以,爹爹他最怕祖母了。” 因众人心中欢喜,席间觥筹交错,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才算结束。 离开盛府后,赵晗第一件事情就是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扬州。 眼下是时候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置办屋产了! 马上就是新的一个月了,求月票,求追读, 据说周二的追读和下一轮的推荐有关,撒泼打滚求大佬们别养书~ (本章完) 第38章 (求追读)殿试开始 第38章 (求追读)殿试开始 三月十五,东风解冻,春意渐浓。 殿试日,天刚破晓,晨光穿透薄雾。 大周官员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朱,七品以上服绿,九品以上服青。 素白象征着贡士们未授官前的清白身份。 因此,今科所有中榜的贡士皆身穿素白襴衫,在内侍的带领下,列队穿过重重宫门,前往集英殿面见官家。 赵晗身为会元,自然位列众士子之首,只见御道两侧,禁卫执戟而立,肃穆威严。 “宣——今科贡士入殿!” 悠扬的唱名声在宫墙内回荡。 赵晗正了正衣冠后,深吸一口气,领着三百多名贡士缓步入殿。 集英殿内,御香袅袅,官家端坐龙椅之上,赭黄龙袍流转着淡淡金辉,冕旒垂珠,不怒自威。 数名服朱紫大臣手持白玉笏板,肃然立于两侧,从始至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庄重。 “跪——”礼官一声清喝,贡士们闻声而动,齐整跪伏。 “拜——” “兴——” “再拜——” 行完三跪九叩大礼,年近半百的官家双眸微眯,缓缓扫视着殿内的贡士们,目光如古井无波,周身威严尽显。 不过细看之下,还可发现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愁容与倦色。 “诸卿平身。” 众贡士屏气凝神,纷纷起身立于原处。 “朕今日临轩策士,非观尔等文章藻丽,燕云十六州尤未归,田赋不及祖朝三成。” “朕要的,是能解黎民倒悬的经世之才。” 官家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让不少贡士和官员们都不自觉的绷直了脊背。 眼下大周积弊颇深,三冗之患如同附骨之疽。 一切的一切眼前这位官家都心知肚明。 话音刚落,便见内侍们抬着木案鱼贯而入,案上齐全的备着笔墨纸砚。 “贡士入案——” 礼官一声令下,几百名贡士有条不紊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座。 不多时,考卷分发完毕,殿试只有策论一道题。 “朕惟致治之道,必先择吏,吏得其人,则民安而国富,吏非其人,则民困而国危。今中外冗员充斥,而州县尤多贪墨,其弊安在?矫之之术,何者为先?” “尔诸生学古通今,其详陈之,朕将亲览焉。” 每年殿试的策论题大都对应着当下朝廷面临的困境,此乃历朝选举良才之法。 贡士们看着题目凝神思索,有些已经开始动手研墨润笔。 赵晗眉头紧锁,认真分析着问题。 大周冗员之弊,其原因有三点。 第一,恩荫太广,勋爵子弟滥授官职,当官的人数仅次于科举正途。 第二,铨选失实,吏部考课,只看资历,鲜少过问才具。 第三,添差无度,各路监司、州县衙门,随意增设提举、管勾等闲散官职。 …… 不多时,赵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渐定,笔锋蘸墨,落纸如刀。 写道:“臣闻治国如医疾,必先察其症结,今冗员贪墨之弊,非一日之寒,乃积年沉疴,欲矫此弊,当如良医用药,既需猛剂以祛顽疾,亦需温补以固根本……” 一篇条理分明,论据扎实,既有前朝典故为佐,又有本朝实例为证的文章逐渐跃于纸上。 礼部尚书韩章的眸光一直放在贡士们身上,看到诸位全都在奋笔疾书,挥毫洒墨,不禁流露一丝欣慰之色。 不过当他注意到位于东侧第一排的赵晗时。 那双常年波澜不惊的眼睛骤然紧缩,手指更是无意识攥紧了官袍的袖口。 “太像了,太像了,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韩章抚摸着白的胡须,自顾自低声感慨。 一直站在官家身侧的内侍张茂则自打赵晗进殿,目光就死死锁在他的身上。 虽面上不显,可心中早已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他幼时因父亲获罪,家中被抄没,走投无路之下净身入了宫,七岁时就侍奉在官家身边,一晃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对官家可谓了解至深。 眼前这个会元郎微蹙的眉峰,高挺的鼻梁,甚至连执笔姿势,都和当今官家年轻时如出一辙。 张茂则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可怕的想法! 殿试结束,赵晗交了考卷就和众贡士们离开皇宫,静静等待着消息。 此时偏殿内,内阁首辅申时其,次辅于炎,礼部尚书韩章,工部侍郎海彦平等一众朝中重臣皆在此处参与阅卷。 三百多份考卷,最快一日之内审阅完,最晚也不会超过五日。 “让老夫来瞅瞅这届贡士的水平如何。” 于炎说话间,笑呵呵的从礼官手中接过一沓考卷,随手翻开最上面一份,目光如炬地扫过卷面。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辞藻堆砌,华而不实,只知引经据典,却无自家见解,终究难成大器!” “看在他写的一手好字份上,给个乙等,外放好好去磨砺几年吧。” 他又一连审阅了四五张,时不时摇头叹息,终究没能出现一个让自己眼前一亮的考卷。 “要么拘泥陈言,要么空谈义理,竟无一人能切中时弊,提出经世济民之策。” “当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于炎满脸不悦的搁下朱笔,震得砚台里的朱砂都微微晃动。 首辅申时其捋须道:“于阁老素来严苛,看来这届贡士们是有苦头要吃了。” 韩章闻言,朗声一笑,脑中突然浮现出赵晗的身影。 因殿试阅卷无需糊名,他特意从案几上抽出赵晗的考卷,凝眸细细审阅着。 片刻之后,韩章心口不断起伏,“诸位快来瞧瞧这位会元郎的考卷!” “老夫没心情看!”于炎十分果断的拒绝。 反倒是申时其和海彦平颇为感兴趣的上前俯身细看。 “开篇就直言朝廷弊政,真是好大的胆子……” “严荫补之制……改考课之法……重贪墨之刑……”申时其越看眼中精光越盛,忍不住连连称赞。 于炎伸长脖子,轻咳两声后,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怎么,莫非比老夫方才看的那几份强些?” 韩章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故意将考卷往于炎身边推了推。 一连两日后,在申时其和韩章等重臣的反复推敲下。 最终确定了十份最优等的考卷,并且送至官家的案前。 求追读,求追读,求月票~跪求了~ (本章完) 第39章 (求追读)朕自有麒麟儿 第39章 (求追读)朕自有麒麟儿 殿试刚一结束,张茂则就先去了礼部一趟,将赵晗的名册事无巨细的抄录了一份。 早在考生来京城参加会试时,礼部官员就会详细核验考生的身份信息。 包括三代家状,籍贯,年龄,以及从中秀才到举人的考试时间与地点。 “赵晗,尚未取字,小名晗哥儿,年十九,七月二十六辰时生,外氏胡……父赵受真……”张茂则细细看着名册,心中波涛再起。 片刻后,他将名册折迭整齐放入怀中,不动声色的回到官家身边伺候着。 文华殿,此处为官家批阅奏折之所。 这会儿赵祯正凝神审阅着贡士们的考卷,时不时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 “这份答的不错,有理有据,脚踏实地,全是可行之策。” “余思贤,可是余家的子弟?” 位于下方的韩章点头道:“回官家,正是余老太师的远房侄儿。” 余家的余老太师任三朝宰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余老太师共有四子,次子夭折,三子和四子淡泊名利,爱好风雅,唯有长子科举入仕,现下在户部任职。 “余阁老这是又培养出一位得力的儿郎啊!” 官家面带笑意,紧接着又将目光放在赵晗的考卷上。 “朕斟酌数遍,状元与探之名,当从他二人中选取。” 韩章点头道:“官家说的是,实不相瞒,老臣和申阁老先前也是这般认为。” “看来朕的眼光还是不差的。” “既然他二人的学识难分伯仲,那就从相貌上一分高下吧。” 状元是对才学的认定,探则是对才学与相貌的双重肯定。 和状元相比,探郎也要更受欢迎一些。 侍立在一旁张茂则眸光微动,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下不停绞动着,唇瓣几度轻启又随之抿紧。 赵祯依靠在龙椅上,眸光望向窗外,脑中细细回想着他二人的长相。 余思贤二十有七,赵晗年方十九。 一个相貌平平,眉目间无甚出奇,行走坐卧皆与常人无异,混入人海便再难寻见。 一个面容清俊,相貌堂堂,剑眉星目,端的是芝兰玉树之姿。 相较之下,探郎之名落谁家,众人心中皆有答案。 “怪哉,朕为何觉得这探郎颇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自顾自呢喃了一句后。 只见官家提起朱笔,在赵晗的考卷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探郎”三个字! 韩章见状,恭谨拱手,“官家圣明烛照,洞鉴万里,老臣这就去与礼部众臣排列名次,于明日一早公之于众。” 说罢,又深深一拜,这才缓步从文华殿离开。 赵祯随即扭头将目光放在张茂则身上。 他与张茂则相伴多年,眼下已然成为他最为信任之人。 “茂则,韩尚书已走,此处再无旁人,你我相伴几十载,有何话但说无妨。” 张茂则神色凝重,踌躇再三后,迈步直接跪在赵祯身前。 “老奴有件要事,不得不禀报官家。” “只是这件事情,干系重大,还需暗中派人细细查验一番。” 赵祯眉梢一挑,目光如炬的注视着跪伏在地的张茂则,温声道:“何事竟能让你这般谨慎?快起来说话。” 张茂则深吸一口气,将赵晗的身世履历从怀中取出,双手呈至官家身前。 “请官家过目!” 赵祯满眼疑惑的接过后,眸光细细扫动着。 片刻后,他神色为之一震,不由得想起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景佑二年秋,他前往江南微服私访,途径扬州时,偶然结识一位名为胡婉容商户女。 因她风姿绰约,见之令人忘俗,彼时年少气盛的赵祯便化名赵受真,自称汴京绸缎商与其泛舟同游。 春宵一度后,本想将她带回汴京,再告知其自己真实身份。 可那商户女以家中老父需人奉养为由,执意不愿跟他来汴京,恰逢小娘娘,章惠皇后杨氏病重,他不得不日夜兼程返回汴京。 知晓此事的,唯有贴身内侍张茂则一人。 “赵晗……赵晗……” “情至浓时,朕是告诉过婉容,若得麟儿,当从日字辈。” “不曾想,她竟真为朕诞下一子!” 说话间,赵祯眉头紧锁,指节不自觉地敲击着案几,言语中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曾有过三位皇子,可个个皆不过三岁时就离奇夭折。 这些年他身体每况愈下,又因无子一事彻夜辗转难眠。 偏朝堂上那些大臣们三天两头的上折子,催着他赶紧立储,定下国本。 渐渐的,他心中对传位于亲子一事的执念也就淡了。 正当他近日开始琢磨从宗室中过继一名子侄时。 不曾想——老天爷竟给他送来个亲骨肉! 不仅活到了将近弱冠之年,还相貌堂堂,满腹才华,一举就考中了探郎! “朕……朕这当真不是在做梦吧……” 赵祯紧握双拳,仍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望着张茂则。 张茂则心中亦是激动不已,但见他眼眶微红,颤着声音道:“官家,这不是梦,今科探郎正是官家您的亲子!” “好!好!好!” “朕这就下旨带他认祖归宗,即刻册封为太子!” “让那些整日嚷嚷着要朕过继子侄的大臣们都看看,朕自有麒麟儿!”说罢,赵祯猛的站起身,激动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听到此话,张茂则急忙又跪伏在地,“官家,此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赵祯脚步一顿,眉头紧锁。 “这是为何?朕得上天垂怜,寻回亲子,难道还要遮遮掩掩不成?” 张茂则脑中快速思索着,片刻后,他道:“官家恕臣斗胆进言,眼下邕,兖二王在朝中已成气候,对储君之位皆是一副势在必得之相。” “而赵……皇子殿下眼下只有探之名,扬州往事又只有官家与臣知晓。” “贸然册封为太子,只怕朝中大臣未必心服,更恐邕、兖二王对殿下不利啊!” 张茂则重重叩首,“老奴恳请官家三思,此事当从长计议才是。” 赵祯紧蹙的眉头渐渐放松,定了定心神后,他长叹一声,回到龙椅上坐下。 “你说的对,是朕一时欣喜,失了分寸,此事……确实急不得。” “早知他是朕亲子,朕就该在殿试那日,多瞧他几眼。” 求追读,求月票,啪啪啪,给大佬们磕头了orz (本章完) 第40章 游街夸官 见赵禎脸上浮现出一抹少见的落寞。 张茂则略一沉吟,拱手宽慰道:“父子天伦,纵使未曾相认,血脉之亲亦如日月昭昭。” “眼下皇子既已入仕又身在汴京,来日方长,官家何愁没有垂怜之时?” “臣近日一直派皇城司暗中打探著消息,不曾想竟得知皇子殿下现已有了亲事。” 赵禎闻言,手中茶盏一顿,迫不及待问道:“是哪家的姑娘?家世如何?品性如何?相貌如何?” “回官家,是不久前刚从江浙调任来京的承直郎,盛紘盛大人家的嫡长女。” “盛家家世清白,祖上是探郎出身,正是勇毅侯独女徐氏当年执意要下嫁的人家。” 赵禎双眸微眯,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 “说起这个,朕倒是有些印象,老勇毅侯当时可被气的不轻啊,一连多日告病不曾上朝。” 张茂则嘴角含著几分笑意,应道:“官家好记性,不过老勇毅侯终究没能拗过自家姑娘,没多久就十里红妆,风光发嫁了。” “臣记得官家前些时日还夸讚过盛大人写的一手好字呢。” 赵禎点点头,沉吟片刻。 “此人为官风评也甚好,是个妥当人家,只是——家世未免低了些。” 张茂则闻言,谨慎答道:“论起门第,的確比是不得汴京的公侯勛贵,但胜在家风清正,子弟勤勉。” “臣还得知他家嫡长女自幼教养在徐氏身边,相貌与气度想来定是不凡。” 勇毅侯独女徐氏当年是何等的金尊玉贵,在整个汴京的贵女中都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由她教养出来的姑娘,想来定是不差的。 赵禎心中不停的权衡著。 “既如此,倒也罢了。” “总归是晗儿相中的姑娘,將来认祖归宗后,多迎几个家世好的侧妃进府便可。” “官家圣明!”张茂则当即拱手作揖,眼角的细纹里漾著笑意,又开口道:“殿下这两日一直在京中物色宅院。” “汴京城都走个了遍,久久未能定下,臣斗胆揣测,多半是帐面上的银子有些周转不开。” 赵禎闻言,不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你这老货,难道就眼睁睁看著朕的麒麟儿为这些身外事犯难不成?” “去,给他安排个妥当的宅子,离皇宫要近,景致也要雅致些。” “朕记得翰林街那一带有几处空著的官邸,你自己想个不引人注目的法子给他。” 张茂则笑著应道:“老奴这就去办,保管叫殿下在京城没半点委屈受。” — 翌日,三月十八,晨光普照,雅乐和鸣,磬音裊裊。 东华门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贡士们按会试名次整齐列队於此,清一色的素白襴衫在晨风中微微飘动,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城內官眷与百姓们更是早早就在此占著位置,只为亲眼目睹这金榜题名时的盛况。 眼瞅著时辰將近,盛家的马车缓缓停在不远处。 华兰掀开车帘,面带笑意,依旧一副温婉端庄的模样,亲自扶著王若弗走下来。 如兰明兰墨兰三人共乘一驾马车,紧隨其后。 女使刚摆好脚踏,就见如兰提著裙角率先跳下车来,指著不远处,脆生生道:“小六你快看,那边有卖葫芦的,红艷艷的,肯定很甜!” 明兰顺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抿嘴一笑。 “五姐姐好眼力,这么远都瞧得真切。” 墨兰最后一个下车,葱白的手指轻拢鬢角,目光中带著几分不屑。 “咱们今日出门可是为观看大姐夫的唱名仪式,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难怪爹爹总说你不成体统。” 听到此话,如兰顿时涨红了脸,杏眼圆睁,“你说什么呢?!” “我再不成体统也是家中嫡女,你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女,也敢教训起我来!” “你们林棲阁的人,从上到下,当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墨兰语带讥誚,轻摇著团扇,“嫡女又如何,还不是照样不得爹爹的宠爱。” “何况爹爹最听不得嫡庶二字,五妹妹这是又明知故犯了?” “你……!” 如兰气的浑身发抖。 不等开口,就见明兰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五姐姐,今日人多眼杂,爹爹几次三番嘱咐我们,不能失了礼叫人看笑话。” “小六,还是你识大体,懂规矩。” 如兰深吸几口气,冷哼一声后,忙牵起明兰的手跟上王若弗的步伐。 人群中,王若弗的嘴角就没垂下来过。 自打赵晗中了会元,她越瞧这个未来女婿越顺眼,只等今日唱名后,就去康家向她姐姐王若与好好炫耀一番。 华兰挽著王若弗的胳膊,微微垫著脚,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始终放在赵晗的身上。 “鐺——” 一道浑厚的钟声传来,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宫门缓缓打开。 礼部尚书韩章手持明黄色圣旨,身后跟著一队緋衣內侍鱼贯而出,站立在眾人身前。 “嘉佑二年丁酉科,殿试唱名——” “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山东齐州余思贤! “第一家第二名榜眼,河南新郑甘源! “第一甲第三名探,江南扬州赵晗! “……” 听到自己名字时,赵晗长舒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肩背终於鬆了下来, 华兰紧攥著帕子的手也隨之一松,眼角洋溢著不尽的欢喜。 如兰则扯著明兰的袖子雀跃不已,唯有墨兰,依旧手持团扇,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一甲三人唱名三次,其余只唱名一次,这是独属於一甲的殊荣。 唱名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直到最后一名进士谢恩完毕。 礼炮九响,宣告著这场科举盛事圆满结束。 接下来就是游街夸官,吏部与礼部官员捧著圣旨鸣锣开道。 今科状元,榜眼,探三人身穿红袍,帽插宫,骑著高头骏马,在御街上缓缓走过,接受万民朝贺。 御街万人空巷,连附近茶楼酒肆二楼的窗口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宾客。 无论珠围翠绕的官家姑娘,还是荆釵布裙的市井女子,全都挤在御街两侧,手中的香帕鲜如雨点般拋向三人,当然,当属探郎赵晗获得的最多。 华兰见状,自是满眼骄傲,心神摇曳。 第41章 翰林巷宅子 游街夸官后,礼部官员便引赵晗等人前往金明池边的琼林苑赴宴。 此乃朝廷为今科进士们特设的恩荣之宴。 亦是六部尚书与內阁重臣们拉拢人才与挑选佳婿的大好时机。 宴席结束第二日,天蒙蒙亮时,进士们还要一同进宫谢恩与朝见官家。 至於赐官,还需由吏部根据殿试名次,空缺官职及进士们的家世背景进行銓选。 当然,名列一甲的三位,往往不出一月就能获得清要官职,按照惯例,通常状元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与探授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二甲进士也多在三月內安排妥当,大都入馆阁,或者外任地方官。 至於三甲,运气较好的数月內可获官职,若运气不好,只怕要苦等侯缺一年甚至更久。 今日一早,赵晗带著长青来到位於东城的店宅务 想要在汴京置办屋產,牙人虽是最稳妥的渠道。 但若想寻个实惠,或是捡个漏,店宅务便是最好的去处。 店宅务是朝廷设立负责管理官有房產的租赁、修缮和售卖。 一些犯了事儿的官员宅邸被抄没后,最后也多半会发落到店宅务来进行估价售卖。 若运气好碰上赶上一处新鲜出炉,不曾被哄抢的好宅子,价比市面低上三四成也是常有的事。 抬脚刚一进店,便有一名鬚髮微白的老吏员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 一旁负责杂事的小吏也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斟茶倒水。 “瞧客官这模样与通身气度,莫不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老吏员说话间,眯起眼睛暗中打量著赵晗。 赵晗点点头,略一沉吟,温声道:“不错,不知此处可有合適的住处推荐?” “客官这可是问对人了!”老吏员一拍大腿,嗓门也亮了几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这段时日在下接待的新科进士掰著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昨日刚有一位二甲进士签了契,就在甜水巷,三进的院子。” 说罢,老吏员起身取来一叠房单,介绍道:“若论方便,將来您上朝,入翰林院当值,需得数翰林巷的宅子最为便宜。” “出了巷口拐个弯,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皇城外。” 听到翰林巷三个字,赵晗不由深吸一口气。 汴京分为內外城,內城寸土寸金,越靠近皇城价格越是水涨船高。 不仅需要层层核验购房者的身份,还得同时有两位朝中官员作保。 例如这翰林巷,居住在此处的不是翰林院的老学士,就是六部的主事。 商贾人家就算豪掷万金也买不到此处的宅子。 “哥儿,咱们手头上连带胡妈妈遣人送来的银子,一共不过三万余两。” “只怕在翰林巷连个像样的三进宅子都买不到。”长青眉心紧锁,躬身附在赵晗耳边小声说著。 赵晗眸光微沉,时至今日,他才算明白何为京师居,大不易! 难怪当年盛家老太爷在迎娶勇毅侯独女时,不惜掏空全部家底也要在积英巷买下一座宅邸,实在是太明智了! 此举不仅为盛家挣足了脸面,更为后世子孙在京城站稳脚跟打下了根基。 老吏员见赵晗犯难,眼珠子动了动道:“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在下这里倒有个新鲜消息——” 他左右张望一番,確认无人注意后,又凑近几分,“前日刚收进来一处五进宅子,就在翰林巷西头,原是前朝一位犯贪墨罪被查抄的官员宅子。” “后来被官家赏给了张內侍,不知为何近日突然拿出来售卖,价格倒是好商量。” “这座宅子我去瞧过,亭台楼阁,假山活水,应有尽有,正堂用的还是上等楠木。” 听到此话,赵晗眼下不禁闪过一抹精光。 像这种犯事官员的宅子,因带著晦气,朝中一些讲究风水的官员们都不肯接手。 但如今,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机遇。 不过老吏员突然面露难色,轻嘆一声道:“这宅子虽好,却要现银交割,而且……”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缓缓凑近,在赵晗眼前晃了晃。 “三十万两?!哥儿咱们快走,这分明是把咱们当成冤大头呢!” 长青说罢,一把拽住赵晗的衣袖,抬脚就要往外走。 “什么三十万两,是三万两……”老吏员连忙伸手將他拦住。 长青拧著眉头,质疑道:“翰林巷五进宅子,即便是犯事官员的,少说也要五六万两,这么低的价格,只怕不是有什么不乾净的东西。” “哥儿,咱们还是快走吧!” 老吏员当即一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样。 “胡说八道,老朽在店宅务当差三十余栽,从不售卖凶宅!” 说罢,他当即取来一份盖著开封府大印的文书,“这宅子可是经三司勘验过的,乾乾净净!” 赵晗目光在文书上停留片刻,忙开口道:“老先生息怒,我这书童也是关心则乱。” 听到此话,老吏员当即又恢復开始那副殷勤热络的模样。 “实不相瞒,这座宅子张內侍嫌晦气,早就有脱手的意思。” “如今低价出售,一来是图个顺遂,二来顺带与今科的进士结个善缘。” 赵晗眸光微动,心下瞭然,稍加思索后,当即从袖中出去一沓银票,“这是五千两定金,余下三日內必定送来。” 老吏员满脸笑意的接过银票,“使得!使得!” 三日后,在盛紘与另一位同僚的作保下,宅子顺利订立契约,加盖官印。 翰林巷,盛紘抬头望著门楣上尚未摘下的“张府”匾额,轻声道:“这座宅子位置极佳,当真是不错,三万两现银,当真是捡了大便宜。” “就是空置多时,还需遣人好好修缮拾掇一番。” “过些时日我再让大娘子去请玉清观的道士来做场法事,好好驱驱晦气。” 对於盛紘这种在官场沉浸数年,滑不留手的人来说,已然明白赵晗能买到这处宅子,哪里是什么机缘巧合,分明是张內侍有意递个橄欖枝。 只是这种事情在汴京官场实在太过稀鬆平常,眼下朝中官员哪个不是在想方设法的拉拢才俊。 若不是自己官职尚低,他也想培养几个得力门生出来。 第42章 一同用御膳 自东华门外唱名后,名列一甲的三人就成了汴京不少官员眼中的香餑餑。 一连四五日过去,赵晗除了忙著打理宅子,就是周旋於各色应酬之间。 即便王若弗遣人来帮衬一二,终究还是一刻都未能閒下来。 今日,积英巷,盛府,葳蕤轩內。 窗外日头渐高,王若弗看了眼时辰,眉头微微蹙起。 “这都快到午时了,官人怎么还没回来?” 刘妈妈思索片刻,宽慰道:“大娘子莫急,主君多半有事给耽搁了,也可能是被哪位同僚叫去吃酒了。” 王若弗绞著手帕,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往日盛紘若有事不回府,必定会派人回来告知一声,断不会这般无声无息。 “冬荣回来了吗?” 刘妈妈摇摇头,正当她准备开口说话时。 就见一身藏青色短褂的冬荣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王若弗的脚边。 王若弗见状,心中暗道不好,眼皮子也跟著颤了颤。 “你这是干什么?官人呢?!” 冬荣低著头,踌躇片刻后道:“方才退朝时,小的在宫门外候了许久,却迟迟不见主君出来,便……便硬著胆子去问了邱大人,邱大人说……说……” “你这混帐羔子还不赶紧说!”王若弗急得直跺脚。 “邱大人说下朝时看到主君被一名內侍官单独叫走。” “小的在宫门外等了又等,始终不见主君的身影,实在没法子,这才先赶回来报信。”冬荣说话间,声音都略有些颤抖。 王若弗脸色骤变,脑中嗡嗡作响,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內侍单独召见,这绝非寻常! 何况他们初到汴京,盛紘也只是个微薄小官。 “快,跟我去见老太太!” 说罢,王若弗顾不得整理衣襟,带著刘妈妈直奔寿安堂。 另又吩咐冬荣继续去宫门外候著,有任何风吹草动,定要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寿安堂。 这会儿,华兰明兰等几位姑娘皆在此处,陪著老太太说话解闷。 王若弗不等通传,径直闯了进来。 老太太不由拧起眉头,又见她髮髻微乱,额上带著细密的汗珠,脸上隨之添起几分疑惑。 毕竟王若弗性子虽衝动易怒,可还从未在自己和姑娘们面前有过这般失礼的时候。 “母亲,大事不好了!” “官人怕是要有难!” 此话一出,原本满屋的说笑声戛然而止。 华兰的团扇停在半空,明兰扭头直直盯著王若弗。 如兰手中的鲁班锁“咔”的一顿,墨兰眉头紧蹙,带著些许难以置信。 “胡说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难?”老太太面色如常,声音里带著不容忽视的威严。 待王若弗说明缘由,老太太眸光微沉,只淡淡道:“当今官家最是仁慈。” “御园无水,官家担心宫人受罚,寧可忍著饥渴也要到皇后宫中喝水,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发落臣子。” 说话间,老太太又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这个儿子,素来谨慎,从不在朝中与人结怨。” “若真有什么变故,也该先有风声才是。” “你莫要自己嚇唬自己,免得前头没事,后头倒失火了。” 王若弗闻言,拧了拧眉头,端起搁置在案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母亲说的是,若晚上官人还不回来,我再去托人问问。” “大姐姐……”明兰扯了扯华兰的袖子,透亮的双眸中漾著几分不安。 华兰看著这个平日里最是乖巧的六妹妹,轻声道:“別怕,祖母说没事,爹爹一定会没事的。” 明兰点点头,眼下她已经来到寿安堂同老太太住在一起。 老太太心善,不忍看她们母女分別,特意嘱咐卫小娘来请安时,可多留些时辰。 “祖母,大娘子,墨儿担心著爹爹,身体有些不適,先告辞了。” 墨兰起身盈盈一拜,举手投足间与林噙霜哪怕没有十分也有九分相似。 看的王若弗心中一阵翻涌。 “既是身体不適,就回去好好歇著,莫要胡思乱想,你爹爹定会平安归来。”老太太开口嘱咐道。 墨兰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后,便带著女使云栽离开寿安堂,將此事告知林噙霜。 “哼,装模作样!”如兰看著她的背影,自顾自嘟囔了一句。 將近申时,日头西斜。 眾人仍旧在焦急的等待著消息,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妈妈匆匆进来稟报:“老太太,大娘子,主君回来了!” “官人!”王若弗如释重负的惊呼一声。 看到盛紘第一眼时,顾不得仪態,三步並作两步,直接扑了过去。 盛紘扶住王若弗,乾乾笑了两声后。 径直来到老太太身前,毕恭毕敬的拱手作揖道:“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老太太微眯著双眸,见盛紘不仅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还满面春风,连眉梢都带著喜色,一直悬著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 待盛紘落座后,连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母亲,出大事儿了!” “今日官家居然留我在宫中一道用御膳!” “什么?一道用御膳?!” 王若弗当即倒吸一口凉气,险些从椅子上滑落,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著盛紘。 老太太心里亦是惊讶不已。 一个五品微薄小官,又无甚功绩。 能在宫里与官家一道用御膳,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盛紘顿了顿,又道:“起初儿子险些以为是断头饭,嚇的腿都软了。” “没想到官家言语温和,先是问了江浙近日闹蝗虫的事情,又聊了许多家长里短的琐事,搞的儿子一时间无所適从,回话时舌头都要打结了。” “临告退时,官家还嘱咐儿子要教养好儿女,肃清家风。” “母亲可知官家这究竟是何意思啊?” 老太太端起茶盏,脑中不停思索著,终是摇了摇头,“天恩难测。” “不过官家能留你用御膳,终究是好事一桩,无上的殊荣。” “你且记住,今后定要谨言慎行,处处小心,也莫要与人胡乱议论此事。” 盛紘面色严肃,连连点头,“母亲的话,儿子定谨记在心。” 第43章 这很不对劲 从寿安堂离开后。 王若弗心里就直犯嘀咕,想不通官家为何偏偏独留盛紘在宫里用御膳。 “你说官人是不是又要升迁了?” 刘妈妈笑道:“大娘子何必多想,不管是不是升迁,主君能得官家器重,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教养好儿女,肃清家风,哪有官家与臣子这般閒话家常的。” “华儿已有婚事,如儿明儿都还小,来京城后连门都没出过几次,长柏读书虽好,可眼下只有秀才功名……” 王若弗直接把林棲阁的人排除在外,只见她绞著帕子,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不停揣摩著。 “该不会和咱家未来姑爷有关吧。”话一出口,自己又摇了摇头,“探郎是风光不假,可前头还有状元郎呢。” 刘妈妈轻声道:“大娘子別白费脑筋了,连老太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咱们只怕想破头也猜不透圣意。” “你说的也是。”王若弗轻嘆一声,又扭头望向林棲阁的方向,“自打搬来京城,官人待那狐媚子倒是平淡了不少。” “京城人多口杂,主君如今又蒙圣眷,自然更要谨言慎行,林小娘往日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在这儿想要施展开,可就难了。” 刘妈妈此话一出,主僕二人眼中不同而约的闪过一丝快意。 —— 顾廷燁祭拜完生母白氏后,便准备起前往白鹿洞书院求学的事宜。 为了顾家和顾廷燁的前程,顾偃开亲自修书一封,言辞恳切的向书院几位大儒举荐。 看在顾侯爷的面子上,大儒们自然对顾廷燁另眼相待,早早就回了帖子,邀请他早日来书院入学。 今日一早,天色微明,汴河上薄雾未散,作为知己好友,赵晗自然要前来相送。 不多时,寧远侯府的马车缓缓驶来,在码头前停下。 顾廷燁率先下了马车,见赵晗已经在此等候,当即快走几步,“赵兄来得倒早,莫不是怕我偷偷溜了不成?” 赵晗面带笑意,开口道,“你若不告而別,那我定要追到书院去,和你好好算算这笔帐。” “只怕赵兄根本没这个时间!” “过几日授了官,翰林院的事情定能忙的你焦头烂额。” 翰林院作为朝廷的储才之地,工作內容既清贵显要,也繁冗琐碎。 尤其是新入翰林的官员,需要承担大量的修纂工作,被累病了也是常有的事情。 “今日是来给你送行,莫要提这些烦心事。”赵晗笑著摆手。 他记得张居正任翰林编修时,就曾致信友人抱怨自己在翰林院终日伏案,形同书吏。 顾廷燁满脸堆笑的点头。 不多时,只见顾偃开也下了马车,身后还跟著小秦氏和幼子顾廷煒。 顾廷燁主动开口介绍道:“父亲,这位便是儿子常与您提起的挚友赵晗,也是今科探郎。” 赵晗当即遵循著礼数,拱了拱手道:“晚生赵晗,拜见顾侯爷,秦大娘子。” 顾偃开捋须打量,见眼前这位少年举止端方,气度不凡,不由頷首。 “难怪仲怀时常在我面前夸讚你,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这臭小子能交到你这样的好友,是他的福分。” 一旁小秦氏笑容温婉,眉眼弯弯。 “赵探不必多礼,二郎他性子直,在京城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 “好在如今结识了赵探你这样的正经读书人,想必定能让他收了心思,在白鹿洞书院好好读书。” 赵晗拱手道:“仲怀为人豪爽仗义,在下与他相交,反倒是受益匪浅。” 小秦氏脸上笑容不变,抬手轻轻抚了抚鬢角。 “赵探当真是会说话,二郎若能学得你半分稳重,那我和他父亲便可放心了。” 顾廷燁只用余光淡淡瞥小秦氏一眼,“母亲说的是,若不是赵兄,只怕我也没这么快收心读书。” “我今后定会处处向赵兄学习,光耀侯府的门楣。” 还不等小秦氏开口,便见顾偃开满眼欣慰,高声道:“好!” “此去白鹿洞,你定要考个举人回来!” “父亲放心!”顾廷燁恭谨拱手。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身穿灰布衣衫的小廝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二哥儿,小的可算找到你了,只求您走之前把这帐目本子给销了,好让小的回去交差。”小廝捧著帐本,满眼恳切的站在顾廷燁身前。 顾偃开见状,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顾廷燁撇了一眼帐本,淡淡道:“千春楼?我从扬州回来,从未去过千春楼,哪来的赊帐。” “这上面白纸黑字写著寧远侯顾家二郎签,还有您的宝印呢。” “我的宝印?”顾廷燁冷哼一声,吩咐石头取来纸笔。 手指在笔尖沾了些浓墨后,在纸上重重一摁。 “你拿去仔细比对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我的。” 小廝接过宣纸与帐本对照后,发现果然有些出入,忙又道:“二哥儿您那日是吃多了酒签的,与现在肯定是有些出入的。” “统共不过一百二十两银子,您就別为难小的了。” “若是要不到银子,小的回去只怕要被东家打断腿啊!” 小廝面露哀求,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顾偃开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小秦氏柳眉微蹙,柔声道:“侯爷息怒,此处人多眼杂,莫要当眾责怪二郎,横竖这点银子,我替他给了就是。” 接著又摆出一副慈母神色看向顾廷燁,“只是二郎啊,你下次再不能赊帐了,若是传出去,不免要给府上蒙羞。” “你父亲这几日还一直夸你懂事了呢,可別再让他失望了。” 这一番话看似关怀备至,实则字字诛心。 既在坐实了顾廷燁赊帐的事实,又暗指他死性不改,只会辜负顾偃开的期望。 顾廷燁现在怎会听不出小秦氏话里有话,他眉头一挑,“母亲,你可別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 “四房五房的人出去吃酒,哪个不是掛在我的帐上。” “总之,千春楼的帐不是我赊的!” 顾廷煒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道:“我也觉得不是二哥哥赊的,我近日吃酒的银子都是二哥哥给的,他何必在一个小小的千春楼赊帐。” 小秦氏闻言,当即趁人不备狠狠剜了顾廷煒一眼。 想不通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胳膊肘老往外拐的儿子。 见顾廷燁一时气上心头,难以自证,赵晗温声道:“自打来京,我便时常与仲怀一道吃酒论文,这帐本不妨给我瞧瞧。” 第44章 顾家四房五房 小廝闻言,偷偷用余光瞥了瞥小秦氏那温婉中带著一丝阴狠的脸色。 又瞄了瞄顾廷燁凌厉的眼神,踌躇片刻,这才把帐本捧到赵晗身前。 “公子请过目,小的只是个跑腿要帐的,还请公子莫要为难小的。”小廝的声音略有些发虚。 赵晗十分淡定的接过帐本,眸光在字里行间不停扫动著。 顾偃开负手而立,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其实很希望这赊帐人不是顾廷燁。 毕竟据他了解,自家二郎虽桀驁不驯,紈絝浪荡,但从不是那等敢做不敢认的懦夫。 “赵兄,你可看出些什么了?” “我胆敢以身家性命发誓,千春楼的帐绝不是我欠下的!” 顾廷燁知道欠帐的人多半是四房五房的叔伯兄弟,只是眼下得先证明自己的清白。 片刻后,赵晗指尖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意思。” “二月二十六戌时三刻,仲怀分明与我在广云台,难不成他学了分身戏法,同一时辰竟又去了千春楼?” “三月二十,我因殿试高中探后,在樊楼设宴与仲怀一道庆祝。” “可帐本上却记著他当日还在千春楼赊了五十两银子的酒钱。” 顾廷燁忙上前一步,又仔细看起帐本,强压下心头的愤怒,开口道:“还有四月初一,我整日都在侯府,连门都没出过!” “我是有三头六臂不成,还在千春楼吃酒?!” 听到这话,小廝当即慌了神,面如土色。 “这……这都是掌柜给的帐本。” “小的只知道按上头的名字前来要帐,並不知晓这些啊……” 赵晗合上帐本,抬眸看向顾偃开,拱手道:“顾侯爷,如此看来,果然是有人假冒仲怀之名前去喝酒狎妓,只怕还远不止千春楼一家。” “若不查清楚,有损的可不止仲怀一个人的脸面。” 顾廷燁紧跟著开口,“父亲,今日儿子跟您掏心窝子说句实话,往日我是流连秦楼楚馆,惹的汴京城见了我没人不骂声紈絝败类。” “可这荒唐名声,从来就不只是儿子一人的!” “四叔,五叔,顾廷炳还有顾廷狄,顾廷煬,他们出去吃酒狎妓,哪个不是报的我名字。” “往日儿子念在血脉亲情,不愿与他们计较,可眼下我已改过自新,决定离家千里去书院读书。” “这事儿若不弄个清楚,只怕儿子人走了,名声依旧被他们继续糟践著!” 顾偃开心口微微起伏著,神色极为复杂的看向顾廷燁。 既有震惊,又有痛心,还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愧疚。 而小秦氏脸上的笑意此时变的有些僵硬。 早在几日前,她就故意放出风声顾廷燁要离京读书,至少两三年不会回来。 再暗中遣人攛掇千春楼的人来要帐。 以她往日对顾廷燁的了解,今日必定会把这笔糊涂帐认下。 届时,顾偃开心里对他升起的那点期许,便会瞬间大打折扣。 这几年间她好好栽培顾廷煒的同时,再不动声色的支使四房五房继续往顾廷燁身上泼脏水。 即便顾廷燁真考上举人回来,汴京城依旧没人会高看他一眼。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顾廷燁不仅真改了性子,还半路杀出个赵晗。 “侯爷,说到底都是自家人的事,我这就拿银子把他给打发了。”小秦氏说话间,抬手抚了抚顾偃开的胳膊,又吩咐一旁向妈妈取银子给小廝。 “站住!”顾偃开怒喝一声,向妈妈嚇的肩头一抖,当即止住脚步。 “冤有头债有主,该是谁的帐,回府后我自会一一清算。” “时辰不早了,二郎你先登船,学业要紧,此事你无需放在心上。”顾偃开意味深长的拍了拍顾廷燁的肩膀。 顾廷燁郑重的点点头,隨即转身看向赵晗,拱手道:“多亏赵兄明察秋毫,否则我又要平白受人诬赖。” “待我学成归来,再与赵兄把酒言欢。” 赵晗连忙还礼,“仲怀言重了,此去白鹿洞山高水长,还望珍重。” 江风骤起,顾廷燁环视眾人一眼,转身大步登船。 “二哥哥,你定要保重,我在家中等著你回来!”顾廷煒用力挥动手臂,满眼不舍的看著顾廷燁。 顾偃开望著自家二郎挺拔的背影,眼下隱隱有泪光闪烁。 —— 公侯巷。 顾偃开脸色铁青的回府后,第一件事情就遣小廝將四房五房的人叫过来。 不多时,顾家四叔顾偃明慢悠悠的踱步而来,五叔顾偃之揉著惺忪的睡眼紧隨其后, “侯爷一大早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好端端叫我们来做什么?” 顾偃明漫不经心的瞅顾偃开一眼后,直接在左侧的椅子上坐下,隨手端起女使奉来的茶水。 “是啊,我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呢。”顾偃之打著哈欠抱怨。 顾偃开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直接把千春楼的帐本丟到他们的手中。 “你们自己看!” 顾偃明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直接笑出声来,“我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二郎这小子又去喝酒狎妓了!” “要我说,大哥你无需把此事放在心上。” “满汴京谁不知道二郎最喜欢在秦楼楚馆里廝混,我们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顾偃之捋著山羊须道:“是啊,二郎这些年喝酒欠帐、纵马闹市什么荒唐事没干过。” “这统共百来两银子,给了就是,叫我们来做什么。” 听著他二人的话,顾偃开脸色越来越差,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 “混帐!你们仔细想想,这帐究竟是谁欠的!” 小秦氏对他们投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摇著团扇,蹙眉嘆道:“二郎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二位叔叔何必把酒钱都算在他的头上?平白污了他的名声。” 顾偃明和顾偃之闻言,一时间面面相覷,脑中不停的回想起来。 寧远侯府自打顾偃开继承爵位后,就已经分了家。 按常理,顾偃明和顾偃之早就该带著家眷搬出去自立门户,即便不搬走,也该理清各家帐目。 可他们仗著顾偃开是他们的兄长,早年间一直在战场上廝杀,鲜少回汴京,没能尽到长子的责任,家业也一直是他们在打理。 加上老侯爷临终前一直嘱咐顾偃开要照顾好两个弟弟。 这些年硬是死活赖在侯府不愿意搬走,不仅吃穿用度全走公帐,连在外头眠宿柳的钱也都想方设法赖在侯府和顾廷燁名下。 第45章(求追读)得官翰林编修 往日顾偃开因念著手足情谊,对他们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曾想竟纵的他们越来越过分! 顾偃明依旧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幽幽道:“这千春楼的帐是有我一份。” “二郎如今得了白家的万贯家財,给四叔付点酒钱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是啊,白家留给二郎的银子,只怕他几辈子都使不完。” “这小子也不知交给长辈们来打理,儘自己收著。”顾偃之一想到顾廷燁手里的银子,就不由得眼红起来。 顾偃开拧眉竖目的看著他二人,想不通自己这两个弟弟为何变得如此贪婪无度。 “二郎的產业是白家的,与你我都没干系!” “他可是你们嫡亲的侄儿啊,你们就在外面如此败坏他的名声!” 顾偃之见自家大哥是真动怒了,小声嘟囔道:“就二郎的名声还要我们败坏,通汴京城谁提起顾家二郎不是说他紈絝浪荡。” “你……你……!” 顾偃开猛一掌拍在桌上,桌上的杯盏顿时跳了又跳。 小秦氏坐在一旁,柳眉微蹙,柔声道:“二郎如今已是改过自新,这千春楼的酒钱,你们各自领了,今后可別再打著二郎的幌子再出去眠宿柳。” “这不是……”顾偃之欲言又止。 心中暗道:当初不是你暗示我们,说二郎的钱財来的容易,不用白不用么? 如今倒在这里装起贤良来了。 顾偃开冷眼看著他们,面色阴沉如铁,咬牙切齿道:“我念著老侯爷临终前的嘱咐,对你们处处宽待。” “倘若你们今后再敢打著二郎的名號,胡作非为,別怪我不念著手足情分,把这寧远侯府彻底分乾净!” 听到这话,二人心头一紧,面色骤然一变。 这些年他们一直游手好閒,四处寻欢作乐。 仗著顾偃开心软好拿捏,当年分家时获得的庄子铺面早就被他们挥霍一空, 现在若是搬离侯府,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两权相害取其轻,顾偃明忙道:“大哥,你何必做的如此绝情,这些银子我们给了就是!” “不单单千春楼,城內各大酒楼,凡是你们帐,一概结清!” 顾偃开甩长袖一甩,眸光冷冷扫视著二人, 顾偃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了,那些银子我们砸锅卖铁也会补上。” 见顾偃开这般袒护顾廷燁,小秦氏面色愈发僵硬,看堂內眾人的眼神也不由添了几分阴鷙。 她厌恶的,何止是顾廷燁一人! —— 四月十五,春深日暖。 翰林巷的宅子已经修缮完毕,崭新的匾额在春光下熠熠生辉。 盛紘读书时酷爱钻研书法,写的一手好字,这匾额上的赵府二字正是他亲笔所题。 府內木扶疏,亭台楼阁,飞檐青瓦,青砖甬道直通正堂,府邸布局既方正严谨,又处处透著文人雅趣。 赵晗的官职此时也已確定下来,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今日是他前去任职的第一天。 此时,赵晗正站在铜镜前,仔细整理著崭新的青色官袍。 长青轻手轻脚的进入屋內,温声道:“哥儿,胡妈妈遣人送信来。” “信中说她已经把扬州宅子里的一应事务处置妥当,有十五个签死契忠僕的和六个活契的下人愿意跟著来汴京。” “又留了八个老僕在扬州看管宅院,这会儿已经在来汴京的路上了。” 赵晗点点头,胡妈妈办事向来利落稳妥。 他在扬州的家当不比盛家,四五艘船也就装著来了。 “等胡妈妈他们来,咱们府里就要热闹些了,再把盛家大姑娘风风光光的迎进门,那才叫真正的喜庆呢!”说话间,长青脸上堆起层层笑意。 “你说的是,是该筹备起下聘的事宜了。” 赵晗嘴角却微微上扬,待理正官帽后,迈步向外头走去。 马车一路行驶至宣德门外。 值守禁军验明正身后,赵晗不敢耽搁,匆匆穿过宫门,一路往翰林院赶去。 翰林院正堂內,檀香氤氳。 四壁书架上层层垒放著各式各样的书籍,数名青袍官员正伏案疾书,脸上或多或少带著些许疲倦。 见赵晗来,一名官员站起身,开口问道:“是赵编修吗?” “不错,正是下官。” 赵晗拱手回答,能进翰林院的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礼数必定是要到位才行。 “在下徐常远,海大学士刚刚吩咐,今后由你来接手我的一应事务。”徐常远说罢,便开始带赵晗熟悉起手头的工作。 他是至和三年的庶吉士,未能通过馆选之试,不日便要外放地方官职。 庶吉士入翰林后,三年期满时会举行一场散馆试,考核通过可留任翰林,继续熬资歷。 不通过便外放六部主事或者地方官职,若成绩很差,还有被革职的可能。 赵晗身为一甲进士,可以直接进入翰林院,並且跳过观政,即刻参与实务。 通常三五年后,可升任六品侍读,近距离接触官家。 若运气好得到內阁首辅或者官家的青睞,还可以提前进入內阁参预机务。 正当赵晗在徐常远的带领下来到內堂时,只听屏风后,突然传来一阵训斥声,嗓音沙哑却中气十足。 “你等小小年纪,就如此散漫懈怠,將来如何担得起朝廷重任?” “老夫年近古稀,仍旧每日寅时起身,点校《实录》至夜深!” “翰林清贵之地,岂容尔等在此虚度光阴?!” 被训斥的几名官员相视一眼,忍不住轻嘆一声。 他们全都已经年近半百,鬢角斑白,哪里担得起小小年纪四个字。 徐常远扯了扯赵晗的衣袖,压低声音道:“里面那位身穿緋衣的是海大学士,平日最重规矩,对下属尤为严苛,你今后在他面前,定要小心行事。” “多谢徐大人提点。” 说罢,正当他想侧身看一眼这位海大学士的真面目时。 里面一位受训官员余光中恰好瞄到了赵晗的身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高声道:“海大人,今科探郎来了。” 赵晗:“……” 海大人缓缓扭头,犀利的目光直刺而来。 第46章 (求追读)有底气的官家 赵晗心下一惊,忙上前拱手道:“下官新任翰林编修,拜见海学士,诸位大人。” 翰林学士官职正三品,凡重大制誥,均由翰林学士执笔,还可参谋机要,担任殿试会试的主考官。 因此,翰林学士虽是三品,但往往可以压制二品,就连一品大员见了也要给几分薄面。 海寧淡淡瞥赵晗一眼后,继续对著下首的几名官员训斥道:“你们睁眼瞧瞧赵探!” “眉目疏朗,神采奕奕,这才像是翰林院的官员。” “再看看你们,个个无精打采,如何给后辈树立榜样!” 几名大臣欲哭无泪,暗道他们多年前刚刚入朝为官时,何尝不是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海寧摆摆手示意他们滚出去后,这才让赵晗上前回话,眯起双眸仔细打量著他。 “这探郎的成色,还真是一年胜过一年。” “老夫对你早就有所耳闻,你会试时作的一首《竹石》深得老夫的心。” “好一个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你尚不到弱冠之年,便是官家钦点的探郎,前途不可限量,今后可莫要学他们的惫懒习气。” 赵晗忙点头拱手道:“下官谨记大人教诲,今后定日日三省吾身,不负圣恩。” “不负圣恩。” “说的好!老夫当年初入朝堂时,也如你这般!”海寧爽朗的笑了两声后。 又眯起眼睛,在赵晗身上不断的巡视,脸上还平添了一抹疑惑。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赵晗被瞅的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下官今日有何不妥之处?” “没有没有……” 海寧恍然回神,轻嘆一声,淡淡道:“方才老夫看到你,不禁想起了一位故人。” “他年轻时的眉眼与你足有六七分相似,只是他终日操劳,又接连遭受重创。” “这才刚过半百的年纪,身子骨连老夫都不如。 “老夫每每瞧著他,心里不是滋味的很吶!” 赵晗並未多想,只当他是寻常的感慨,微微一笑道,“海大人此言差矣。” “下官观您鹤髮童顏,中气十足,莫说半百,只怕是而立之年的郎君也未能比得上。” 海寧摇摇头,苦笑一声。 他口中的那位故人,此刻正坐在文华殿的龙椅上批阅奏章呢。 又听海寧简单交代几句后,赵晗便前去正堂,与诸位同僚们一同奋笔疾书起来。 正常翰林官员,完成当日工作后,可在申时离院。 而赵晗作为初入翰林的新人,今日直至酉时三刻,才踏上回府的途中。 路上,长青蹙著眉头,满脸疑惑的问道:“哥儿,小的怎么觉得您今日似乎沉默了许多?” “莫不是翰林院的大人们不好相与?” 赵晗抬手拧了拧眉心,“只是太累了,等过几日適应下来就好。” 直到此时,他才算明白海寧的身子骨究竟有多强健,以及今日被他训斥的官员们究竟有多冤枉。 “哥儿回去就好好歇息,明儿一早还要上朝呢。”长青小声提醒著。 — 翌日,寅时四刻,汴京城上方还笼罩著一层青灰色的薄雾。 而赵晗已经穿戴整齐,直奔东华门而去。 等他抵达时,待漏院前长队如龙,值守的禁军正挨个验明身份。 恰好盛紘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赵晗的身影后,径直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笑道:“这身官服穿在你身上,可比我年轻时清俊多了。” 见是盛紘,赵晗忙后退半步,拱了拱手:“岳丈大人。” 盛紘捋须微笑,低声道:“今日你初次上朝,需处处小心。” “切莫让御史台的言官抓到错漏之处,尤其这朝笏定要拿稳了。” 赵晗点头道:“小婿明白。” 不多时,百官们按照官阶列成两行,手持朝笏,踏著青石御道,穿过重重宫门,直奔垂拱殿而去。 以赵晗目前的官阶,自然是站在文官最末端。 看著最前方身著紫袍,手持玉笏的朝中重臣们,眼下不禁闪过一抹羡慕。 垂拱殿,百官礼毕后,官家端坐在龙椅上,一身赭黄色龙袍,庄重中透著威严。 “官家这面色,倒是一日比一日康健了。” “是啊,不知是哪位御医调理的,当真是妙手回春。” “……” 站在赵晗前头的几名五品官们窃窃私语著。 接连的丧子之痛,使得眼前这位官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可近半月来,他们上朝时竟发觉官家的面色红润,就连眉宇间的鬱结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龙椅上,赵禎强压下心头的喜悦,面上仍旧保持著官家应有的威仪。 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穿过满殿朱紫,看向位於最远处的赵晗。 片刻后,他收回思绪,按例听取各路大臣的奏报。 不知不觉间,已经將近辰时。 就在赵禎准备宣布退朝时,礼部尚书韩章高声道:“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听到韩章的声音,赵禎不由拧了拧眉头,“时辰不早了,你不要横生枝节。” “若是內帷之事,可来文华殿说与朕听。” 吏部尚书薛溥,手持玉笏,开口道:“陛下,老臣数次求见陛下於文华殿。” “陛下不是与老臣谈古,就是与老臣论画,臣和韩大人今日是顾不得体面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老臣恳请陛下,早日过继宗室子。” 此话一出,满殿皆寂。 赵禎一改往日那般直接发火斥责,只是沉眸直勾勾的看著他二人, 这样的话,他这些年听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陛下,储君之位悬而未决,实乃动摇国本之举。” “唐贞观十七年,太宗迟立太子,终有承乾之乱。” “后周世宗英年早逝,幼主即位,遂失江山。” “为了大周江山,老臣今日不得不冒死进言,恳请陛下过继宗室,考问品德!” 说罢,韩章双手高举朝笏,重重跪地叩首。 殿內文武百官们见状,也纷纷跪地。 其中不乏一些保持中立,对储君之事不甚关心的大臣。 毕竟在这种关头,若仍作壁上观,很容易招人记恨上。 赵禎只淡淡道:“诸卿虽怀忠諫之心,然《春秋》有云“大夫无遂事”,尔等今日这是要逼宫吗?” “臣不敢!”韩章与薛溥二人异口同声道。 “罢了罢了,二位卿家都是饱学之士,朕不与你们爭辩。”眼下已有亲子,赵禎心中自是底气十足,冷笑一声后,直接把问题拋给他们。 “诸卿觉得朕该过继哪位宗室子为妙?” 第47章 (求追读)天佑陛下 “今日朕与你们一同商討立储之事。” 赵禎声音不疾不徐,却在垂拱殿內激起一阵无形的波澜。 韩章与薛溥二人相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诧异。 若按往日,陛下不是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火冒三丈,拂袖而去。 可今日,竟要和他们一起商议! 几位老臣垂下眼帘,心里不停的盘算起来——陛下难不成是在试探他们? “薛卿,依你之见,诸多宗室子弟中,有谁可堪大任?” 赵禎面容平淡,直直盯著薛溥。 薛溥心下一惊,手中玉笏微微颤抖著,“此等大事,还是当由陛下圣心独断。” “韩卿,你认为该当如何?” 韩章余光瞥见英国公张辅正朝自己悄悄摇头,他谨慎答道:“老臣只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陛下天纵圣明,无论择哪位宗室贤才立为太子,老臣必当肝脑涂地,效忠陛下,辅佐太子!” “无论如何,还望陛下早立太子,以定国本!” “好个圣心独断!好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你们屡次逼朕立储,如今朕问你们该立何人。” “你们倒好,一个个又都说不出个確切人选!”赵禎负手而立,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殿內一眾朱紫大臣们。 这时,工部侍郎柳行志敬环顾四周后,开口道:“陛下,昔秦始皇,废长子扶苏,立胡亥,导致秦朝二世而亡。” “纵观古今,多少朝代更替,都是因废长立幼而引起。” “邕王在一眾皇室宗亲中,既年长,又素有贤明,臣以为该过继邕王立为储君!” 此话一出,不少已经站队邕王的大臣面色阴晴不定、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吴勇,满脸不屑的瞪他一眼。 “柳大人此言差矣,唐太宗不是嫡长,照样开创盛世。” “陛下,臣以为,该立兗王,兗王才能出眾,这些年也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 宽大的袖袍下,赵禎紧握双拳,面上仍旧不冷不淡。 “诸卿可还有贤才要举荐?但说无妨。” 殿內眾臣噤若寒蝉,面面相覷间无一人胆敢开口。 盛紘余光不停看向赵晗,一颗心砰砰直跳,他害怕啊! 赵禎冷眼看著眾人。 突然,他抓起搁置在一旁的茶盏,猛的往地上掷去。 茶盏“啪”一声,四分五裂,近前的几位大臣脊背一寒。 “一群无君无父的混帐!朕还没咽气呢,你们心里就有了人选!” “天子家事岂能容外廷强预!” “朕今日若依你们之言立下储君,难保不会引得后世权臣借立储之名,行胁君之实。” “尔等若再敢於朝堂之上妄议过继立储之事,以谋逆论处!” 韩章,薛溥,张辅等几位朝中重臣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向赵禎,眼神中有诧异,有震惊,也有疑惑。 “退朝!” 赵禎长袖一甩,不等百官们行完大礼,径直离开垂拱殿。 赵晗满眼狐疑的看著那道,渐行渐远的明黄色身影,老皇帝今日这番雷霆之怒,实在与他往日所了解的仁厚作风大相逕庭,还说出这般决绝的话。 难不成后宫哪位嬪妃又有孕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老皇帝子嗣艰难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真有喜讯,只怕早就传出来了。 莫非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既不是邕王,也不是兗王。 可赵宗全那廝,现在还在禹州扛锄头种地呢。 赵晗摇摇头,只觉得伴君如伴虎这五个字在此刻具象化了。 从垂拱殿退出后,盛紘与赵晗並肩而行。 他小声道:“今日官家与召见我那日,简直是两幅模样。” 说话间,盛紘不禁回想起那日文华殿內,官家面带笑意,十分和蔼的向他招手说:“盛卿可坐下回话。” 赵晗见他脑门上还布著些许汗珠,温声道:“岳丈大人可有被嚇到?” 盛紘闻言,立即挺直了腰板,捻著鬍鬚连连摇头:“贤婿说笑了。” “怎么说老夫也在官场沉浮数十载,什么阵仗没见过。” 赵晗脸上当即闪过一抹笑意,他方才在殿內分明看到盛紘嚇的脸色惨白,险些连朝笏都没拿好。 临近宫门口,盛紘又笑眯眯的开口道:“贤婿啊,过两日是老太太的寿辰。” “老太太上了年纪,不喜那些虚热闹。” “只在寿安堂设场家宴,今早临出门前特意嘱咐我定要告诉你。” 赵晗神色一凛,连忙拱手:“是小婿疏忽了,近日诸事繁多,不曾有空去给老太太请安。” “还望岳丈大人代为转告,过两日,小婿定早早前去给老太太磕头贺寿。” 盛紘很是满意的点头,“如此甚好,老太太和华儿得知你来,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与此同时,文华殿,香炉內,一缕青烟裊裊升起、 官家斜靠在龙椅上,手中把玩著半块雕工细腻的同心佩。 下首的紫檀木椅上,翰林学士海寧眉头紧蹙,满脸疑惑的开口道:“老臣斗胆。” “陛下,您已经把玩玉佩快半柱香时辰了,匆匆遣人把老臣叫来,究竟所谓何事啊?” 赵禎轻嘆一声,“朕有件事情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话说的海寧越发糊涂起来。 “陛下此言折煞老臣了,您是官家,老臣只有为您赴汤蹈火的份。” 赵禎眸光深幽,低声道:“今科探郎赵晗,在翰林院待的如何?” 海寧眉梢一挑,拱手答道:“回官家,他昨日刚入翰林院,虽时日尚短,但足以看出,是个滴水不漏,处事严谨的杰出才俊,再多多歷练几年,前途不可估量。” “官家为何突然问起他了?可是赵编修有何不妥之处?” 张茂则站在一旁,温声插话道,“海大人,您这眼神莫不是不好使了,您陪伴陛下数十载,难道看不出赵编修与陛下……”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张茂则脸上掛著意味深长的笑意。 海寧先是一怔,片刻后,他连忙站起身,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著赵禎。 “老臣昨日初见赵编修时,便觉得他眉眼与陛下相似。” “本以为只是巧合罢了,没想到他竟是陛下的……” 话未说完,海寧喉咙一梗,忙又跪地道:“天佑陛下,天佑大周,陛下再也不用为储君之位而忧心了!” 第48章 (求追读)邕王与兗王 “陛下,可要把此事告知韩大人与薛大人?” “他二人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鑑。” “今日虽在朝会上言辞激烈,冒犯天顏,可心里到底是担忧著江山社稷。”海寧满眼激动的抬头看著赵禎。 赵禎深吸一口气,连连摇头,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无奈。 “朕何尝不知他二人的忠心,只是他们一个性情刚烈,一个行事直来直往,丝毫不知迂迴。” “若让他们知晓,下次朝会,定要当著满朝文武的面,逼朕即刻立晗儿为储君。” “晗儿自幼流落民间,既无外家扶持,又无朝臣根基,朕只怕他难以服眾,若朕哪天……” 话未说完,赵禎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眼神中带著深不见底的担忧。 “朕只怕他难以服眾,皇室宗亲们多年来虎视眈眈,若有意出手为难,叫他该如何自处?” 海寧闻言,浑身一震。 脑中不由浮现出“斧声烛影”四个字,额头也隨之沁出细密的汗珠。 “海卿,你今年七十有加,韩卿薛卿等老臣们皆已有了年岁。” 赵禎缓缓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朕要为晗儿扫清一切障碍,让他安心坐稳这皇位!” 海寧面色凝重,低头权衡一番后,声音略有些颤抖。 “若皇子知晓陛下为他如此殫精竭虑,定是痛惜不已……” 赵禎摆摆手,“莫提此话,到底是朕亏欠他良多。” “待认祖归宗后,朕还要好好补偿他一番才是。” “时辰不早了,海卿你回去吧,替朕在翰林院照料好他。” 海寧深深一揖。 就在他即將退出文华殿时,余光中突然瞥见,赵禎脸上竟带著一抹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欣慰与期盼。 夜色沉沉,明月高悬。 邕王府,正堂內,烛火摇曳。 得知今日朝会之事后,邕王的心头隱隱有些不安。 “好端端的,为何又不准大臣商议过继立储之事,官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堂下柳行志等几位明確站队邕王的大臣们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近日后宫可有哪位娘娘有孕?”邕王沉声问道。 柳行志连连摇头,“下官朝会后特意去太医院打听了,並不曾。” “奇了怪了,官家前些时日还召见本王,亲口嘱咐说:朕无亲子,汝当勉励之。” “你们认为,眼下宗室之中,除本王与兗王外,还有哪位有望於储君之位?” 柳行志与同僚们相视一眼后,拱手道:“眼下除兗王外,那些个宗亲们,哪个不是缩著脖子做人?” “离汴京稍近些的,更是连府门都不敢轻易出去!” “依下官看,官家今日多半是被韩章和薛溥这两老东西给气狠了。” “等过几日官家气消了,心里定还是想著王爷您。” 赵晗没有出现前,在邕王和兗王中,赵禎的確更属意邕王。 否则后来也不会让邕王代行祭天之礼,毕竟祭天之事除皇帝外,向来非储君不可为。 “不错,王爷儘管放心,兗王他算个什么东西,名不正言不顺!”一名朝臣紧跟著附和一句。 邕王抬手捋了捋鬍鬚,眼下闪过一抹阴狠。 “派人多盯著些本王的那些兄弟子侄们,若有不安分者,直接……” 邕王点到为止,手指在案上轻轻一扣,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与此同时,兗王府。 兗王亦是处於心神不寧之中,二王明爭暗斗多年,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无论谁登上储君之位,第一件事就是將另一人斩尽杀绝。 兗王的讲经师傅邱政站在一旁低声道:“官家心思深沉,只怕还盼著后宫娘娘们能诞下皇子呢。” 兗王世子赵策萧昂著下巴,冷哼一声,不屑道:“皇子?一把老骨头了,还在这做春秋大梦!” “世子殿下说的是,以官家的身子骨,这梦註定是要破灭的。” “只是依下官之见,官家不到最后一刻,怕是不会立下储君。”邱政沉声说道。 他与时任开封府尹的弟弟邱敬,已將身家性命尽数压在兗王身上。 只等兗王將来登基后,他邱家便是从龙之功,新朝的第一勛贵,自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宗室之中大是些碌碌无为之辈,邕王空有嫡长身份,也不过是草包一个。” “这江山若落入他手中,只怕岌岌可危啊!” 兗王轻嘆一声,在烛火的照耀下,那张本就阴鷙的面容此刻更显森然。 “王爷说的是,为了大周江山,绝不能让邕王得逞。” 邱政捋须轻笑,眼角带著諂媚。 赵策萧握拳道:“眼下五城兵马司和三衙中都有我们人,就算官家临终前欲立邕王为储,我们也有的是办法应对。” 兗王闻言,尤为倚重的看了赵策萧一眼。 逼宫的念头,早就在他们父子二人心中盘桓多年。 这些年,他们费尽心思在禁军中安插亲信,於厢军里培植势力,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翌日一早,赵晗照例於卯时抵达翰林院。 与诸位同僚打声招呼后,刚准备落座,便见海寧迈步来到正堂內。 “见过海大人。”堂內官员尽数起身拱手行礼。 海寧眸光古井无波,在眾人身上环顾一圈后,最终定格在赵晗的身上。 他面露微笑,声音温和的如同春风拂过瀘沽湖,“赵探眼下可有熟悉翰林院的庶务?” 此话一出,堂內一片寂静,从四品侍读学士王炔手中的茶盏“咔”的磕在案几上。 几名同僚不约而同向赵晗投去怜悯的眼神。 他们与海大人共事多年,还从未见他有如此温和的一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眾人不禁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脊背生风。 “赵编修犯了什么错,海大人要这般嚇唬他?” “不知道呢,赵编修公文处理的条理有加,比咱们都要认真的多,行为处事也没有一丝错漏之处。” “……” 几名正在不远处整理书架官员窃窃私语著。 一旁年近半百,负责起草普通文书,处理日常公文,官职为正六品的翰林待召姚安石。 轻嘆一声,开口道:“海大人,赵编修来翰林不过才两日,且再给他些时间,无需这般苛刻。” 海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將温和的眸光放在赵晗身上。 赵晗只得端正衣冠,恭谨答道:“回海大人话,下官已初步了解。” “甚好!” “若还有不懂之处,可隨时向诸位同僚请教,也可来问本官。” 海寧说罢,抬手拍了拍赵晗的肩膀,顺带用余光瞥了眼他腰间悬掛著的半枚同心佩。 见与昨日官家手把玩的那枚正是一对,脸上的笑容更胜。 “多谢海大人垂询,下官谨记於心。” 听著赵晗的回答,海寧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径直往偏厅走去。 堂內眾人面面相覷,难以置信的看著海寧的背影。 “恭喜赵编修,竟能入得了海大人的青眼。” “赵编修前途无量啊!” “……” 第49章 盛家书塾 面对诸多同僚的道贺声,赵晗满眼疑惑,面上始终维持著得体的微笑。 一时间他有些想不明白海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自己不过一介初入翰林的探郎。 既无显赫家世,又无过人功绩,何至於他这般另眼相待? 赵晗轻嘆一声,只觉官场如战场,以自己的智商,將来还真不一定能玩得过这些老油条们。 与同僚们互相恭维一番后,便开始处理起早已堆积在案前的文书。 转眼已经是四月十九,盛老太太的寿辰。 赵晗申时从翰林院离开。 天色已近黄昏,带上早已准备妥当的寿礼后,便直奔积英巷。 自打庄学究前些时日抵达京城,盛家的书塾也紧锣密鼓的筹备了起来,就设在东跨院。 盛老太太深知,女子虽不必如男子那般科考入仕,但读书可明事理,知进退。 將来无论是掌家理事,还是相夫教子,都少不得这份见识。 何况盛家自詡读书清流,让姑娘们读书,不仅是增光添彩的事情,將来相看人家的时候也能拔高一些。 不过终归男女有別。 老太太便吩咐盛紘在学堂上添了一架十二扇的屏风,將姑娘们和哥儿隔开。 原本齐家的小公爷齐衡打算和顾廷燁一道前往白鹿洞书院读书。 但因他是齐家的独苗苗,平寧郡主不忍齐衡离自己千里之外,又担心被顾廷燁带坏了。 恰好得知庄学究在盛家授课的消息,一向眼高於顶的她破天荒的放下身段,亲自递了帖子,让齐衡来一个五品小官家的书塾读书。 盛紘和王若弗对齐衡自然是欢迎的很,毕竟这对盛家来说,可是美事一桩。 葳蕤轩,东侧厢房。 华兰端坐在铜镜前,镜面清晰的映照出她明丽端庄的容顏。 女使彩簪正轻手轻脚的为她梳理如墨般浓黑的髮丝。 今日的她身穿一袭蜜合色织锦襦裙,面上只薄薄施了一层粉黛。 莞尔一笑间,既有著嫡长女的雍容,又透著未出阁姑娘的娇俏。 “姑娘今日这模样,保管让赵公子见了,晚上连家都不想回了。” 此时屋內只有她们主僕二人,彩簪说话不免有些放肆起来。 华兰耳尖微红,轻轻拍一下彩簪的手背。 “你胡说什么呢,他岂是那等见色忘礼之人。”不过话音刚落,她自己反倒先抿唇笑了起来。 “奴婢若说的不对,姑娘你笑什么?” 彩簪见状,笑呵呵的打趣著,隨手拿起搁置在一旁的白玉兰簪往华兰鬢边比划。 “你呀,別取笑我了,否则將来你要嫁人的时候,我也不放过你。” 听到此话,彩簪脸颊一红,小声嘟囔道:“我才不要嫁人呢,最好一辈子都伺候在姑娘身边。” 华兰粉唇轻启,正欲说话,只听外头一名女使道:“姑娘,老太太催您去寿安堂,说贵客来了。” “贵客?定是未来姑爷!”彩簪说罢,不由得加快手中的动作。 华兰眸光流转,最后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又火速的整了整衣襟,迫不及待道:“走吧,別让祖母等急了。” 彩簪跟在她后头,促狭道:“我看是姑娘自己心急了吧。” “你这丫头……等明儿看我怎么教训你。” 华兰深吸一口气,就连步伐都比往日轻快了些。 此时,寿安堂內,烛火通明,檀香裊裊,欢声笑语不绝於耳。 盛维带著淑兰,品兰,以及次子盛长梧皆在此处。 盛长梧眼下已在侍卫马军司任职。 此人性格稳重,待人又宽厚热忱,颇受上封的赏识,今日特来给老太太贺寿。 如兰双眸微闭,满脸疲惫的倚在王若弗身边,活像只蔫头耷脑的小猫。 她本来就不喜欢读书学习,现在倒好,天一亮就要去书塾,听那些令人头疼的之乎者也,可把她累坏了。 明兰则规规矩矩的站在老太太身边,纤细白嫩的手指乖巧交叠在身前。 虽说她心里对读书习字也提不起兴致,可老太太对她和曾经的华兰一样。 全都按照大家闺秀来教养,不止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女红样样都要具备。 既在老太太身边,自然要遵守老太太的安排。 因此,明兰只在心里叫苦,面上从不显露半分。 时常趁著去书塾的路上找个安静的地方,枕著小桃的胳膊,偷偷小睡一会儿。 墨兰对去书塾倒是一日不曾懈怠。 不仅处处拔尖,还势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盛家最才貌双全的姑娘。 赵晗恭谨行完礼后,老太太便让他在右侧椅子上坐下,开口道:“有些日子不见,晗哥儿瞧著倒是清减了不少。” 盛紘捋须微笑,率先接话道:“翰林院本就是清苦之地,若是不见清减,反倒奇怪了。” 说罢,又將目光放在赵晗身上,眼中流露出几分羡慕之意。 “想当年我是挤破头都没能进翰林院啊!” 赵晗闻言,忙开口:“岳丈大人在任上兢兢业业,现又得官家赏识。” “即便没入翰林,將来也不愁没有升迁的机会。” 听到这话,盛紘心里自是十分舒畅,摆手道:“贤婿有所不知。” “我这辈子能混个银青光禄大夫,三品荣休,就已经很体面了。” “反倒你,前途无限啊!” 就在二人说话之际。 老太太眯起眸子,手中的茶盏轻轻转动,目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落在赵晗身上,心头的疑云也越来越重。 所谓官场如棋局,若是不能走一步看三步,只怕將来连落子的资格都没有。 盛紘这些年能官运顺遂,盛老太太没少在背后帮著他出谋划策。 自打那日盛紘平白被官家召见后,老太太面上不显,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著此事。 她越琢磨越觉得,此事或许和赵晗有关。 直到华兰进屋,老太太才收回思绪,脸上洋溢起笑意,“瞧瞧,我们华丫头当真是出落的越来越人比娇了!” “祖母惯会取笑人。”华兰莞尔一笑,似春光般明媚。 接著,她转身看向赵晗,轻声道:“赵家哥哥安好。” 第50章 父母之爱子 赵晗连忙起身还礼。 目光在触及华兰的瞬间微微一滯,温声道:“华兰妹妹別来无恙。” 华兰眼波流转,眉梢都带著欢喜。 老太太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瞧瞧这两个孩子,倒像是戏文里唱的才子佳人。” “母亲说的极是!” “前儿我姐姐得知我们盛家觅得佳婿,那话里话外的酸劲儿別提有多大了,简直能醃一缸子的酸菜。” 王若弗眉飞色舞的说著,眼下还带著几分得意。 这么多年下来,她总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了。 老太太慢条斯理地拨弄著腕间的佛珠,意味深长道:“康家如今大不如前,咱家倒还算顺遂,她心生羡慕也是常理。” “怕就怕在,你们姐妹间將来因这些事情而生出嫌隙。” 老太太早就看出王若与性子睚眥必报,气量狭小,最看不惯旁人比自己好。 当年盛紘举家外放偏院之处时,每逢年节,她可没少明里暗里的出口讥讽。 反观王若弗,虽衝动易怒,嘴上没个把门,可最是心软纯善,纵使给她把刀,也断不会想到取人性命上去。 盛家但凡换个大娘子,林噙霜都没法蹦躂这么多年。 王若弗蹙了蹙眉头,脸上笑意渐渐收敛。 “母亲想多了吧,我姐姐她不至於如此,前儿还说想来给您请安呢。” 话虽这么说,可她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显然自己心里也没底。 当年王若弗出生时,恰逢王老太师被外放至偏远苦寒之处,条件尤为艰苦。 便把王若弗寄养在经商的叔叔家,只带了长子王衍和长女王若与。 商人家不大讲究礼仪规矩,叔叔婶婶又没有亲生女儿。 一家子都把王若弗视为掌上明珠,变著法儿的哄她高兴,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直到十岁那年。 王老太师政绩斐然,功成名就的调任回京,这才把王若弗接回家中。 王家老太太看著知书达理,嘴甜貌美的长女。 又看了看言语举止粗俗,整日嘰嘰喳喳个不停的小女儿,心里更偏向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当初盛老太太去王家提亲时,原本是奔著嫡长女去的。 就连王老太师和王老太太也一致认为盛紘大有前途,意欲许配长女。 偏王若与看不上盛紘的家世和庶子身份,执意要嫁给康家的嫡长子康海丰。 彼时的康家家世显赫,与王家门当户对。 康海丰殿试的名次比盛紘还要靠前,汴京的名门闺秀们爭著想要嫁进康家。 可没想到康海丰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紈絝子弟。 自打康家老太爷离世,康海丰接任族长后,就彻底放飞自我。 有官不好好当,也没本事捞银子。 丁忧的时候还丁出了个孩子,被言官弹劾,直接丟了官位。 这些年不想著上下走动,恢復官位,直接摆烂起来,成天跟满屋子的通房妾氏鬼混,弄出十多个庶子庶女。 眼瞅著就要败落到靠王若与嫁妆过日子的程度。 盛紘轻咳一声,他不仅看不惯王若与的嘴脸,更瞧不上康海丰的做派。 “你今后与康家还是少来往的好。” 王若弗蹙起眉头,对老太太和盛紘的话显然有些不以为然。 自顾自小声嘟囔道:“可她毕竟是我亲姐姐……” 华兰闻言,不动声色的在她胳膊上捏了一把,王若弗会意后,这才重重点头答应今后少往康家跑。 老太太再次將目光放在赵晗身上,只见她语调舒缓,一副閒话家常的模样。 “晗哥儿,先前在扬州时,我曾听闻你父亲在你尚未出世前就离世了?” 赵晗眼下闪过一抹狐疑,而后郑重点头道:“確实如此。” “那年家父在前往汴京的途中,不幸遇上暗流,同行的四五艘船都被捲入河中,连尸骨都不曾寻回。” 盛老太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又问:“那你父亲族中可还有亲眷?” 赵晗略作沉吟,仔细回想一番后,道:“只依稀记得母亲和家中妈妈提过,家父这一支早年就迁出宗族,在汴京做些买卖。” “倒是几位远房叔伯,不过这些年从未有过往来。” “因此,族中事务,晚辈几乎无从知晓。” 听到汴京二字后,老太太眼神泛起一抹几乎无法令人察觉的波澜。 话倒是能说得通,只是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盛紘满脸困惑的看著老太太,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母亲好端端问起这些做什么?这不平白让人家想起伤心事儿。” 说著,他担忧的看了眼赵晗,生怕这些问话惹得这位未来女婿不快。 盛老太太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端起茶盏,轻嘆一声。 “人老了,难免喜欢閒话家常,晗哥儿勿怪。” 赵晗忙拱手道:“老太太不过是在关心晚辈罢了,哪里来的怪罪。” 另一边,听雪居,此处布置的素雅得当。 卫小娘正满眼宠溺的逗弄著柳哥儿,眼下柳哥儿已有四五个月,长得越发白胖可爱。 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欢快的蹬个不停,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盛紘每月也会来看他们几次,不过多数还是在林棲阁。 小蝶缓缓將妆奩打开,轻声道:“小娘,你当真想好了?” 卫小娘收敛神色,指尖在妆奩边缘轻轻摩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自打在鬼门关上走过一遭,我倒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我虽无意与她爭些什么,可总不能看著自己一次次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林噙霜的手断不敢伸去寿安堂,眼下明儿有老太太庇佑,我放心不少。” “將来明儿的婚事,也自当由老太太做主,老太太很是疼她,必不会薄待。” “可柳哥儿还小,身为盛家子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主君虽不至於对他不管不顾,心里到底还是会分出个亲疏贵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明兰前程无忧,卫小娘自然又开始盘算起柳哥儿的。 盛长柏的地位在盛家自不必多说,可柳哥儿不同。 同为庶子,万一哪天他能得盛紘几分青眼,便是生生挡了盛长枫的路。 即便身在汴京,林噙霜也绝不会容下他。 第51章 坐山观虎斗 见小蝶愣神,卫小娘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快替我梳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的得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贺寿。” “是,小娘。” 小蝶收回思绪,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替她梳顺髮丝。 当年王若弗挑中卫小娘,看中的正是她那荆釵布裙难掩绝色的长相。 即便如今已诞下两个孩子,在深宅內蹉跎已久,眉眼间依旧清丽脱俗,自有一段天然风韵。 不多时,卫小娘带著小蝶和柳哥儿缓步走出小院。 路过林棲阁时,她神色不变,只是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察的复杂。 寿安堂內,欢声笑语依旧连绵不绝。 赵晗和长柏等人在外间交谈甚欢,华兰带著妹妹们挨个给老太太祝寿。 崔妈妈绕过屏风,走进来道:“老太太,卫小娘来了。” 盛老太太眉梢微挑,面带笑意,“让她进来吧,她素来是个有心之人。” 端坐在一旁的墨兰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抬眼看向盛紘,却见父亲正含笑望著门口,显然也对卫小娘的到来颇为期待。 老太太寿辰,府內妾室理应前来道贺,林噙霜则是想来却来不了。 但凡她稍微靠近寿安堂,便有嬤嬤將她打发走,这是老太太早就立下的规矩。 王若弗余光淡淡瞥墨兰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坐山观虎斗这种事情,她已经期盼的许久。 左右都是妾室,斗的越凶,她这个大娘子才好坐收渔翁之利。 卫小娘行至里间,低垂著眉眼,恭谨行礼,声音清凌,“妾身给老太太贺寿。” “愿老太太如南山之寿,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此话一出,原本斜倚在椅上的盛紘不自觉的前倾,眼下带著几分惊嘆。 他知道卫小娘读过些书,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属实別有一番韵味。 “妾身只怕寻常物件入不了老太太眼。” “便费数日亲手抄了写了这卷《金刚经》,来为老太太贺寿。” 话音刚落,小蝶便將经卷送至老太太身前,老太太满怀期盼的看了一眼。 只见经卷上,簪小楷工整如列阵之兵,淡淡墨香与檀香混合著,顺势传来。 她颇为满意的点头道:“好孩子,你有心了,快坐下说话。” 王若弗打量著墨兰的面色,忍不住笑道:“卫家妹妹孝心可嘉,母亲果然也没白疼明儿,一个胜似一个的贴心。” 这话明著在夸卫小娘和明兰,暗里却是在讥讽林噙霜和墨兰。 果然,墨兰那张俏脸此刻崩得紧紧的,手里的帕子快被拧成麻。 如兰用手肘悄悄抵了抵明兰,憋著笑小声道:“小六,你快瞧墨兰那张脸,真是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明兰抿了抿唇,“四姐姐她……” 话刚到嘴边,便听墨兰迫不及待道:“祖母,我小娘也早早就备好礼物,只等著来给您贺寿呢。” 老太太略有些不快,不过面上並未显露出来,依旧掛著慈祥的笑容。 王若弗心口微微起伏,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 盛紘见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忙打个圆场道:“明日我过去一趟,亲自把礼物带给老太太,就不劳你小娘跑一趟了。” “爹爹……”墨兰朝盛紘投去哀求的眼神。 老太太只將目光放在卫小娘身上,轻声问道:“柳哥儿呢,没带过来?” 卫小娘莞尔一笑,眉眼间儘是温柔:“回老太太话,在赵家哥儿那呢。” “方才一进屋,柳哥儿便朝他笑个不停,挥著手想让赵家哥儿抱他。” “这孩子平日里认生得很,倒是与赵家哥儿十分投缘。” 老太太眸光微沉,意味深长的笑道:“孩童最是灵性,知道谁会待他好。” “是啊,若不是咱家姑爷,柳哥儿哪来的今天。” 王若弗摇著团扇,意有所指。 盛紘心里不自在,轻咳一声道:“好端端的提这些往事做什么,时辰不早了,该吩咐下人上菜了。” 王若弗轻哼一声。 不多时,男女席面已经在寿安堂的偏厅內摆好。 席上,酒过三巡后,盛维举杯道:“紘老弟,晗哥儿。” “眼下长梧的前程有了门路,京城商铺经营的也算妥善,再过两日我便准备启程回宥阳了。” “松哥儿到底年幼,他一人在宥阳打理著铺面,我总归有些不放心。” “下次再来汴京,想必就是华丫头出阁的大喜之日。” 他笑著看向盛紘,“我这个做伯父的,少说也得给她添置个几十抬嫁妆才是。” 盛紘闻言,当即作出一副为难又无奈的样子,连连摆手道:“誒呀呀,这怎好又让维大哥你破费……” 话虽如此,眼下却掩不住喜色。 赵晗心中暗道:这位財神爷,又往盛家送银子了。 墨兰方才在老太太和盛紘面前吃了瘪,心里正鬱闷著,只草草动了几筷子后便推说身体不適,带著云栽匆匆离席而去。 如兰看著她那副模样,心里尤为痛快,拉著明兰陪自己多添了两碗饭。 林棲阁。 林噙霜得知事情经过后,姣好的面容瞬间涨得通红,往日那双柔美勾人的美眸,此时闪烁著阴狠的光芒。 墨兰抹著眼泪,抽抽噎噎道:“小娘,我今日一时心急说错话,爹爹他会不会生气以后就不疼我了?” 林噙霜轻嘆一声,抚摸著墨兰的脑袋,柔声道:“怎么会?等明儿你去和他认个错,嘴甜些,你爹爹还是会把你放在心尖上的。” “你今日这算什么委屈,如此沉不住气,將来如何嫁进高门大户当正头娘子,快让云栽带你去把脸擦乾净,別让人瞧了笑话。” 墨兰对林噙霜的话向来深信不疑,等她离开后。 林噙霜当即又换了一副脸色,愤怒之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好个卫氏!” “侥倖从鬼门关爬回来,看来这是要和我爭个鱼死网破了。” “把明兰送给那老虔婆便罢,自己竟也想去討她的欢心。” 周雪娘立在一旁,轻声道:“老太太终归不是主君的生母,后宅之事她能插手多少?” “小娘只要牢牢把持著主君的心,奴婢瞧著卫小娘怕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第52章 孔嬤嬤入盛府 从盛家离开后,赵晗又一头扎进翰林院的案牘堆里,忙的晨昏顛倒,两脚不沾地。 胡妈妈与一眾奴僕终於风尘僕僕的抵达汴京,十多辆马车依次停在府外。 小廝们马不停蹄的將箱笼一件件卸下,搬进库房。 女使们负责洒扫庭院,铺设床帐,不多时,便將各处住所打理得井井有条。 胡妈妈看著这座奢华气派的五进大宅,心下自然是满意不已。 连嘆真是老天开眼,才让自家哥儿只费三万两,便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买下这座宅子。 申时三刻,赵晗从翰林院回来。 看著眼前熟悉的小廝和女使,这才感觉到一丝生活的气息。 正厅內,烛火通明,四壁生辉。 胡妈妈满脸笑意的拉著赵晗左看右看,“这身官袍穿在哥儿身上,著实是养眼。” 不等赵晗开口,又忙不迭道:“哥儿如今已是官身,往来应酬,一应琐事都得有人照应。” “我瞧著府里伺候的下人还是少了点,等明儿我就去找人牙子,再採买几个伶俐女使小廝进府。” “来汴京前,我又特意让谭叔把几个铺子和庄子的银钱全都清点了一遍。” “咱们手头余下的现银,足够风风光光的去下聘礼,把盛家姑娘迎进门。” 这些年,胡妈妈负责操持著家中事务。 外头生意上的事情一直是谭叔在打理,都是值得信任的积年老僕。 说话间,胡妈妈已经拿出她早已陈列好的聘雁单子。 赵晗接过看了一眼,只见单子上罗列得极为详尽,金银钱帛、绸缎布匹、珠宝首饰、山珍海味,一应俱全。 另外还有扬州城外良田百亩、城內的几处商铺,皆是上好的產业。 当然,还有最最重要的活雁一对。 周礼传统,以雁为聘。 大雁是候鸟,应时节迁徙,喻夫妇守序,阴阳和顺。 大雁一生又只有一对配偶,寓意著忠贞不二。 若时节不对,实在捕捉不到大雁,也可以用鹅来代替。 “我看得出哥儿心里很是中意盛家姑娘,便自作主张多添置了些。” “总得让咱家和盛家的面上都有光,才不算辜负这门好亲事。” “这聘雁单子,哥儿可还算满意?”胡妈妈眼角堆砌皱纹,笑眯眯的问道。 赵晗点点头,温声道:“就按照这份聘单准备吧,有劳胡妈妈了。” —— 一连几日过去,春光正盛。 盛家那头,卫小娘的主动让盛紘觉得十分新鲜,一连两三日都在她的院子里。 林棲阁一眾女使小廝在林噙霜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触到眉头。 孔嬤嬤在老太太的盛情邀请下,也终於进府开始教导四位姑娘学习礼仪规矩。 插、品茶、制香桩桩件件都不曾落下。 华兰天资聪颖,一点就透。 明兰知道卫小娘开始与林噙霜爭锋,若自己再出头冒尖,难保不会让王若弗不痛快。 她故作出一副对这些提不起兴趣的模样,实则和华兰一样,一点就透。 唯有墨兰和如兰,一直在暗暗较劲,为了一点小事就吵闹个不停,有时甚至连华兰这个长姐都压制不了。 今日,后院西厢房,晨光透过雕窗欞,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 几位姑娘端坐在紫檀案几前,摆弄著各色时令卉。 墨兰一直缠著孔嬤嬤向她请教插之道。 如兰几次想开口请教,都被她刻意提高嗓音盖了过去。 早在孔嬤嬤来之前,老太太就在信中委婉的说明了盛家的局面。 孔嬤嬤自是慧眼如炬,短短几日接触下来,也將姑娘们的性情摸了个底朝天。 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適的时机,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今日墨兰这般做派,正中孔嬤嬤的下怀。 她故意只回应墨兰的问题,对如兰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直到她的小脸渐渐涨红,手中的芍药枝被捏的汁水直冒。 孔嬤嬤故意找了个藉口溜之大吉,坐等她们在学堂上闹起来。 如兰趴在案上,满眼不忿道:“四姐姐,你可真是卖力啊!” “对女工针织並不钻研,反倒对焚香插这些只有侯门望族才喜欢的东西,处处上心,好像你以后一定能用得上似的。” 墨兰淡淡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爹爹特意吩咐我们要跟著嬤嬤好好学,寧可学著不用,也不能不会遭人笑话。” “同样是爹爹的女儿,五妹妹不过生在大娘子肚子里头,是比我高贵些。” “难道就因为这点,我连向嬤嬤请教都不能够了?” 如兰“蹭”的坐直身子,咬牙道:“你既知道自己是庶出,就该安分守己!” “別以为学会这些就能得嫁高门,整日痴心妄想,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你们林棲阁的人啊,从上到下,竟是好的不学,偏学下作手段!” 话音刚落,墨兰的眼圈说红就红,颤声道:“我不过多问嬤嬤几句,五妹妹何必这般作践人?呜呜呜,我要告诉爹爹……” “有本事现在就去,谁怕你啊!” “哭哭哭,整日就知道哭!” “你就是想让嬤嬤看到以为是我欺负你,好让爹爹来教训我!” “你这种伎俩,我已经领教过多回了!” 如兰叉著腰,一双杏眼中火直冒。 墨兰见她仍旧囂张,又开始闹著要一头撞死在学堂內。 华兰“啪”一声,將手中的银剪拍在案上。 素来端庄温婉的眉眼间,此刻也带著几分凝重与怒意。 “你们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若不想跟著孔嬤嬤学,我这就告诉祖母,让你们两个继续去书塾!” 墨兰抬起一双眼泪,颤声道:“大姐姐,今日分明就是五妹妹先出言不逊。” “你为何连我一块教训?难不成你也瞧不上我是庶出?” 华兰自不会像如兰那般衝动莽撞,她只轻哼一声,淡淡道:“咱家何时分过什么嫡庶?四妹妹你平日的吃穿用度,像是庶女该有的吗?” 听到这话,墨兰顿时不吱声,一直蹲守在屋外的孔嬤嬤不动声色的掀开帘子进来。 这位年近六的老嬤嬤虽然鬢髮微霜,但举手投足间却仍透著宫中女官的威严肃穆。 她並未说些什么,只罚四位姑娘全部在此抄写《香约》五十遍。 待盛紘刚一回府后,孔嬤嬤便遣人將他和王若弗包括林噙霜一道过来。 来的路上已有女使將今日学堂之事,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盛紘最注家族脸面,孔嬤嬤又是京城里高门大户爭著抢著要请进府的嬤嬤。 他脸色阴沉,一路咬牙切齿的来到西厢房。 见华兰也跪在蒲团上,他扯了扯嘴角道:“嬤嬤,这事儿和华儿没关係,她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让她起来吧。” 第53章 同气连枝 “是啊,嬤嬤,华儿向来端庄乖巧,怎能和这几个孽障跪在一起。” 提到孽障两个字,王若弗狠狠瞪了墨兰一眼。 孔嬤嬤微微一笑,扭头將目光放在华兰身上。 “大人和大娘子莫急,今日之事是与大姑娘无关。” “可她身为长姐,不能管训好妹妹们,便是有错。” 王若弗被孔嬤嬤说的哑口无言,狠狠拧了一下眉头后,便在椅子上坐下。 盛紘余光打量孔嬤嬤一眼后,当即端起严父做派,斥责起她们不知礼数,丟人现眼,说著,还要动用家法。 人精似的孔嬤嬤岂看不出盛紘的心思,她淡淡道:“大人莫要急著动家法。” “得要让姑娘们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才行,也当著二位的面,好好论道论道今日之事。” “四姑娘,我且问你,五姑娘说你处处爭先,抢了姐妹的风头,还霸占我的授课时间,你认可不认?” 墨兰抬起一双泪眼,纤纤玉指绞著帕子,声音带著几分淒楚,“都是墨儿的错,我不过是想著嬤嬤难得来一趟,便跟著嬤嬤多学些东西,好给爹爹爭光,给家里长脸。” “偏五妹妹觉得我是庶出,不配学这些东西。” “都是墨儿的错,请嬤嬤责罚。” 此话一出,盛紘登时拧眉竖目的看向如兰,“你个混帐玩意,竟又提嫡庶!” “看来往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如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嚇得一哆嗦,她梗著脖子辩解道:“爹爹你偏心,分明四姐姐她也有错!” 王若弗更是气的直跺脚,若不是孔嬤嬤在这里,她今日定是要大闹一通。 “四姑娘,我不知你这言巧语,顛倒是非的话是从哪学来的。” “你说你要给盛家长脸,难道盛家就只有你一个姑娘吗?”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你需要学东西,姐妹们就不需要?” “何况大姑娘还在这里,长脸二字,轮得到你说吗?” “我……”墨兰一时语塞,忙向林噙霜投去求助的眼神。 林噙霜知道孔嬤嬤是个厉害角色,眼下不是开口替墨兰说话的好时机。 只见孔嬤嬤又不徐不疾开口道:“正如大姑娘所说,你虽是庶出,可吃穿用度哪里像个庶女该有的样子。” “这些时日下来,我观你凡有不如意之处,便哭天抹泪,埋怨自己没托生在大娘子肚子里。” “这般行事,既寒了你父亲的心,更伤了姐妹情分。”她忽然加重语气道;“恃宠而骄最易招祸,老身往日见得多了!” 说罢,转头又看向如兰,见她依然不服气的撅著嘴;“五姑娘,你说话口无遮拦,专戳人心窝肺管子,需知祸从口出,你的脾性需要好好改一改。” 这话既说给如兰听,又说给王若弗听。 等看向华兰时,孔嬤嬤语气稍缓。 “大姑娘,你是端庄持重,待人处事行事无可挑剔,这些老身都看在眼里。” “可在闺阁中若连姐妹都管教不好,將来嫁了人家,免不得要面对三妻四妾,妯娌姑婆,你又当如何自处?” “至於六姑娘,今日你本也没错,可需知一家子姐妹同气连枝,荣辱与共。” “一个荣耀了全家跟著荣耀,若丟了人,全家没能一个跑得了。” 明兰抬眸怔怔看著孔嬤嬤,开口道:“嬤嬤说的是,明兰谨记在心。” “今日就罚你们每人十下手板,回去后把五十遍《香约》全都抄好了,明日谁没抄完,就別来见我。” 孔嬤嬤站起身,眸光四位姑娘身上环绕。 烛火摇曳中,戒尺落在掌心的声音格外清脆,王若弗满眼心疼的看著华兰和如兰。 —— 聘礼一应置办齐全后,胡妈妈又找了城內有名的算命先生。 最终將下聘的吉日定在了下月初一,是个天德合,月德合,六合同临,吉星高照的好日子。 这日,翰林院內,墨香裊裊。 赵晗来到偏厅,恭谨行礼道:“不知海大人叫下官前来所谓何事?” 海寧微微一笑,捋须道:“赵编修,你素来文章出眾,这段时日在翰林院勤勤恳恳,不曾有半点错漏之处,老夫全都看在眼里。” “王侍读的老母病重,告了几日假,今日文华殿的经筵讲读,就由你代他去吧。” 听到此话,赵晗心头一紧,略有些诧异的看著他。 “怎么,怕了?”海寧见他迟疑,微微眯起双眸。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讲得入理,得官家赏识,对你的前程大有益处。” 赵晗喉咙微动,他不过是个初入翰林院的编修,资歷尚浅,至今还不曾想过能踏入文华殿,直面天顏。 但机会稍纵即逝。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下官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海大人提携。” “好好准备一番就去吧。” 赵晗应声后,忙不迭去准备。 官家崇尚尧舜禹的治国之道,近日经筵讲读皆以《尚书》为主。 “海大人为何这般器重赵编修?难不成这是有了收门生的心思?”待赵晗离开,一名年近半百的翰林院官员按捺不住,捻著白鬍鬚问道 海寧轻哼一声,他这段时日堂而皇之对赵晗另眼相待。 只为等將来赵晗的身份公之於眾时,朝臣们会不由自主联想到今日种种跡象,不仅能减少突兀感,对他身份的认同感也能更强一些。 文华殿內,案前堆积厚厚一沓奏章,官家却心不在焉,目光频频望向殿外。 张茂则立在一旁,轻声宽慰道:“官家莫急,侍读的时辰一到,皇子殿下自然就会来了。” “朕的儿子要娶亲下聘,竟不能亲自操办,还要这般遮遮掩掩,当真是滑天下之稽!” 第54章 这小子滑不溜手 “官家息怒,正因殿下身份贵重,才更需谨慎行事。” “前几日殿下府內採买奴僕,臣担心市井之人来歷不明。” “特意从皇城司中挑选了几个身手绝佳,且忠心不二的死士,以杂役之名送入府中,暗中护卫殿下周全。” 皇城司不受任何牵制,直接听命於官家,负责执掌宫禁,周庐宿卫。 上至朝堂重臣,下至市井百姓,皆在其耳目之中 当然还包括暗中监视王爷与宗室们,以防有人心怀不轨,图谋篡逆。 听到此话,赵禎神色稍霽,微微頷首,显然对此安排颇为满意。 他略一沉吟,又淡淡问道:“兗王父子近日可还算安分?” “回官家,倒还算循规蹈矩,只是和荣妃娘娘的兄长走动的略微频繁了些。” 荣妃娘娘名为荣飞鸞,祖上是泥瓦匠出身。 因长相出眾,善解人意,深得官家宠爱,短短八九间年便从美人升至妃位。 官家爱屋及乌,前些年又封她的父亲为富昌侯,不过此爵位只是名义上的荣耀,並无实际权力。 荣妃的兄长荣显倒是有些能力,眼下为禁军副指挥使,正指挥使名为徐信。 “盯紧他们,若有异动,即刻来报。”赵禎说话间,眸中闪烁一丝冷芒。 什么宠妃恩情,儿女私情,在社稷与皇子安危面前,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这位以仁治国的官家,並不缺少身为帝王应有的铁血手腕。 “臣遵旨。”张茂则面容不变的应了一声。 辰时三刻,文华殿外,经侍卫唱名后。 赵晗整冠肃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殿內,毕恭毕敬的行君臣之礼。 “臣翰林院编修赵晗,拜见官家。” 赵禎猛的攥紧龙椅扶手,强压下心头的激动与欣喜,沉声道:“免……免礼。” 赵晗起身时悄悄抬眼,不曾想正迎上了赵禎灼灼的目光。 他心头一跳,连忙垂下眼帘,捧著《尚书》,毕恭毕敬道:“臣今日为官家讲读《洪范》九畴。” “好,爱卿不必拘礼,可近前来说话。”赵禎面带笑意,向他招了招手。 赵晗心头微紧,不过他並不敢迟疑,当即上前几步。 “此乃箕子授武王陈天道之大法,首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汉书·五行志》云,此五者乃五常之形气……” 立在一旁的张茂则脸上掛著笑意,眸光时不时看向赵晗。 当讲到“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时,赵禎突然打断,幽幽道:“朕观《洪范》此节,与《周礼》“惟王建国,辨方正位”可有相通之处?” 赵晗心头一凛,谨慎答道:“回官家,二者確有相通之处。”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洪范》所言:皇建其有极,乃言天子当立中正之道以为天下准则。” “而《周礼》:惟王建国,辨方正位,则是言王者定都立国,必先明辨方位,以正君臣之位。” “微臣以为,前者重在立道统,后者重在正名位,然究其根本,皆是强调天子当確立至高无上的权威,使天下有所依归。” “正如《中庸》所云: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 “说的好,不愧是朕钦点的探郎!” 赵禎抚掌而笑,眼下满是讚扬之意,越看赵晗越觉得他身上有储君之风范。 待经史进讲结束后,赵晗正欲开口告退,却见一名侍卫躬身入殿道:“官家,礼部尚书韩大人求见。” 赵禎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扫而空,忍不住抬手拧了拧眉头。 韩章来见他,无非就一件事情,劝諫他早日过继宗室立下储君。 “让他回去,朕今日不想见他!” 就在侍卫应声退下之际,赵禎心头一动,眯起双眸,似笑非笑的看向赵晗,“爱卿精通史册,博古通今,依你之见,朕在立储一事上,该如何决断?” 此话一出,赵晗当即怔在原处,心中暗道不妙。 难不成官家自觉动不了韩章,要拿自己这个微薄小官来杀鸡儆猴了? 就在赵晗沉眸思考对策之际,赵禎幽幽道:“爱卿无需拘谨。” “今日之言,出你之口,入朕之耳,儘管畅所欲言就是。” “臣真能畅所欲言吗?”赵晗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赵禎。 “君无戏言,若你今日答的合朕心意,朕自不会亏待了你。” 赵晗深吸一口气,在他看来,邕兗二王一个既能力平平又囂张跋扈。 一个野心过甚,不惜利用宫变谋取皇位,都不是储君的好人选。 至於禹州的赵宗全,赵晗满心不屑。 此人胆小怕事,忘恩负义,不过是运气好让他捡个漏罢了。 为顺利登基,他自愿过继到赵禎名下,不曾想坐稳皇位后。 这廝开始过河拆桥,不顾礼法与太后的脸面,执意要尊生父舒王为皇考,还美名其曰:仁孝。 放眼大周宗室,竟寻不出一个能担大任的贤才。 若手中能有兵权,等官家百年,造反倒也未尝不可。 心中默默权衡一番后,赵晗拱手道:“臣初入朝堂,资歷浅薄,臣只知储君之事关乎国本,自古当由圣心独断。” “臣倒是有一法,可避免宗室相爭,动摇国本,又能使储君人选由陛下圣裁,不受外朝干扰。” “哦?你且说说看?”赵禎眉头一挑,颇为感兴趣的看著赵晗。 赵晗恭谨道:“官家可亲书储君名讳,密封於金匱,待千秋万岁后,由顾命大臣共同启匣,遵遗詔立新君。” “你这回答倒是让朕耳目一新,谁也不得罪啊。” 赵禎说话间,心中暗道:这小子当真是滑不留手,前朝老臣都没能想出这法子来脱身。 他轻哼一声,追问道:“倘若朕眼下就有了亲子,该如何是好?” 赵晗呼吸为之一滯,当即道:“回官家,自然是依祖宗法度,奉皇子为储君,不过需悉心照料,加派禁军护卫皇子安危。” 他记得宗室中凡有稍微冒尖的兄弟子侄,皆被兗邕二王派人前去暗杀。 若非如此,赵宗全也不会急匆匆赶来汴京。 哪怕是皇子,没能成气候前,邕王兗王都不会对皇位彻底死心。 赵禎嘴角微微上扬,而赵晗心中疑云重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从文华殿离开后,临近宫门时,身后突然传来张茂则的声音,“赵编修留步!” “今日奏对赵编修深得官家的心,这些都是官家特命我送来的赏赐。” 赵晗沉眸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箱笼,低声道:“张大人,官家素来都是这般慷慨吗?” 张茂则脸上掛著意味深长的笑意,“天威难测,我虽是官家身边近臣,可也不能时刻探清官家的心思,赵编修收下就是。” “否则我也不好去官家那边交差。” 第55章 下聘盛家 “听闻赵编修不日下聘盛大人家中的姑娘。” “有官家的赏赐做聘,这可是天大的殊荣。” 赵晗闻言,当即投去试探的目光,“官家竟还知晓臣的家事?” 张茂则笑意更深,缓声道:“赵编修这话说的,官家待臣子向来体恤入微。” “前些时日英国公的姑娘及笄,官家给的赏赐可比这些丰厚多了,嚇的英国公连夜带著夫人和姑娘进宫谢恩。” 赵晗略一沉吟。 隨即整衣肃容,朝著文华殿的方向深深一揖:“臣赵晗叩谢天恩。” 待回到家中,看著箱笼內丰厚的赏赐,心里的疑虑更深了几分。 长青两眼直放光,一边清点记录,一边笑呵呵道:“哥儿这么快就能得官家的赏识,往后怕是要青云直上了!” “只怕没这么简单……”赵晗自顾自说了一句。 入夜,后院厅內,灯火通明。 赵晗眉宇间带著化不开的沉鬱,他看著胡妈妈,轻声问道:“我爹他当真在去汴京的路上遇到暗流,坠河而亡?” 胡妈妈闻言,当即一怔,“是啊,哥儿怎么突然问起此事了?” “只是有些奇怪罢了,自打来汴京后,总觉得有些过於顺遂。” 赵晗说罢,摇了摇头。 “哥儿才华斐然,在扬州时就能得知府大人青睞,来汴京自然也是如此。” 胡妈妈扯了扯嘴角,眸光却不住的看向他腰间的玉佩。 心中犹豫片刻后,她轻嘆一声,“哥儿如今大了,有些事情说出来也无妨。” “当年大娘子是泛舟游湖时与哥儿的父亲相识,二人萍水相逢,十分投缘,一时衝动就私自定下终生。” “谁知好景不长,那廝母亲病重,匆匆回京,还非要带上大娘子。” “大娘子心中牵掛著老太爷,自是不肯,偏他又死活不愿入赘。” “鬼叫唤什么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做上门女婿,二人只好一拍两散。” “他走后没多久,大娘子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便遣人去寻你父亲,可却得知他乘坐的那艘船遇到暗流,生死不明。” “等到哥儿四五岁时,大娘子又托人去汴京寻找,想著让哥儿认祖归宗,给他赵家留个后,没曾想赵氏商行,竟是个查无此人的空头字號。” “大娘子一气之下,不准任何人再提起你父亲。” “只说他掉进河里餵鱼,尸骨无存。” 听著胡妈妈的话,赵晗脑门上不禁垂下几道黑线。 感情他母亲这是被人骗了色啊!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原本打算等哥儿成家立业后再说出来,不想哥儿今日竟主动问起此事。” 胡妈妈又轻嘆一声,“说到底大娘子对哥儿的父亲还是有些情谊在,临终前特意嘱咐我定要让哥儿收好玉佩。” “依我看,这等欺人感情的负心汉,就该掛在城门口示眾。” “嘴上说著情深义重,转头连个真名实姓都不肯留,若他侥倖还活著,叫我遇见,定要撕破他那张偽君子的麵皮!” 赵晗看著胡妈妈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只得乾乾笑了两声附和道:“届时我和胡妈妈一块撕,好好替母亲出口恶气。” “这还差不多。”胡妈妈闻言,脸上的怒意逐渐消散。 赵晗却又拧起眉头,左思右想一番后。 还是觉得这些时日顺遂的事情,和他那素未谋面,不知死活的父亲似乎扯不上什么干係。 毕竟朝中身居要职的达官显贵,哪个不是家世清白,来歷分明? 即便是微服私访,也断不会用假名誆骗良家女子,还一走了之,查无音讯。 —— 转眼已是五月初一,诸事顺遂,百无禁忌。 赵家府门大开,檐下红绸高悬。 小廝们和女使们腰间也都繫著红绸,个个精神抖擞,脸上洋溢著笑容。 一百二十八抬聘礼早早就在门外一字摆开,檀木箱笼上覆著锦绣红绸,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为首的是一对活雁,羽翼丰盈,颈间也繫著红绸。 因赵晗双亲皆不在又无族老,今日去盛家下聘的自然是胡妈妈以及一名喜婆。 积英巷,盛府。 盛家今日亦是张灯结彩,喜气盈门。 正堂的紫檀桌案上摆著时令鲜果,精致茶点,香炉內青烟裊裊,氤氳繚绕,衬得满室生辉。 盛老太太在汴京人脉颇广,华兰又是第一个养在她身边的孙女,今日前来观礼贺喜的皆是高门贵眷。 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携礼登门,笑语晏晏,余家老太太在孙女余嫣然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 娘家是三代御医院正的贺老太太更是远道而来,与老太太在寿安堂內执手敘旧。 就连许久不曾联繫的勇毅侯徐家,今日也遣人送来一份贺礼。 王若弗的娘家人自然也不会错过外孙女的好日子。 王老太太带著儿子王衍以及媳妇季氏早早就来到了盛家。 当然一道而来的还有嫁去康家的王若与。 华兰更是天蒙蒙亮时就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今日的她身穿一袭浅粉色织锦襦裙,衣襟袖口皆用银线绣著缠枝海棠,行动间暗纹流转,映得她面若芙蓉,温润生光。 吴大娘子等女眷们在后院见了华兰,无不称讚她端庄大方,温婉和顺。 如兰眨著水灵灵的杏眼,附在明兰耳边,低声道:“等大姐姐彻底嫁去赵家,就再也管不著我们读书和女红了。” 说罢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经孔嬤嬤提点,华兰一改往日,对三位妹妹严厉有加。 若有偷懒耍滑之举,华兰更是毫不留情面,直接开口训斥,搞的如兰连诉苦都不知道去找谁。 明兰微微侧首,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轻声道:“大姐姐都是为我们好,孔嬤嬤说的可真对,姐妹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日大姐姐这般风光体面,咱们脸上也跟著沾光呢。” 说著她又朝华兰的方向望了一眼,眼中满是钦佩。 如兰轻哼一声,“哼,我不管,我偏不想让墨兰风光。” “我一瞧见她就生气!” 墨兰带著女使站在另一面,看著华兰眾星捧月的模样,眼下不禁多了几分嫉妒,暗暗发誓等自己出嫁时,也要这般风光。 隨著吉时將近,盛紘和王若弗一左一右端坐在正堂內。 二人面色红润,皆掛著笑意。 观礼的宾客列於两侧,时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第56章 纳徵礼正式礼成 盛长柏作为盛家的长子,彼时正遵循礼制,代表盛家出面前去迎接下聘队伍。 下聘队伍途径樊楼时,魏行首倚正在二楼的雕窗欞旁,凝眸望著赤色游龙一般的聘礼,眼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柔情。 “姑娘,茶要凉了。”女使绘春站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魏行首恍若未闻,直到下聘队伍渐行渐远,这才悵然若失的收回目光。 “盛家大姑娘,可是先前吴大娘子雅集上那位插点茶样样俱全的姑娘?” 绘春小心翼翼答道:“正是,听闻盛家大姑娘不仅才情出眾,待人接物也极是得体,虽说出身五品官家,可通身气度丝毫不比公侯勛贵人家的姑娘逊色。” “这就是了,否则如何能与赵公子相配。”魏行首说罢,莞尔一笑。 “说起来,赵公子可有段时日没来广云台了。” 魏行首扭头看她一眼,“翰林院公务繁忙,又有佳人在侧,赵公子怎会记得广云台。” 魏行首深知自己出身烟之地,虽有著卖艺不卖身的名號,可清白二字终究是打了折扣。 那些勋爵世家的公子哥儿来听曲时个个献殷勤,不惜豪掷千金,可若要论及婚嫁,谁不是避之唯恐不及? 想嫁进清白门第成为正头大娘子,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她看来,此生若能成为赵晗的红顏知己,就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再去奢求其他。 吉时已到,下聘队伍准时在盛府外停下,笙簫齐鸣,鼓乐喧天。 厅前阶下,盛家的女使小廝列队相迎, 媒婆手捧鎏金礼帖,声音洪亮,字字鏗鏘,“良缘天定,佳偶自成!” “赵家特来送聘!谨备活雁双飞,金玉满堂,綾罗百匹,珍饈八味,恭请盛大人,大娘子笑纳——” 此话通过小廝层层传入正堂,每经一处,便有小廝扬声复述。 一时间,整个盛府都迴荡著这喜庆的通报声。 盛紘和王若弗满面春风的相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允!” 一声“允”字出口,顿时鼓乐大作。 聘礼鱼贯般抬进府內,珠光宝气,映得满堂生辉。 宾客们看著丰厚的聘礼嘖嘖惊嘆。 几位与王若弗交好的大娘子围著她笑道:“听我家官人说,贵府姑爷在翰林院深得海大人的赏识,將来前途一片大好。” “殿试唱名时我瞧见过贵府姑爷,眉目疏朗,清风霽月,好个標誌的少年郎!“ “若是我家姑娘还不曾及笄,我定是要和你爭一爭这门亲事。” “大娘子真是好福气,这般丰厚的聘礼,可见赵家的诚意十足。” “……” 听著耳畔的称讚和道贺声。 王若弗手中团扇摇得飞快,强压著嘴角的笑意,故作矜持道:“哎呦哟,不过都是按礼数办事罢了。” “诸位快去喝茶用些点心,今日这些,可是特意请樊楼的厨子来操办的。” 说著,她亲自引著眾人往后院厅走去。 王若与跟在她后面,看著后院堆山码海似的聘礼,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 心中暗道自己这妹妹和妹夫的运气当真是好! 她在信中费尽心思抹黑袁家,阻止他们攀上伯爵府,可转头又寻了个前途无限,家底丰厚的探郎女婿。 探郎可是天子门生,日后入阁拜相都未可知。 就连她母亲都称讚这门婚事是天作之合,早早就给华兰准备了十多抬的嫁妆。 想到这里,再想想康家那一地鸡毛的日子。 王若与只觉得胸口一阵堵得慌,死死攥著帕子,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盛紘带著盛长柏在正堂同样忙著应付道贺的宾客。 只见他满面红光的拱手还礼,时不时捋须微笑。 待宴席结束,宾客们渐渐散去,盛家特意备好丰厚的回礼,吩咐管事领著十来个小廝,一路规规矩矩的送去赵家。 这一天下来,纳徵礼正式礼成,盛府上下这才鬆了口气。 老太太屋里早就备下热茶和点心,王若弗盛紘难得一路说笑著前往寿安堂。 “母亲!” 王若弗这一声叫唤,把老太太惊得手中茶盏一晃,险些洒了半盏热茶。 她三步並作两步走到老太太跟前,脸上掩不住的喜色。 “我没想到赵家的家底竟这般丰厚,箱笼里的东西可全都是实打实的!” “我的天爷!光是上等的蜀锦就有二十匹,样都是时兴的,赤金头面整整两套,做工精细得很!” 老太太定了定神色,轻声道:“聘礼丰厚是好事,但咱们盛家嫁女,图的可不是这些。” “莫要这般少见多怪,传出去没得叫人笑话。” 王若弗闻言,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母亲说的是。” 盛紘拿著核对好的聘雁单子,眯起眼睛沉声道:“把那些个金银布匹,钱帛首饰统统封入库房。” “尤其是御赐之物,定要吩咐下人看管好。” “等华儿出嫁时,全部都添进嫁妆里,一件都不能少。” 像盛家这等官职不高,注重脸面名声的清流门第,最是讲究礼数。 今日送来的聘礼,除了一些时令吃食,鲜活物件不便存放外。 其他的全部作为女儿的嫁妆带回夫家,以免传出去被詬病贪图聘礼,卖女儿求財。 “御赐之物?”老太太听到此话,面上闪过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古怪。 盛紘一边將聘雁单子送去老太太手中,一边开口道:“是啊。” “晗哥儿前些日子给官家进讲经史时得了官家的欢心,特意赏赐的这些。” 老太太垂著眼帘,將单子缓缓合上,沉思一番后。 她道:“距离婚期还有几个月的时日,让华儿搬来寿安堂,我亲自教她学些规矩。” 王若弗满脸疑惑,心里更是有些捨不得。 毕竟华兰出嫁后,她们母女相见的日子就少了。 这最后几个月的光景,她原本想著多和华兰说些体己话。 “母亲,华儿还有什么不妥之处?我瞧著她已经够得体了啊。” 老太太岂会不知她的心思。 只是有些事情她眼下並不能確定,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於是,只轻声道:“你听我的准没错,我还能害了华丫头不成。” 盛紘虽不知老太太心思,但也跟著附和道:“你就听母亲的吧。” “华儿在母亲身边多学一点,將来若有用到之处,也给咱家和如儿长脸。” 王若弗看著他二人,轻嘆一声,只好点点头。 出了寿安堂,王若弗蹙著眉头,满心不悦。 “老太太也真是的,身边有明兰还不够,都这会儿了,还把华儿叫过去。” 刘妈妈轻声宽慰道:“我瞧著老太太定是想多教大姑娘一些管家理事,为人媳,为人妇的规矩,大娘子不必捨不得。” “我好歹也是王家嫡女出身,这些年管著盛家上上下下。” “难道还教不了自己女儿这些?” 说话间,王若弗一张脸拉得老长。 刘妈妈一时语塞,“大娘子这话……实在叫我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从王若弗进门第一天起,就从未在老太太面前站过规矩。 晨昏定省也不曾有过,每月只去请安三五次,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但凡换个没那么宽容慈爱的婆母,只怕早就被扣上个不敬婆母,不知礼数的帽子,连带著整个王家名声的受牵连。 第57章 婚期定在八月十五 翌日,翰林院。 赵晗正与诸位同僚们伏案整理文书。 海寧双手负於身后,精神矍鑠,踱著方步踏入殿中,眸光淡淡扫视著眾人,而后落在了赵晗身上。 “赵编修,可喜可贺啊!” 他捋了捋白的鬍鬚,眼中闪过讚许之色。 “那日你去文华殿进讲经史,官家龙顏大悦,方才召本官前去,特擢你为六品翰林侍讲,加朝奉郎。” 赵晗略有些惊讶看著海寧,难不成官家这是採纳了他秘密立储的建议? 就在赵晗疑惑之际,一旁同僚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还不快谢恩,这可是天子近臣,得以时常面见陛下。” “以赵编修你之才,说不定熬个一年半载就能升任侍读学士了。” “届时你飞黄腾达,可別忘了本官。” 赵晗回过神来,瞥他一眼后,忙拱手道:“臣赵晗叩谢圣恩!” 海寧嘴角噙著欣慰的笑意,“你初次面圣,便能得官家赏识。” “可要好好珍惜此次机遇,莫辜负了官家的厚望。” 赵晗再次深深作揖,“下官谨记海大人教诲,定当竭尽所能,为官家分忧。” 一旁同僚笑眯眯的看著海寧,凑近拱手道:“下次若王大人老母又病重,还望海大人可以……” 海寧当即收回嘴角的笑意,幽幽道:“倒是可以替你美言几句,只是以你之才,若在官家面前奏对失宜,触怒天顏。” “届时,可莫要来寻本官替你收拾残局。” 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让那同僚顿时变了脸色。 翰林侍读侍讲之类的官职,虽是天子近臣,看似风光无限,可也极容易因一言不慎而获罪。 毕竟去年刚有一位侍讲在经筵讲学时触怒龙顏,被贬謫去琼州,至今了无音讯。 倒不如在眼下的职位上稳扎稳扎,积攒几年资歷去六部任职。 “这……海大人,下官一时玩笑罢了,大人切莫当真。”说罢,他又將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赵大人得官家赏识,破例升任六品,今晚可得好好庆贺一番才是。” 赵晗微微笑道:“好,今晚就在樊楼设宴,还望诸位同僚赏光!” 与此同时,文华殿。 赵禎端坐在龙椅上,手持硃笔在奏章上勾画。 头也不抬的问道:“昨日晗儿下聘盛家,可还算顺畅?婚期定在何日?” 张茂则稍作沉吟,恭谨回答:“回官家的话,一切顺利,一路吹吹打打,別提多风光了。” “婚期定在八月十五,正是中秋佳节,桂子飘香,月满人间的好时辰。” 赵禎手中硃笔微顿,“八月十五……倒是个好日子。”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躬身入殿。 “启稟官家,礼部尚书韩大人,吏部尚书薛大人求见。” 见赵禎未置可否,侍卫硬著头皮补充道:“二位大人还说……说官家今日若还不见他们,他们便在殿外长跪不起。” 说出此话后,侍卫把头低的更深。 看都不敢看赵禎一眼,生怕自己触到霉头,平白惹火上身。 “官家,可要臣去把他们二位给打发了?”张茂则试探性的问道。 据他多年了解,这两个老顽固极有可能真在殿外一直跪著。 赵禎轻笑一声,笔锋在砚台上轻刮著。 “告诉他们,若执意要跪,右边的青石板阴凉,跪著更舒坦些。” 侍卫应声后,忙不迭来到殿外,將官家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二位。 韩章紧握双拳,心口微微起伏著,“薛大人,官家这是铁了心不见我们了。” 薛溥眉头紧锁,低声道:“此事关乎国本,绝不能就此作罢。” “好!既如此,老夫今日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让官家答应早日过继宗室,立下储君!” 说罢,他整了整衣冠,毫不犹豫的走向右侧的青石板,重重跪下。 薛溥紧隨其后,肃然跪於一旁。 两位老臣脊背挺直,目光坚定,纹丝不动。 殿前的几名侍卫见状,面面相覷,但又不敢上前去劝阻。 直到午时已过,赵禎搁下硃笔,將最后一份奏章合上,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他们可走了?” 张茂则轻步上前,摇头道:“还跪著呢,韩大人脸色都发青了,硬是不肯起来。” “再跪下去,只怕等会就要请御医了。” 赵禎將双手覆在脸上,深深吸一口气。 良久,他放下手,沉声道:朕怎么就碰上这两个冥顽不化的老东西!” “让他们进来,若跪坏身子,將来如何辅佐晗儿登基。” 张茂则闻言,眼下不禁闪过一抹笑意,“臣这就让他们进来回话。” 不多时,韩章和薛溥二人在侍卫的搀扶下,步履蹣跚的挪进殿內。 “老臣拜见官家。”说著,二人又要下跪。 赵禎见状,忙吩咐二人不必多礼,转头又吩咐左右道:“快,赐座!” 韩章一入座,生怕赵禎又找赏、喝茶、论棋等藉口岔开话题。 顾不得酸胀的膝盖,直接开门见山道:“官家,皇嗣为天下安危所系,立储之事迫在眉睫,耽搁不得了啊!” 薛溥白的鬍鬚不停颤抖,紧跟道:“臣今年七十有三,家里没一个孩子,臣劝諫官家立储,毫无私心吶!”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赵禎並未如往日那般勃然变色。 他只是轻轻嘆了口气,淡淡道:“立储一事,朕心里已有了决断。” 二位大臣神色一怔,险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韩章率先道:“不知官家准备过继哪位宗室?臣等定尽全力辅佐!” “朕观宗室之中只怕无人能当此大任。” 薛溥闻言,神色一震,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著赵禎。 “官家您今年已近半百,即便还能诞下皇嗣,可这……幼主临朝,乃社稷之大患啊!” 韩章更是拼上老命,直截了当道:“官家,您莫要再跟老臣寻开心了,御医早就有言,以您的身子骨,根本难以再繁衍皇嗣。” “官家,江山社稷断开不得此玩笑啊!” 赵禎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轻笑一声,“朕並未与二位爱卿寻开心。” 第58章 祖孙夜话 韩章薛溥二人面上疑惑更深,一时间有些摸不著头脑。 他们自詡歷经两朝,也算亲眼看著官家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君主,到如今垂垂老矣的模样。 “老臣愚钝,还望官家明示!”韩章颤颤巍巍的起身,噗通又跪了下去。 赵禎忙让张茂则將他扶起,仰天长嘆一声后,拧著眉头將赵晗的身世缓缓道来。 待说完最后一个字,殿內陷入死寂。 薛溥瞠目结舌,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韩章面色煞白,嘴唇颤抖不停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般重要的事情,官家为何不早点告知老臣?” “难道老臣在官家的心中,竟连海大人都不如吗?” “韩卿……”赵禎一时梗住,“朕並非不信任你……” 薛溥浑浊的老眼泛起泪光,“官家,您瞒的老臣好苦啊!” “老臣这些时日在家中殫精竭虑,夜不能寐,唯恐江山社稷后继无人。” “您倒好……”话到嘴边,化成一声长嘆。 “倘若老臣和韩大人今日若不来此,实不知官家还要隱瞒多久!” 此刻的赵禎,毫无平日朝堂上从容不迫的威仪,反倒像个做错事被长辈抓个正著的少年郎。 他喉咙滚动两下,轻咳两声后,开口道:“朕並非有意隱瞒二位卿家,此事毕竟事关重大,朕不得不慎重。” “难怪殿试那日,老臣觉得他的相貌与官家年轻时十分相似。” “本以为是巧合,没想到竟是官家的亲子。” 韩章感慨连连,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 片刻后,他又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官家,不如將皇子调任来礼部,老臣愿亲自辅佐他熟悉朝中事宜!” 薛溥听到此话,直接嚷了起来,“韩大人!” “吏部隶属六部之首,你礼部能有多少实权?皇子理应调任来吏部才是!” “韩大人,你身为小辈,就莫要与我爭了!” “老臣定当毫无保留,將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韩章吹鬍子瞪眼的看著他,“你是比我年长几岁,可你精力也不大如我,这份差事理应交给我才是!” 薛溥冷笑一声,“老夫可是状元出身,你呢?弱冠之年才中进士!” “你!”韩章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赵禎望著殿內两位爭的面红耳赤的老臣,抬手道:“朕已经升晗儿为翰林侍讲,调任六部一事,过些时日再论。” “都是积年的老臣了,这副模样,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韩章和薛溥闻言,不约而同的抬眼相视。 却在目光交匯的剎那,同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看都不愿再看对方一眼。 张茂则笑著打个圆场道:“二位老臣就別慪气了。” “眼下重中之重是想法子压制两位王爷在朝中的势力,扶持殿下。” 韩沉眸思索片刻,沉声道:“眼下朝臣们大都支持邕兗二位王爷,依老臣之见,邕王的势力倒是不足为惧,兗王……” “恕老臣直言,兗王父子精明能干,尤善拉拢人心,宗室之中,也有不少宗亲暗中投效。” “老臣只怕他会狗急跳墙,干出不利於官家和皇子不利之事。” 薛溥尤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赵禎蹙眉道:“朕何尝不是在日夜思虑此事,且先让他二人斗著吧,待两败俱伤时,晗儿便可顺势而出。” 说罢,他抬眼望向窗外,心中又在盘算起何时才能与赵晗父子相认。 —— 翰林侍读一职,没有严格固定的召见频率,通常是隔十日一次。 但赵禎勤学重文,尤其重视经史讲读,时常临时增加召见,还曾与侍读学士討论《春秋》直至深夜。 因此,赵晗自打升任侍讲以来,虽然摆脱了翰林院编修文书的繁重庶务。 却也未能得到清閒,几乎每隔几日便要进宫面见赵禎。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赵禎借著君臣论史的由头,聊慰骨肉分离之苦。 光阴荏苒,转眼间又过去月余。 眼瞅著婚期一天天將近,两家上下全都忙碌了起来。 积英巷,盛府。 作为盛家第一个出嫁的女儿,不管是嫁妆还是礼仪,都格外受重视。 王若弗更是將自己当年的嫁妆拿出將近四成,添进华兰的嫁妆中。 余下的,一是为长柏娶亲做准备,二是如兰出嫁,三则她身为大娘子,庶子庶女嫁娶时为了脸面,她少不得要添置一些。 盛维更是已经差人从宥阳送来十多箱的綾罗绸缎,金银首饰,作华兰的添妆之礼。 入夜,寿安堂內,檀香裊裊。 窗外的月色被薄云遮掩,只透出朦朧的清辉。 明兰这会儿已经被崔妈妈带去厢房睡觉。 老太太满眼慈爱的看著华兰,烛光映照下,少女姣好的容顏更添几分柔美。 她拉起华兰的手,轻声道:“你的性格最是和顺,又坚韧,有盘算,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但嫁妆压箱底,还是越多越好,体己银子就是你今后立足的底气。” 说话间,房妈妈和几名女使搬著五六个沉甸甸的檀木箱子来到屋內,轻手轻脚的打开箱盖。 只见里头整整的齐齐码放著头面首饰、珍珠玛瑙、田契房契和各路商铺,都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 华兰眸光浅浅扫过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 柳眉却不禁蹙起,柔声道:“祖母的心意孙女都明白。” “只是爹爹、母亲还有外祖母、大伯父、舅父都给我准备了许多,已是足够了。” “祖母您年纪大了,身边应该多留点银子才是。” “何况小六现在还养在您身边呢。” 老太太微微一笑,眼神愈发慈爱,温声道:“好孩子,你放心,明兰的那份我留著呢。” “你爹爹他就是再糊涂,也不敢短了寿安堂的吃穿用度,不必替我考虑太多。” 老太太又开口道:“这女子出嫁后,过日子但瞧著姑爷如何,若姑爷是个没心肝的,就收拢银钱多顾著些自己。” “若姑爷有良心又会疼人,就一门心思的为他著想,什么也別吝嗇。” 华兰连连点头,一双美眸格外清明透亮。 “打理家事要懂得恩威並施,对待下人该赏则赏,该罚则罚。” “遇到难处就派人来告诉祖母,千万別自己硬撑著。”老太太继续叮嘱,声音轻柔却字字郑重。 “我瞧著晗哥儿是个好的,今后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你打理好家事,让他没了后顾之忧,定不会亏待了你。” 华兰莞尔一笑,眼波流转间带著几分俏皮,“祖母就这般確定他今后能有大作为?” “若他只能做个寻常小官,祖母可会失望?” 老太太闻言不禁失笑,伸手点了点华兰的额头:“你这丫头!” “那祖母倒要问问你,你会不会失望?” 华兰当即摇头,“只要他待我好,便是做个田舍郎,我心里也欢喜。” 老太太满脸笑意的將她揽入怀中,正声道:“傻丫头,祖母这双老眼还没看错过人呢,將来你的日子差不了。” 第59章 得见曹皇后 皇宫,文华殿,空气中瀰漫著清冽的龙涎香。 赵晗按例来此为赵禎进讲经史,只见他身穿墨绿官袍,手持经卷,立於御案之侧。 赵禎今日则是一身淡黄常服,发间的玉冠泛著温润的光泽,比起往日,面上更添了几分慈爱与欣慰。 待进讲结束,赵禎並未让赵晗离开。 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昨晚自己批阅过的一份奏章。 暗自思肘片刻后,决定以此来考考他。 於是乎,赵禎故作閒话道:“今日所讲《尚书·无逸》中:先知稼穡艰难一句,朕倒想起个现成例子。” “两浙连日乾旱,蝗灾更盛,以秀州最为严重,昨日特上奏章,祈求朝廷增派粮食六万石。” “若將此议交给你来决断,当如何处置?” 赵晗闻言,心头骤然一紧。 他知道官家这是在考校自己的才能,若是回答不妥,惹到官家不快,被降职发配苦寒之地为官可是大有人在。 於是乎,他稳了稳心神,略一沉吟,郑重开口道:“六万石粮食看似数目,背后却是百万黎庶的性命。” “然秋收在即,虽说收成比不得往年,可至少能让百姓熬过这个冬天。” 赵禎眉头一挑,目光微凝,语气里透著几分意外。 “以爱卿的意思,朕是不该下旨拨粮了?” 赵晗声音沉稳而坚定,拱手道:“回官家,的確不该直接拨粮。” 此话一出,殿內骤然一静。 一旁的张茂则心头一震,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著官家神色。 这位以仁治天下的官家,最见不得的便是黎明百姓受苦。 殿下竟直言拒拨賑粮……怎么好端端的要自己往枪口上撞……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回答。”赵禎深吸一口气,直直盯著赵晗。 赵晗深深一揖,“臣以为不单不该拨粮,还应趁早抬高粮价。” 赵禎眉头不禁拧的更深了。 “还望官家听臣细细道来。” “两浙遇大旱与蝗灾,粮价必定大涨。” “当地官府可趁早以高於市价收购粮食,粮商逐利,见有利可图,定会不辞辛劳从湖广、江淮等地调粮入两浙。”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还可命令各州县设立专门的粮食收购点,给运粮商人发放通行凭证,並免除他们沿途的商税。” “待粮食源源不断涌入两浙,粮价自然会回落,即便有些粮商意图囤货居奇,那也无妨。” “届时官府可以开仓放粮平抑价格,並且新粮不断运来,囤货的粮商们若不低价拋售,粮食就只能烂在仓库內。” “此外,还可鼓动两浙的商贾富户大肆吃喝玩乐,广修园林,开造画舫。” “此举一来快速回笼他们手中的游资,避免涌入粮食市场兴风作浪。” “二来可为受灾百姓提供些许生计。” “此乃微臣拙见,惟望官家明鑑。”说罢,赵晗从容拱手,眉目间不见半分忐忑。 赵禎手指在案上轻叩著,脑中快速推敲此法的可取之处。 片刻后,他向赵晗投去尤为欣赏的目光,“好啊,此举甚好!既不伤朝廷根本,又可活百万生灵!” “就按你说的这么做,若两浙灾情得以顺利缓解,朕必有厚赏!” 赵晗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从容答道:“臣不过尽本分而已,能替官家分忧,已是莫大恩荣。” 赵禎斜眼看著他,恍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朕记得你似乎还不曾取表字?” “回官家,臣的確还不曾取表字。” 本朝男子的表字大都会在弱冠之年,由家中长辈或者授业恩师来取。 也有些会因科考、仕途等原因提前五六年。 像盛长柏十三岁时盛紘就为他取了表字——则诚。 盛紘的表字修谨,是老太太当年亲自为他所取。 “既如此,不如朕今日就赐你一个表字吧。”赵禎微微侧首,目光温和的落在赵晗身上。 心里不停的寻思著究竟什么样的表字才合適自己这个麒麟儿。 赵晗闻言,顿时一怔,忙拱手道:“微臣惶恐,能得官家赐字,实乃三生有幸!” 殿內一时静默。 片刻后,赵禎抚掌轻笑,“有了!” “《周易》有言: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元代表天地之始,万物之本,你的表字,不如就叫“承元”二字如何?” 赵晗拧了拧眉头,小心翼翼道:“官家,这两个字未免有些过重了,微臣只怕……” 不等他说完,赵禎笑著开口打断,“过重?朕倒觉得很適合你。” 他眼中闪烁著期许的光芒,心中暗道:承天地正道,继往开来!朕望你今后能不负此名!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躬身入殿道:“稟官家,皇后娘娘求见。” 赵晗低了低头,拱手道:“官家,可要臣先退下?” “无妨,你就在这儿呆著,朕还有话要和你说呢!” 不多时,便见曹皇后头戴鎏金凤冠,身穿藏青色凤袍,內搭橘红云纹罗衫,尽显雍容华贵,在一眾宫女簇拥下,端的是母仪天下的气度。 曹皇后虽已四十有余,可因保养得当,肌肤莹润如玉,眉目间仍可见当年的风韵。 赵晗见状,忙整衣冠,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曹皇后微微頷首,目光在赵晗身上略作停留,唇角噙著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平身吧,本宫听闻官家近来常召你讲学,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出眾的。” “多谢娘娘。”赵晗平身后,规规矩矩的退至一旁。 曹皇后迈步来到赵禎身前,轻声道:“官家前几日说过想喝臣妾亲手燉的莲叶羹,今日臣妾特意送过来,官家快趁热尝尝。” 赵禎看著案前莹润如玉,尚冒著裊裊热气的莲叶羹,微微笑道:“难为皇后还记在心里。” “赵大人也一块来尝尝吧。”曹皇后突然看向赵晗。 赵晗眼下闪过一抹惊讶,小声道:“娘娘,这……只怕不大合適吧……” 曹皇后脸上始终掛著得体的笑意。 “无妨,赵大人深得官家器重,总不能在这里连碗羹汤都喝不上。” (知否的曹皇后有点老了,图片是清平乐里面的曹皇后) 第60章 我的天爷 话音刚落,侍立在一侧的宫女轻移莲步,將另一盏盛著莲叶羹的青瓷碗捧至赵晗身前。 赵晗见状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碗盏,郑重道:“臣谢娘娘恩赏。” “无需这般客气,快尝尝味道如何。”曹皇后唇角含笑,目光温和。 她顿了顿,又柔声道,“这莲叶羹是照著官家素日喜欢的味道熬製,也不知合不合赵大人的口味。” 赵晗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匙,细细品味一番后,隨即流露出讚嘆之色。 “这羹汤清香沁脾,莲叶的甘润与高汤的醇厚相得益彰,娘娘果真是好手艺,臣嘆为观止!” 曹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深,微微頷首:“赵大人喜欢就好。” “本宫閒来无事时,最爱琢磨些膳食之道。” 赵禎看著他二人,忍不住插话:“皇后的厨艺极好,这莲叶羹还不算什么。” “在朕看来,最可口的当属梅酥饼。” 曹皇后掩唇轻笑,鬢边的金凤步摇隨之轻轻晃动。 “那酥饼要取初雪后的梅,以蜜醃製三日,再裹上酥皮烘烤,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內馅还带著梅的清冽之气。” “只是眼下时节不对,用窖藏的梅蜜做出来的酥饼毫无灵气。” “等今年梅盛开时,臣妾再为官家制上一匣。” “届时赵大人若得空,也一道进宫来尝尝。” 赵禎眉梢一挑,还不等赵晗开口,忙不迭附和道:“不错,到时候就由赵爱卿去梅园采梅!” 赵晗闻言,心头不免一惊,手中羹匙都险些滑落。 抬眸见赵禎和曹皇后皆满眼含笑的望著自己,只得起身拱手道:“臣遵旨。” “本宫无意间听闻,赵大人现下已有了婚事?” 赵晗温声答道:“娘娘说的是,微臣在进京科考前就定下了承直郎盛大人家中的长女。” “盛大人任扬州通判时,对微臣多有照料,还甘愿下嫁长女,这份恩情属实难得。” “哦?”曹皇后柳眉微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可有定下婚期?” “就定在今岁的八月十五。” 曹皇后眉眼弯弯,含笑看向赵禎,轻声道:“官家,臣妾忽然想起宫里刚好几匹上好的云锦,用来做嫁衣最合適不过了。” “不如就赐给盛家姑娘如何?” 赵禎放下羹匙,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这些事情皇后做主便可,无需问朕的意见。” “那就这么说定了。”曹皇后笑意盈盈的应道,却见赵晗神色惶恐。 “娘娘,所谓无功不受禄,这……臣实在不敢当。”赵晗低著头,微微发颤。 赵禎却大手一挥,朗声道:“爱卿为朕分忧,献计替朝廷省下数万两白银,区区几匹云锦,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这更是皇后的一片心意,还不赶紧谢恩。” 赵晗拧了拧眉头,隨即满眼感激道:“臣……臣代盛家女,谢官家,娘娘天恩。” 曹皇后莞尔一笑,转头对身旁宫女吩咐,“去把云锦取来,再配上那套赤金点翠头面,一併送去盛府。” 待赵晗告退后,殿內一时静謐。 赵禎忽然轻声道:“丹姝觉得晗儿他如何?可有储君之相?” 曹皇后抬眸望向殿外,沉吟片刻后,开口道:“晗儿虽年轻,但行事沉稳,不卑不亢,还颇有几分官家年轻时的气度。” “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富而不骄,贵而不舒。” “臣妾看他第一眼时就在想,倘若臣妾和官家育有皇子,应该也是他这番模样吧。” 赵禎轻嘆一声,揽住曹皇后的肩膀。 “晗儿虽在民间长大,却知礼守节,秉性纯良,將来定会待你如生母一般。” 曹皇后倚在赵禎肩头,眼角微微泛红,“臣妾倒不求他视我如母,只盼他能如官家一般,做个爱民如子的仁德之君。” “最好將来能收復燕云故土,了却这桩百年心事。” 赵禎点点头,眼下闪过一抹希冀,“朕相信,一定会有这一天!” 积英巷,盛府,正堂內。 眾人行礼谢恩送走曹皇后身边的女官后,不禁面面相覷,脑中一阵空白,难以置信的看著摆放在眼前的赏赐—— 整齐叠放的云锦流光溢彩,赤金头面更是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的天爷啊!”王若弗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正堂內迴荡。 “咱们盛家祖上这是积了什么德,竟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赐!”她深吸一口气,心口不停的起伏著。 盛紘微微颤抖著双手扶老太太起身,沉声道:“母亲,晗哥儿真是好造化!” “进翰林院才多久,就被破例擢为侍读,眼下竟又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我果然没瞧错人!” “华儿出嫁时能穿著皇后娘娘赏赐的嫁衣和头面,这可是天大的体面!” 老太太毕竟见多识广,不曾像他们这般激动,只笑著点头道:“等晗哥儿下次登门,吩咐下人们多恭敬著些,別毛手毛脚的。” “母亲说的是,儿子记下了。”盛紘拱手应声,眼角眉梢都带著欢喜。 心中暗暗盘算著,等赵晗在朝中站稳脚跟后,长柏刚好入仕,届时新科进士有这位天子近臣照拂,仕途定然能顺畅许多。 王若弗迫不及待的对刘妈妈吩咐道:“快,把我先前准备的嫁衣通通丟了!” “去请京城最好的绣娘来,这云锦一寸都不能浪费!” “择个日子,我要去玉清观一趟,多添点香油钱!” “再给我温壶热酒来,我吃了好快活快活!” 刘妈妈笑著应声。 华兰抿了抿唇,眼前不禁浮现出赵晗清俊的身影,莹润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墨兰和如兰等人站在一侧,她盯著云锦和头面,难掩心中的酸意。 喃喃道:“大姐姐真是好福气,这才哪到哪,就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赐。” 如兰闻言,立刻扬起下巴,“四姐姐若是眼热,將来不妨也去嫁个探郎。” “哦,不,我忘了,四姐姐向来自恃才高,堪比谢道韞,一心想攀著王孙勋爵人家呢。” “只怕以大姐夫的门第,还入不了四姐姐的眼吧。” 说罢,还朝她撇了撇嘴,满脸得意。 墨兰轻哼一声,余光瞥了盛紘一眼,声音微微拔高,带著几分哽咽。 “五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先前孔嬤嬤的教训,你都忘了吗?咱家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只是没见过宫里赏的物件,多看两眼了,称讚大姐姐好福气,五妹妹竟也要这般挖苦我?” 话还没说完,墨兰“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肩膀也跟著微微颤抖。 站在不远处的盛紘恰好听到了墨兰的话,当即脸色一沉。 扭头狠狠瞪了如兰一眼,厉声呵斥道:“你个混帐!” “孔嬤嬤才走多久,你就全浑忘了,又开始口无遮拦!” 如兰嚇的小脸一抖,连忙往王若弗身后躲。 王若弗护犊心切,拧眉斥责墨兰道:“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墨兰闻言,哭声立刻弱了几分,却仍用帕子掩面,肩膀一抽一抽的、 “大娘子息怒,明明是五妹妹她出言不逊在先……” 盛紘看著梨带雨的墨兰,又看了眼躲在王若弗身后的如兰,抬手指著她道:“等你大姐姐的事忙完,看我怎么教训你!” 老太太轻嘆一声,直接带著华兰和明兰返回寿安堂,任凭他们怎么闹去。 第61章 宥阳孙志高 本朝官员,每十日休沐一天。 翰林巷,赵府。 赵晗难得空閒下来,此时,他正站在庭院中,看著女使小廝们为即將到来的婚仪四处奔走忙碌著。 绣有百子图的大红罗帐、鸳鸯被、合欢枕。 可以燃三日不灭的鎏金双喜烛台,生、红枣、桂圆之类寓意吉祥的撒帐物。 廊下还摆著几口敞开的箱笼,里头装著新裁的吉服、绣鞋,以及备下的回门礼。 总之,一切应有尽有,万事俱备。 就在赵晗抬脚准备前往书房时,只见长青穿过庭院匆匆跑了过来。 身后还跟著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 “哥儿,您前些时日不是说过想学些拳脚功夫吗?” 赵晗眉梢微挑,“怎么?你最近物色到合適的师父了?” 长青点头如捣蒜,指著他身后的男子笑眯眯道:“哥儿您瞧,他就是小的物色来的拳脚师父。” “小的裴虎,拜见主君。”裴虎声音浑厚,毕恭毕敬的抱拳。 赵晗凝眸打量著他,只见此人一身藏青色粗布短打,浓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身形猿臂蜂腰,魁梧矫健,一看就是常年练武之人。 长青挠著脑袋,嘿嘿一笑,脸上还带著几分心有余悸。 “哥儿,他其实是胡妈妈前些时日买进来的护院,他说自己自幼跟著父亲习武。” “去年在村中与人爭执,一时失手打伤户长的儿子,为避祸事,这才离乡背井,来汴京谋生。” “小的方才不信邪,非要试他功夫,结果一掌差点没把小的肋条给拍折了。” 说著,长青还掀起衣角,露出肋下一片淤青。 “哥儿快瞧,这手劲,就快跟上您了。” 听到此话,裴虎眼下瞬间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诧异。 自己在皇城司起早贪黑苦练多年,才有的这一身开碑裂石的力气。 这乳臭未乾的小书童居然说自己的力气,还比不过皇子殿下这个终日与笔墨为伍的读书人,恭维也得有个限度好不好。 “小的擅拳法与剑术,不知主君想要学什么?”裴虎恭谨开口问道。 赵晗不著痕跡的看他一眼,慢条斯理的解开外袍,捲起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本公子倒也会点三脚猫的拳法,不如先让我试试你。” “若合本公子心意,定亲自奉上束脩礼。” 裴虎瞳孔微缩,暗自思肘著,若等会不慎失手打伤皇子殿下,等待自己的该是什么样的惩罚。 “你还愣著干什么?哥儿要试你功夫呢!” “若能成哥儿的师父,你就不用在外头打杂了。”长青抵了低他的胳膊,忍不住催促道。 裴虎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摆开架势道:“请主君赐教。” 赵晗沉了沉眸,率先出拳,直取中路,拳风凌厉到竟带起了破空之声。 裴虎不以为然,打算点到即止,只使出三分力道接招。 双拳相接的瞬间,只听“砰”一声,他一连后退四五步,低头看著自己酥麻的手肘,脸上写满诧异。 下一回合,他不再收著力道,不到半柱香的时辰,赵晗惨败。 二人坐在阶下擦著额头上的汗珠。 裴虎眸光愈发恭谨,拱手道:“主君这身力气著实远超常人,筋骨更是练武奇才。” “若能日夜苦练,不出五年,定能成为佼佼者。” 赵晗扭头看他一眼,“你这身本领,只当个看管宅院的护卫,属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小的初来汴京,人生地不熟,能有个落脚之处,已是万幸。” “至於大材小用,这些还要看小人的运道好不好。” “每年科考怀才不遇的书生多的是,何况小人这样的粗鄙武夫?” 裴虎说话间,神色丝毫没有半分改变。 赵晗略一沉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明日起本公子就跟著你学拳脚功夫,將来若有机会,定推荐你进军营效力。” “多谢主君,小的定当倾囊相授,毫无保留!”裴虎故作惊喜,恭谨抱拳。 待裴虎离开,赵晗看著长青,低声问道:“他的身份可清白?” “哥儿放心,小的看过他的籍契,清白的很。” “哥儿若还不放心,小的得空去官府问问,保管把他祖上三代的营生都问出来。” 赵晗点点头,“去吧,小心点。” —— 宥阳,盛宅。 此处不比汴京繁华,白墙黛瓦的三进宅院依山而建。 青石台阶蜿蜒而上,偶有山雀发出清脆的鸣叫声,自有一番独特的雅致。 今日一早,盛维气得鬍鬚直颤,手中茶盏重重砸在院中的石桌上。 “让他滚!” “自打他去年乡试落榜,前前后后来討过多回银子了!” 小廝低著头,声音细若蚊蝇:“孙家哥儿说他母亲病了,没银子请郎中抓药。” “只求员外再能给他二十两银子,后年的乡试,他一定能高中。” “又病了?!”盛维怒极反笑,“这大半年下来,他母亲病过十多次了吧!” 他掰著手指头道:“正月里说是伤寒,二月说是心悸,三月胳膊扭了,五月又成了头风……如今七月了,又是什么病症?!” 小廝缩著脖子,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 大娘子李氏一身檀褐色外袍,面容柔和,她上前道:“不过二十两银子,给了便是。” “好端端的,为何动这么大的肝火?”李氏说话间,面上带著几分不解。 盛维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后,咬牙道:“不准给!” “你瞧他现在还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吗?” “昨日千金阁掌柜告诉我,孙志高已经在他那赊了快百两银子的帐!” “他母亲平日给人浆洗缝补能赚几钱银子?这银子到最后还不是指望我盛家替他还上。” 李氏抿了抿唇,蹙著眉头道:“孙志高十二岁就中秀才,宥阳谁见了他不称一声神童。” “我瞧他不过是去年乡试未中,一时失意罢了。” “若能沉下心来用功,待后年乡试,未必不能金榜题名。” 盛维冷笑一声。 “我看孙志高次次登门討要银两,分明就是被你给纵的!” 李氏被他番话说得脸色微变,辩解道:“这科举之路,能一路高中,登科及第的,本就是凤毛麟角。” “他不过乡试落榜一次罢了,你往日不是对孙志高很满意的吗?” “何况,我也是为了咱家和淑儿的前程啊!” 盛维仰天长嘆一声,抬手拧了拧发胀的眉心。 “往日是往日,我实话和你说。” “此次去汴京,我与紘老弟的女婿,阴差阳错之下也算有些交情。” “见了他我才算知道,何为读书人,那通身的气度,当真是温润如玉,待人接物,更是恭谨有礼。” “哪像孙志高这般,落榜后不知发愤图强,挑灯夜读,整日儘是吃喝玩乐。” “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李氏绞著手中的帕子,沉默片刻,她轻声道:“咱家的门第哪比得过二房。” “在宥阳这等小地方,除了孙志高外,我还不曾发现比他强的哥儿。” 十二岁就中秀才,放眼江南地界也是摆著手指头能数得过来。 在李氏看来,只要孙志高收了心思,不愁没有高中的那一天。 等淑兰及笄后,便嫁去孙家为妻,孙家缺银子,他盛家有的是银子。 两家捆绑在一起,將来孙志高入朝为官,他们也能跟著沾光,连带著品兰都能嫁个好人家。 她也不会在王若弗面前处处低一头。 “淑儿的婚事,我要再思量思量。” “今后孙志高若再上门討银子,只管赶出去。” “告诉他若不能收了那些肠子,勤学苦读,我盛家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他。” 盛维虽未提高声量,却字字如铁,不容半分转圜。 第62章 翁婿二人一条心 隨著婚期將近,依照礼制,赵晗不便再登盛家的门。 但盛紘究竟是没按捺住心头的震惊。 今日借著洽谈公务的理由,特意让心腹小廝冬荣去请赵晗入府一敘。 盛紘的书房设在主院西侧的厢房,轩敞明亮,窗外点缀著几棵翠竹,平添了几分清幽雅致。 当赵晗慢悠悠说出官家赐自己表字承元时,盛紘正端著茶盏,送往嘴边的手猛地一抖。 “噗——” 一口上好的六安茶直接喷了出来,呛得的他连连咳嗽。 一张老脸也涨得通红,茶盏“咣当”一声歪倒在一旁的案几上。 “岳丈大人,您没事吧?” 赵晗面露关怀,起身想要递帕子,却被盛紘胡乱挥舞的袖子给挡了回来。 “咳咳咳……你……你说什么?” 盛紘手忙脚乱的用袖子擦去衣襟上的茶渍,脑中全是官家赐表字的事情。 平復气息后,盛紘瞪圆眼睛,声音发颤,还不自觉的压低嗓门。 “贤婿啊!” “据我所知,自官家登基以来,给臣下赐表字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可是天大的殊荣,何况你还如此年轻……了不得啊……” 赵晗依旧保持著恭谨的姿態,温声道:“岳丈大人放心,小婿省得轻重。” “这承元二字既是天恩,更是责任。” “往后在朝堂行走,必当时刻谨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八个字。” 盛紘摸著鬍鬚连连点头,“哎,这就是了。” 他忽然又伸长脖子道:“能得官家器重,今后朝中定有不少人意图拉拢你,邕兗二王两派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你千万记住,立储就是块烧红的烙铁——碰不得!” “今日差人叫你来府上,就是为了此事。” 赵晗目光沉静,一字一顿道:“小婿明白,今后无论何时何地,不结党、不附势,只做个以社稷为重的纯臣。” “很好,我果然没看错人,今后咱们们翁婿二人一条心,不愁仕途不畅!” “华儿交给你,我也放心的很。” 盛紘扭头看著赵晗,嘴角忍不住开始上扬。 一番閒谈后,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沉。 赵晗起身告辞,將將转过垂门,突然一道软糯的呼唤声传入耳中。 “大姐夫!” 赵晗闻言,脚步一顿,回首望去,只见明兰提著裙角小跑而来,发间的珠轻轻晃动。 这会儿的明兰身上仍带著几分稚气,不过她那圆润的小脸已经逐渐开始显露出秀致的轮廓,一顰一笑间,隱约可见日后的风华。 “六姑娘。”赵晗眉眼舒展,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可是有事找我?” 明兰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 这才仰起小脸,一双杏眼水光盈盈。 “小娘说这是她的一点心意,愿大姐夫和大姐姐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她不便拋头露面,想著大姐夫下次再来府上,多半就是和大姐姐的归寧日了。” “便让把贺礼我提前送来,还望大姐夫莫要嫌弃。”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这是小娘熬了好几夜绣的,针脚细密著呢。” 赵晗接过看了一眼,见是一对鸳鸯戏水图的绣品,他轻声道:“劳六姑娘代我谢过卫小娘。” “回头我定寻个上好的紫檀木框裱起来,就掛在厢房最显眼处。” 明兰闻言,灿然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大姐夫喜欢就好。” 说著,她盈盈一拜道:“大姐夫慢走,我还得去趟大娘子处,把小娘给大姐姐做的绣鞋送过去。” 跟在她身后的小桃也赶忙福身,脆生生道:“大姑爷慢走!” 话音刚落,主僕二人相视一眼后,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儿。 赵晗笑著摇了摇头,径直走出盛府。 —— 皇城脚下,兗王府。 兗王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心中似有鬱鬱不平之事,“两浙饥荒,官家竟不按本王所说开仓放粮。” “反倒听信谗言,用什么以价制价的法子!” “若两浙流民四起,饿殍遍野,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该如何收场!” 说罢,他停下脚步,气的一掌拍在紫檀木案上,震得茶盏叮噹作响。 户部郎中庞宾小心翼翼道:“王爷,据下官所知,官家近日动不动就召见一位名为赵晗的翰林侍读。” 话未说完,兗王猛的转身,犀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来。 庞宾声音不自觉又低了几分,“以价制价的法子,正是此人献上的策论。” 他偷偷打量著兗王的神色,小心翼翼补充道:“下官还听闻,官家近日可给他了不少赏赐。” “一个初入朝堂的探郎,不仅在翰林院混的风生水起,还能得官家如此厚待,属实是罕见。” 兗王闻言,狠狠拧了拧眉头,“探郎……本王竟不知朝中竟又出了这么个人物。” “背后可有人替他撑腰?” 庞宾沉吟片刻,躬身道:“回王爷,下官仔细查访过。” “此人出身扬州商贾,不久前下聘的岳家不过是刚调任来京的承直郎盛紘。” 说著,他露出几分不屑之色,“下官与盛紘碰过几面,此人畏畏缩缩,胆小怕事。” “说来可笑,下官几次想藉故拉拢,都被他含糊其辞的给拒了。” “实在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若赵晗背后有人撑腰,他也不至於寻个这样的岳家。” 兗王听到此话,眉头略有舒展,沉声道:“宫里那老傢伙的心思暂且摸不透,但凡频繁出入禁中的官员,都要给本王盯紧了。” “此人若真有大才,就算不能为本王所用,也绝不能让他落入赵宗合(邕王)那老匹夫的彀中!” 邱政当即应声道:“王爷说的是。”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总要让他知道,在这汴京城里,该拜的是哪座山头。” 兗王幽幽扫了邱政一眼,转身面向雕窗欞。 暮色沉沉,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赵晗……” 他低声呢喃著这个名字,指尖在窗欞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心中隱隱浮现出一抹不安。 第63章 柔弱不能自理 大婚前一日,全福妇人手持五彩丝线,一边念著吉祥话,一边细细为华兰绞面开脸。 少女的绒毛尽去,更显得肌肤如玉,光彩照人。 晚上王若弗又特意吩咐女使准备五子汤为华兰沐浴,寓意多子多福。 此时,葳蕤轩內灯火通明,喜气盈盈。 华兰依偎在王若弗的肩头,母女二人眼眶微红,面上写满了不舍。 刘妈妈捧著一个锦缎包裹,轻手轻脚走到华兰贴身的嫁妆箱前,小心翼翼的將包裹放至箱底最隱蔽的角落。 “刘妈妈,你拿的是什么?”华兰抬眼瞧见,不解的问道。 王若弗老脸一红,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嗔怪道:“別胡乱问,明儿你就知道了。” 刘妈妈微微一笑,“这是新妇都要知晓的,现在告诉姑娘也不妨事。” 说著,刘妈妈上前附在华兰耳边,才低语几句,华兰已经羞得耳根通红,慌忙別过脸埋进王若弗的怀中。 正在圆桌前习字的如兰见状,“啪”的搁下湖笔,叉著腰,一脸不服气的看著她们。 “你们神神秘秘说什么呢?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王若弗抬手指著她,咬牙道:“滚一边去,好好练你的字,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儿。” “哼!”如兰轻哼一声,不情不愿地挪回桌前,低著头继续临摹字帖。 字帖被她故意写的歪歪扭扭,笔锋里都透著不服气。 华兰定了定心神后,抬眸看如兰一眼,柔声道:“母亲,这几日就別教训五妹妹了。” “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王若弗满眼慈爱,忍不住將华兰往怀里搂了搂。 “讲真,哪有做母亲到我这份上的,直到今日才能和自己女儿说说体己话。” “老太太当真是……”她欲言又止,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 华兰抚著她的心口道:“母亲,祖母都是为我好。” “这些天,祖母事无巨细,教了我好些治理家宅,约束下人的法子。” “各府命妇的往来礼节,就连进宫朝见的礼仪规矩都教了。” “女儿可是受益匪浅,母亲千万不能怪罪祖母。” 王若弗轻嘆一声,眼中又泛起盈盈泪光,“我知道老太太是为你好,只是你明儿就出阁了,也不知咱们母女……” 华兰连忙抬手为王若弗搽拭眼泪,强压下喉间的哽咽,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母亲这话可要让旁人笑话了。” “赵家离咱家才多远,您若是想我了,就让刘妈妈递个话,我保准立刻回来。” “到时候我还要吃您亲手做的藕粉桂糕呢。” 王若弗闻言,眉眼间的愁绪顿时淡了几分,嗔怪道:“净说孩子话,哪有新妇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 “那母亲就多来赵府走动,想来赵家哥儿也不会说些什么。”华兰仰起脸,眼中闪烁著透亮的光芒。 如兰看著她们,鼻尖微微发酸。 她向来嫌弃大姐姐管东管西,巴不得她早点嫁人,可眼下大姐姐真要嫁人了,心里却又像堵了团似的难受。 她悄悄用袖子抹了把眼睛,墨汁在脸上蹭出一道黑痕。 华兰瞧见如兰的模样,笑著朝她招手,“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过来让我看看。” “不要!我才没有难过呢。” “我今晚去找小六一起睡。”说著,如兰麻利的带上女使喜鹊,直奔寿安堂。 王若弗看著她的背影,撇嘴道:“这死丫头,也不知和你亲近亲近。” “对了,今后若是晗哥儿要纳妾,你可要多把把关,没得弄来个和林噙霜一样的狐媚贱人。” 华兰语气温软却透著坚定,“母亲放心,我明白,届时女儿定会仔细相看。” “既要家世清白,更要性情温厚。” 王若弗担心华兰走自己老路,又不放心的叮嘱道:“陪嫁过去的几个丫头都是精挑细选的,该用的时候就得用起来。” “老太太的给你的翠蝉也是个稳重的,遇事可去问问她。” 华兰连连点头,窗外月光如水,母女二人久久无法入眠。 翰林巷,赵府內,亦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从正门至內院,青石板铺砌而成的道路两侧缠满了喜庆的红绸,十数盏大红灯笼高悬檐下,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顾廷燁更是风尘僕僕的从白鹿洞书院赶回来,等著明日和赵晗一道去盛府迎亲。 此时,他二人正在偏厅內推杯换盏。 多日不见,顾廷燁眉宇间已经沾染上了几分书卷气,他促狭道:“承元兄放心,明日我定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盛家那几个兄弟交给我,你只管往內院衝去迎新娘便是!” 赵晗笑道:“你这不过匹夫之勇,所谓兵不厌诈。” “明日,盛家那几兄弟,定不会拦我!” 顾廷燁闻言,嘿嘿笑了两声。 “好啊!果然,你这等读书人的心眼子最多了!” 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往后咱们就都是有家眷的人了,广云台和倚云楼都得少去才是。” 接著,又望向窗外,自顾自道:“多日不见,也不知芸娘可还安好?” “咱们?你何时有的家眷?”赵晗抓住重点,脸上闪过一抹惊诧。 顾廷燁端起酒盅一饮而尽,大手一挥道:“不瞒承元兄,是我出发白鹿洞书院前几日,在汴京城里遇到的。” “她叫曼娘,是梨园的戏子,我见她在大街上被几个泼皮无赖围著欺负。” “一时看不下去,出手帮她打跑泼皮,又给了五十两银子,本想著就此把她给打发了。” “谁知她那兄长是个赌鬼,把我给她的银子骗走后,不到三日输个精光,还不幸坠崖摔死了。” “她走投无路,竟寻到白鹿洞书院来投靠我,我见她实在可怜,就把她给收了。” “是我一时疏忽,忘记在信中告知你一声,我这就自罚三杯!” 赵晗眉心紧锁,果然,顾廷燁这廝根本没把自己劝諫的话听进心里。 他轻嘆一声,郑重道:“仲怀,白鹿洞距汴京千里之遥,沿途多是荒山野岭。” “她一个弱女子,是如何找到的你?” 顾廷燁轻声道:“我知承元兄你在担心什么,可曼娘她柔弱不能自理。” “找到我时,绣鞋都磨穿了底,满脚的血泡,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明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先不论这些。” “你若怀疑曼娘对我心怀不轨,等过几日我带你见她一面就是。” “她跟我一道回的汴京,现下正被我安置在別院里。” 赵晗听到此话,幽幽看了他一眼,只得作罢。 感谢和碎碎念 首先,很感谢发书以来大佬们投的推荐票,月票,打赏,评论。 (啪啪啪,给大佬们磕头orz orz orz) 有不少大佬建议立刻认亲,剷除两王,但电视剧里时间线,老皇帝至少在华兰成亲后五六年才死,放在歷史宋朝距离仁宗死也还有六年。 小作者真不是故意拖著不认亲,水文,只是想儘量符合时间线,把知否每个角色写的符合她们的性格,並且给她们一个好的结局。 华兰的温婉坚韧,明兰的聪慧隱忍,墨兰的自视甚高,如兰的机灵可爱,王若弗的无脑但善良,张桂芬的巾幗不让鬚眉(看到她嫁给宠妾灭妻又无耻的沈从兴做填房,就气抖冷) 包括淑兰,余嫣然,荣飞燕…… 顾廷燁的仗义热情,盛长柏的正直无私,红狼的功名靠前,感情靠后…… 还有禹州那群人,忘恩负义赵宗全,拎不清的皇后沈氏…… 很多很多的剧情都还没展开,如果哐唧认亲当太子了,两王剷除了。 后面可写的內容太少了,想必大佬们也不想看无脑收女吧。 至於宫斗(捂脸笑)这个真不好写,稍微写不好,人设就崩了。 目前时间线,华兰十六,盛长柏十四,盛长枫十四,墨兰十二岁,如兰十一岁,明兰九岁,淑兰十四,余嫣然十二,张桂芬十五(剧中英国公和夫人很宠她,一直拖到十七岁才嫁人。) (悄悄问一句,英国公是真没儿子吗?我记得张桂芬说过自己有四个兄长。) 顾廷燁十七岁,赵晗十九, 恳请大佬们给主角一些发育的时间。 最后,不求大佬们钱打赏什么的,只求月票,求追读,求推荐票 orz orz 上架后,每天至少四更!! 附上可爱的如兰,求大佬们轻喷 第64章 大婚(1) 八月十五,金风送瑞,风和丽日,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天刚蒙蒙亮时,盛府上下已是灯火通明,女使小廝们轻手轻脚的穿梭於迴廊之间。 祠堂內,华兰身著素衣,跪在蒲团上,双手奉香过顶,对著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深深叩首。 “今朝我嫁,未敢自专,四时八节,不断香菸,告知神明,万望垂怜……” 轻柔而又坚定的声音,在静謐的祠堂內迴响著。 踏出祠堂的时,恰好有一对喜鹊落在屋檐下,嘰嘰喳喳的叫的尤为欢腾。 “好啊,好啊!” “看来盛家的列祖列宗们都中意这桩婚事,这是遣喜鹊在给姑娘道喜呢!” 刘妈妈顿时眉开眼笑,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华兰唇角微扬,眼中泛起盈盈水光,包含著少女待嫁的羞意。 “姑娘,不能再耽搁了,咱们快去梳妆,免得大娘子又要催个不停。” 刘妈妈说罢,笑眯眯的领著华兰往闺房走去。 赵府,隨著吉时將近。 赵晗身穿大红织金喜袍,头戴累丝金冠,在顾廷燁齐衡以及一眾同僚的簇拥下,满脸笑意的跨出府门。 只见八抬大轿披红掛彩,前后仪仗排列整齐。 “起轿——” 隨著喜婆嘹亮的声音响起,赵晗翻身上马,轻挽韁绳,迎亲队伍缓缓启程。 一路上,锣鼓嗩吶吹吹打打,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不到半个时辰,迎亲队伍已至盛府。 只见盛府门外欢声笑语,喜气浓浓,盛长梧、盛长柏、盛长枫、以及盛家的一眾亲友们,就连刚会走路的柳哥儿都被奶妈子抱著挡在门外。 柳哥儿头戴虎头帽,手中攥著红绸,正睁著圆溜溜的眼睛好奇不已的向四周张望。 盛长梧满脸笑意,高声道:“姑爷来的好快啊!” “不过想要过我这关,还需作首催妆词出来!” “而且,得要眾人都说好才行!” 王家舅舅王衍的嫡长子王佑紧跟著接话:“早就听闻姑爷文采了得,一首催妆词应该不难!” “若在半盏茶的时间內还不曾作出一首好词,今天可就別想带走新娘子!” “没错,不可超过半盏茶时间!” “赵大郎快作词!” “……” 四周眾人纷纷起鬨,將大门堵的严严实实,全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柳哥儿见状,也学著大人们的样子,挥舞著小手“啊啊”的叫著,逗得眾人忍不住在他的小脸上捏了又捏。 “这些我可不大擅长,元若,你快点帮承元兄想一个出来!”顾廷燁扭头看向齐衡。 齐衡闻言,轻轻一笑。 “二叔担心过甚了,这哪里需我们来想,赵大郎岂会被一首催妆词难倒!” 不过片刻,拥有抄能力的赵晗已是胸有成竹,大手一挥道:“你们且听好了!” “喜气拥朱门,光动綺罗香陌。行到紫薇下,悟身非凡客。” “不须脂粉涴天真,嫌怕太红白。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春色!” 话音刚落,眾人纷纷叫好。 盛长梧更是拍掌道:“好个画章台春色,姑爷果真是文采斐然!” “我这关,姑爷算是过了!” 正当王佑眯眼沉吟著,准备继续出题时。 盛长梧眉梢一挑,与身旁的长枫交换了个眼神,二人不约而同的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哎!哎!哎!” “我题还没出完呢!” 等王佑和一眾亲友们反应过来,赵晗和顾廷燁等人的身影已经离他们数丈远了。 盛长柏故作沉痛的摇头嘆息道:“內有奸细,意志不坚,外有强敌,诡诈狡猾,城墙失守,徒劳奈何啊!” 说罢,还煞有介事的掸了掸衣袖。 长梧和长枫在一旁嘿嘿直笑。 品兰从此处路过,恰好瞧见这一幕,目光灼灼的盯著他们几个。 “好啊,你们竟干吃里扒外的事情!我要去告诉二伯父和二婶婶!” 盛长柏立刻摆出长兄如父的架势:“品兰妹妹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吃里扒外呢?” 长枫笑道:“大姐夫答应我,下个月去樊楼吃喝可全部记在他的帐上。” “四妹妹,大姐夫送了我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我若拦他,岂不叫忘恩负义了?”盛长梧挺直脊背,郑重其事的说著。 品兰轻哼一声,满眼鄙夷的看著他们。 从闺房將华兰接出来后,接著按照礼数去前厅给盛紘和王若弗敬茶。 前厅內,盛紘身著絳紫色云纹锦袍端坐正堂,王若弗一身絳红色大袖衫,二人虽面带笑意,可眼下还是难免流露出不舍。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请吃小婿的新茶。” 盛紘从赵晗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沉声道:“往后你二人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王若弗喝完茶后,颤抖著手將茶盏搁下,看著华兰亭亭玉立的身姿,忍不住红了眼眶。 “华儿……”王若弗哽咽著轻唤一声,自知今日若失了礼数会叫人看笑话,她强忍住泪意,咬牙道:“你们两个今后要有商有量,携手共度。” “女儿知道了。” “小婿知道了。” 赵晗与华兰齐声应道,恭敬的行了一礼。 喜婆见吉时已到,拎著嗓子高声道:“吉时已到,新娘子出门咯!” 二人又转身向端坐在一侧的老太太行了一礼,老太太满眼慈爱的看著他们,轻声道:“去吧,莫误了吉时。” 华兰微微点头,以团扇遮面,在赵晗的搀扶下,缓缓走出盛府。 喜轿內,华兰用绢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脸上既有不舍,也有对来日的期盼。 待迎亲队伍返程后,王若弗再也忍不住,带著刘妈妈快步冲回葳蕤轩,扑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才又去招待宾客们。 一路笙簫鼓乐,浩浩荡荡回到赵府,在喜婆高亢的的声音中行完三拜之礼。 洞房內,喜烛高烧,满室生辉,帷帐低垂,赵晗和华兰坐在铺著大红锦被的床榻上。 “大吉大利,百年好合。” “佳气鬱葱长不散,画堂日目是春风。” 几名腰间繫著红绸的丫鬟笑语盈盈,將寓意早生贵子的红枣、生、桂圆、莲子拋洒在喜床四周。 人群中,顾廷燁起鬨道:“大姑娘快把扇子放下吧!” “是啊,我们都急著想见见新娘子的真容呢!” “快快快,让我们瞧瞧!” “……” 华兰听到这话,忍不住羞红了脸,耳尖都微微泛红,手持团扇將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 第65章 大婚(2) 赵晗见状,朗声一笑,嗔怪道:“去去去,你们可別嚇著我娘子。” 喜婆笑眯眯的上前来,从红木托盘上,拿起一把系有红绸的剪刀,从二人发间各取下一缕髮丝。 將两缕髮丝缠绕在一起,用红绳细细捆好,一边塞进枕下,一边念念有词,“结髮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恭祝新人千秋万代,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赵晗轻轻一笑道:“谢嬤嬤吉言,诸位都去领赏吧!” 一眾女使婆子们闻言,齐齐福身行礼道谢。 顾廷燁一把揽过赵晗的肩膀:“承元兄,別磨蹭了,快跟我去前厅。” “今天不把你灌的找不到洞房在哪,我决不罢休!” 一位翰林院同僚紧跟著开口:“是啊,赵大郎,海大人可还在等著你呢。” “想和新娘子温存,今晚有的是时间!” 赵晗回头看了一眼双颊緋红华兰,在眾人的催促和簇拥下,只得迈步往前厅走去。 —— 前厅內,觥筹交错,笑语连绵。 眼下朝中不少人都清楚,赵晗深得官家的心,只要他不头脑发昏,自毁前程,將来定是不可限量。 今日婚宴,凡是赵晗差人送过请帖的,无不如约而至。 前脚刚踏入前厅,便觉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来。 赵晗心知躲不过这一遭,只得硬著头皮,先从端坐在上首的海寧开始敬酒。 紧接著,十几名翰林院同僚悄然围拢过来,个个脸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顾廷燁站在最前,手中捧著个不知从哪来弄的海碗,笑吟吟道:“承元兄,今日可是你大喜之日,等会我的酒,你可不能推却!” “赵大人,咱们同朝为官,你绝不能不喝我的酒。” “是啊,先从顾侯家的二郎开始!咱们挨个来!” 还不等赵晗开口,他手中的酒杯已经被强行换成了海碗。 海寧见赵晗这般窘迫,不由捋须微笑。 酒过三巡,前厅內依旧笑语喧闐,觥筹交错间,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还没等眾人反应过来,便听小廝高声道:“兗王府送贺礼金丝楠木插屏一件!祝赵大人芝兰並茂,青云直上!” 话音刚落,厅內陷入一片寂静,只见几名兗王府的小廝抬著贺礼缓步而入。 海寧当即收起笑意,眉头微微拧起。 几名保持中立的翰林同僚互相交换著眼色,心中暗道:兗王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示好,实在是张扬! 就在赵晗想著该如何应对这份烫手的贺礼时,又有一道声音在眾人耳畔响起。 “邕王府送贺礼白玉如意一对,鎏金螭纹双耳鼎一件!祝赵大人百年百合!” 赵晗眸光微沉,两位王爷一前一后的送来贺礼,时间拿捏得如此精准。 想来这几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的人看在眼里。 於是乎,他索性谁也不得罪,笑著拱手上前,吩咐小廝將这两件贺礼收下。 待两座王府的小廝们拿著赏钱,皮笑肉不笑的离去,顾廷燁来到赵晗身侧,轻声道:“承元兄,你今日可以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只怕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赵晗苦笑一声,只觉被这两位王爷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且走一步看一步。”他拍了拍顾廷燁的肩膀,转头继续招呼著宾客们。 不多时,前厅內丝竹声重新响起。 虽很快又恢復欢声笑语,可明眼人还是能察觉出,已然变了些许味道。 暮色四合时,不少宾客陆续起身告辞。 不过顾廷燁和几名相熟的同僚仍就不依不饶,围著赵晗推杯换盏。 直到月上中天,一个个脚步都站不稳才肯罢休。 赵晗没办法,只好假装醉酒,在长青的搀扶下,歪歪扭扭的往后院走去,还故意將厨房认成是洞房。 顾廷燁等人见状,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各自回了家。 “他们走了吗?”半路上,赵晗小声问道。 长青连连点头,“走了走了。” 赵晗闻言,当即直起身子,忍不住抬手拧了拧眉心 “哥儿,真是奇了,怎么翰林院的文官们,都这么海量……” “看著不声不响的,却一杯接著一杯。” “尤其是於大人,那般瘦弱的体格,竟能面不改色的连喝四五壶!” 赵晗苦笑一声,“谁知道呢,那些文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深藏不露。” 锦绣辉煌,红烛高燃的洞房內。 华兰一身墨绿色云锦织金嫁衣,头戴赤金点翠头面,手持团扇,端坐在床榻上,时不时既紧张又期盼的向门外看去。 “这都多久了,姑爷怎么还在前头绊住。”陪嫁丫鬟彩簪侍立在一旁,小声嘟囔道。 不过话音刚落,主僕二人便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华兰慌忙端正坐姿,规规矩矩的握著团扇。 就在赵晗推门而入时,她的身子几不可察的颤了颤,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姑爷。”彩簪连忙福身行礼。 赵晗看她一眼,温声问道:“大娘子可用过晚膳了?” 彩簪连连摇头,“回姑爷,按礼数,新妇没行却扇礼前不得进食。” “大娘子从卯时梳妆起,至今粒米未进。” “这怎么行。”赵晗眉头微蹙,当即吩咐门外女使去厨房取几样易克化的吃食送过来。 华兰闻言,芳心摇曳,稍稍將团扇移开半寸,露出一双盈著水光的杏眼。 翠蝉开口轻声提醒道:“姑爷,和大娘子將合卺酒喝完吧,总要先全了礼数才好。” “也好。”赵晗应了一声,迈步进入里间。 脚步渐近,华兰心口微微起伏,握著团扇的纤纤玉指也不自觉的收紧。 看著肩若削成,尽显裊娜之態的华兰,赵晗不由放柔目光,在她身旁坐下,握著她执扇的双手,將扇面轻轻推开。 一张泛著莹润光泽的芙蓉面渐渐从扇后显露。 烛光下,华兰双颊緋红,羽睫轻颤,眼波流转间带著几分柔情与羞怯。 “华儿……”赵晗轻唤一声,声音温润如玉。 华兰抿了抿唇,眼睫低垂,柔声道:“官人……” 第66章 大婚(3) 二人共饮完交杯酒后,赵晗见自己满身酒气,决定先去沐浴更衣,否则等会洞房烛夜的体验感,难免要大打折扣…… 彩簪从女使手中接过食盒,轻声道:“姑娘,用些点心吧。” 华兰抚了抚早已飢肠轆轆的小腹,拈起一块茯苓糕,慢条斯理的送入口中。 等赵晗沐浴完回来。 彩簪和翠蝉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退出厢房,顺带將门关得严严实实。 华兰羞红脸颊,看著缓缓贴近的赵晗,一时间躲也不是藏也不是。 只得闭起眼睛,朱唇微抿,一副任君採擷的娇羞模样。 感受著唇上突如其来的温热,华兰只觉得浑身一颤。 就在这意乱情迷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东西,忙伸手指了指放置贴身物件的嫁妆箱子,“官人,等等……” 赵晗恋恋不捨地放开她,眼中满是疑惑的將嫁妆箱子打开。 又按照华兰的指示,取出一个锦缎包裹。 “刘妈妈说,这个要在今晚给官人看。”华兰声若蚊吶,一向以端庄温婉自持的她。 此刻却低垂著眼帘,別说耳尖,就连脖颈处都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看她这副模样,赵晗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故意装作不解,慢条斯理的解开锦缎包裹,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连接在一起的小人。 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娘子放心,我还是懂一些闺中之乐……” 说著,他將包裹搁置在一旁,华兰羞的將脸埋进锦被,温热的气息逐渐遍及周身。 天旋地转间,帷幔缓缓落下。 燃烧的红烛“啪”一声,爆了个灯。 窗外,月色正好,隱约能听到更鼓敲过三响。 —— 另一边,积英巷,盛府。 府內各处灯火通明,王若弗因捨不得华兰,正闷闷不乐著。 盛紘不想去触眉头,本准备寻卫小娘说说话,不曾想却被林噙霜遣人截胡。 林棲阁內,沉香裊裊,烛影摇曳。 林噙霜端坐在古琴前,一身桃粉色锦裙,脸上略施粉黛,尽显娇艷柔美。 一曲《凤求凰》自她指尖流淌而出,时而缠绵悱惻,时而热烈奔放,勾人心弦。 一曲毕后,琴音裊裊未散,盛紘忍不住眯眼嘆道:“灯下看美人,月下看,又有美曲助兴,別有一番风情呀!” 林噙霜来到盛紘身侧,眼波微转,唇角含笑,娇嗔道:“紘郎,奴婢已经老啦~” 盛紘摇头道:“胡说,哪怕再过个几十年,霜儿在我心里仍旧是当年,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美人。” “可奴婢瞧著,紘郎近日倒是常去卫妹妹院里,还以为紘郎已经忘记奴婢了呢。” 林噙霜说话间,指尖在盛紘的掌心轻轻画著圈,语气中三分委屈七分醋意。 盛紘握著她的柔夷,“怎会,你与恕意一个温婉似水,最是善解人意,一个娇媚如,总让我魂牵梦绕。” “那大娘子呢?”林噙霜眨了眨媚眼,笑意盈盈的看著盛紘。 盛紘轻嘆一声,神色略有些复杂。 “她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进来的正头大娘子,若能把她脾性改改,倒也不错。” 盛紘和王若弗成婚后,倒也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时候。 只是王若弗脾气日益见长,还总仗著娘家对自己颐指气使,偏又遇上了林噙霜这个蜜罐子。 一番甜言蜜语,又亲手为盛紘奉上一盏新沏的茶水后。 林噙霜开始进入正题,柔声道:“紘郎,瞧著大姐儿今日出嫁,八抬大轿,实打实的十里红妆,当真是风光无限。” 大周盛行厚嫁之风,嫁妆便成了家族实力的象徵。 不少既想要面子足,但又拿不出太多嫁妆的人家,便会在箱笼里放些不值钱的物件,也当做是一抬,浩浩荡荡的送去夫家。 而华兰的嫁妆,全部都是实打实的,没有一箱是虚抬,这些林噙霜全都看在眼里。 “奴婢想著墨儿再有两年就及笄了,等她出嫁时……” “紘郎不如也给她准备十里红妆吧,总不能叫墨儿落后太多是不是?” “我的天爷,你这是在说什么?!”盛紘当即把刚要送到嘴边的茶盏放下。 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著林噙霜。 林噙霜面露不解,“怎么了?紘郎先前不是还说过,最疼墨儿了?” “哎呀,天爷啊,你这是疯了吗?!” “华儿的嫁妆,有老太太添,有王家添置,还有大娘子和维大哥!” “更何况,里面还有部分是赵家的聘礼。” “你出得起十里红妆吗?你的那些个田產铺子,还是我给你置办的呢!”盛紘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林噙霜哽著脖子道:“可墨儿也是盛家的姑娘,出嫁时,大娘子和老太太理应添置才是。” “你当真是大言不惭,你和老太太关係如何?和大娘子又如何?” “你若是指著我去说动他们,那便是置我於不孝、不情、不义!” 盛紘虽在家事上拎不清,可断干不出挪用大娘子嫁妆的事。 毕竟,他要脸面! 见林噙霜哑口无言,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盛紘拧著眉头,掸了掸衣袖,起身道:“你早点歇著,我去瞧瞧柳儿。” 话音刚落,人已经迈出厢房。 林噙霜坐在软塌上,死死绞著帕子,怒极之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 翌日,金鸡破晓,屋內烛影仍旧在微微晃动; 身侧美人面色红润,仔细一看还可发现脸颊上尚有几道未乾的泪痕。 低头在她唇上重重一吻后,华兰睫毛轻颤,喉间发出几声沙哑的呢喃。 控制住欲望,赵晗轻手轻脚的起身洗漱,换上乾净的长袍后,便遣人將裴虎叫了过来。 裴虎面带诧异,开口道:“主君今天不……歇歇?” “业精於勤,荒於嬉,既决定练武,便一日都不可耽搁。” 赵晗说罢,擼了擼袖子,心中暗道:自己这副体格果然不同寻常、 今早醒来时,不仅腰不酸,腿不软,浑身充满力量,甚至还想再操练几次,只可惜佳人早已软无力。 “主君果然不同凡响,那便开始吧!”裴虎活动活动臂膀后,开始传授赵晗拳法。 直到红日三竿,彩簪和翠蝉再也等不了,索性端著热水推开房门,將华兰温柔的唤醒。 “什么时辰了?”华兰无力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我的姑娘,巳时都要过了,主君嘱咐我们让姑娘多睡会儿,可这……” “好在赵家没婆母需要请安奉茶,否则传出去,指不定要被扣上多少甩不掉的名声呢。” 翠蝉一边说著,一边將华兰扶起。 锦被滑落,华兰颈间的红痕让她们心头一颤。 翠蝉蹙著眉头道:“姑娘也不叫主君怜惜著些……” 华兰闻言,当即投去个幽怨的眼神。 第67章 竟不知珍惜良辰 大周官员凡本人娶妻,可享旬日之假,实为九日。 子女娶妻出阁,准予五日休沐,需要远道迎亲者,还可另外申请路程假。 华兰在彩簪的搀扶下,来到铜镜前,將要坐下时。 翠蝉急忙道:“去给大娘子寻个软垫来,这檀木凳子硬得很。” 彩簪先是一愣,而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俏脸一红,连连点头。 翠蝉则將一块绽放著朵朵红梅的白绢,从绣著百子千孙的锦褥里取出叠好,小心翼翼的收入檀木匣中。 按规矩,这块白绢今儿一早就要送去给婆母过目,以示新妇的贞洁。 不过在赵家,这些便都免了。 赵晗练完拳后,来到厢房。 见华兰正在梳妆,铜镜里映照著她姣好的容顏,眉若远山,胭脂淡扫。 华兰眼波流转,在镜中与他四目相对,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娇嗔道:“官人醒时也不知叫我一声,谁家新妇睡到日上三竿。” “我在母亲身边,从没有过这么晚才起身。” 赵晗三步並作两步上前,从身后环住她纤细的腰肢。 “这不是担心娘子累著,回门时不好向岳母大人交待。” “你若真怕不好向我母亲交待,昨晚就不该想出那些个作弄人的法子。” 话音刚落,华兰的脸颊便开始滚烫,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闻言,赵晗先是一怔,隨即失笑道:“这可不怪我,要怪就怪娘子生的貌美,叫人爱不释手。” “你……”华兰又羞又恼,抬眸瞪他。 见彩簪和翠蝉都在一旁捂嘴偷笑,轻哼一声道:“往日怎么没发现,官人竟也有这般油嘴滑舌的时候。” “娘子这是在怪我了?那为夫今晚定要好好赔罪。” 说著,赵晗竟站起身,对著华兰拱了拱手。 华兰见他这副模样,愈发羞恼,索性背过身去,娇娇的道了一句,“我再不理你了。” 华兰的陪嫁嬤嬤魏妈妈站在不远处,见姑爷和姑娘这般蜜里调油,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只等著回门时,去王若弗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说不定还能討个赏。 华兰梳妆穿戴齐整后,二人又一同去了祠堂,胡妈妈早已备好香烛供品。 祠堂內檀香繚绕,华兰跪在蒲团上,手持三炷线香。 望著婆母胡婉容和公爹赵受真的牌位轻声道:“婆母公爹在上,新媳今日来给二老请安了。” 说罢,她恭恭敬敬的三叩首。 赵晗神色肃穆,双手举香齐眉:“父亲母亲在上,孩儿今日携新妇来拜见二老。” 胡妈妈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红。 “大娘子在天有灵,若知晓哥儿娶到大娘子这般温婉端庄的姑娘,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华兰闻言,眸光微动,侧目望向赵晗。 “官人,等得空我们回趟扬州,去婆母和公爹的坟前好好祭拜一次。” 赵晗点点头,轻声道:“好,都听娘子的。” 如今府內既有了正经大娘子,中馈之事自然要全权交到华兰手中。 一同用完午膳,胡妈妈便遣人將帐册、对牌、库房钥匙等一应物件送了过来。 得以卸下重任,胡妈妈顿觉轻鬆不已。 只等著將来过上含飴弄孙,享清福的好日子。 华兰伸手轻轻抚过帐册,温声道:“官人放心,我定当尽心打理,不让府中出半点差错。” “娘子管家理事的能力,我自是放心。” 说话间,赵晗抬手在她的挺翘的鼻背上颳了刮。 “说起来,还得多谢祖母。” “官人有所不知,在我们成亲前几个月里,祖母可是把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我了。” 赵晗眉梢一挑,笑道:“看来祖母这是要把我的华儿培养成汴京大娘子的典范啊!” “什么汴京大娘子典范,我只求將来不会辜负祖母的期望便可。” 华兰目光灼灼,赵家宅院清净,上无伯母侍奉,又无妯娌姑婆周旋应对,免去了不少新妇的烦忧。 自家官人年纪轻轻高中探郎,更得官家青眼相待,仕途坦荡自不必说。 府中库房银钱充裕,也不必为开销发愁,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出阁生活。 思及此,她唇角不自觉漾起一抹浅笑,竟有些觉得祖母的一片苦心毫无用武之处。 —— 皇宫,文华殿。 琉璃瓦在阳光下照耀下,折射出璀璨光芒,檐角的铜铃隨风轻响,清脆悦耳。 赵禎一身赭黄色龙袍,懒懒的倚在龙椅上。 张茂则躬身立於御案前,向他细细匯报这几日赵晗的一举一动。 “裴虎传信说殿下天生神力,乃是难得的將才之资。” “短短半月就进步神速,若再练个几年,放在皇城司里也是佼佼者,实在是罕见啊。” 听到此话,赵禎脸上充斥著欣慰与自豪,朗声笑道:“朕的子嗣,自当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晗儿,实在是深得朕心!” 张茂则连忙又补充道:“官家说的是,殿下还尤为勤勉,就连新婚翌日也不忘练武。” “什么?!新婚燕尔,这混小子竟不知珍惜良辰?” “朕还等著早日见到皇孙呢!”赵禎眉头一拧,语气中既宠溺又有些无奈。 “官家且放宽心。” “老奴瞧著殿下龙精虎猛,身子骨结实著呢,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有喜讯传来。” 至於邕王兗王接连给赵晗送贺礼一事。 赵禎並未震怒,反而嘴角微扬,幽幽道:“这两个做堂兄的,倒还算识相!” “朕的皇子大婚,他们备些厚礼也是应当。” 张茂则面带笑意,低声道:“官家明鑑,两位王爷此举,倒是让殿下在朝中更显尊荣。” 赵禎微微頷首,目光深远:“晗儿初入朝堂,正需要这般体面。”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转冷。 “去,把邕王叫进宫来,就说朕身子不適,命他来说话解闷。” “老奴遵旨。”张茂则应声后,不敢耽搁,当即遣內侍去邕王府传话。 第68章 康姨母也来了 三天的蜜里调油后,今儿便是华兰归寧的大日子。 华兰端坐在铜镜前,彩簪为她梳妆,眉眼间逐渐褪去少女羞怯的她。 此刻散发著一抹难以言说的韵味。 总而言之,很润。 “大娘子,主君那里已经准备妥当,该出发了。”魏妈妈进来催促道。 赵晗昨日就已备好丰厚的归寧礼,有綾罗绸缎,金银玉饰,上等的文房四宝…… 华兰轻轻应了一声,又对镜整了整衣襟。 不多时,便和赵晗一块坐上了前往盛府的马车。 今日的华兰身穿一袭暖橘色织锦长裙,裙摆处用金线绣著缠枝牡丹纹样,云鬢高挽,点缀著几只不显眼但尤为贵重髮簪,尽显新妇的体面与庄重。 长柏、长枫两个小辈更是亲自在门外迎接赵晗和华兰。 马车停稳后,在赵晗的搀扶下,华兰弯腰从车厢中出来,稳稳落地。 余光中恰好瞥见了康家的马车,华兰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小声嘟囔道:“康家姨母今日怎么也来了。” “自打咱家来京城后,康姨母不知来过多少回了,即便再亲近,走动的也不必如此频繁吧。” 心思灵巧的华兰岂会看不出王若与的真面目。 每次登门,面上堆著亲热笑容,眼底却藏著算计。 往日每逢年节,一家子见面时,她必定要在王若弗面前挑拨是非。 偏她母亲对这位姐姐的话深信不疑,回来便和父亲大吵大闹,次次惹的不欢而散,平白让林噙霜从中得利。 赵晗握了握她的柔荑,轻声道:“没事,想来就是打打秋风罢了。” “打秋风?这话若是被姨母听到,只怕她能气的牙痒痒。” 华兰灿然一笑,宛如一朵盛放的秋菊。 正厅內,王若弗看到华兰后,忍不住鼻头一酸,险些抱著她就要哭出声来。 “女儿给母亲请安。”华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眼中亦是泪光闪烁。 母女二人惺惺相惜好一会儿。 王若弗才收敛神色,满眼慈爱的看向赵晗,声音中还有几分哽咽。 “姑爷,我家华儿没给你添麻烦吧?” 赵晗轻轻一笑,拱手道:“华儿温婉贤淑,小婿能得此佳偶,实乃三生有幸。” “那就好,那就好,华儿这孩子她……”王若弗本想按惯例说几句客套话,给华兰挑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以示谦逊。 可大脑都要想宕机了,也挑不出华兰在家中时有什么错处。 於是乎,她乾乾笑了两声,“她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姑爷多多海涵。” 他目光温柔的看华兰一眼,轻声道:“岳母大人此言差矣,倒是小婿粗枝大叶,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岳母多多提点。” 王若弗闻言,当即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接著向赵晗介绍起这位康家姨母。 遵礼数走了个过场后,康姨母整了整衣襟,脸上堆著假笑,开口道:“姑爷在朝中正得官家青眼,將来飞黄腾达了,可別忘提携一下岳家。” 说著,康姨母扭头看王若弗一眼,“毕竟……我妹妹可是將嫡长女下嫁到你赵家。” 这番话,明面上是为盛家前程著想,替王若弗提点新婿。 实则字字带刺,於无形中挑唆著赵晗与盛家以及华兰的关係。 华兰听在耳中,急在心里,刚要开口时,便听赵晗道:“康姨母说笑了,岳丈大人在朝中素有清名,长柏亦是勤学苦读,颇有王老太师风范,来日必成大器。” “盛家何须借他人之势,更何况,为臣者当以忠君为本,这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之道。” 这番话掷地有声,康姨母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华兰目光灼灼的附和道:“官人说的极是,母亲,您觉得呢?” 王若弗看华兰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姐姐铁青的脸色。 只得连连点头:“对对对,姑爷说在理。” 隨后赵晗和华兰去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三个姑娘都在此处说笑玩乐,墨兰率先福身行礼,声音清越:“见过大姐夫。” 如兰紧跟著行礼,眼珠子滴溜溜的在赵晗身上直打转。 明兰则身穿一袭浅碧色襦裙,安静的站在一侧,行礼时格外端庄。 华兰亲昵的依偎在老太太身边,说了好一番体己话后,盛紘又差人请他们去祠堂祭拜列祖列宗。 今日华兰便要以出嫁女的身份进祠堂,求祖先庇佑新家。 同时,赵晗也会以新婿的身份去祭拜盛家的列祖列宗。 直到礼数周全,已经將近午时,盛家的席面向来是男女分席。 用完午膳,赵晗和长柏等人聚在一起谈论著诗词与朝中要闻。 华兰自然被王若弗拉回葳蕤轩,毕竟等天色渐晚,华兰便要踏上返程。 下次再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刚刚出嫁的姑娘若是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传出去定会惹来閒言碎语。 不是被说成不懂规矩,就是被疑心夫妻不睦。 “华儿,我怎么瞧著你比在家时瘦了些?” 王若弗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著华兰,生怕露了一寸地方。 翠蝉抿唇笑道:“大娘子,姑爷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和姑娘新婚燕尔,难免有些折腾……” “什么?!” “连个通房都没有?!”王若弗惊呼一声,难以置信的看著华兰。 多数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在娶亲前就已经有了通房丫鬟,有些甚至十四五岁时家中长辈便开始安排。 当然,除了被平寧郡主拘束著的齐衡,他的后院別说通房丫鬟。 连一个相貌稍微出眾些的女使都没有,生怕齐衡被女使勾了魂,耽误学业。 “我的儿,我瞧著彩簪那丫头老实,该用时就用,可別累著自己。”王若弗沉声嘱咐著。 华兰柳眉微蹙,犹豫片刻道:“母亲,彩簪是老实不假,可女儿觉得,以她的相貌,只怕是入不了官人的眼。” “这……”王若弗扭头看向外置大脑——刘妈妈。 刘妈妈略一沉吟,开口道:“大娘子莫急著心疼姑娘,这才新婚几日,难免乾柴烈火。” “等过些时日,姑娘有身孕后,再物色通房和妾室也不迟。” 王若弗闻言,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最要紧的是先得个孩子傍身。” 华兰抬眸看著她二人,心中默默权衡一番后,终是点头应下。 第69章 揭穿朱曼娘 暮色四合,华兰在王若弗不舍的目光与赵晗携手踏上归程。 马车內,见华兰眸光黯淡,面色失落。 赵晗伸手將她揽入怀中,轻声道:“等下次休沐,我与你一道回来,便没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了。” 华兰闻言,噙著泪点头。 再说顾廷燁,他知道赵晗怀疑朱曼娘对自己心怀不轨。 可在他看来,曼娘柔弱不能自理,温顺的像只小猫似的。 就算有所图,左右也不过是图自己这个人罢了。 为向赵晗证明自己的眼光不差,在赶回白鹿洞书院继续学业前,特意將他请来甜水巷。 一路上,顾廷燁笑呵呵道:“其实我原本没想带曼娘回汴京,可她非说要回来祭奠兄长。” “她那兄长生前如此混帐,可曼娘却仍记掛著兄妹之情。” “这般以德报怨,当真是个至纯至善的好女子。” “这几日,我一直把她安置在这里,虽说简陋了些,但胜在清净。” 他清楚现在若是把曼娘带回侯府,不仅会惹顾偃开生气,被小秦氏和顾廷煜抓住话柄。 自己这才稍微转好一点的名声,又要毁於一旦。 “不瞒承元兄,我心里也早已有了盘算。” “下次春闈,若我能金榜题名,便立刻將曼娘迎入侯府,堂堂正正的抬为妾室。” “届时我有功名在身,父亲他即便心中不悦,也不好太过阻拦。” 说话间,顾廷燁嘴角带笑,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光芒。 赵晗只淡淡瞥他一眼。 “仲怀啊仲怀,若当真如我所料,她是衝著你寧远侯府嫡子的身份来的。” “你又当如何自处?” 顾廷燁愣了一下,眉头微微拧起。 “我顾廷燁生平最恨被人欺瞒背叛,她若是骗我,我断不会留她。” 转过街角,进入甜水巷。 在顾廷燁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一间大门上了锁的小院前。 一名头髮白,正坐在老槐树下拣豆子的老妇人看到顾廷燁后,笑道:“哥儿回来的真不巧,你家娘子方才拿著包裹急匆匆的出去了。” 听到此话,顾廷燁一拍脑袋。 “我忘记今儿曼娘说要去祭奠她兄长,想来她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承元兄,你先进来喝杯茶,顺带看看我这几篇文章作的如何?” 赵晗却停下脚步,目光微闪,淡淡道:“祭奠兄长,为何要带包裹,还急匆匆的?” “这……”顾廷燁一时语塞,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他扭头看向老妇人,声音中带著几分急切,“大娘,您可看清我家娘子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妇人指了指巷尾的方向,“东边,走的可急了,老身喊她连头都没回呢。” “东边……我怎么记得她兄长坟塋是在西郊……” 顾廷燁自顾自的说著,心中逐渐涌起一抹不安。 在虎狼窝中长大的他到底不是个糊涂蛋。 何况,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赵晗见他神色变幻,適时开口道:“眼见为实,仲怀可要走一趟?” 顾廷燁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也好,有劳承元兄了!” 石头备好马匹后,三人一路策马来到汴京城西郊。 只见朱曼娘哥哥朱贵的坟前,黄土乾燥,杂草丛生,根本无人前来祭奠过。 顾廷燁的脸色愈发凝重。 石头挠了挠后脑勺,开口道:“哥儿,我怎么觉得这坟头好像比先前矮了许多……” “你確定?”顾廷燁侧目望著他。 石头点头如捣蒜,毕竟朱贵的坟是他亲手堆的,脑中多少还是有些印象。 赵晗眼下精光一闪,轻声道:“不如刨开看看,保不齐今天能另有收穫。” 顾廷燁沉默不语,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蹊蹺。 不多时,朱贵的坟被刨开,当棺材板掀开的剎那,顾廷燁瞳孔骤缩,脸色阴沉。 “怎么不见了!难……难不成朱贵诈尸了!” 石头看著空空如也的棺材,难以置信的望著自家哥儿。 顾廷燁则紧握双拳,额头青筋暴起,胸口剧烈起伏著。 “好个祭奠兄长,我倒要看看,她兄长究竟在哪!” 入夜,甜水巷,小院內。 朱曼娘打扮格外的娇艷,带著一身甜腻的脂粉香气,款款来到顾廷燁身后,力道恰好的替他揉捏著肩膀。 顾廷燁端坐案前,面色如常的翻动书页,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故作不经意的问道:“曼娘,你今日去祭奠令兄,可还顺利?” 朱曼娘手上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隨即柔声道:“托二郎的福。” “一切都很妥当,只是一想起兄长,心里总是难受得紧。” “二郎,你什么时候能带奴家侯府拜见侯爷和秦大娘子。” “下次再回来,只怕就是后年秋闈结束了。” 朱曼娘自然不甘心只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想要的,远不止顾廷燁手中的银钱,还有寧远侯府大娘子的尊贵身份。 顾廷燁皱了皱眉头,冷冷道:“曼娘,当初你执意跟隨於我时,可从未提过要进侯府的事。” “二郎这是嫌弃奴家了?” “奴家只不过在想,若是往后我们有了孩儿,我做外室无妨,可他……岂不是也要跟著抬不起头来?” 朱曼娘声音娇柔淒切,为了拿捏住顾廷燁,她日夜都在都盼望著能得个一儿半女。 只可惜自己的肚子,至今都还没动静。 “曼娘,你可曾誆骗过我?”顾廷燁目光闪烁,直直盯著她。 朱曼娘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攥紧袖口。 今天她和顾廷燁说是去祭奠兄长,实则是偷偷给她那不成器的兄长送银两。 “没有啊,二郎是奴家的救命恩人,若非二郎收留,只怕奴家早就……” 话音未落,只见厢房的门“砰”一声被踢开。 赵晗负手而立,站在门口。 石头跟在他身后,手中还拎著个畏畏缩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男子。 此人,正是朱曼娘的兄长朱贵。 “二哥儿,赵大人果然料事如神,说这朱贵既是个赌鬼,这会儿定在赌坊里猫著。” “果不其然,被我们在东门赌坊里逮个正著!”说罢,石头將朱贵重重往前一丟。 第70章 长公主的婚事 第70章 长公主的婚事 朱贵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抬头正对上顾廷烨森冷的目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顾二郎饶命啊,都……都是我妹子曼娘她出的主意!” “他说你是宁远侯的嫡子,若能攀上你,将来我们兄妹俩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就连假死的主意都是她想的,说这样才好博你怜惜……” 朱曼娘脸色惨白,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二郎,不是我……” “你还狡辩,朱曼娘!真是枉费我家哥儿这段时日待你无微不至!”石头愤愤开口。 顾廷烨神色默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直直盯着朱曼娘。 朱曼娘见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到顾廷烨脚边。 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哭诉道:“二郎,我真的不是有意想要骗你!” “我不要什么名分了,不当外室也行!” “二郎,我身无长技,江海飘零,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你就当……当家里多了个下等的粗使丫鬟,我给你端茶倒水,洗衣迭被……” 见顾廷烨面色阴沉如铁,石头上前一步拱手道:“哥儿,可要将她们押送开封府治罪?“ “不可。”赵晗适时开口。 一旦闹到官府,传扬出去,不单是顾廷烨,整个宁远侯府的颜面都要受损。 何况现在顾偃开和小秦氏现在还不知道朱曼娘的存在。 顾廷烨又何尝不明白其中利害,他冷冷道:“朱曼娘,现在就带着你的死人哥哥给我滚出汴京!” “否则别怪我心狠让你们在这里活不下去!” 对他们,顾廷烨其实已经动了杀心,只是不久前,他刚费尽周折帮朱曼娘脱了贱籍。 如今若真下杀手,一旦露出蛛丝马迹,被小秦氏和顾廷煜知晓,后果不可估量。 何况,他还想要科考。 留这么个污点在身上,将来入朝为官后,难保不会成为政敌攻讦的把柄。 “石头!”顾廷烨暴喝一声。 “现在就押他们出城!若敢反抗……就地打断双腿!” “是!”石头抱拳应声。 当即伸手揪住朱贵的后领,顺手扯了块帕子塞进朱曼娘嘴里,将他们捆严严实实的丢进马车,向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顾廷烨则整了整衣袖,对着赵晗深深一揖,满眼感激道:“若非承元兄明察秋毫,我还不知要被她蒙蔽到何时。” “我先前觉得她一个弱女子能孤身千里迢迢来白鹿洞寻我,必定是情真意切。” “不料竟被承元兄说中,不过都是这对蛇蝎兄妹的戏码罢了。” “今日之恩,仲怀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定当……” 赵晗抬手止住他的话。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只是往后,你可要擦亮眼睛了。” 顾廷烨轻叹一声,摇头道:“说到底还是我一时疏忽,将承元兄的话抛之脑后。” “今后,你让我往西,我绝不往东!” 等赵晗回府时,已是夜色沉沉,一弯新月悬在中天。 推开主院的大门,见东侧厢房内的烛火依然明亮。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华兰当即迎了出来,月光下,那张未施粉黛的脸庞显得格外清丽,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担忧和倦意。 “官人今日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赵晗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温声道:“为了顾二郎的事情,耽搁的有点久,下次不必等我,仔细累着。” “官人久久未归,我岂能安心歇息?” “热水已经让女使备好了,官人先去沐浴解乏吧。”华兰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替赵晗宽衣解带。 接下来,自然是红烛帐暖,被翻红浪…… —— 旬日之假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 今日,赵晗立于镜前,一身墨绿官服衬得他身姿如松,腰间银带在晨光中泛着清冷的光芒。 华兰亲手为他整理好衣襟后,站在厢房外,目送着赵晗离开。 “大娘子,主君都走远了,咱们回去吧。”彩簪轻声提醒道。 华兰这才收回目光,恋恋不舍的转身回屋。 今日并非常朝,赵晗照例来文华殿为赵祯讲读经史,刚踏上白玉台阶,却瞧见张茂则立在殿外,冲他连连摇头。 赵晗会意,上前拱手低声道:“张大人,里面这是……”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清脆还带有哭腔的声音在殿内骤然响起。 “爹爹,我说了!我不要嫁到李家!兖国公主的封号我也不要!” “您若执意如此,我宁愿剃了头发去做姑子!” 张茂则见赵晗面露不解之色,苦笑着摇头,压低声音道:“里面是福康公主,从卯时吵到现在了,官家气的连早膳都没用……” “福康公主?” 赵晗深吸一口气,这位公主名为赵徽柔,是官家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一个过了及笄之年的孩子。 “是啊,自打开始议亲,这位小祖宗已经闹过不止一次了。”张茂则满眼无奈,这会儿连他都不敢进去伺候。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传来赵祯带着怒意的喝问:“谁在外头?!“ 张茂则连忙躬身,“回官家,是赵侍读来了。” “让他进来!” 听到此话,赵晗眉头微蹙,目光悄悄扫过殿门,隐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抽泣声。 “张大人,下官这会儿真能进去吗?” 张茂则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赵大人,您要是不进去,官家怕是更要……” “下官明白了。”赵晗当即正了正官帽,挺直脊背,步入殿中。 余光扫过,只见赵徽柔一身淡青色织锦襦裙,腰间一抹亮红色的束带格外醒目。 她跪坐在御案旁,那张莹润如玉的面容上,眼角尚挂着泪珠,挺秀的鼻梁下,朱唇微微抿着。 虽然她已经在强行收敛哭容,但鼻尖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见赵晗进来,又迅速用袖角拭了拭眼角,挺直腰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臣赵晗,拜见官家,拜见公主殿下。”赵晗恭谨行礼。 赵祯见到他后,脸上的怒意顿时消减了三分,摆摆手道:“爱卿无需多礼,上前来答话。” “臣遵旨。”赵晗迈步上前,衣角恰好从赵徽柔的脚边拂过。 求月票,求追读~ (本章完) 第71章 国舅李家 第71章 国舅李家 赵晗上前后,赵徽柔忍不住抬眸打量。 只见此人眉目疏朗,鼻若悬胆,如一块温润的美玉,身上还带有种令人心安的独特气质。 与朝中那些要么阿谀奉承要么古板倨傲的臣子大不相同。 “承元,朕今日无心听史。” “依你之见,公主嫁国舅李家,这桩婚事可妥当?” 听到此话,徽柔顿时急了,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与不满。 “这是爹爹与女儿的事情,爹爹为何要问一个外臣?” 在她看来,臣子为仕途顺畅,必定会顺着爹爹的意思,将这桩婚事说得天乱坠。 正当赵晗准备开口之际,却见徽柔突然起身,红着眼眶,哭诉道:“爹爹若非要听外臣之言,那女儿今日就把话说明白。” “李玮此人粗鄙无文,听闻他十六岁时连本《孝经》都读不全。” “女儿宁死也不要嫁这样的男子。” 赵祯闻言,稍有缓和的面色陡然间再次严峻起来,呵斥道:“徽柔!” “是不是朕平日过于纵容你了!” 赵徽柔看着赵祯盛怒的模样,吓的不禁后退半步。 国舅李家,原本只是个寄居汴京的寒门小户,靠着扎纸钱、糊纸马谋生,妹妹李氏也只是刘娥身边的侍女。 谁曾想风云变幻,刘娥借李氏之腹生下当今的官家,顺利登上后位。 而赵祯登基后得知自己真实的身世时,对未能尽孝生母而倍感愧疚。 就连后宫里子女连续夭折,赵祯都感觉这是上天对自己不孝的惩罚。 于是乎,这些年他想尽办法弥补生母的娘家人。 即便李家早已位列卿相,平步青云,可赵祯仍然觉得不够。 执意要将徽柔下嫁给表弟李玮,借此让生母的娘家真正跻身于皇亲国戚之列。 李玮此人虽擅书画,但相貌平平,还是庶子出身。 这位颜控又深受赵祯宠爱,自幼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主,看不上李玮也实属正常。 “承元,你来回话。”赵祯长袖一甩,凝神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在徽柔灼灼目光下,赵晗从容不迫的整了整衣袖,恭谨道:“此乃天子家事,臣只怕不好贸然插嘴。” 赵祯眉梢一挑,指尖在御案上轻轻叩击,只觉赵晗又想蒙混过关。 “天子无家事,此处又无外人,你尽管畅所欲言!” 赵徽柔深吸一口气,不自觉的攥紧裙角,目光在赵祯和赵晗之间来回游移。 “禀官家,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 “官家为公主取徽柔二字,足以见得,对公主是何其珍爱。” “臣斗胆揣测,官家为公主择婿,必定也是千挑万选,既要门当户对,更要才德相配。” “但婚姻之道,贵在两情相许,若强使连理,恐怕非但难成秦晋之好,反会伤及天家父女之情。” 此话一出,徽柔原本紧攥着裙角的手顿时松了松,颇为诧异的看着赵晗。 一时间,甚至还有些恍惚。 怪哉怪哉,他竟然不怕得罪爹爹?! “你可知,这桩婚事……” 赵祯欲言又止,眉头紧锁,搭在御案上的手指不自觉收拢。 赵晗拱手道:“臣观古往今来,多少怨偶始于父母之命。” “官家对公主爱之深,必不忍见公主将来以泪洗面。” 徽柔见状,仰起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直直盯着赵祯,“爹爹,你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女儿嫁到李家后,终生郁郁不乐?” 见自己膝下仅有的一对儿女没一个赞成自己,赵祯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沉默良久,他仰天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你的婚事……容后再议。” “都出去吧,让朕静静。” 徽柔抿了抿唇,眼睫微垂,“爹爹,是女儿不好,惹您不快。” 说着,她向前挪了半步,又轻声道:“只要爹爹不让我嫁去李家,爹爹就算打女儿一顿出出气也行。” 听到这话,赵祯更觉无奈,忍不住抬手拧了拧眉心。 “爹爹怎舍得打你,这桩婚事,爹爹会再慎重考量。” 待二人退出文华殿。 徽柔抬眸看着澄澈如洗的晴空,胸中郁结多日的闷气不免消散了些许。 她停下脚步,转身正视赵晗,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正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多谢赵大人替我说话,否则只怕爹爹没这么容易松口。” 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赵晗轻轻一笑,温声道:“殿下言重了,下官不过说自己所想罢了,官家终究还是疼爱公主的。” 他记得这位公主自打嫁去李家后,便终日郁郁寡欢,甚至沦落到与贴身太监惺惺相惜。 徽柔莞尔一笑,颊边梨涡浅浅。 “总之,今日多谢你,若爹爹真能改变主意,我定有重谢!” 赵晗微微颔首,拱手一礼后,便从此处径直离开。 立在原处的徽柔却不自觉的蹙起柳眉,方才他站在御前时,眉宇间的神采,竟与爹爹有几分说不出的相似。 自己苦苦哀求多日,爹爹都不曾动摇过。 今日这位赵大人三言两语,便让爹爹隐隐开始改变主意。 这般想着,她心头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异样。 —— 殿内,张茂则小心翼翼的为赵祯奉上一盏热茶,赵祯搁下朱笔,拧眉看着他。 “你说,朕执意让徽柔嫁去李家,当真是错了?” 张茂则略一沉吟,谨慎答道:“李家六郎忠厚本分,的确是个良配,可惜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又深受荣宠,眼界自然要高一些。” “可朕本就亏欠李家在先,若再悔了这桩婚事……” 赵祯声音戛然而止,只要想起自己未能尽孝于生母,心头便是一阵刺痛。 张茂则见状,连忙轻声道:“官家容禀。” “官家膝下有福康公主这般灵秀的姑娘,眼下又有皇子殿下承欢,可见上天并非降罪于官家。” “依老臣浅见,这些年来官家待李家,加官进爵,赏赐不断,已是仁至义尽了。” “若因婚事伤了父女之情,反倒不美,将来殿下登基后,若见公主在李家过得郁郁寡欢,岂不是又要平添许多事端?”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官家的神色,毕竟福康公主到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 殿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良久,赵祯将茶盏轻轻搁下,多年来的心结,在此时,悄然开始化解。 “你说得对,晗儿能来到朕身边,可见上天并未降罪于朕,是朕太过执着了!” (本章完) 第72章 塌天大祸 第72章 塌天大祸 一连数日过去,秋意渐浓,白露已至,晨起时可见阶前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 顾廷烨早已启程前往白鹿洞书院,此次他更是言之凿凿,不中举人,誓不归来。 今日,正值常朝。 天刚蒙蒙亮,赵晗便在华兰的伺候下,穿戴整齐,直奔东华门而去。 垂拱殿内,赵晗依旧处于文官队伍的末端,墨绿色的官袍在一众朱紫中显的平平无奇。 赵祯端坐在龙椅上,眸光扫过文武百官时,不自觉的在赵晗身上稍作停留。 待百官行完大礼,赵祯脸上的温和之色渐渐敛去,沉声道:“昨夜,朕收到陕西路转运使八百里加急奏报。” “西夏对今年岁赐数目颇有不满,现已在边境集结兵马,看其动向,似有进犯环州之意。” 庆历和议后,大周每年要给西夏银七万二千两、绢十五万三千匹、茶三万斤。 为掩盖屈辱,称之为岁赐。 西夏野心勃勃,宛如毒蝎般盘踞一方,既想通过岁赐从大周获取经济补给,又不愿受限于和议。 时常以此岁赐数额不足或物品成色不符,在边境屯兵施压,甚至挥师南下,烧杀抢掠,逼迫朝廷屡次让步,增加岁赐。 “诸卿皆是国之柱石,此事关系边境安危,该当如何应对,不妨直言。”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略有些凝重。 户部侍郎柴晋素来主和,他率先出列道:“臣以为,不如按往年一样。” “在原定的数目上再加些岁赐,西夏得了实惠,不日自会收兵退去,边境亦可免一场刀兵之祸。” 兵部员外郎王举正紧随其后出列,“臣附议。” “西夏屡次屯兵施压,多年来所求不过财帛。” “多加些岁赐,既能避边境生乱,又可省调兵之费,实为两全之策。” “若因些许银绢触怒西夏,反倒得不偿失。” “臣也附议!” “……” 一连四五名主和的朝臣纷纷出列,言语间大都是什么息事宁人,以和为贵。 还有些提到军需耗费,也有担忧边军战力不敌西夏。 总之,每每边关发生异动,朝堂中,主和之声一直占据上风。 英国公张辅见状,面色凝重,眉眼间充斥着不屑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出列道:“官家,若一再议和增加岁赐,只会让西夏得寸进!” “前年冬,他们以绢布成色为由,在延州烧杀抢掠,边关百姓流离失所。” “再前年,又借口茶叶缺斤之名,围困绥德半月之久。” “西夏如狼似虎,觊觎中原已久!” “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得陇望蜀,挥师南下,酿成更大祸端。” “届时再想奋起反击,恐怕已经错失良机,徒留悔恨罢了。” “臣愿领兵出征,定保边境无虞!” 内阁次辅于炎拧眉开口,“西夏是不足为惧,可若辽国趁虚而入,又当如何?” “他们虽非铁板一块,但我朝若在环州与西夏僵持不下,辽国必在幽云边境增兵施压。” “国库本就吃紧,两路用兵只怕难以支撑。” “英国公,你不能只盯着西北的狼烟,却忘了东北还有辽国在虎视眈眈。” 西夏的确不足为惧,但辽国不同,其总兵力超三十余万,精锐十余万。 幽云十六州被其占据多年,南下之路更是一马平川。 一旦辽国参与进来,只怕连半壁江山都要陷入战火之中。 “于阁老,你……!!” 身为武将,本就不善言辞,张辅被他这番话,气得胡须发抖,面目扭曲。 看着两位老臣面红耳赤的模样,龙椅上,赵祯心中纠结万分。 年年岁赐助长西夏威风,若再退下去,恐怕百年之后进了宗庙,也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可于炎的话又不无道理,大周边军靠着岁赐安稳度日,多年未经大战,眼下又腹背受敌。 他这个官家,实在难呐! 思及此,赵祯目光不着痕迹的望向赵晗。 “赵侍读,先前你献策以价制价,在两浙颇有成效,不知眼下,你可有何见解?” 面对赵祯的点名,赵晗心头一颤,接着一颤的还有岳丈大人盛纮。 赵晗沉吟片刻,正欲出列上奏。 他余光一瞥,只见盛纮正用笏板挡住半张脸,对着他连连摇头,眼底满是焦灼,生怕他吐出半个字来。 在盛纮看来,战与和,这是朝廷一等一的要紧事,和他们这等微薄小官毫无干系。 行差踏错一步,轻则贬谪远州,重则万劫不复。 这种时候,跪下来说个臣愚钝,才是明哲保身的上策啊! 赵晗岂会不明白盛纮的意思。 但此刻官家垂询,韩章、薛溥、海宁几位老臣皆齐刷刷的看着自己。 躲肯定是躲不开了! 赵晗收敛神色,出列道:“臣以为,与其将银绢填进西夏这无底洞,不如用之于军,强我甲兵。” 户部侍郎柴晋冷哼一声,对赵晗的话嗤之以鼻。 “赵侍读到底还是年轻,初入朝堂,这话说的轻巧,可做起来难呐!” “你只知岁赐是无底洞,却不知战事一开,粮草转运,盔甲器械,伤兵抚恤,城防修缮,哪一样不要砸钱?” 赵晗闻言,握着笏板的手不由紧了紧,暗暗将此人的名字和长相记在心里。 他目光沉静,沉声道:“整军虽难,却是釜底抽薪之计。” “臣的确初入朝堂,对于军政大事涉猎不多,却深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 “臣以为,不如先派遣使臣,稳住西夏,为我朝争取整军时间。” “命陕西路转运使严查军中老弱,裁汰冗兵,省下的钱粮尽数用于招募精壮士兵。” “西夏善骑射,我朝唯有以骑制骑,方能与之匹敌。” “臣可用一年时日,打造出一只足以匹敌西夏的精锐骑兵!”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盛纮看着在大殿中央侃侃而谈的女婿,惊讶的险些将手中笏板摔落在地。 只觉得头皮发麻,两股战战。 我的天爷啊! 一年?打造匹敌西夏的精锐骑兵?这海口也夸得太离谱了! 完了,完了,塌天大祸来了! 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呀~ (本章完) 第73章 我华儿岂不要守寡 第73章 我华儿岂不要守寡 韩章、薛溥二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他们看来,赵晗素来谨慎稳重,今日为何会如此口出狂言? 且不说西夏的骑兵大都自幼在马背上长大。 眼下大周缺少良驹,就连禁军里的战马大都是驽马。 短短一年时间内,想要培养出一支可以匹敌西夏的骑兵,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不过英国公张辅倒是满脸激动,只见他紧握双拳,迫不及待的高声问道:“你此言可当真?!”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 柴晋冷哼一声,依旧是满脸不屑。 赵祯眉头微蹙,目光深沉的注视着赵晗,缓缓道:“军国大事,并非儿戏。” “赵侍读,朕念在你初入朝堂,年少气盛,故不计较你今日狂言。” 盛纮与一旁同僚不着痕迹的换了个位置,挪至外侧,焦急不已的提醒着。 “晗哥儿,还不快跪下谢恩……” “官家这是给你台阶下呢,莫要再逞强了。” 赵晗神色依旧从容,淡淡瞥他一眼后,抬眸直直看向龙椅上的赵祯。 “禀官家,臣并非戏言!”“ “臣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保,一年内,必为朝廷练就一支铁骑!” 盛纮:“……” 张辅目光如炬,灼灼凝视着赵晗,苍劲的嗓音中还透着几分激昂。 “官家,既然他有把握,不如就让他试上一试,横竖不过一年的光景!” “若真能练成一支铁骑,我大周边关将士,也终于能挺直腰板了!” 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已经许久没能朝堂上见到如此锋芒毕露的后生。 一直沉默不语的宁远侯顾偃开,此时也迈步出列道:“官家,臣以为,可以让赵侍读一试!” 顾廷烨在他面前将赵晗吹的天乱坠,什么文武双全,德才兼备…… 文才他已经见识到了,至于武…… 顾偃开双眸微眯,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是否真如二郎所言。 赵祯不自觉握紧龙椅的扶手。 若一年后,赵晗未能兑现今日豪言,朝堂之上怕是少不得一场风波。 可他若是完成,不仅能扭转大周对西夏颓势,震慑宗室中不安分的子侄。 更能让天下百姓看到新君的魄力! 思及此,赵祯心头隐隐升起一抹振奋。 他望向一旁身穿紫袍,头戴曲脚幞头,腰佩金带,头发白身姿却挺拔如松的老将。 甘老将军名甘元忠,资历深厚,执掌兵权多年,就连张辅见了,也要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老兄。 “甘卿有何见解?” 甘元忠缓步出列,目光在赵晗身上稍作停留后,拱手道:“两浙一事,老臣早已有所耳闻,赵侍读确有过人之处。” 此话一出,不等主和一派的大臣们开口反驳。 赵祯从龙椅上缓缓起身,沉声道:“好,朕就许你一年时日。” “届时,若你完不成,朕决不轻饶。” “翰林侍读赵晗,今特授,权发遣殿前司都虞候,提举马军司教阅骑兵公事,仍充翰林侍读,许专达奏!” 殿前司都虞候一职可统禁军精锐,调拨甲胄与马匹。 马军司教阅负责骑兵训练,改革战术,至于保留翰林侍读的身份,则是便于直接向官家奏事,不受任何掣肘。 “如此周全的安排,看来官家是动真格了啊。” “是啊,不过一年的时日,我看悬的很,若能有个三五年,倒有几分可信度。” “能得一个如此志向高远的女婿,盛大人,恭喜你,有福啦!” “……” 听着几名朝臣的窃窃私语,盛纮脸上堆起勉强的笑意,额头却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殿内,赵晗神色不改,朗声道:“臣赵晗叩谢圣恩,必当肝脑涂地,以报官家知遇之恩。” “臣斗胆,尚有两件事情需请旨明示。” 赵祯微眯双眸:“你且说就是。” “臣请陛下赐臣提举陕西河北监牧马政差遣,许臣每月专折奏报马匹采买、蕃部交易事宜。” “禁军空额严重,臣请于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外,另许臣从京畿诸路厢军中甄选健儿,新立骁骑营,名额暂定三千。” 张辅侧目看向赵晗,心中暗道:采买马匹与招募兵卒,皆是要害之举,看来这翰林侍读是做足了准备。 赵祯眉梢微挑,“骁骑营……朕准了。” “所需一切粮饷,从内藏库支取!” 赵晗当即行礼道:“臣谢官家!” —— 积英巷,盛府。 一回到家中,盛纮来不及换下朝服,火急火燎的直奔寿安堂。 王若弗见状,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当即跟了上去。 寿安堂内,檀香袅袅。 老太太正倚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睁开眼,盛纮就已经大步而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端起案上的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母亲,出大事了!” “晗哥儿今日在朝中,闯下塌天大祸了!” 刚追到门口的王若弗听到此话后,脚下一软,幸好刘妈妈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 “官人你说什么?!”王若弗踉跄着上前。 老太太拧眉看向盛纮,“你且坐下把话说清楚,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盛纮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将赵晗今日在朝中的一言一行尽数告知老太太和王若弗。 “这果然是塌天大祸啊!” “他明年若是人头落地,我华儿岂不要守寡了。” “我华儿怎么就这么苦……”王若弗怔怔说着,只觉眼前一黑,险些就要从椅子上滑落在地。 盛纮捂着心口,面如土色。 “儿子在朝堂上几番使眼色,就差没直接拽着他的袖子,可这孩子偏生不听劝,执意要揽下这一差事。” 老太太眸光微动,很快就抓住重点,沉声问道:“我问你,官家可有当着朝臣的面,说要他的项上人头?” 盛纮仔细回想一番,连连摇头。 “这倒不曾,儿子只记得官家说决不轻饶。” 老太太闻言,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捋了捋衣袖,慢条斯理道:“那就是了。” “晗哥儿素来稳重,你看他何时有过大放厥词的时候?” “这必是他已经深思熟虑过的事情,你们两个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头。” 王若弗心里仍旧放心不下,伸长脖子温道:“母亲就这般相信晗哥儿?万一他……” “你且往后看。”老太太说罢,继续闭目养神。 盛纮王若弗二人相视一眼后,只好心神不宁的退出寿安堂。 (本章完) 第74章 英国公递请帖 第74章 英国公递请帖 翰林巷,赵府,后院。 今日朝中之事,赵晗并未对华兰隐瞒。 只见华兰柳眉微蹙,一双秋水明眸中含着些许担忧。 “官人,此事非同小可,你当真有把握办成?” 赵晗微微一笑,抬手将她那一缕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别至耳后。 “此事若能成,明年的今日,我华儿可就是诰命夫人了。” 华兰眼眶微热,伸手按在他手背上。 “我才不要什么诰命,我只想与官人安稳度日,长相厮守。” 赵晗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放心吧,眼下我既已有了家眷,便不会做那等毫无胜算的事情。” 华兰抬眸深深看他一眼,终是点了点头。 “我相信官人,只是官人定要万事小心,家中有我,不必分心挂念。” 听到此话,赵晗心头顿时涌起一抹暖意,又开口道:“你近日可抽空回娘家一趟。” “我在朝中不顾岳丈大人的阻拦,应下此事,只怕这会儿他正忧心如焚呢。” 华兰莞尔一笑,朱唇轻启。 “爹爹他为官素来谨慎,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再三斟酌。” “今日他定是吓的不轻,只怕连饭都吃不下去。” 说着,她心里已经在盘算起过几日回娘家时,该如何宽慰自己那胆小的爹爹。 就在这时,长青躬身来到厢房内,轻声道:“主君,英国公府遣人递了帖子来。” “请主君于酉正时刻过府一叙。” 赵晗看着长青手中那份以青绫为封,泥金题签,上还钤着英国公朱印的请帖,微微颔首道:“去告诉来人,在下必当准时赴约。” 长青应声后,即刻前去传话。 与此同时,皇宫,文华殿内。 曹皇后看着正在批阅奏章的赵祯,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 “晗儿还没到弱冠之年,如何担得了此等重任?” “稍有差错,莫说边关战事,便是朝堂上也难以交代啊!” “官家为何不想法子拦下他?” 赵祯幽幽搁下朱笔,轻叹一声道:“丹姝,你可还记得朕是何时登基?” 曹皇后脱口而出道:“乾兴元年,官家十三岁临朝。”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看着赵祯意味深长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什么。 赵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怅然,“是啊,十三岁!” “那时朕连奏章都看不明白,却要对着满朝文武说:朕知道了。” “太后垂帘听政,把握朝政十余年,可日子不也照样过来了?” 曹皇后一时默然。 “晗儿虽未弱冠,可他在朕面前,一言一行不卑不亢,可比朝中那些积年老臣要稳重的多。” “此事,成了,是大周之幸。” “若是没成,朕这个做父亲的,难道还护不住自己的孩儿?” “你且放宽心,张辅那老东西,哪怕不知道晗儿是朕的亲子,也会极力促成此事。” “他盼着发兵西夏,已经不知多少年了。” “不过顾侯今日能为晗儿说话,倒有些让朕颇为意外。” 赵祯说罢,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丝丝笑意。 侍立在一旁的张茂则见状,轻声道:“禀官家,殿下和顾侯家中二郎关系匪浅,已经称兄道弟多时了。” 赵祯凝眸细细回想片刻,眉峰微挑,“顾侯家中的二郎,可是名叫顾廷烨的那个?” “官家好记性,正是他。”张茂则躬身应答。 “朕记得此子七八岁时,倒是经常跟着顾侯进宫。” “他在朕面前耍了一顿枪后还敢讨要赏钱,朕那时颇为欣赏他,觉得此子日后定成大器,赏赐了不少东西。” 说到此处,赵祯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不曾想此子后来竟变的顽劣不堪,曾将令国公的世孙拴在马后,拖着在校场上跑了三圈。” “气的令国公直接告到朕面前,哭着讨要公道。” “为了调停此事,朕可费了不少心思。” 在小秦氏明里暗里的挑唆下,顾廷烨幼时干过的顽劣之事数不胜数。 例如骑着烈马在市井里横冲直撞,撞伤数名百姓,使得顾偃开挨家挨户的赔礼道歉。 寒冬腊月将四房的儿子顾廷炳吊在屋顶上,等众人发现时,顾廷炳半条命都快没了。 还有揪着五房堂兄顾廷狄的领子往粪池里按,险些没把人淹死。 以及跟顾偃开进宫时,偷偷把御园池塘中的金鱼挨个戳死。 曹皇后抿了抿唇,语气中带有几分担忧。 “此子这般顽劣,晗儿跟他走的这样近,将来会不会被人抓住由头说闲话?” 张茂则面带微笑,适时开口:“娘娘有所不知,现下顾二郎正在白鹿洞书院发愤图强呢。” “他能改过自新,据说还是殿下的功劳,顾侯今日为他说话,多半是因为此事。” 赵祯闻言,唇角不由扬起一抹笑意。 “这样一个混世魔王都能被晗儿引上正途,皇后还觉得朕没为晗儿着想?” 曹皇后亲手为赵祯斟了一杯茶水,莞尔道:“是臣妾庸人自扰了,晗儿定能不负官家的期望。” —— 酉正时刻,一辆马车在英国公府外缓缓停下。 守门的小厮见状,麻利的迎了上来,躬身道:“可是赵大人?” “正是。” 小厮闻言,模样愈发恭谨。 “小的见过赵大人,赵大人请随小的来,国公爷已经在堂内等候多时了。” 英国公手握京畿兵权,满汴京城里,除了皇室宗亲,他家的体面可以列进前三。 什么齐国公府,令国公府,全都要靠边站。 这座英国公府宅邸更是官家御赐,朱门黛瓦,五进三路,门前一对石狮威严肃穆。 正门匾额上的“敕造英国公府”六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还是官家御笔亲题,此刻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穿过影壁,可见飞檐斗拱,回廊水榭,目之所及之处,气派恢弘。 忠孝堂向南的一处厅堂内。 赵晗看着浓眉如剑,双目炯炯的英国公,遵循礼数,拱手道:“下官拜见英国公。” 英国公捋须微笑,亲自离座将他扶起。 求追读,求追读~ (本章完) 第75章 将门虎女张桂芬 第75章 将门虎女张桂芬 “赵大人不必拘礼,且坐下喝杯茶。”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打扮与穿着都尤为利落的女使,毕恭毕敬的捧着红木托盘走来。 张辅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赵晗,幽幽道:“这是前些时日官家赏的青凤髓。” “老夫一介武将,牛嚼牡丹似的。” “赵大人不如替老夫品评一二,老夫也好去官家面前装个样子,卖弄卖弄风雅。” 赵晗闻言,微微一笑,端起茶盏细细品味一番后,开口道:“茶汤青碧如玉,香气清而不艳。” “初入口微涩,三息后舌底生津,喉间甘润持久,不愧是北苑贡品。” “说的好,老夫这就记下来。”张辅朗声一笑,言语间既显亲近又不失威严。 二人又开始闲话起朝堂趣闻,直到天色暮色四合。 张辅将茶盏轻轻一搁,只见他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微微闪烁着。 对赵晗的称呼亦是从赵大人改成了表字。 “承元,你对打造骁骑营一事,究竟有几成把握?” 赵晗当即收敛神色,正声道:“不瞒国公爷,下官有八九成的把握。” “八九成?” 张辅眉梢一挑,身体微微前倾,这个回答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赵晗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绢册,在张辅的身前徐徐展开。 “眼下大周一套盔甲的重量动辄五六十斤,而西夏瘊子甲采用的冷锻法,甲片厚度减少近六成,更加利于行动,且可抵御五十步内的强弩射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下官在扬州时,曾得一名云游道士指点,知晓一个炼钢的好法子。” “将木炭粉、骨粉、盐、油脂按比例混合成糊状,涂抹在锻打成型的钢坯上,且用陶罐密封,继续放进炉中炼化,此为渗碳法。” “渗碳后将红热的铁件迅速淬火再进行锻打,其防御能力可超西夏鹞子军的瘊子甲,重量也可做到与瘊子甲毫无差异。” 此话一出,张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西夏的鹞子军,对大周的边军来说,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 他曾率军与鹞子军交锋过几次,弩箭射在他们甲胄上,溅起细碎的火星后便颓然落地。 无数将士直接被铁鹞子的方阵踏成肉泥,连全尸都没能寻回。 张辅猛然握紧双拳,喉咙剧烈滚动着:“此法若真能成……” “一个月!” 赵晗开口打断他的话,眸中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心中却暗自思肘着:也不知云游道士指点这个理由,会不会引人怀疑…… “下官明日便去军器监,命最好的锻工务必在一个月内打造出样品。” “届时,国公爷可去校场亲眼一瞧。” 张辅紧握双拳,连连点头,难掩心头的振奋,他端起杯中的青凤髓,将其一饮而尽。 又将杯盏“啪”一声搁在案上。 “老夫今日请你来,原是在抽选精锐一事上,有些话要告诉你。” “国公爷请讲。”赵晗神色恭谨。 张辅顿了顿,开口道:“京畿诸路厢军中,属驻防外城,守备汴京城门的骁猛军最优,善骑射者约三成,稍加打磨便是好料子。” “禹州的宣毅军也不可小觑,士兵们自幼在崎岖山道上打转,尤擅山地骑射,可选拔为轻骑兵。” “济州的威边军虽战力稍逊,但有二成擅马上弓箭。” “汝州的奉国军因靠近河东马场,不少士兵熟悉马匹调教。” “其余诸路厢军中,你就不必费神了,要么不熟悉骑射,要么是些老弱病残凑数的。” 赵晗听得心头一振,将张辅的话牢牢记在心中后,郑重起身,深深一揖。 “多谢英国公!” 张辅当即伸手稳稳托住赵晗肘部,沉声道:“老夫对你寄予厚望,若遇到难处,即刻遣人来告知老夫一声便可。” “不过,此事官家都动了真格,想来也没什么人敢为难你。” 赵晗直起身,点了点头。 “国公爷说的是,官家能如此信任下官,下官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事办成。” 张辅闻言,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正当他还想开口嘱咐两句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轻盈且急切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约摸十五六岁,手持红缨枪的少女疾步而来。 只见她其长相端庄秀丽,眉眼间英气十足,一袭火红窄袖骑装,束着紫色腰封,发髻高高挽起,没有半点珠翠点缀。 这通身的飒爽气度,一看便知她就是英国公唯一的嫡女——张桂芬。 张桂芬见有外客在,脚步略微一顿。 利落的将红缨枪往身后一收,朝英国公行了个标准的抱拳礼。 “爹爹,您管管三哥哥和四哥吧!“ “他们又偷溜去马场,故意不带上我,直到现在才回来!” 张桂芬说话间,杏眼圆睁,声音清亮,还带着几分委屈。 英国公张辅膝下唯有张桂芬一个嫡出的孩子,四个庶子皆是妾室所生。 按照汴京勋贵人家的惯例,四个庶子自出生起就养在英国公夫人的身边。 英国公夫人年近四十才得张桂芬,自知无法再生育的她一直将庶子视为己出,一切待遇教养皆按照嫡子的标准。 “你这丫头何时能跟在你母亲后面学学女红?整日舞刀弄枪,哪有半点姑娘的样子。” 张辅话虽如此,可看眼神中满是宠溺。 张桂芬轻哼一声,上前拽着他的胳膊道:“我就是学不来那些嘛。” “爹爹您别打岔,今日您必须管管他们。” 张辅无奈的抬手拧了拧眉心。 余光瞥见赵晗正含笑看着他们父女二人,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去去去,没看见为父正在待客吗?你跑过来像什么话?半点礼数都不知道。” “赶紧回去,等过几日为父得空,亲自教你一套枪法。” 听到此话,张桂芬眼前一亮,激动的攥紧了红缨枪。 “真的吗?爹爹你可不许骗人?!” 张辅故作严肃的捋了捋胡须。 “你若再在这里胡闹,等会我就告诉你母亲,看她怎么教训你。” “我不闹了,爹爹你可要说话算话!” 张桂芬甜甜一笑,正欲转身离开时,朝赵晗盈盈一拜。 举止既不失将门之女的飒爽,又透着世家贵女的教养。 待她娇俏的身影如一阵风般消失在眼前,张辅摇头一笑,“让承元你见笑了。” “老夫这个姑娘来之不易,家中上下无人不宠着她。” “竟将她养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实在叫人头疼很。” 赵晗面带笑意,轻声道:“张姑娘举手投间自有一番将门风骨。” “若一味拘着她,反倒会适得其反。” 张辅对此话赞同不已,“是啊,老夫也只能随着她的性子来了。” (本章完) 第76章 禹州赵宗全 第76章 禹州赵宗全 翌日,晨光微熹时分,赵晗已至军器监的大门前。 大周的军器监分为弓弩院、甲作、剑作、火药作四个部分,整个军器监内约摸五千余人。 穿过三重岗哨,来到甲作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灼热的铁腥气。 三十余锻炉一字排开,炉膛里的炭火烧得通红,数名铁匠们赤裸着上身奋力抡着铁锤。 铁锤起落间,火星如雨点般飞溅,铛铛声连绵不绝。 “赵大人!”甲作院的监官王大人颠着小碎步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昨日朝堂之事,他亦有所耳闻,躬身作揖后,试探道:“不知大人亲临,有何示下?” 赵晗眸光在四周环顾一圈,温声道:“不知这里最好的锻工是谁?” 王大人闻言,当即抬手指向不远处一个正在铁炉前巡视的老者。 “回赵大人话,就是那位老邓头,祖上三代都在甲作院为匠。” “只怕整个大周也找不出比他更精通锻钢之术的人了。” 赵晗微微颔首,大步流星地来到老邓头身前。 王大人连忙跟上,笑眯眯的开口介绍道:“老邓,这位是赵大人,官家身前的红人。” 官家身前的红人? 赵晗蹙了蹙眉头,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奇怪…… 老邓头停下脚步,看赵晗一眼后,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 “小人见过赵大人,不知赵大人寻小人有何贵干。” 赵晗将绢册递到他身前,老邓头忙擦了擦手,满脸疑惑的接过看了一眼. 渐渐的,他眼神逐渐清明,脸上还带有几分惊讶。 王大人见状,忍不住伸长脖子想要窥看,“赵大人,这是什么好东西?” 赵晗答道:“稍作改良的锻钢法罢了。” “哦?赵大人竟然还懂这些,让下官也瞧瞧。” 说罢,王大人凑过去和老邓头一道看了起来。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老邓头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抬头直视赵晗,拱手道:“小人愿尽力一试,只是……成败尚未可知。” 赵晗轻轻一笑,“王大人方才还与我说,邓老的锻钢之术在大周无出其右。” “若连邓老都束手无策,此事只能就此作罢了。” “大人言重了,有大人这句话,小人定全力以赴。” 在此事无巨细的交代一番后,赵晗又将连夜画好的神臂弓制作图纸交给弓弩院监官。 神臂弓射程远超普通弓弩,百步内可穿透重甲,是对抗骑兵的大杀器。 不过需配合三段射的战术才能形成持续火力。 韩世忠、岳飞等名将曾使用神臂弓重创敌军,立下赫赫战功。 至于得到这张图纸的契机,自然还是云游道士的指点。 —— 一连半月时间飞逝。 赵晗已经在晨昏定省中逐渐熟悉殿前司和马军司内的诸多章程。 待拿到赵祯的亲笔文书。 他便准备启程前往禹州、济州等地,从厢军中遴选精锐充入骁骑营。 与之一道同行的,除裴虎外,还有殿前司的数十名精锐。 这些将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个个腰佩宝刀,背负强弓。 赵府外,华兰依依不舍的看着赵晗,轻声道:“官人早去早回。” “放心吧。”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赵晗转身走向早已备好的马匹。 直到赵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街尽头,华兰才缓缓收回目光,带着彩簪回到后院厢房。 与此同时,禹州,城郊。 长相周正,年纪约摸四十出头的禹州团练使赵宗全,正立于田埂之上。 他伸手捻起一穗饱满的麦粒,在指腹间不停摩挲,麦壳发出细微的脆响。 “好年景啊。”赵宗全眼角带笑,发自内心的感慨着。 正当他准备往麦田深处走去时,只见赵策英和小舅子沈从兴二人疾步而来。 “爹!” “姐夫!” 赵宗全听到声音后,当即扭头看去。 见二人神色凝重,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奔波导致。 他不由蹙起眉头,“你们来做什么?” 赵策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爹,出大事了。” 素来胆小怕事的赵宗全听到此话,顿时心头一紧,“发……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官家身体抱恙?汴京出了乱子?” 赵策英摇摇头,而后握拳纷纷说道:“并非如此,官家指派殿前司都虞候赵晗,于京畿诸路厢军中遴选精锐,充入骁骑营,不日便至禹州。” 他与赵宗全虽为父子,但性格截然相反,此人有勇有谋,更有野心。 若不是赵宗全执意要在这小小的禹州韬光养晦。 他早就想前往汴京一展抱负,与兖王邕王争上一争。 “这……既是官家的旨意,等此人来,好生招待着,让他遴选便是。” 赵宗全连连摆手,这种事情,他哪敢有什么别的心思,遵旨照做就是。 不过赵策英却剑眉紧锁,沉声道:“父亲,你难道不觉得此举,是在削弱咱们的宣毅军?” 一旁沈从兴眼珠子动了动,紧跟着开口。 “姐夫,依我看,等此人来时,咱们将军中的精锐尽数调离,只留老弱病残的在校场上,看他能选走什么人。” 赵宗全听到此话,目光连连环顾四周,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见自己父亲这般惊慌模样,赵策英心中又急又怒。 “爹,舅舅说的在理,若真让他把宣毅军的精锐都挑走了,咱们往后……” “住口!”赵宗全猛然打断他的话。 “此举一旦露出蛛丝马迹,你可知等着咱们一家的是什么后果?” “兵权二字提都不能提,眼下时局,乖乖遵旨办事,明哲保身才是正道。” 赵策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怕就怕在,咱们就算明哲保身,汴京依旧有人不想放过我们!” 赵宗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凝神望着眼前金黄的麦浪。 求追读,求追读~ (本章完) 第77章 汉家儿郎血性 第77章 汉家儿郎血性 禹州校场,此为赵晗遴选精锐的最后一站。 数千名厢军列阵如林,枪戟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寒芒,晃得人睁不开眼。 赵晗立于点将台上,目光如刃,缓缓在众厢军身上扫过。 一旁的赵宗全始终保持着谦和的笑意,看不出丝毫的不满。 “本官奉旨遴选精锐,充入骁骑营,能开三石弓者,出列!” 大周武选素以弓马定高下。 一石约为一百二十斤,寻常兵卒大都使用一石弓,能开二石弓者已然可称为精锐。 至于三石强弓,非臂力千钧者不能驾驭,历来是选拔猛士的铁则。 裴虎上前一步,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骁骑营每月军饷五贯,战时双饷!” “入选者即刻可得十贯投军银,全家免徭役,若立战功,更可赐职田!” “五贯?!”站在一侧的赵策英眉头紧蹙,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佩剑。 要知道,大周禁军每月的军饷不过才二贯,这待遇竟然翻了一倍有余。 校场上顿时骚动起来,士卒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多时,已有三十余人稀稀落落地出列。 这些汉子个个虎背熊腰,手臂粗壮,虽人数不多,却自有一股剽悍之气扑面而来。 裴虎抬手指向最右侧的一名兵卒,“你,上前试弓!” 话音刚落,只见他大步上前,拿起一张通体漆黑如墨,弓身缠着牛皮,弓弦粗如拇指的三石弓。 “吱呀——”弓弦缓缓张开,直至满月。 赵晗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禹州这个地方,果然卧虎藏龙。 “好!记名骁骑营!”裴虎高声宣布。 紧接着,其余兵卒依次上前试弓,最终有二十三人通过考验。 赵晗负手而立,待众人试毕,沉声道:“弓马娴熟者,未必能征善战。” “接下来,校场演武,胜者留,败者去!” 校场一侧,沈从兴压低声音道:“我已经打听清楚,是边境战事吃紧。” “这位赵大人在文武百官的面前立下军令状,一年之内练出一支能匹敌西夏铁骑的精锐之师。” “难怪如此不惜血本,五贯月饷,十贯安家银。” “这般重赏之下,怕是要把各州府的骁勇之士都网罗殆尽。” “官家竟然如此信任他。”赵策英目光凝重,忍不住长叹一声。 禹州地处京畿要冲,与汴京不过一日的马程。 他们这些年来如履薄冰,从不敢有任何出头冒尖之举。 尤其是他父亲,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不是在家中闭门不出,就是躲到城外的庄子上。 可即便如此,兖王邕王二人时不时就要派人来明里暗里的试探。 他是真怕官家病重那一天,皇城一旦生乱,自己和父亲会遭遇不测。 “谁知道呢,多半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吧。”沈从兴不忿道。 一连六七日过去,禹州宣毅军的选拔已经接近尾声。 裴虎递上名册,沉声道:“大人,共计选出精锐二百一十三人,其中擅骑射者便有百余人。” 赵晗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校场上列队整齐的兵卒。 这时,赵宗全带着亲随迈步而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容。 “赵大人,听闻选拔已毕,特来道贺。” 赵晗拱了拱手,不着痕迹的打量赵宗全一眼。 “赵团练客气,此番多亏禹州将士勇武,才能如此顺利。” 赵宗全连连摆手,露出几分惶恐之态,语气也尽显谦卑,生怕一不留神说错话招来猜忌。 “赵大人说笑了,禹州不过是个小地方,有能耐的将士实在有限。” “赵大人不辞辛劳,亲自选拔,实在让本官敬佩。” “听闻大人明日便要启辰,我已经命人在驿馆备好践行酒,虽比不得京城的珍馐美味,可都是禹州的特色。” 赵晗轻轻一笑道:“赵团练有心了,下官感激不尽。” 待送走赵晗,赵宗全这才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回归他往日的生活——不是扛着锄头下田劳作,就是去河边垂钓。 汴京城内,接下来一段时间。 赵晗除忙于骁骑营将士的日常训练之外,便是采买战马一事。 幽云十六州水草丰美,河西走廊牧场辽阔,本都是最佳的养马场所。 只可惜眼下,一个尽归辽国铁骑,一个被西夏牢牢掌控。 因此,大周禁军中的要么是不堪冲锋陷阵的驽马,要么便是从大理,吐蕃等地通过茶绢换来的战马,还时常受到西夏的挟制。 几番周折下来,直到将近腊月,才堪堪凑足五千匹肩高皆在四尺以上的良驹。 西夏的骑兵素来神出鬼没,惯于借着风沙掩护如鬼魅般突然杀到。 待大周士兵列阵后,又散作游骑,绕着阵脚放冷箭。 因此,赵晗改变了以往大周骑兵墨守成规的训练方法,以三骑为一组,九骑为一队。 彼此以号角为号,各组各队既可灵活穿插,又可相互呼应。 并且,大周与西夏交战多年,鲜少取得胜绩。 不管是厢军还是禁军,普遍存在着对西夏铁骑的畏惧心理。 每逢与西夏对阵,常有士卒:望其尘而股栗。 为破除军中畏敌情绪,唤醒汉家儿郎骨子里的血性。 赵晗特意将校场上的稻草人尽数穿上西夏服饰,让士兵们用真刀真枪进行劈砍。 此法实施不过月余,便小有成效。 士兵们每每劈砍草人时,周身充斥着一股凌厉杀气,有种要将多年来的屈辱一扫而空之势。 晚点还有一章,准备明天找编辑提上架了,求大佬们到时候能给个订阅。 还有,求月票,求月票,今晚准备爆肝了。 (本章完) 第78章 王若弗印子钱 第78章 王若弗印子钱 眼瞅着临近年关,城内各勋贵府上的开销难免多了些。 采买年货、添置新衣、打点人情往来,处处都要使银子。 康家。 王若与看着账本上越来越大的亏空,不禁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偏她官人康海丰整日只知寻欢作乐,短短半年,又讨两个妾室进门。 再看盛家,妹夫虽偏袒妾室,可到底还守着规矩。 自己妹妹的嫁妆愣是一分都没动过,仕途日益高升,女婿在朝中亦是深受重用。 一番对比下来,王若与心中越来越不平衡,她相貌出众,自幼琴棋书画样样俱全。 为何如今却输给王若弗这个从乡下来的蠢笨丫头! 就在王若与心中郁闷不已时,女使迈步进来,小心翼翼道:“大娘子,盛家大娘子来了。” 听到此话,王若与当即换了一副面色,笑眯眯的起身相迎,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亲热。 “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来了。” 王若弗带着一身寒气进屋,抬眼打量了王若与一番,也不客套,径直在椅子上坐下。 “姐姐这般火急火燎的唤我来,究竟有何要事?” “我家里头正忙着呢,片刻都离不了人。” 王若与亲手斟了杯热茶递过去,“瞧妹妹说的,咱们亲姐妹,难道没事就不能说说话了?” “你若想说话,随时来我家便是。” “刚好前些日子,晗哥儿遣人送来些御赐的好茶,姐姐比我更懂茶,咱们可以一同尝尝。” 王若弗说罢,端起案上热茶,浅浅喝了一口。 这话听的王若与心头直冒火,她强撑着笑脸,轻叹一声。 “去你家就绕不开拜见你婆母,那老太太素来不待见我,我何必凑过去自讨没趣。” 王若弗抿了抿唇,无奈道:“我那婆母素来待谁是都和和气气的,也不知你何时得罪了她。” “罢了罢了,提那老婆子做什么。”王若与说话间,又凑近身子,压低声音道:“我今日特意叫你过来,是有个天大的巧宗儿。” “什么巧宗儿?!”王若弗当即满眼好奇的看向她。 “若你不是我的嫡亲妹妹,就算求破天我也不告诉你。” “我认识几个皇商路子,放印子钱都是三分利起,妹妹若愿意合伙,你只需出本钱,其他打点都由我来办。” “一年下来,比你那些田庄铺面的利银多出两三倍不止,利滚利滚利啊。” 说话间,王若与不停打量着王若弗的面色,打四五年前,她就在暗中放印子钱。 嫁入康家后,她只生下康晋、康元儿、康允儿这一儿两女。 康海丰另造出十个庶女,五个庶子。 若不在外面放印子钱,只怕她的嫁妆和康家祖产早就被挥霍一空了,将来三个孩子娶亲出嫁,更是要被人活活笑死。 “印子钱!”王若弗闻言,当即惊呼一声。 “姐姐,你胆子也忒大了,这要是被人一纸诉状告到衙门去,可就完了啊!” 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姐姐。 身为官眷,此事一旦东窗事发,可就是官人革职甚至抄没家产流放的大罪啊! “别咋咋呼呼的,眼下你府上是愈发兴旺,可柏哥儿将来入朝为官,各处打点,使银子的地方海了去了。” “华兰出嫁嫁妆跟流水似的,等如兰出嫁时,你总不能少太多。” “我也不瞒你,东街李侍郎夫人上月才赚了这个数……”王若与比出五根手指,咬牙道:“足足五千两,你当她们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的钱从哪来的?” “何况你家那婆母,看着和善,心里盘算多的是。” “她若为你着想,当年为何让林小娘进门,至今还压在你头上。” “我是你嫡亲的姐姐,还能害你不成?你若不愿意,权当我没说好了,也省的我替你操这份心。” 说着,她作势就要起身送客。 拉拢王若弗一起放印子钱,一来是想拉她下水,再借一借盛家的势,让那些借债的不敢赖账。 二来她手上的本钱,眼下有些捉襟见肘。 王若弗犹豫一番后,小声道:“这事情当真没问题吗?” 见她有心动的意思,王若与眼下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放心,都是走正经钱庄的账,借据都写得明白,何况还有母亲替咱们撑腰呢。” “你先拿一千两银子出来,等过些时日,保证给你送一千五百两过去。” “总之,你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见自家姐姐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这利润更是十分诱人。 她不禁心头一热,咬牙道:“好,过几日我给你送来。” “只是这事儿千万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以我家官人的性子,他定不饶我。” 王若与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尤为亲热的握住王若弗的手。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的好妹妹。” —— 几日后,今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鹅毛般的雪片,从灰白的天幕中纷纷扬扬飘落,直到晌午时分,才有停歇的迹象。 赵府,后院。 华兰坐在软塌上,手中银针翻飞,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逐渐出现在眼前。 窗外细雪纷飞,衬的她眉眼愈发温柔似水。 柳哥儿即将周岁,她这个长姐自然要添些心意。 “大娘子的手愈发巧了,瞧这眼睛竟还是用金线勾的。” “等咱们府上将来有了哥儿姐儿,穿着大娘子亲手做的衣裳,还不知有多招人疼呢。”彩簪站在一侧,笑眯眯的说着。 华兰嘴角微微上扬,心里更是不由开始期待起来。 这时,一名前院小厮急匆匆的来到厢房外,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娘子,宫里来人了!” “什么?”华兰闻言,当即搁下绣品。 端坐在铜镜前,在彩簪的伺候下,火速整理仪容后,拎起裙角,挺直腰背,迈着端庄的步子朝正厅走去。 “臣妇盛氏,见过大人。”华兰恭谨行礼,挑不出半点错处。 身穿绛红色宫服,头戴乌纱高帽的内侍打量华兰一眼后,笑眯眯道:“盛大娘子无需多礼。” “官家口谕,明日正午请赵大人携家眷入宫,赴坤宁殿赏梅,一道尝尝皇后娘娘的梅酥饼。” 华兰闻言,心头骤然一惊,面上却依旧恭谨,“臣妇谢官家、皇后娘娘恩典。” 求月票,求月票orz orz (本章完) 第79章 上架感言 第79章 上架感言 大佬们,后台已收到站短,准备在今晚开始上架了。 这本书能走到现在,感谢各位大佬近一个月来的厚爱与支持。 您的每一张推荐票、月票,每一个评论、收藏,对俺来说都是炒鸡大的动力。 感谢编辑桔子老大在我直发第五天,感觉签约无望时,把我给捞了。 小作者在此跪谢 orz orz 还有,俺一定会努力码字,上架后保底三更四更起步。 加更的呢,订阅增加五百,加更一章,月票增加两百,加更一章。 大佬们,求订阅,求支持,求求啦~orz orz (本章完) 第80章 华兰得赏赐 第80章 华兰得赏赐 送走内侍后,华兰仍旧处于震惊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平日里那双最是灵动的杏眼在此刻也失了光彩。 “大娘子——”彩簪站在她的身侧,轻声提醒道。 纤长卷翘的睫毛颤动几下后,华兰这才回过神来,眼底仍旧带着几分恍惚。 “彩簪,我方才不是在做梦吧?” 彩簪抿嘴一笑,扶着华兰往厢房走去,“怎么会呢,这会儿宫里的内侍只怕还没出翰林巷呢。” “我的天爷啊,这是多大的恩宠啊!” 华兰用帕子掩住半张脸,心口微微起伏着,就连脚下的步伐都不由得轻快了些。 在她看来,这事儿若要是被盛纮和王若弗知道,定要去祠堂给祖宗烧上三炷高香不可。 待到暮色四合。 赵晗从军营归来,华兰一边替他褪去外衫,一边将此事娓娓道来。 “没想到官家和皇后竟真把这事儿放心上了。” 赵晗温声说着,脑中不禁想起那日在文华殿初见曹皇后时的模样。 “官人,你说我明日穿什么样的衣裳好?梳什么发髻,戴什么首饰?” 华兰面色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赵晗伸手揽住她那不堪一握的腰肢,笑道:“娘子气度端庄,穿什么都好。” “官人莫要夸我,我初次进宫,可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说话间,华兰垂着脑袋,假装整理赵晗的衣襟。 嘴角却微微上扬,心中暗道:祖母先前费尽心思教自己的那些个宫廷礼数。 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待到夜幕降临,红烛高烧,罗帐低垂。 一夜温存自不必多说。 翌日一早,仆妇们开始清扫院内积雪,竹帚划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脆。 厢房内,华兰看着自己略有些红肿的双膝,不由想起昨晚跪在锦褥上模样,莹润如玉的脸颊迅速染起一抹绯红。 纳妾!府中不能再没妾室了! 等过几日,便让母亲帮着张罗张罗,寻个妥当贤淑的姑娘进府。 “姑娘,先抹点药吧。” 彩簪说罢,转身从一侧雕木柜中取出一个碧绿的小瓷瓶。 见到此物,华兰脸上的红晕骤然更深几分,连耳垂都染上淡淡的粉色。 “你快些。”华兰垂下眼睫,小声说着。 彩簪则是连连点头。 待午时将近,华兰已经在铜镜前坐定良久。 但见她今日一身湘妃色织锦长袍,发挽高髻,点缀着几只珠,面上略施一层薄薄的粉黛,比平日添了几分娇艳与庄重。 准备妥当后,一辆马车缓缓从赵府门前驶离,直奔皇宫的方向。 马车内,锦帘微动。 见华兰攥着衣袖,略有些紧张,赵晗轻笑道:“官家最是仁厚,皇后娘娘亦是和蔼亲善,不必如此拘谨。” 华兰闻言,神色稍霁,缓缓松开衣袖。 “若非官人得官家赏识,我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姑娘,只怕这辈子都没有进宫的机会。” 赵晗宠溺的在她耳垂上捏了捏。 “等为夫将来替你挣到诰命,每逢年节,你都得进宫拜见娘娘。” 华兰抬起一双美眸,莞尔道:“我将来若能得诰命,母亲她定是高兴的不得了。” 不多时,马车便在东华门外停下,赵晗替华兰拢了拢斗篷,先一步走下马车。 “仔细脚下。” 华兰踩着脚凳下来时,赵晗扶着她轻声提醒。 几名内侍已经宫门处等候多时,见他们到来,忙不迭上前行礼。 赵晗略一颔首,在内侍的带领下,与华兰一道往坤宁殿走去。 一路上,华兰悄悄抬眼,初次进宫的她忍不住四处打量着,心中暗暗感慨其奢华雄伟。 —— 与此同时,坤宁殿内,暖如春日,银骨炭在炉中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赵祯斜倚在紫檀如意云纹罗汉榻上,手中握着一卷《贞观政要》,时不时抬眼望向窗外。 曹皇后见状,眼角含笑道:“官家莫要心急。” “想必这会儿他们已经入了宫,正在来的路上。” 赵祯放下书卷,嗔怪道:“这臭小子整日忙着往军营跑,可有些时日没来见朕了。” “昨日英国公进宫,说他得高人点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命军器监造出盔甲比西夏的瘊子甲还要结实三分。” “又造出什么伸臂弓,可在百步内刺穿重甲,着实让朕惊喜的很。”说话间,赵祯眼下满是欣慰与期望。 “晗哥儿的本事非同小可,将来能有这样一位储君,是老天在保佑官家和江山社稷。” “待骁骑营一事结束,官家是否该考虑让晗哥儿认祖归宗了?”曹皇后朱唇微启,轻声问道。 赵祯沉吟片刻后,点头道:“知朕者,唯丹姝也。” 二人正说着,殿外传来宫人通传的脚步声。 赵祯立刻直起身子,又故作镇定的捋了捋胡须,曹皇后见状,抿唇一笑,转头望向殿门。 赵晗和华兰的身影很快便映入他们的眼帘。 二人立于大殿中央,恭谨行礼道:“臣拜见官家,皇后娘娘。” “臣妇拜见官家,皇后娘娘。” 赵祯和曹皇后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约而同的略过赵晗,将目光放在了华兰身上。 他们全都想要瞧瞧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大周的母仪天下的皇后,究竟够不够格。 只见华兰仪态端方,虽低眉顺目,脸上却不见分毫怯意,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说是哪家勋贵的嫡女也无人会起疑。 “无需多礼,赐座。”赵祯说罢,当即有宫人端来软凳。 二人入座后,曹皇后满眼温柔的望向华兰,“好标致的姑娘,你可有读过什么书?” 华兰如实答道:“回娘娘话,臣妇自幼跟随祖母,蒙她老人家悉心教导,四书五经皆曾有涉猎。” 曹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甚好,读书可使人明理,知古今之变。” “女子要的是德才兼备,你祖母这般教养,倒是深谙此理。” 华兰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恭谨答道:“娘娘说的是,祖母往日常教导臣妇,女子立身,德如松柏之贞,才若芝兰之秀,方才不负此生。” 此话一出,曹皇后看华兰的眼神再次变了变。 “若朕记的不错,你外祖可是王佑王老太师?”赵祯故作漫不经心的问,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华兰闻言,立即端正身形,湘妃色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收紧。 “回官家,王老太师正是臣妇的外祖父。” 赵祯目光悠远,点头道:“王老太师当年在经筵讲学时,朕还记得他论克明峻德,说君德如天,容载万物,至今想来犹觉振聋发聩。” 华兰不卑不亢的开口:“只可惜臣妇愚钝,未能习得外祖分毫。” “莫要自谦,女子能如你这般,已是极好了。” “本宫当年在你这个年纪时,只怕都还不及你呢。” 曹皇后眉眼弯弯,一身湖蓝色织大袖褙子,凤冠垂下的明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 听到此话,华兰忙起身行礼,声音清润道:“娘娘折煞臣妇了,臣妇不过略识几个字,哪敢与娘娘相提并论。” “快坐下,不必如此多礼。” 见他们三人聊的正欢,赵晗陡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他轻咳两声道:“官家,娘娘,臣还在这里呢。” “哎呦哟,你若不出声,咱们险些把你给忘了。” 曹皇后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忍不住打趣起来。 赵祯呵呵笑了两声,“徽柔近日可是一直缠着朕,要给你备份谢礼呢。” 赵晗连忙拱手道,“不过是三言两语,公主殿下实在太客气了。” “偏你那三言两语,叫朕改了主意。”赵祯轻叹一声。 已然将徽柔的婚事交到皇后的手中,免得将来自己相中的驸马又不合她的心意。 接着,赵晗便被他指使去梅园采摘红梅。 曹皇后则携着华兰转入偏殿,一面揉着面团,一面轻声细语的说着体己话。 待到未时三刻,一股热气裹挟着甜香在殿内弥漫开,酥皮金黄,隐约可见内里嫣红的梅酥饼新鲜出炉。 赵祯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梅的清甜混着蜜的醇厚在口中化开。 他当即眯起眼睛道:“皇后的手艺,真是愈发精进了。” 曹皇后莞尔一笑,眼波流转。 待众人品尝完后,她又吩咐宫女取来一对色如截肪,泛着温润的莹光的玉镯。 “这是本宫当年大婚时的陪嫁。” 说罢,曹皇后执起华兰纤细的手腕,将玉镯轻轻套上,温声道:“这玉最是养人,冬日触手生温,夏日又沁凉宜人。” “娘娘……这未免太贵重了,臣妇受之有愧……” 华兰打眼一瞧便知此物价值不菲。 毕竟她在老太太身边多年,都未曾见过有这般成色的玉镯。 “无妨,本宫今日与你十分投缘,今后若得了空,多进宫来与本宫说说话。” 见华兰还要推辞,曹皇后佯装不悦的抿了抿唇:“你若推却,便是瞧不上本宫的心意了。” “这……臣妇不敢。”华兰蹙了蹙柳眉,只好面露为难的将其收下。 回府的马车上。 看着在手腕上时不时发出清越声响的玉镯,华兰一时间又有些恍惚。 “华儿这是怎么了?”赵晗温声问道。 华兰晃了晃脑袋,笑道:“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和我想象中十分不同,我从未想过,她竟回这般亲切,毫无半点天家威严。” “而我,竟也能得娘娘的赏赐。” 赵晗轻轻一笑,在她脑袋上点了点。 “华儿聪慧得体,举止大方,今日能得皇后娘娘青睐,实属正常。” 华兰将头迈进他的怀中,嘟囔道:“那也是因为官人,我才能有在娘娘面前表现的机会。” “等会回府我就让魏妈妈去告诉母亲一声,让她一块跟着高兴高兴。” (本章完) 第81章 金明池马球会 第81章 金明池马球会 天子脚下,消息最为灵通,赵晗携家眷入宫,还得娘娘赏赐一事很快便不胫而走。 皇城脚下,兖王府内一片肃杀。 惴惴不安多日的兖王得到此消息后,顿时有些按捺不住。 一个外臣,即便有些才干,可官家对他的重视,未免有些过了。 他要练兵便练兵,还从内藏库中拨款…… 兖王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当即叫来几名身穿劲装的下属,沉声道:“尔等速速前往扬州一趟!” “务必要将赵晗的身世打探的清清楚楚,上至祖上三代,下至他府中的奴仆。” “一个都不准漏掉!” 下属们领命后,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兖王府。 兖王望着皇城的方向,紧握双拳,自顾自道:“赵晗……本王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至于邕王,他近日频频被官家召入宫中,要么在垂拱殿议政,要么福宁殿饮茶论道。 每每在宫门即将关闭时,才匆匆离开。 自以为储君之位,已是囊中之物的邕王。 对于赵晗,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个将来要俯首称臣的臣子罢了。 今日,盛府,寿安堂内。 盛纮满面春风,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女婿只略微一得势。 不少同僚们闻着味儿就围了过来,尽挑他喜欢的话去说,与前些时日的模样大不相同。 而且如今骁骑营练兵一事如火如荼,就连英国公都拍着胸脯认定此事定能成。 这番转变,叫盛纮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王若弗脸上自然也挂着同样的笑意。 她望着老太太,见气氛正好,心中踌躇一番后,开口道:“母亲,华儿前几日告诉我,说想给晗哥儿物色个妾室进府。” 一晃华兰与赵晗成亲,已经将近半年,若后宅还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那些个碎嘴的,指不定要在背后怎么编排。 赵晗将来步步高升后,莫说他自个儿要纳妾,就是同僚们也会变着法儿往他府里塞人。 与其到时候让外人钻了空子,不如由她这个岳母挑选个老实的送过去。 既保全华兰名声,也撼动不了正室的地位。 于是乎,王若弗又道:“我姐姐家中有个名叫康慧儿的庶女,模样性情都是极好。” “我知道母亲向来不中意我姐姐,可她这次真是一片好心。” “听说华儿要张罗这事,她立刻就把几个及笄的庶女都叫到我跟前。” 此话一出,盛纮和老太太相视一眼后,脸上的笑容一扫而空。 正在一侧跟着房妈妈学女红的明兰嗅到堂内的气氛有些不对,不着痕迹的从此处离开。 王若弗素来不善察言观色,见老太太和盛纮沉默不语,只当他们在斟酌此事。 又迫不及待的补充道:“我姐姐说了,她家的庶女便是借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越过华儿去。” “便是先做个没名分的通房丫头,也是使得。” 听到康家二字,盛纮不悦的拧了拧眉头。 但这等后宅事宜,他不便参与过多,只好侧目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将手中的佛珠“铛”一声搁在案上,沉声道:“纳妾可以,只是康家的姑娘不成。” “这是为何?咱家与康家毕竟沾亲带故,知根知底啊。” 王若弗急得直搓手帕,毕竟她已经答应自己姐姐了。 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岂会不知王若与那点心思? 不过是见盛家得了乘龙快婿,眼热想来分一杯羹罢了。 近四五年来,王若与已经不止在后宅一次闹出人命。 若不是有王家跟在后头收拾烂摊子,只怕康家在汴京,早就人人唾弃,避之不及。 一旦让她康家的庶女进府,以王若与的性子,定会在背后撺掇,将来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何况赵晗的身份非比寻常,若真如自己想的那般,那就更不能让康家沾边。 盛纮眼珠子滴溜一转,适时开口道:“康家内宅什么模样,咱们都心知肚明。” “她家的姑娘打小耳濡目染,只怕不大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了……慧儿那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王若弗满眼幽怨,小声嘟囔着。 只觉在这盛家,竟没一个人和自己一条心。 想到这里,她不禁鼻头一酸。 老太太半阖上眼睛,斟酌片刻后,轻声道:“维哥儿家的淑儿,今年就要及笄了吧。” “是啊,届时儿子还得遣人送份及笄礼过去呢。”话刚说完,盛纮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母亲……该不会是想让淑儿给晗哥儿做妾吧?” “维大哥对晗哥儿颇为赏识,倒还好说,张大嫂嫂那边……” 盛纮干干笑了两声,他为维持自己读书清流的体面,不愿让家中女儿为妾。 但长房不同,商户出身,家中女儿嫁去官宦人家为妾,这在大周实属正常。 只是他那位嫂嫂,怕是没这么容易应下此事。 老太太端起茶盏,不紧不慢道:“这事儿交给我,我去与我那老姊妹说。” 老太太口中的老姊妹正是长房老太太。 二人如今皆已有了年纪,走动起来不大方便,但书信却从未断过。 看着她们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直接略过自己将这事儿定下来。 王若弗心里越想越难受…… 她统管全家啊! —— 过了年关,便是嘉佑三年。 转眼已是柳色初新,金明池畔,碧波荡漾。 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交友广泛,上至王公贵戚,下至文人雅士。 其家资之厚,更是在汴京的一众勋贵中屈指可数。 因此,每逢仲春时节,她都会在金明池边办一场马球会,遍邀京城官宦显贵人家的大娘子和公子哥儿,还有不少文人雅士、杰出才俊前来助兴。 这马球会表面上是击鞠竞技,饮酒赋诗的雅集。 实际上更是各家长辈儿女们相看的好时机。 身为官家身边红人的赵晗,马球会的邀请名册里,无论如何也不会少了他。 前来送请帖的小厮更是恭恭敬敬转达吴大娘子的话,嘱咐他务必要赏脸出席。 赵府,后院。 赵晗拿着请帖,将目光放在华兰身上,温声道:“华儿可想去凑凑热闹?” “听说吴大娘子今年办的格外盛大,连宫里的贵人都来赏脸。” 华兰唇角微弯,“自然想了。” “打来汴京,插品茗的雅集倒是参加过不少,但这马球会还是头一遭呢。” “不知官人可否让我疼疼弟弟妹妹们,将她们一道带出去见见世面。” “小六可擅长投壶了,如儿那丫头又喜欢打锤丸。” 赵晗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刮了刮,笑道:“你呀……倒是会替他们打算。” “也罢,明日我便遣人告知岳母大人一声,届时我也与你一道前去。” “多谢官人!”华兰灿然一笑,如春般明媚动人。 (本章完) 第82章 荣妃娘娘也来了 第82章 荣妃娘娘也来了 三日后,汴京城外,金明池边。 垂柳拂堤,锦帐连云,香车塞道,淡淡的紫檀香弥漫在四周。 一阵微风吹过,叫人心旷神怡。 赵府的先一步抵达马球场,这会儿赵晗正和齐衡等人聚在一块谈笑风生。 华兰则与几名官眷一道前往吴大娘子的锦帐。 不多时,赵晗便瞧见王若弗携着明兰、长柏等人款款而来。 明兰一袭藕荷色襦裙,安静的跟在她们身后。 长柏则是一身月白色锦袍,依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如兰正挽着王若弗的胳膊轻轻摇晃,撒娇道:“母亲,我想去打锤丸。” 王若弗点点头,难得出来一趟,她也不想拘着孩子们。 于是压低声音嘱咐道:“去吧,记住这里不比家中,若是失了礼数,被人瞧见记在心里,等将来到议亲年纪时……”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没等她说完,如兰捂着耳朵,小嘴一瞥,直接一溜烟的跑开。 王若弗看着她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明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王若弗的衣袖,轻声道:“大娘子,我想去和嫣然姐姐玩会儿。” 王若弗闻言,脸上当即扯出个笑容,“去吧,记得别往人堆里扎,仔细着些。” “明兰记下了,谢大娘子。” 明兰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这才迈着细碎的步子朝余嫣然那边走去。 老太太和余家老太太素来交好,眼下离的近了,更是交往密切。 明兰与余嫣然皆养在祖母身边,二人性情相投,短短几个月下来,便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大姐夫!” 盛长枫寻觅到赵晗的身影后,欢腾的朝他招了招手,直接拉着盛长柏一路小跑过来。 墨兰自认才比谢道韫,对马球锤丸这些向来嗤之以鼻。 此刻她正站在一众女眷中,轻摇团扇,目光时不时瞟向齐衡。 “大姐夫。”长柏拱手行了一礼后,这才在赵晗的对面坐下。 盛长枫昂着脖子四处乱瞅,来京城不过一年多的时日,他就已结识了不少世家子弟。 时常背着盛纮和长柏偷偷溜出去,与他们厮混在一起把酒言欢。 绿草如茵的马球场上,已经有数名锦衣华服的公子贵女们策马扬鞭,分作两队对阵。 马蹄踏过之处草屑飞扬,球杖挥舞间带起猎猎风声。 观台上更是时不时响起阵阵拍掌叫好声。 这时,盛长枫眼睛一亮,低声惊呼道:“快看,荣妃娘娘和她妹妹来了,居然还有福康公主!” “哟,邕王府的嘉成县主也来了!” “这趟真是来值了!” 赵晗和盛长柏等人不约而同的顺着盛长枫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数名宫女太监井然有序的列队两旁。 福康公主一袭宫装,眉眼弯弯,端庄中透着几分活泼,吴大娘子亲自将她迎入锦帐中。 荣妃娘娘身着绛紫色锦袍,雍容华贵,正与身旁的妹妹荣飞燕低声细语。 邕王的女儿嘉成县主下巴微抬,神情倨傲。 她与荣飞燕、徽柔二人向来不对付。 见她们聚在一起笑语晏晏,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轻蔑,转身往另一处的锦帐走去。 “承元兄,今年马球会的彩头全都是荣妃娘娘设下,据说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瞧他们争的多激烈。”齐衡笑眯眯的望向马球场。 赵晗放下酒盅,唇角微扬:“怎么,元若这是心痒了?” 齐衡轻摇折扇,苦笑一声。 “自打入盛家族学,我便再没打过马球,只怕都生疏了。” 盛长柏对打马球毫无兴致,他今日过来,只是单纯的凑个热闹,顺带见见世面。 马球场上,只见一名红衣女子在马背上纵身飞驰,衣诀翻飞。 “砰”一声,手中球杖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再一眨眼,马球已稳稳穿过木制球门。 “好!!!” “张大姑娘好身手!” “不愧是将门之女!” “……” 观台上,叫好声此起彼伏,英国公夫人端坐在锦帐中,眼底闪过一抹骄傲。 她轻轻摇着团扇,目光紧紧追随着场上那道火红的身影。 待锣鼓敲响,宣告这一局结束后。 一名兖王府小厮躬身来到赵晗等人所在的锦帐内,毕恭毕敬道:“赵大人、小公爷安好,我家世子想请诸位组一局。” 赵晗眉梢微挑,只见另一处锦帐内,兖王世子赵策萧向自己投来一个笑意。 这笑意中,似乎还隐隐含着几分挑衅…… “承元兄,可要打一场?”齐衡跃跃欲试的看着赵晗。 赵晗朗声一笑,幽幽道:“赵世子邀请,岂有拒绝之理,走吧!” “等我,我也要来!” 见他们起身往球场走去,一向好凑热闹的盛长枫也跟了上来。 打马球的规则很简单,以线香计时,男女皆可组队,将马球击入对方球门次数多者为胜。 “早就听闻赵大人文武双全,正愁没机会和赵大人切磋一二。” “今日若输在本世子手中,回头校场练兵时,那些将士们怕是要笑话大人连马球都玩不转了。” 赵策萧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晗。 自兖王遣人暗中调查赵晗身世后,他心里便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赵晗任由长青不紧不慢的帮自己系上襻膊,悠悠道:“马球不过是消遣,与练兵何干?” “既然世子有心切磋,下官自当奉陪。” 这一局为五人一组,赵晗这边除齐衡盛长枫外,还有两名官宦子弟。 马背上,盛长枫靠近赵晗,小声道:“大姐夫,赵世子身边那位是开封府尹邱敬的嫡次子,邱珲。” “听闻此人马球打的极好,咱们可得要小心了。” 赵晗只淡淡看邱珲一眼,随着锣鼓“咚”一声敲响。 赵策萧率先冲去,胯下骏马如离弦之箭,邱珲紧随其后,手中球杖不停挥舞着。 赵晗见状,当即策马拦截,藏青色袍角在风中不停翻飞。 “长枫,盯住你左路!”齐衡高声喝道。 平宁郡主正在锦帐内与几名官眷交谈甚欢,贴身嬷嬷匆匆近前耳语几句后。 她眉头微蹙,抬眼间恰好瞧见场上齐衡的身影,当即起身往前踱了两步。 “华儿,你快瞧!” 王若弗拍了拍华兰的手背,示意她往球场看去。 见马球场中,赵晗手持球杖,在疾驰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砰”一声脆响,马球如流星般往齐衡身边飞去。 “官人竟去打马球了!” 华兰满眼惊喜,踮起脚尖,灼灼目光紧跟随着赵晗。 观台最中央,垂着金丝珠帘的锦帐内,荣飞燕双手托腮,杏眼圆睁的望着场上激战。 徽柔眨了眨眼睛,脆生生道:“诶,那不是赵大人吗?” 晚点还有更新,求大佬们给个订阅,么么~ (本章完) 第83章 他已有了家眷 第83章 他已有了家眷 荣飞燕闻言,当即收回目光,轻声问道:“什么赵大人?” 徽柔轻轻一笑,“就是在爹爹面前替我说话的那位赵大人,他叫赵晗!” “若不是他,只怕我现在已经在李家了。” “是嘛!” “我瞧他年纪也不大,竟能在官家面前说得上话?” 荣飞燕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不由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恰好见他正勒马转身,眉宇间那股气势,既有文人的清雅,又带着武将的凛然。 荣妃端坐在一旁,手中团扇轻摇,听到她们的低语,朱唇微启,悠悠道:“这位赵大人深得官家的心,官家可在本宫面前,不止一次夸赞过他了。” “只可惜他已经有了家眷,盛家那小姑娘当真是好福气。” 听到此话,荣飞燕原本灿烂的眸光中闪过一丝难以令人察觉的惋惜。 荣妃伸出纤纤玉指,指向马球场另一端。 “飞燕,你且看看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就是那位着月白色锦袍的。” “齐小公爷温润如玉,可是城里不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荣飞燕抬眸看向齐衡,只见他正配合赵晗策马传球,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世家公子的翩翩风度。 可不过片刻,她轻轻摇头道:“珠玉在前。” “齐家的小公爷虽好,可与赵大人相比起来,终究还是少了几分英武之气。” 荣妃手中团扇一顿,轻轻瞥平宁郡主一眼后,眉梢微挑。 “你这话若是被平宁郡主听去,只怕她能气的即刻便打道回府。” “这位心高气傲的郡主娘娘可最听不得旁人说她儿子半句不是。” 荣飞燕轻哼一声,“不如旁人还不让人说,平宁郡主这些年真是愈发霸道了。” 话音未落,只见马球场上,马蹄阵阵,草屑飞溅。 赵晗一个漂亮的回身击球,荣妃燕不由眸光一亮,手中的帕子也跟着紧了紧。 嘉成县主手持团扇,目光亦是直直望向马球场,时而抿唇轻笑,时而柳眉紧蹙。 一旁女使小声道:“县主,这马球这么好看吗?” 嘉成县主唇角微扬,“球不好看,但人好看。” 马球场上,赵策萧脸色从先前的嚣张渐渐添了几分凝重。 他沉声道:“没想到赵大人还有几分马背上的功夫。” 赵晗闻言不答,只是微微勾起唇角,侧身飞快挥出球杖,将马球从他身前直接精准拦截。 见状,赵策萧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当即策马紧逼。 两匹骏马在场上你追我赶,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紧要关头,只听“砰!” 两柄球杖在空中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赵策萧只觉有一股巨力自虎口直窜而上,整条手臂都震得发麻,球杖更是直接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 “世子,你没事吧!”邱珲惊呼一声,连忙侧身帮他将球杖从草地上拾起。 赵策萧满脸震撼的看着赵晗,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气力,自己当真是小瞧他了! 距离球门百步之外。 但见赵晗勒住缰绳,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高昂的嘶鸣声。 球杖猛然挥动,在观台众人灼灼目光中,马球不偏不倚的穿过木制球门。 “好!”盛长枫见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吴大娘子更是猛的从席位上站起,拍掌赞叹道:“这一球打的真是漂亮!” “今日就是顾二郎在场,只怕都要逊色三分呢!” 一名官眷笑着接话,“若是顾二郎能与这位赵大人同场较量一番,那场面想必精彩得很。” 另一名与小秦氏素来交好的官眷以帕掩唇笑道:“正是呢。” “听我家大郎说,顾家二郎竟跑去白鹿洞书院读书了,就他那纨绔样,也不知能读成什么样,可别把那等书院也搅的乌烟瘴气。” 吴大娘子豪迈慷慨,最瞧不惯在背后翘舌根之人,她沉声道:“顾二郎如今肯收心向学,是件好事。” “他虽顽劣,但脑瓜子可不笨。” 球场边,明兰正与嫣然手挽手,小声私语着,好不甜蜜。 “你继母她近日可有为难你?”明兰压低声音问道,透亮的眸中满是关切。 眉眼清秀,身形高挑纤细的嫣然轻轻摇头,额前一缕碎发在春风中轻轻摇曳着。 她虽是余家嫡长女,可母亲早亡,继母方大娘子进府后便生下一双儿女。 为人自私刻薄的她对嫣然处处针对,多年的枕边风下,就连余大人也对嫣然日渐疏远。 好在余阁老和老太太于心不忍,将嫣然接到身边养着。 只是余家老太太出身山东大儒之家,幼时父母温厚,家规严谨,及笄后便嫁给高中进士的余阁老。 余阁老对老太太更是爱护有加。 成亲几十年间,无论朝堂风波还是内宅琐事,皆一力承担。 久而久之,余老太太便成了两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闲人。 老太太对嫣然虽疼爱有加,可从未经历过后宅勾心斗角的她,有时根本分辨不出儿媳那些绵里藏针的手段。 这就导致嫣然时常遭受刁难,性子也跟着余老太太变的愈发温软沉默,缺乏主见。 “没有便好,若你有无法应对的地方,便托女使来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明兰眉眼弯弯,圆圆的小脸上挂着娇憨动人的笑容。 “多谢你,明儿。”嫣然微微垂眸,满脸感激。 片刻后,二人将目光放在马球场上。 “那位好像是你大姐夫吧?”嫣然眯起眼睛,轻声问道。 明兰连连点头,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正是,大姐夫他人很好,不止一次的帮我过和我小娘。” 球场上,激战正酣,两只队伍的算筹中分别已经插入六面旗帜。 邱珲和赵策萧见线香只剩下半寸,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愤愤道:“世子殿下,今日是咱们主动相邀,若输了,可就……” 赵策萧握拳道:“别说这些废话,下一球,你只管拖住齐家那臭小子!” 邱珲点头如捣蒜。 另一边。 “承元兄,早知你弓马娴熟,却不想马球也打得这般出色!” 齐衡笑眯眯的看着他,额间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赵晗淡然一笑,“下一球便可定下胜负了!” “是啊,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赢!”盛长枫抬袖擦汗,笑呵呵的开口。 随着锣鼓敲响,场上裁判再次发球,依旧想要强占先机的赵策萧一夹马腹,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赵晗见状,当即策马跟上,二人马头并驾,尘土一阵飞扬。 邱珲则如影随形的贴着齐衡,始终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 他故意放慢马速,迫使齐衡不得不频频勒动缰绳,几次三番阻断其与赵晗配合传球。 如兰站在华兰身侧,气得直跺脚,小嘴一撅,愤愤道:“这邱家公子好生无赖,技不如人便用这些下作手段!” “真讨厌!” 华兰柳眉微蹙,心里虽替赵晗捏了一把汗,但面上仍旧保持着端庄温婉。 她伸手在如兰脑袋上轻轻点了点,温声道:“小声些,这里不比家中。” “哼!”如兰杏眼圆睁。 朱红色的马球一直被赵策萧紧紧拢在马蹄边,如旋风般直逼球门,见距离差不多。 赵策萧扭头看赵晗一眼,眼中闪烁着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 他奋力挥动球杆,马球当即高高飞起, 观台上,众人不由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盯着马球。 “看来还是赵世子要稍胜一筹啊!” “毕竟赵世子只败给过顾二郎。” “可惜了,我原本还觉得赵大人今日能赢呢。” “……” 几名公子与贵女们议论纷纷,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赵晗抬眸看着在空中飞旋的马球,只见他勒紧缰绳,身下骏马长嘶一声后,马蹄高高扬起。 他借力一跃,高举球杖的右臂猛然一挥, “砰!” 一声脆响震彻全场,原本飞向球门的马球,竟被他硬生生截下。 锦帐内,张桂芬深吸一口气,目瞪口呆的望向赵晗。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难怪爹爹说此人文武双全,非比寻常!” “母亲,你快看!”张桂芬说话间,忍不住晃了晃英国公夫人的手臂。 英国公夫人被她晃的手中茶盏轻颤,微微笑道:“是厉害,还有你几分你爹爹当年在马背上的风采呢!” 赵策萧愣神之际,赵晗已携马球掠出数丈远。 “世子!”邱珲一声呼喊,赵策萧猛然回神,急忙驾马追赶。 却见赵晗勒马回身,球杖高高扬起,在线香燃尽的上一刻,马球伴随着破空之声直射球门。 “好!”吴大娘子激动的再次站起身,心口不断起伏。 场边裁判看了眼熄灭的线香,“咚”的敲响锣鼓,高声宣布道:“线香燃尽,红队七筹,红队胜!” “太好了,太好了!” “咱们赢了!”盛长松闻言,欢呼不已。 华兰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眉眼顿时舒展开。 如兰亦是在欢呼着,明兰和嫣然相视一笑,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墨兰轻摇团扇,抿唇道:“瞧我那傻哥哥,竟高兴成这样。” 而赵策萧脸色阴沉,手中球杖狠狠砸向地面,溅起一片草屑。 待众人下了马,吴大娘子大步流星的走来,满眼赞赏的看着赵晗。 “以前咱们汴京,打马球的头一份是顾二郎,如今变成你赵大郎了!” “等顾二郎那混小子学成归来,我要再办一场马球会,好好热闹热闹!” “届时,你可得替我们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赵晗朗声一笑道:“好,我也早就想和仲怀较量较量了。” “一言为定啊!”吴大娘子说罢,豪爽一笑。 “到时候我也要来!”盛长枫伸长脑袋,紧跟着插了一句。 (本章完) 第84章 淑兰:我愿意 第84章 淑兰:我愿意 锦帐内,赵晗和齐衡等人已卸下襻膊,回到此处歇息。 马球场上,新一轮的角逐已然开始,几位公子贵女们策马奔驰,马蹄声不绝于耳。 齐衡放下茶盏,笑道:“承元兄方才那一记截球,当真是精妙。” “顾二叔若是瞧见,肯定眼热的不得了!” 这三人如今是各论各的。 齐衡称顾廷烨为二叔,和赵晗则以兄弟相称,赵晗和顾廷烨也以兄弟相称。 赵晗拿起华兰为他准备好的帕子,擦去额间的汗珠,笑道:“等仲怀回来,只怕他这个汴京第一马球高手的名头,可就不复存在了!” 齐衡听到此话,更是朗声一笑。 “承元兄可不能骄傲,顾二叔马球打的极好,左手击球都能准确无误的射中球门!” 赵晗摆手道:“雕虫小技罢了,届时且看我如何灭他威风!” 嘉成县主手持团扇,遮住半张俏脸,眼波流转间,目光盈盈落在赵晗身上。 片刻后,她吩咐一旁女使道:“给他们送壶好茶过去。” 女使闻言,眼下闪过一抹惊讶,小心翼翼问道:“县主这是要送给齐家小公爷吗?” 嘉成县主轻飘飘瞥她一眼,“他身边的那位公子,瞧着好像更顺眼些。” 不多时,女使便将新砌的茶水奉至赵晗等人的身前,轻声道:“赵大人,我家县主特意命奴婢送来新沏的龙凤团茶,请赵大人笑纳。” 听到此话,赵晗眉头微蹙,扭头望去,不曾想正撞上嘉成县主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间,嘉成县主冲他微微一笑。 这笑容,看的赵晗心里一阵发毛,他当即收敛神色,淡淡道:“放下吧。” 女使放下茶壶,盈盈一拜后,转身从此处离开。 盛长枫凑近脑袋,鼻翼翕动,眼巴巴的盯着茶壶。 “大姐夫,这可是御赐之物,让我尝一口呗?” 盛长柏眉头微蹙,轻咳一声,他立刻缩了缩脖子,规规矩矩的坐直身体。 赵晗见状不由失笑,亲自执起茶壶为众人斟茶,“长柏不必如此,我们一起尝尝吧。” “多谢大姐夫!”盛长枫激动的搓搓手。 不远处,荣飞燕见到这一幕。 忍不住朝嘉成县主翻了个白眼,嘟囔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荣飞燕厌恶嘉成县主整日端着皇室贵女的架子。 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好像将来自己真能成大周的长公主一般。 嘉成县主则在汴京贵女圈中,没少明里暗里嘲讽荣飞燕——泥瓦匠家里飞出一只金凤凰,就真当自己也成凤凰了。 “你管她作甚。”徽柔拨弄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荣飞燕轻哼一声,将目光收回。 直到暮色四合,各家的马车才渐渐从金明池驶离。 如兰累得睁不开眼,整个人歪在明兰肩头,发间的珠钗随马车颠簸轻轻晃动。 明兰也阖上双眸,闭目养神。 墨兰手持团扇,依旧端着姿态,看着时不时发出细微鼾声的如兰,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长柏长枫兄弟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只见长柏正襟危坐,凝神翻阅书卷。 长枫则时不时掀开车帘,兴冲冲往外张望。 另一辆青帷马车内。 王若弗眉头紧蹙,手中团扇扇的呼呼作响,冷哼一声道:“你今日是没瞧见,姑爷打马球时,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礼部王侍郎家的大娘子竟当着面问华儿要不要给姑爷纳妾,真是气死我了。” 刘妈妈忙宽慰道:“大娘子消消气,这不正说明咱家姑爷是个有出息的。” “可我华儿过门才多久?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东西,当盛家的女儿好欺负不成。” “也好在赵家没婆母,否则只怕屋里人都要塞满了!” “华儿这丫头现在居然也不向着我了……”说道此处,王若弗喉间一梗。 顿了顿又道:“她为何也瞧不上我姐姐家中的庶女,非觉得大房那丫头合适!” 见王若弗眼眶都红了,刘妈妈连忙替她抚背顺气。 “不管是谁家的庶女,只要老实听话,不越过咱家姑娘便都可以。” “恕奴婢多嘴,姨姐儿她带着您放印子钱这事,奴婢总觉得不妥。” 王若弗斜眼看她,“哪里不妥了,昨儿我姐姐遣人送来那五百两银子你又不是没瞧见。” “我姐姐她说的对,老太太处处压我一头。” “官人心里只有林氏那贱人,现在还添个卫氏。” “你可见过谁家大娘子做到我这个份上?整个家里半句话都插不上嘴!” “我若不多攒点体己银子,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怎么熬。” 刘妈妈见她这么说,脑门突突直跳。 自家大娘子素来一根筋,又有姨姐儿在旁边煽风点火。 只怕一天没尝到苦头,便一天不会收手。 思及此,刘妈妈只得轻叹一声,将劝诫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月上中天,翰林巷,赵府。 一个时辰,华兰已是娇软无力,俏脸绯红。 在彩簪的搀扶下,强撑着沐浴完后,她躺在赵晗的怀中,轻声道:“我今日无意间听人提起,官人曾给倚云楼的魏行首作过诗?” 赵晗顿时一愣,他干干笑了两声,“一时兴起而已,华儿这是吃味了?” “哼,我才没有呢。”华兰粉唇过脸去,粉唇微微嘟起。 片刻后,她眼睫轻颤,开口道:“官人,咱家后院实在太过清净。” “我想着不如给官人物色个可心的妾室进府,也好帮我分担一二。” “不知官人觉得意下如何?” 赵晗闻言,正把玩着爷爷爱人的他,颇有些惊讶的看着华兰。 不过在这个时代,夫君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他沉吟片刻,温声问道:“华儿可是已有相中的人选了?” “是的,我大伯父家中的淑兰妹妹!” “官人应该是见过她的,祖母也说淑兰妹妹温良贤淑,定能帮我伺候好官人。” 华兰抬眸望向赵晗,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 赵晗心头一惊,眼前却随之浮现出淑兰那张秀丽如玉的面容,以及婀娜丰腴的身姿。 “祖母已经书信一封送往宥阳,问问伯父和伯母的意见,官人觉得可还合适?” 这话分明没给赵晗反驳的余地。 他只好点头道:“华儿安排便是,为夫……都可以……” “那就好!”华兰眉眼弯弯,欢快的拍了拍手。 —— 几日后,宥阳,盛宅。 大老太太厢房内,烛火摇曳,案上放着从汴京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 “我不同意,我淑儿自幼知礼懂事,怎能去与人为妾!”李氏绞着帕子,眉头紧蹙。 心里只觉淑兰若嫁给王若弗的姑爷为妾,那她当真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盛维端坐在椅子上,心中不停地权衡着,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只要一想起孙志高那上门讨要银子的嘴脸,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老太太沉声道:“我这老姊妹的性子我最是了解,年少时是有些刚烈冲动不假.。” “可自打盛怀远那短命鬼一命呜呼,她一个人既要撑起二房的家业,又要拉扯纮哥儿长大成人。” “二房能有如今气象,全凭我这老姊妹一手操持。” “她今能舍下脸面,亲自修书劝我将淑兰许给她家姑爷做妾,必是瞧准那姑爷的前途不可限量。” 李氏扯了扯嘴角,“母亲,可妾室……说出去终究不体面啊!” 大老太太倾身向前,烛光在她眼中不断跳动,“若那姑爷能封侯拜相呢?” 此话一出,李氏一时蓦然。 宥阳只是个小地方,这里最显赫的人家不过是个七品知县。 她家女儿若能给当朝侯爷宰辅为妾,确实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事一桩。 “官人,你意下如何?”李氏将目光放在盛维身上。 盛维长叹一声道:“盛老弟他们好福气!” “晗哥儿和孙志高,一个如皓月当空,一个好似沟渠里的淤泥,令人……” “依我看,淑儿这般品貌,若嫁去孙家,属实是辱没了。” 大老太太正欲开口之际,余光恰好瞥见屏风后正立着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 她目光微动,轻咳一声。 “淑儿,既来了,就出来罢,也省的祖母我差人跑了一趟了。” 盛维和李氏闻言,双双往屏风看去,淑兰绞着帕子,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 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后,她立在李氏的身边,眼眉低垂。 “方才我们的话想必你都听到了。” “按规矩这事原不该问你,但老身今日偏要听听你的意思。” 大老太太说罢,意味深长的看着淑兰。 她知道淑兰的性子最是温顺乖巧,哪怕让她明着往火坑里跳,她也不会反驳半分。 “你看着祖母说话,那孙志高和赵晗,你更中意哪个?” 淑兰身子微微一颤,缓缓仰起那张莹润如玉的小脸。 踌躇片刻后,小声道:“孙志高此人天酒地,相貌粗鄙,拿着我们家的银子四处挥霍,哪里能和赵家哥儿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大老太太便明白了淑兰的心意。 “既如此,明日我就修书一封告诉我那老姊妹一声,这事儿,咱家答应了。” 盛维紧跟着开口:“好,淑儿的婚事既定下,若孙志高再敢登门,直接打出去。” 感谢大佬们的支持,首订1600,起点第一本书,有这个成绩,还是很满意的,毕竟收藏还没破一万。 月票涨了将近400,一共加更五章,正在努力兑现。 最后,感谢大佬们的支持,爱你们~~~~ (本章完) 第85章 呸,有辱斯文(二合一) 第85章 呸,有辱斯文(二合一) 汴京,兖王府,后院,几株垂丝海棠开得正艳。 兖王身着常服,端坐在六角凉亭内,一边与讲经师傅邱政对弈,一边听着属下从扬州带回的消息,脸色愈发凝重。 “赵受真……景佑二年……” “这一年官家可有离京?” 属下躬身立于阶下,低声道:“回王爷话,小的暗中查阅过起居注,当年九月官家曾微服南巡,途经扬州。” 此话一出,兖王眸光骤凝,眼下翻涌着浓烈的杀意。 “难怪官家突然压着百官不许再提过继宗室之事,原来如此啊!” “本王携家眷在汴京经营数载,不辞辛劳,苦心积攒名声人望!” “如今倒好,凭空冒出个野种来,便要断送本王多年筹谋!” 说罢,他猛然站起身,一掌拍在亭柱上。 邱政连忙起身拱手道:“王爷息怒,依属下之见,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朝中近半官员皆是您的拥趸,六部要职多由咱们的人把持。 “赵晗即便是官家亲子,可既无玉牒为证,更在民间流落多年,根基浅薄。” “只要咱们咬定是官家年迈昏聩,被奸人蒙蔽,再联络言官上奏,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兖王闻言,眼中寒芒更甚,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异想天开!” “官家至今不肯明发诏书公布赵晗身份,防的便是此事。” “韩章、薛溥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匹夫,背地里怕是早就在默默支持赵晗!” 兖王早在数年前便对朝中的老臣们三番五次设宴相邀。 甚至不惜屈尊降贵亲自登门拜访,可都被他们找各式各样的理由所推脱。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又道:“邕王那没脑子的蠢货,官家朝他丢几块骨头,就真当自己要入主东宫了。 “殊不知,老东西这是要我们兄弟相争,他好坐收渔利!” 邱敬见兖王这般动怒,额上不知不觉间渗出细密汗珠,低声道:“王爷,眼下该如何是好?” “若官家将来真立赵晗为储君,到时候咱们这些跟惯王爷的人,只怕一个都逃不过清算。” “属下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王爷您和王妃娘娘……” 兖王怒极反笑,脸色阴的好似能滴水。 “本王这些年筹谋已久,老东西还真以为本王是泥捏的不成?” 说着突然转身,眸光死死盯着邱政,“告诉你兄弟,眼下我们全都拴在一条绳上,谁也逃不掉!” 邱政心头一跳,脸色瞬间惨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王爷明鉴,属下兄弟二人对王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兖王随即冷冷看向一旁身穿劲装的下属,“去濮州告诉焦丰等人,即刻日夜操练兵马,随时听候本王的调遣,切记,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濮州是兖王的封地,位于京东西路。 快马加鞭一日可达汴京,便是大军开拔,最慢也不过三日路程。 原本兖王暗中招募兵马,是为将来有朝一日制衡邕王,不曾想汴京的局势已经无声无息的变了。 邕王如今在兖王看来,只是赵祯的棋子,而且很快就会成为弃子。 毕竟邕王这些年仗着皇室宗亲身份,没少在汴京行欺男霸女,强占民田之事,光是闹出的人命的案子就不下十余起。 将来无论是他登基,还是赵晗侥幸被立为储君,等待邕王的,都是被皇城司抄家下狱。 “属下遵命!”下属应声后,不敢耽搁片刻,即刻快马加鞭启程。 待到入夜,兖王又阴沉着脸,来到兖王妃的住处。 兖王妃此时正对镜卸簪,从铜镜中瞥见他的神色,手中动作一顿,轻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中哪个不长眼的惹着你了?” “荣妃最近可有与你有往来?”说话间,兖王伸开双臂,示意兖王妃替自己更衣。 兖王妃眼下闪过一抹疑惑,起身上前道:“王爷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妾身上次见荣妃,还是元宵宫宴时。” “那日她恰好身子不爽利,只略坐了坐便回宫了。” 兖王拧了拧眉头,扣住王妃手腕,压低声音道:“从今日起,你多往宣明殿走动走动,定要与荣妃打好交道。” “为何?荣妃小门小户出身,眼界平平,不过是仗着有官家宠爱才得几分体面罢了。” 兖王妃满脸轻蔑,城内不少勋贵人家的女眷都瞧不上荣妃的出身。 “别问这么多,按本王的吩咐去做便可是。” 见她不以为然,兖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她兄弟荣显可是禁军的副指挥使,若能拉拢此人,将来对本王大有益处。” 兖王妃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妾身明白了,明日我便带些东西进宫瞧瞧荣妃。” “记住,要让她觉得,你是真心实意与她交好。” 兖王选择拉拢荣妃,一则是看中荣显的官位。 二则荣妃受宠多年,在赵祯心中的地位仅次于曹皇后。 为什么不选择拉拢曹皇后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个走投无路却又手握重要筹码的盟友,往往比那些根基稳固的权贵更为可靠。 将来无论谁被立为储君,登基称帝,曹皇后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而荣妃不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根基浅薄,又无子嗣傍身。 荣显的官位和父亲富昌伯的爵位,全都靠她在宫中的恩宠得来 一旦官家龙驭上宾,她与荣家富贵荣都将烟消云散。 这个道理,荣妃心里比谁都清楚。 眼下官家龙体日渐衰弱,她想必也在为自己的后路筹谋。 若能及时把荣妃和自己绑在一根绳上,将来若真走到逼宫那一步时,皇城内外皆可呼应。 几日后,京郊大营。 赵晗、英国公张辅、甘元忠甘老将军以及宁远侯顾偃开等一众武将皆在此处。 校场上,人声鼎沸,旌旗猎猎,铁甲生寒。 数千兵卒列阵操演,喊杀声直冲云霄,也有在擂台上光着膀子比武,喝彩声震天动地。 裴虎也已被调入骁骑营,成为赵晗的左膀右臂。 顾偃开捋须颔首,感慨道:“多年未见如此盛况,赵大人果然没辜负官家和我等的期望!” “顾侯谬赞,眼下只是小有成效罢了。” “若再操练上大半年,定又是另一番盛况。”赵晗脸上挂着笑意,拱手道。 甘老将军抬手指向不远处,“那些士兵腰间绑的沙袋是?” “回老将军,此乃渐进负重之法,每日不断增加沙袋的重量。” “如今骁骑营的士兵们,皆能负甲奔袭三十里不喘。” 此话一出,几名武将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抹震惊。 甘老将军深吸一口气道:“当年老夫麾下的精锐,最多也不过二十里就要歇息!” “看来赵大人你这是铆足劲,想要和西夏的骑兵一较高下啊!” 赵晗目光微闪,干干笑了两声,“总要兑现当初的豪言才是。” “好,有志气!”老将军捋须微笑,又将目光放在不远处一队的弓弩手身上。 此时,他们正以赵晗提出的三段击之法,轮番射击,箭雨连绵不绝。 并且他们的靶子并非固定,而是由数名士兵操控着可移动的木架,时快时慢的来回移动。 赵晗看出众人脸上的狐疑后,主动开口道:“下官观西夏骑兵来去如风,若只练固定靶,实战时只怕是十箭九空,故而设计了这套移动靶训练之法。” 正说着,耳边突然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 只见一名弓弩手面对忽左忽右的移动靶,竟能十中七八。 更有一名直接三箭连发,箭箭正中靶心红点。 “除此之外,下官还请来文吏,每隔三日教士兵们识字算数。” “下官以为,练兵不仅要练筋骨,更要开智识字。” 英国公闻言抚掌,满眼赞赏的看着赵晗。 “妙哉!难怪老夫见骁骑营的士兵们,眼中都有股子灵气。” “你的练兵之法,当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此次官家派遣使臣前往西夏,虽暂时劝说他们退兵,待下一次,老夫定要亲自出征,会会那些西夏蛮子!” 赵晗当即拱手道:“届时,下官愿与您一同出征!” “好!一言为定!”英国公捋须大笑。 ——— 宥阳,盛宅。 就在三日前,淑兰已经在李氏和盛维的张罗下,顺利办完及笄之礼。 盛纮和老太太皆为淑兰送来一份厚礼。 尚不曾得知淑兰已经另许赵晗的孙志高,今日与孙母,以及喜婆拎着些薄礼,前来提亲。 只见孙志高穿着一身崭新的靛蓝色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孙母则昂首挺胸,手中提着几匹寻常布料和一盒点心。 她自以为这份薄礼已是给足了盛家的面子。 喜婆跟在二人身后,满脸堆笑,为了赚几两银子,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 盛宅的门房见是孙家来人,当即昂首挺胸道:“你们来做什么?!” “我家员外吩咐过,若孙家的人登门,只管打出去!” 孙母听到此话,脸色一震。 与孙志高交换了个眼神,轻咳两声,上前道:“我儿可是秀才老爷!” “今日特意来提亲,你们盛家就是这般待客的?!” 喜婆忙上前打圆场:“这位小哥,您行个方便,孙家特意备厚礼来向贵府二姑娘提亲。” 门房斜眼瞥了瞥孙母手中那几匹粗布,嗤笑一声,“厚礼?这也配叫厚礼?” “我身上衣裳的料子,都比那强。” 孙志高顿时有些恼怒,他正等拿到淑兰嫁妆,继续与文人士子们一同吟诗品妓。 “你一个下人也敢这般无礼,我孙志高乃是堂堂秀才!” “今日诚心诚意来提亲,还不速速让开!我要见你家员外讨个说法!” 门房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从门后抄起一根粗实的木棍,阴阳怪气道:“哟,秀才老爷好大的威风啊!” “小的奉劝您一句,若是再敢上前一步,别怪小的手下无情!” 孙志高见门房是动真格的,当即后退两步,猛一甩袖,“你……有辱斯文!” “等我见到你家员外……” 话还没说完,恰好这时盛维从外头回来。 马车在门前稳稳停下。 车帘掀起,盛维见孙家母子正站在自家门前,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孙母眼尖,快步来到他的身前,愤愤指着门房道:“亲家,这天杀的奴才,忒不懂事,竟拦着不让我们见你!” “这种没礼数的下人,就该远远发卖了!”孙志高跟在后头补了一句。 盛维憋着火气,见他们拎着礼,还带上喜婆,已然猜到是来向淑兰提亲。 他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幽幽道:“什么亲家,谁是你家的亲家?” 孙母当即梗住,拉着下巴愣了半晌,“你家大娘子先前说过,等淑兰及笄后,便给我家做媳妇!” “是嘛?我为何不知道?必是我家大娘子吃醉酒胡言乱语罢了。” 此话如一盆冷水般浇在孙志高的头上,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盛维。 自打他中秀才,盛家对他那是嘘寒问暖,银钱管够。 就差没把他供起来了,也就是近半年才开始冷淡些。 孙志高原以为这只是暂时的,毕竟在宥阳这地界,就属他最有望科举入仕。 盛家除了把女儿嫁给他,还能挑出什么更好的人选?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毁婚?”孙志高声音发颤,脸色涨红。 盛维冷哼一声。 “毁婚?既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没三书六礼,一句醉酒戏言,也配叫毁婚?” “不瞒你们,我家姑娘已经许了人家,不日便要前往汴京。”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孙家母子逐渐凝重的脸色。 慢悠悠补上一句,“是去岁的探郎。” “探郎?!你家商贾门户,也配探郎!” 孙志高难以置信的惊呼一声。 难怪最近盛家不给银子了,原来是攀上高枝了! 喜婆见状,满脸嫌弃的看孙家母子一眼,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从此处离开。 “商贾门户又如何,我看你们母子今后就要回到,给人浆洗缝补度日的时候了。” 留下这句话,盛维抬脚进门,小厮更是直接将大门关上。 孙母看着紧闭的大门,深知这桩婚事已经无望。 为了争口气,她叉着腰嚷道:“儿啊,我们走!” “我儿宰相根苗,你家一商贾之女,原是配不上我家的!” “等他将来做了宰相,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要不是看你家淑兰,好模样,好生养,给我家做妾都不要!” 孙志高更是气的浑身发抖,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呸,商贾门户,有辱斯文!你们等着!” (本章完) 第86章 淑兰进府,为贵妾 第86章 淑兰进府,为贵妾 盛维毕竟先前对自己多有照顾,加之淑兰品貌端庄。 赵晗思虑再三,决定以贵妾之礼纳淑兰入府。 妾室分为贵妾、良妾、通房和贱妾四种。 通房多为陪嫁丫鬟,贱妾则是出身风尘之地,籍贯为贱籍的女子, 官宦人家若纳贱妾入府,一旦被谏官们弹劾,极有可能直接丢了官。 唯有出身良家或门第清白的女子方可为良妾或贵妾。 贵妾在后宅的地位要更高些,仅次于大娘子,甚至可以帮着打理内务。 华兰知道赵晗的心思,况且淑兰还是自己的堂妹。 于是她还主动备下千两白银的财礼,又亲自挑选了黄道吉日,派心腹嬷嬷带着礼单前往宥阳。 体面人家的女子与人为妾,可以带些陪嫁,但不会公开宣扬,以免混淆妻妾之别。 为让淑兰将来过的舒服些,盛维和李氏特意准备了六箱笼实打实的嫁妆。 准备等出嫁那日,遣人低调的从侧门送入赵府。 五月十六,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赵府西角门廊下挂着一排大红灯笼,朱红的流苏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淑兰进府后所居住的静观院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布置妥当。 在不越过正妻礼制的前提下,华兰尽所能的操办着。 吉时已至,在陪嫁女使月娥的搀扶下,淑兰从一顶小轿上款款下来。 只见她身着桃红色织金锦裙,发间的钗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精致圆润的小脸上略施粉黛,眉如远山,唇若点樱,微微低垂着眼帘,显得格外温婉娇羞。 进门后,淑兰手持团扇,向华兰与赵晗二人盈盈一拜。 “妾身见过主君,大娘子。” 看着她这番模样,赵晗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淑兰察觉到目光后,抿了抿樱唇,耳尖悄悄泛起红晕。 “好妹妹,快免礼。”华兰面带笑意,忙将她扶起,挽着她的手。 轻声道:“从今往后咱们更是一家子的姐妹,无需这般多礼,一同伺候好官人为上。” 淑兰闻言,轻轻点头,莹润如玉的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梨涡。 将她送往静观院安置妥当后,赵晗便去前厅招呼宾客。 贵妾进门,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摆几桌酒席,邀请些相熟的同僚们。 华兰则正在厅里招呼女眷们吃茶。 礼部王侍郎家的大娘子摇着团扇走来,亲热的拉起她的手。 “哎呦,盛大娘子,你的手脚也忒麻利了些!” “我正寻思着把我家中庶女送来你家呢,谁曾想你这就给赵大人纳了新人。” 华兰抿嘴一笑,不着痕迹的抽回手,“大娘子说笑了,我家官人这次纳妾。” “若不是看着她本就是我家堂妹,知根知底的,否则只怕还不答应呢。” 坐在不远处的王若与听到此话,脸色瞬间铁青,暗暗瞪了华兰一眼。 心中怒骂道: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你嫡亲的姨母不帮衬,去帮衬什么伯母一家! 静观院内,淑兰端坐在铺着锦缎的床榻上,时不时往窗外看去,心中涌起阵阵期盼。 月娥站在一旁,小声问道:“姑娘,你真的甘心……与人为妾吗?” 淑兰唇角绽开一抹浅笑,眼下漾着盈盈水光。 “若我说,我早已对主君芳心暗许,你可相信?” 月娥闻言,惊讶的睁大眼睛,“啊?什么时候的事情,奴婢怎么半点都没瞧出来?” “傻丫头,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进京遇到水匪时,是主君救了我们一家子的命,还允我们与他一道同行。” 月娥轻叹一声,“可惜那时主君便和大娘子有了婚约。” “是啊,所以我将这份心思藏了又藏,没想到我竟还能嫁给主君。” “虽说是妾,可我并不觉得有丝毫委屈。”淑兰抬眸一笑,眼中光彩流转。 直到天色将晚,宾客散尽。 华兰站在廊下,看着女使小厮们手脚麻利的收拾残局。 “大娘子,主君已经去静观院了,夜露渐重,咱们回屋歇息吧。”彩簪轻声提醒道。 华兰拢了拢披风,“有淑兰妹妹进府,我心里可算踏实了些。” “那些个大娘子,整日惦记着往咱们府里塞人。” 彩簪点头道:“是啊,奴婢瞧淑小娘温柔贤淑,将来断不会像林小娘那般可恨!” “死丫头胡吣什么呢,淑兰妹妹怎能和林氏相比。” “也不知母亲近日可还好?林氏惯会装模作样,偏母亲又是个直肠子。” 华兰轻叹一声,转身回主院。 与此同时,赵晗已经也来到静观院。 只见厢房内烛火摇曳,满室生辉,桃红色的帷帐轻轻垂下。 看着端坐在床榻上的淑兰,再次被她狠狠惊艳到。 “主君……”淑兰见他来,连忙起身行礼,却被赵晗伸手扶住。 “今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不必这般拘礼。” “嗯~”淑兰点点头,面上带着娇羞。 赵晗在她身侧坐下,温声问道:“这院里的陈设可还喜欢?” 淑兰抬眸悄悄看他一眼,红着脸点头,“都喜欢,大娘子布置的很合我心意。” 见她这番温软乖巧的模样,赵晗心中一软,握住她微凉的手。 “我看的出你性子最是温顺,只是今后若府里有不长眼的刁奴。” “尽管去告诉大娘子,直接来寻我也可以。” 感受手面上传来的温热,淑兰心跳不由加速,避开赵晗的目光,低声道:“我记住了,谢主君为我操心这些。” “你放心,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你了。” 说罢,赵晗在她额间轻轻一吻,“淑儿,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沐浴。” “好~”淑兰浅浅应了一声,红着脸跟上他的步伐。 不多时,在月娥的伺候下,淑兰先一步沐浴完。 赵晗进屋时,正瞧见月娥拿着帕子,为她细细擦拭着泼墨般的发丝。 “你先出去吧。” “是,主君。”月娥应声后,乖乖放下帕子将门带上。 淑兰抬眸看着赵晗,四目相对间,她圆圆的小脸上再次泛起红晕,眼睫都在微微颤抖着。 帮她卸甲后,赵晗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不难看出,淑兰的身段比华兰更显丰腴,只是没想到竟这般珠圆玉润,丰盈有致。 察觉到他的目光,淑兰羞得将身子微微侧转,拢了拢肉感十足的双腿。 却不料这个动作更显腰肢纤细。 “你到底会不会哭?” 淑兰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的看着赵晗,“主君这是在说什么?” 赵晗哑然失笑,并未作答,开始上游山下玩水。 守在外头的月娥很快便听见屋内,隐约传来自家姑娘婉转的歌声,时断时续,连绵不绝。 翌日,天光初透时分,赵晗已经整装完毕,带着裴虎前往城郊大营。 不过半个时辰后,淑兰也从睡梦中醒来,强忍着酸软的腰膝,在月娥的搀扶下,来到铜镜前梳妆打扮。 身为妾室,按规矩她今日要去给华兰请安奉茶。 待华兰喝下她的妾室茶,这才算圆满的礼成。 淑兰抬眸见月娥眼眶泛着乌青,一副精神不振的模样,满脸关切的问道:“可是初来此处睡的不安稳?” 月娥摇摇头,轻哼一声。 “昨夜你们闹到三更天才停下来,奴婢就宿在隔壁,如何能睡的好。” 此话一出,淑兰小脸咻然一红,垂着眼眸不再言语。 求追订,求追订~ (本章完) 第87章 敲打荣妃,发兵西夏 第87章 敲打荣妃,发兵西夏 赵府,正院,晨光透过雕窗棂洒落一地碎金。 华兰今日身穿一袭霁青色缠枝纹锦裙,发髻高高盘起,眉眼舒展。 比起往日新妇的青涩娇美,此时更添了几分正室大娘子独有的庄重与从容。 听到外头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华兰当即整了整衣襟。 “妾身给大娘子请安。”淑兰进屋后,规规矩矩的行礼。 华兰见她面色红润,满眼娇羞,颈间还有若隐若现的红痕,不禁莞尔一笑。 “起来吧,淑兰妹妹。” 淑兰轻声道谢,从彩簪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一盏茶,奉至华兰的身前。 “请大娘子用茶。” 华兰笑着接过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即日起,淑兰便是府上名正言顺,得大娘子认可的贵妾。 接着,又有女使捧来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几样价值不菲的金玉首饰。 淑兰见状,不免有些惊讶,正欲推却时。 华兰握着她温软的柔荑,轻声道:“妹妹不许见外,从今往后,愿我们姐妹同心,不辜负祖母的安排。” “嗯……妾身定当恪守本分,与姐姐同心同德。”淑兰声音轻软,还带着几分感激。 这般乖巧软糯的模样。 使得华兰忍不住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眼底带着满意的笑容,暗暗觉得祖母相中淑兰给官人为妾,简直是妙极。 皇宫,安福殿,此为荣妃娘娘的寝殿。 此时,赵祯正立于铜镜前,由荣妃伺候更衣。 荣妃娘娘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云鬓轻挽,身着绛紫色宫装,衬得肌肤如雪。 “官家近日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荣妃柔声细语,面带笑意。 赵祯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冷意,状似随意的问道:“朕听闻,兖王妃近日时常来你宫内?单单上月便入宫三次。” 听到此话,荣妃正替赵祯整理衣领的动作当即一顿,神色显然有些慌乱。 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 “她不过进宫与臣妾说话解闷罢了,官家可还记得,臣妾的妹妹飞燕,明年便要及笄了。” “臣妾正和她商议着京城里谁家的儿郎合适呢。” “早些把她的婚事定下,臣妾心头也就了了一桩大事。” 赵祯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荣妃,目光如炬,淡淡道:“是么?看来是朕多想了。” “那你可有瞧得上眼的人家,若是合适,届时,朕可为你妹妹赐婚。” 荣妃抬眸看着赵祯的目光,心头一颤,抿了抿唇,笑道:“臣妾觉得齐国公的独子齐衡相貌温润,待人谦和,倒是十分合适,可偏偏飞燕她没瞧中。” “那日金明池马球会上,这丫头的眼睛非盯着那位官家时常与臣妾提起的赵大人不放,至今还在恋恋不忘。”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赵大人已有了家室,只愿飞燕她能回心转意,再多瞧瞧别家的郎君。” 赵祯眉头微拧,迈步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下,荣妃的心思兖王能看出来。 这位十三岁登基,历经朝堂风雨数十载的官家,又怎会看不出? 片刻后,赵祯突然开口,眸光愈发凌厉。 “飞鸾,朕记得你入宫那年,才十七岁吧?” 荣妃闻言,心头猛然一跳,她勉强笑道:“官家记性真好,臣妾入宫时确实……” 还没等她说完,赵祯直接打断,“那时候的你,可比现在懂得分寸。” 此话如一道惊雷般在耳边炸响,荣妃脸色瞬间煞白。 她当即跪倒在地,“官家,臣妾知道自己出身低微。” “那些个世家命妇们表面对臣妾毕恭毕敬,实则没少明里暗里嘲讽臣妾与臣妾的家族了。” “眼下唯有兖王妃愿意真心实意的陪臣妾说说体己话。” “臣妾一时忘形,便允她多来了几趟。” “这些年臣妾一直恪守本分,与兖王妃也不过是闲话家常罢了,还望官家明鉴!” 赵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目光深不可测。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的心思瞒不过朕。” “朕怜你几次痛失皇嗣,对你、对荣家都格外尤容。” “你若是真恪守本分,便不该与兖王妃来往。” “前朝之事,朕心中早有了盘算,将来你荣家必会有立足之地。” “朕言尽于此,你若执意这般,届时,莫要怪朕不顾多年的情分。” 留下这句话后,赵祯拂袖而去。 荣妃仍旧跪在地上,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 兖王妃不过这两月间才增加入宫频率,便引得官家如此忌讳。 看来前朝后宫的一举一动,皆不曾逃过他的眼睛。 “娘娘,官家已经走远了。”一旁贴身宫女小心翼翼的上前将荣妃扶起。 荣妃胆战心惊的起身,心中不断思索着赵祯今日之言的深意。 难道他是执意要立邕王为储君?这不应该啊! 若有意于邕王,早该一纸诏书明发天下,稳定朝局才是。 今日何必这般疾言厉色的敲打自己,事关整个荣氏一族的身家性命,究竟该相信官家还是兖王妃的话? 荣妃抬手拧了拧眉心,只觉心乱如麻。 沉默良久,她只得开口道:“若兖王妃再来,便说本宫身子不适。” 一旁宫女恭谨应声。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已经临近嘉佑四年,北风挟着刺骨寒意,一日紧似一日的呼啸而来。 淑兰入府这半年来,赵晗倒是雨露均沾。 每逢初一十五必宿在华兰的正院,平日里也常去淑兰的静观院小坐。 就在昨夜,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突然而至,使得赵祯一夜不曾合眼。 今日正值大朝会,天色尚未大亮,文武百官已经整齐列于垂拱殿内。 去岁西夏不曾从大周手中讨到满意数额的岁赐。 今七月,灵州、兴庆府连月不雨,赤地千里,只收得粮食三成。 眼下隆冬时节又逢严寒,至今已经冻死牛羊近千头。 早在数日前,韩章张辅等几位老臣便料定。 这般天灾人祸之下,西夏必定会再次纵兵南下,要求增加岁赐,并且大肆劫掠边境百姓,以填补其国库之虚。 果不其然,边关军报这么快就到了! 西夏集结大军于鄜州,此乃交通要地,若想深入大周腹地,这里是其绕不开的障碍。 张辅手持玉笏,不等文官们开口,便龙行虎步出列,声若洪钟。 “官家,老臣请战!” “若今年还遣使臣带着岁赐前去议和,臣以为,大周的脸面将荡然无存!” 说着,他直接跪在大殿中央,重重叩首,“老臣愿亲率禁军,出镇西北!” 顾偃开不着痕迹的看赵晗一眼后,紧随其后开口。 “臣附议!臣愿为英国公先锋!” 工部侍郎柳行志素来主和,今日倒一反常态的出列道:“官家,臣也觉得该战!” “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亦可检验赵大人当初是否信口开河。” 赵祯听到此话后,眼下闪过一抹难以令人察觉的不悦。 宽大的袖袍下,他不自觉的握了握拳。 内阁次辅于炎拧了拧眉头,开口道:“官家,此次的确是天赐良机,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若官家决意出兵,为保万无一失,臣认为应当,先遣人核查边关粮草储备,统筹各路兵马调度,还需确保国库银钱足以支撑大军至少三月之需。” “更要在辽国边境增派精锐,修缮城寨,迫使辽国不敢轻举妄动。” “爱卿所言极是,此战需速战速决,以防辽国有可乘之机。”赵祯捋须看向于炎。 户部郎中庞宾与柳行志交换了个眼神后,随之出列,并且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赵大人为何一言不发?莫不是事到临头,反倒怕了?” “当初你可是当我等的面,以项上人头作保,要练出一支匹敌西夏的骑兵。” 站在不远处的盛纮听到此话,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既期待又害怕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若骁骑营真能与西夏一战,赵晗必定升官,他亦可沾沾女婿的光。 若是不敌,那就完了,统统完了! 只见赵晗神色从容,手持笏板,步履沉稳。 在百官的注视中缓缓出列,恭谨道:“官家,臣愿领兵与西夏一战!” 赵祯心头猛然一颤,面色却依旧古井无波,“你当真想好了?” 赵晗目光坚定,“禀官家,臣这一年多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今骁骑营众将士们早已整装待发,只为与西夏决一高下。” 赵祯权衡片刻后,从龙椅上缓缓站起身,负手而立,沉声道:“既如此,今年便与西夏一战!” “着张辅为征西大将军,统兵十万,顾偃开、赵晗为副将,协同作战!” “于下月初一,出征西北!” 张辅几乎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双手都在轻轻颤抖着。 “臣……领旨!必不负官家重托!” 数名大臣紧跟着开口道,“官家圣明!” 接下来,一连几日。 六部衙门灯火通明,官员们昼夜不停的忙碌着,为大军开拔做着准备。 兵部的文书如雪片般飞往各地,户部紧急调运粮草,一队队粮车沿着官道向西北方向蜿蜒而去。 太医院的御医们忙着配制金疮药、避瘴丸等军需药品,就连平日里最清闲的礼部,也在忙着准备祭旗大典的一应事宜。 城内百姓们茶余饭后也少不了在议论今年发兵西北一事。 即便有英国公为征西大将军,又有新练成的骁骑营,不少百姓仍旧坚定认为此战多半是凶多吉少。 毕竟本朝至今和西夏共发生过三次较大的战事,全都大败而归,派遣使臣低声下气的与之和谈。 甚至有人大放厥词,若此战能胜,他便在朱雀大街上倒立行走,从宣德门一直爬到汴河码头! (本章完) 第88章 华兰有孕,父子相认 第88章 华兰有孕,父子相认 眼瞅着就要到大军出征的日子。 今日一早。 华兰特意带着淑兰一同前往香火鼎盛的玉清观,准备添些香油钱,再为赵晗求取平安符。 待拜完三清神像后,淑兰主动伸手扶着华兰从蒲团上起身。 “姐姐放宽心,主君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归来。” 华兰点点头,正欲开口说话时,只觉腹中一阵翻涌。 侍立在一旁的彩簪见状,忙递来手绢。 “大娘子这是受了寒,还是吃坏东西了?咱们赶快回府请郎中来瞧瞧吧。” 不由华兰分说,在彩簪与淑兰的搀扶下,一行人匆匆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不多时,赵府,后宅。 郎中拎着药箱匆匆赶来,在淑兰与彩簪紧张的目光中细细诊脉。 片刻后,郎中后退一步,满脸堆笑的拱手道:“恭喜大娘子,贺喜大娘子!” “您这是喜脉!看脉象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且胎象稳健,大娘子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华兰闻言一怔,她轻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激动的泪水在眼眶中盈盈打转。 “快,带郎中下去领赏!” 彩簪笑着应声后,便将郎中从厢房带出去,给了足足十两银子的赏钱。 淑兰连忙上前握住华兰的手,眼中也泛起泪光,激动道:“姐姐太好了,主君若知道此事,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难怪这些日子我总是倦怠,还以为是累着了,原来是……” 华兰垂眸浅笑,决定等再过两月后,便亲自回盛家报喜。 祖母与母亲她们若知道此事,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不过片刻后,华兰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思与凝重。 淑兰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满心疑惑的看着她,“姐姐怎么突然愁眉不展了?可是身子不适?” 华兰轻叹一声,拉着淑兰的手一同坐在软塌上。 “我方才细想一番,此事还是暂且先别告诉官人。” 见淑兰露出不解的神情,她轻声解释道:“出征在即,军务繁忙,若让官人知晓我有孕在身,难免会分出心思。” “战场刀剑无眼,最忌分心,我宁愿官人心无旁骛的领兵出征,也不想让他为我担忧。” “待官人与军中将士们凯旋归来时,再给他一个惊喜也不迟。” 淑兰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小声道:“姐姐深思熟虑,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是这般瞒着,只怕是委屈了姐姐。” 华兰莞尔一笑,“只要官人能平安归来,这点委屈算什么。” 待赵晗回府后,华兰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准备将他赶去淑兰的院子。 “华儿,你当真没事?”见华兰的脸色略有些苍白,赵晗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官人放心,不过是这几日庄子上的事情比较多,让我好好歇息几日便好了,你快去疼疼淑兰妹妹吧。” “你若再不去,只怕淑兰妹妹要等着急了。” 华兰脸上洋溢着笑容,说着便要将他推出门外。 见她这般模样,赵晗低头在华兰的樱唇上轻轻一点,这才转身前往静观院。 —— 出征前一日,大营内。 只见祭祀台上,按照牛居左、羊居右、猪居中的规矩,摆放着三只硕大的兽首,以祭军牙六纛之神。 此为最隆重的祭祀规则,称为太牢,只可用于天子祭天或大军出征。 王爷或副将祭旗,使用少牢,只可宰杀羊和猪。 寻常军礼与州县祭祀,只有一只牛或一只猪,称之为特牲。 吉时已至,青旗招展,大军列队整齐,肃立于此。 英国公张辅,身披甲胄,神色庄严,率诸将行再拜之礼。 礼毕后,英国公面向大军,高声喝道:“西夏狼子野心,屡犯天朝,屠戮边民,焚掠州县!庆历以来,延州之屠、三川之败,血债累累!” “今日王师北征,当为关中父老,雪此国仇!” 众将士闻言,甲胄铿然,长矛顿地,齐声怒吼。 “雪耻!雪耻!” 见将士们战意已燃,他猛然拔出佩剑,直指西北,高声喝道:“明日兵发鄜州,凡我大周儿郎,当以贼酋之血,祭我边关冤魂!” “贼酋之血,祭边关冤魂!” “贼酋之血,祭边关冤魂!” “……” 一时间,大营内战鼓骤起,如雷翻滚,震得祭旗猎猎作响。 祭祀结束后,张辅走下祭台,拍了拍赵晗的肩膀,沉声道:“承元,你初次随军出征,若有不明之处,尽管来问。” “战场不比寻常,刀剑无眼,须得时时谨慎。” 赵晗拱手道:“下官必时刻谨记于心!” 顾偃开满眼欣慰的看着赵晗,转念想起自家那个不成器的二郎。 不由感慨道:“若是仲怀能有你一半稳重,老夫也不至于这般操心。” “他自小聪慧,无论读书还是习武,一点即透,偏生不肯用在正途上。” “这混账东西在书院也不知有没有认真读书,连封家书都不晓得捎回来。” 顾偃开语气虽是责备,却掩不住浓浓的牵挂。 赵晗淡然一笑,“顾侯且放宽心,来年秋闱,仲怀必能高中举人。” 顾偃开闻言,眉头一挑,显然有些意外,“你为何这般肯定?莫非那小子在你面前放过大话了?” “非也,顾侯只管拭目以待,仲怀往日顽劣,不过是少年心性未定。” “在下保证,他这会儿必在书院潜心向学。” 顾偃开将信将疑的捋着胡须,片刻后,朗声一笑道:“若那混球真能中举,老夫定在家中设宴。” “届时你定要出席,咱们关起门来好好庆祝一番。” “好!一言为定!”赵晗随之一笑。 待到暮色四合,赵晗本想回到家中,好好陪陪华兰与淑兰。 不想却被一名身穿常服的内侍拦住去路,“赵副将,官家口谕,请您即刻入宫觐见,不得延误。” 赵晗眉头微蹙,满脸疑惑,官家这会儿召见自己,属实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内侍一眼,只得拱手道:“有劳带路。” 半个时辰后,赵晗在内侍的带领下,从东华门西侧那道不引人注目的便门而入,直奔福宁殿。 此为官家日常起居与歇息之处。 只见他正坐在罗汉榻上,手中握着半块同心佩,面色沉静。 曹皇后端坐在右侧,一袭暗绿色宫装尽显雍容华贵,只是那双凤眸中隐隐带有几分忧虑。 让赵晗有些惊讶的是,福康公主居然也在。 这会儿她正站在一旁,把玩着腰间玉带上的流苏穗子,抬眸时,还满眼困惑的看着自己。 而赵祯的贴身内侍张茂则却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笑容。 这阉人的笑容,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正当赵晗准备行礼时,赵祯向他招手道:“不必行礼,离朕近些。” 赵晗迈步上前,在距离赵祯三步之遥时。 他停下脚步,拱手道:“不知官家此刻召臣进宫,所谓何事?” “承元……”赵祯的声音突然有些发颤,他面色凝重的将半块同心佩递到赵晗身前。 赵晗双手接过后,瞳孔骤然收缩。 这玉佩的纹路他再熟悉不过了,与他佩戴多年的另半块分明就是一对! 他下意识将另一半从腰间取下,两块玉佩相触的瞬间,严丝合缝的拼成了一朵完整的并蒂莲。 “这……”赵晗喉头滚动,耳边嗡鸣。 难以置信的抬眸看着赵祯,又看了看眼眶红润的曹皇后,整个人如遭雷击。 没想到胡妈妈口中那个该挂在城门口示众的负心汉,竟然是当今官家——赵祯! 曹皇后凤眸含泪,哽咽道:“承元,自打殿试后,你爹爹便得知了你的身份。” “这些时日,他夜夜辗转难眠,既想立即认回你这失散多年的骨肉,又恐朝局动荡,反误了你的前程。” 说到此处,赵祯扭过头去,暗暗抹了一把老泪,曹皇后则上前握住赵晗的手。 “如今你要跟随大军出征,刀剑无眼,你爹爹与我实在放心不下。” “今日召你前来,便是要你知晓,无论何时,都要以性命为重,决不能以身涉险。” “你是我们唯一的期望,……” 站在一旁的徽柔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的她抬手在自己脸颊狠狠捏了一下。 嘶——真疼,这不是在做梦! 曹皇后见徽柔这副模样,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轻声道:“你是十二月十六辰时生,徽柔她只比你晚十日。” 徽柔站在原处,怔怔看着赵晗。 突然,她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眼里还噙着泪,“哥哥,我有哥哥了!” 这清脆的声音像一柄小锤,敲在赵晗心尖上,他几乎本能应道:“徽柔妹妹。” 赵祯抹干净眼泪后,转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赵晗。 这些时日,他既盼望与赵晗父子相认的这一天,又害怕赵晗会因往事对自己心有怨念。 “是朕对不住你,让你流落民间二十载……朕……” 话没说完,赵祯再次哽住。 赵晗静静凝视着赵祯,为他取表字,破格提拔他为侍读,支持他组建骁骑营,召见华兰入宫…… 桩桩件件,原以为是君恩浩荡,却不想竟是…… 难怪每每自己侍读经史时,赵祯总会闲话几句家常。 “爹爹……”唤出这个略有些陌生的词汇,赵晗喉头一阵发紧,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不过赵祯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喜极而泣,一把将赵晗拥入怀中。 “好……好孩子!” (本章完) 第89章 徽柔:飞燕,你可以嫁给他 第89章 徽柔:飞燕,你可以嫁给他 这一天,他已经等待太久了! 曹皇后看着父子二人相拥的画面,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张茂则肩膀微微耸动,用袖子使劲抹了把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官家期盼已久的事情,总算是成了! 赵祯稍平复心绪,双手仍旧紧紧握着赵晗的肩膀,神色凝重的开口道:“承元,为父发誓,从今往后,定当加倍补偿你这些年的亏欠!” “你的生母,朕会追封她为贵妃,她将你教养的极好,朕也对她亏欠良多。” “朕当初若知晓你的存在,断不会有今日之事。”说罢,他眼下闪过一抹悔恨。 赵晗微微垂眸,今日种种,实在太过出乎意料! 握了握手心温热的玉佩,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深深一揖。 他沉声道:“儿子……谢过爹爹恩典。” 曹皇后轻移莲步上前,柔声道:“官家,今日大喜,莫要太过伤怀。” “咱们既已与承元相认,来日方长。” 赵祯闻言,深吸一口气后,这才缓缓松开紧握赵晗肩膀的双手。 原本满心欢喜站在一旁的徽柔,陡然想起明日大军出征的事情。 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清甜的声音众带着几分担忧与焦急。 “爹爹,朝中武将那么多,明日就不能让哥哥留下来么?” “张家妹妹往日进宫时,和我说过许多战场上的凶险,箭矢如雨,刀剑无眼,女儿才刚有了哥哥……” 赵晗看着徽柔莹润无瑕的小脸,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他轻声道:“徽柔妹妹不必忧心,我定会平安归来。” “可是……” 徽柔话还没说完,便被曹皇后直接打断。 “徽柔,不可任性,此乃国之重事,你哥哥当着百官的面主动请缨,岂能出尔反尔。” 徽柔抿了抿唇,上前扯了扯赵晗的袖子。 “那哥哥要说话算话,我在汴京等着你凯旋归来。” “好,我一定说话算话。”赵晗微微一笑,抬手在她的抚了抚她的发髻。 待殿内众人心绪稍平。 赵晗神色一凛,沉声问道:“有件事情儿臣不得不问,兖王眼下可知晓儿臣身世?” 兖王此人野心勃勃,在汴京经营多年,一旦知道自己的存在,绝不会坐以待毙。 西北战事起,京营空虚,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赵祯眸光微沉,指节在案几上轻轻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无需将他放在心上,自打朕得知你的身份后,便已对他们设下防备。” “你只管安心出征,待大军凯旋之日,朕自会与你一同清算这些跳梁小丑。” 见赵晗心中仍旧有所顾虑。 曹皇后轻声道:“放心去吧,华兰那边,本宫也会差人替你照料好她。” “眼下局势未明,为避免走漏风声,依本宫看,此事待你归来后,再亲口告诉她为好。” 赵晗暗暗权衡一番后,也只得点点头。 翌日拂晓,汴京宣德门外,征西大军阵列森严,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大将军张辅一袭玄甲,端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如苍松,虎目炯炯有神,周身散发出一股武将独有的肃杀之气。 赵晗身着明光铠与顾偃开分别位于他两侧,三将并立,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眼瞅着大军开拔的时辰将近,只见城楼上,突然出现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赵祯负手而立,目光如炬,声如洪钟:“将士们!” “西夏猖狂,屡犯我疆土,掠我子民!望尔等持戈卫国,扬我大周之威!” “此战,朕不要你们逞匹夫之勇,但求尔等同心戮力!” “朕在汴京,等你们凯旋!” 话音一落,身穿甲胄的将士齐声怒吼:“杀!杀!杀!” 声震九霄,振奋人心! 张辅长枪高举,厉声喝道:“开拔!” 战鼓骤然响起,号角长鸣,大军如洪流般向西北进发。 赵祯立于城楼,目送着大军远去。 直到最后一列骑兵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之中,才缓缓收回目光,返回皇宫。 大军前列,赵晗侧目看裴虎一眼,幽幽道:“本将军记得,你是在村中与人争执,失手打伤户长的儿子,为躲避祸事,才来汴京谋生?” 裴虎闻言,先是一愣,脸上闪过诧异之色。 随即连连点头,作出一副满怀感激的模样。 “是啊是啊,主君竟还记得这等小事。” “若非得主君提携,属下怕是只能汴京城里当个苦力。” “主君的大恩大德,属下……” 赵晗懒得听他扯淡,冷笑一声,“别装了,你在皇城司干多少年了?” 裴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片刻后,他轻咳两声,脸上重新堆起笑容,毕恭毕敬道:“官家和张大人派属下暗中保护您的安危,这才胡诌出那些说辞。” “属下打记事起就在皇城司了,算来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 赵晗朝他翻了个白眼,低声问道:“我家中,还有谁是皇城司的人?” 裴虎讪笑一声,搓了搓手。 “不瞒将军,外院负责洒扫的吕义,扫茅房的段四,都是皇城司足以以一当十的精锐。” “还有厨房切菜的尚妈妈,她可是皇城司的老人了!” “二十年来混入各官员的后宅,从未被识破过身份。” 听到此话。 赵晗脑门上不由垂下几道黑线,皇城司伪装身份,打探情报,果然是有一手。 “我身边的长青,他应该不是你们的人吧?” 裴虎噗嗤一笑,“将军说笑了,那蠢出生天的小书童,怎么可能会是皇城司的人。” 赵晗:“……” 征西大军从汴京至鄜州,按行军路线,需经西京洛阳,再过潼关,最后抵达京兆府长安。 若是天公作美,快马加鞭不过月余便可至鄜州前线。 与此同时,西夏王都兴庆府内。 前线探子接连传回大周拒不增加岁赐的消息,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自打庆历八年夏景宗李元昊遇刺身亡后,年仅周岁的李谅祚继位。 朝中政事一直掌握在其母没藏太后和舅父没藏讹庞手中。 如今已是嘉佑四年,李谅祚十二岁,三年前,没藏太后离世。 李谅祚开始逐步夺权,但至今西夏朝堂仍旧掌握在没藏讹庞手中。 此人表面臣服大周,实则无时无刻不在觊觎中原大地。 “陛下,大周如此不识抬举,执意发兵一战,看来这是又欠教训了!” “眼下咱们粮草虽不充裕,但铁鹞军随时可以出动,不如速战速决。” 殿中的一众武将纷纷附和。 李谅祚端坐在龙椅上,缓缓开口道:“舅父所言极是。” “只是朕以为不如,先让漫咩将军在边境率领轻骑,试探周军虚实,再做打算。” 没藏讹庞眯起眼睛,大手一挥,高声道:“不必。” “周军素来软弱无能,本相再清楚不过。” “听说周朝为对付铁鹞子,特意练了个什么骁骑营!” “这次本相要亲率铁鹞军出战,踏平他们的营寨,定要叫周人跪着献上岁币!” “熬过今年,我西夏总有一日,可率军南下,直取关中!” 殿中文武见状,纷纷跪拜高呼:“国舅英明!天佑西夏!” 看着舅父那志得意满的神色,与不容置疑的倨傲姿态,李谅祚心中一寒,对掌控朝堂愈发渴望起来。 —— 一连几日后,皇宫,柔仪殿,此乃徽柔公主的寝殿。 殿内熏着清甜的梨香,珠帘轻晃间,隐约传来少女的嬉笑声。 荣妃的嫡亲妹妹荣飞燕正倚在绣墩上,纤纤玉指捏着一颗蜜饯青梅,满眼含笑的看着徽柔。 二人素来交好,时常在此说些体己话。 她突然凑近,轻声问道:“徽柔,你说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和那位随军出征的赵将军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徽柔正双手托腮,望向西北之处,脱口而出道:“当然是哥……”意识到失言后,她慌忙改口,“当真是赵大人了。” 荣飞燕闻言,仰天长叹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成婚……” “一个五品官家的姑娘,也忒有福气了吧。” “听说嘉成县主自打马球会后,也对赵大人日思夜想,还偷偷托人打听赵大人的生辰八字呢。” “我看啊,不如都趁早死了这条心为好。” 徽柔扭过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笑眯眯道:“飞燕,等你明年及笄了,可以嫁给赵大人啊!” 荣飞燕柳眉当即一蹙,“你说什么呢,我姐姐她绝不会同意我给人做妾。” “再说了,若真那样,嘉成县主的嘴怕是要笑裂到耳根子去了!” “我才不要被她嘲笑一辈子呢!” 徽柔抓着她纤细的手臂,轻声道:“不会的!” “而且只有你可以嫁给赵大人,嘉成她绝对不可以!” 荣飞燕娇俏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伸手探了探徽柔的额头。 “徽柔姐姐,你今日莫不是烧坏脑子了,胡说什么呢。” “总之你相信我,你可以嫁给赵大人,而且不是妾室。”徽柔眉眼弯弯,粉嫩的唇角止不住上扬。 这话说的荣飞燕愈发疑惑,她摸着下巴想了想,惊呼道:“啊?你不会要逼着人家和离吧!” “那不行,传出去,我荣家的脸面该置于何地。” “不过,逼赵大人和离这种事情,我看邕王那一家子,还真能干出来。” 徽柔斜眼看她,只笑而不答,心中暗道:若哥哥的身份公布,给邕王一家十个胆子,也不敢逼他和离。 (本章完) 第90章 首战告捷,盛纮:快叫华儿回来 第90章 首战告捷,盛纮:快叫华儿回来 鄜州作为鄜延路防线的关键支点. 设有金明寨、塞门寨等多个军事堡寨,常年由禁军、蕃兵混合驻守。 转眼,月余时光已逝。 鄜州城外,十万征西大军如黑云压境,旌旗猎猎,遮天蔽日。 连日来的急行军,不少士兵们脸上都挂着疲惫之色,唯有赵晗麾下的三千骁骑营,依旧保持着神采奕奕。 “鄜州团练使陈庸,率鄜州诸将,拜见大将军!” 一名身穿甲胄,神色略有些凝重的将领上前拱手行礼。 身后几名将领也紧跟着上前拜见。 张辅端坐马上,淡淡扫视众人,沉声道:“陈团练,鄜州防务如何?” 陈庸拱手回禀:“回大将军,末将已命人日夜加固城防,增派三队斥候轮番巡视边关,西夏军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 “只是……” “只是什么?”张辅沉眸看着他。 陈庸硬着头皮道:“回大将军话,前方探子来报,没藏讹庞主动请缨,亲率铁鹞军与步跋子前来。” “鄜州的将士们光是听到铁鹞子军四个字,士气就泄了大半。” “属下只怕此战……” 几名鄜州守将跟着轻叹一声,满面愁容,边境的士兵们不少都见识过铁鹞子的厉害。 他们的重甲刀枪不入,战马冲阵时简直就像移动的铁塔。 一不留神跑的稍微慢些,便会被他们的马蹄踩成肉饼,连个全尸都寻不回。 张辅握了握拳,扭头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赵晗会意后,上前高声道:“陈团练,诸位将军,何不上前细看本将的骁骑营?” “此次出征,本将就是要与那铁鹞子一决高下!” 此话一出,陈庸与其身后守将们不由深吸一口气,忙不迭上前几步。 只见骁骑营三千将士整齐列阵,眼神锐利,不见半分惧色,周身强大的杀气,使得他们心头一颤。 “这……的确是一支精锐,只是铁鹞子军南征北战多年,只怕……” 陈庸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骁骑营中爆发出一声怒吼:“杀!” 三千人齐声应和,声浪如潮,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 陈庸等人见状,不由心头一颤,连连后退。 这气势,竟比铁鹞子冲锋时还要骇人三分。 右侧的禁军也被这股气势所鼓舞,高举钩镰枪,三声怒吼震彻云霄:“杀!杀!杀!” “陈团练以为如何?我大周儿郎也不是吃素的!” 张辅冷哼一声,若放在十年前,像这等未战先怯,败坏军心之人,他定斩不饶! 陈庸抬手擦去额间的汗珠,抱拳道:“末将糊涂,愿率鄜州子弟为前锋!” 张辅并未作答,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将士们,高声道:“全军听令,在此休整!” 中军大帐内,一张泛黄的羊皮舆图铺展在长案上,边角处还压着半块青铜虎符。 张辅、顾偃开、赵晗,以及几名将领正围于此处,商议着该如何迎战。 “眼下西夏境内粮草短缺,而我军粮道畅通,补给充足。” “若能稳守营寨,拖上一年半载,待其粮尽兵疲,此战必胜。”顾偃开捋须说道。 张辅摇摇头,指腹在图上细细摩挲着,“没藏讹庞此次亲率铁鹞子和步跋子前来,摆明了是要速战速决,岂会给我军拖延的机会?” “铁鹞子冲锋陷阵,步跋子翻山越岭,若我军一味固守,必被其步步蚕食。” 此话一出,帐内陷入沉静。 赵晗适时开口道:“大将军说的是,且没藏讹庞此人诡计多端,我军粮道定要层层设防,分多路运输。” 果不其然,三日后,西夏大军已至金明寨外。 康定元年,李元昊曾以声东击西之法,遣偏师佯攻保安军,却暗遣精锐奔袭金明。 攻破金明寨后,西夏军乘胜南下,于三川口设伏,致使鄜延路援军尽殁,延州城几近陷落。 西夏大营内,国舅兼丞相没藏讹庞,正斜倚在虎皮大椅上,美滋滋的撕扯着烤羊腿。 一名斥候疾步入帐,毕恭毕敬道:“启禀大将军,周军主力不过一日便可至金明寨!” 没藏讹庞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冷笑道:“腿脚倒是挺麻利!” 一旁副将沉吟片刻,低声道:“将军,此次周军瞧着与往日大不相同,莫不是有诈?” 没藏讹庞冷哼一声,“管他什么诡计,在铁鹞子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今晚先给他们上点开胃菜瞧瞧!本将赌不过三日,周军便会遣使臣乖乖议和!” 稍加思索一番后,他厉声喝道:“传令各部!” “铁鹞子军为前锋,轻骑两翼包抄,步跋子随后掩杀!” 沉闷的号角声在营帐内不断回响。 铁鹞子骑兵闻声而动,铁甲泛着冷光,战马不安的刨着蹄子,扬起阵阵黄沙。 没藏讹庞翻身上马,看着眼前这支纵横西北的铁骑,脸上浮现出狰狞的笑意。 他猛的抽出弯刀,刀锋直指金明寨的方向:“随本将杀过去!砍下周将头颅者,赏牛羊千头,奴隶百人!” 距离金明寨三十里外。 斥候策马而来,喘着粗气,拱手道:“大将军,西夏夜袭金明寨,守军伤亡近半!” “没藏讹庞亲自领兵!先锋已突破第一道防线!” 此话一出,张辅眉头骤然拧起。 赵晗与顾偃开相视一眼后,高举长枪,高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西夏大军就在眼前,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 “全军轻装疾行,务必在辰时前赶到金明寨!” 赵晗纵马在阵前来回奔驰,铁甲铿锵作响,继续高声道:“凡斩首一级者,赏钱十贯!赐精粟三石,另记军功一转!” “斩首五级者,授下班殿侍武阶,赐绢十匹,许荫一子入州县学!” “斩首十级者,超补三班借职,赐银碗一副,特许佩铜印绶!” “生擒敌将者,授承信郎武阶,赐宅地五亩,另赏战马一匹!” “破铁鹞子重甲者,赏钱二十贯,赐精铁札甲一副,功加三等!”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杀!杀!杀!” 将士们齐声呐喊,声震云霄,杀意弥漫! 大军疾行时,赵晗沉眸看向裴虎,低声道:“你带五百骁骑营,趁乱从西侧山坳绕过去,摸清他们的粮道和后备马场位置。” “这……” 见裴虎犹豫不定,赵晗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的安危你无需顾虑,京营空虚,此战不可耽搁太久。” “是,属下遵命!”裴虎拱手应声。 待大军赶到金明寨时。 远远便听见震天般的喊杀声,战鼓如雷,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金明都巡检使李彬见到张辅后,不禁喜极而泣,拱手道:“大将军!” “西夏大军分三路强攻而来,以金明寨军力,只怕不过三日,便要……” 张辅抬手扶住他后,当即与赵晗顾偃开等人一道登上城楼。 只见不远处,尸野遍地,身披冷锻重甲的铁鹞子军列成铁墙般的阵势,不断进行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张辅快速思索一番后,握拳道:“传本将令,分兵三路,速速迎敌!” “此举不妥!”不等一旁士兵应声,赵晗直接开口打断。 “何处不妥?”张辅眼下闪过一抹疑惑。 赵晗拱手道:“分兵则势弱!铁鹞子与步跋子皆是西夏精锐,若我军分散,极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末将观敌军虽分三路,中军推进最急,左右两翼稍缓,显是主帅急于求胜。” “我军若集中精锐,直取中军,未必不能一战破敌!” “末将愿亲率骁骑营前去一战!” 张辅抬眸紧盯着赵晗,心中权衡一番后,开口问道:“战场上不可冲动行事,你当真思虑周全了?” “不错!”赵晗昂首,眼中战意如火。 顾偃开上前一步,“末将以为,此法可以一试,若能速战速决,或可扭转战局。” “末将愿率轻骑为赵副将掠阵,确保两翼不得合围。” 见他皆信心满满,张辅高声道:“好!” “赵晗你率精骑直取中军,顾侯负责辖制左右两侧,记住不可恋战。” 二人肃然抱拳。 不多时,城楼下,骁骑营与一众精骑已列阵完毕。 赵晗翻身上马,长枪高举:“开城门!” 随着绞盘转动声,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赵晗身先士卒,策马向前。 一众兵将们如怒涛般跟着涌出城门,远处,铁鹞子军阵中响起一片号角。 “散开阵型!”赵晗大喝一声。 骁骑营立即化整为零,以三人为伍,穿插分割。 赵晗亲率一队精锐直插敌阵中央,长枪所向,一个照面便挑翻当先一名铁鹞子。 东侧,顾偃开亦是一马当先,虽已年过四十,冲锋之势丝毫不减当年,枪尖专挑敌西夏骑兵的面门,咽喉等甲胄薄弱处刺去。 “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就在眼前!” “杀!!!” 不多时,在骁骑营灵活的穿插战术下,西夏中路大军节节败退,已呈溃散之象。 近千名由党项贵族子弟与西夏精锐武士组成的铁鹞子军,难以置信的看着愈战愈勇的骁骑营将士们。 “速速禀报大将军!周军这次有备而来!”一名西夏将领沉声吩咐道。 城楼上,张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劲装,面容硬朗的士兵迈步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几句后。 张辅面色随之一变,看赵晗的眼神顿时变了几分,低声道:“若京营生变,速速传信来!” 士兵点点头,不动声色的退下。 直至暮色四合,西夏三路大军仓皇而退,千名铁鹞子士兵的折损近半。 金明寨,中军大帐内。 首战告捷,张辅已经遣塘骑快马加鞭将捷报送往汴京。 “好小子,没让老夫白费这番力气!” 顾偃开一边擦拭着盔甲上的鲜血,一边笑呵呵的看着赵晗。 —— 与西夏首战告捷,塘骑深知这对大周意味着什么。 他快马加鞭,昼夜不息,七日后,清晨,东方将将露出一抹鱼肚白, 汴京城,城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 守城士兵们打着哈欠,正活动着站得僵硬的四肢,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顿时睡意全无,瞪大眼睛望去,只见一骑快马已踏着烟尘急速而来,马背上的塘骑背插三面红色令旗,这是大捷的标识。 “边关捷报!” 塘骑的声音有些沙哑,顾不得和守城士兵打招呼,策马直奔皇城而去。 “嗯?捷报?什么捷报?” 守城士兵神色一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反应过来时,塘骑已经驾马离去,不见踪影。 今日正直常朝。 赵祯脸色有些不大好,一是心中前挂着赵晗,二是兖王越来越不安分。 按例听完百官们的奏报后,正欲宣布退朝时。 只见张茂则满面红光,拿着一份札子急匆匆的步入殿内,在赵祯耳边低语起来。 赵祯眉头一蹙,忙不迭接过他手中的札子,细细扫过后,整个人神色一震。 这般变化,看的殿中众臣面面相觑。 站在前排的韩章忍不住上前半步,却又碍于礼制不敢贸然开口。 “好!好!好!” “诸卿,西北大捷!我军与西夏首战告捷!骁骑营大破铁鹞军!”赵祯说话间,强压下心头的激动。 满殿朝臣闻言,皆是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 尤其是盛纮,险些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骁骑营大破铁鹞军!那他女婿岂不是当记头功啊! 赵祯眯起眼睛,幽幽道:“盛卿何在?” “臣在!”盛纮握紧笏板,小心翼翼出列。 “赵副将亲率骁骑营大破铁鹞军,你得了个好女婿啊!” 盛纮深吸一口气,余光瞥见四周同僚们,无不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道:“官家明鉴,此次西北捷报,全赖官家知人善任,赵副将忠勇勤勉,将士效死用命。” “臣不过适逢其会,有幸能与赵家结亲,实在惭愧。” 赵祯闻言,不禁朗声一笑,只觉这厮说话当真是滑不溜手,滴水不漏。 待退朝后,前脚刚一迈出垂拱殿,四五名同僚们一蜂窝围在盛纮身侧。 “恭喜盛大人,慧眼如炬,觅得这般乘龙快婿!” “盛兄何时得空?寒舍新得了两坛绍兴黄,正愁无人共赏。” “……” 盛纮晃了晃脑袋,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道贺之声,他含笑一一应对着。 待出了宫门,迫不及待钻进马车,吩咐道:“快,赶快回府,再去把华儿叫来家中!” (本章完) 第91章 这才叫嫡庶正邪分明 第91章 这才叫嫡庶正邪分明 积英巷,盛府。 马车刚在门前停稳,盛纮便撩起官袍下摆,三步并作两步往里冲,直奔寿安堂而去。 恰好王若弗这会儿正在寿安堂和老太太说起长柏今年参加秋闱一事、 见盛纮来,王若弗眉飞色舞,满面红光道:“官人回来的刚好!” “我昨儿刚去问庄学究,他说以长柏平日所作文章的火候来看,今年秋闱十有八九能中呢!” 盛纮听到此话,心里自然是高兴。 毕竟当初赵晗参加春闱时,他就曾去询问庄学究。 果不其然,中了个探郎回来。 “长柏四岁启蒙,这些年来,晨起读书,夜半方歇,便是年节也不曾懈怠一日。” “若这样的孩子都不能中榜,那才叫没天理了。”老太太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拨弄着佛珠。 “是啊!母亲!”王若弗点头如捣蒜。 心中暗暗祈祷着:最好让林栖阁那小兔崽子名落孙山! 直到盛纮在椅子上坐下,王若弗这才发现他连官服都没换。 不由蹙了蹙眉头道:“官人就算来给母亲请安,也不用这般火急火燎的吧。” 说着就要唤女使去取常服,却被盛纮抬手止住:“不必了,等华儿回来再说。” “华儿?” “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王若弗伸长脖子,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老太太上下打量盛纮一眼,双眸微眯,淡淡道:“我瞧着多半是好事儿,否则你家官人不会在这里气定神闲的喝起茶来。” 盛纮干干笑了两声,暗暗觉得自己不管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老太太的眼睛。 不过一炷香时辰,华兰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她柳眉微蹙,因着急赶路,双颊微微有些泛红。 一见到盛纮便迫不及待问道:“爹爹,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着急叫我回来?” 盛纮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笑道:“急什么?为父不过是想让你第一个知道罢了。” “晗哥儿在西北立了大功,与西夏首战告捷,官家今日在朝堂当众褒奖。” “我看,待他回来后,定有重赏!” 听到此话,华兰心头一颤,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太好了,太好了。”激动之下,她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老太太伸手将华兰拉至自己身侧坐下,满眼含笑的看着她。 王若弗更是激动的合不拢嘴,掰着手指头道:“官人!” “晗哥儿的官阶岂不是都要在你之上了?” 盛纮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是必然,我大周多少年没在西夏手中讨到这样的便宜了。” “依我看,单是这首战之功,至少也要连升两阶。” “啧啧啧,前途不可限量啊,想我在他这个年纪,还在那等偏远之处苦熬资历呢。” 王若弗双手搭在椅子上,此刻,她对这个女婿满意极了! 暗暗决定等会儿便修书一封送往润州,让母亲和哥哥跟着一起高兴高兴。 就在这时,华兰开口道:“祖母,母亲,我今日回来,也有件喜事想要告诉你们。” “哦?什么喜事?”盛纮眉头一挑,率先问道。 华兰垂眸浅笑,纤纤玉手轻轻抚在小腹上,脸上随之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不等她开口,老太太和王若弗心中便已然明了。 “哎呦,双喜临门啊!” “我前几日还在念叨,你和晗哥儿都成婚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王若弗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堆在心头的一件大事随之落下。 在她看来,若是让淑兰抢先生下庶子,那华兰和自家女儿的颜面便将全部一扫而空。 “华儿,晗哥儿也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你把后宅的事情放放,暂且交给淑兰去打理,安心养胎为上,万不能出一丁点岔子。”老太太拉着淑兰的手,不停的叮嘱起来。 华兰眉眼弯弯,浅笑道:“祖母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淑兰妹妹很是懂事,自打入府后,每日晨昏定省从未间断,待下人也宽厚。” “家事交给她打理,我放心的很。” 王若弗闻言,眼风斜斜往盛纮身上一扫,阴阳怪气道:“这才叫嫡庶正邪分明。” “谁家大娘子做成我这样,谁家妾室做到林氏那份上。” 盛纮抬眼看她一眼,自觉有些心虚,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双喜临门的日子,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华儿今儿就留在家中用午膳吧,吩咐小厨房去做几样时兴的菜肴。” “好,谢爹爹!”华兰垂眸一笑。 皇城脚下,兖王府。 “首战告捷,呵呵……”兖王冷笑连连,“濮州兵马准备的如何了?” 堂内下属拱手道:“焦丰前日遣人来报,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待王爷的号令。” 兖王闻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沉声道:“荣家倒还算识相,从龙之功,岂是扶持个来路不明的皇子能比的。” 一旁邱政适时开口。 “荣妃怕是也知道自己父亲和兄弟的能耐,新帝登基,他荣家在朝中能有什么立足之地。” “荣家一旦失势,汴京城内有的是想要看她笑话的人。” 兖王握了握拳,在他看来,自己已是背水一战。 这些年他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的事情做的不计其数。 赵晗的身份一旦公之于众,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他这样的王爷。 与其抄家流放,不如拼一把,只要能控制住皇城,逼赵祯写下退位诏书。 木已成舟,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自会倒戈。 至于韩章那等冥顽不化的大臣,更是不愁没法子对付他们! —— 西夏大营内。 首战失利,没藏讹庞只觉颜面扫地,接连斩首四五名逃窜回来的兵将。 一时间,西夏大军人心惶惶,他们与大周交战多年,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 没藏讹庞手持弯刀,面目狰狞,沉声道:“再有临阵脱逃者,诛全族!” 他这般震怒,原因还有一个,曾经任由他摆布的少年君主李谅祚,如今已日渐长成。 朝中反对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多,这次若狼狈班师,那些蛰伏已久的政敌必定会趁机发难。 纵观古今,权倾朝野者一旦失势,何曾有过善终? 五月初六,暮色四合。 一名斥候脸上沾满血污与尘土,连滚带爬来到营帐内。 “噗通”一声,跪在没藏讹庞面前,颤抖着声音道:“大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我军粮道昨夜被……被……” 没藏讹庞猛然从虎皮椅上站起,“说清楚!” 斥候瑟瑟发抖,“周军轻骑截……截断了我们的粮道。” “押粮的三千人马全军覆没,粮草全被烧了。” 帐中几名将领闻言色变,心中满是疑惑。 周军这次怎么跟鬼上身似的,一下子个个变的如此强悍,连死都不怕。 没藏讹庞眉头紧锁,难以置信的看着斥候。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上前揪住斥候的衣领,“你此话可当真?” “当……当真……”斥候低着头,牙齿不住打颤。 没藏讹庞握了握拳,愤怒之下,反手抽出放置在一旁的弯刀。 只见寒光一闪,斥候的人头滚滚落地。 没藏讹庞甩了甩刀上血珠,沉声道:“传令下去,各营口粮减半,擅议粮草者,斩。” 入夜,乌云蔽月,夜色如墨。 西夏的兵将们正因粮草一事而烦忧,帐中仅存的粮草,满打满算也只够支撑半月时日。 而不远处,山坡上,骁骑营与两万精锐已经在此蛰伏多时。 “出发,杀!”赵晗目光如电,厉声喝道。 一时间,战鼓震天,号角齐鸣,士气愈发高涨的大军如猛虎出柙,直扑敌营、 黑夜中,西夏岗哨上的士兵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远处蠕动的黑影,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待看清时,整个人如坠冰窟,忙不迭吹起号角,扯着脖子嘶吼。 “周军袭营!” “全军应战!敌袭!敌袭啊!” “快起来!” 突如其来的夜袭,让本就惶惶不安的大营陷入慌乱中。 弓弩手轮番齐射,燃烧的箭矢如流星般坠落,一座接着一座营帐燃起熊熊大火。 没藏讹庞麻利的穿戴好盔甲,一跃上马,手持弯刀,怒吼道:“给本将前去应战!” “临阵脱逃者,诛全族!” 骁骑营大军率先冲锋,铁蹄踏碎营栅,如钢铁洪流般碾入西夏大营,四周刀剑声,喊杀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眼看麾下精锐在周军的冲锋下,一个接着一个倒地不起。 没藏讹庞双目赤红,额间青筋毕露。 “大将军,咱们快撤吧,眼下粮草不多,援军又不知何时才能赶来。” “若是再不撤,就没机会了!” 一名西夏将领狼狈不堪的来到没藏讹庞的身边,铁甲上插着几支折断的箭矢。 没藏讹庞扭头看他一眼,沉默良久,最终,咬牙道:“撤!” 不过就在他勒动缰绳,准备调转马头之际,赵晗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只见他撑开神臂弓。 “嗖——” 一支长箭破空而至。 没藏讹庞缓缓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长箭直接从他的心口处贯穿,鲜血顺着箭杆汩汩涌出,一震剧痛随之传来。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丝毫声音,身体缓缓往后倒去。 “大将军!”一旁将领脸色惨白,难以置信的眼前的场景。 (本章完) 第92章 邕王:你休想伤皇叔分毫 第92章 邕王:你休想伤皇叔分毫 没藏讹庞的死讯传回西夏后,朝野震动。 李谅祚心中惊讶不已,属实没想到这位掌控朝政,独揽兵权多年的丞相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他原本还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对付此人,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朝会上,不少武将想继续发兵,为没藏讹庞报仇,为西夏挽回颜面! 被压制多年的李谅祚,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跃跃欲试的面孔。 他深知这些人与其说是要为没藏讹庞报仇,不如说是想趁机揽走边境兵权,延续没藏氏的跋扈。 于是乎,他缓缓开口道:“周军士气正盛,此时动兵,无异于自毁根基。” “传朕旨意,严守边关,不日与周朝议和!” 此话一出,众武将们面面相觑。 眼下没藏讹庞死了,朝中无人胆敢在此时为他们撑腰,他们只得按李谅祚的吩咐行事。 与此同时,金明寨。 周军大营内篝火熊熊燃烧,酒坛被撬开泥封的脆响此起彼伏。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与烈酒的醇厚,将士们席地而坐,笑声粗犷豪迈。 张辅高举酒碗,满眼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将士们,“来!干了这碗!” “此战大捷,全赖诸位不惧生死,待班师回朝。” “我定在官家面前,为诸位多讨些赏赐!” 众将士齐声呼应道:“敬大帅!” 一饮而尽后,张辅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沉声道:“此战的头功,当是赵副将,诸位觉得如何?” “没错,就是赵副将!” “要不是赵将军,咱们还真被那群铁疙瘩吓破胆了!” “若不是赵将军带着骁骑营第一个杀进敌阵,咱们在后面哪能冲的那么痛快!” “赵将军一箭射没藏讹庞于马下,那等英勇,属下得记一辈子!” “……” 听着众将士的话,赵晗的神情忽明忽暗,他默默端起酒碗,站起身,沉声道:“末将不敢居功。” “这碗酒,先敬战死的弟兄们。”说罢,他将酒缓缓洒在地上。 张辅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当年,他初入战场时,也是这般模样。 “小子,你做的已经够好了,只要是战争,就一定会死人。” “你若是真替他们难过,今后就更该把仗打好,让活着的弟兄们少死几个。” 赵晗点点头,重新斟满酒碗,将其一饮而尽,抚平心绪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待到月上中天。 一道密信通过皇城司,来到张辅与赵晗等人的手中。 中军大帐内,顾偃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兖王要反?他怎么敢的?” “兖王已经在封地调兵,殿下,您觉得该当如何?”张辅神色凝重的看着赵晗。 顾偃开瞪大眼睛,满脸疑惑,“殿下?什么殿下?” 张辅轻哼一声,“顾侯,你果然和我一样,已经老眼昏了。” “若不是皇城司的人提醒,只怕我也还蒙在鼓里呢。” “你且仔细瞧瞧,咱们这位赵副将的眉眼是不是与官家有几分相似?” 顾偃开眉头越拧越深,片刻后,他猛一掌拍在案上,“像,果然像!” 接着,他脸色一僵,不由想起仲怀那臭小子还整日和他称兄道弟! 这简直就是大不敬啊! 赵晗低头看着密信,心中思索一番后,沉声道:“虽说官家已经提前安排皇城司护卫皇城,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准备带骁骑营轻装简从,日夜兼程,即刻返回汴京。” “还请二位将军继续留在此处善后。” 张辅和顾偃开相视一眼,见赵晗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神色,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一连七日后,汴京城。 兖王世子赵策萧与其封地将领焦丰等人,率领近万名精锐甲士已至城外。 城门紧闭,守城禁军早已察觉,却因未得军令,只能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东华门外,兖王身着亲王常服,身后跟着一队精锐亲兵。 看着巍峨的宫门,眼下闪过一抹狠厉。 见宫门久久无人前来打开,跟在他身侧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吴勇皱了皱眉头,“王爷,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兖王冷哼一声。 “绝不可能,荣妃亲口答应,今日她兄长会在此处与本王里应外合!” “本王谋划多年,岂会功亏一篑!” 话音未落,沉重的宫门缓缓打开,殿前司指挥使荣显快步迎出。 “王爷,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官家此刻正在福宁殿内,侍卫都已换成了我们的人。” 兖王沉声问道:“那些个官眷们呢?” “尽数关押在安福殿呢,尤其是赵大人的家眷,我妹妹定会好好照料她。” “今日事成,还望王爷莫要忘了提携下官。” 兖王朗声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你荣家的从龙之功少不了!” “富昌伯这个爵位忒小气了些,待大事已成,封你个荣国公如何?” 荣显闻言,连忙躬身行礼:“下官定当肝脑涂地,为王爷效死!” 兖王眯起眼睛瞥他一眼,满意的捋了捋胡须,而后带着一众亲兵,大步流星朝福宁殿方向走去。 待兖王走远,荣显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呸,还荣国公,若不是我妹妹及时醒悟,我荣家上下全都得被你害死!” 福宁殿,内外一片肃杀之意。 赵祯端坐在御案前,神色沉着,曹皇后站在他的身侧,一双凤眸时不时瞥向窗外。 “官家……”曹皇后忍不住低唤一声,将手放在赵祯的左肩。 赵祯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丹姝莫慌。” “皇城司传信,晗儿已经在来汴京的路上了,京营与皇城司,皆已整装待发。”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曹皇后情不自禁往赵祯的身边靠了靠。 兖王进殿后,先是面带笑意,毕恭毕敬的向赵祯与曹皇后行了个礼。 赵祯一身赭黄龙袍,面上威严不改,淡淡道:“你今日逼宫容易,但是没有册立诏书,终究名不正言不顺,赵家的子孙皆可以讨伐你。” “你的皇位,可坐不长久。” 兖王冷哼一声,“此事便不劳皇叔你操心了,本王才能出众,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待我登基后,自会摆平一切!” “至于你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皇子,宗正寺的玉牒上可从未记载过这号人物。” “皇叔若是识相,不如现在就写下退位诏书,也省的咱们叔侄二人刀刃相见。” 兖王上前一步,亲自在御案上铺开一卷明黄色的诏书,静静等待着赵祯动笔。 邕王得知兖王兵临城下,行逼宫之举后。 二人明争暗斗多年,他深知兖王一旦登基,他一家老小必定没有活路。 若能进宫取得虎符,调动禁军阻拦兖王,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于是乎,他当即率领一队亲兵,本以为进宫后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居然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此处。 只见邕王气喘吁吁的提剑步入殿中,直指着兖王道:“好啊!你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说罢,他环顾四周,看到端坐如常的赵祯。 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剑锋依旧直指兖王,“今日有我在此,你休想伤皇叔分毫!” 兖王则扭过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本章完) 第93章 身份公布,女眷们惊讶 第93章 身份公布,女眷们惊讶 “你……你怎么来了,本王不是下令……” 话还未说完,兖王顿觉后脊生风,一股莫名的寒意随之涌上心头。 只听得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兵刃撞击的脆响,还混着凄厉惨叫声。 “怎么回事?!”兖王厉声喝问,脸色瞬间煞白。 一直守在殿外的吴勇脸上带着血污,连滚带爬的来到兖王身边。 “王爷,不好了!我们被……荣显那狗贼给骗了!他和荣妃,根本就是假意投诚!” 随之,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洞开的殿门。 只见数十名禁军弓弩手已列成战阵,将福宁殿围的水泄不通。 荣显手持利剑,步履沉稳的迈步进入殿中,毕恭毕敬的拱手道:“官家,娘娘,兖王带进宫的亲兵已尽数伏诛!” 说罢,他侧目瞥向面如死灰的兖王,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邕王眨了眨眼,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这是官家早就设好的局,难怪自己进来的如此顺利。 稍加思索一番,他整肃衣冠,拱手道:“皇叔神机妙算,小侄拜服!” “只是城外尚有兖王麾下万余逆贼未平,若任其流窜恐生祸患。” “不如让小侄率禁军前去剿灭,也好弥补小侄未能提前察觉兖王谋逆之过。” 说话间,邕王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搁置在御案上的鎏金虎符。 在他看来,若能趁此机会执掌兵权,在平定兖王叛乱中立下大功。 储君之位,除了他这个身在京城多年,与官家血脉最近的侄儿,还能有谁堪当此任? 兖王抬眸,看着他那渴望的眼神,不由哈哈笑了两声。 “蠢货,一家子的蠢货!” “你以为,我死了,这皇位便能轮到你了吗?!” 兖王目光越过邕王,直刺向御座上的赵祯。 邕王老脸涨红,猛一甩袖袍,指着兖王厉声喝道:“放肆!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 “皇叔明鉴!小侄今日冒死入宫,全是为护驾而来,无心皇位啊!” 赵祯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邕王。 他站起身,淡淡道:“你能这般忠心,属实难得,只是城外的逆贼,就不劳你费心了。” 听到这话,邕王心下不免有些着急,“皇叔,眼下除了小侄,还有谁有资格去剿灭逆贼!” 荣显双手环抱于胸前,幽幽插话道:“自然是皇子殿下了!” “皇子?什么皇子!” 邕王瞳孔骤缩,脸上写满错愕,皇子不是全都死了吗? 赵祯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殿外,沉声道:“赵晗,便是朕之亲子!” 此话一出,邕王整个人如遭雷击,怔怔站在原处。 “将兖王及其家眷,尽数拿下!”赵祯一挥袍袖,声若洪钟。 荣显抱拳应声后,当即数名身披甲胄的禁军进入殿中。 兖王还欲挣扎,却被荣显一记剑柄重重击在膝盖上,剧痛之下,轰然跪倒在地。 —— 安福殿内,一些王爵之家的女眷皆在此处。 宁远侯夫人小秦氏、平宁郡主、邕王妃、兖王妃、令国公夫人与长媳沈氏…… 当然,还有华兰与徽柔,荣飞燕、嘉成县主等人。 这会儿,徽柔正满眼含笑的看着自己这位身怀六甲的嫂嫂。 “我先前听宫里的娘娘说,妇人有孕时,若肚子尖尖的像个小山丘,定是男儿。” “若是圆润如满月,便是姑娘。” “瞧大娘子的肚子,多半是个男儿。”说着,她轻轻抚上华兰的腹部。 华兰莞尔一笑,正欲开口说话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内女眷们纷纷噤声,扭头往外面看去。 兖王妃更是死死握住拳头,额角渗出细汗,暗暗祈祷今日定要事成,否则她一家便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接着,禁军指挥使徐信来到殿内,与荣妃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兖王造反,奉旨拿人!” 徐信一声令下,两名铁甲禁军上前架住兖王妃的双臂, 兖王妃顿时面如死灰,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呜咽,便被拖出了大殿。 “造反……” “荣妃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令国公府长媳站起身,声音发颤,满脸惊讶的看着荣妃。 荣妃慢条斯理的抬手抚了抚发间的钗环,“兖王意欲与本宫里应外合,行逼宫之举。” “本宫虽不才,却深知荣家满门富贵,皆是官家所赐。” “岂能为一己私利,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臣妾便与官家将计就计,假意与兖王合谋,将诸位请进宫来,还望诸位莫怪。” 邕王妃与嘉成县主闻言,母女二人脸上皆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欣喜。 借着喝茶的动作,嘉成县主更是一下子没忍住,向荣飞燕投去一个张扬与不屑的眼神。 “荣妃果真是识大体,难怪能深得官家的欢心,今日兖王伏诛,朝局也该安定了。” 邕王妃挺直腰背,下颌微扬,声音里透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她对荣妃的蔑视,甚至远超一向心高气傲的平宁郡主。 小秦氏轻摇团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副置之事外的模样。 在她看来,早知今日宫中会有此变故,就该称病不来才是。 如今被困此处,倒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平宁郡主端坐席间,余光轻轻瞥邕王妃一眼。 暗暗觉得,此事定后,邕王一家子怕是更要无法无天了。 “嫂嫂别怕,我爹爹早已做好万全之策。”徽柔附在华兰耳边,轻声说道。 华兰闻言,柳眉当即一蹙,“诶?公主唤臣妇什么?” 位于上首处的荣妃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故作漫不经心道:“是啊,朝局确实该安定了。” “官家和臣妾说过,等殿下从西北凯旋,便着礼部行册封之礼。” “这储君之位空悬多年,总算有定论了。” 殿下二字出口,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全都写满疑惑。 荣妃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缓缓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说来也是天意使然。” “谁能想到此次随军出征的赵副将,竟是官家流落在民间多年的皇子。” “若不是张内侍心细如发,去查了赵副将的三代家状,否则这桩天大的喜事,还不知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呢。” 说着,她目光落在邕王妃身上,唇角微扬。 “邕王妃,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你……你说什么……”邕王妃脸色骤然一变,心口微微起伏着。 嘉成县主嘴巴微张,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先前嚣张的神色更是一扫而空。 赵晗!他居然是官家的亲子!自己的皇叔?! 她先前竟还一直想着,等父王将来登基,便让他与盛家女和离,成为自己的驸马! 荣妃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心中畅快的同时,还隐隐有些后怕。 若不是官家待自己尚有几分真情谊,在兖王意欲逼宫前夜特意召见。 将赵晗的身世和盘托出,并给了两条路选。 只怕现在,她荣家上下要和兖王同罪论处了。 华兰亦是震惊不已,她那扬州商户出身的官人,居然是官家流落在外的皇子?! 难怪自己今日进宫,荣妃和徽柔公主都对自己格外照料与关注。 她抚了抚隆起的小腹,恍然也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祖母她老人家多半早就看出官人的身份不同寻常! 她特意教自己宫里头的规矩,执意不让康姨母家的庶女入府为妾,多半就是因为此事。 毕竟祖母未出阁时曾在宫里住过几年,必定瞧过官家年少时的模样。 “嫂嫂,你别太激动,我也是在哥哥出征前才知道的。” 徽柔握了握华兰的手腕,小声说道。 华兰轻轻点头,眼下却闪过一抹掩不住的忧思,“我明白,只是不知官人他何时才能回来。” 徽柔灿然一笑道:“嫂嫂放心,西北捷报连连,哥哥很快便能凯旋。” 一旁,小秦氏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 她属实没想到,一直和二郎交好,将二郎引上正途的人,居然是当朝唯一的皇子! 她年前还暗中托人去白鹿洞书院打探消息,原以为二郎无人管教,会故态复萌。 不曾他竟真在书院日夜勤学苦读,还得了不少大儒的称赞! 一个商户女生贱种,能力凭什么越过她姐姐的骨肉,凭什么越过自己的儿子! 她和姐姐可都是东昌侯府的嫡女啊! 平宁郡主倒是神色从容如常,依然端着郡主的架子,不疾不徐道:“确实是天意使然,官家因无子一事困扰多年,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了。” “这兖王今日突然造反,只怕就是因为此事。” 令国公府长媳等几位女眷,见外头没了动静,直接起身来到华兰身边,脸上堆满笑意。 “盛大娘子当真是有福气,瞧这通身气派,真真是天生的贵人相!” “是啊,待此事传扬出去,还不知有多少要羡慕大娘子呢!” “大娘子还记得我家姑娘么?去年吴大娘子雅集上,就是她与您家小妹相谈甚欢呢。” “……” 华兰被众人围在中间,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徽柔看着这些前来恭维的女眷,直接将华兰护在身后,梗着脖子道:“我嫂嫂身子重,经不得吵闹,若动了胎气,你们谁都跑不了!” 方才还热络非常的女眷们听到此话,顿时噤若寒蝉,不自觉的后退几步。 “嫂嫂,我陪你去偏殿歇息。”说着,徽柔亲自伸手搀扶华兰。 邕王妃抿唇不语,脸色愈发阴郁。 嘉成县主冷眼看着这一幕,余光又恰好瞥见荣飞燕正双手托腮,笑眯眯的望向自己。 愤怒之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本章完) 第94章 盛纮:我成未来国丈了 第94章 盛纮:我成未来国丈了 兖王与赵策萧及焦丰等人以烟火为号。 若事成,便放两束烟火,若失败,便只放一束。 此刻已是夜深,还不曾有消息传来,二人心中顿觉不妙。 “世子,眼下王爷境遇不明,咱们要不……” 话还没说完,便见城墙上突然火把齐明,黑压压的禁军手持神臂弓已然列阵以待。 城楼上随之传来一声厉喝:“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叛军阵中顿时大乱。 “保护世子!”焦丰大吼一声,被接踵而至的箭雨逼得连连后退。 城楼上战鼓雷鸣,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禁军指挥使徐信一马当先冲了出来。 “你……你敢背叛我们!” 赵策萧目眦欲裂,就在三日前,此人还跪在父王面前,信誓旦旦的表露忠心。 什么里应外合,什么逼宫大计,根本就是官家设下的请君入瓮之局! 徐信勒马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兖王谋逆已被拿下,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赵策萧冷哼一声,随即爆发出一阵癫狂大笑,猛然抽出佩剑。 “徐信!你这背主求荣的狗奴才!今日我赵策萧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不许撤退!”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早在数日前就埋伏在附近的禁军们蜂拥而上,铁甲碰撞之声震耳欲聋。 盛府,盛纮和盛长柏听到外头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 尚不明所以的他们带着一众小厮将侧门打开想要打探一下情况。 不想刚好瞧见几名禁军从他面前驰骋而过,与从兖王府溜出来的叛军厮杀在一起。 “杀……杀人了!” “长柏你快看,他们杀人了!” 身为读书人的他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景。 盛纮瞬间吓的手脚发软,脸色惨白,浑身都不听使唤。 “父亲,外边危险,你快回来!” 盛长柏连忙上前将盛纮拉回来,抬头时恰好看见城门处火光冲天,心头一紧。 相比起盛纮,他略一思索后。 尤为镇定的对着身边一众小厮们吩咐道:“严守住门户,绝不可以出去,几个角门一定要死死看住!” 几名小厮应声后当即去办,一刻都不敢耽误。 寿安堂内,盛老太太从王若弗口中得知外头出了乱子。 一向镇定沉着的她脸色一变,忙不迭问道:“华儿呢?华儿如何了?” 王若弗眨了眨眼,“母亲这是吓糊涂了吗?华儿自然她赵府好端端的。” “今儿一早魏妈妈还说宫里荣妃娘娘设宴,华儿也收到请帖了呢。” 老太太不想听王若弗扯这些,她站起身来,手指微微发抖。 “快,遣几个身手好的小厮,去赵府打听消息!” 房妈妈闻言,连忙吩咐下去。 王若弗眉头微蹙,眼珠子滴溜一转,仍旧没想明白,她扭头向刘妈妈投去询问的目光。 刘妈妈会意,却也只是轻轻摇头,表示她也不明白老太太为何这般反常。 城门外,赵策萧双目赤红,势要拉徐信垫背。 焦丰见状,深知今日已是绝境,当即策马前来帮忙。 拉一个禁军指挥使垫背,倒也值了! 只见他暴喝一声,手中长刀横扫,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赵策萧则剑走偏锋,招招直取要害,面对二人夹击,徐信不得不连连后退。 正当焦丰抓住一个破绽,高举弯刀,眼看就要劈下致命的一击。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竟生生从他的咽喉贯穿。 焦丰不可置信的伸手摸向咽喉。 还不等他转过身子看清究竟是谁取自己性命,便轰然倒地。 “殿下!”徐信捡回一条命,满脸感激的看向不远处风尘仆仆的赵晗。 看到赵晗的身影后,赵策萧更是怒火丛生,额头青筋暴起,疯了一般策马而来。 “保护殿下!”徐信厉声喝道。 赵晗冷眼看着他,眉宇间虽带着连日奔波的疲惫,可周身气势不减。 身侧的裴虎更是如此。 刀光剑影间,二人交手不过十个回合,赵策萧便被他挑于马下,重重摔在石板上。 “殿下,可要用他的首级来震慑叛军?”裴虎沉声问道。 赵晗策马上前,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赵策萧,见他眼中满是怨毒,淡淡道:“就这么办。” 裴虎应了一声。 不多时,只见他挑着赵策萧的首级,高声道:“赵策萧已死,降者不杀!” “赵策萧已死,降者不杀!” 此话一出,残余的叛军顿时土崩瓦解。 禁军们趁机合围,将负隅顽抗者尽数诛杀,跪地求饶者被铁链锁拿,跪成一排。 不到两个时辰,兖王这场筹谋已久的逼宫,就此落下帷幕。 盛家那边。 老太太从小厮口中得知华兰已回到家中,府上一切安然无恙,顿时长舒一口气。 这会儿已是夜深,王若弗心大,听闻华兰无事,便早已回葳蕤轩歇息。 毕竟在她看来,盛纮就一微薄小官,兖王造反就算闹的再大,和她家半毛关系都不会有。 而盛纮素来胆小怕事,见老太太这般紧张,他一直战战兢兢的守在这里。 直到老太太神色稍霁,才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您今日为何……” 老太太摆摆手,宫里一日不传出确切的消息,她那些就都是凭空胡乱猜测。 “只是担心华儿罢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再过几个时辰便要上朝了。” 见老太太这般,盛纮也只好起身行礼告退。 —— 天光尚未破晓,垂拱殿前已列满文武百官。 往日时不时会在此时交头接耳的朝臣们今日异常安静,连咳嗽都捂着嘴。 昨夜禁军的身影在大街小巷穿梭着,惊得满城犬吠不止。 兖王府上下没一个活口留下,邕王一家连夜被皇城司关押。 今日前来上朝的官员中,也少了几张熟面孔。 盛纮与一众官员瞧见赵晗的身影后,心中大为惊讶,他不是该在西北吗? 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身紫袍玉带,位于前列的韩章等人则挺直脊背,神色从容,静静等待着赵祯的到来。 “官家驾到——” 随着内侍尖锐的唱喝,赵祯身着明黄常服缓步而来,百官们规规矩矩的行大礼。 赵祯稳步踏上御阶,在龙椅上端然落座,锐利的眸光在朝臣们身上缓缓扫过。 “诸卿平身。” 不等众臣们站好,赵祯开口道:“昨日兖王叛乱,想来诸位已经有所耳闻了。” “该发落的逆党,朕已着皇城司挨个去处置。” 此话像一柄重锤般砸在群臣心头。 几个曾与兖王有过往来的大臣面色瞬间惨白,握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着。 “邕王这些年在京城,瞒着朕做了不少勾当,暗结党羽、三年前借修河之名,贪墨赈灾银两,纵容家奴侵占民田千顷。” “那些失地的农户哭着告到府衙,连递状子的机会都没有。” “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待调查清楚,依律处置,绝不姑息。” 韩章率先开口,声若洪钟,“官家圣明!” 身后朝臣回过神来,齐声高呼,“官家圣明!” 待殿内回归安静后,赵祯握了握拳,沉声道:“知大宗正事何在?” 赵允让闻言,当即出列:“臣在!” 此人出身太宗一脉,论辈分是官家堂兄,执掌大宗正司多年,素有威仪。 “承元,你还不到朕身边来。” 赵晗闻声抬眸,正对上赵祯那双隐含激动的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在满朝文武惊诧的目光中稳步上前。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盛纮忍不住扯了扯一旁同僚的袖子,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消息。 身旁同僚不动声色的将衣袖从他手中抽回,低声道:“天家的事情,我等怎会知晓。” “何况这赵大人不是你家女婿吗?” 盛纮睁大眼睛,正当他摸不着头脑时。 只见赵祯从龙椅上霍然起身,高声道:“今得上苍垂怜,祖宗庇佑,使我大周皇长子赵晗,历经波折,终得归宗!” “赵卿,认祖归宗一事,便交由你来操办。”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如遭雷击,殿内顿时陷入寂静。 按祖宗法度,皇子认祖归宗本该历经重重查验,需由大宗正司召集三司会审。 查证生辰八字、乳母证词、胎发信物,若一切无误再由宗正寺负责后续登记。 不过有赵祯的金口玉言在,大宗正司只需走个过场而已。 这点道理,赵允让心知肚明。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殿中凝滞的气氛。 震惊之下,盛纮一下子没握住笏板,使其跌落在地。 他慌忙俯身去拾,发觉自己的手竟然都不听使唤起来,朝臣们听到动静后,纷纷扭头看向他。 “盛卿这是……” 御座上传来的声音更是让盛纮浑身一僵。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臣御前失仪,臣有罪……” 赵祯轻笑一声,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温声道:“盛卿何罪之有?” “朕瞧着,盛卿只是太过欢喜所致,朕今日得回骨肉,众卿难道不该同喜么?” 韩章海宁等几名老臣闻言,迫不及待的出列拱手道:“臣等恭贺陛下!” “臣恭贺陛下!” “……” 一时间,殿内恭贺声连绵不绝,无一人胆敢提出异议。 众人也都明白,兖王突然叛乱,大抵便与这位皇子的存在有关。 朝臣们看盛纮的眼神,亦是变了几分。 赵晗可是官家膝下唯一的皇子,等录入宗室名册,下一步便是册封太子。 这位官职只有五品的盛大人,便是将来的国丈啊! 道贺声渐歇,韩章又率领大臣遵循礼数,躬身道:“臣等,拜见殿下!” 赵晗立于丹墀之上,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俯首的群臣, “诸位大人请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与官家如出一辙的威严。 (本章完) 第95章 我家华儿岂不是要当皇后了 第95章 我家华儿岂不是要当皇后了 赵祯见状,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欣慰的笑意。 他朗声道:“吾儿勇冠三军,这里有一桩捷报,朕还不曾告知诸位。”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没藏讹庞已死在吾儿箭下!西夏不日便遣使臣前来议和!” “没藏讹庞死了?!”甘老将军惊呼一声,用着一抹颇为复杂的眼神看向赵晗。 没藏讹庞此人,实乃西夏数十年来第一奸臣。 当年李元昊在位时被拜为国相,先是怂恿太子李宁令哥弑父。 待李元昊伏诛后,又以弑君之罪处死李宁令哥,转手便扶持年仅周岁的李谅祚登基。 这一连串的操作,轻而易举将西夏朝政尽数掌控在手中。 此人对大周更是虎视眈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当年曾亲率数万铁骑屯驻屈野河畔,意欲强占河西禁耕之地。 如蝗虫过境般搜刮麟州以北的耕牛农具,致使数百里良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 在鄜延沿边一带,纵容部下肆意开垦我朝土地,烧毁村庄、掳掠妇女、虐杀老弱。 种种罪行,令边关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看来我朝岁赐一事,可以就此终结了!” “岂止是岁赐,就该趁此良机,将横山一带尽数收回!” “畅快,当真是畅快,就该把此人的头颅割下,挂在城楼上,让那些西夏贼子好好看看!” “……” 垂拱殿内,一时间热火朝天。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抒发着这些年来积压在心中的憋屈。 同时,他们心中对赵晗的认可与敬重节节攀升。 能得这样一位文韬武略,处事沉稳有度的储君,实乃社稷之福! 心神渐渐平复的盛纮,趁人不备时,悄悄伸手捡起笏板。 顺带抬眸看了一眼立于丹墀之上,器宇轩昂的赵晗,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 恨不得现在冲回家中,给列祖列宗焚上三炷高香! 待赵祯宣布退朝后,垂拱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 赵晗特意放慢脚步。 待盛纮走近时,郑重的拱手一礼,温声道:“岳丈大人,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盛纮闻言,吓的险些踩空台阶,连连摆手,“我的天爷哟,殿下,使不得,使不得呀!” 赵晗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岳丈大人现在怎么还开始见外了,当初岳丈大人对小婿的关照,小婿没齿难忘。” “殿下慎言!”盛纮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四下张望一番,确认无人注意后,他这才压低声音道:“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如今贵为皇子,更是将来的储君。” “臣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官,这……实在担当不起啊!” “对了,华儿她可知晓此事?” 赵晗微微一笑,温声道:“华儿昨日便已知晓,她虽有些惊讶,却很是为小婿高兴。” “这几日宫内事务繁杂,待过些时日,小婿定当带着华儿去给祖母和岳母请安。” 见赵晗言谈举止间依然保持着往日的谦和,丝毫没有因皇子身份而变的倨傲。 盛纮一直紧绷着的神色这才放松下来。 “殿下有心了,届时定当让府中上下好生准备,必不会失了礼数。” “下官往后定会约束家中上下,绝不敢在外妄言,断不会为殿下平添烦扰。” 听到此话,赵晗眼下闪过一丝赞赏。 暗暗觉得,自己这位岳丈大人,果然是越来越上道了。 “岳丈大人言重了,不过眼下朝局初定,的确应该谨慎些了。” “正是这个理儿。”盛纮毕恭毕敬的拱手说道,一颗心噗通直跳。 —— 不多时,积英巷,盛府。 马车还未停稳,盛纮便已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 一进门便将目光放在一旁正在扫洒的小厮身上,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快!立刻让大娘子到寿安堂来!一刻都不许耽搁!” 此时,王若弗正在葳蕤轩内,面色阴沉的盯着如兰学习女红。 这位五姑娘不喜欢读书写字,更不喜欢女红。 她撅着嘴,拧着眉头,手里的绣绷歪歪斜斜,针脚走得更是乱七八糟。 “你这绣的是牡丹?我看倒像团破抹布!” “都十二三岁的大姑娘了,连朵像样的都绣不出来!” “我怎么就没生半点脑子在你身上!”王若弗气得直拍案几。 如兰委屈的眨着杏眼,小声嘟囔道:“本来就不喜欢嘛,每天读书写字已经够烦了,还要学这个,烦都烦死了。” 王若弗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太阳穴直跳。 “你看看明兰,比你还小两岁,绣活却比你好十倍!更别提林栖阁那狐媚贱人的孩子!” “将来议亲时,你拿什么见人?难道就凭你这双只会打锤丸,抖蛐蛐的手?” 如兰深吸一口气,丢下绣绷,梗着脖子道:“我可是正室嫡女,哪是她们那些庶女可比的。” “将来议亲,自然有父亲母亲做主,何必学这些劳什子。” 王若弗被她这话气得眼前直发黑,正准备继续训斥时,只见刘妈妈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娘子,主君请您立刻去寿安堂一趟。” “瞧主君的模样,怕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如兰闻言,眼睛一亮,趁机就要溜走,却被王若弗一把拽住。 “你给我继续绣!绣不完今晚别想吃饭!” 说罢,她匆匆理了理衣襟,快步往外走去,嘴里还不停嘀咕。 “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急事,总说我脾气急躁,我瞧官人现在也不遑多让。” 林栖阁那边,听闻盛纮模样慌张,直奔寿安堂,还火急火燎的叫王若弗过去。 林噙霜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当即遣几名心腹女使,守在寿安堂附近,悄悄打听消息。 寿安堂内,檀香袅袅。 老太太正陪着明兰读书,祖孙二人眼角带笑,时不时低声讨论,周遭一片祥和。 就在这时,盛纮急匆匆的进来,官帽都歪了几分,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明兰见状,立即合上书卷,规规矩矩的起身行礼,轻唤道:“爹爹。” 余光中瞥见盛纮的神色有些不同寻常,她又乖巧道:“祖母,孙女先告退了。” 老太太微微颔首,明兰当即带着小桃悄声退下。 不多时,王若弗也带着刘妈妈匆匆赶来。 对老太太草草行完礼后,正当她满脸困惑的准备在一侧椅子上坐下时。 只见盛纮迫不及待的开口道:“母亲,出大事儿了!” “今日朝会上,官家……官家当众宣布,晗哥儿竟是他流落在外多年的皇子!” “现已着大宗正司去查明,不日便要录入玉牒,认祖归宗!”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闷响。 王若弗整个人从椅子上滑落,重重跌坐在地上。 “大娘子!”刘妈妈惊呼一声,慌忙上前搀扶。 却见王若弗浑然不觉疼痛,只是瞪大眼睛怔怔望着盛纮,“官人你说什么?!” 盛纮见她这副模样,不由轻叹一声,上前与刘妈妈将她一道搀回椅子上坐稳。 “这是祖宗保佑咱家啊,谁能想到,华儿竟有这样的造化。” “我今日得知此事时,惊的险些在御前失仪,难怪去岁官家留我在宫内闲话家常,还召华儿进宫面圣,官家与皇后,当真是处心积虑啊!” 听到这里,王若弗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颤着声音道:“官人,我家华儿……将来岂不是要当皇后了!” “我的天爷啊,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我做梦都不敢这般想过!” 一旁的老太太神色从容,慢条斯理的转动着佛珠,唇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官家年逾五十,得上天垂怜才认回晗哥儿,华儿只要谨守本分,将来必是皇后无疑。” “大娘子,你方才可有摔着?可要请个郎中来府上瞧瞧?” 王若弗闻言,连连摆手,长出一口气道:“母亲不必挂怀,我没事儿。” “没事就好,咱家不过是区区五品官,如今这般天大的造化落在头上。” “要谨记祸兮福所倚,更不得让人借着这层关系,在外头胡乱招摇。” 听着老太太的话,王若弗点头如捣蒜。 盛纮却眯起眸子,上下打量着老太太,随之响起昨夜她那般紧张华儿的安危。 半晌后,他幽幽道:“母亲这般镇定,莫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如今宫里传出消息,这事儿也就有了定论。” “出嫁前的那些个规矩礼仪,我也算没白教华儿。” 盛纮心头一震,扯了扯嘴角,毕恭毕敬的拱手道:“母亲慧眼如炬,儿子实在佩服。” “儿子今后定当稳重行事,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冒失。”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在这方面,她对盛纮尤为放心。 约摸半个时辰后。 王若弗带着刘妈妈走在前往葳蕤轩的路上,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她感慨道:“老太太当真是不简单,这种天大的事儿,竟也能早早看出来。” “我先前还觉得她在刻薄我,如今想来,老太太这是未雨绸缪啊。” “这几日记得挑几样老太太爱吃的东西送过去,谢她为我华儿谋划一场。” 刘妈妈笑着点头,只觉自家大娘子现在真是愈发稳重了,“奴婢记下了。” 不过她这种想法还没持续多久,便又听王若弗幽幽道:“晗哥儿如今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我便是太子的岳母。” “不如趁机寻个错处,将林噙霜那贱人给远远发卖了?也省的家中不安稳。” 刘妈妈闻言一惊,“大娘子,您这是高兴过了头,在说胡话么?” “没有,我认真的!” “这些年她仗着官人宠爱,处处与我作对。” “如今我华儿有了出息,我身为大娘子,难道连发卖个妾室的资格都没有么?!” “我猜,官人看在华儿的面子上,多半也不会与我计较。” 王若弗说话间,得意的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志得意满的光芒。 刘妈妈却急得直跺脚,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沉声道:“大娘子糊涂!” “当初那林小娘敢仗着身孕,逼您喝她的妾室茶。” “如今咱家正得势,若贸然发卖她,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这节骨眼上,可万万不能旁生枝节。” 见王若弗仍不甘心,刘妈妈又压低声音道:“就算要发卖,依奴婢看,也得等姑娘正式入主东宫,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最最重要的,得是主君先厌弃了她!” “眼下卫小娘虽得主君的心,可奴婢瞧着,主君心里还有林小娘的一席之地。” 王若弗见她这般忌讳林噙霜,不免有些心烦,怒道:“这贱人,总有一日,我要她好看!” 盛府东侧,林栖阁。 林噙霜正斜倚在软塌上,一袭桃粉色锦裙,衬的她肌肤如雪,风情万种。 墨兰则在一旁抚琴,她可谓深得林噙霜真传,一曲《凤求凰》弹的行云流水。 这时,周雪娘迈步进来,沉着脸将从寿安堂打探到的消息告知林噙霜。 片刻后,林噙霜神色骤然一变,柳眉紧蹙,心口处不停起伏着。 “没听错吧?竟有这种事情?” 周雪娘点头道:“小娘明鉴,没有错,城内各家此时怕已经都传开了。” 林噙霜猛然站起身,又踉跄着跌坐回软塌上,眼中有些怅然。 “大姐儿真是好福气,王若弗现在还不知有多得意呢。” “从今往后,这盛府里还能有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么?” 墨兰早就没了抚琴的心思,快步来到林噙霜身前,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小娘,如兰那死丫头又要踩在我头上了!” “还有哥哥,他整日只想着玩乐,若是秋闱再落了榜,只怕爹爹再也不来林栖阁了!” 林噙霜轻叹一声,抬手抚着墨兰的脸颊,声音轻柔中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狠劲。 “慌什么,论才情,论样貌,我的墨儿也不比大姐儿差多少。” “我问你,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在学堂中与你和如兰相处时,待谁更亲近些?” 墨兰抿了抿唇,略一思索后,轻声道:“比起如兰的话,自然是女儿了。” “只是……我总觉得,小公爷待明兰,似乎更亲近些。” “明兰?”林噙霜眼中寒光一闪。 “这丫头平日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心思竟也开始活络起来了。” 片刻后,她柔声道:“你今后只管在小公爷面前好好表现。” “我的墨儿虽不能像大姐儿那般荣耀,可将来嫁去齐国公府也不算埋没了。” “大娘子她们现在是一朝龙在天,我们若不为自己争取,那可就全完了。” 墨兰抬眸看着她,深信不疑的点头。 她深知自己比不得华兰,但将来无论如何,也要高过如兰和明兰一头。 (本章完) 第96章 康姨母:扶不上墙的王八羔子 第96章 康姨母:扶不上墙的王八羔子 百官们下朝回到各自府邸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今日朝堂上的惊天消息告知家中内眷,嘱咐她们今后在各家宴席上,要与华兰打好交道。 不到几个时辰,此事便在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康府,后院厅内 王若与脸色阴沉,死死咬着后槽牙。 见康海丰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悠闲的拨弄着茶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这事,康海丰,你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当初若我能把慧儿送进赵府为妾,将来怎么着也能混个后妃!” “亏你先前还瞧不上赵家的门第,说什么商户出身!” 康海丰闻言,手中茶盖“铛”的一声重重扣上。 他最厌恶王若与这副颐指气使的做派,当即反唇相讥,“是我瞧不上赵家吗?” “明明是你妹妹的婆母拦着不同意,再者说,你些年把我女儿偷偷送去与人为妾的事情干的还少吗?!” “如今倒来怪我?!” 王若与气上心头,直接猛的站起身,指着康海丰的鼻子。 “你个扶不上墙的王八羔子,我当初怎么瞎了眼选你来嫁!” “若你能争点气,我至于这样吗?!” “亏你还好意思嫌弃我那妹夫只知一味钻营,丢了读书人的风骨!” “人家现在已经成皇亲国戚了!你看看咱家,若不是有我的嫁妆,只怕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 康海丰被戳中了痛处,脸色瞬间涨红,自知理亏的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王若与看着他的背影,气的一掌拍在案几上。 心中暗暗发誓:绝不会让妹妹一家这般好过! 翰林巷,赵府。 这会儿府中上下,已经尽数得知赵晗的身份。 女使小厮们既喜悦又震惊,三三两两的聚在廊下,交头接耳,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 胡妈妈更是不动声色的前往祠堂,将刻有赵受真三个字的牌位取下来。 正堂内,赵晗一身靛蓝色锦袍,目光如炬的看着在府内负责洒扫的吕义,扫茅房的段四,以及厨房切菜的尚妈妈。 “殿下勿怪,这些都是官家和张大人安排的。” “我等在府内只是负责殿下和娘娘的安危。”尚妈妈一身荆钗布裙,毕恭毕敬的说道。 段四和吕义连连点头,往日憨厚的表情一扫而空,眼中闪烁着精光。 赵晗微微一笑,站起身,走到三人面前,温声道:“起来吧,这些时日辛苦你们了。” “从今往后,你二人和裴虎一样,跟随于我。” 吕义与段四对视一眼,齐声道:“属下遵命!” 接着,赵晗将目光放在尚妈妈身上,“府中内院的事便劳烦尚妈妈多费心。” 尚妈妈眼中闪过一丝暖意,躬身应道:“老奴省得,定不辜负殿下所托。” 站在一侧的长青,缩着脖子,眼神飘忽不定。 直到他们三人退下,才悻悻道:“哥儿……不,殿下,将来您会不会把我给……” 话还没说完,见赵晗扭头看他,眼神中似乎在斟酌此事。 不由哭诉道:“小的家中三代单传,打从太爷爷那辈起就盼着人丁兴旺。” “若是小的真成了那没根的……小的将来到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看着他这副模样,赵晗不由失笑道:“瞧你这点出息,谁说你将来要去净身了?” “裴虎说小的伺候殿下多年,将来殿下登基后,小的肯定要净身成太监,继续伺候。” 长青说话间,面如土色,一想到此事,便吓的小腿发软,几近瘫坐在地上。 赵晗微微笑道:“他这是吓唬你呢,官家身体日渐康健,登基一事还早。” “你伺候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扬州那些个铺面产业。” “等谭叔告老后,还不知该交付给谁去打理呢。” 听到此话,长青眨了眨眼,心头的担忧一扫而空。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道谢:“谢殿下,小的识字会算,还跟着谭叔学过几年账目,定能替殿下照料好扬州的家业。” “好了,起来吧。”赵晗拍了拍他沾了灰的肩头,便径直往后院走去。 毕竟华兰和淑兰二人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后院厅内,华兰一身藕荷色云锦长裙,腰间系着银色暗纹缎带,衬得孕身愈发丰润。 此时正在为未出世的孩儿做些针线。 淑兰伏在案前,眉眼温婉,发间只有几只玉簪点缀,素净中透着几分初为人妇的娇羞气度。 见赵晗来,二人放下手中事宜,满脸含笑的看着他。 “殿下瞧瞧我这虎头鞋,做的可好?”华兰眼波流转间,满是掩不住的欢喜与期待。 赵晗在她身边坐下,抚了抚愈发隆起的小腹,轻声道:“华儿的手自然是最巧的。” “只是这针线活做久了难免伤眼,倒不如打发下人去做。” 华兰轻哼一声,杏眸中闪过一丝倔强。 “这可是殿下第一个孩儿,哪能这般糊弄。” 淑兰在一旁掩唇笑道:“姐姐这是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小殿下备齐呢!” 赵晗清楚华兰初为人母,难免会紧张些,自己也只有劝她劳逸结合的份儿。 接着,他起身来到淑兰身边,不等他开口问。 淑兰搁下湖笔,抬眸温婉一笑,“家中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我正准备修书一封送往宥阳。” “再问问祖母的身子如何了,想来她也记挂着我,品兰那丫头,肯定又跑山上四处乱野。” 赵晗闻言一笑,伸手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是该写封家书回去。” “对了,长梧此次在平叛中立了不小的功劳,现已从都头升任副指挥使。” “虽只是个侍卫马军司的从七品副指挥使,但以他的稳重,过个一年半载,升任指挥使也是水到渠成。” 淑兰眉眼弯弯,长睫如蝶翼般轻颤。 “长梧打小喜欢舞刀弄枪,但愿他能在军中稳扎稳打,早日成全自己的志向。” 三人一同用完晚膳后,待到入夜。 华兰有孕不便伺候,重担自然就落在了淑兰的身上。 沐浴完没多久,屋内便传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毕竟多日不见,一个翘首以待,一个早已思念成河…… —— 几日后,京西北路,禹州。 一处僻静的庄子上,赵宗全自打得知兖王谋反,汴京生乱的消息后。 便带着一家老小匆匆躲来此处,并且日日遣人往汴京打探消息。 今日,当他从下属口中得知官家寻回亲子,兖王伏诛,邕王下狱后。 赵宗全面色骤变,手中豆子“哗啦”洒了一地,喃喃道:“那日来的赵大人,居然是官家的亲子?!” “怪不得见他气度不凡,年纪轻轻便有勇有谋……” 大娘子沈从英亦是柳眉紧蹙,抬眸怔怔望着他。 赵宗全却直接将目光放在嫡长子赵策英身上,“你现在可信为父说的话了?” “倘若那日,任由你将精锐调离,一旦东窗事发。” “待来日新帝登基清算旧账,咱们一家能有好果子吃?” 赵策英轻叹一声,眼下闪过一抹落寞。 “父亲深谋远虑,是儿子鲁莽了,谁能想到,官家竟能有个流落在外的皇子。” 沈从英见状,温声道:“我儿不必自责,这等天家秘辛,常人本就难以揣度。” “咱们一家能在禹州安稳度日,已是极好,何必去想那些……” 沈从英知道自己儿子的志向,只是现在朝局明了,一切已成定局。 “母亲说的是,儿子先去命人收拾行李,咱们该回团练府了。” 说罢,赵策英抬头望了望天色,转身从此处离开。 (本章完) 第97章 华兰:母亲,您怎敢碰这等营生 第97章 华兰:母亲,您怎敢碰这等营生 随着兖王兵变伏诛,朝野震动。 开封府尹邱敬、工部侍郎柳行志等数名与兖王勾结甚密的官员。 先后被皇城司查抄府邸,家眷尽数下狱,等待流放。 至于邕王一案,早在景祐年间,官家便在垂拱殿定下规矩:宗室犯奸私、不孝、赃罪,若法至除名勒停者,并不得叙用,仍不许归宫,所犯不至除名勒停者,并临时取旨。 在皇城司与大宗正司日夜调查下,不出六七日便查实罪证。 赵祯当即下旨将邕王除名玉牒,褫夺王爵,收回封邑,阖府迁往皇陵守墓。 非有特旨,终身不得离陵,其子嗣皆贬为庶人,永不得入仕! 为避免损害宗室威严,大周宗室子弟犯错多以幽禁、削爵、降封等方式处理。 赐死极少,除非像兖王这般,涉及谋反等十恶重罪。 因此,对邕王的处置,这已经算是极重了。 赵祯此举,一为彻底铲除邕王这些年在京城的根基。 二则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叫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子弟都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礼部上下近日亦是忙的热火朝天,既要兼顾即将开办的秋闱,又要准备太庙告祭、谒陵大典,哪一样都马虎不得。 至于西北边疆,张辅已遣塘骑传信。 约摸于九月中旬,便可率大军凯旋,兵部与户部已在核算军功赏赐。 今日一早,翰林巷,赵府。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长青躬身说道。 赵晗轻轻瞥他一眼,“叫上大娘子,走吧。” 不多时,随着车夫一声轻喝,马车缓缓驶出翰林巷,直奔积英巷而去。 华兰斜倚在马车内的软垫上,脸上挂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我这身子近来愈发沉了,等下次回来,多半便是出了月子了。” 赵晗替她拢了拢滑落的披风,轻声道:“无妨,你若想谁了,便差人把她接过来。” “咱们府里有的是空置的院子。” 华兰闻言,眼中顿时漾起盈盈笑意。 “不瞒官人,我那三个妹妹中,墨兰本该是个极好的孩子。” “可这丫头越大越和她小娘相似,整日里算计这个攀比那个的。” “如儿性子又急躁任性,每每说她两句便不耐烦的甩脸子,将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唯有小六最合我心意,虽不是一母所出,却最懂体贴人。” “往日祖母一直吃斋念佛,身子也不大好,可自打小六去了寿安堂,祖母倒像是年轻了十岁似的,连带着饭都能多用半碗。” “我倒是想把小六接过来陪我说说话,只是爹爹他多半不会同意此事。” 说罢,华兰无奈的摇头轻笑,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 见赵晗眼下带着些许疑惑,她开口道:“官人有所不知。” “父亲最忌讳有人说他偏心,咱家里头现在,尤其讲究一视同仁。” “我若只把明兰接来,林栖阁那位怕是要在父亲面前闹得鸡犬不宁。” “到时候免不了要把墨兰也塞过来,偏生如儿那丫头最见不得墨兰得了好处,定也闹着要来。” “还是等我分出精力了,再带她们来见见世面,到时候官人可别嫌她们闹腾。” 赵晗朗声一笑,盛家的后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有趣。 他温声道:“怎会,你只管安排便是。” 不过半个时辰,马车便在盛府外稳稳停下。 待赵晗扶着华兰下马车时,只见盛府中门大开,不单盛纮与王若弗。 就连老太太也站在阶前相迎,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显得格外精神。 “祖母,您怎么亲自出来了!”华兰见状,又惊又喜,连忙快走几步。 赵晗跟在她后头,待走近时,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道:“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闻言,顾不得与华兰说话,连忙伸手扶住他。 “使不得使不得,殿下如今身份贵重,哪能这般行礼。” 赵晗微微一笑,开口道:“祖母说哪里话,在您面前,孙婿永远是晚辈。” “官家前几日还提起祖母当年在宫里时的风采,满汴京的官眷加一块都不能及您分毫。”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追忆,随即笑着摇头。 “都是陈年旧事了,难为官家还记得。” 华兰上前挽住老太太的手臂,柔声问道:“祖母近日身子可好?孙女可想您了。” 老太太拍了拍华兰的手背,目光在她隆起的腹部停留片刻,眼中满是慈爱。 “好,都好,倒是你,怀着身子还大老远跑回来。” 趁她们祖孙寒暄之际。 盛长柏与长枫兄弟二人已整好衣冠,上前对着赵晗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道:“见过大姐夫!” 墨兰如兰明兰三姐妹也紧跟着盈盈一拜,眉眼间带着得体的笑意。 赵晗侧目望去,只见三位姑娘今日都着湖蓝色锦裙,只是样式各有千秋。 一晃大半年不曾得见。 墨兰抽高了身条,她刻意站在最前面,微微仰起面庞,愈发显的风姿宜人。 如兰虽比不上墨兰貌美,却也青春朝气,一双杏眼灵动有神。 明兰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既是站在边上,安静的垂着眼睫,也如空谷幽兰般令人移不开眼。 赵晗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明兰察觉到后,微微抬眼,露出一个恬静明媚的笑容。 盛纮捋须微笑道:“殿下和华儿一路车马劳顿,快进屋歇息,堂内已经设好茶水。” 一行人这才簇拥着往正堂走去。 一路上,在两侧忙活的女使小厮尤为规矩,时不时抬眼偷偷看向赵晗。 盛纮刻意落后半步,让赵晗和老太太走在前头,自己则与王若弗并肩而行。 正堂内,赵晗和老太太在上首落座。 他轻声道:“若我记的不错,长柏和长枫不日便要秋闱了吧。” “正是,家中上下都在忙着此事,去江宁船只也已备好,后日便出发。” “说起来,长柏我倒不担心,他自小就踏实,文章也做得极为稳妥。” “唯独长枫,我看今年是悬了。”盛纮说罢,不着痕迹的瞪盛长枫一眼。 大周科举考试采取本贯取解的制度。 长柏和长枫虽在汴京求学,但籍贯在宥阳,又不曾入读国子监。 则要前往江宁府参加乡试。 而顾廷烨的籍贯在汴京,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了。 赵晗笑道:“一次就中者本就凤毛麟角,长枫是有天分的,这次未必没有机会。” 盛纮连连点头,他倒是希望自己两个儿子此次秋闱都能中榜,好光耀门楣。 王若弗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心里头暗道:若这小兔崽子落榜,她定去玉清观添上三倍的香油钱,好生酬谢神灵! 待用完午膳,赵晗和盛长柏等人移步书房叙话。 盛长枫伸长脖子,笑眯眯问,“大姐夫,听闻今年秋闱的主考已定下来了?” 赵晗放下杯盏,轻声道:“正是,礼部右侍郎周大人领旨主考江宁。” “这位周大人最厌浮华文风,你们作答时切记要言之有物,不可空谈义理。” 盛长柏闻言,十分郑重的点点头,心中涌起一抹喜悦,他平日所作的文章,正是如此。 而盛长枫则仰天长叹一口气,满脸愁容,他最喜附庸风雅,来京城短短三年。 就在一众文人墨客中崭露头角,还得了个嘉枫公子的雅号。 如今要他舍弃那些华丽的辞藻,这简直太难了! 另一边,华兰陪老太太说完话后,便被王若弗迫不及待的差人请了过去。 葳蕤轩内,王若弗满脸笑意的从柜中取出一枚玉麒麟,递到华兰的手中。 “华儿,这个给你,我特意去玉清观请大师开过光,说此物最能保母子平安。” 华兰柳眉微蹙,低头细看。 只见玉麒麟通体碧绿,双眼处嵌着两点朱砂,活灵活现,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母亲,这太贵重了,咱们母女何必这般破费,将来如儿明儿出嫁……” 不等她说完,王若弗抿唇一笑,晃着脑袋,低声道:“我近日跟着你姨母赚了不少银子,这点算什么,等来日你生下孩子,我再给你准备更好的。” “跟着姨母赚银子?” 华兰满脸惊讶,待她从王若弗口中听到印子钱三个字,神色骤然一变。 “母亲!您怎敢碰这等营生?咱家何时缺过你银子使?这东西你拿回去,我不要!” 说着,华兰将玉麒麟往案几上一丢。 王若弗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得一愣,手忙脚乱的捧起玉麒麟仔细察看。 见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大的火气,你姨母说了,这钱来得快,又稳当。” 华兰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母亲糊涂!这印子钱最是伤天害理!” “若是让御史知道了,参父亲一本纵容内眷放贷取利,该如何是好?” “何况咱家正在风口浪尖上!” 王若弗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哪有这般严重?你姨母都做了好些年了,也不见……” “母亲若还拿我这个女儿当回事,便即刻停了这勾当!” 见华兰急的眼眶都红了,王若弗低了低头,讪讪道:“知道了,只是你姨母因着老太太没同意她家庶女进你赵家为妾的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 “等她消气了,我便和她去说。” 华兰轻叹一声,蹙眉道:“母亲明白就好,女儿也是为家里着想,父亲在朝为官,最重清誉。” “这事儿父亲若是知道,再让林小娘抓到话柄,必定要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母亲岂不又要受气。” “咱家与康家不同,清清白白的门户,何必沾这些腌臜事儿?” 王若弗被华兰教训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捂着脸道:“知道了,知道了!” “你这丫头,现在还教训起我来了!” (本章完) 第98章 顾廷烨归来,齐衡投效 第98章 顾廷烨归来,齐衡投效 与此同时,宥阳,盛宅。 长房老太太看着淑兰遣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握着信纸的手不断颤抖, 见老太太这般,李氏眉头紧蹙,焦急不已的问道:“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淑儿她受委屈了?” “这……应该不会吧,我瞧晗哥儿最是稳重……”盛维也投去担忧的神色。 品兰更是急的直跺脚,“祖母,你倒是说呀!” “你们自己看。” 老太太吐出一口浊气,将信笺缓缓递出,另一只手不停的抚着胸口。 片刻后,三人猛的抬头,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对方。 盛维哆嗦着嘴唇,手中的信纸簌簌作响。 “此事我这几日在外头也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竟是晗哥儿!” 宥阳只是江宁府辖下的小县城,消息难免有些滞后。 前几日盛维与县衙几位官员吃茶时,曾听他们简单议论过此事。 但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万万没敢往赵晗身上想。 “难怪我那老姊妹在心中言辞恳切的劝说我,将淑儿嫁与她家孙婿为妾,她心里还是想着咱们长房一脉的!” “列祖列宗保佑,淑儿真是好造化!”老太太沉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品兰深吸一口气,心口不停起伏着。 “皇子……我先前居然还嚷着让他陪我打马球!” “了不得,了不得,这真的假的?” 盛维瞅她一眼,幽幽道:“你二姐姐亲笔所书,岂能有假!” “可我怎么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品兰小声嘟囔着。 李氏抿了抿唇,轻声道:“淑儿能这般,此番多亏二叔一家。” “今年咱们多送些银子过去,权当谢礼。” “应当如此。”盛维连连点头,一副还没缓过神来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躬身前来,拱手道:“员外,大娘子,孙志高求见。” “小的这次用扫帚实在打不走他,他说今日不见到员外,便把您将二姑娘与人为妾的事情,传遍整个宥阳。” 那日孙志高提亲不成气冲冲离开后,便暗暗发誓要勤学苦读。 将来金榜题名,好叫这拜高踩低的盛家追悔莫及! 可苦读不过三日,他便放弃了。 继续跟着一群自诩文人雅士的狐朋狗友四处吃酒狎妓。 把从盛家得来的最后几两银子也败光了,眼下正被千金阁的龟公们追着讨债。 他清楚盛家在宥阳是有名望的富户,最看重脸面,见低声下气的苦求不成,便想以此消息来拿捏盛家。 起初,盛维的确不希望此事大肆宣扬,但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起身道:“我去见见他,这厮真是愈发没脸了!” 品兰最喜欢看热闹,不等李氏开口,拎起裙角便跟上盛维的脚步。 盛宅大门外,盛维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孙志高。 孙志高衣衫不整,发髻松散,还强撑着读书人的架子,揣着手,斜眼道:“世伯!你竟这般狠心,舍得让二姑娘给人做妾?” “这宥阳城说大不大,若叫人知道世伯你卖女求荣,盛家的嫡女自甘为妾……” 没等孙志高说完,盛维冷笑一声。 “我盛家女儿许给谁,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孙志高眼珠一转,大言不惭道:“世伯,我今日上门来,只要五十两银子!” “否则,我就去茶楼酒肆,将盛家卖女求荣的事说与众人听!” “让你家四姑娘今后也只能给人做妾!” 躲在门后的品兰听的火冒三丈,直接冲出来道:“孙志高,你真是好没脸!” “我二姐姐是与人为妾不假,不过,她嫁的可是当今官家认回的皇子!” “你若有本事,便大肆宣扬去!看谁更没脸面!” 孙志高闻言,踉跄着后退一步,拧着眉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皇子……这不可能!” “你盛家什么门户,还想嫁皇子!做梦去吧!” 盛维眼下闪过一抹赞许,随即沉声道:“品兰,回去。” 品兰不屑的瞪孙志高一眼后,这才转身回府。 盛维负手而立,铿锵道:“你日日在秦楼楚馆里鬼混,想来也听到些许传闻。” “我家淑儿能有此殊荣,实乃祖宗庇佑,老天眷顾。” “高哥儿,你十二岁中秀才,原是天资聪颖,前途无量。” “我见你家境贫寒,这几年来对你处处施以援手,笔墨纸砚、四季衣裳、每月例银,从未短缺。” “可你倒好,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地索取!” “如今竟还敢来我盛家门前撒野,当真是连读书人最基本的廉耻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劝你最好识相些,否则我盛家有的是门路,叫你在宥阳待不下去!” 孙志高见盛维的语气不像是在唬人。 额头顿时冷汗直冒,愣了半晌,恨恨看他一眼后,才满心不甘的从此处离开。 盛维看着孙志高的背影,心中暗暗在想,若他有朝一日当真科举入仕,是否会前来报复他盛家? 毕竟当年孙志高出生不久,宥阳一名远近闻名的算命先生看过他的八字后。 直接惊呼此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鼻直口方,乃上上之相。 更有文曲星照命,日后必定位极人臣。 思及此,盛维握了握拳,当即遣心腹小厮多加留意孙志高的动向。 —— 几日后,盛长柏和盛长枫二人已启程前往江宁。 顾廷烨也带着石头风尘仆仆的回到汴京,放下行李,还不等歇息,当晚便在樊楼设宴,邀请赵晗前来。 樊楼,灯火辉煌,丝竹声声,暗香浮动。 二楼雅间内,烛影摇红。 一身靛青色锦袍,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疲倦的顾廷烨,瞧见赵晗的身影后。 当即端起酒盅,毕恭毕敬道:“殿下,往日仲怀有眼不识泰山,与您称兄道弟,大言不惭,实乃罪不可恕!” 赵晗朗声一笑,入座后,同样端起酒盅。 “既如此,就罚你今晚不喝到烂醉,不许回府!” 顾廷烨闻言,促狭道:“看来,殿下这是想要小人的命啊!” 二人在此寒暄没多久,齐衡带着不为也匆匆赶来。 临近秋闱,平宁郡主本不准他来樊楼这等寻欢作乐之地,更别提还是顾廷烨下的帖子。 当她得知赵晗也在后,这才勉强放行,不过还是叮嘱齐衡务必在戌时前回府。 毕竟,齐衡可是整个齐家唯一的希望! “元若见过殿下,顾二叔别来无恙。” 齐衡挨个拱手行礼,温润清俊的脸上挂着灿然笑意。 顾廷烨拿出一副长辈架势,上下打量着齐衡,“一晃几年没见,元若倒是长高不少!” “你这二叔当得倒是顺口。”赵晗幽幽开口,执壶给新添的酒杯斟满。 齐衡见状,脸上笑意更甚,“顾二叔风采依旧!” 待他入座后,顾廷烨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中,此刻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殿下此番在西北的英勇事迹,仲怀虽身在书院,却也如雷贯耳。” “将来有朝一日,仲怀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赵晗抬眸看着他,顾廷烨此人正直忠厚,文武双全,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 于是乎,他沉声道:“好,将来咱们共同平西夏,复燕云!” 齐衡也紧跟着开口,“殿下有如此伟志,元若敬佩之至!” “待来年科举入仕,必当竭尽所能,为朝廷献一份绵薄之力。” 赵晗记得齐衡第二次春闱才高中,从六品谏议大夫做起。 虽比不得长柏,但也凭才学和世家底蕴,最终得以入阁,承袭爵位,也不算辜负了平宁郡主的一番苦心栽培。 “那便说定了!”赵晗淡然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酒过三巡后,齐衡开口问道:“二叔,此番秋闱结束,你可还要回白鹿洞?” 顾廷烨端起酒杯,沉吟片刻后,摇头道:“还不曾决定呢。” 齐衡闻言,眼睛一亮,倾身向前。 “既如此,二叔何不与我一同去盛大人家中读书?想来二叔也听过庄学究的大名。” “庄学究虽严厉,但讲解经义鞭辟入里,我这几年间可是受益匪浅。” 顾廷烨权衡一番后,扭头看向赵晗。 盛家毕竟清流门户,他担心自己声名狼藉,盛家和庄学究不愿收下自己这个学生。 赵晗当即会意,微微笑道:“你若愿意留在汴京读书,待你秋闱中榜,我亲自为你作保,岳丈他必不会拂了我的面子。” “多谢殿下,回头我就闭门不出,这回拼了命也要中举!”顾廷烨满眼感激的拱了拱手。 宁远侯府,小秦氏这会儿正带着向妈妈跪在祠堂内。 一阵晚风吹过,供桌上的烛火剧烈摇曳,向妈妈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小秦氏却纹丝不动,只微微抬起眼帘,望着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你瞧见二郎今日那副模样了吗?攀上了皇子,走路都带着风呢。”小秦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向妈妈低声道:“大娘子不必动气,二哥儿只是一时运气好罢了。” “他哪是咱们的对手?这些年何时在大娘子您的手里翻出过浪。” 小秦氏轻叹一声,“二郎如今长大了,那些个甜言蜜语,是哄不住他了。” “大郎的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侯爷把老骨头倒还真是硬朗,竟能在西北再立新功。” 向妈妈闻言,拧了拧眉头,心里一阵胆寒。 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道:“大娘子莫要在祠堂说这些话,老奴……” “怕什么?”小秦氏打断向妈妈的话,抬手指着前方层层迭迭的顾家牌位。 “这些个木头桩子,能奈我何?” “是他顾家先毁了我,总有一日,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本章完) 第99章 秋闱放榜,诞下皇孙 第99章 秋闱放榜,诞下皇孙 话音刚落,又一阵穿堂风灌入祠堂,吹得两侧窗棂砰砰作响。 向妈妈双腿都有些发软,她信神明,可小秦氏不信。 “侯爷日日在屋里拜那尊弥勒佛,你知道他在求什么吗?” 向妈妈慌忙摇头,“老奴不知。” 小秦氏嗤笑一声,“弥勒是未来佛,他是在求来世能和大姐姐再续前缘呢。” 大秦氏名为秦衍云,小秦氏为秦衍夕。 身为东昌侯府嫡出的姑娘,姐妹二人在未出嫁前感情本是极好。 单论起长相,大秦氏要胜过一筹,偏她自小体弱多病,活脱脱就是个病西施。 勋贵世家最重视子嗣传承,满汴京没有哪家愿意娶一个病秧子做正室大娘子。 偏偏小门小户的东昌侯府又看不上,因此大秦氏迟迟没有婚配。 长姐的婚事没定下来,小秦氏自然也不能先姐姐一步议亲。 好在当时顾偃开对大秦氏一见钟情,他不顾长辈与宗族耆老的反对,执意要迎娶大秦氏进门。 大秦氏来顾家后,既不能侍奉婆母,打理后宅,偏还不让顾偃开纳妾。 家族姐妹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秦氏这般做法,让待字闺中的小秦氏平白多了个善妒与不敬婆母的名声。 大秦氏诞下顾廷煜后不久便因病离世,当然这其中与顾家的巨额亏空多少有些干系。 顾偃开娶白氏,虽是利益交换,可时日一久,二人还是生出些许情愫。 小秦氏眼见白氏一个商女都能成宁远侯夫人,而自己这个东昌侯府的嫡女却无人问津,心中愈发扭曲阴暗。 彼时的东昌侯府已经落败,袭爵的兄长又因打理不善,亏空不少家业。 兄嫂本打算将小秦氏送给顾偃开为妾,一为抱上宁远侯府这条大腿,重修两家之好。 二为省些嫁妆钱。 小秦氏得知此事后,既反抗不了兄嫂的安排,又不甘心此生居于一个商女之下。 便屡次找借口来侯府教唆顾廷煜,是白氏害死了他的母亲。 白氏因此受到刺激,一尸两命。 白氏死后,顾偃开后悔万分,决定终生不娶。 不过在东昌侯和顾家耆老们锲而不舍的劝说下,且又看在亡妻大秦氏的份上,他只好答应娶小秦氏进门为续弦。 嫁给顾偃开后,小秦氏本也想和他做一对恩爱夫妻。 偏顾偃开心里怀念着大秦氏,又对白氏满是愧疚,独独对自己没有一丝感情。 自己生的儿子既没有大秦氏生的嫡长子尊贵,又没有白氏生的儿子的受器重。 在她看来,顾家就是个吸血的魔窟,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只有顾偃开死了,毁掉他精心培养的顾廷烨,将来自己的儿子袭承爵位,才能算是出口恶气。 “大郎可知道二郎的事儿了?”小秦氏幽幽问道。 向妈妈点头道:“全都知道。” “二郎那边但有个风吹草动,咱们安插的几个小厮便立刻报到大郎跟前。” 小秦氏闻言,缓缓起身,拈起三炷香,就着烛火点燃,轻声道:“愿大郎能够替我们先试试二郎如今的深浅。” 说罢,她轻轻吹灭香上的火苗,将三炷香稳稳插入香炉,青烟笔直上升。 小秦氏最擅借刀杀人。 顾廷煜是个谋略和心计的,虽知道小秦氏是在利用自己,但他坚定的认为顾家是为了娶白氏进门填补亏空,才导致自己母亲离世。 身为顾家子,他没办法怪顾家,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全都加在顾廷烨的身上。 至于四房五房那几个眼皮子浅的,更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 八月九日,序属仲秋,嘉佑四年的秋闱在丹桂飘香中拉开帷幕。 顾廷烨早早便来到贡院外,齐国公与平宁郡主更是一道来送齐衡入考场。 小厮们提着考篮、食盒、巾帕,浩浩荡荡的排开阵仗。 翰林巷,赵府,今儿一早。 华兰特意设好香案,亲手点燃三炷清香,对着文昌帝君的神像盈盈下拜,祈祷长柏与长枫能够蟾宫折桂。 她虽也看不惯林噙霜的做派,可长枫毕竟是盛家的血脉。 若他真能中举,于盛家门楣自是锦上添。 远在西北的顾偃开,天蒙蒙亮时,便对着神像左拜右拜。 片刻后,他站起身,搓了搓手,眼中闪着精光,“老兄,你家姑娘去年便及笄了,若我家二郎能够高中,不如……” 话还没说完,便被张辅无情打断,“绝无可能!你速速死了这条心罢!” “就你家那混世魔王,也配惦记我家姑娘?” 顾偃开干干笑了两声,仍不死心道:“年轻人谁没个荒唐时候?我家二郎如今已是改过自新,我瞧他秋闱必定能中。” 张辅放下茶盏,见四下无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实不相瞒,我瞧着我家姑娘多半已经被官家给相中了。” “去岁及笄礼时,官家遣人送来好些东西,我带着芬儿进宫谢恩时,官家还说了好些云里雾里的话。” “起初我没放在心上,现在越想越觉得,官家多半在那时便有意让芬儿将来嫁给殿下。” 听到此话,顾偃开不由深吸一口气,“既如此,回头我还是再瞧瞧别家的女眷吧。” 九月初,秋闱放榜。 顾廷烨齐衡二人皆榜上有名,并且名列前茅。 平宁郡主高兴不已,当日便让人弄了十里炮仗,施粥庆祝。 赵晗这边,华兰临盆在即,官家与曹皇后极为重视。 三番五次遣太医前来诊脉,各类珍贵补品如流水般送入赵府。 早早便安排了六名经验丰富,家族清白,且品行端正的稳婆来赵府。 若不是东宫尚在修缮中,恨不得直接将华兰接入宫中待产。 这日清晨,王若弗身边的一等女使彩环急匆匆赶到赵府,规规矩矩的行礼道:“见过殿下,见过大娘子。” 华兰正倚在软塌上小憩,闻言抬眸道:“可是长柏遣人传消息回来了?” 彩环点头如捣蒜,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回大娘子的话,咱家二哥儿中举了,名列江宁府前三!” “殿下,太好了!长柏果然没有辜负咱们的期望!” 华兰扭头看向赵晗,悬在心头的一口大石落地,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赵晗温声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以长柏的学识,定能中榜,你偏不放心。” 华兰轻哼一声,再次将目光放在彩环身上,问道:“那长枫呢?” 待说起长枫时,彩环即刻换了一种语气,撇了撇嘴,“三哥儿倒是运气好,虽是吊车尾,可到底也上了榜。” “林小娘那边可高兴坏了!” 两个弟弟都榜上有名,华兰脸上更添了几分喜色。 正当她准备开口说话时,只觉腹中一阵疼痛,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殿下……”华兰勉强唤了一声。 赵晗见状,素来沉稳的他此刻忙不迭上前扶住华兰,转头喝道:“快传稳婆!” 不多时,六名训练有素的稳婆鱼贯而入,将华兰挪至产房。 最年长的李嬷嬷俯身检查后,沉稳道:“大娘子这是要生了,快去禀报宫里!” 尚妈妈应声前去报信后,赵晗也被请了出去。 彩环手足无措的站在外头,打算等华兰生完后再回盛家报喜。 淑兰闻讯赶来,见赵晗眉头紧蹙,站在廊下来回踱步。 她轻声宽慰道:“殿下放宽心,太医都说姐姐胎像安稳,生产必定顺利。” 望着淑兰姣好的面容,赵晗勉强点了点头,可眉宇间的担忧丝毫未减。 自古妇人生产便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何况还是这会儿。 皇宫,福宁殿内。 赵祯与曹皇后得知此事后,二人心中既激动又担忧,这毕竟是大周第一个皇孙。 曹皇后身着一袭绛紫色宫装,站起身满眼焦灼的看着赵祯。 “官家,臣妾想出宫去瞧瞧华兰!” “爹爹,我也要和大娘娘一起去!”徽柔仰起小脸,紧跟着附和一句。 赵祯抬眸,目光温润而深沉,“好,去吧,去吧!” 他何尝不想亲自守着皇孙诞生,可身为官家,贸然离宫,必会惊动朝野。 赵府,当赵晗瞧见曹皇后和徽柔匆匆赶来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大娘娘安好。”赵晗拱手行礼。 曹皇后伸手扶住他,焦急不已的问道:“华兰如何了?” “稳婆方才说,妇人初次生育,难免会多耗费些时辰。” 曹皇后点点头,与赵晗一同守在廊下,徽柔则踮起脚尖,时不时透过窗子往里看去。 约摸半炷香时辰后,内室突然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四周凝重的气氛。 紧接着稳婆满脸兴奋的推门而出。 “恭喜娘娘,恭喜殿下,是个健壮的皇孙!” “华儿如何了?”赵晗迫不及待的问道。 稳婆躬身应道:“殿下放心,大娘子无碍,将养些时日便好。” “快,让本宫进去瞧瞧!” 曹皇后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迫不及待的迈步进屋。 彩环向众人匆匆行完礼后,飞奔一般回盛家去报喜。 屋内,华兰面色略有些苍白的躺在榻上,瞧见曹皇后,心中不免有些惊讶,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别动,好好躺着歇息。” 曹皇后在塌边坐下,伸手接过嬷嬷递来的襁褓,动作娴熟的将孩子搂在臂弯。 看着粉雕玉琢的皇孙,她嘴角忍不住上扬,徽柔更是满眼欣喜道:“辛苦嫂嫂了,我有小侄儿了!” “晗哥儿,你也快来瞧瞧。”曹皇后扭头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 赵晗满眼心疼的看华兰一眼后,动作尤为僵硬的接过襁褓,还颇有些战战兢兢。 曹皇后见状,不由失笑。 赵晗凝视着怀中的婴孩,声音有些发颤,“华儿,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华兰闻言,莞尔一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本章完) 第100章 淑儿这是也想做母亲了? 第100章 淑儿这是也想做母亲了? 翌日朝会,垂拱殿内,赵祯迫不及待将喜得皇孙一事告知文武百官。 并着礼部拟旨,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者外,其余囚犯皆减等发落。 韩章薛溥等一众为立储一事操碎心的大臣们,不禁喜极而泣。 一眨眼,皇子有了,皇孙也有了,纷纷高呼此乃社稷之福! 盛纮手持笏板,站在队列中,眼圈略有些乌青,小腿直打颤。 打昨日从彩环口中得知此事,他和王若弗激动的一夜不曾合眼。 华儿得天眷顾,为皇家诞下长子,这下地位便彻底稳固了。 他虽还只是个五品官,可自打赵晗身份明确。 莫说同僚,朝中紫袍大员们见了他都尤为客气,甚至还主动打起招呼。 眼下他心里头,像灌了蜜一般,暗自思肘着:自己在仕途上的目标也该提一提了。 什么银青光禄大夫,三品荣休! 按如今这般,将来怎么着也得混个正二品金紫光禄大夫才是! 为皇孙取名一事,赵祯足足琢磨了四五日。 他属于太宗一脉,字辈为:元允宗仲士,不善汝崇必,按规制,皇孙属于仲字辈。 可上古帝王与尊贵之人的名字都是单字,如尧、舜、禹、启等。 即便后来加上姓氏还是以单字为主,如嬴政、刘邦、项羽、韩信、刘彻…… 他当年给自己的几位皇子取名,便是以单字为主。 文华殿内,此时,只有赵祯与赵晗父子二人。 赵祯站在案前,思虑良久后,他提笔蘸墨,笔走龙蛇间,一个“璟”字跃然纸上。 “过来瞧瞧这个字如何!”赵祯搁下笔,目光仍停留在纸上。 赵晗上前瞧了一眼后,温声道:“璟乃玉之光彩,既含玉石的坚贞,又有日月的辉光,倒是极为合适。” 赵祯微微颔首,“愿朕的皇孙,内有玉质,外沐清辉!” “儿臣代璟哥儿,谢父皇赐名。”赵晗郑重行礼。 了结完心头大事,赵祯开始闲话家常起来。 只见他眉目舒展,轻声问道:“朕听闻盛家两个孩子,今年秋闱皆中了榜?” “不错,盛家长子长柏,为人正直,打小便颇有外祖王老太师的风范。” “次子长枫虽稍逊其兄,也有几分才气,兄弟二人秋闱能一同中榜,实属难得。” 赵祯点点头,捋了捋白的胡须,“家风清正,方能教出这样的子弟。” “明年殿试,朕倒要瞧瞧,他家长子是否真其外祖一般,有经世之才!” 赵晗微微一笑,“儿臣至今还不曾看过错人。” —— 九月十六,天朗气清,宜祭祀、宜册命的大吉之日。 在礼部紧锣密鼓的筹备下,赵晗于今日入宗室玉牒,告祭太庙。 为给百官吃颗定心丸,赵祯早已拟好册立太子的圣旨。 毕竟自打兖王兵变后,朝野上下最盼望的便是此事。 寅时三刻,钟鼓齐鸣。 太庙朱门次第而开,礼官肃立,禁军执戟,仪仗绵延数里。 知大宗正事赵允让身着紫袍,双手捧着鎏金玉牒,缓步走向太庙正殿。 在礼部官员与数名宗室的见证下。 赵允让郑重开启玉牒匣,取出记载着赵氏皇族血脉的素绢。 只见他手持御赐紫毫,在赵祯一脉下,工整写道:长子,名晗,字承元,母敬惠贵妃胡氏,嘉佑四年九月十六日入玉牒。 接着,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赵晗头戴九旒冕,身着玄色衮服,缓步登上太庙丹墀。 香雾缭绕中,列祖列宗的神位肃穆庄严。 不多时,礼部尚书韩章朗声宣读圣旨:“门下,制曰” “朕绍膺鸿绪,夙夜祗惧,皇长子赵晗,天资英睿,孝友温文,宜承大统。” “今授以册宝,立为太子。尔其慎乃威仪,敬守典训,永固邦本,以副朕心!” 赵晗深吸一口气,恭谨行礼,双手接过圣旨与太子册宝,声音清朗而坚定。 “儿臣谨受册命,定不负父皇所托,不负江山所望!” 待礼成后,鼓乐大作。 韩章率领一众官员,高声道:“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凡册封之仪,讲究专礼专行,典章分明。 因此,太子与太子妃的册封不会同日进行,要间隔些时日,各依章程。 迁入东宫也需由工部先行修葺殿宇,再由礼部与司天监共择吉日,总之,极为繁琐! 在福宁殿与赵祯及曹皇后一道用完晚膳后,赵晗这才匆匆返回赵府。 正院厢房内,经过太医十来日的精心调养。 华兰的气色已大有好转,脸颊渐渐透出红润,只是眉宇间仍带着一层淡淡的倦意。 见赵晗来,华兰起身便要行礼。 毕竟自己的官人已从皇子晋为太子,身份愈发贵重,礼数自然也不能轻慢。 “拜见太子殿下。”华兰身着雪青色锦裙,盈盈一拜。 粉黛未施的小脸在烛光映照下,尤为清丽动人。 如今已诞下子嗣,更添了几分柔婉风韵,宛若枝头熟透的蜜桃,娇艳欲滴。 赵晗当即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温声道:“你我之间,哪用这些虚礼,璟哥儿呢?” 华兰一边带着赵晗往内室走,一边开口道:“刚从乳母那抱过来,这会儿正睡着呢。” 转过屏风,只见摇篮中,璟哥儿裹着杏黄色襁褓,睡得正香甜。 粉嫩的小脸圆润可人,小嘴还时不时咂巴两下。 华兰附在赵晗耳边,轻声道:“我记得母亲说过,长柏出生后也这般安静,不哭不闹,我瞧璟哥儿的性子,倒和长柏像的很。” “哦?是嘛?若真能如长柏那般自幼沉稳刻苦,倒还是我们的福气了。” 说罢,赵晗俯下身子,伸手抚了抚璟哥儿的脸颊。 华兰却蹙着柳眉,连连摇头,“我倒希望璟哥儿能活泼些。” “别像长柏那样打小就板着张脸,一日不超过十句话,家中谁见了他都怕。” “每每母亲与林小娘闹起来,我若插手半点,他竟没大没小,连我这个长姐一块训斥。” “就连母亲都说她是自己给自己生了个爹。” 赵晗闻言,忍不住一笑。 “外甥像舅舅是难免的,长柏若听到你这般编排他,定要再训斥你一顿。” “方才在宫内,官家打算等璟哥儿满周岁时,便册封他为皇太孙。” 华兰闻言,一双熠熠生辉的杏眼下,闪过一抹震惊,“这……会不会太早了?” 赵晗揽着她纤细的肩膀,温声道:“不早,咱们的孩儿,担得起此大任。” 华兰见他神色郑重,轻轻点头。 待到夜深,赵晗照例前往静观院,毕竟华兰这会儿还不便伺候。 厢房内,烛影摇红,淑兰已褪去外衣。 只着一件轻薄的中衣,领口微敞,隐约可见内里藕荷色绣着梅的肚兜。 此时的她正斜倚在软塌上,聚精会神的做着针线活。 几缕碎发垂在耳畔,更添了几分慵懒风情。 “殿下。”见赵晗来,淑兰软糯的唤了一声,起身相迎,婀娜的体态,既有少女的轻盈,又透着几分少妇的柔媚。 “快瞧瞧我给璟哥儿绣的长命衣,可好看?” 赵晗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接过看了一眼后,轻声道:“绣得极好,栩栩如生!” 淑兰抿嘴一笑,接过衣裳细细迭好。 “妾身想着总要亲手为璟哥儿做些什么才好。” “瞧璟哥儿生的那般可爱,真是让妾身恨不得日日往姐姐那跑。” 赵晗闻言,眉梢一挑,幽幽道:“看来淑儿这是也想做母亲了?” “我……”淑兰俏脸一红,慌乱垂下眼帘。 不多时,梅悄然落地。 恰好这时一阵夜风吹过,淑兰心头一颤,捂着玉兔起身去关窗。 “殿下……” 手刚触碰到窗柩,淑兰不由发出一声带着哭腔似的软糯。 “你只管关窗。” “……” (本章完) 第101章 奴婢对纮郎情深不能自抑 第101章 奴婢对纮郎情深不能自抑 册立太子后,赵晗便开始熟悉六部与内阁事宜。 每日寅时起身,于文华殿听阁臣讲学,午后则帮着赵祯批阅奏章。 见他这般勤勉,赵祯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今日常朝结束,赵晗特意叫住盛纮。 通往宫门的青石板路上,只见他身着朱红朝服,腰佩金玉革带,衣袂翻飞间尽显储君威仪。 “殿下。”盛纮轻唤一声,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 这会儿朝中御史台的官员们也在附近,他可不敢有半分逾矩之处。 赵晗抬手虚扶,温声道:“盛大人不必多礼,孤有件事情,还需问问盛大人的意见。” “哦?”盛纮眉头一挑,眼下闪过一抹疑惑。 他愈发恭谨道:“殿下但说无妨,臣必当竭尽所能。” 赵晗微微一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盛大人无需这般紧张。” “盛大人想来也知道,宁远侯府二郎与孤素来交好,今年秋闱他亦是榜上有名,打算留在京城准备明年的春闱。” “不知盛大人可否让他进家中的书塾?” “顾二郎也能中举?!”盛纮惊呼一声,话音未落,便见不远处一名御史皱眉望来。 这目光,看的他心头一跳,连忙用袖子捂住嘴巴。 这几年间,顾廷烨虽人在白鹿洞潜心苦读,但小秦氏也没闲着。 隔几日便遣小厮在外头宣扬他的名声,什么眠宿柳、走马章台、浪荡不堪,像撒种子一般,散的满城皆是。 即便顾廷烨此番中举,也没能把自己的名声挽回多少。 “是啊,顾二郎现已收了玩心,秋闱的名次比齐家的小公爷还要靠前。” 听到此话,盛纮心中愈发惊讶,毕竟齐衡在他家读书,学问如何他心里清楚的很。 顾廷烨能比他考的还好,这属实有些出乎意料。 他略一沉吟,拱手道:“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他有意来臣下家中读书,原是臣的荣幸。” “只是庄学究的性子,殿下想来也有所耳闻,不如挑个吉日,让顾二郎先来家中拜见学究,有殿下这层情面在,学究想来多半不会拒绝。” “也好,还望盛大人能在学究面前美言几句。”赵晗轻轻点头。 盛纮当即道:“殿下放心,这是臣应该做的。” 待盛纮打道回府后,不等歇息片刻,便被林噙霜遣人请了过去。 林栖阁内,林噙霜已经立在廊下等候多时。 只见她一袭桃粉色锦裙,眼角微微泛红,显是刚哭过的模样。 瞧见盛纮的身影后,直接扑进他怀里,“纮郎——” 这一声唤的千回百转,盛纮心肝都跟着颤了颤。 看着林噙霜一张梨带雨的俏脸。 盛纮软下声音道:“霜儿,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了不成?” 林噙霜挽着她的胳膊,边往内室走边哭诉起来。 “墨儿的及笄礼,大娘子竟说要草草了事。” 在王若弗看来,明兰也就罢了。 墨兰她一个养在小娘身边的庶女,及笄礼根本不值得大张旗鼓。 请几位素来交好的官家大娘子,简单的在家中摆了两三桌宴席,裁身新衣裳,再打对鎏金簪子,横竖过得去就成。 林噙霜知晓后,心里自是不服。 毕竟当年华兰的及笄礼,办的可是浩浩荡荡,极尽体面。 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官眷尽数出席,坐满了前后三进院子,收到的及笄礼更是堆的跟小山似的。 “纮郎,当初我是舍了脸面,放着外面的正头娘子不当,给你做妾,可纮郎你不能这般任由大娘子刻薄墨儿。” “咱家大姐儿如今这般体面,墨儿虽是庶出,可好歹是盛家的姑娘。” “若是及笄礼办得寒酸,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墨儿她……” 话到此处,林噙霜哽咽着将脸埋进盛纮的胸前。 看着怀中哭的几近晕厥的美人儿。 盛纮拧了拧眉头,深吸一口气道:“这事儿是大娘子做得不妥当。” “霜儿放心,有我做主,墨儿的及笄礼,定不会委屈了她。” 说着,伸手替林噙霜拭去腮边泪珠,指尖触及到她那细腻的肌肤时,心头瞬间又一软。 “我这就去与大娘子说,至少要请上个十来桌,再给墨儿打套像样的头面。” 听到此话,林噙霜虽然还觉得有些委屈了墨兰,可并未表露出来。 她停止抽泣,轻声道:“墨儿有纮郎这样的爹爹,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也不枉奴婢对纮郎情深不能自抑~” “我原还以为,纮郎近日总往卫妹妹处跑,是已经把奴婢给忘了。” 盛纮心头又又一软,轻叹一声道:“哎呦,我不过是去瞧柳哥儿,你何至于此?” “这样吧,我明儿让冬荣给你送三百两银子来,你给墨儿私下再置办些几件像样的首饰。” 林噙霜含泪点头,“纮郎~你真好~” 三日后,墨兰及笄,在盛纮的强烈要求下,盛家上下张灯结彩。 辰时刚过,宾客的马车便已络绎不绝的停在府门外,女使小厮们忙活个不停。 葳蕤轩内,王若弗脸色阴沉的能滴水,她猛一掌拍在案几上。 “哪家的庶女及笄,像她这般排场!” “这对贱人母女,就知道耍这些狐媚手段撺掇官人!” “华儿也是糊涂,墨兰及笄,送这般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是要活活气死我这个做娘的不成!” 华兰身为长姐,今日原该出席,但她尚在月子中,御医嘱咐不可劳累,更不可受风寒。 便遣人送来一套鎏金点翠头面,作为墨兰的及笄礼。 刘妈妈轻叹口气,宽慰道:“大娘子息怒,大姐儿如今身份不同,行事自然要体面些。 “若是您当初按奴婢说的,规规矩矩,不偏不倚给四姑娘操办了,也不至于让林小娘钻了空子,直接求到主君的跟前。” “况且您又不是不知道主君的性子,林氏但凡掉个眼泪,三言两语,便无有不依。” 王若弗气的心口不停起伏,“贱人!我迟早收拾了她!” 刘妈妈往外头看了一眼,提醒道:“大娘子,你听,宾客们都来了。” 王若弗闻言,整了整衣襟,强压下满腔怒火往正堂走去。 正堂内,早早就已设好香案,两侧黄梨木椅子上坐满了城内有脸面的官眷。 这些人当中,不止有和王若弗交好的大娘子,还有盛纮同僚们的家眷,就连平宁郡主也遣人送来份及笄礼。 毕竟盛家今时不同往日,盛纮将来国丈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 虽是个庶女及笄,也值她们带着礼亲自走一趟。 待吉时到,在林噙霜千叮咛万嘱咐下。 墨兰一身素色采衣,款款而来,向官眷们恭谨行礼,而后跪坐在蒲团上。 明兰担任赞者,拿起梳子轻柔而庄重的为墨兰梳头,并将发丝挽成髻。 赞者由如兰担任其实更加妥当。 只是她二人素来不对付,让如兰给墨兰梳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正宾三次加笄,念完祝词,在前往祠堂祭拜完祖先,墨兰的及笄礼便算礼成。 宾客们纷纷落座,时不时端起酒杯来到王若弗身边,说些个奉承讨好的话。 王若弗扯着笑脸,心里却不停寻思着用什么手段才能彻底让林噙霜再也折腾不起来。 林栖阁内,听着外头时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林噙霜柳眉紧蹙,急的在屋内来回踱步。 待周雪娘进屋,她迫不及待问:“如何了?可有礼成?大娘子她没甩脸色吧?” “小娘放心,当着满堂宾客,大娘子哪敢给姑娘脸色看。” “那就好,我这做娘的,总要为墨儿争上一争。”说罢,林噙霜眯起眼睛,轻笑一声。 及笄礼不仅关乎着议亲,将来嫁了人在夫家也多几分体面。 周雪娘上前一步,满脸堆笑道:“方才平宁郡主还遣人给咱家姑娘送来一对虾须镯,奴婢远远瞧着,当真是漂亮极了。” 林噙霜仰起俏脸,抬手将额前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 仿佛已经看到墨兰将来风风光光嫁进入齐国公府的模样。 片刻后,她问道:“大娘子可还在外头放印子钱?” 周雪娘点点头,压低声音答道:“那日大姐儿回来,因此事斥责了大娘子一通,没几日她便去了康府。” “奴婢瞧着,这个把柄若再不用,只怕就要不奏效了。” 林噙霜眸中寒光一闪,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缘。 葳蕤轩内,早有几位女使被她暗中笼络,得到机会便将王若弗的一举一动悉数报来。 “雪娘,你寻个机会,将此事告诉冬荣。” (本章完) 第102章 封赏,永昌伯爵府庶长子 第102章 封赏,永昌伯爵府庶长子 转眼已是十月中旬,秋风渐起。 张辅顾偃开二人率征西大军凯旋而归,队伍绵延数里,马蹄声震天动地。 城内百姓扶老携幼,争相涌上街头,只为一睹将士们的英姿。 为首的张辅一身戎装,脸上虽带着些许疲惫,可眼中锋芒依旧,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将风范。 顾偃开则满脸笑意,自打收到家书得知顾廷烨中榜。 他可谓归心似箭,顾家几代将门,如今总算要出了个读书人。 暗暗觉得,这兵鲁子的名声,在这一代就要摆脱掉了! 皇宫,紫宸殿。 凡大朝会、军功封赏等国之大事,皆在此举行。 御座上,赵祯一身赭黄色衫袍,背靠九龙屏风,眸色沉静,天威尽显。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满殿朱紫,交相辉映。 身为储君,赵晗腰系玉带,肃立于御阶之下的东侧首位。 在礼官高声唱名,张辅、顾偃开等一众将领踏着沉稳的步伐入殿觐见。 行完大礼后。 赵祯欣慰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缓缓掠过,温声道:“西北大捷,全赖诸位爱卿浴血奋战。” “诸位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快快平身。” “臣等,谢官家恩典!” 众将齐声应和,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宇内回荡。 张辅目光炯炯的望向立于御阶之下的赵晗,眼中满是赞赏之色。 “启禀官家,此次西征大捷,首功当属太子殿下!” “若非殿下操练骁骑营,运筹帷幄,亲临战场鼓舞士气,臣等岂能如此顺利平定边患?” “军中粮草调度,伤员安置,殿下事事亲力亲为,三军将士,无不感念殿下恩德!” 此话一出,赵祯眼中笑意更深。 他原本还担心赵晗出身民间,恐难服众。 此刻见殿内一众将领们皆露出钦佩之色,这才发觉,自己往日的担忧实属有些多余。 “太子能为国分忧,实乃社稷之福,朕之幸事,诸卿亦不需妄自菲薄。” 说罢,他将目光放在一旁手持诏书的礼官身上。 礼官会意后,上前一步,朗声宣读道:“门下,制曰: 朕惟乾坤定位,必资柱石之臣,社稷安邦,实赖干城之将。 英国公张辅,世笃忠贞,器资雄毅,秣马厉兵,固我藩篱,功在社稷,泽被生民。 加封骠骑大将军,赐丹书铁券,玉带二围,黄金千镒,田庄三处。 尔其益励忠勤,永保令誉。 钦哉!” 张辅闻言,立即整肃衣冠,趋步向前,高声道:“臣张辅,谢官家隆恩!” 骠骑大将军虽为从一品,位列武散官最高阶,尊荣显赫,但只是虚衔,仅定品级与俸禄,并无实掌兵权之责。 这样的封赏,早在张辅的意料之中。 毕竟他已是英国公之尊,若再给他实权,只怕要引起文臣们的不满了。 何况,芬儿将来多半还要…… 封赏完张辅,礼官继续宣读诏书: “门下,制曰:朕膺昊天之眷命,统御万方,恩威并施,赏功酬庸。 宁远侯顾偃开,忠勇夙著,勋业克彰,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加封检校太尉,赐紫金鱼袋,玉带二围,锦缎百匹,食邑五百户。 尔其益励忠勤,永固屏藩。 钦哉!” 对于这样的封赏,顾偃开亦是心满意足。 他深知自己若想加封国公,非开疆扩土不可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等自己百年之后,靠着顾廷烨的功劳,被追封为国公。 “臣顾偃开,谢官家隆恩!”顾偃开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谢。 赵祯捋须微笑道:“顾卿家,你家二郎如今倒是浪子回头,颇有长进啊!” 顾偃开眉头一蹙,眼下闪过一抹疑惑,官家怎么突然还提到自家二郎了? 余光中瞥见赵晗对自己不着痕迹的抬了抬下巴,他这才恍然大悟。 一定是赵晗在御前为二郎那混小子说了好话。 思及此,顾偃开心头涌起一阵暖意,他拱手道:“禀官家,古人云蓬生麻中,不扶自直。” “犬子能有长进,多亏太子殿下循循善诱,将其引入正途。” “否则只怕那不成器的东西至今还在街头斗鸡走狗,辱没门楣。” 令国公之子,时任工部五品官的贾大人忍不住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自打顾廷烨这个杀千刀的,几年前用马鞭将自己的嫡次子栓在马后,拖着在校场整整跑了三圈。 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如今看顾廷烨在御前得脸,他简直比生吞了只苍蝇还难受。 赵祯朗声一笑,满眼慈爱的看赵晗一眼后,开口道:“太子可在朕面前不止一次夸赞你家二郎,说他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才。” 此话一出,朝中几名大臣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显然有些不相信。 顾偃开连忙躬身道:“臣惶恐,殿下如此抬爱,实在是犬子的福分!” 接着,礼官又开始宣读其他将领们的封赏。 其中,裴虎在赵晗的建议下,从皇城司破格擢升为骁骑营指挥使,领从四品武职,赐绯袍银鱼袋! 原任兵部四司之一的库部司员外郎,官阶正七品的梁晖,在此次西征中调度军需有功。 升任为五品库部司郎中,掌司内事务决策! 这梁晖是永昌伯爵府的庶长子,生母原本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通房。 当年吴大娘子当年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极其不情愿的嫁进梁家。 她因瞧不上梁伯爷,便三天两头冷着脸。 不曾想让通房钻了空子,赶在她前头生下庶长子。 按说这等人家有了庶长子,正头大娘子将其拢到身边,养成个只知天酒地的废物便可了事。 偏吴大娘子自恃清高,不屑出手,梁晖反倒因祸得福,自小勤勉上进,精明强干。 几年前入兵部后,混得风生水起。 梁伯爷见庶长子如此争气,自然倾力栽培。 如今外头都夸庶长子得力,根本没几个人提起嫡长子。 并且梁晖的大娘子韦氏,还三天两头还往嫡次子梁六郎的房里塞各种貌美的女使,导致他至今身上也没个功名。 这会儿还正因避讳一事,琢磨着改名呢。 吴大娘子给他拟了好几个名字,不是嫌太俗气,就是觉得不够风雅,整日在家中里长吁短叹。 足足又过去一炷香时辰,封赏才算宣读完。 待赵祯宣布退朝后,赵晗与盛纮二人一前一后缓步往宫门外走。 眼下华兰已出了月子,因心中挂念着老太太和王若弗。 打算等过几日,便带着璟哥儿来盛家,见见他的外祖母和外曾祖母。 盛纮从赵晗口中得知此事时,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 朝中风波已定,储位稳固,他这个太子的老丈人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更妙的是,眼下吏部文选司正好有个郎中的空缺,对此,盛纮已是十拿九稳。 承直郎一职虽和文选司郎中一样皆是五品官,可一个空有品级而无实权。 另一个却执掌天下文官的铨选考课,手握升迁调任之权。 便是那些三品大员见了,也要客气几分。 盛纮越想越是得意,连脚步都不自觉的轻快了起来。 待二人行至宫门前。 赵晗目光温和,轻声道:“后日正好休沐,孤也好陪华兰同去。” “臣这就回去准备,必定安排妥当,恭候殿下与小皇孙大驾。” 赵晗摆了摆手,“无需过于兴师动众,只是是寻常家宴,让华兰松快松快便好。” 盛纮连忙躬身应是,就在赵晗准备转身离开时。 只见他的贴身小厮冬荣从马车前小跑而来,附在盛纮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盛纮脸色顿时一变,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盛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赵晗眯起眼睛,敏锐的察觉到异样。 “没,没什么,只是一些家事,臣回头便可处置好。” 盛纮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顾不得周全礼数,草草作了个揖就跌跌撞撞往马车所在的方向跑去。 (本章完) 第103章 明兰贿赂小桃 第103章 明兰贿赂小桃 积英巷,盛府。 王若弗拿着公中的银子出去放印子钱一事,在林噙霜的操纵下,闹得已是阖府皆知。 寿安堂东侧的一间厢房内,陈设虽简单,却处处透着精巧。 一应物件都摆得极为妥帖,既不显富贵,也不见寒酸。 靠墙摆着一张榆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齐整,还搁着一张尚未临摹完的字帖。 盛纮因一手好字,素有美名,就连官家看过他上的奏章,都记忆犹新,忍不住夸赞。 如今盛家的三位姑娘中,当属墨兰的字写的最好,一手簪小楷写得娟秀灵动。 如兰的字虽不出彩,却也横平竖直,规规矩矩,挑不出什么错,也找不到夸赞的地方。 唯独明兰的字,每每让盛纮和庄学究看得眉头紧皱。 歪歪扭扭,忽大忽小,活像一只蚯蚓在纸上爬过。 案上的字帖,是长柏昨日送来的。 不仅命明兰三日内临摹完,还不许马虎半点,准时送到他的书房批阅。 这会儿明兰正倚在软塌上歇息,已经十二岁的她身量渐长。 一袭月白色襦裙她肌肤如玉,眼眸清澈明亮。 指尖和袖口还沾着些许墨渍,显然是刚刚临帖到一半就困得睡了过去。 当她从小桃口中得知王若弗跟着康家姨母私放印子钱一事,不由睁大眼睛,坐直身子。 “这事儿可有传到外头去?” 小桃摇摇头,轻声道:“老太太方才下了严令,阖府上下谁也不准往外传半个字。” “说要是谁敢走漏风声,就发卖到最苦寒的庄子上做苦役。” “瞧老太太的样子,是真气着了,大娘子这会儿就跪在正屋呢,五姑娘都吓哭了。” 听到此话,明兰重新倚回软塌。 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团扇把玩着,低声道:“咱家这位大娘子,想来定是受了康姨母的蛊惑才干出此事。” “姑娘怎么知道?”小桃摸了摸脑袋,一脸好奇的看着她。 明兰轻笑一声,团扇在指尖转了个圈。 “大娘子纵有万般不是,却有个心软的好处,可心软就容易被人利用。” “咱家眼下鲜着锦,听祖母说,康姨母那边却还一地鸡毛。” “她想必也清楚祖母和爹爹都不大待见她,既沾不到光,以康姨母的性子,岂会眼睁睁看着。” 小桃微张着嘴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可奴婢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外头没什么动静,咱家里头倒是传的人尽皆知,连小厨房烧火的丫头刚才都在嚼舌根呢。” 明兰眸光微闪,团扇轻轻掩住唇角。 “你竟还能发现这些,我且问你,大娘子若犯了错,咱家谁最高兴?” “自然是林小娘了!”小桃脱口而出,毕竟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 明兰拨弄着扇柄上的流苏,微微笑道:“那不就是了,林小娘何等精明。” “知道这事儿若宣扬传到外头去,大娘子虽彻底落了难,爹爹也必定会彻查到底。” “到时候查到是她的手笔,爹爹岂会轻易放过。” “若只在内宅传开,虽说只是稍加惩戒,反倒坐实了大娘子行事不端的名声,还能顺带出口恶气。” 小桃深吸一口气,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姑娘,你何时变的这么聪明了?” 明兰灿然一笑,纤纤玉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 “是你太笨了,只怕祖母她老人家早就看出来了。” 小桃愣了愣,随即转移话题,扯着明兰的胳膊道:“时辰不早了,姑娘快起来练字吧,二哥儿也是为你好。” “不然学究瞧你字写的那么丑,又要罚你抄书,我可不想再帮你了。” 明兰被小桃拖着,不情不愿的在来到案前,嘟囔道:“横竖我又不考状元,字写得再好又能如何?” “是不能如何,可奴婢上回帮你抄《盐铁论》,手腕足足酸了三天呢。” 明兰眼珠一转,忽然凑近小桃,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好小桃,你想不想吃炙羊肉,烤鹌鹑?” 小桃连连摇头,“姑娘别想收买我,二哥儿说过不准我……” “再添个桂糕!” 此话一出,小桃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明兰趁机直接把笔塞入她的手中。 “帮我临摹两页,明儿放了课我亲手给你做!” 说罢,明兰直接把头埋在案上,不顾小桃哀怨的目光,打起盹来。 与此同时,老太太屋内。 王若弗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死死攥着帕子,时不时抬眼偷瞄老太太的神色 如兰跪在一边,小声抽泣着,一双杏眼哭得通红,活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她虽瞧着伶牙俐齿,却只会和墨兰吵架,又素来畏惧老太太。 这会儿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我不提盛家,单问华儿和康家姨母,在你心里谁份量重些?” 老太太说话间,锐利的目光直刺而来。 王若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母亲这话问的,自……自然是华儿了。” “姐姐她说,这事儿稳妥的很,那些钱庄掌柜都是老相识,利钱也都是按规矩来的。” “我就是一时糊涂,财迷心窍,听信了她的话。” “何况数日前我就和姐姐说了,不再和她放印子钱,眼下账目都收拢的差不多了,我也不知这事儿怎么就突然传开了。” 老太太眯起眼睛,冷哼一声,“你家官人,在外头夹着尾巴,处处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被人抓到错处。” “可你倒好!不但不知收敛,反倒跟着你那不成器的姐姐胡闹!” “放印子钱是什么勾当?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若是传到御史耳朵里,你且想想,到时候是你那姐姐替你担着,还是盛家和华儿替你担着?” “华儿眼下是诞下皇孙不假,可那太子妃的位置,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如兰在一旁听得心肝直颤,忍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泪。 正当王若弗准备开口时,只见盛纮喘着粗气,一路小跑来到屋内,抬手指着王若弗,嘴唇直颤,一句利落话都说不出来。 “完了,母亲这下完了……” 如兰自顾自道了一句后。 带着女使喜鹊不着痕迹的往边上挪了挪位置,生怕盛纮注意到自己。 半晌,盛纮缓和过来,怒道:“天爷啊,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堂堂汴京,天子脚下,皇城根上,你敢放印子钱,多少官员家眷因此获罪! “你就是想看着我被罢官刺字,再被流放了,心里才高兴是不是?” 王若弗瘫坐在地上,哭诉道:“官人,我知错了,我再也不听姐姐的话了。” 盛纮直直盯着她,仰天长叹道:“若传出去,即便殿下念着往日的好,不休弃华儿。” “只怕官家即刻便会下旨申饬,重新擢选太子妃。” “蠢货,天大的蠢货!” 同样跪在一旁的刘妈妈见自家大娘子,一副被吓傻的样子,开口求情道:“主君,老太太,横竖这事儿没传出去,大娘子又已经收手。” “老奴该死!原不该为大娘子开脱!” “只是大娘子这些年打理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终究是受了康姨母的蛊惑。” “何况还有大姐儿和二哥儿呢,二哥儿来年就要春闱,正是要紧的时候。” “求主君老太太原宥大娘子这一次!” 盛纮闻言,扭头将目光放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扶着额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是不大想再管这件事情。 屋内一时间静的可怕,如兰也强行止住抽泣,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这事儿虽险,好在没闹到外头去,若是惩处太重,王家那边知晓了也不好交代。 权衡一番后,盛纮拧眉道:“从今日起,你便去祠堂跪着反省,什么时候真心悔过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我看这掌家一事,你也不必再管了。” 王若弗听此这话,不由张了张嘴巴,跪祠堂倒还好,不过是吃些苦头。 可这掌家权万一落到林噙霜手里,那她还不知何时能再拿回来。 “官人!”她失声叫了一句。 老太太很清楚今日这事儿是如何发生的。 她这般发作,不过是要给王若弗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再不敲打,只怕这糊涂蛋要被人当枪使,把整个盛家都拖下水。 至于林噙霜掌家,那更是想都别想。 老太太看向盛纮,适时开口道:“卫氏是个极妥当的,我看掌家一事就让她先管着,待大娘子真心悔过,再议交接之事。” “卫氏?”盛纮眉头一挑,心中颇有些惊讶。 “她性子软,当真能管得好家吗?我看不如让……” 盛纮话未说完,王若弗连忙道:“卫氏的确妥当,她最是细心,掌家再合适不过了!” 比起林噙霜,她宁可选择卫恕意,至少卫氏老实听话,将来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老太太顺势道:“你可别小瞧了卫氏,她虽性子软和,可该立规矩时从不含糊。“ “这几年你瞧她的听雪居上下可有半点错漏之处?” 盛纮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如此,他躬身道:“那就按母亲说的办。” 接着,他扭头看着王若弗,“你还不去祠堂跪着!” 入夜,松墨居,此为盛长柏的住处,这会儿他还在书房内温书。 女使羊毫轻手轻脚的端着热茶进来,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上。 她犹豫片刻,低声道:“二哥儿不去求求主君么?大娘子还在祠堂跪着呢。” “这都三个时辰了,主君连吃食和垫子都不准送。” 盛长柏闻言,放下书本,拧了拧眉头。 “本就是母亲有错在先,这点惩戒都受不了,当初为何要听信谗言。” “涓涓不壅,终为江河,就让母亲好生反省,免得将来惹出更大的祸患。” 羊毫见他板着脸一副斩钉截铁的样子,当即闭嘴不再提起此事。 (本章完) 第104章 小郑将军,教训康姨母 第104章 小郑将军,教训康姨母 一直在二人当中充当耳报神的彩环,第二天便将王若弗受罚一事偷偷告知华兰。 华兰倒也没对赵晗藏着掖着。 在她看来,与其让官人从别处听说,不如自己坦诚相告。 后院内,她抬手为赵晗斟了一杯茶水,柔声道:“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愿母亲这次能长些记性,少被姨母挑唆。” 赵晗握住她微凉的手,“岳母脾气耿直,心无城府,极容易被扇动。” “只是康家这位姨母,若不给些教训,怕是日后还要兴风作浪啊。” 华兰闻言,眼中泛起一丝暖意,而后轻叹一声道:“殿下倒还挺了解我母亲的。” “她行事虽然莽撞,但有一点,心里从未存过半点害人的心思。” “不知殿下打算如何给姨母一个教训?” 虽说是嫡亲姨母,可也架不住几次三番的挑唆生事,为了保全自己母亲和盛家,华兰也顾不得外祖母的颜面了。 赵晗端起茶盏,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想来岳丈这会儿多半已经在想法子销毁借贷契约了。” “待他彻底销毁后,寻个时机,将康家放印子钱一事大肆宣扬一番便可。” 这事儿传出去,康海丰想要起复就再也不可能了。 王若与的脸面在汴京一众官眷中丢的干干净净。 王家老太太有能力遮掩王若与后宅的事情,但可要堵住悠悠众口,可就难了。 说起来,王珩这些年官职一直原地打转,和王若与也脱不了干系。 王老太师虽早已离世,但留下的人脉关系何其丰厚。 只要王珩专心仕途,借着这些关系好生经营,何至于在外任上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可惜这些年为了给王若与善后,王家不停的费银子,豁出脸面到处求人,走路子。 王家的舅母因此可谓恨极了王若与,偏王老太太和王珩还一心想护住这个妹妹。 即便王若与想拉王若弗挡枪,可没有白纸黑字的借贷契约,不过是胡乱攀咬罢了。 况且她若真这么干,王若弗再蠢也能看出这个姐姐待自己毫无手足之情。 华兰眨了眨眼睛。 绕到赵晗身后,抬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一边揉捏一边轻声道:“姨母她最要脸面。” “若真让旁人知道康家已经沦落到靠印子钱为生,只怕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呢。” 赵晗享受着她的服侍,轻笑一声,“可不是,毕竟是出身王家的嫡长女。” 就在这时,长青躬身立在屏风外头,毕恭毕敬道:“殿下,忠敬侯爷求见,现已在正堂内候着。” 听到忠敬侯三个字,赵晗眉梢微挑。 忠敬侯郑家这些年在朝堂上向来独善其身,从未参与过任何党争。 是出了名的清流世家,亦是京城首屈一指显贵良善之家。 和宁远侯顾家一样,靠着军功起家,论起实权,还要远超顾家。 这也是赵宗全登基后,将小姨子小沈氏嫁给郑家嫡次子为妻的原因。 郑老侯爷郑炳文,已经年近七十,能主动来访,倒是稀罕。 思及此,赵晗在华兰的手背上拍了拍。 正堂内。 郑老侯爷远远瞧见赵晗的身影后,连忙起身,拱手道:“老臣拜见太子殿下。” 赵晗快步上前,虚扶一把:“老侯爷不必多礼。” “侯爷这些年为朝廷鞠躬尽瘁,这般大礼反倒让孤过意不去了。” 郑老侯爷直起身子,不着痕迹的打量赵晗一番后,虎目中闪过一丝赞许。 一番寒暄后,他放下茶盏,捋须道:“不瞒殿下,老夫此番前来,是为了次子郑骁。” 郑老侯爷共有两子。 长子郑骏年方二十六便已官拜河东路安抚使,驻守雁门关,是朝中少有的年轻将领。 次子郑骁便是那位家世、人品、相貌俱佳的小郑将军,只是这会儿他还不曾从军。 见赵晗脸上带着疑惑,郑老侯爷轻叹一声,苦笑道:“老夫年事已高,将来爵位自有长子承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郑骁这混小子。” “虽说家中长媳待他极好,打小衣食住行无不照料周全。” “可老夫这把老骨头,终究盼着他能凭自己的本事搏个功名,将来封妻荫子,光耀门楣,也不枉这些年对他的苦心栽培。” “原打算让他跟着兄长,一道前往代州,在雁门关历练几年。” “他偏想入殿下的骁骑营,已经苦苦哀求老夫多日。” 早在赵晗招募精锐时,郑骁便想前来。 可当时朝局不明,郑老侯爷担心卷入其中,便将他拦了下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老侯爷一片苦心,孤尤为理解,只是入骁骑营不难……” 不等赵晗说完,郑老侯爷拍着胸脯道:“殿下放心,骁儿虽是个不成器的,但这些年跟着老夫习武,弓马骑射样样精通,更难得的是能吃得了苦!” “便是让他从最底层的小兵做起,也绝不会给殿下丢脸!” 见他这般诚恳,赵晗展颜一笑。 “侯爷言重了,郑二郎的才干,孤早有耳闻,既然侯爷舍得,孤自然欢迎。” 郑老侯爷闻言,激动得霍然起身,拱手道:“多谢殿下成全!” “明日一早,老夫便让这混小子去裴指挥使处报到!” “若他有半点懈怠,尽管按军法处置!” —— 一连数日后,西夏使臣即将入京。 而康家王大娘子放印子钱一事也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不少官眷都没想到,王若与表面穿金戴银,仗着王老太师原也有几分体面,背地里竟干这等勾当。 原本就门庭冷落的康家,这会儿更是雪上加霜。 康海丰瞧着盛家水涨船高,又被王若与几番刺激侮辱。 这日他特意备了厚礼,想找几位交好的同僚走动走动,盼着能谋个起复的门路。 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各家都对他唯恐避之而不及。 甚至劝他别再想着做官了,当初他被官家申饬丢了官,现在不用被治罪已经算是万幸。 康府,后院。 康海丰拧眉竖目的看着王若与,“若不是看在你为我父母侍孝期三年的份上,就凭你这些年在府里的所作所为,我早就给你一纸休书!” 王若与这几日亦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她想把盛家拉出来垫背,可奈何毫无证据,就连钱庄的几个管事都不见了踪迹。 她梗着脖子,嚷道:“休书?有种你现在就休了我!” “只怕没了我王家在后头,你康家早就垮了,有本事你先把我嫁妆补齐!” “我放印子钱,还不都是因为你院里左一个右一个小妾!” “你敢休我,我就敢把你的事情全都抖搂出去,让人瞧瞧,这个曾经也是簪缨世家的康家,究竟被你败成什么模样了!” 康海丰被她这番话说的面红耳赤。 气急之下,直接抡圆胳膊,给了王若与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王若与脸上顿时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康海丰,你居然敢打我!”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康海丰冷眼看着她,厉声道:“你要是敢背着我胡作非为,我就对外称你得了疯病,将你钉死房门,关起来!” “任你王家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别想我将你放出来!” (本章完) 第105章 齐纨鲁缟,辽以释废(二合一) 第105章 齐纨鲁缟,辽以释废(二合一) 都亭驿为大周接待外邦使臣之要地。 专司各国使团的起居饮食、礼仪往来,并且此处临近朝廷中枢,使臣出入皆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 辽国的使臣通常优先安置于此,西夏使臣次之,在都亭驿西侧。 至于和使臣谈判一事,则由翰林学士海宁,礼部尚书韩章等朝中重臣负责。 夜色如墨,文华殿内,依旧灯火通明。 赵祯端坐于御案前,赭黄色常服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赵晗以及韩章张辅等几位老臣皆在此处。 众人一致认为,横山地区乃周夏边境要冲之地,务必要借此机会在横山以南,如绥州、银州等地增筑堡砦,削弱西夏的进攻能力。 至于每年的岁赐,那更是想都别想。 这些年西夏拿着我朝的银子养兵买马,转过头稍有不顺心意之处来便犯我边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当真能答应吗?” “老臣今日与他们接触时,瞧那使臣的眼神,貌似很不服气的样子。” 薛溥捋了捋胡须,只觉明日怕是要耗费一番口舌了。 若是一个不慎谈崩了,动起手来,那可就有的热闹了。 张辅冷哼一声,赫然起身道:“军中的将士们刚打了胜仗,得了封赏,士气正盛!” “若他们不服气,那就再打!” “把榷场关了,青白盐禁了,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韩章听到此话,老脸顿时一皱,连连摇头。 “青盐之禁,利在国而害在民,固边而激敌,以目前情形来看,得不偿失。” 青白盐是西夏的特产,色泽青白,质地纯净,价廉味甘,深得大周百姓的喜爱。 甚至已经成为西北边境民间贸易的硬通货,亦是西夏最重要的经济支柱。 一旦严禁青白盐入境,西夏便会立刻陷入困境。 白米、布匹、茶叶等必需品价格飞涨,百姓生计艰难,民间怨声载道,甚至引发动荡。 但若把西夏逼得太急,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必定会以武力相逼,甚至举国之力。 毕竟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 赵祯看着张辅激动的样子,温和的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爱卿且先安坐,莫要太过激动。” “朕知卿报国心切,若有合适的出战时机,朕必第一个想到卿。” 张辅闻言,虽仍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拱手道:“臣遵旨。” 赵晗站在一侧,沉默良久后,目光在众臣脸上缓缓扫过,幽幽开口道:“西夏若还想要茶绢与银钱,咱们大可换个方式!” 此话一出,众人满脸疑惑的看着他,御座上的赵祯亦是如此。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管仲是如何兵不血刃使鲁国屈服?” 韩章回想一番后,连连点头。 春秋时期,齐国与鲁国比邻而居。 鲁国以优质丝绸闻名,身为宰相的管仲洞悉经济之道。 建议齐桓公和大臣们带头穿鲁国的丝绸,并且让齐国的贵族们高价购买丝绸。 鲁国商贾见有利可图,归国后大肆宣扬,并且引导鲁国全民弃粮种桑,专注丝绸生产,逐渐荒废农业。 一年后,齐国突然禁运粮食并停止购买丝绸,鲁国因粮食短缺不得不屈服于齐。 “晗儿你打算如何?”赵祯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问道。 赵晗微微一笑,“西夏羊马成群,动以万计,盛产羊毛,但羊绒却很少。” 张辅拧着眉头,满脸疑惑道:“数年前老臣驻守西北边境时,曾听牧民提起过。” “羊毛多取自绵羊身上,而羊绒则出自山羊,山羊肉质虽好,但产绒却极是难得。” “他们大都食其肉奶,至于皮毛,不过是制成些粗毡毛毯。” “偶尔能得些细软绒毛,也都当作稀罕物收着,待到商队来时换些盐铁。” 赵晗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中原自古以农桑立国,丝绸才是我华夏正统,彰显身份的物件。 因此羊毛制品在大周并不盛行,而且对于南方富商们来说,羊毛闷热厚重、粗糙刺肤,又易生虫蛀。 即便是北地的勋贵官员,冬季也多以丝绵为里,外罩长袍,讲究的是轻暖舒适。 眼下市面上羊毛制品,最多也就是些毛毡铺地,或者军中用来制作帐篷。 但羊绒不同。 轻薄、保暖、舒适、价格昂贵,最最重要的是稀少。 这不正合了那些勋贵和富商的心意?他们要的便是旁人求而不得的稀罕物。 “诸位可知,绵羊食草,仅用嘴唇截断草叶,留得根基在,春风吹又生。” “山羊啃食时紧贴地面,利齿能将牧草连根拔起,所过之处,如同蝗灾过境,三载难复。” “我朝便可效仿齐国,引领勋贵富商们使用羊绒!” “让西夏百姓们认为,羊绒对大周来说是稀罕物,价比黄金,可换取无数粮食,他们必会争相饲养山羊。” 韩章盯着赵晗,沉吟片刻后,他倒吸一口凉气,惊叹道:“殿下!此乃……绝户之计啊!” 江南的商人们各个都是富得流油,勋贵们亦是腰缠万贯,家中银钱堆积如山。 买些羊绒,对大周来说无伤根本,既能让富商勋贵们为国出力,还可趁机充实内帑。 待到西夏草场荒芜,粮食锐减,民生凋敝,再趁机把青白盐给禁了,安抚住我朝的西北百姓。 届时必定不费多少兵力便可大破西夏! “牧民们逐利而行,就算西夏的朝臣们看出此阳谋,兴庆府颁下禁令。” “那些个边关守将,怕是第一个暗中放行的,甚至主动与我朝交易。”赵晗说罢,抬眸看向御座上的赵祯。 站在一侧的海宁看赵晗的眼神不禁变了变,这位太子殿下,当真是……深谙人心,谋略狠辣! 赵祯目光沉静,沉思良久后。 他站起身,握拳道:“不愧是朕的麒麟儿!此计甚妙!” “只是想让百姓们接受此物,只怕还得费一番心思。” 赵晗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士大夫们一直极力强调华夷之辨。 羊绒作为草原物产,只怕会被批判为蛮夷奢靡之物。 他恭谨行礼道:“禀父皇,这倒也不难。” “请名士文人们作诗赋夸赞一番,再让宫里的娘娘们,皆穿着此物制成的衣衫。” “不出半年,羊绒必定会成为汴京乃至江南地区最时兴的物件!” 这位最崇尚节俭的官家眯起眼睛,笑了笑道:“便按你说的做!” “但愿朕有生之年,可以看到我朝大军收复失地!” 韩章等人也纷纷抱拳,满眼欣赏的看向赵晗,“太子殿下英明!” 待踏着月色回到家中,赵晗独坐书房。 只觉这个法子对付西夏足以,对于辽国来说只是隔靴搔痒。 燕云十六州沃野千里,自石敬瑭割让以来,已然成为辽国最坚实的粮仓。 辽圣宗耶律隆绪又在辽东平原广开屯田,眼下辽国粮秣之丰,远非西夏可比。 就在这时,他脑中陡然闪过辽以释废四个字! 辽兴宗耶律宗真尤其崇尚佛教,四处兴建佛寺,眼下耶律洪基登基后亦是如此。 他若记的不错,辽国到了后期,僧人地位尤为崇高,佛寺遍布各地。 甚至不惜费重金举办各种佛事活动,铸造金铜佛像。 僧人又不需承担赋税徭役和兵役,因此百姓们纷纷选择出家当和尚。 若能从此时开始推波助澜,遣僧人北上弘法,怂恿他们大修庙宇,广度僧尼,将佛寺塑造成衣食无忧的极乐净土。 再将什么炼丹求仙,清谈之风,一切糟粕尽数传往。 不见刀兵,使其在纸醉金迷中慢慢腐朽。 待收复西夏,休养生息一段时日,便可腾出手来对付辽国。 这会儿辽国的那位第一才女萧观音,应该已经被册封为皇后了吧…… 就在赵晗暗暗决定等过些时日,便将此计上奏告知赵祯时。 只见淑兰捧着红木托盘,款款而来,盈盈一拜后,轻声道:“妾身见书房的烛火还燃着,想来殿下必定在为国事烦忧。” 说罢,她迈步上前,将瓷碗轻放在案几上,袖间暗香浮动。 “这汤里用了茯苓和远志最是安神养心。” 赵晗接过汤匙,抬眸看了淑兰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喜悦。 于是乎,收起思绪,微微笑道:“淑儿可这是遇着什么喜事了?为何这般高兴?” “殿下真是慧眼如炬,妾身今日收到了母亲送来的家书。” “爹爹和四妹妹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约摸下月初便可抵达。” 赵晗闻言,眉梢微挑。 算算时日,盛维这会儿进京,多半是来盛家当散财童子了。 淑兰莞尔一笑后,又开口道:“这趟四妹妹还会在京中多待上些时日,母亲还说将来打算在京中给她物色一门亲事。” 对于品兰的婚事,盛维和李氏原本相中了妹妹盛纭家中的嫡子,也就是品兰的表哥。 在宥阳也算是门当户对,知根知底。 可如今情势大不相同。 在他们看来,淑兰若能争气早日诞下子嗣,待赵晗登基称帝,位列妃位便是指日可待。 等到那时,盛家长房和二房都是皇亲国戚,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荣妃娘娘的嫡亲妹妹能在京城风光万分,将来品兰为何不能? 至少也能在在京城寻到门好亲事,何况淑兰的出身比起荣妃还要体面一些。 赵晗看她一眼,见淑兰的唇角漾起一抹温婉的弧度,温声道:“这样也好,到时候有了合适的人家,孤可亲自为他们做主。” “妾身先替品兰谢过殿下的恩典。” —— 抵达京城安顿好后,盛维并未急着去盛府散财。 第一件事情是带着尤为丰厚的礼单来拜见赵晗,当然一道前来的还有品兰。 正堂内,赵晗端坐主位,华兰坐在他的右侧,淑兰则坐在下首处的椅子上。 父女二人恭谨行完大礼后,品兰怯怯站在盛维的身侧,瞧着尤为拘谨,与往日大不相同。 华兰忍不住掩唇笑道:“品兰妹妹这是怎么了?往日那股扑蝶斗草的活泼劲儿哪去了?” 品兰低着头,小心翼翼开口:“现在不一样了。” “赵家哥哥贵为太子,华兰姐姐可是太子妃。” “来之前母亲特意嘱咐了又嘱咐,我若还像从前那般没规矩,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华兰示意她上前,笑着握住她的手。 “傻丫头,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外头,伯母也真是的,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盛维摇摇头,无奈一笑。 “这丫头野惯了,若不吓唬吓唬她,她都不知规矩二字怎么写。” 赵晗放下茶盏,适时开口道:“品兰姑娘生性活泼,规矩可以慢慢学,一味压抑着她反倒得不偿失。” “殿下说的是,只愿这丫头在议亲前能稍微懂事些。”盛维毕恭毕敬应道。 与盛维简单寒暄一番后,华兰便找了个借口与赵晗从此处离开。 她的用意很简单,盛维与淑兰父女二人多日不得相见,总归有些体己话要说说。 盛维看着眼前温婉可人,举手投足间比起往日还多了几分自信与从容不迫的长女。 不禁觉得鼻头一酸,心中感慨良多。 他遣人暗中盯着孙志高多日,这厮表面上一副发愤图强的模样,整日里在茶楼酒肆高谈阔论,说什么定要秋闱高中,一雪前耻,引得不少无知之徒连连喝彩。 实际上回到家中,四书五经碰都不曾碰一下。 果不其然,今年秋闱又是名落孙山。 至于他母亲,没有盛家的帮衬,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又回到给人浆洗缝补的日子。 这会儿倒也不常常生病了。 “爹爹,你为何这般看着女儿?”淑兰嘴角微微上扬,纤纤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盛维回过神来,轻声道:“看着你如今这番模样,为父是高兴啊!” “若不是你祖母年事已高,经不住舟车劳顿,我定要带她一道来京城瞧瞧你。” 品兰上前挽起淑兰的手,“二姐姐,太子殿下待你可好?” 淑兰眼波流转,抿了抿唇,满脸羞涩点头。 (本章完) 第106章 齐衡的心思,徽柔婚事 第106章 齐衡的心思,徽柔婚事 齐国公府,书房内。 齐衡端坐在案前,一身竹青色锦袍,手中虽握着书卷,思绪却早已飘向积英巷。 小厮兼书童的不为在一旁忙着整理书架。 眼瞅着会试一天天临近,齐衡深知等会试结束,他便不好再日日前往盛家,亦是无法再见到明兰。 作为平宁郡主和齐国公的独苗苗,他自幼便活在万众瞩目之中。 每逢宴饮雅集,总有莺莺燕燕们借故接近。 在盛家族学读书时,墨兰与如兰也常常找机会围着他转。 在林噙霜的耳濡目染下,墨兰是打心底想要高攀齐国公府。 至于如兰,纯粹是瞎凑热闹,和墨兰暗暗较劲罢了。 只要能气到墨兰,不管什么事情她都乐意去做。 唯独明兰,对他一直是一副避之而不及,半句话都不肯多说的样子。 正是这份疏离与独特,让齐衡不免对她充满兴趣与好感,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明兰那钟灵独秀的相貌。 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只见平宁郡主身边的罗妈妈捧着食盒进来,温声道:“哥儿,咱家郡主娘娘今儿一早去宫里请安,皇后娘娘赏了扬州府新贡上来的菱角。” “说是每年夏日才会有,这批冻在冰窖里头,冬日吃只当图个新鲜。” “娘娘特让老奴给哥儿送来些尝尝。” 齐衡闻言,猛然回过神来。 他忙整了整衣袖,扬起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起身道:“难为母亲这般惦记着,今晚我过去与母亲一道用晚膳。” “好,老奴这便吩咐小厨房准备起来。” “哥儿趁鲜用些吧,这菱角最是清心明目。”罗妈妈嘱咐一声后,笑眯眯的转身离开。 齐衡看着食盒中的菱角,刚想伸手去取,却又拧了拧眉头。 随即将目光放在小厮不为的身上,轻声问道:“盛家可是从扬州来的京城?” 不为放下手中的动作,连连点头。 齐衡见状,当即将食盒盖起来。 “六姑娘来京几年了,必定怀念家乡的味道,你把菱角收好,明日带去给六姑娘。” 见四下无人,不为轻叹一声,无奈道:“哥儿待六姑娘这般好,偏六姑娘也不搭理咱们,小的瞧着,这菱角六姑娘未必肯收呢。” 听到此话,齐衡垂了垂眸,心头顿时有些酸楚,“无妨,先送去试试。” “她为何就不能和那两个姐姐学学,整天连句话都不肯说。” “若论身份,她养在老太太身边,原比四姑娘还要体面几分。” 不为踌躇片刻,压低声音,劝说道:“每每放课,六姑娘宁可绕远路都不愿与您打照面,即便碰上了,也连个正眼都不给。” “依小的看,六姑娘她心里多半就没有哥儿你。” “要不您就别再纠结六姑娘了,要是被郡主娘娘知道,咱们肯定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临近春闱,平宁郡主日日焚香祷告,就盼着齐衡能一举夺魁,为齐国公府正名。 这会儿就算是哪家的嫡女,敢让齐衡这般分心费神,也定不会轻饶。 他作为贴身小厮,必定是头一个遭殃的。 “不可能!同窗几年,我对她无微不至,她心里不可能没有我。” “这次春闱我若能一举高中,我便求母亲去盛家提亲!” 说罢,齐衡握了握拳,眼下闪过一抹倔强。 不为却急得直搓手:“哥儿三思啊!” “郡主娘娘最重门第,只怕根本瞧不上六姑娘的出身。” 齐衡眉头紧皱,淡淡瞥他一眼,“太子殿下都能娶盛家的姑娘,我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子嗣,为何娶不得?” “盛家大姑娘能嫁太子,那是太子殿下尚未发迹,盛家讨到个天大的巧。” “说起来,五姑娘倒是有可能,六姑娘……”话到此处,不为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以平宁郡主高傲的性子,绝不会允许庶女进门为正室大娘子。 就算答应和盛家结亲,那也是先娶五姑娘为正妻,六姑娘为妾。 齐衡抬了抬下巴,对不为的话充耳不闻,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 与此同时,皇宫,安福殿。 荣飞燕柳眉微蹙,倚在软塌上,一双杏眼直直望着荣妃。 “姐姐,这才月余未见,我怎么瞧着姐姐又清减了许多?” 荣妃手持银勺,轻轻搅动着青瓷碗里的血燕,轻声道:“自打兖王和邕王被发落,官家来我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那怎么办?官家会不会就此厌弃了咱家?” “说起来,兖王能这么快伏诛,咱家也没少出力啊!”荣飞燕直起身子,脸上满是担忧。 “想来官家对我心中尚有芥蒂,不过倒也无妨。” “咱家今后只要安分守己,以官家的性子,不会不念着往日的情谊。” 荣妃轻叹一声,早知今日,兖王的话她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只是从龙之功四个字的诱惑太大,她一时鬼迷心窍,好在及时醒悟,得了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难怪我瞧着爹爹近日老实了许多,连门都很少出了。”荣飞燕小声嘟囔了一句。 往日富昌伯仗着自己女儿在宫里得宠,四处炫耀挥霍。 六七十岁的年纪,还想着要纳扬州瘦马进府。 荣妃放下银勺,瞧着自家妹妹这张愈发娇俏的脸蛋。 话题一转,开口问道:“飞燕,你当真没相中齐国公府的小公爷?” “姐姐,你怎么又问这个?我若真瞧上他,难道还会瞒着你不成?” “再者,平宁郡主素来瞧不上咱家,我才不要舔着脸去讨好她呢!” “她以为她是谁啊,不就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义女。” “她齐国公府如今也不过是空有个架子,有什么好神气的!” 说到此处,荣飞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觉平宁郡主和往日的嘉成县主一样讨厌。 荣妃抬手揉了揉眉心,“罢了,我知道你的心思。” “待来日,姐姐定会寻个恰当的时机,去求求官家,大不了豁出我这张老脸!” —— 转眼已近岁末,东宫各处殿宇已经修缮一新,詹事府、左右春坊应有尽有。 只等司天监择定吉日,便可举行太子入主之礼。 自打曹皇后在赏梅宴上,穿了一件银鼠皮镶边的羊绒斗篷。 不出半月,便引得不少官眷们纷纷效仿,如今各色羊绒制成的比甲、斗篷,在汴京城内逐渐风靡。 今日正值除夕,汴京城内各家各户张灯结彩,朱门绣户间尽是喜庆气象。 积英巷,盛府,寿安堂内,暖意融融。 今年盛家收到的年礼格外丰厚,光是各色绸缎就堆了半间库房。 暂领掌家权的卫小娘端坐在老太太下首,手中捧着厚厚的礼单册子,一页页仔细核对。 柳哥儿已经将近四岁,穿着大红袄子,像只小团子似的蹦来蹦去。 手里挥舞着一把桃木小剑,嘴里嘿哈的喊个不停,清稚的童声响彻在耳边。 老太太看着他,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 “待他两个哥哥春闱结束,便可腾出空来让柳哥儿开始启蒙了。” 多数人家的孩童启蒙为五岁至七岁之间,重视读书的人家会提前一两年。 当年长柏就是四岁启蒙,师承王老太师。 卫小娘温婉一笑,柔声道:“柳哥儿一刻钟都坐不住,妾身怎么瞧他都不像块读书的料。” 老太太招手示意柳哥儿过来,扶正他歪掉的小帽子。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即便柳哥儿将来要当大将军,也得先读书认字。” “咱们盛家的孩子,总不会差的。” 卫小娘连连点头,满眼希冀的看着柳哥儿。 往日她不争不抢,不向盛家的任何人诉苦伸冤。 只因老太太虽仁厚,终究不是盛纮的生母,在后宅里说不上什么话。 盛纮一颗心全系在林噙霜身上,任她恃宠而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她只是王若弗买进府为分宠的棋子,又没有王家那样实力雄厚的娘家。 盛家上下根本没有人会真正为她做主,哭诉也只会惹人厌烦,自取其辱。 王若弗那边,她足足跪了一个月的祠堂,才被盛纮放出来。 若不是王家老太太听闻此事,亲自修书一封,只怕还要更久。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葳蕤轩内闭门不出,就连如兰见到她都提心吊胆,夹着尾巴,生怕不小心触到霉头。 “大娘子这下可明白老太太和主君,为何不愿你与康家姨母多有往来了?” 刘妈妈苦口婆心的看着王若弗。 王若弗眼眶泛红,脸上怨气未消,这次她算是在府内丢尽了脸面。 自打印子钱一事在城内宣扬起来,盛纮便派人盯着王若与。 果不其然,她疯了一般寻找王若弗的借贷契约,想要拖盛家下水。 搞的盛纮连夜来祠堂又将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她是我亲姐姐,居然这么害我……” 王若弗抹了一把眼泪,扑在刘妈妈身上哭了起来。 刘妈妈长叹一声,“这事儿已经翻篇了,我昨儿探过老太太的口风,说等二哥儿春闱后,便把掌家权交过来。” “大娘子今后再不可听信谗言,干出这等没脸面的事儿了。” 王若弗连连点头。 在赵祯的嘱咐下,这会儿赵晗已经和华兰带着璟哥儿来到了福宁殿。 福宁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暖如春日一般。 赵祯从乳母手中接过璟哥儿,眉宇间的威严瞬间化作慈爱。 徽柔更是把自己出生时,赵祯送的两颗夜明珠转赠给璟哥儿。 作为赵祯的第一个孩子,当年他担心徽柔夜间睡醒看见烛光害怕,便把两个鸽子蛋大的夜明珠放在床头。 “爹爹,你瞧,璟哥儿冲我笑呢!”徽柔眉眼弯弯,俯身凑近璟哥儿。 璟哥儿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无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 华兰见状,忍不住道:“璟哥儿平日最是安静,今日难得这般欢快,瞧他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徽柔闻言,忙用帕子擦去他嘴角晶莹的口水。 璟哥儿却一把攥住她的帕子,怎么也不松手。 曹皇后端坐在一旁,看着这般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分。 不多时,赵祯将赵晗唤入内殿,沉声道:“前几日曹评进宫给皇后请安,朕瞧着他与徽柔尤为亲近。” 赵晗眉头微蹙,此人乃曹皇后的内侄,国舅曹佾的长子。 “晗儿,你最是聪慧,应当能看出朕心中的担忧。” 赵祯一改先前的慈祥,眼中锐利如刀。 曹家世代将门,曹国舅亦是地位显赫,若他的长子再迎娶公主。 这其中的忌讳,不言而喻。 赵晗抬眼直视赵祯,毫不避讳的直言道:“父皇是担心将来我朝再出一个章献明肃皇太后。” “不错,此事非同小可,朕想问问你的意思。”赵祯应了一声。 赵祯沉吟片刻,拱手道:“儿臣以为,曹评能否迎娶徽柔,尚需时日观察。” “他若与徽柔真心相待,倒也无需因噎废食,曹家若有异心,儿臣第一个不会放过。” 据他这些时日的了解,曹氏一族行事素来低调,至今也不曾仗着外戚的身份有过恃宠生娇的举动。 赵祯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朕心甚慰。” (本章完) 第107章 我是盛家嫡女,姐姐可是太子妃 第107章 我是盛家嫡女,姐姐可是太子妃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每年汴京城都会举办极其隆重的灯会,连着三日不宵禁,举城欢庆。 官家寻回太子,朝局安稳,征西大军又打了胜仗,今年的灯会更是尽繁华。 自腊月起,能工巧匠们就已在城内搭建好巍峨的灯山和精巧的山棚。 就连赵祯都决定今年携曹皇后一道登上宣德门,看看这繁华盛景。 此时,皓月当空。 御街上车马如龙,人流如织,街道两侧灯火辉煌,映的整个夜空璀璨如同白昼。 文人墨客吟诗作对,世家公子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各家的姑娘更是穿戴一新,想要借赏灯之机一展风采。 积英巷,盛府。 天色才刚刚暗下来,三位姑娘就各自回屋精心打扮。 林栖阁内,墨兰端坐在铜镜前,一身胭脂色的锦缎袄裙衬得她格外娇艳。 她微微仰首,任由露种和云栽两位女使,为自己描眉画鬓。 “姑娘今日定能把五姑娘狠狠比下去!”露种一边为她梳理发髻,一边奉承道。 墨兰轻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谁要和她作比较,蠢货一个,除了整日叫嚣自己是嫡女,她还会干什么?!” 露种闻言,连忙低下头,“奴婢失言,姑娘今日定能艳压群芳,让小公爷移不开眼。” “这还差不多。”墨兰对镜自照,满意的抿了抿唇上的胭脂。 继而道:“元若哥哥素来喜欢才情出众的女子,五丫头连字都认不得几个,还整日缠着他,也不嫌害臊!” “姑娘,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云栽眉头微蹙,手中的梳子停在半空。 墨兰淡淡瞥她一眼,抬手抚了抚鬓角,“你说吧。” “奴婢为何瞧着,小公爷好像对六姑娘更亲近些?” “六丫头?”墨兰转身盯着云栽,眼中寒光一闪:“我怎么没瞧出来?” “难不成六丫头仗着她小娘现在掌着家,心思也跟着野了?” “想和我争元若哥哥,她也配!” “当初若不是她小娘运气好……”话到此处,墨兰突然噤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 “快点把斗篷给我取来!” 葳蕤轩。 如兰一双杏眼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不停催促着为自己梳理妆发的女使。 “快点快点,一根簪子你要比划多久!” “听说今年的鳌山比往年都大,再晚就赶不上前排了!” 端坐在不远处的王若弗,见女使被她催的手忙脚乱,不免有些心烦,深吸一口气道:“你急什么?” “好打扮一番才是正经,这般毛毛躁躁的,哪像个大家闺秀?!” “我是出去瞧灯,打扮的那么隆重干什么?又不是嫁人。” 如兰小声嘟囔着,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刘妈妈微微一笑,她最知道怎么拿捏如兰。 “听说林栖阁那边,可是早早就准备起来了,姑娘难道甘心被四姑娘比下去?” 如兰眨了眨眼,冷哼道:“墨兰近来是越发嚣张了,整日缠着元若哥哥谈什么诗词歌赋。” “装模作样的,一副狐妖精做派!” “是嘛?” 王若弗眼下闪过一抹警觉,手中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 她也觉得自打墨兰及笄,林栖阁那边愈发不安分了。 “是啊,不过瞧着元若哥哥好像并不乐意搭理她。”如兰歪着脖子,小嘴撅的老高。 寿安堂那边倒是安静的很。 明兰穿着件藕荷色绣着祥云纹的袄子,衬得她肌肤如雪,素雅中还透着灵动。 她站在窗前,一双小鹿般的眸子尤为清澈。 “今日外头这般热闹,姑娘怎么反倒闷闷不乐的?难不成是因为小公爷?” 小桃捧着手炉,小心翼翼的凑近。 明兰轻叹一声,若无其事的拢了拢肩上的斗篷。 她清楚自己不过是庶出,华兰即便成为太子妃,也轮不到她来沾着光攀附上国公府。 更别提平宁郡主把齐衡看的跟眼珠子一样,觉得自己儿子尚公主都不为过。 小桃见明兰不做声,心下已然明白。 她低声道:“小公爷也真是的,姑娘都这么躲了,他还不死心。” “四姑娘和五姑娘若知道,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明兰转过身,灿然一笑,“她们不会知道的,等春闱结束,咱们便把小公爷这几年送来的东西,尽数还回去。” “好,都听姑娘的。” 待三位姑娘都准备妥当,马车已经在侧面外等候多时了。 盛长枫满脸兴奋的站在马车旁。 盛长柏神情肃穆,他对这些素来不感兴趣,无奈盛纮不放心让盛长枫带着姑娘们出来,他也只得陪同。 “二哥哥,我们来了!”如兰披着斗篷,带着明兰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临上马车前,见墨兰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而来。 如弱柳扶风般,纤腰款摆,上马车时的动作都格外扭捏。 如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看灯会也不消停!沾着大姐姐的光,整日做那一步登天,攀高枝的美梦!” “我看她就算把自己打扮的跟一样,都不会有人能瞧得上她!” “就是就是,就算攀高枝那也是姑娘你先来。”喜鹊紧跟着附和一句。 如兰瞪着她,“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我是盛家嫡女,姐姐可是太子妃,等二哥哥再中了榜,什么样的高枝需要我来攀。” 盛长柏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沉声道:“快些上车,莫要耽搁了!” “知道了。”如兰捂着脑袋,气鼓鼓的钻进马车。 明兰莞尔一笑,也带着小桃进入马车。 待行至闹市,她时不时掀开帘子往外看去,想要寻找余家大姑娘的身影。 与此同时,华兰也已带着淑兰在皇城司的护卫下出发。 至于赵晗,早已被顾廷烨请至樊楼。 雅间内,顾廷烨神色凝重,一改往日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埋头喝着闷酒。 “仲怀,你这是怎么了?”见他久久不开口,赵晗忍不住问道。 顾廷烨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前段时日,我本想把打小照顾过我的奶妈常嬷嬷接来汴京,让她做我院里的领头女使,可父亲他坚决不允许,还总顾左右而言他。” (本章完) 第108章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第108章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殿下不知,这些年顾家上下对我母亲的事情,全都避而不谈,讳莫如深,只说她是因难产一尸两命。” “我见父亲这般忌讳一个嬷嬷,便起了疑心,偷偷将常嬷嬷接来京城。” “起初嬷嬷也是百般推脱,不愿再提起我母亲的事。” “直到我告诉她,这些年继母待我并非如外界传闻般疼爱,大哥哥也视我如仇敌,冷眼相待。” “嬷嬷这才含泪告诉我母亲当年一尸两命的真相。” 当年顾偃开对大秦氏一直念念不忘,白氏嫁入侯府备受冷落。 直到三个月后,在老侯爷和老太太的催促下,两人才勉强圆房。 四房五房的人更是忘恩负义,不感念白氏便罢,还因她商贾的出身,处处冷嘲热讽,城内别家的官眷们也都瞧不上她。 直到生下顾廷烨,白氏心里才有了寄托。 那时的顾偃开对顾廷烨处于不闻不问的阶段,连满月礼都借口军务在身不愿露面。 白氏也清楚他心里念着先头的大秦氏,只是斯人已逝。 她相信顾偃开总有一日会想起自己的好,可好景不长。 就在白氏再次有孕,即将临盆时。 无意间听到大秦氏的妹妹,在挑唆顾廷煜是自己害死了他的生母。 还得知顾偃开迎娶自己只是为了填补侯府在户部欠下的亏空。 白氏怒气冲冲的去和顾偃开理论,不想胎气大动,一尸两命。 顾廷烨端起酒杯,仰起头一饮而尽,沉声道:“没想到我父亲竟从未爱过我母亲,我那人人称颂贤良的继母,从那时起就包藏祸心。” “难怪幼时大哥哥就时常欺负我,原来是把我当成杀母仇人的孩子。” 赵晗凝眸看着他,轻声道:“顾侯在感情一事上,的确处置的多有不妥,可他待仲怀你,可谓爱之深,责之切。” 顾廷烨仰天长叹一口气。 自己中榜回京后,虽然和父亲之间有时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他能看出来,父亲是打心底为自己高兴,偏偏母亲的死,又和父亲无法彻底撇清干系。 顾廷烨现在的心中,可谓是痛苦又郁结。 “殿下,容我问句大不敬的话,若你是我,当如何自处?” 赵晗略一沉吟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至于顾侯,这就要看你如何抉择了。” 顾偃开此人十分复杂,当年他为保护大秦氏不受刁难,带着她在西南边境一待就是十年。 顾家欠下的八十万两亏空,皆是老侯爷和四房五房挥霍无度所致。 身为顾家最有出息的长子,为保全家族,他别无选择,只能迎娶白氏进府。 这些年,顾偃开将对白氏的愧疚与悔恨尽数加在顾廷烨身上。 即便他顽劣不堪,声名狼藉,依然不停的帮他收拾烂摊子,将一身武艺尽数传授顾廷烨。 顾廷烨眸光黯淡,心中权衡良久,“不错,小秦氏处心积虑想毁了我,将来让廷炜承袭爵位。” “我偏要让她亲眼看着,我是如何风风光光的继承爵位,为母亲挣来诰命!” 顾偃开虽是宁远侯,但至今还不曾为小秦氏请封诰命。 “你能这样想,自然最好。”说罢,赵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另一边,华兰已与如兰等人碰面,一同往鳌山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见她被簇拥着走在中间,左右带着妹妹们,仿佛回到了未出阁的时候。 “如儿,母亲近日可好?”华兰轻声问道。 如兰冷哼一声,“自打母亲被罚跪祠堂,林栖阁那边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华兰闻言,柳眉微蹙。 正当想开口嘱咐如兰说些中听的话哄哄王若弗时,却见她已经一溜烟跑到前面猜灯谜去了。 “小没良心的,母亲真是白疼她一场。”华兰忍不住跺了跺脚。 明兰正挽着余嫣然的胳膊,二人不急不慢的跟在后头。 只见嫣然眉眼低垂,毫无赏灯的兴致,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她声音轻颤,带着几分哽咽道:“明兰,今年四月末是我继母的生辰,她昨日命我绣一幅百鸟朝凤图给她做贺礼。” “百鸟朝凤图?只有短短几月,你能绣的完吗?” 明兰眼下闪过一抹担忧,满脸心疼的看着她。 余嫣然摇摇头,“我只知道我若绣不完,她肯定有许多话等着我。” “余老太太她……” 明兰话还没说完,便被嫣然打断,“没用的,祖母年事已高,哪是我继母的对手。” “况且我已经答应她了,这几个月只怕我是一点空闲都不会有。” 明兰抿了抿唇,黝黑的瞳孔倒映着璀璨的光芒。 她抚着嫣然微凉的手,轻声道:“你若绣不完,我帮你。” “我的女红虽不如你精细,但绣些枝叶背景还是使得的,你继母她多半也看不出来。” 嫣然鼻头一酸,“明儿,除了祖父祖母外,整个汴京,就只有你待我最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如兰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六妹妹,余大姑娘,快来看这个会动的兔子灯!” “咱们快去看看!”明兰冲嫣然眨了眨眼,拉着她往前走去。 齐衡为多看明兰两眼,借着讨论课业的借口抛下平宁郡主,与长柏并肩而行。 墨兰紧紧跟在长枫的身侧,几次想要和齐衡搭话。 却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在明兰她们身上,对自己精心准备的诗词话题充耳不闻,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姑娘……” 云栽见墨兰脸色都有些扭曲,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想提醒她莫要失态。 “滚开。”墨兰低吼一声,眼中妒火更盛。 如兰余光中恰好瞧见这一幕,乐的险些合不拢嘴。 —— 上元佳节结束后,汴京城重归平静,长柏等人开始埋头准备两个月后的春闱。 盛纮也已如愿升任为吏部五品文选司郎中。 每每下朝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两个儿子的功课。 长柏文章老练,庄学究一直对他赞不绝口,盛纮并不担心他会落榜,便将更多的心思放在盛长枫身上。 其实盛纮一直以来都要更喜欢长枫一点。 在他看来,长柏身为盛家嫡长子,外祖又是王家,自幼沉稳持重,前途自不必担忧。 他把林噙霜视为已故的春小娘,把长枫当做幼年的自己,处处加以关照。 盛纮是打心底希望长枫也能够一举高中,光耀门楣。 二月十六,太子入主东宫的吉日。 礼部官员早已筹备多时,内侍们提前一日将御街洒扫得一尘不染。 五城兵马司的官兵沿街戒严,肃穆的气氛笼罩着整座皇城。 辰正时分,只见赵晗头戴远游冠,身着绛纱袍,乘舆自赵府启程,百姓们只可远远观望。 待行至东宫正门前,礼乐骤起。 赵晗稳步下车,每过一处宫门,侍卫鸣鞭三响。 接着便是安宫大典,用少牢之礼,祭东宫灶神,受詹事府属官们的大礼。 东宫正殿后方的慈庆殿内,香雾缭绕,金碧辉煌。 华兰头戴九翚四凤冠,身着青色褕翟衣,广袖垂落,光华流转,腰间束着青罗玉革带、 位于大殿中央,微微低首,静候册立,尽显储妃之尊。 内侍手持诏书,缓步前来,声音穿透殿宇,“门下,制曰:咨尔盛氏,毓质名门,柔嘉维则,温恭淑慎,克娴礼训。 特册封盛氏为太子妃,授以金册宝印,以正东宫之位。 尔其益修妇道,虔奉慈闱,助隆孝治,赞宣内则。 钦哉!” 华兰眸光璀璨,双手接过诏书,恭谨道:“臣妾谢官家,娘娘隆恩。” 与此同时,盛家,正堂内。 直到东宫的内侍们离开,王若弗等人才敢将目光放在那琳琅满目的恩赏上面。 盛纮捋须微笑,满面春风,仿佛已经看到将来自己成为国丈时的风光模样。 “这下你可算彻底放心了?”老太太笑眯眯的开口。 王若弗咧着嘴连连点头,“母亲您是不知道,这几日可把我给担心坏了,生怕出什么岔子!” “如今华儿顺利受封,我就只盼着柏儿能高中了。”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嗔怪道:“你呀,就是瞎操心。” 接着,她将目光放在三位姑娘的身上,指着托盘中的十二只宫道:“你们各挑四只拿回去赏玩。” “其余的好生送入库房,那些个蜀锦等开了春再给你们做新衣裳。” 如兰闻言,迫不及待的凑到托盘前,墨兰矜持的上前挑选着,明兰眉眼弯弯的站在边上。 就在这时,如兰和墨兰不约而同的看向一只湘妃色的海棠。 察觉到对方的意思后,二人几乎同时伸手,手指在宫上方不期而遇。 如兰立刻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道:“四姐姐,这是我先看上的!” “五妹妹现在愈发不讲道理了,方才明明是我先伸的手。” 墨兰柳眉微蹙,一只手拿着团扇,仍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什么不讲道理,大姐姐的赏赐,理应我先挑才是!” 墨兰眸光一转,声音中含着几分委屈,“五妹妹这是什么话,咱们家中素来以长幼排序,难道五妹妹又想以嫡庶之分来压人吗?” “你胡说什么呢!”如兰急的直跺脚。 她知道只要嫡庶两个字一出,盛纮必定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向墨兰。 “五妹妹既然喜欢,就拿去吧,横竖在五妹妹眼中,这些御赐之物,原是我碰都不配碰的。”说罢,墨兰垂眸抽泣起来。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 “小六,你说,刚才是谁先看上的?!”如兰双颊涨得通红,扭头盯着明兰。 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惊的后退一步。 王若弗这段时日是瞧够了林噙霜的威风,显然也想为如兰作主。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道:“明兰,你尽管说。” 老太太眉头微微拧起,这种时候,她不好护着明兰。 明兰不想被她们牵扯进去,踌躇片刻,低声道:“我……我没瞧见……” “什么你没瞧见,你实话实说便是,怕她作甚,祖母都在这里呢!” 如兰气上心头,伸手就去拽明兰的衣袖,结果力道没控制好,推得明兰一个踉跄。 “你给我住手!”盛纮见状,厉声喝道。 如兰吓的整个人一哆嗦,慌忙松开手,明兰借机退到老太太身边。 盛纮沉着脸看向墨兰,“墨儿,你身为长姐,先挑。” 墨兰眼下闪过一抹得意,却仍作出一副谦让的姿态。 “爹爹,还是让四妹妹先吧,我既身为姐姐,理应让着妹妹才是。” 王若弗和如兰母女二人不约而同的咬牙冒出四个字,“装模作样!” “墨儿,你说的对,咱家以长幼排序,今后若再有人胆敢提嫡庶,休怪我家法处置!”盛纮语气不容置疑,狠狠瞪了如兰一眼。 王若弗张嘴正想发作,刘妈妈眼疾手快的在她肩膀上摁了摁。 (本章完) 第109章 墨兰:小六这几年是越发精明了 第109章 墨兰:小六这几年是越发精明了 待按照长幼之序分完宫后,王若弗甩袖离开,气冲冲的走在后院。 “官人如今是越发偏心了,太子和华儿送来的东西,本就该是我如儿先挑!” “我女儿都成太子妃了,竟还要受林栖阁贱人的气!” 刘妈妈忙宽慰道:“大娘子消消气,不过是女儿家赏玩的物件,何须这般。” “主君最忌讳嫡庶,大娘子若强出头,再惹怒主君,岂不又让林栖阁那边威风起来了。” “五姑娘也是,一冲动就容易说错话,让人抓到把柄,” 王若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如儿当真是随了我的性子。” “不过墨兰这丫头居然想攀附齐国公府,真是给她脸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论起身份,整个盛家现下唯有如儿能与国公府相配。” 刘妈妈眉头微拧,低声问道:“大娘子难道是替五姑娘相中齐家了?” 王若弗轻哼一声,慢慢摇晃团扇,“我爹爹配享太庙,母亲诰命加身,公公是探郎,婆婆侯门独女,官人在吏部任职。” 她每说一句,腰杆就挺直一分。 “长女如今是官家和娘娘亲封的太子妃,正经的读书清贵人家。” “待长柏登科及第,如儿配齐国公府,我倒觉得绰绰有余。” 刘妈妈倒也没觉得她说的有什么错,只道:“这事儿终归还是要看五姑娘的意思,郡主娘娘做婆母,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 “大娘子可不能背着姑娘乱点鸳鸯谱。” 王若弗点点头,“我自然晓得。” “不过是先筹谋着,如儿的性子我最清楚,这事儿急不得。” “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林栖阁那些狐媚子得逞。” —— 今年的春闱由翰林大学士海宁主持,大周科举历来实行严格的避亲制度。 凡考官与考生之间存在父子、兄弟、叔侄、翁婿等亲属关系,必须主动请辞,违者以科场舞弊论处。 原本有望担任同考官的盛纮,现在是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往日遇到海大人还会打声招呼,现在只敢远远作揖,连寒暄都省了,唯恐落人口实。 并且华兰被册封太子妃的第二天,盛纮就上表谢恩,写得字字恳切,尽显谦卑谨慎。 今日朝会结束,赵晗与盛纮打个招呼后,便直奔慈庆殿而来。 华兰与淑兰此时正在闲话家常。 册立太子妃后,华兰举手投足间愈显雍容沉稳。 淑兰身为侧妃,气度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今日的她一身雪青色锦裙,尊贵又不显张扬。 见赵晗入内,华兰当即起身相迎,淑兰则退后半步,垂首行礼。 赵晗眸光扫过桌上的人参、蜂蜜、茯苓糕等吃食。 将她二人扶起后,温声道:“这是准备给长柏和长枫送去?” 华兰抿唇一笑,眼中流露出几分关切。 “是啊,他们兄弟春闱在即,臣妾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这个长姐只能准备这些聊表心意了。” “无需担忧过甚,长柏今年必定高中。”赵晗说话间,来到铜镜前,淑兰会意后,当即上前为他褪去朝服。 华兰一边将人参放入食盒中,一边开口道:“殿下这般笃定长柏能高中,那长枫呢?” “长枫秋闱堪堪上榜,今年春闱只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华兰轻叹道:“殿下说的也是,以长枫的性子,的确需要沉淀沉淀。” “只盼着长柏能得个好名次,若能进一甲,便是盛家莫大的荣耀了。” 赵晗微微一笑,抬手在淑兰圆润的小脸上轻轻一捏,随即将目光放在华兰身上。 “你且宽心,等长柏中榜入翰林后,历练一段时日,便让他来詹事府任职。” 正常新科进士,需先通过馆选成为庶吉士,再经翰林院历练。 方有机会转入詹事府,这一过程,至少也要三五年。 华兰眉头蹙了蹙,“殿下莫要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就对长柏另眼相待。” “爹爹若知道,肯定要斥责臣妾不懂事。” 赵晗笑道,“东宫正值用人之际,长柏的才学品行,孤心中有数。” “那就好,臣妾代长柏,先行谢过殿下栽培。”华兰莞尔一笑,脸上的担忧一扫而空。 春闱前一日,盛府上下忙碌个不停, 葳蕤轩内,王若弗正仔细检查着女使们准备的物件。 她拧着眉头,指尖在衣裳布料上摩挲片刻,开口道:“进考场的衣裳不能有夹层,必须是单衣,多备上几套替换。” 说着又掀开被褥检查厚度,“别看已经开春了,倒春寒最是厉害。” “去年这时候还飘雪呢,贡院里阴冷得很。” 如兰懒洋洋的歪在软塌上,素来没心没肺的她,对长柏的春闱毫不在意,漫不经心道:“母亲又没去过贡院,哪知道里头冷不冷。” 王若弗扭头看她,正欲开口时。 刘妈妈进来道:“大娘子,六姑娘让人送来的护膝,说是亲手做的,可在夜里抵挡寒气,不让膝盖受了寒。” 王若弗拿起护膝看了一眼,见针脚细密,外层还特意加了一层防水绸布。 声音不自觉的软了几分,“六丫头倒是有心,柏儿这些年算是没白照顾她。” 如兰凑过来瞧了瞧,小嘴一撇,问道:“林栖阁那边有没有?” 刘妈妈点点头,“两个哥儿一人一对。” “哼,她倒是周全,两边都充好人,大姐姐也是,准备吃食非也要一人一份。” “干嘛都要把林栖阁也惦记着。” 说罢,如兰不服气的别过脸去。 王若弗朝她翻了个白眼,“六丫头说话办事圆满周到,这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气度。” “你大姐姐如今是太子妃,行事更要公允,这些道理,你该学着些。” 见如兰仍撅着嘴,王若弗拍着案几道:“混账羔子,你亲哥哥春闱,不想着替他准备妥当,反倒在这说风凉话。” “知道啦。”如兰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王若弗深吸一口气,亲自将护膝迭好放入考篮中。 林栖阁,林噙霜一身桃红色锦袍,眉目描画的尤为精致。 看着包裹里的护膝,眼中满是嫌弃。 “什么东西,也往这里送。” 盛长枫瞅了一眼,回想一番后,开口道:“当年太子殿下科考,听二哥哥无意间提起过,卫小娘好像也给他送了副护膝。” 墨兰拿起护膝摸了摸,“倒是会照葫芦画瓢,小六这几年是越发精明了。” “只是这护膝的料子,也忒寒酸了些。” 林噙霜抬手将护膝扔给身旁的丫鬟,“拿去收着,别搁在这儿碍眼。” “葳蕤轩那边,怕也是嫌弃的紧。” 盛长枫只顾坐在边上吃糕点,也没把护膝的事情放在心上。 待林噙霜收拾妥当,她满眼期盼的看着盛长枫,“我的儿,你可一定要争气。” “你小娘我好不容易抓住把柄,才压了葳蕤轩这几个月的风头。” “若是二哥儿高中,你却落榜,她们还不知背地里怎么讥讽咱们娘仨呢。” 墨兰也跟着开口:“三哥哥,你一定要中个进士回来,别给小娘和我丢人。” 在她心里,亲哥哥若能金榜题名,自己嫁入齐国公府的筹码便又多了一分。 长枫大手一挥,尤为自信道:“放心吧,前两日庄学究还说我文章做的极好。” “此番我必定高中!” 林噙霜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忙不迭的点头:“我儿有这般志气就好!” (本章完) 第110章 怨就怨他口无遮拦 第110章 怨就怨他口无遮拦 翌日,贡院外人头攒动,各家马车将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顾偃开带着小秦氏以及第三子顾廷炜一同来送顾廷烨进考场。 只见小秦氏眉眼舒展,柔声道:“二郎,等会进了考场,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这几日咱们全家上下一同沐浴斋戒,为你焚香祈福。” 见顾廷烨垂眸而立,对小秦氏的话充耳不闻。 顾偃开拧眉提醒道:“发什么呆,你母亲与你说话呢!” “儿子听见了,多谢母亲。”顾廷烨冲她拱了拱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小秦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扭头看向顾偃开,“二郎心里多半是装着科考呢,这才走了神。” “侯爷何须这般疾言厉色,咱们二郎向来最有主意,这次定能高中。” 顾偃开上前一步,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上。 “二郎,好好考,咱家这一代的希望,都在你身上。” “儿子明白。”顾廷烨拱了拱手,心中五味杂陈。 盛家那边,除老太太之外,众人皆来此相送。 林噙霜一改往日那副勾栏样式的打扮,眉眼间的张扬与妩媚尽数收敛。 为了给长枫和墨兰长脸,还刻意做出几分端庄持重的模样。 “仔细审题,莫要急躁,定要给为娘争口气。” 林噙霜轻声叮嘱,与在林栖阁时判若两人。 “听说齐国公府把这条路最大的客栈给包了下来。” “瞧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喜事呢。”如兰满脸带笑,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着。 墨兰目光牢牢锁在齐家的队伍上,附和道:“如今官家和娘娘除殿下公主外,最疼的就是平宁郡主,排场自然要摆得大些。” 如兰轻哼一声,撇撇嘴道:“四姐姐倒是清楚得很,可见还是得有个正室做母亲才好。” 墨兰心里盼着哥哥能高中,并未和她争论,只不动声色的整了整衣袖。 齐国公、平宁郡主以及齐衡今日同乘一驾马车。 齐衡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端坐在车厢内侧,手指轻搭在膝上,不时掀开帘子向外看去。 平宁郡主打量着自家儿子,见他这般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骄傲。 齐国公捋着胡须,一路上虽未言语,但心中对齐衡可谓是寄予厚望。 “现在这汴京城里不知多少双眼睛都在等着瞧,咱们齐家的独子是要靠祖荫,还是靠真才实学入朝为官。” “元若,母亲这些年对你严加管教,就是等着这一天,好让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都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世家风范。” 齐衡闻言,微微垂首,应道:“母亲厚望,儿子自当勉力而为。” 平宁郡主满意点头。 就在马车即将抵达贡院时,已经打了许久腹稿的齐衡突然开口道:“母亲,等春闱结束,儿子是不是也该议亲了?” 此话一出,平宁郡主轻摇团扇的手随之一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和试探。 “我儿……这是心里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 齐衡脸颊微微泛红,“儿子只是想着,若此番能金榜题名,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说的是,你早日成家立业,我和你母亲也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齐国公笑呵呵的开口,他的性子在汴京是出了名温文谦和,最好摆弄。 因此,这些年齐国公府的大小事情都由平宁郡主做决定,也没有人胆敢反驳她。 只见平宁郡主眸光微闪,继续试探道:“元若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才配得上咱家?” 齐衡呼吸微促,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挺直腰杆,郑重道:“不瞒母亲,儿子觉得,盛家的姑娘就很合适。” “哦?”平宁郡主眉梢微挑。 沉吟片刻,她点头道:“盛家的嫡长女如今贵为太子妃,我记得有个叫如兰的五姑娘,也是嫡出,等你高中后,倒可以考虑考虑。” “母亲……”齐衡心头一紧。 平宁郡主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不是五姑娘?难不成你看上的是他家庶女?” “母亲,她出虽不是嫡出,可最是温婉聪慧,知书达理,诗词歌赋,持家理事无一不精。” “儿子与她同窗三年,绝不会看错人。”齐衡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几乎要开口恳求。 平宁郡主默不作声,马车内气氛顿时凝固下来。 齐国公轻咳一声,打个圆场道:“既是个庶出的姑娘,待元若高中后,纳她为贵妾也未尝不可。” “不行,她绝不能给我做妾!” “母亲,儿子只这一个心愿,若母亲能答应,儿子拼了命也会高中,为齐家光耀门楣。”齐衡神情执拗,直直看向平宁郡主。 平宁郡主手持团扇,瞳孔微缩,心中一股火气直往上窜。 恰好此时马车在贡院外稳稳停下,不少举子已经列好队伍,正依次接受查验。 她扯了扯嘴角道:“好,等你榜上有名,我便与你一道去盛家瞧瞧。” “多谢母亲!”齐衡整个人如释重负,眼中亮起惊喜的光芒。 他郑重的行了一礼,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长柏和长枫兄弟二人接受了妹妹们的祝福后,便在盛纮的催促下往贡院的方向走去。 王若弗看着长柏的背影,默默祈祷老天保佑,柏儿定要高中! 待齐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贡院大门内,平宁郡主与齐国公才踏上返程。 “你当真同意元若娶盛家庶女?”齐国公忍不住问道。 平宁郡主脸色阴冷,咬牙切齿道:“莫说齐家,就是我娘家襄阳侯府,从始至终也没有庶女进门当正室大娘子的先例。” “他不嫌丢人,我们还要脸面呢!” “那些个庶出的姑娘,为攀高枝什么下作手段使不出来?” “元若向来知礼懂事,定是被那狐媚子迷惑住了!” “国公府的贵妾都做不得,这小庶女的心气可真是大啊!” 齐国公讪讪点头,心中不免些好奇盛家的姑娘是不是美若天仙,才让齐衡如此着迷。 同时暗暗在想,他齐家这些年人丁凋零,如今在朝为官者不过四五人。 若不能寻个得力的岳家,将来齐衡在仕途上只怕是寸步难行。 —— 三日后,春闱结束,一众举子眼圈乌青,满身疲倦的从贡院出来。 齐衡挺直胸膛,眼底洋溢着喜色,信心满满的登上马车。 盛长柏一出大门,小厮汗牛立刻接过他手中的考篮,轻声道:“二哥儿辛苦了,咱家大娘子这几日可是日日上香祈福,儒释道三家一块拜呢!” “母亲也真是,若焚香祷告便能换来功名,那天下学子何必十年寒窗?” 话虽如此,他心里还是涌起一抹暖意,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便踏上回府的马车。 举子们尽数离开后,贡院大门照例紧闭。 主考官海宁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堂下一众考官们,神情肃穆道:“朝廷取士,关乎国运,还望各位秉公阅卷,不负圣恩。” “除每日卯时开门接收补给外,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以舞弊论处!” “下官谨记海大人教诲。”一众考官们拱手应道。 一连半月过去,转眼到了放榜前日。 文华殿内,赵祯的脸色不大好。 他看着海宁呈上来的中榜名单,不禁想起御史口中的话,心里愈发火大。 这时,赵晗一身朱红色常服,迈步进入殿内,恭敬行礼,“父皇,您唤儿臣。” 瞧见赵晗后,赵祯的脸色才略有些缓和。 “来的倒快,这份今科拟录的名单,你也看看。” 赵晗应声后,接过名册细细看了起来,片刻后,只见盛长柏三个字赫然列于第十三名。 再往下看时,顾廷烨的名字静静列在第二十六。 “父皇,这有何不妥吗?”赵晗抬眸问道。 “方才御史上奏,特意提到顾廷烨,他居然公然为杨无端鸣不平!” 杨无端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才华横溢,本该是朝廷栋梁之才。 奈何此人行事放荡不羁,沉迷于街柳巷,屡试不中。 一次落榜后,他在秦楼楚馆内喝的烂醉时,大放厥词,说什么中举及第不如情寄楼。 赵祯最恨读书人不思进取,听到此话后龙颜大怒。 当即下旨着其年过半百之后才可继续科考。 五十岁的年纪,莫说还有没有那股心气,就是精力也难以跟上。 这道旨意,无疑是彻底断了杨无端的仕途,他也成为读书清流们最为不耻之人。 赵晗拧了拧眉头,拱手道:“父皇,顾廷烨他……” “你不必替他求情,这般目无君父之徒,不配榜上有名!” “他既这般同情杨无端,朕便成全他!” “亏朕先前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他浪子回头,这不是在打朕的脸吗?” “朕已经遣人去顾家,宣读旨意!” 见赵祯这般动怒,赵晗也只好听从吩咐,总归顾廷烨在武略上的天赋,远胜于文采。 将来寻个机会,举荐他从军即可。 待赵晗离开后,张茂则捧着热茶,轻声道:“官家,老臣瞧着殿下尤为器重顾家二郎,这般惩处会不会有些过重了?” “此事只怕已在御史台传的沸沸扬扬,顾廷烨与晗儿素来交好。” “朕若不处置,朝野上下,还当朕默许这等狂悖之言,于晗儿也多有不利。” “怨就怨顾家这小子口无遮拦,平白给了那些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说罢,赵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随即将目光放在盛长柏的名字上。 “盛家这个孩子,倒是争气,一次就登科及第。” (本章完) 第111章 质问顾偃开,长柏中榜 第111章 质问顾偃开,长柏中榜 宁远侯府。 内侍宣读完让顾廷烨和杨无端一样,年过半百方可科举的诏书后,前脚刚迈出府门。 就见顾偃开脸色阴沉,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指着顾廷烨破口大骂道:“孽障,你口出什么狂言!好端端为杨无端鸣什么不平!” 小秦氏眸光一闪,忙上前替顾偃开顺气。 “侯爷消消气,二郎他只是一时糊涂,谁能想到这话会传进御史的耳朵里。” 顾廷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疾步上前揪住顾廷煜的衣领。 “这话是我十二岁那年,和你在书房练字时,无心提起过,当时别无外人,只有你知道!” “你居然如此害我,世上哪有你这样的哥哥!” 顾廷煜身体本就虚弱,被他拽得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在地。 “咳咳……二郎,同为顾家子孙,我怎会这般害你。” “许是你在外头喝酒时,醉醺醺说漏了嘴。” 顾偃开见顾廷煜脸色发白,整个人几近晕厥,怒道:“我看这与你哥哥根本无关!” “就算是他宣扬出去,那也是你大言不惭在先!” 此话一出,顾廷烨缓缓松开顾廷煜的衣领,“父亲,您就这般偏向他?” “从小到大,我与他但凡有争执,挨罚的永远是我!” “十岁那年,明明是他失手打碎砚台,无论我如何解释您都不信,只凭他三言两语,您就对我拳打脚踢!” “难道只因我母亲的出身不如东昌侯府高贵吗?” 顾偃开拧了拧眉头,“好端端的你提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顾廷烨“噗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 “父亲,杨无端的事情,我认栽。” “我今日只问您一句话,您这些年究竟有没有爱过我母亲?” “二郎……”小秦氏柔声唤了一句,依旧慈母。 一旁的顾廷煜身形一晃,扶着案几才没有倒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面对顾廷烨的质问,顾偃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娶白氏起初是一笔交易不假,可白氏死后,他日夜愧疚,寝食难安。 他对顾廷烨严苛,逼着他读书习武,不仅是为了光耀顾家的门楣,也想给白家和九泉之下的白氏一个交代。 至于偏袒顾廷煜,是念着大秦氏不假,也因他自幼体弱多病,多少次在鬼门关前徘徊。 见父亲不愿回答自己这个问题,顾廷烨心中一寒,站起身,毅然抬脚带着石头从顾家离开。 顾偃开依旧僵在原处,死死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侯爷,二郎他……”小秦氏上前一步。 “闭嘴!”顾偃开怒喝一句,小秦氏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嘴角。 待从正堂离开,小秦氏带着向妈妈走在后院蜿蜒的青石板路上。 “大郎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下算是彻底断了二郎的前程。” 向妈妈低声道:“二哥儿毕竟和太子交好,将来会不会……” “且走一步看一步,也不知这二郎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得太子这般另眼相待。” “让你暗中遣人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向妈妈沉吟片刻,“二哥儿在书院时的确和一个梨园唱曲儿的歌伎有染,可后来不知为何,被他赶走了。” “得想个法子找到此人,说不定将来能有大用。” 小秦氏嘴角微微上扬,据她对顾廷烨的了解,他这一走,绝不会轻易再回来。 接着,她轻叹一声,“若是廷炜这孩子能争气些,我也无需这般费尽心机。” “三哥儿年纪尚小,假以时日……” 小秦冷哼一声,“二郎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能作策论文章,拉开二石弓了。” 所谓歹竹出好笋,顾廷炜在小秦氏的教养下,对顾廷烨不仅情谊深重,处处加以维护,也从未想过要去争夺爵位。 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母亲能和顾廷烨和睦相处,一家人其乐融融。 他就当个无忧无虑,整日吃酒寻欢的纨绔子弟,等年纪一到,搞个荫官当当,再娶几房妻妾,此生足以。 —— 翌日,清晨,积英巷,盛府。 葳蕤轩,王若弗穿戴一新,跪在儒释道三家神仙的画像前,不停的祈祷着。 她小心翼翼将三炷香插入香炉。 片刻后,只见三只香左右两柱齐头并进,中间略低一头,三缕青烟在空中交织盘旋。 “刘妈妈!”王若弗惊呼一声,“你快看!这香烧的真是漂亮极了,状如莲!” “这可是上上大吉之兆,柏儿定能金榜题名!” 刘妈妈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二哥儿自幼勤学苦读,从不肯懈怠分毫,他岂有不高中之理!” “是啊,是啊!” “你快去催催如儿,这懒丫头真是能磨蹭,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人影!” 刘妈妈应了一声就去催促如兰。 王若弗则拎着裙角,一边迫不及待的往外头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成败在此一举,柏儿要给为娘争口气,最好我儿高中,林栖阁那小兔崽子名落孙山,到时候看他……” “啊——” 话还没说完,王若弗不慎一脚踩空。 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整个人重重摔在青石台阶上。 “大娘子!大娘子!” 院中几名女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七手八脚的将她扶起。 王若弗一脸痛苦的坐在软塌上,疼得直抽冷气。 “肯定是林栖阁那起子小贱人在咒我,不想让我去看柏儿的榜。” 王若弗的腿摔伤了,需请郎中前来上药,无法出去看榜。 盛纮只好带林噙霜等人一道出发,马车刚在贡院大门外停稳。 如兰拉着明兰迫不及待的挤进人群中,目光在榜单上不停地巡视着。 盛纮站在马车旁,手指不停摩挲着衣角,他心里很想亲自去看榜,却又碍于吏部官员的身份,不好挤进人群中。 片刻之后,明兰踮起脚尖,眼中泛起一道璀璨的光芒,“五姐姐快看,快看!” “二哥哥他中了!” “在哪呢,你快指给我看!”如兰一边寻找着一边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明兰声音清亮,“第十三名,二哥哥是第十三名!” “我看到了!”如兰欢呼一声,转身将盛长柏从一旁扯了过来。 盛长柏凝眸看着榜单上的名字,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目光环顾四周,轻声问道:“你们两个可有瞧见顾二郎的身影?” 明兰和如兰不约而同的摇头。 “再帮我找找榜上有没有他的名字。”盛长柏笑眯眯的说道。 他们二人虽交往的时日不多,但颇为投缘,现下已结为知己好友、 如兰轻哼一声,“二哥哥你自己看吧,我和小六去找爹爹了!” 一旁林噙霜和墨兰的脸色愈发难看。 盛长枫更是心急如焚,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目光顺着榜单一遍遍扫视。 待确认没有自己名字时,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不可能,我怎么会落榜!!” “三哥哥,你怎么回事?入考场前不是信誓旦旦能高中吗?” 墨兰蹙着眉头,满脸不悦,只觉自己这个哥哥一点都不争气。 林噙霜拽住长枫的衣袖,咬牙道:“赶紧继续找,说不定是我们眼了!” 盛纮得知长柏的名次后,自然是乐的合不拢嘴。 片刻后,他温声问道:“长枫呢?榜上可有他的名字?” 如兰小嘴一撇,“若有三哥哥的名字,四姐姐早就跑来报喜了,怎会现在还不见人影。” 盛纮闻言,脸上的喜色不禁淡了几分,吩咐一旁冬荣道:“既然没中,就让他们赶快回府,还在挤在那里做什么。” 齐国公府那边,齐衡带着不为看了一圈后,失魂落魄的来到马车旁。 平宁郡主不死心,亲自站在榜单前,一遍一遍寻找齐衡的名字。 最终,她面色低沉的带着女使进入马车。 齐衡低垂着眼眸,“母亲,是我不争气……” 齐国公宽慰道:“一次就中的是凤毛麟角,本朝开国以来也没几个。” “过几日我找海大人问问,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地方失误,下次再考时注意些就是。” 平宁郡主深吸一口气,默不作声。 她只觉得是盛家的庶女把自己儿子勾的心神不宁,这才落了榜。 与此同时,东宫,明德殿内。 顾偃开轻叹一声,满脸担忧的看着赵晗,沉声问道:“不知殿下可有二郎的下落?” “他昨日收拾包裹离开后,便毫无踪迹,各家秦楼楚馆我派人找遍也不见人影。” 赵晗神色从容,摆手道:“顾侯不必担忧,我若猜的不错,仲怀正和他幼时的奶妈常嬷嬷在一起呢。” “常氏?”顾偃开心头一紧。 “是啊,仲怀已经把她接来京城了。” 顾偃开拧了拧眉头,这才明白顾廷烨为何突然问自己那个问题。 (本章完) 第112章 顾偃开托付,长柏婚事 第112章 顾偃开托付,长柏婚事 “不瞒殿下,这三个儿子中,唯有二郎与老臣最为相似。” “偏他顽劣不堪,屡次闯祸,满汴京谁都知晓我宁远侯府出了个无法无天的孽障,教子无方这四个字,亦是跟随老臣多年。” “今日他斥责偏心,可凭他幼时那等乖戾的性子,莫说老臣,只怕满汴京都找不出一个会信他半句话的人。” “为杨无端叫屈,二郎是猪油蒙了心,落榜他罪有应得。” 自打顾廷烨愤然离开侯府后。 顾偃开回到书房,静下心来,细想一番,觉得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若顾廷烨是在外头醉酒时说了出去,这些年怎会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 偏生在这放榜的节骨眼上,突然就闹到御史台去了。 整个侯府里,能和御史台官员打上交道的,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大郎顾廷煜。 可即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话是从顾廷烨口中说出去的,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更别提顾廷煜从娘胎里带来病根,身体孱弱,常年汤药不离口。 御医几次断言,他不是长久之相。 身为宁远侯,为了侯府的基业,对于这件事情只能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向顾廷烨道歉,那就更不可能了,他根本拉不下这个脸。 这时,顾偃开缓缓站起身,深深一揖道:“二郎性子执拗,在汴京也没几个知己好友。” “科举这条路,是彻底走不通了,不知殿下能否开金口,劝说二郎去军中历练一二。” 嫡长子将来自有爵位继承,顾廷炜再不成器有小秦氏还有东昌侯府。 唯有顾廷烨,想要仕途和前程,只能靠自己打拼。 白家的家业,只能保他衣食无忧。 他很担心顾廷烨会因此一蹶不振,继续像往日那般流连秦楼楚馆,成为汴京勋贵圈中不耻的存在。 赵晗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温声道:“顾侯放心,孤正有此意。” “若有合适的机会,必定亲自举荐他。” 顾偃开听到此话,抬眸看着赵晗,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老臣替二郎谢过殿下恩典!” “顾侯不必如此。” 待顾偃开重新落座,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赵晗的身前。 “老臣在军中打拼多年,身体暗疾颇多,此番从西北回来,旧伤更是发作得愈发频繁。” “只怕将来无法亲眼见到二郎建功立业的那一天,这是他母亲白氏的嫁妆明细。” “若真有那么一天,烦请殿下当着顾家宗族耆老的面,宣读此信,也算给二郎一个交代。” 赵晗接过信,轻叹一声道:“顾侯这般牵挂着仲怀,为何不将心事亲自告诉他。” “说不定,仲怀也正等着有朝一日能和顾侯你敞开心扉呢。” 顾偃开连连摇头,“老臣与这孽障说不通,每每一有争执,他便往庭中一跪,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老臣若不打他一顿,脸面何存?” “更可恨的是,他竟还催着臣要打便快些动手,别耽误他的事情!” 赵晗无奈一笑,只觉这父子二人,没一个能好好说话。 不过顾偃开能将这封信交给自己,想来也是发觉侯府并非像表面那般太平。 积英巷,盛家,盛纮回府后就带着众人直奔寿安堂。 “母亲,给母亲道喜了!” “长柏不负众望,金榜题名了!” 王若弗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来到老太太身前,心里止不住的喜悦。 等长柏入朝为官后,他们盛家就是满门清贵,在京城的地位又该高出一截。 盛老太太面带笑意,点了点头,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 她温声道:“长柏高中是喜事,是该好好庆贺。” “只是宁远侯府和齐国公府孩子都在咱们家读书,如今他们没中,就咱们自家的中了。” “若是大张旗鼓,闹的满城皆知,叫他们的脸面何存?” 盛纮最怕给自己树敌,深吸一口气,当即站起身道:“母亲说的是,是儿子考虑不周!” 王若弗也忙让那些个准备扎爆竹,挂灯笼的小厮停下来。 “小六,你刚才看见没,林栖阁那边是从后门灰溜溜回来的。” “墨兰气的脸都发绿了,真是笑死我了!” “还是咱们二哥哥争气,看墨兰她还怎么嚣张!” 如兰红光满面的站在明兰身旁,心里别提有多舒畅。 明兰眨了眨眼,莞尔一笑,二哥哥能高中,她的高兴不比如兰少。 王若弗拿着手帕,伸长脖子,试探道:“母亲,官人,如今柏儿高中,是不是该给他物色门亲事了?” 盛纮摆摆手,咧嘴一笑,“咱家华儿贵为太子妃,柏儿一次就登科及第。” “只怕过几日前来说亲的人家数都数不过来,你可得好好应对。” “他的亲事急不得,定要找个家世品性俱佳的女子才行。” 王若弗点头如捣蒜,眼神也不自觉有些飘忽。 印子钱一事没暴露时,王若与就有意想把康允儿嫁来盛家,美名其曰帮着自己一块对付老太太和林噙霜。 当时她想着到底是自家外甥女,总比外人强,便含糊应了下来。 如今细细想来,这件简直就是在坑害自己和长柏的前途。 老太太亦是满意的朝盛纮点点头,在儿女亲事上面,这个儿子倒是不糊涂。 半月后,集英殿内如期举行殿试。 盛长柏策论答的字字珠玑,深得赵祯的心,海大人看了他的答卷,也对他格外留意。 盛长柏不出意外成为官家钦点的庶吉士,授官翰林编修,前途一片光明。 —— 东宫,慈庆殿。 此时也是夜深,繁星璀璨,月洒清辉。 一番云雨后,华兰双颊微微泛红,额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已为人母的她越见妩媚风韵。 “殿下,我母亲她今日递话来,长柏的婚事已经有了苗头。” “连祖母都说,若是能娶到他家的姑娘,是家里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华兰挪了挪身子,柔声说着,眼角带着难以掩盖的笑意。 嫡亲弟弟仕途顺遂,再结一门好亲事,那她在东宫的地位自然愈发稳固。 赵晗单手支颐,另一只手揪咪,幽幽道:“哦?相中了哪家姑娘?” 华兰眼波流转,故作神秘,凑近小声道:“海家长房的嫡次女,海朝云。” 对于这个消息,赵晗并不觉得惊讶。 这几日,每每与海大人接触,他总状若无意的问起盛长柏的为人处世。 以他的性子,若没有结亲的意思,绝不会闲着没事打听一个新科翰林的品行。 “海家一门五翰林,在清流中威望很高,这倒是门好亲事。”赵晗微微一笑。 海大人共有三子,长子海彦昌,第二子海彦平,三子海彦宁。 海朝云的父亲是海彦昌,官居从三品的布政使司参政。 如今的盛家,迎娶海家姑娘,还算不得门当户对。 不过海家有条祖训,后代子孙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不少人家挤破头都想把姑娘嫁来海家,但海家的女子往往只能低嫁。 海朝云的姐姐,海朝仪,嫁人后名声不佳,常常忤逆婆母,不许官人纳妾便罢,连个通房也不准存在。 婆家又畏惧海家的势力,只能将她如菩萨般供奉起来。 海朝云受姐姐所累,今年已经年满十九还不曾有人上门提亲 海家上下心里也很清楚,为人父母的,谁不盼着自己儿子能多娶几房妻妾,多多繁衍子嗣。 只有人丁兴旺了,家族才能越来越红火。 再者这年头孩子可不好养,容易夭折不说,就算养大,一场风寒都可能直接要了命。 要是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到头来连个继承香火的人都没有。 眼睁睁看着族中亲友分食,岂不苦哉! 只是祖训不可违,海家谁也不敢开先例。 华兰轻声道:“母亲还说,长柏非但不在意海家的祖训,反倒还很中意。” “既如此,不如早日去海家提亲,海大人多半也有意于长柏。” “当真?!”华兰眼下闪过一抹惊讶。 赵晗笑着点头。 华兰忙不迭道:“我明日便遣人去告诉母亲!” “对了,今日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亲自递来帖子,下月初一在城郊办马球会,特意嘱咐妾身,说请殿下务必赏光。” “城内不少人就等着看殿下和顾家二郎在马球场上一决高下呢!” 赵晗在她额间轻轻一点,“好,届时咱们一道去热闹热闹。” 盛家,寿安堂,东侧厢房内。 明兰只穿着洁白的里衣,躺在床榻上,烛光在她眼中跳动,久久没能入眠。 前几日她已经托长柏暗中将这几年间齐衡送来的物件,尽数归还,并且让他往后也不要再送东西过来。 小桃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双手托腮。 “姑娘,这事儿要不要问问老太太的意思?我瞧小公爷待姑娘倒是真心实意。” 明兰连连摇头,“祖母知晓,她更不会同意。” “小公爷与咱们是云泥之别,只愿他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准备下年的春闱。” “那姑娘你为什么睡不着觉?”小桃蹙着眉头,歪着脑袋问道。 明兰眼珠提溜一转,“我在想南北铺子的樱桃煎,是不是真有传言的那么好吃。” “姑娘就在想这些呀!要不明儿我偷偷出去买点给姑娘尝尝?” 明兰展颜一笑,“好小桃!” (本章完) 第113章 春珂小娘,明兰求助赵晗 第113章 春珂小娘,明兰求助赵晗 四月初一,金明池畔,绿柳低垂,碧波荡漾。 今年吴大娘子这场马球会,不仅仅是为了取乐这么简单。 梁家后院有个叫春珂的女使。 梁六郎见其有几分美貌,一下子没忍住把她给肚子搞大了。 同等人家若发生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就是喂碗红汤了结,再打发得远远的。 可这春珂偏偏和庶长子梁晖的媳妇韦氏沾亲带故,是她表姨母的庶妹的庶女。 春珂性子泼辣,本就是个不好惹的。 在韦氏的撺掇下,春珂扬言如果不让她进门,就一头撞死在永昌伯爵府外的台阶上。 让全汴京城的人都知道梁六郎风流浪荡,见异思迁的本性。 此事一旦传出去,城里根本不会有名门闺秀敢嫁给梁六郎。 永昌伯爵府的名声也将一败涂地。 吴大娘子如今是骑虎难下,一面安抚着春珂,许她妾室之位。 一面又急着要在她临盆前,给梁六郎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若是有点手腕能镇住他后院那些通房妾室那就更好了。 “母亲,你瞧,殿下正和长柏他们在一起呢。” 盛长柏如今在翰林院忙的脚不沾地,若非赵晗和顾廷烨极力相邀,他今日绝不会来。 华兰一身墨绿织金锦裙,莹润无暇的脸上略施粉黛,发间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微微颤动着。 此时的她正挽着王若弗的手臂,抬眼看向赵晗所在的方向。 王若弗团扇轻摇,挺直腰杆,脸上洋溢着得体的笑容。 与几年前初来京城时参加宴会的气度判若两人。 墨兰身穿天水碧色的襦裙,腰间束着丝绦,行走时珠光流转。 一身装扮看似素雅,实则处处用心,目光轻轻瞥向一众勋贵世家公子们的身上。 “明兰!”余家大姑娘余嫣然站在不远处的柳荫下,笑吟吟的朝明兰招了招手。 明兰闻言回首,见是嫣然,眼中顿时漾起盈盈笑意。 向王若弗和华兰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礼后,当即拎起裙角跑向她。 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明媚的光晕里,步伐轻盈的宛若林间小鹿。 二人接近后,明兰挽着嫣然的手,轻声道:“那副百鸟朝凤绣,我已经帮你裱好了,只是你用的线不妥,险些洇色。” “那怎么办?我就是图桥下铺的线便宜些,没想到竟会这样。” 嫣然柳眉紧蹙,面露难色,如今余家后宅都是继母在把持着。 一些见风使舵的下人们也不把她这个原配嫡女放在眼里。 每月的份例银子总要被克扣几分。 余老太师和老太太年事已高,嫣然不忍因这些琐事让他们跟着烦心,便能忍则忍。 “问题倒也不大,我用鱼胶混了刷的,总之颜色保住了。”明兰明媚一笑,二人手挽手走在马球场边。 “吓死我了,多谢你明兰,我明日定送你两瓶错认水。” 听到错认水三个字,明兰眼前一亮。 这是汴京城内最时兴的冷酒,色泽清透,入口甘甜,温和不烈。 凡世家官眷们宴席,都少不错认水助兴,明兰对此也十分痴迷。 “对了,余老太师和老太太近日身子如何?” 听到此话,余嫣然低了低头,眉宇间带有一抹愁容。 “他们一切都好,只是一直担忧着我的婚事。” “等我终生有托之后,他们便要回老家颐养天年。到那时,汴京城里我就只有你了。” 明兰握着她的手,开口宽慰道:“别怕,到时候你便是当家主母,再不用看人脸色过日子,岂不比在余府强上百倍?” “而且你若遇到事情,也可随时来找我了。” 嫣然抬眸看着明兰,见她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观台最中央,垂着金丝珠帘的锦帐内。 顾廷烨得知赵晗将来会举荐自己从军,心情已经不似前些时日那般郁闷。 只是他始终不愿回那虎狼窝一般的侯府。 打算暂时先和常嬷嬷住在甜水巷内,也能图个清净。 当他得知长柏前几日向海家提亲后,顿时大为惊讶,端着酒杯道:“娶海家的姑娘,今后你可就不好纳妾了啊!” 赵晗瞥他一眼,幽幽道:“长柏可不似你这般风流。” 盛长柏微微一笑,神情从容,依然老成。 “海家姑娘贤良淑德,能得此良缘,已是我的福分。” “至于三妻四妾,实不相瞒,我从未想过。” 祖父盛怀远宠妾灭妻,搞的家宅不停,害死嫡子。 父亲盛纮又偏宠妾室,时常闹的乌烟瘴气,这些年他全都看在眼里。 因此,盛长柏早就暗暗决定,今后绝不纳妾,务必要夫妻相敬,儿女和睦,家宅安宁。 前些年王若弗也往他身边安排了几个通房女使,作启蒙用。 他不好明晃晃拒绝,便将几个女使名字改为狼毫、羊毫、鼠须。 只留了一个相貌平平,和自己一样沉默寡言的羊毫在身边伺候。 其余的都打发在外头做些扫洒的活。 顾廷烨连连摇头,“啧啧啧,无趣!” 不远处的一座锦帐内。 英国公夫人时不时便将目光放在赵晗身上,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他。 “这位太子殿下,是愈发丰神俊朗了。” 一旁嬷嬷闻言,低声道:“夫人这是舍得将来把姑娘嫁进宫里了?” “我舍不舍得有何用,国公爷已经在官家面前答应此事。” “而且这位太子文武双全,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倒也不错。” 英国公夫人手持团扇,微微一笑,随即看向不远处正和几名姑娘一起打锤丸的张桂芬。 马球场上。 余家三姑娘余嫣红一袭红衣,手持球杖,重重一挥。 只听砰一声,马球稳稳穿过球门。 一名身穿暗红色长衫的裁判敲动锣鼓,高声喊道:“余家三姑娘,胜一局!” “得彩,白玉混圆镯!” “新开局,九转累丝金簪一枚!” 今日这场马球会,吴大娘子为了更好玩,不仅有马球锤丸,还有钓鱼打猎,射箭投壶。 并且每一局都用一样贵重的首饰当做彩头,赢的一方可以将彩头收入囊中。 一名女使手捧红木托盘,将那支九转累丝金簪在众人面前缓缓展示。 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在场的姑娘和公子们纷纷侧目。 正当托盘经过余嫣然身侧时,她不经意一瞥,直接伸手拿起金簪。 待看到簪尾刻着的细小字样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眼眶泛红,带着哭腔道:“明兰,刚刚那是我亡母遗物。” “什么?!”明兰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那枚簪子是我母亲的陪嫁,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 “前些年不见了,就再也没有找到。” 明兰拉着余嫣然的手,颇为紧张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年随父亲外放时,我屋里的东西经常莫名其妙丢失,母亲留给我的首饰,如今就剩两三件了。” “明兰,无论如何,今天我一定要得到这个簪子。” 余嫣然说话间,哭的梨带雨,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溢出。 好巧不巧,偏偏余嫣红也看上这枚金簪。 她扯着余二郎嚷道:“二哥哥,你看这簪子上的金丝累的多好看,我要这个簪子!” “你不是刚赢了个镯子,怎么又想要簪子了,我快累死了!” 余二郎大汗淋漓,瘫坐在台阶上,满脸无奈的看着她。 “镯子是镯子,簪子是簪子!” “我今日非要不可!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爹爹和母亲你昨日去赌坊的事!” 余嫣红早就被母亲方氏宠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 凡她看上的东西,必需要拿到,在家中也时常欺负嫣然。 余嫣然听到余嫣红和余家二郎的对话后,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明兰,怎么办,我三妹妹马球打的极好,我根本赢不了她。” 明兰柳眉微蹙,抬手替她擦去眼泪,轻声道:“没事,还有我呢,我帮你。” “明兰……”余嫣然一双美眸中盈满泪水。 “你别急,我去找我三哥哥,等会我和他组队,一定能帮你拿回亡母遗物。” 明兰话音刚落,转身就去寻找盛长枫。 这一局男女组队,盛长柏又不会打马球,为了不引起旁人闲言碎语,最合适的人选就是盛长枫。 “六妹妹,我已经许久没打过马球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爹爹昨日还说若再鬼混,就打断我的腿。”盛长枫被明兰扯着衣袖,满脸愁容。 她看了一眼还在场边独自垂泪的嫣然,低声音道:“三哥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这一局的彩头是嫣然亡母遗物。” 盛长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余嫣然哭得梨带雨的模样。 又低头对上明兰恳切的眼神,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今日就舍命陪君子,等会输了可别怨我。” “多谢三哥哥!” 明兰灿然一笑,忙不迭拉着长枫往球场跑去。 锦帐内,这一幕被赵晗和盛长柏等人尽收眼底。 顾廷烨漫不经心道:“听闻这位余家大姑娘的性子最是温婉和善,怎么今日哭成这样?” “许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吧。”赵晗附和一句。 一炷香时辰后,裁判敲动锣鼓,高声道:“红队三筹,黄队七筹,黄队胜一局!” 明兰从马背上下来,柳眉紧蹙。 她与余嫣红倒是势均力敌,但长枫完全不是余二郎的对手。 嫣然来到她身前,哽咽道:“明兰,这簪子我不要了,拿不回来便罢。” “我回头求求三妹妹,说不定她也能给我。” 明兰摇摇头,以余嫣红的性子,越是嫣然想要的,哪怕丢了也不会给她。 盛长枫更是直接打急眼了,丢下球杖嚷道:“六妹妹,这根本不可能赢,我不上场丢人了,你们自己玩!” “三哥哥……” 明兰急得直跺脚,可长枫头也不回的离场而去 眼下连组队的人都没有,明兰心急如焚的环顾四周,余光中突然瞥见赵晗的身影,二人的目光更是不期而遇。 她愣了一下,而后脱口而出道:“有了,我去求求殿下。” “太子殿下?这怎么能行……”嫣然有些惊恐,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没事,殿下毕竟也是我的大姐夫,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见明兰去请赵晗组队,余嫣红心急之下直接踢了余二郎一脚。 “怎么办?你能打得过太子殿下吗?” 余二郎连连摇头,打输了自己这位三妹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可打赢了就是不给太子殿下颜面,回头爹爹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两难之下,余二郎眼珠子滴溜一转,抱着腿,喊道:“哎呦,我腿抽筋了,我打不了了!” “三妹妹,我给你重新物色的组队人选吧,保证你能赢。” “谁呀?”余嫣红问道。 余二郎拽着她就往观台上走,“顾家二郎!” (本章完) 第114章 配合默契,齐衡心碎 第114章 配合默契,齐衡心碎 锦帐内,明兰说完自己的请求后,眸光清灿,满心期盼的看着赵晗。 声音轻软中带着几分倔强,“殿下,这只簪子对嫣然真的很重要。” “她在余府日子过的很是艰辛,若连亡母这点念想都保不住……” 话到此处,明兰低了低头,心中已然决定,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也要帮嫣然。 这时,余二郎也带着余嫣红来到此处。 他恭恭敬敬对赵晗行了一礼后,扭头将目光放在顾廷烨身上。 “顾二哥哥,我腿抽筋了,实在打不得,这局你帮上场好不好?” “哎呦呦,疼死我了!” 太子殿下能赏脸自己的马球会,已是梁家莫大的荣耀,吴大娘子瞧见动静后赶忙走了过来,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 “余二郎,你的腿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瞧瞧?” 余老太师虽已致仕,但在汴京城地位依旧堪比公侯。 方大娘子又是个斤斤计较的,要是伤的严重,她可不好向余家交代。 “多谢大娘子关心,我坐下休息休息就好了,不必兴师动众。” 余二郎连连摆手,郎中一来,他装抽筋的把戏就得被戳穿。 顾廷烨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拱手道:“殿下,这局你若同意上场,仲怀自当奉陪。” 吴大娘子紧跟着开口。 “去年殿下在马球会上那一记截球,至今还被公子们津津乐道呢。” “咱们私下都在猜,殿下与顾二郎,究竟谁才是汴京第一马球高手!” 今年这场马球会能聚集这么多姑娘公子,大都是听闻太子殿下也会出席。 如今见赵晗有望上场,场边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 看着明兰期盼的眼神。 赵晗轻轻一笑,温声道:“也好,总不能让六妹妹白开口一场。” 听到此话,明兰心头一喜,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 “多谢殿下成全,若能赢得彩头,臣女……” 话到嘴边,她忽觉有些不妥,忙添了一句,“和嫣然姐姐定会铭记殿下恩德!” “六妹妹客气了,走吧。”说罢,赵晗起身走下观台,明兰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头。 球场边,马背上。 顾廷烨挽起衣袖,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拿着球杖哈哈笑道:“殿下,其他方面仲怀不可与你相提并论。” “但唯独打马球,你可不一定会是我的对手。” “在这偌大的汴京城里,我至今还从未有过败绩呢!” 话音刚落,他左手持杆猛然挥出。 “砰”的一声闷响,马球如流星般划过半场,稳稳穿过球门。 场边顿时一片哗然。 “顾二郎居然能左手击球!” “殿下与顾二公子同场竞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戏,我压殿下赢,二百两!” “我压顾二郎,一百两!” “加我一个!” “……” 几名锦衣华服的公子们纷纷开始解荷包。 这些银子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只当是图个热闹。 赵晗笑眯眯看着她,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仲怀,话可不能说这么早。” “若是等会你全冠的头衔保不住,可别怪孤没给你留颜面。” 顾廷烨大手一挥,“哈哈哈,那我们就趁此机会好好较量一下。” 一声锣鼓敲响。 顾廷烨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余嫣红紧随其后。 赵晗和明兰相视一眼,见她眼中带着一抹担忧,轻声道:“放心,这局的彩头无论如何孤也会帮你和余家姑娘拿到。” 明兰轻轻点头,心中涌现一股莫名而来的信任。 马球场上,马蹄阵阵,尘土飞扬,观台上时不时响起一阵欢呼。 齐衡带着不为站在边上,眸光黯淡,眉头紧蹙。 既震惊又生气,还有些伤感。 他握了握拳,咬牙道:“六妹妹她居然骗我,她明明和我说过不会骑马的!” 他已经不止一次邀请明兰出来打马球。 可明兰不是说不会骑马,就是推脱自己手脚笨拙,打不好马球。 此刻球场上的她英姿飒爽,挥舞球杖的动作娴熟老练,与往日判若两人! 不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早就看出来,盛家六姑娘对自家小公爷只有同窗之谊,毫无男女之情。 否则也不会到头来连句实话都不说。 他低声道:“小公爷,您何必执着于六姑娘一个。” “您这回落了榜,还想娶庶女进门,郡主娘娘她是何等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娘娘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出过门了。” 齐衡扭头看他一眼,仰天长叹一口气。 一侧锦帐内,吴大娘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明兰,眼底的中意与欣喜止不住的流露出来。 “这个盛家六姑娘,很我有少年时的风范!” “六郎呢,这样好的姑娘,合该让他亲眼瞧瞧!” 一旁女使轻声应道:“回大娘子,六哥儿在那边和盛家四姑娘说话呢。” 吴大娘子扭头看去,只见墨兰执扇半掩面,与六郎说话时身子微微前倾,眼波流转间尽是刻意而为的娇态。 这些年她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表面端庄背地使绊子的。 故作清高暗送秋波的,装傻充愣实则精于算计的,她一眼便能看穿。 只瞧远远墨兰一眼,已然明白她是个不安分的。 “这种吊着眉梢,吟诗作赋的狐媚做派,他的后院比比皆是,有什么可瞧的。” “把他给我叫过来!” 马球场上,明兰和余嫣红骑在马背上,二人你争我抢,不让分毫,都想挟制住对方, 赵晗瞅准时机,重重挥动球杆。 马球破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逼明兰身侧。 明兰当即会意,只见她身形微倾,在马球将落未落之际精准挥动球杖。 一声闷响后,马球在众人的注视中,稳稳穿过球门。 这一场上,明兰和赵晗率先进了一球,场边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王若弗和华兰等人端坐在锦帐内,脸上亦是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瞧这六丫头,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与殿下打起配合来倒是天衣无缝的。” 华兰放下杯盏,柔声道:“小六乖巧听话,母亲难道不记得,在扬州时殿下就不止一次帮过她们。” “倒也是,这几年六丫头出落的愈发水灵,小嘴也会说话。” “连官人都越来越喜欢她了。” 王若弗轻叹一声,只觉还是老太太会教养姑娘。 想当初明兰刚去寿安堂时,还跟个小病猫子似的。 余光中,她恰好瞥见墨兰和梁家六郎聊的正欢,那笑语盈盈的样子,实在讨厌。 正欲开口时,只见一旁的如兰摇着团扇,愤愤道:“余家三丫头这小妖精!” “仗着自己母亲得宠,把嫡长女打压的全无地位。” “一个继室后母所生,有什么资格踩正妻原配的嫡女啊。” “殿下和六妹妹最好打的她落流水,满地找牙,再也不敢出来嘚瑟!” 王若弗一把扯过她手中的团扇,深吸一口气道:“墨兰什么时候和梁六郎这般熟络了?” “他们私下可曾见过面?” 如兰眨了眨清澈单纯的眼眸,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墨兰一会勾搭这个,一会儿勾搭那个。” “这副妖精做派,咱家的脸都要被她给丢光啦!” 王若弗万般无奈的看她一眼,低声道:“如儿,你觉得齐家的小公爷如何?” 如兰歪着脑袋,脱口而出:“小公爷?只要他不理墨兰,气死墨兰,我就高兴。”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觉得他如何?” 如兰摸着下巴,想了想,“就那样吧,鼻子眼睛俱全,你问这个干嘛?” 此时的如兰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还有如何气死墨兰,根本没想过情爱之事。 “蠢出生天的王八羔子!” 见她一直答非所问,王若弗暗暗咒骂一句,扭头看向华兰。 华兰温婉一笑,亲手替王若弗斟了一杯茶水。 “母亲不必动气,五妹妹还小,她的婚事将来我必定会帮着相看。” “以她的性子哪能嫁去齐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日子哪里能过的好。” 王若弗抿了抿唇,只好作罢,继续将目光放在明兰的身上。 她也知道如兰是什么性子,只是不想将来让墨兰高自己女儿一等罢了。 马球场上,两队分筹一直僵持不下。 顾廷烨凝眸看着赵晗,喘着粗气道:“殿下,你为了这盛家小六,是动真格了啊!” 赵晗微微一笑,“没办法,若输了,孤的颜面又何存?” “我看是心疼盛六姑娘和余家姑娘吧!”顾廷烨促狭一笑,随即策马向前。 眼瞧着线香只剩约摸一寸。 余嫣红心里不禁急了起来,高喊道:“顾二哥哥,你可一定要帮我赢啊!” 顾廷烨淡淡瞥她一眼。 他对什么彩头以及闺阁恩怨丝毫不感兴趣,上场打马球只是单纯想和赵晗较量较量。 看现在的分筹,他只觉自己可能要输。 随着朱红色的马球再次发出,赵晗与明兰不约而同的隔空相望,很快便明白对方的用意。 只见明兰灵巧的绕过余嫣红的拦截,待接近马球时,她借力一挑。 与此同时,赵晗已策马迂回到最佳接应位置。 不等顾廷烨反应过来,他已凌空挥杆,马球急速飞过半场,精准穿过球门,而后正中球门后方的靶心。 “咔嚓!” 力道之猛,木制的靶子剧烈震颤,随即轰然倾倒,红色靶心正中央留下一抹白色击痕。 场上众人见此,惊叹不已。 余嫣然睁大眼睛,此时的她已经止住哭泣,但脸颊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 “母亲你快瞧,太子殿下好厉害!” 张桂芬猛然起身,红色罗裙险些带翻了案几上的茶盏。 英国公夫人扯了扯她,“看见了,看见了,快坐下来,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本章完) 第115章 余家打算,赵宗全父子死 第115章 余家打算,赵宗全父子死 随着线香燃尽,清脆的锣声响彻球场,宣告着这一局的落下帷幕。 球场边,赵晗翻身下马,女使捧着托盘恭谨上前,轻声道:“恭喜殿下,恭喜盛六姑娘。” 赵晗拿起托盘上的金簪看了一眼,直接放入明兰的掌心。 明兰轻轻一笑,眉眼弯弯,转身又将金簪递给身侧的嫣然。 看着失而复得的亡母遗物,嫣然喜极而泣,梨带雨。 “如今物归原主,余大姑娘可得收好,万不能再丢了。” 嫣然擦去泪水,连连点头,哽咽道:“多谢太子殿下,大恩大德,臣女感激不尽。” “大姑娘言重了。” 留下这句话后,赵晗便与顾廷烨一同登上观台歇息。 余嫣红阴沉着脸,气的直接将球杆甩落在地。 余二郎连忙宽慰道:“不就是一根簪子嘛,我回去后就给三妹妹你买一根更贵重,更好看的。” “那根破簪子我一点都不想要,我就是不想让她顺心如意罢了!” 余嫣红说罢,气鼓鼓的坐在一旁,余二郎则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仲怀啊,你全冠的头衔这下可是彻底没了。”盛长柏端起杯盏,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顾廷烨满不在意道:“输给殿下,我自是心服口服。” 说罢,他转身朝着正在卸护腕的赵晗拱手道:“只求殿下日后若得空,多指点仲怀一二就是。” 赵晗眯起眼睛,笑道:“仲怀何必自谦,你的身手已是数一数二!” 马球场上,锣鼓再次敲响。 郑家二郎郑骁和英国公府庶出的第四子张徉新开了一局。 张桂芬踮起脚尖,朝场中高喊:“四哥哥可要争气!若是输了这场,明日非得带我去马场不可!” 张徉闻言勒马回身,朝自家妹妹无奈一笑。 直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各家的马车才缓缓从金明池畔驶离, 赵晗和盛长柏在顾廷烨的盛情相邀下,径直前往樊楼。 永昌伯爵府的马车内。 吴大娘子看着梁六郎,笑呵呵道:“盛家的六姑娘瞧着真是不错。” “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说的就是她了!” “母亲……”梁六郎眉头紧锁,有些不耐烦。 他素来喜欢攀附风雅,今日被墨兰几句酸诗勾的神魂颠倒,看都没往明兰身上看一眼。 “我知道你相中了他家的四姑娘,你且说说,她有何优点?” 吴大娘子本就不大看重嫡庶,否则梁家大郎岂有出头之地,她也知道自家六郎什么德行。 若真能和盛家结亲,对梁家来说可是好事一桩,将来多多少少能得些照拂。 面对这个问题,梁六郎顿时来了精神,一股脑儿道:“四姑娘娴静守礼,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样样精通,是汴京城内难得的好姑娘。” 吴大娘子闻言,心中直冒火,往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的梁六郎龇牙咧嘴。 “你这第一个词就用的不对,她真若守礼,便不会吊着眉梢和你说说笑笑那么久!” “你后院那个春珂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若闹出什么丑事,你的名声扫地不要紧,咱们伯爵府跟着受连累!” 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后,吴大娘子直接扭过头去。 心中暗骂自己怎么生出个这么不中用的东西。 梁六郎低了低头,拧着眉头仔细回想一番,发觉自己连六姑娘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总之,他现在一闭眼就是四姑娘的身影。 积英巷,盛家,林栖阁。 墨兰一回来,林噙霜就迫不及待的将她拉来自己身边坐下,“如何?” “可有和小公爷搭上话?小公爷虽暂时落了榜,可齐家是何等门第?” “只需进宫在官家和皇后跟前求个恩典,轻而易举便能得个体面的官职。” “就是那郡主娘娘为了脸面,偏要小公爷苦巴巴的读书科考。” 见墨兰默不作声,一副郁郁不乐的模样,她催促道:“说话呀!” “为娘教你的那些话,你可都说与小公爷听了?” “哎呀!”墨兰有些苦恼,将手中的团扇往地上一丢。 “小公爷瞧着很不高兴的样子,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 “不过永昌伯爵府的梁六郎,他倒是殷勤得很,不仅主动邀我品评诗词,还特意为我讲解马球的门道。” 林噙霜闻言,描画精致的柳眉微微蹙起,权衡一番后,开口道:“永昌伯爵府虽比不得齐国公府尊贵,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富贵。” “可梁六郎怎么能和小公爷比……”墨兰小声嘟囔着,越想越觉得难过。 林噙霜抿了抿唇,眼中精光闪烁。 “梁六郎终究是永昌伯爵府的嫡子,你且与他周旋着。” “若齐家那头实在无望,总好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墨儿,咱们若不主动争取,只靠你爹爹和大娘子发善心,那些高门显贵的好亲事,哪能轮到咱们这边。” 墨兰点点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姣好的相貌,“好,我一切都听阿娘的。” 待到入夜,月上中天,繁星璀璨。 翰林巷,余府。 余老太师和老太太的小院内,烛火摇曳,笼罩在一片静谧中。 嫣然如获至宝般拿着金簪,枕在老太太的膝上,轻声道:“这簪子若是落在三妹妹的手里,再想拿回来,可就难了。” 老太太轻叹一声,满眼慈爱的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 “早知有此事,当初我和你祖父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跟着去任上,遭受这等委屈!” 当年余大人续弦方氏不久便被外放到福州。 初入余府,方氏自然想在老太师和老太太面前表现表现,给自己博一个慈母的名声。 便做足了贤良模样,言辞恳切的要带嫣然同去,口口声声说舍不得这个乖巧的继女。 起初嫣然也觉得方氏是真心疼爱自己,便欢喜的跟着去了福州。 结果方氏在福州怀有身孕后不久就原形毕露,对嫣然日渐冷淡,甚至连病了也不管不顾。 余大人整日忙着外头的事情,又被方氏不停吹枕边风,对她也不甚关心。 身边的下人仗着余老太师不在跟前,愈发肆无忌惮,想方设法将嫣然带在身边的亡母遗物偷去卖了。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方氏的手笔,毕竟她的嫁妆连嫣然母亲的一半都不及。 嫣然性格温顺,又没什么手段,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 她又不想劳动远在京城祖父祖母,只能将这个亏认下。 嫣然坐直身子,眉眼弯弯的看着余老太太,柔声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起。” “祖母,今日真是多亏了明兰和太子殿下相助。” “太子殿下?他也下场帮着你打马球?”老太太有些惊讶,眉头不自觉的拧起。 嫣然连连点头,“对啊,否则满汴京城谁能敌得过顾家二郎的球技?” “我是没想到,明儿的马球竟打的这样好,若您今日瞧见,肯定也吓一跳。” 正坐在案前就着烛光翻阅书卷的余老太师听到此话,不由站起身走了过来。 “祖父,怎么了?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吗?”嫣然眨了眨眼, “倒也没什么,我不过是听闻这位太子殿下文武双全,相貌更是一等一的俊朗。” 余老太师捋了捋白的胡须,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嫣然莞尔一笑,“是啊!” “明儿同孙女说过,在扬州时若不是太子殿下,她的生母卫小娘险些难产一尸两命呢。” “竟有这桩渊源在,可见太子殿下是个心善的,难怪不得今日会出手相助。”老太太跟着说了一句。 待嫣然带着女使回屋后,余老太师低声道:“嫣然的婚事,你可有了眉目?” 老太太轻叹一声,满面愁容,“凭这丫头的性子,不管哪家我都不放心。” “将来若受了委屈,指着她那父亲和继母为她做主,更是门都没有。” 老太师心中权衡良久,“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还得再细细考量一番。” —— 长柏和海家婚事彻底敲定后,又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文华殿内。 赵祯面色阴沉如铁,满心愤怒的看着奏折上的内容。 西南近日有反贼出没,竟还自称为昭德皇帝,有一支偷偷流窜到了禹州。 赵宗全上奏时,赵祯并未在意,只下旨吩咐他带兵剿灭反贼便可。 不曾想,这支反贼人数虽不多,却个个骁勇善战。 不停的追杀赵宗全和其子赵策英,想要将他二人的脑袋带回西南献给昭德皇帝,换取功名,封荫妻子。 现如今,赵宗全和赵策英首级已经被割下,这些反贼的气焰也愈发嚣张起来。 虽说他们父子只是是太宗一脉一个不起眼的冷门宗室,但终究是皇室中人。 就这样被反贼割下首级拿去祭旗。 大周自立国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般屈辱的时刻,这简直就是在打朝廷的脸面。 赵晗和张辅等一众武将位于殿内,对于此事,赵晗并未觉得惊讶。 毕竟赵宗全被反贼追杀至命悬一线之际时,是顾廷烨及时出现救了他们。 眼下顾廷烨好端端在汴京,赵宗全父子自然也就没那等气运了。 (本章完) 第116章 宣沈氏进京,我要见华儿 第116章 宣沈氏进京,我要见华儿 韩章抱拳出列,声音铿锵有力。 “侬贼猖獗至此,臣请官家即刻发兵征讨,以正国法纲常!” “臣附议!” “臣附议!” “……” 赵祯眉头紧锁,震怒之下,手中的奏折早已被他攥得变形。 心中不断权衡着平叛人选,反贼的首领为侬氏父子,侬全福与侬智高。 侬全福原是傥犹州知州,因向朝廷示好受阻,转而投靠交趾国。 如今羽翼渐丰,便占据山头自立为帝,与朝廷为敌。 张辅按捺不住,当即出列拱手道:“官家,老臣愿领兵平叛!” “英国公乃国之柱石,杀鸡焉用牛刀。” “如今叛军主力尚在西南傥犹州,禹州那支不过是有备而来的小股流寇,现下也已逃窜回去。”赵晗适时开口,声音沉稳。 他清楚记得,原本侬贼趁着兖邕二王宫变,朝局动荡,趁虚而入,不出三月便攻下贵洵等地。 可眼下朝局安稳,禁军士气犹在,这些反贼们根本折腾不出什么浪。 “殿下的意思是?”张辅扭头看他。 赵晗上前一步,拱手道:“依儿臣看,不若给朝中年轻将领们一些历练之机。” “骁骑营指挥使裴虎善奇袭,忠敬侯二郎郑骁精骑射,此外,儿臣还想举荐宁远侯之子顾廷烨,此人不仅骑射了得,更深谙兵法韬略。” “这三人足以领兵平叛!” “殿下,裴虎、郑骁二人老臣觉得尚可。 “只是这顾廷烨,一个口出狂言,走马章台的纨绔子,他领兵怕是有些不妥吧。” 韩章语气中满是质疑,他为杨无端叫屈一事不少朝臣都有所耳闻。 赵祯凝眸看向赵晗。 那日内侍从顾家归来复命,他便暗中吩咐张茂则找来顾廷烨会试的答卷。 细细品阅完后,只觉此子字里行间很有范文正公的风骨。 更难得的是此子竟在文中直言要效仿范文正公,承其志,继其业。 这般抱负,在年轻一辈中实属罕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不免觉得自己一时震怒下,对顾廷烨的惩处确实过于严苛了。 可如今圣旨已下,君无戏言,即便心有悔意,也只能暗自藏于心底。 赵晗拱手道:“顾廷烨的那句狂言,不过是七八年前在家中书房练字时偶然脱口而出,时隔多年,他自己都快要记不清了。” “至于纨绔浪荡的名声,儿臣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其中的缘由曲折,恐怕只有顾家自己才最清楚。” “哦?”赵祯眉梢一挑,眼下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几名朝臣亦是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眼神。 汴京城内谁家后宅没几件腌臜事情,庶出嫡出之争,妻妾们明争暗斗,家业继承。 不过是各家的口风严实,没闹到外头罢了。 像宁远侯府这种,三个儿子皆是嫡出,偏又是三个不同的生母。 略微想想,便能知晓他家后宅有多复杂。 尤其那顾廷烨的生母还是扬州商贾人家的姑娘…… 赵晗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轻轻扫过,事关顾家的家事,他不宜多言。 毕竟为杨无端鸣不平的话,确实是顾廷烨亲口所言,这一点无可辩驳。 至于小秦氏对顾廷烨的捧杀,表面上不过是继母对继子过分的溺爱罢了。 在外人看来,反而是小秦氏慈母心肠,贤良淑德的明证。 因此,有些话,点到即止反而更妙。 让这些老谋深算的朝臣们自行揣测,还能引发更多的联想。 赵祯眸光微动,缓缓站起身,沉声道:“也罢。” “既然你如此器重这顾廷烨,朕便如你所言。” “传旨,着裴虎为广南西路宣抚使,总领广南军政,协调平叛!” “郑骁为安抚使,率官军讨伐叛贼。” “至于顾廷烨,且先让他跟在郑骁麾下效力,若立下军功,待回京之日,朕自有封赏。” “务必将这群逆贼的首级,挂在禹州城楼上示众!” 沉吟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另,宣赵宗全遗孀沈氏即刻进京,禹州出这等事情,理应对其加以抚恤。” “官家英明!”众臣齐齐拱手。 —— 五月初,暖风熏人。 顾廷烨一行已于七日前启程南下,奔赴广南平叛。 临行当日,顾廷烨手持长枪,口口声声要荡平叛贼,立下战功,为生母白氏请封诰命。 顾偃开虽没有亲自前来相送,但早已暗中修书数封,遣心腹快马加鞭送往西南各路军营,信中言辞恳切,希望旧部们看到顾廷烨能对他多加照拂。 东宫,今日正值休沐,慈庆殿正殿内。 赵晗斜倚在紫檀软榻上,目光不自觉的放在华兰和璟哥儿身上。 只见华兰一身鹅黄色锦裙,眉眼弯弯。 璟哥儿露出两颗乳牙,藕节似的胳膊在空中挥舞,想要去抓她手中的拨浪鼓。 华兰故意将拨浪鼓拿的远些,璟哥儿不哭也不闹,只歪歪扭扭的往她所在的方向爬去。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碎且急切的脚步声。 赵晗眉头微蹙,扭头望去。 只见淑兰跌跌撞撞的来到殿中,红着眼眶,发髻微微松散,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殿下,娘娘……”淑兰来到赵晗身前,哭梨带雨,泣不成声。 华兰见状,连忙放下拨浪鼓,让乳母来将璟哥儿抱走。 赵晗示意淑兰在自己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殿下,爹爹来信说,祖母自打开春以来,身子就不大好,郎中说祖母已然……已然时日无多,她只求临终前能再臣妾一面……”淑兰哽咽着。 她深知自己祖母已经年逾八十,是难得的高寿,可此刻还是心如刀绞。 赵晗替淑兰擦去脸颊上泪痕,轻叹一声,扭头看向华兰。 “上奏皇后,再遣名太医,备些上好的药材,即刻安排淑儿回宥阳的事宜。” 淑兰属于皇室妾室,祖母离世为外亲之丧。 需获得赵晗以及皇后应允后方可离宫,且由由宦官、女官陪同。 并且仅限吊唁,不可守孝。 华兰轻轻点头,“大房老太太与祖母素来交好,想来她应该也会前往宥阳,可否让祖母与淑兰妹妹一道同行?” “你安排便好。”赵晗看向华兰,她素来心细谨慎,这点小事自不会出现差错。 “多谢殿下,谢娘娘……”淑兰小声抽泣着,纤细的肩膀颤抖个不停。 与此同时,积英巷,盛家,寿安堂。 盛纮眉头紧锁,声音中带有几分担忧,“母亲,此事您要不再想想。” “您如今年事已高,这般长途跋涉,儿子实在担心您的身子受不住。” 老太太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叹道:“我与那老姊妹妯娌一场,几十年的缘分了,总得见上最后一面。” 接着,她将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这趟去宥阳,我还打算把明儿带上,将她记在大娘子你的名下。” “啊……” 王若弗一愣,睁大眼睛看着老太太,满脸惊讶。 将庶女记在正室大娘子的名下,相当于给庶女加了个嫡女的名头。 虽说比不上真正的嫡女,但比起原先的庶女身份要高一个档次。 就在王若弗犹豫该不该答应时,刘妈妈不着痕迹的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摁。 王若弗会意后,忙点头道:“好啊,好啊!” “明兰这孩子向来乖巧懂事,记在我名下自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卫小娘,她可答应?” 老太太神色温和,开口道:“若非她首肯,我今日也不会开这个口。” 卫小娘虽心中不舍,但为明兰前程,自然极力赞成此事。 反倒明兰,红着眼睛偷偷在卫小娘屋里哭了许久才同意。 盛纮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后,幽幽道:“既然这样。” “母亲不如将墨儿的名字也一道记在大娘子名下,将来议亲时,两个丫头都能得些益处。” 此话一出,老太太脸色微微一变。 王若弗更是一拍桌案,直接冲着盛纮嚷道:“官人这话说得轻巧!” “六丫头自小就乖巧懂事,这些年风雨无阻的来葳蕤轩请安问礼,不曾有过半点躲懒的时候,比如儿都要尽心尽力!” “墨兰呢?!可曾真心实意来孝敬过我这个嫡母!” 盛纮眉头一皱,斜睨了她一眼。 “这不是你自己不要她来的吗?我瞧着墨儿在我面前也是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的。” “再说了,两个孩子都是盛家的骨血,你身为嫡母,理当一视同仁才是。” 王若弗气得浑身发抖,蹭的站了起来,“官人竟还知道我是嫡母?!还知道当一视同仁?!” “墨兰自幼养在那狐媚子身边,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倒想起要记在我名下了?” “这些年官人背地里给她们置办的田产商铺,真当我一概不知吗?” “大娘子息怒啊……”刘妈妈忙上前搀扶王若弗,顺势在她手腕上一捏。 王若弗眼珠子提溜一转,光打雷不下雨的哭诉道:“往日我是整个扬州最大的笑话,为了母亲和孩子们,我一直忍气吞声。” “如今华儿已是太子妃,柏儿又入了翰林,官人竟还要这般作践我……”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趣,华儿呢?!快,我要去见华儿!” 盛纮闻言,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尴尬的看向老太太,却见老太太已然阖上双眼,正在闭目养神。 只得扶住王若弗,低头道:“哎呀,你这是作甚。” “罢了罢了,当我没提过,就将明儿一人记在你名下吧。” 此话一出,王若弗当即止住哭喊,整了整衣襟,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心中暗道:把墨兰记在名下,除非自己死,否则,绝无可能! 老太太扯了扯嘴角,只觉自己这个儿媳如今是学聪明了,总算知道如何才能拿捏住盛纮。 —— 三日后,晨光熹微。 在华兰的精心安排下,淑兰携数名女官内侍,以及盛老太太和明兰,一道前往宥阳。 此去宥阳,一路上顺丰顺水,少说也要十来日。 赵晗又特意从殿前司挑选了十余名身手矫健的护卫与之一道同行。 船舱内,淑兰心中因前挂着祖母,已经整整两日不曾合眼。 贴身女使月娥见她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担心她熬伤了身子。 特意熬了碗安神汤,好说歹说才哄着淑兰喝下。 船身顺着水流轻轻摇晃,这会儿她终于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仍然皱着。 隔壁舱房内。 明兰乖巧的依偎在老太太身边,时不时看向窗外,嘴角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 “明儿,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老太太郑重其事的看着她。 明兰收回目光,眨了眨眼,“什么事情呀?祖母。” “我看的出,齐家的小公爷对你颇为关照。” 明兰闻言,当即垂下眼眸,轻声道:“小公爷他待人一向和善……” 话没说完,便被老太太打断,“傻丫头,你别想着瞒我。” “自打春闱结束,小公爷几次三番来寿安堂。” “我看他哪里是给我请安,分明就是想趁机见你一面。” “祖母……”明兰抿了抿唇,一时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儿,你也可对小公爷有意?” 明兰很是果断的摇摇头,“我早已拒绝过他数次,可他不依不饶,非要缠着。” 听到这话,老太太放心的吐出一口浊气,继而意味深长道:“那就好。” “小公爷人品端方,温文儒雅,原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偏平宁郡主强势霸道,眼高于顶,通汴京城无人不知她的脾性,谁敢前去招惹?” “论起咱家如今的家世,有小公爷坚持,再有华儿出面,你倒也不是不能嫁去齐家。” “可小公爷他终究是前厅的人,出门上朝回家应酬,能护着你的时间少之又少。” “将来后宅吵吵闹闹,就算小公爷对你有情意,三五年后也得被消磨没了。” “何况,若你在齐家受了委屈,你这个爹爹和嫡母,能为你大张旗鼓的出头吗?” 明兰温婉一笑,“祖母,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所以孙女从未肖想过齐家。” “好孩子,你的婚事,将来祖母亲自为你把关,必不会叫你受委屈。” 老太太说罢,抬手抚了抚她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蛋。 (本章完) 第117章 加封楚国夫人,小六还没及笄呢 第117章 加封楚国夫人,小六还没及笄呢 汴京,皇宫东北侧,睦亲宅。 于景佑二年建成,如今居住在这里的,大都是太祖和太宗一脉的后裔。 由大宗正司按血缘亲疏分配宅第,日常开销一律由朝廷供给。 沈从英操持好赵宗全、赵策英的后事,便带着妹妹沈从蓉进京。 大宗正司将她们姐妹安置在此处一座三进的宅院内,虽不算大,却也雅致。 今日,沈从英受召入宫觐见官家与曹皇后。 她面带哀戚,眼眶微微泛红,一身素色锦裙,没有半点纹饰,发间簪着一支白玉如意钗,通身素净,举止端庄得体。 在内侍的带领下,穿过重重宫门,沈从英立在殿外,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一想到那两具惨烈的无头尸身,她就心如刀绞. 只恨不能一头撞死在灵前,随他们去了才好。 “宣,沈氏进殿!” 内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从英微微颔首,缓步进入殿中。 只见赵祯端坐于御座之上,曹皇后居于其右侧。 赵晗一袭朱明服,立于御阶之下,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她身上。 “臣妇沈氏,拜见官家,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沈从英盈盈下拜,举止恭敬。 赵祯看着她,轻叹一声,“免礼,赐座。” 内侍闻言,忙搬来软凳,轻轻放在沈从英的身侧。 “臣妇谢官家恩典。” 待沈从英落座,赵祯沉声道:“禹州之事,朕心甚痛。” “赵宗全这些年安分守己,禹州上下对其赞不绝口,没想到竟被贼人如此残害,此乃朕之过也,咳咳咳……” 大周宗室子弟众多,说实话,他连赵宗全什么模样都想不起来。 但此刻,必须要表现的痛心疾首。 先前在文华殿大发雷霆,也不过是因为皇室颜面受损。 堂堂皇室宗亲,就这样被贼寇割下脑袋进献给侬贼,这简直是在打他这个官家的脸! 曹皇后适时接话,“官家莫要太过自责,要怪就怪那些贼子丧尽天良。” 接着,她将目光放在沈氏身上,“你且宽心,官家定会为你们做主。” 沈从英抽泣一声,再次下拜。 “官家,娘娘,臣妇别无他求,唯愿大军能荡平侬贼巢穴,夺回亡夫与亡儿的首级。” “让他们得以全尸下葬,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因首级丢失,赵宗全父子下葬只得用官帽来代替。 赵晗见状,只得亲自上前将她扶起,温声道:“嫂嫂放心,侬贼恶贯满盈,天理难容。” “平叛大军已至广南,定会将其连根拔起,诛灭九族,以正国法纲常。” 按宗室辈分,赵晗应唤赵宗全一声堂兄,这沈从英,自然就是嫂嫂了。 沈从英眸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掠后,即刻收回,轻轻点了点头。 恍惚间想起,赵宗全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位太子虽出身民间,却是难得的文武双全,气度更不输皇室任何一人。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曹皇后将话题岔开,“听闻你有个妹妹此次与你一道进京?” “回禀娘娘,臣妇双亲前几年皆已亡故,弟弟沈从兴此次虽侥幸在反贼手中留了条命,可郎中诊断说,将来多半会成个腿脚不便的废人。” “家中妹妹,闺名从蓉,今年才将将及笄,臣妇实在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禹州。” “她可许了人家?” 沈从英恭谨答道:“还不曾尚未议亲。” “如今家中新丧,臣妇想着总要等过了孝期,再操办此事。” “正是,你们今后且安心在汴京住着。” “将来若有相中的人家,尽管来告知本宫。”曹皇后神色温婉。 赵策英至今还不曾娶妻生子,赵宗全又没有其他子嗣。 因此禹州团练使一职,赵祯早在几日前就遣其他官员前去接任。 至于沈氏,只得安排其进京,交由大宗正司妥善安置。 并且,为不引起其他宗室的恐慌和不满,无论如何也要对他们一家加以厚待。 不多时,便有内侍捧着诏书前来,宣读道:“门下,制曰: 禹州团练使赵宗全性秉忠贞,才兼文武,追封其为忠勇郡王,其子赵策英少而骁果,没于王事,追封为云麾将军,祔葬王茔。 其妻沈氏加封楚国夫人,赐诰命冠服,岁禄千石。” 沈从英强忍着痛心,颤抖着双手接过诏书,毕恭毕敬道:“臣妇谢官家,娘娘恩典。” 与此同时,齐国公府。 自打明兰跟随老太太南下,齐衡便将自己关在房中。 吃食只让不为一个人送进去,连窗棂都掩得严严实实。 他想不明白,明兰为什么看不上自己。 无论相貌、家世、才学还是心意,通汴京城能越过他的少之又少。 平宁郡主看着齐衡这副模样,今日实在忍不了,直接下令小厮将屋门一脚踢开。 现下她已从不为口中得知,自己儿子想娶的是盛家六姑娘。 只见平宁郡主迈步进屋,阴沉着脸,咬牙道:“元若,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你若相中盛家的如兰,我和你父亲,即刻便去提亲。” “哪怕盛家不答应,我求进宫里也是使得。” “可你偏偏瞧上他家的六姑娘,咱家根基不稳,子嗣凋零,但好歹也是个国公府。” “我和你父亲的指望全在你身上。” 平宁郡主最看重嫡庶之分。 在她看来,华兰太子妃之位带来的荣耀,能够直接受益的,唯有盛长柏和如兰。 盛纮现在从清流转为外戚,且不说他还只是吏部五品官,将来即便官居一品二品,能够掌握的实权能有几分? 如今的齐家就是如此,齐国公官居正一品,世袭罔替。 瞧着地位显赫,满身荣耀,实际朝中政务他能插手的并不多。 明兰一个庶出的姑娘,齐衡又能得盛家几分助力? 庶女出嫁后,娘家能否提携,一看庶女是否受宠,二看女婿的价值。 她遣人暗中打听过,盛家两个庶女中,盛纮明显要偏爱四姑娘。 与其这样,倒不如娶个朝中清贵文臣家中的嫡女。 自家不丢脸,齐衡也能得岳家全心全意的扶持。 以他家的门第,齐衡只要高中,娶个正三品以上清流人家的嫡女何其容易。 何况将来华兰万一失宠被废,盛家又能有几分权势,如今的官家又不是没废过皇后。 仰仗皇室得来的荣耀,不过是镜水月,今日烈火烹油,明日就可能树倒猢狲散。 家族若想长久显贵,终究要靠子弟们科举入仕,建功立业。 这一点,身为皇后的养女,她早已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处处管束着齐衡,执意要他科举入仕。 因此,齐衡想娶盛家庶出的姑娘,门都没有! 齐衡看她一眼后,失魂落魄得站起来,声音略有些沙哑,“母亲,孩儿明白。” “待过些时日,便闭门不出,全心全意准备下年的春闱。” 听到这样的回答,平宁郡主有些惊讶,她扭头看向不为,不为当即缩了缩脖子。 “我的儿,你能想清楚就好。” “我和你父亲,可全都在盼着你能定下心来,下次一举高中。” 待她退出厢房,从不为口中逼问出是六姑娘瞧不上齐衡时。 平宁郡主冷哼一声,心中当即又给明兰贴上一个欲擒故纵的印象。 永昌伯爵府。 春珂已有孕将近三月,胎像尤为稳固,整日在后宅作威作福。 吴大娘子得知明兰跟老太太去宥阳,不免有些心急,日日盼着她能早点回来。 盛府的五姑娘,她家六郎高攀不上,四姑娘吊着眉梢的做派,她又瞧不惯。 唯有六姑娘,无论模样还是气度,她都满意的很。 何况还是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管家理事的本事应该也没少学。 她已然决定,无论自家六郎中不中意,盛家两个庶女中,能娶进门的姑娘,只有明兰。 太子妃的庶妹,嫁给伯爵府的嫡子当正头大娘子,倒也不算委屈。 何况她梁家在汴京可是数一数二的富户。 —— 六月中旬,广南捷报频频,对西夏的那副慢性毒药亦是在逐渐生效。 李谅祚是个人小鬼大的,虽说现在才十三岁,可他早在前两年便将大将漫咩收为己用。 没藏讹庞没死时,为了随时掌控没藏一家的动向。 去年就和没藏讹庞的儿媳梁氏,也就是大自己七岁的表嫂勾搭上。 在梁氏的帮助下,如今没藏讹庞一家连带着皇后没藏氏,已经被李谅祚诛杀殆尽。 可没藏一族专权多年,其族人党羽遍布朝野,残余势力仍在暗处蛰伏,频频出手生出事端。 李谅祚为稳固朝局,正琢磨着寻个合适的时机,将梁氏立为皇后。 梁氏汉人将领之女,背后代表西夏境内的汉人势力。 想要组建新的盟友,梁氏一族就是最好的选择,恰好他目前也对这个表嫂欲罢不能。 可见,西夏朝堂尚在混乱中,哪有闲心管百姓养什么羊的事情。 在赵晗看来,早日平定西夏,光靠这副慢性毒药可远远不够。 去年光是邕王府和兖王府,皇城司就查抄出八千万两白银,比国库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组建新军,热武器也得提上日程! 眼下禁军中冷兵器仍是主流,火器多为辅助,只用于攻城或守城。 真正成熟的热武器,至少也要过个百年以后。 在眼下这个时代,直接造个红夷大炮和燧发枪出来难度属实有些高。 东宫,明德殿内。 赵晗端坐在案前,左思右想一番后,决定还是先从改良火药开始。 现有的火药配方硝、硫、炭比例为2:1:1。 爆炸威力不足,软绵绵的,仅适合火球、烟弹等燃烧武器 黑火药的比例他清楚的很,提纯硝石只要写下详细步骤,军器监的匠人皆可操作。 震天雷、虎尊炮再把神臂弓和黑火药结合起来,既有射程又可爆炸,对付西夏倒也足够。 尤其虎尊炮,除火药外,还可在里面放些巴豆、狼毒、砒霜等物。 爆炸时敌军一旦吸入,重则口鼻流血。 思及此,赵晗提笔沾墨,就着烛光,将重结晶提硝法极尽详细的写于纸上。 为防止火药受潮,燃烧不充分,其形态也得从粉末改为颗粒状。 眼瞧着月上中天,华兰一身蜜合色齐胸襦裙,捧着一盏杏仁茶缓步而来。 “殿下。”进殿后,她轻轻唤了一声。 赵晗放下湖笔,抬眼看着她。 华兰温婉一笑后,将杏仁茶搁在案上,绕到赵晗身后,恰到好处的替他揉捏起肩膀。 片刻后,她柔声道:“今日淑兰妹妹遣人传信,她们已经平安抵达宥阳。” “只是行至半路时遇着一伙水贼,幸而带的护卫足够多,倒不曾生出什么事端来。” “小六这丫头素来胆子小,也不知有没有吓到她。” 赵晗闻言,眉梢顿时一挑,似笑非笑道:“她胆子小?” “是啊,往日妹妹们一有争执,她保管躲在最后面,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臣妾瞧她多半是当年在扬州时,瞧见卫小娘命悬一线的模样给吓的。” “若是五妹妹也能如她一般就好了。” 赵晗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大了解这个小六啊。” “孤与她打马球时,她那马鞭甩的比军中将士还要利落。” “余家三姑娘都被甩远远的,那般气度,你竟觉得她胆子小?” 在他看来,明兰就是只披着兔皮的小狐狸,偏生装得比谁都像。 华兰柳眉微蹙,仔细回想一番后,笑道:“打马球归打马球,那是祖母教的好。” “总之,小六在臣妾眼中就是最胆小温顺的妹妹。” “说起来,殿下那日下场打马球,究竟是为了小六还是余家姑娘?” 赵晗摸着下巴,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自然是两个都有了。” “啊?”华兰眨了眨眼,有些惊讶。 接着,她慢条斯理道:“臣妾还想着,殿下若是为了余家姑娘,倒是可以择个吉日将她迎进东宫。” “至于小六,她还不曾及笄呢,殿下就先别惦记了。” 赵晗微微一笑,顺势将她扯入怀中,姐妹一同入府伺候。 莫说他这个储君,就是放在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家中,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何况明兰的相貌自不必多说,又聪慧有度,行事谨慎,这样的姑娘若是拱手让于他人。 岂止是可惜,简直是要悔恨终身! “对了,长房老太太身子如何了?” 华兰收起笑容,轻叹一声,“淑兰妹妹在信中说已是不大好,只怕就在这几日。” “老太太能撑到看着长梧和康姨母的女儿定下婚事,已是难得。” 如今康家名声扫地,康海丰仕途彻底无望。 康允儿虽是嫡长女,莫说门当户对,就是低一等的人家都避之不及。 王若与自知攀不上长柏,又拉不下脸亲自去求盛家给寻门亲事。 她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对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极其疼爱,只能写信向王老太太哭诉。 王老太太又素来偏疼王若与,便舍下老脸亲自修书一封向盛老太太开这个口。 盛老太太念在与王家多年姻亲的情分上,而且康允儿虽然生在康家,可她知书达理,秀丽聪慧,性格也是难得的好。 便亲自做媒将她许给长房的嫡次子盛长梧。 虽说长房是商户人家,可如今淑兰的地位大不相同,康允儿到底还是高攀了。 —— 翌日,朝会结束后。 正当赵晗准备亲自前往军器监一趟时,余老太师送来拜帖。 余老太师虽已致仕,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朝中六部官员,将近三成出自他门下。 盛老太太和余老太太是手帕之交。 当初盛家初入京城,老太太还想过让长柏将来迎娶嫣然入府。 毕竟嫣然是老太师最疼爱的孙女,将来必定会尽力扶持长柏。 可那时嫣然的父亲根本瞧不上盛家。 在他眼里,嫣然嫁去盛家给自己带来不了任何好处,直接明言让她们死了这条心。 毕竟作为太师府的嫡长女,想要迎娶的勋爵人家多的是。 (本章完) 第118章 许侧妃之位,余家众生相 第118章 许侧妃之位,余家众生相 “设茶,请余老太师进来。”赵晗对着一旁的宫人沉声吩咐道。 不多时,身着靛青色云纹长袍的余老太师缓步而来。 虽已年过甲,腰背依旧挺直如松,行走间自有一派儒雅气度。 余老太师正欲行礼,赵晗眼疾手快,当即上前将他扶住。 “老太师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无需在意那些虚礼。” 余老太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仍坚持微微欠身道:“礼不可废。” “殿下仁厚,可老夫却不能不知分寸。” 见他执意如此,赵晗并未勉强,只亲自扶他在一侧的檀木圈椅坐下。 “孤原本还想寻个机会,亲自去府上拜访老太师。” “没想到今日老太师主动前来,倒是让孤既惊又喜。” “老太师近来身子可还硬朗?府上一切可都安好?” 余老太师捋了捋白的胡须,含笑道:“承蒙殿下挂念,老朽这把老骨头还算康健。” “原本打算这两年就回山东老家颐养天年,可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个打小没有生母庇护的孙女。” 赵晗眸光微动,温声道:“老太师说的是嫣然姑娘吧?” 余老太师轻叹一声,“是啊,这孩子性子太过纯善,经不得半点风雨。” “吴家马球会上,殿下想必应该也瞧见了。” “老夫此生仕途顺遂,三朝为官,没曾想到头来连个孙女都护不好。” 这些年儿媳方氏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偏自己那不成器的长子被她拿捏死死的。 几乎言听计从,教养出来的孙女余嫣红也是嚣张跋扈,骄纵泼辣,与余家书香世家的门风格格不入。 早在数年前,他就动过让长子休妻的念头,为顾及脸面,一直没宣之于口。 “老太师外能执掌朝阁,内能安家平事,至于后宅里的一些琐事,本就是清官难断。” “何况嫣然姑娘在您庇佑下,出落得知书达理,蕙质兰心,京中谁不称赞?” 嫣然的女红在汴京无人能及,而且无论出身高低贵贱。 即便是广云台和倚云楼的风尘女子,前来求教,她也不会拒绝,必认真传授。 面对赵晗的夸赞,余老太师心中一动,捋须道:“是啊,这孩子最大的错处就是性子软,遇事总少些决断,叫老夫时常忧心,将来不知该托付何人。” “老夫今日本想带她一同前来谢过殿下相助。” “偏巧她祖母昨夜身子不适,嫣然素来孝顺,执意要留在榻前侍奉汤药。”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师清楚,嫣然虽养在自己的膝下。 但她的终身大事终究绕不开要余大人的同意。 更清楚余大人和继母方氏一心打算把嫣然嫁入高门显贵,最好还是个家底丰厚的人家。 就是令国公府那等臭名远扬的门户来提亲。 只要聘礼给的足够多,他们无有不同意,根本不会顾及嫣然的意愿。 至于带嫣然离开,远嫁他乡,以目前来看,余老太师并不愿意这么做。 余家虽非顶级权贵,但在汴京经营多年,人脉根基深厚,自己也还能镇得住场面。 若将嫣然嫁往外地,万一受了委屈,余家纵使有心撑腰,终究鞭长莫及。 左思右想一番后,他将目光放在了赵晗身上。 太子将来登基后想要快速收拢文官集团,速站稳脚跟。 在填充后宫时,就必绕不开海家,韩家以及余家等清贵门户。 海家有祖训在身,海家女又有个善妒的名声。 韩大人长子一脉适龄的孙女皆已出嫁,目前独独他余家还有个嫡长孙女在室。 侄儿余思贤天资卓越,与太子同年春闱,现已外放至两浙历练,过几年便可调任回京。 只要自己活一天,太子就不会委屈了嫣然。 她那尖酸刻薄的继母,嚣张的妹妹,也断不敢再给嫣然脸色。 赵晗微微一笑,温声道:“老太师无需忧心过甚。” “实不相瞒,那日一见,孤对嫣然姑娘颇为有意。” “今日老太师既在此,孤也就直言,若老太师愿意,孤愿以侧妃之位相待,将来必不负余家。” 余老太师听到必不负余家五个字后,看赵晗的眼神不禁变了几分。 他对长子已然不抱什么希望,孙子余二郎整日斗鸡走狗,也不是什么可造之材。 唯愿孙女能得一个好归宿。 “殿下此言可当真?” 赵晗微微颔首,郑重其事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只是婚姻大事,终究要两情相悦,还望老太师先问问嫣然姑娘的意思。” “若嫣然姑娘答应,孤就寻个时机向官家表明此事。” 余老太师暗暗点头,更觉得自己没有看走眼。 心下已然决定,要和夫人继续待在汴京,等太子登基后,再回老家颐养天年。 送走余老太师,赵晗径直前往军器监,亲自挑选了几名身家清白,口风严紧的匠人。 并将他们安置在西郊一处僻静的院落,四周派亲信把守,严令不得走漏风声。 待震天雷、虎尊炮试验成功,再行禀报官家,组建火药局,以及神机营。 —— 待到入夜,月色融融,繁星璀璨。 余家,后院,厅。 余老太太、嫣然、以及方氏等人皆在此处。 当余老太师说出赵晗有意娶嫣然为侧妃时,众人脸色当即一变。 嫣然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的祖父,樱唇微张,一双杏眼中满是惊诧。 方氏的眉头微微拧起,先前她从余嫣红口中得知,太子和盛家六丫头帮她夺得马球会彩头时,心中就隐隐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 “太子殿下想要娶嫣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父亲还等什么?快快应下这门亲事才是!咱们余家上下,谁不是一百个愿意?” 余大人眼下精光一闪,激动的搓着双手。 太子登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嫣然若成为后妃,余家也能跟着长脸。 余嫣红抿了抿唇,斜斜睨了嫣然一眼,心中涌起一抹嫉恨与不满。 老太太对余大人的话恍若未闻,转身握住嫣然的手,眼中满是慈爱,轻声问道:“孩子,事关你的终身大事,你意下如何?” 嫣然垂下眼帘,脑中浮现出马球场上的场景。 加上明兰数次在自己面前夸赞太子心善谦和…… 踌躇片刻后,她攥着手帕,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声音细若蚊呐。 “祖父的安排定是极好的,孙女全凭祖父做主。” 老太师目光沉稳而深邃,缓声道:“你且安心。” “这门亲事,祖父思虑多日,将来必不会叫你受委屈。” 嫣然轻轻点头,“孙女明白,太子妃是盛家的大姑娘,明兰往日与孙女说起过,她这位大姐姐最是温婉贤淑,待人极为宽厚。” 老太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能这般想,祖父就放心了。” 方氏扯了扯嘴角,身体微微前倾,开口道:“公公,嫣然的婚事如今有了着落。” “嫣红也快及笄了,她的婚事,是不是也可以相看起来了,总不能厚此薄彼的好。” 余大人跟在后头连连点头。 老太师冷哼一声,“嫣红打小养在你们身边,她的婚事你们自己决定便可。” “范大娘子当年的嫁妆,已经被你们败的差不多了。” “嫣然成婚,她的嫁妆不用你们费心,东宫送来的聘礼,你们也休想染指!” 为皇室彰显恩威,太子纳侧妃,聘礼按郡王娶夫人的份例来操办。 为在宫里站稳脚跟,上下打点,家中也会为其置办嫁妆。 “公公您说的这是哪的话,儿媳……” 方氏站起身,很不想承认自己挪动嫣然生母嫁妆的事实。 余大人脸上也是青一阵红一阵,他清楚自己在仕途上不会有什么建树。 将来能否富贵荣耀,安稳终老,多半寄托在嫣然身上。 他开口道:“父亲,嫣然终归是我的女儿,她出嫁,儿子肯定要备些嫁妆。” “那好,你们先把范大娘子的嫁妆补齐全了还给嫣然!” 老太师拍着桌案,自己这个长子纵有千般不好,但唯独没有胡作妄为一条。 早年范大娘子没死时,家中上下和睦,其乐融融。 自打方氏进府,后宅再无宁日。 挑唆着他动用范氏嫁妆,偷偷贴补娘家,苛待嫣然,就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事情。 若是传出去,余家的脸都能被他们给丢光! “父亲你这不是在为难人嘛……”余大人说话间,拧着眉头,脑门上隐隐有汗水渗出。 “是啊,公公难道不知道,这些年在嫣然的身上,我们也费了不少,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如今倒要我们……” 方氏紧跟着附和一句。 余老太太坐在一旁,她素来没什么主意,连吵架训斥下人都不会。 面对眼前这种情况,只觉胸口堵着一团火,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老太师见他们这般不要脸面,忍不住怒喝道,“全都给我滚出去!” 方氏和余大人相视一眼,带着余嫣红悻悻离开厅。 通往东院的甬道上,此处唯有余嫣红和方氏母女二人。 “母亲,祖父祖母现在愈发偏心了,竟让大姐姐嫁给太子为侧妃。” 方氏咬牙道:“还不是你,那日非要挣什么彩头,平白让太子怜惜大丫头。” 余嫣红冷哼一声,“那明明我先看上的,是她这个当姐姐的一点都不知道让着妹妹一点!” “母亲你就等着瞧,她将来还不知怎么欺负我们呢!” (本章完) 第119章 利器,张桂芬前来校场 第119章 利器,张桂芬前来校场 嫣然回屋后,就迫不及待将此事休书一封送往宥阳,告知明兰。 毕竟整个汴京城,她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的,唯有明兰。 赵祯得知赵晗有意娶余老太师家中的嫡长孙女,自是龙颜大悦,赞成不已。 余老太师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家风清正。 虽说长子才干平平,政绩不显,可只要余老太师在一日,余家的门楣始终光耀。 当即便遣礼部拟定流程,司天监择选吉日,詹事府准备下聘的一应事宜,。 同时,余老太师也暗暗下定决心。 为了嫣然以及余家的门楣,方氏这个儿媳,实在当不得余家的宗妇! 只是若想让长子心甘情愿的将其休弃送回娘家,怕是还要费一番周折。 一连十多日后,匠人们已经将提硝法研究透彻,全新配比的黑火药随之问世。 不得不说,军器监的匠人们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即便没有九族威胁,依然将差事办得极其漂亮,不过虎尊炮还需耗费些时日。 今日,城郊校场上。 赵晗一身劲装,正从容不迫的等待着张辅、甘老将军等几名位高权重的武将前来。 英国公府,后院。 张辅手持长枪,正一招一式的教第四子张徉练习张家祖传的枪法。 张桂芬一袭窄袖红衣,面上粉黛未施,英气十足。 这会儿乖乖坐在一旁的石阶上,双手托腮,目光紧盯着张辅。 张辅的四个庶子分名为:张征,张彻,张行,张徉。 其中,张征的生母罗小娘在他两岁时就得了一场风寒离世。 这个庶长子可以说是由英国公夫人亲尽全力,一手抚养长大。 他也不负众望的继承了张辅的衣钵,现下正携妻带子驻守于密州一带。 英国公与夫人已然决定,等百年之后,爵位由就庶长子来承袭。 二子张彻能力平平,早已娶妻生子。 三子张行醉心诗书,对功名利禄毫无兴趣。 第四子张徉只比张桂芬大一岁。 张辅亦是对其寄予厚望,盼着他将来能靠着自己的一身武艺,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当从小厮口中得知赵晗差人前来请他前往校场时。 张辅放下长枪,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殿下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小厮摇摇头,躬身道:“来传话的人说殿下得了件收服西夏的利器,请邀国公爷速去校场一观。” “哦?”张辅眉梢一挑,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一旁张桂芬听到后,蹭的站起身,“什么利器?!爹爹我也要去看!!” 张徉伸手在她肩头上不轻不重的一拍,咧嘴笑道:“五妹妹。” “校场那等地方,岂是你能去的?若让母亲知晓,肯定饶不了你。” 张桂芬扭头朝他轻哼一声,上前扯了扯张辅的袖子,“爹爹——” “你就带芬儿一起去嘛,母亲一直把我拘在家中,都两个月没出过门了,快闷出病来啦!” “爹爹,求求你了!” 张辅被她这般软磨硬泡,心头一软,终究还是松了口。 大手一挥道:“罢了罢了,同去便是,记住规矩,不许乱跑!” “若叫你母亲知晓,我绝不会护着你!” “我也不护着五妹妹!”张徉跟着来了一句。 张桂芬冲他努努嘴,“谁要你护了!” “四哥哥最是没良心,先前你失手打碎母亲最喜欢的白瓷瓶,我还没去告诉她呢!” 张徉闻言,抬手指了指她。 待一行人抵达校场,张辅看着赵晗,迫不及待的问道:“殿下,利器在哪呢?” “是啊,殿下就别藏着掖着了,赶快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吧。” 张桂芬眨了眨眼,发髻上不带半点装饰,绯红的骑装在校场上格外醒目。 “芬儿,不得无礼。”张辅浓眉一皱,低声训斥一句,张桂芬当即退至张徉的身后。 甘老将军及顾偃开等人脸上全都充斥着好奇与期待。 能收服西夏的利器,这件简简单单七个字的背后,可是开疆拓土,足以载入史册的军功! 赵晗环视众人,唇角微扬。 亲卫段四与吕义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上前一步。 只见他们一人手持尾部捆绑黑火药包的箭矢,用力撑开神臂弓。 另一人拿着火折子,将火药包点燃。 “放!” 火折一触,引线火星四溅。 随后只见弓弦震响,箭矢拖着一道灰烟,闪电般飞往百步之外。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穿有西夏服饰的稻草人当即四分五裂。 张桂芬见状,樱唇微张,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忍不住吞咽喉咙。 “四哥哥……” 她伸手扯了扯张徉,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若是这一箭射在人身上,那岂不是…… 张徉仍旧处于震惊之中,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个即将化为灰烬的稻草人。 在众人的目光中,段四与吕义开始展示起震天雷的用法,将其放置于投石机的弹兜上。 点燃引线后,投石臂呼啸而起,将震天雷凌空抛向远处的目标。 震天雷轰然炸裂时,火光裹挟着铁片四散飞射,地面随之震颤。 甘老将军率先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声音中略有几分颤抖。 “此物若用于攻城,可摧垮敌楼,若用于守阵,则能阻敌于百步之外!” 赵晗温声道:“不错,只是引线燃速需拿捏精准,否则反而容易伤及自身。” 张辅激动的握了握拳,心跳都不由得加快。 “这样的好东西,足够西夏那群狼崽子喝上一壶了,什么千军万马,统统灰飞烟灭!” “这火药与军中往日所用简直天差地别,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顾偃开拧眉发问,脸上满是疑惑。 赵晗只向他们解释是改良了火药的配方,至于更具体的细节。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除了参与配制的匠人们,任何人都无权过问。 张桂芬站在张徉身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前方,只觉今日自己这趟是真没白来。 就算回去被母亲训斥,她也心甘情愿的认了! 与此同时,宥阳,盛宅。 大老太太的后事已经料理的七七八八。 淑兰、老太太以及明兰已经在准备返回宥阳的事宜。 李氏瞧见自己女儿如今这般气度,既欣慰又感慨。 对盛老太太亦是满心感激,若不是她的一封书信,只怕淑儿这会儿…… 她看着孙志高那副堕落模样。 简直不敢想象当初自己若执意把淑儿嫁去孙家,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念着这份好,她特意给明兰准备了一套做工精巧,光华夺目的赤金嵌红宝头面。 连带着她将来及笄的礼都在库房备好了。 厢房内,明兰小心翼翼的拆开嫣然遣人送来的书信,眸光轻扫。 片刻后,她咻然抬头,惊讶不已的看向盛老太太。 “祖母……” 老太太正捧着一盏六安茶,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含笑道:“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嫣然与你说了什么趣事儿?” 明兰忙不迭放下信纸,蹲在老太太膝边,轻声道:“祖母!” “嫣然的婚事有了着落,居然是太子殿下!” 老太太眸光微动,并未觉得惊讶,在她看来,以余家的家世,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嫣然也能借此,好好压一压她那继母的嚣张气焰。 “嫣然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你与她素来交好,该为她高兴才是。” 老太太说罢,抚了抚明兰的脑袋。 “她能早日脱离余家,自是再好不过,我就是惊讶。” 明兰灿然一笑,心中已经琢磨起该给嫣然备一份什么样的贺礼才好。 (本章完) 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不知道是去医院被传染还是空调吹多了,感冒,发烧,头疼。 到现在才糊里糊涂的写一千多字,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不少错别字,干脆请假一天。 本月第一次请假断更,也是最后一次,明天准时更新,求大佬们见谅。 (本章完) 第120章 卫姨母前来,海氏进门的手段 第120章 卫姨母前来,海氏进门的手段 对于将明兰记在王若弗名下这件事,林噙霜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 她一心盼着墨兰能攀上高门,好给自己撑腰。 若是记在大娘子名下,即便日后飞上枝头,风光体面也只会算在王若弗的头上,自己反倒沾不到多少好处。 她也清楚,老太太和王若弗都不待见自己,这事儿不狠狠闹上一场连影儿都没有。 况且墨兰打小养在她身边的事情,汴京城内略微一打听便可得知。 在这件事情上,属实不值得费心思筹划。 这段时日,齐国公府那边因齐衡闭门不出,一直毫无动静。 梁六郎献殷勤倒是越来越频繁,每每城内有大娘子举办诗会雅集。 凡墨兰在,他必要前来搭话。 林噙霜得知后,不免有些着急,毕竟这齐家和梁家,相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为探探盛纮的口风,她今日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还亲手去小厨房做了几样时兴的菜肴和糕点。 夜色渐深,林栖阁内,烛火摇曳,满室生辉。 待盛纮尝了几口小菜,林噙霜眼波流转,含笑问道:“纮郎,味道如何?” 盛纮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点头。 “霜儿的手艺是愈发好了,只是这些粗活让下人们做便是,何苦自己受累?” 林噙霜眉眼一弯,亲自起身为他斟了一杯酒,“下人们哪有奴婢清楚纮郎的喜好。” 接着,她话锋一转,柔声道:“瞧着咱们墨儿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婚事一直没个着落,奴婢这心里属实不是滋味,偏大娘子她也不帮着……” “你且宽心,我这些时日在为墨儿相看着呢。” 盛纮顺势揽住林噙霜的肩头,“说起来,你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林噙霜等的就是这句话,眼珠子滴溜一转。 “纮郎觉得齐家小公爷如何?墨儿和他在书塾同窗多年,十分熟络呢。” 盛纮闻言,当即一愣,颇为惊讶的盯着她,“霜儿你……你居然相中了齐家!” “纮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齐家不成吗?” “墨儿虽是庶出,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拔尖。” “再说,咱们大姐儿是太子妃,二哥儿又是新科翰林,也能够一够齐家吧。” 林噙霜蹙着柳眉,眼中脉脉含情。 盛纮却连连摇头。 “霜儿,郡主娘娘她不是个好相与的,见着人说话都是鼻孔朝天,恨不得她家小公爷与天上的嫦娥作配。” “何况你自己是什么出身,难道还要我再提一遍吗?” “连大娘子都没有把如儿嫁去齐家的意思,你竟还在这里打算起来了。” 林噙霜是罪臣之女出身,虽说林家犯的不是什么灭族流放的大罪,不曾祸及子女。 可罪臣之女四个字,终究是洗不掉的烙印。 一旦传扬出去,再被御史台官员们添油加醋告他一个同情罪臣的罪名,那可就不是有损脸面和清誉的事情了。 因此,在墨兰的婚事上,盛纮的打算很简单,既要保全盛家的颜面。 更要未雨绸缪,防着将来有人拿林噙霜的出身作文章,让墨兰在婆家难做人,盛家也跟着丢脸。 他也清楚,墨兰的性情和林噙霜十分相似,这般做派,他心里是喜欢不假。 可汴京高门大户的主母们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 府中姑娘的教养如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若真仗着华兰的势,将墨兰嫁去簪缨世族。 只怕不出三日,她那点伎俩就要被人看穿,反倒坏事。 再者,不仅老太太心里不痛快,王若弗那边更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儿…… “纮郎现在这是在嫌弃奴婢的出身了?想当初……” 林噙霜话还没说完,盛纮直接打断,“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墨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 “她的婚事我会亲自把关,总要让她嫁个家世清白,门风端正的人家。”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继续道:“我瞧着今年新科进士里倒有几个不错的后生。” “虽说眼下门第比不得咱们盛家,但都是正经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墨儿嫁过去定是衣食无忧。” “待外放历练几年,有咱们盛家在背后扶持,前途自然是一片坦荡。” 林噙霜略有些着急,“如何比不得咱家?他们几个家中屋宅几进?家产有几何?” 盛纮斜眼看他,“你何必纠结这些?” “当年你委屈给我做妾时,难道是看中了盛家的家业不成?” “奴婢……”林噙霜被问的一时语塞,她抿了抿唇,垂眸道:“纮郎说这话,可真是冤枉死人了,奴婢自然是仰慕纮郎的才华横溢。” “那不就是了,为了咱们盛家的脸面,墨儿不宜高嫁。” “想当初,华儿我都没让她高嫁,咱家能有这等机缘,那也是意外中的意外。” 盛纮眯起眼睛,啧啧感慨着。 站在门外偷听的墨兰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她才不要低嫁!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要低如兰和明兰一等! —— 一连八九日后,淑兰一行人已经行至泗州地界。 今日朝会上,赵晗向官家郑重表明意欲组建火器监与神机营一事。 赵祯知晓自己的身体日渐衰弱,唯愿有生之年能够亲眼见证王师西征,收复西夏,自然愿意全力支持。 事关军国重务,户部与兵部对此亦是尽心尽力,不敢延误半点。 与此同时,盛家也迎来了一位许久不曾登门的客人——卫姨母,卫恕意的妹妹。 这姐妹二人的性子大相径庭。 卫恕意温婉柔情,行事谨小慎微,而卫姨母聪慧直爽,绝不会让自己吃上半点亏。 盛府后院,厅内,卫姨母遵循着礼数,先来此处拜见王若弗。 “见过大娘子。” 一身浅蓝色素缎长裙,发髻上只有些许银饰作配的卫姨母,规规矩矩的行礼。 王若弗抬眼打量着她,轻声道:“卫娘子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说起来,上次瞧见卫娘子,还是柳哥儿出生的时候。” 卫姨母微微颔首,“是啊,一晃都四五年过去了,我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她们,现下稍微得些空闲,就马不停蹄的进京想见她们一面。” “大娘子如今这般气度,可比往日在扬州时更显雍容华贵了。” 王若弗不由挺直腰杆,眼底露出几分自豪,正声道:“咱家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你那姐姐,也是如此。” “想当年是大姐姐是来盛家为妾后,家中能才有银钱置办两亩地和一口水塘,如今卫家的日子还算蒸蒸日上。” “没有大娘子,就没有卫家今日,这份恩情,我们姐妹二人实在没齿难忘。” 卫姨母知道王若弗的性子,言语间极尽恭顺,将她哄的心头舒畅,脸上笑意愈发明显。 “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 王若弗说罢,招手示意一旁的女使将她带去听雪居见卫小娘。 待卫姨母身影消失在厅内。 刘妈妈上前道:“卫娘子这会儿登门,难不成是有什么事情?” 王若弗抬眼看她,不以为然,“你瞧她那客气的样子,多半就是来打打秋风罢了。” “横竖不过点银子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听雪居。 卫姨母一进院门,就瞧见卫小娘正牵着柳哥儿立在廊下等她、 “大姐姐……”卫姨母喉头一哽,快走几步上前。 接着,她将目光放在柳哥儿身上。 见他虎头虎脑,眉眼间像极了自家姐姐,不由鼻头一酸,“柳哥儿都这么大了。” 卫小娘莞尔一笑,低头柔声道:“柳哥儿,快叫姨母。” 柳哥儿仰起小脸,乖巧的行了个礼:“见过姨母。” “哎!”卫姨母应声后,当即从袖子里取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塞进柳哥儿的手中。 进屋后,卫小娘吩咐小蝶带柳哥儿出去玩,而后拉着她一同坐在软塌上。 “妹妹,有话你在信中告诉我就成,何苦跑这一趟,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卫姨母反握住她的手,“家中一切安好,我就是想亲眼瞧瞧你如今在盛家如何了。” “那林小娘可曾还对你……” 卫小娘摇摇头,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刚来京时,她倒是虎视眈眈,每每主君宿在我院子里,便寻各种由头遣人将他请走,对柳哥儿也是面慈心狠。” “如今她就算是想,也没这个机会了,太子殿下待柳哥儿极好。” “柳哥儿若出事,一旦彻查起来,她岂能逃得掉。” 卫姨母拧着眉头,不忿道:“想当初她险些要了你和柳哥儿的命,只怕明儿也难逃她的魔爪!” “这口气,姐姐你就这样一直忍着吗?” 卫小娘垂了垂眸,当初小蝶暗中找到进府给自己把脉的郎中。 问出林噙霜以担心她思虑过多为理由,不让郎中说出胎儿偏大的实情。 当日家中三个稳婆,一个孙子病了回家照顾,一个吃醉酒,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当时只有八岁的明兰都知道是林噙霜的手段,她又怎会糊涂着。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大娘子有王家撑腰,这些年尚且对她无可奈何,此事必得慢慢筹谋。” “明儿还有几日便和老太太抵达家中,你多住些时日,她对也是你思念的很。” “这些年明儿养在老太太身边,出落的愈发清丽,更学了不少本事,现在连看账本都会了。” 提起明兰,卫小娘眸光陡然柔和了几分。 “明儿那般乖巧,你倒也真舍得。”卫姨母忍不住嗔怪一句。 “我总不能因舍不得,就误了她的前程。”卫小娘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 船只抵达汴京后,老太太因去时的路上碰上水贼惊扰,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便打算在玉清观歇息一晚,给盛家上下全都祈祈福。 淑兰则在内侍女官的护送下,乘坐轿撵,直奔东宫而来。 祖母离世的悲伤加上连日来的颠簸。 淑兰原本莹润的脸颊此刻略有些苍白,眼下也带着淡淡的乌青。 “妾身拜见殿下,娘娘。”淑兰垂着眼帘,恭谨行礼。 华兰伸手将她扶起,宽慰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你若哀思过度,伤了身子,反倒辜负了她老人家疼你一场。” 淑兰轻轻点头,待女官循例上报这些天的一言一行后,赵晗便让她前往偏殿歇息。 吴大娘子得知明兰回来,心中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不顾梁六郎的反对,已然决定找时机,点银子办几场雅集,和明兰多亲近亲近。 好让她知道永昌伯爵府的实力,心甘情愿的嫁进来。 与此同时,盛长柏与海家的婚事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作为盛家的嫡长子,这场婚事不仅关乎长柏的终身大事,更是关乎着盛家的脸面。 王若弗深知其中利害,丝毫不敢怠慢,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从新房布置的绸缎样,到迎亲队伍的排场规矩,样样她都要亲自过目,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为顾及王若弗自己的脸面,老太太也让卫小娘将管家的对牌钥匙归还给她。 毕竟前头发生的那些事情,总不好让海家的姑娘一进门就知晓。 王若弗得了对牌钥匙,能够重新在家中挺直腰杆,操办起来也愈发卖力。 十月中旬,盛长柏成婚的大日子。 盛家上下张灯结彩,朱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于廊下。 女使小厮们腰间绑着红绸,脚步麻利的穿梭于前厅和后宅,各个脸上都挂着笑意。 海家那边亦是如此。 海大人只等亲眼看着孙女出嫁后,就向吏部递上辞呈,带着老妻返回江宁祖宅颐养天年。 作为一门五翰林的名门望族,海朝云的嫁妆更是丰厚到令人瞠目结舌。 各式各样,泛着红光的家具摆设,绵延汴京三条街巷。 光是春夏秋冬的衣料就足足四十抬,且皆是流光溢彩,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上等货色。 金银、珠宝、首饰六十八抬,分布在汴京和江宁两地的四五百亩良田、数不清的铺面和账册。 甚至连恭桶、脸盆、寿衣、棺木都准备好了,还有两匹价值千金的黄风驹。 别说海朝云一人,就是养活整个盛府都够了。 比当初华兰出嫁,还要多将近上三层。 唯有当年老太太以勇毅侯独女下嫁盛家时的嫁妆,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这些嫁妆挤挤攘攘的摆在后院,看的王若与咬牙切齿,心中火气直窜。 一个从乡野回来的蠢丫头,凭什么现在儿女各个有出息,还能得夫君百般包容! 她可是正经的王家嫡长女,无论容貌才情样样出色,却要在康家过那等屈辱日子! 王若与越想越气,对盛家和王若弗的妒恨忍不住又添了几分。 偏偏王若弗居然在担心自己以后不好拿捏儿媳,摆不了做婆婆的谱儿。 赵晗与英国公一同忙于组建神机营一事。 虽未出席,但还是吩咐东宫属官为盛长柏送上一份厚礼。 也算是给足了盛家体面。 忙完归宁之礼等一应事宜,盛长柏和盛纮商议一番后,打算亲自携新妇海朝云前往东宫谢恩。 华兰眼瞅着三个妹妹也快到说亲的年纪,特意遣人传话。 让她们跟着一同进宫,顺便小住几日,既能长长见识,传出去也是极有体面的事。 今日一早,葳蕤轩。 王若弗拉着脸,端坐在铜镜前,一时间气也不是,叹也不是。 只觉得心口一阵堵得慌。 海朝云进门这几日,规矩做得实在太过周全,让她浑身不自在。 晨昏定省,伺候穿衣入睡,自己吃饭她就侍立在一旁布菜,喝茶也先替自己试试冷热。 洗手洗脸端着盆在旁边伺候,走路时更是在一侧伸手搀扶,只差没替自己嚼饭喂食了 想存心刁难几句,就像一拳打在上,无处使力。 如兰不知天高地厚,想摆摆做小姑子的谱。 结果海朝云几句话,几样首饰就把她哄的心怒放,跑去寿安堂和明兰炫耀个不停。 刘妈妈一边替她挽起发髻,一边低声道:“二哥儿的媳妇这般懂事温顺,大娘子何必老想着刁难人家?” “你懂什么,我统共就柏儿这么一个儿子。” “好不容易从媳妇熬成婆,难道连这点都不行?” 王若弗拧着眉头,更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片刻后,她幽幽道:“说来也奇,林栖阁这几日好像也没了动静。” “海家姑娘是什么出身,林小娘能不收敛些吗?要我说,大娘子也当适可而止。” “想当初,您刚嫁进盛家时,老太太何时让您这样伺候过,连站规矩都不曾有。” 刘妈妈苦口婆心的说着,担心自家大娘子万一做的太过分,惹恼海氏就得不偿失了、 何况长柏也处处护着海氏。 “老太太又不是官人的亲娘,自然没那么多讲究……” 接着,她自觉有些心虚,转移话题道:“如儿呢?这丫头不知道今日跟着长柏他们进宫吗?” “五姑娘得知能进宫,激动的一夜没睡,一早就洗漱穿戴齐全。” “方才已经去寿安堂叫六姑娘了。” “这样长脸的好机会,又得三个兰一块带着!”王若弗说话间,只觉脑门一阵阵发胀。 刘妈妈扯了扯嘴角,低声道:“听五姑娘说,这几日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对咱家六姑娘颇为上心,莫不是有想提亲的意思?” “伯爵府,倒也不错,不过明兰的婚事自有老太太作主,咱们可插不上什么嘴。” “得老太太相中才行。”王若弗耸了耸肩,全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她看来,明兰素来乖巧听话,如今又记在自己名下,将来嫁个勋爵人家当正头大娘子,也算不得委屈。 (本章完) 第121章 明兰的谋划,顾廷烨立功 第121章 明兰的谋划,顾廷烨立功 约摸一炷香时辰后,马车已在门外停好。 几个女使因要跟着姑娘一同进宫,也格外的打扮了一番。 小桃一直是个憨傻笨拙的,当初还是墨兰和如兰挑剩下不要的,才送到明兰身边。 老太太担心遇着事儿她不能及时提点,今日特地让丹橘跟着明兰。 只见丹橘穿着一身崭新的藕荷色褙子,内搭浅碧色交领襦裙,白皙的耳垂坠着小小的碧玉耳环。 她并不是什么明艳夺目的长相,偏自带一股温婉可人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 如兰见明兰一直跟在自己后头,步伐迈的略有些缓慢,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 “大姐姐让我们进宫,这可是长脸的好机会。” “通汴京城不知多少人羡慕呢,你怎么瞧着一点儿都不激动?” 明兰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干干笑了两声道:“我自然是激动的,只是有些害怕进宫后,万一失了规矩,给家里和大姐姐丢脸。” 如兰挺直腰板,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有什么的!” “小六,你岁数比我小一点,到底还是不如我机灵沉稳。” “放心,有大姐姐在,能让我们出什么差错,你只管跟在我后头就行。” “好,多谢五姐姐。”明兰灿然一笑,带着丹橘登上马车。 马车内,明兰柳眉微蹙,神情略显凝重。 卫姨母只在家中住了六七日就南下返回扬州,对于八岁那年的事情,她从未忘记。 小娘躺在满是血污的产褥上,奄奄一息。 若非自己急中生智,钻狗洞出府寻求帮助,小娘和柳哥儿岂能活到现在。 可当她向卫小娘和姨母说出想要报仇一事时,卫小娘说什么也不愿让自己参与进来。 明兰清楚,以她的性子,必定要等到自己出嫁,弟弟长大成人后,才会对林噙霜动手,报当日之仇。 她能等到那时,可自己却没这个耐心。 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这些年,盛纮的性子她也算摸透了,光是把把脉郎中的口供交给他,必定为了盛家脸面和清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祖母、大姐姐、二哥哥又待自己极好,若闹到对簿公堂的局面。 她们必定跟着丢脸,自己即便出了口恶气,余生也会在愧疚与不安中度过。 因此,她左思右想一番后,觉得此事务必要让林噙霜主动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 还得捂死在后宅内,更要让盛纮畏惧到不得不处置的地步。 丹橘扭头见明兰依旧心神不宁的样子,她轻声道:“姑娘可是还在担心进宫的事?” “嗯……”明兰含糊的应了一声,抬手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另一驾马车内,墨兰端坐在软垫上,手中团扇轻摇。 对这位新进门的二嫂嫂,她和林噙霜可是百般讨厌。 盛纮为给海家留一个好印象,在海朝云进门前就主动吩咐缩减林栖阁的用度。 要知道,这些年她们的吃穿用度向来是府里最丰厚的,有时连葳蕤轩都比不了! “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爹爹竟也这般重视……”墨兰冷哼一声,自顾自道了一句。 不多时,马车在宫门外缓缓停下。 值守的禁军验明身份后,便有内侍碎步上前,毕恭毕敬的领他们前往明德殿。 如兰按捺不住好奇心,四处张望着,巍峨的宫殿,朱红的殿门,泛着光芒的琉璃瓦。 还有时不时从身边路过的一队宫女。 “小六……”她压低声音刚想叫明兰,海氏轻咳一声,眼神示意她闭紧嘴巴。 如兰脖子一缩,忙不迭往明兰身边靠了靠。 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她知道自己这位二嫂嫂也是个极重规矩的人。 跟着内侍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七拐八拐好一会儿,才在一处宫殿前停了下来。 内侍前去传话的间隙,盛长柏抬手指了指如兰。 三个妹妹中,就当属她最胆大妄为。 如兰不服气的努了努嘴,余光中瞥见内侍已经立在殿外,高声道:“宣盛大人并家眷觐见——” 在盛长柏的带领下,一行人迈步进入殿内,只见赵晗正和华兰满脸笑意的看着她们。 “臣/臣妇/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赵晗目光从他们身上轻轻扫过,温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赐座。” 话音刚落,一队宫女端着软凳前来,众人谢恩后,方才坐下。 “如今长柏成了婚,瞧着是愈发稳重了。” 盛长柏微微颔首,恭谨道:“殿下过誉,臣愧不敢当。” “今后必定更当勤勉自持,不负殿下期许。” 自打进入翰林院后,盛长柏行事严谨,经手的奏章条理分明。 像极了王老太师当年初入朝堂的模样,就连赵祯都对他颇为留意。 华兰更是满眼欣慰,轻声道:“看到你们如此般配,我这个做姐姐的,总算能放心了。” 接着,她看向海朝云,“弟妹出身书香名门,最是知礼。” “往后长柏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你多担待。” 海朝云温婉一笑,起身道:“夫妇一体,臣妇与夫君今后必定互相扶持。” 华兰满意的点了点头。 “长枫的婚事只怕还要等上几年,四妹妹倒是可以先相看起来了。” 盛家因盛纮有功名后,才向王家提亲,盛长柏也是高中后才议论婚事。 因此,老太太和盛纮一致决定,将长枫的婚事先搁置着。 以盛家如今的家世,他将来再考个功名,不愁娶不到名门世家的嫡女。 不过若是碰上合适的人家,也可以相看相看。 墨兰闻言,眸光轻动,柔声道:“娘娘说的是。” “禀娘娘,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近日一直给咱家送帖子,热络的很。” 如兰瞥她一眼,继续摇头晃脑道:“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提亲的念头,四姐姐,你觉得呢?” 墨兰知道她这是在挖苦自己,绞着帕子,微笑道:“吴大娘子相中谁,是她的事,咱们身为女儿家,原不该议论这些,五妹妹这般上心,难不成……” “我上心什么了!”如兰当即睁圆眼睛,想要替自己辩解。 待看到盛长柏犀利的目光后,她又悻悻闭嘴。 华兰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两个都多大了,还这般孩子气。” “若再拌嘴,等会就将你们送出宫,我只留六妹妹一人。” 此话一出,墨兰和如兰相视一眼,二人全都不服气的垂下眼帘。 明兰一直端方得体的坐在软凳上,她余光从赵晗身上轻轻掠过,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能够让盛纮畏惧到不得不处置林噙霜的人,可不就是这位大姐夫…… 只是,他会帮自己吗? 明兰有些犹豫,琢磨多日,她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 万事俱备,只欠一个能对父亲施压的人! 华兰和海朝云等人在内殿交谈之际,赵晗则与长柏移步至偏殿书房。 “殿下,臣冒昧问一句,仲怀他在军中,可还好?” 赵晗微微一笑,“你且放心,顾侯他可比谁都关心这个儿子。” “昨夜捷报刚入京,仲怀屡立战功,亲自斩首侬氏父子。” “只是广南一带山林茂密,叛军残部四散逃窜,剿灭起来颇为棘手,这才耽搁至今。” “若孤推断不错,年前多半能够回京。” 听到此话,盛长柏悬着多日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摇头道:“臣与仲怀虽相识时日不多,可尤为投缘。” “随军出征前一日,他还特意告诉臣,将来必要一文一武,共同为殿下效力。” “他只是瞧着混不吝,其实心里比谁都通透。” 赵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 “官家能允许仲怀随军,说明早就消气了,此次回京,该封赏的一样都不会少。” “臣谢殿下!”盛长柏尤为郑重的拱了拱手。 哪怕抛开交情,他也觉得顾廷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等海朝云和华兰说完话,盛长柏就带着她离开皇宫。 三位姑娘则暂且安置在慈庆殿的偏殿内。 翌日,华兰领三位姑娘拜见完曹皇后,又和她们一同往御园行去。 琳琅满目的草和形态各异的假山石,看的如兰目不暇接。 明兰因心中想着事情,对这些倒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只跟在如兰的后头。 墨兰端着姿态,时不时抬手抚一抚额前的碎发。 她能看得出吴大娘子有意明兰,梁家送来的帖子,十有八九都特意提到要六姑娘出席。 她想不明白,明兰除了一手马球打得漂亮,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难道凭借相貌吗?可自己也不差啊! 墨兰越想越窝火,忍不住朝明兰投去一个愤恨的眼神。 “如儿,母亲可有刁难过海氏?”华兰轻声问道,她太了解自己母亲的性子。 没法往长柏屋里塞妾室,必定要在其他方面,给自己立立威。 如兰盯着池中的金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大姐姐就别操这个心了。” “母亲那点威风,在二嫂嫂面前根本不够看,连祖母对二嫂嫂都夸个不停。” “我觉得咱们家对牌钥匙,用不了多久就到她手里了。” 华兰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私底下,她还是喜欢妹妹们叫自己大姐姐。 —— 与此同时,侬氏父子已死的捷报在垂拱殿内宣读完后,百官们惊讶不已。 倒不是因为平叛的速度,而是没想到,顾廷烨竟能立下首功! 尤其是顾偃开,原本略有些疲倦与苍白的脸上,此时洋溢着喜色。 自家二郎出息了,他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也有些脸面去见白氏和白家老太爷。 令国公府的贾大人一时没忍住,紧握着笏板,出列道:“官家,这捷报可属实?” 话一出口,他自觉有些不妥,又补充一句:“臣并非质疑军报,只是那顾廷烨……” 赵晗抬眸看赵祯一眼后,正声道:“捷报上不仅有安抚使的亲笔印信,更有监军亲笔附议,千真万确。” “贾大人莫要因往日的恩怨,就对顾廷烨的军功妄加揣测。” 听到此话,贾大人瞬间蔫了,只能躬身讷讷道:“臣一时失言,望官家恕罪。” 赵祯并未动怒,只笑眯眯的看着一众大臣们。 朝中又得了个能征善战的武将,更妙的是还与太子交好,当真是天助大周。 顾偃开下朝回来后,顾廷烨立下军功一事,很快就在府中传开了。 小秦氏亲手替他褪去朝服后,满眼笑意道:“我就说二郎是个有出息的,底是咱们顾家的血脉,岂会是池中之物?” “等他回来后,咱们可得好好给他接接风。” 顾偃开眸光微沉。 他从张辅口中得知,赵晗在文华殿举荐顾廷烨时,明里暗里提及到顾家。 这些时日细细想来,也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二郎,真就是生性顽劣吗? “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回来吧,没必要管这臭小子。”顾偃开摆摆手,故作不在意的说了一句。 小秦氏仍旧耐着性子宽慰他,心里却暗暗决定,是该让白家的人把朱曼娘送过来了。 自打白家大郎死后,白家二房和三房的人对顾廷烨的恨意,也不必她少。 侯府东侧一处较为安静且弥漫着药香的小院内。 “咳咳咳——”顾廷煜从软塌上支起身子,咬牙道:“我知道二郎没这么容易被斗倒,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官人,他回来后,会不会……”邵氏脸上满是担忧。 她的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个微薄小官。 若不是顾廷煜自幼体弱多病,门当户对的姑娘都不愿嫁过来,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自入府后,邵氏把顾廷煜照顾的无微不至,时间一久,顾廷煜也对她尤为重视。 这些年他们膝下只有娴姐儿一个女儿。 起初邵氏一心想再生下个儿子,将来好继承爵位,可惜一连七八年都没能再有孕。 至今,顾廷煜连行房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只有放弃此事。 “咱家的秦大娘子不会坐视不理,他比我们更怕二郎得势。” 顾廷煜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邵氏轻抚着他的后背,叹道:“若是官人的身子骨没这么弱,这个侯府岂会轮到他们斗来斗去。” “放心,侯府的腌臜事与你无关,将来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和娴姐儿谋条退路。” 顾廷煜无奈一笑,握紧邵氏的手。 (本章完) 第122章 明兰求见,林噙霜谋划 第122章 明兰求见,林噙霜谋划 东宫,慈庆殿内。 今日,华兰与明兰等人正一同陪璟哥儿玩耍,将近一岁的璟哥儿已经学会了走路。 只是尚有些不稳当,摇摇晃晃的迈着步子,明兰正跟在后头弯着腰,小心翼翼的护着他。 华兰坐在软塌上,眉眼弯弯,笑道:“六妹妹先前遣人送进来的小衫和小帽子,璟哥儿可喜欢了。” “大姐姐,小衫是我做的。”如兰从果盘里拈了颗蜜饯,笑嘻嘻的插嘴。 华兰斜眼看她,“你的女红如何,我这个做姐姐不清楚吗?” “那分明是六妹妹常用的针法,自己躲懒就是了,这会儿还往脸上贴金,真是不嫌害臊。” 见被拆穿,如兰只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拨弄着腰间的坠子。 她素来不擅长女红,仗着嫡女出身,也不愿意在这方面费心思。 因此,就都偷偷推给明兰或身边的女使去做,即便王若弗知道,也就是不痛不痒的骂几句罢了。 毕竟,王若弗自己的女红也不是很好,只在临出嫁前,被王老太太强摁着学了些。 “五姐姐那会儿正跟大娘子学管家呢,我闲着没事,就替她了。” 明兰回过头,灿然一笑。 墨兰轻摇着团扇,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管家……五妹妹学的如何了?” 如兰知道明兰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她梗着脖子道:“自然学的很好!” “像我这样的出身,那都是嫁去名门贵族当宗妇的,区区管家理事,怎么可能难倒我?” “是是是,五妹妹最聪慧了,连庄学究往日都说妹妹是大智若愚。” 墨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 “那是!”如兰说罢,眉头微微一拧,总觉得这话听着不太对味。 她眨了眨眼,目光在她们身上游离,只见华兰摇摇头,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 明兰低头为璟哥儿整理衣衫,墨兰则冲她微微抬起下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璟哥儿听到动静,摇摇晃晃的朝殿门方向跑去。 明兰担心他摔跤,忙提起裙角,弯腰跟上。 出殿门还没几步,明兰因目光全都在璟哥儿身上,一时失察,冷不防撞上一个坚实的身躯。 她只觉额头一痛,随即跌坐在地上。 “六姑娘没事吧?”赵晗微微俯身,笑眯眯的看着明兰, 四目相对间,正准备伸手相扶,却见明兰脸上闪过一抹惊恐,忙站起身后退一步。 “臣女失仪,望殿下恕罪。” 赵晗温声道:“无妨,倒是六姑娘,可要传太医来瞧瞧?” 明兰连连摇头,“我没事,没事,不必劳动太医……” 见她执意如此,赵晗并未勉强,牵着璟哥儿来到殿内。 明兰深吸一口气,平定思绪后,才迈着端庄的步伐跟了上来。 墨兰和如兰见赵晗入内,立即恭谨行礼。 赵晗目光温和的打量着她们,“这两日在宫内住的可还习惯?” 如兰立即扬起明媚的笑脸,抢先答道:“习惯,习惯的很!” “这宫里面处处精致讲究,连点心膳食都是臣女从未尝过的美味。” “尤其是烤鹌鹑,外酥里嫩,比六妹妹做的还好吃!” “就知道吃。”墨兰默默在心中怼她一句后,温婉的附和道:“蒙殿下和大姐姐关照,一应起居都安排得极为妥帖,能得此殊荣,臣女感激不尽。” 赵晗微微一笑。 “你们也不必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中,华兰可一直盼着能与你们姐妹相聚。” 如兰闻言,连连点头,接着扭头看明兰一眼,扯了扯她的袖子。 “小六,你脸怎么红了?莫不是病了?” 明兰正垂眸出神,被她这一扯惊得回过神来,低声道:“没有,我就是有点闷。” “闷吗?没有吧?”如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与此同时,永昌伯爵府,后院。 吴大娘子捧着热茶,满脸愁容。 今日她登门盛家,前去拜访老太太,有意无意透露出想提亲明兰的念头。 结果任她如何试探,老太太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搭自己的话茬。 “母亲,那六姑娘到底哪里好了?你为何非她不可?”梁六郎坐在圈椅上,手指不耐烦的敲击着扶手。 吴大娘子满心怒火,咬牙道:“你后院那春珂小娘,已有近七个月的身孕,一旦孩子出来了,通汴京哪还有门当户对的姑娘敢嫁进咱家!” “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呢!” “这些年,晖哥儿仕途顺遂,处事干练,伯爷越发中意他了。” “偏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两个,没一个成器!” “你是想眼睁睁看着咱家的爵位,落进他们的手里吗?” 梁六郎低着头,漫不经心道:“那是二哥哥自己没用,与我何干,我又承袭不了爵位。” “你……!”吴大娘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再说,人家老太太都不答应,母亲何必再纠结六姑娘,还是多看看四姑娘吧。” 吴大娘子拧了拧眉心,这些时日,她也托人打听了墨兰的品性和习气。 只觉这位四姑娘若进门,多半要纵着自家六郎继续吟风弄月,科举仕途通通都绝了指望。 若将来真由庶出的孩子承袭爵位,她在汴京还能有什么脸面见面。 自己的两个嫡子,也必定要被他们夫妇打压的再无出头之地! “去库房挑些小姑娘喜欢的首饰,待六姑娘从宫里出来,找个由头给她送过去。” “记得挑贵重些的,咱家不差这点。”吴大娘子扭头对着一旁的嬷嬷吩咐道。 梁晗仰天长叹一口气,六姑娘是姿容出众,明眸皓齿,论起相貌来,的确要胜四姑娘一筹。 可他就喜欢四姑娘和自己吟诗作对时的意趣,简直让他魂牵梦绕,欲罢不能。 这几日连和春珂卿卿我我都失了趣味。 —— 入夜后,繁星璀璨,偏殿书房,灯火通明,香炉内青烟袅袅 赵晗正在案前看着奏报,这些时日有张辅相助,神机营的组建已初具规模。 从各地精挑细选的将士们正在西郊大营加紧操练,火器监有吕义等人盯着,各项事务亦是井井有条。 过了年关就是嘉佑六年,官家也已年过半百,除开国皇帝外,能活过半百的皇帝并不多。 总得让官家亲眼看到平复西夏的那一天。 这时,一名内侍躬身前来,轻声道:“殿下,六姑娘在外求见。” 赵晗眉梢微挑,眼下闪过一抹疑惑,这会儿亥时都要过了,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内侍应声后,不多时,明兰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眼前。 只见她身着月白色襦裙,粉黛未施,发髻上也没有半点装饰,几缕碎发垂在耳畔。 “臣女有件事情,想求殿下……”说罢,明兰径直跪在地上,倔强的神情,配上她那单薄的身姿,让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意。 赵晗沉眸看向他,温声道:“六姑娘尽管说就是,何必行如此大礼。” “当初在扬州时,林小娘屡次设计加害,多亏殿下,小娘和弟弟以及小蝶才得以保全性命。” “因为她的存心苛待,小娘的双手每到冬日便会痛痒难耐,身子也是这几年才将养好,桩桩件件,臣女全都看在眼里。” 盛家没进京前,墨兰和如兰的吃穿用度样样精细,明兰别提首饰,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华兰及笄时,卫小娘翻箱倒柜才给她找出一身稍微得体的衣裳。 盛纮也从未关心过她这个女儿。 “所以,你想怎么做?” 对于明兰想要报当年之仇,他并不觉得意外,亲眼看到生母被害的奄奄一息,这谁能忍。 明兰垂了垂眸,将自己琢磨多日的计划,全盘托出。 “一旦事情暴露,父亲为盛家的脸面,多半会将她暗中送往宥阳,此生不得回京。” “而林噙霜,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必定会拼死挣扎,甚至不惜鱼死网破。” “家族脸面在前,父亲纵使再顾念旧情,也容不得她。” 说到这里,赵晗也算是明白她的意思。 无非就是不让此事顺着林噙霜的心意传扬出去,自己再出面向盛纮施压。 “殿下可觉得臣女心狠手辣,机关算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明兰抬眼看向他,声音声音轻若蚊呐。 “六姑娘说笑了,这分明是林氏咎由自取,你为母报仇,何错之有?” “况且,你又没做错什么,还平白失了一桩好姻缘。” 听到此话,明兰睫毛轻颤,眼下随之闪过一抹惊讶,“梁家才不是什么姻缘。” “他家的庶长子的媳妇韦氏故意向臣女透露出,梁六郎好色风流。” “若不是后院妾室怀有身孕,吴大娘子才不会这般急着献殷勤。” 梁晖和韦氏好不容易在梁家占据一席之地,怎会眼睁睁看着梁六郎迎娶到盛家的姑娘。 见吴大娘子这般亲近明兰,自然要想方设法的阻拦。 “原来如此。”赵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臣女来生愿做牛做马,报答殿下的恩情。” 明兰深深叩首,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报答方式。 “来生就算了,还是这辈子吧。” 赵晗轻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地上稳稳扶起。 明兰猝不及防被拉起,踉跄半步才站稳,她仰起脸,满眼疑惑的看着他,“这辈子?” “没错,此事不急,六姑娘可以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报答孤。” 从偏殿出来后,明兰神情有些恍惚,耳尖还有些发烫,这辈子自己能怎么报答? 难不成…… 她攥紧袖口,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可转念一想,他已经有了大姐姐和淑兰姐姐,还有嫣然姐姐…… 不对不对,明兰摇摇头,他将来是要登基为帝的人。 后宫三千佳丽,将来想让谁入宫,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情,仍凭谁都拦不住。 回到偏殿的住处后,明兰褪去锦裙,只着素白中衣,蹑手蹑脚的躺回床榻。 “姑娘,你去哪了?”隔间的丹橘听到动静后,坐起身,睡眼惺忪的看着她。 明兰轻声道:“我睡不着,出去透透气。” 丹橘迷迷糊糊的点头,“姑娘可不能乱走,宫里这么大,走丢了可不好找。” “知道了,你快睡吧。”说话间,明兰盖好被褥,呆呆望着帷幔上的纹样。 —— 几日后,三位姑娘带着曹皇后和华兰赏赐,高高兴兴的回到家中。 吴大娘子为与明兰接近,不惜费重金与心力,又筹办一场马球会,盛情邀请她们出席。 如兰将自己打扮的枝招展,遇到人就炫耀自己身上全都是宫里的物件,引得一众贵女对她奉承个不停。 墨兰也是不逞多让,不过她的心思现在都在梁六郎身上,二人时不时眉目传情。 看的吴大娘子心中一阵阵窝火。 打马球时,为让墨兰亲眼瞧见,吴大娘子如何重视自己,她还故意摔了一跤。 不过三四日光景,吴大娘子又向盛家递来雅集的请帖,并且特意只让明兰一人前去。 暮色四合,明兰嘴角上扬,故作欢喜,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家中。 身后的小桃和丹橘手中全都捧着吴大娘子给的时新首饰和各式绸缎。 寿安堂内,三位姑娘皆在此处。 如兰探着脖子,看了看锦盒内的物件,对于她来说,自己最大的快乐就是吃饭睡觉和怼墨兰。 于是乎,故意提高音调道:“六妹妹,你现在真是不得了,这些个东西,可价值不菲呢!” “昨儿母亲还说,梁六郎虽不能袭爵,但将来有万贯家财能继承,还能得个荫官。” 明兰淡然一笑,温声道:“五姐姐说的是,吴大娘子也同我说,他家六郎正在补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缺儿,便是补不上,在禁军里也有个七品营卫的差事在。” “这些个东西,我回头分你一半。”接着,她看向墨兰,“四姐姐也有。” 墨兰深吸一口气,咬牙道:“这些东西六妹妹你留着用吧,我可不缺这些。” “四姐姐有爹爹的宠爱,自然什么都不缺,也就是我,拿这些当个宝贝似的。”明兰笑语盈盈的看着她。 如兰眨了眨眼,噗嗤一笑,“哎呦喂,有些人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伯爵府的东西,想来都是不差的,小六,四姐姐既不要,你就多分我一点。” “好!”明兰不顾墨兰嫉恨的目光,连连点头。 端坐在软榻上的老太太眉头微拧,端起茶盏的间隙,满眼疑惑的看着明兰。 以她往日的性子,今日断不会这般炫耀自己。 “祖母,墨儿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墨兰心中不悦,当即找了个借口离开。 一进林栖阁,她脸色骤然阴沉,看林噙霜一眼后,抓起案几上的茶盏,猛然朝地上摔去。 “墨儿,你这是干什么。” 林噙霜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拦住她想继续打砸的动作。 “阿娘,明兰这个死丫头就要嫁去伯爵府了!”墨兰怒吼道。 “可你今日就算给林栖阁砸没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先冷静冷静,阿娘给你想想法子。” 墨兰抹了把眼泪,“还能想什么法子?那吴大娘子现在就认准了明兰!” “梁家这不是还没来提亲吗?何况梁六郎又对你一片痴情。”林噙霜拉着墨兰在一旁坐下。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梁六郎能为我顶撞他母亲吗?” “那吴大娘子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没听过吗?” 林噙霜眼下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思索一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墨儿,想当年我若没有将你三哥哥揣进肚子里。” “只怕早就被寿安堂那个老虔婆赶出门,配个穷书生,穷困一生。” 墨兰听到此话,当即就明白林噙霜的意思。 “可这若是传出去可怎么办,爹爹他会不会打死我?” 林噙霜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怕什么,盛家和梁家都是要脸面的。” “咱们母女若是不能过上好日子,他们盛家一个都别想安生,总之你哥哥现在也是没指望了。” “你若想将来眼睁睁看着明兰嫁去伯爵府,如兰有王若弗做主,自然也会寻个门当户对的。” “独独你一人配个没爵位的芝麻小官,外放去过苦日子,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那就就乖乖等着你爹爹给你筹办婚事。” 墨兰听到此话,脸色一白,慌忙道:“我……我都听阿娘你的!” “墨儿,你放心,阿娘我不会害了你,你若是托生在大娘子肚子里,哪会像今日这般。” “都是阿娘和娘家的那些事情连累了你。”林噙霜满眼心疼的看着墨兰。 (本章完) 第123章 玉清观大酒店,盛纮惊恐 第123章 玉清观大酒店,盛纮惊恐 寿安堂,厢房内。 老太太坐在床榻上,眉头微微拧起,实在想不通明兰为何会一反常态。 明明这孩子素来低调谨慎,也根本没有嫁去梁家的心思。 房妈妈端来安神汤,见老太太神色不豫,低声道:“老太太何必多想,许是姑娘想出口气罢了。” “往日她不管得了什么好东西,四姑娘五姑娘都要来争一争。” “这次从宥阳回来,若不是丹橘藏的严实,大房给的头面首饰,姑娘能剩多少?” “林栖阁和葳蕤轩总嚷着要公平,偏她们得了好东西,六姑娘一句话都不说。” 老太太接过安神汤,手持银勺轻轻搅动碗中的汤药。 “明儿和她小娘一样,不争不抢,叫人看着就心疼。” 房妈妈点头道:“是啊,六姑娘如今也大了,懂得为自己打算了。” “今日这般,想必是有了计较。” “就是寻常人家,姑娘们之间的拌嘴闹腾,也是常见的,老太太且宽心。” 老太太看她一眼后,将苦涩的安神汤一饮而尽。 只觉明兰到底是长大了,连自己这个祖母现在都看不透她的心思。 接下来的半月内,吴大娘子对明兰的青睐有增无减。 每隔三两日,就下帖子邀她去赏听戏、品茶、赏,礼物更是如流水一般的送过来。 盛纮得知吴大娘子的用意后,倒也不反对这门亲事。 虽说梁六郎身上没个功名,可通汴京城勋爵人家的子弟,能踏踏实实科举入仕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几乎全都是仗着祖荫混个闲职,不胡乱惹是生非,就算好的了。 梁六郎虽无大才,但也没什么恶名,何况明兰的婚事要老太太作主,他说不上什么话。 只要老太太和卫氏不出面反对,那就行了。 明兰特意吩咐身边的女使,这些时日全都打扮的光鲜一点。 并让小桃多多炫耀,最好让全府上下都知道梁家送了多少好东西来。 小桃一直被林栖阁的人叫做蠢丫头,她的话,最能让人相信了。 听雪居内,烛火摇曳,事关明兰的婚事,卫小娘自然要请她过来问一问。 不过当明兰说出自己的计划时,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胡闹!”卫小娘难得提高了声音,随即又警觉的压低。 “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名声赌,你可知……” 话到嘴边,见明兰眼眶微微泛红,泪水直打转,不免心头一软,将她揽入怀中。 “傻孩子,一旦东窗事发,以你爹爹的性子,莫说我,就是老太太也保不住你。” 明兰伏在卫小娘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女儿都知道,可若不赌这一把,爹爹绝不会对林噙霜下狠手。” “只有她没了,女儿将来才能安心嫁人,弟弟也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大娘子是个没什么城府心计的,二嫂嫂行事公允,不偏不倚。” “等她将来掌家,小娘亦可带着弟弟高枕无忧。” “您放心,女儿都筹划好了,只等林噙霜自投罗网,太子殿下也答应会帮我。” “什么?你何时与太子有了来往。”卫小娘有些惊讶。 片刻后,她看着明兰决然的眼神,长叹一声道:“都是小娘没用,行事瞻前顾后,让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劳心费神。” 明兰擦去眼角的泪水,摇头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女儿能明白小娘的担忧。” “明儿,这几年间,你爹爹给我置办了些田产铺子,你弟弟还小,眼下用不到这些。” “等你出嫁时,都给你带去。” 卫小娘轻声说着,她将来对明兰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小娘,这如何使得?这些都是您的体己,我不要。” 卫小娘满眼心疼的看着她,“柳哥儿自有盛家的产业可分。” “女子出嫁若没有傍身的嫁妆,将来如何抬得起头来?家中上下打点哪里都要耗费银子。” “小娘……”明兰抿了抿唇,依偎在她的怀中,母女二人好不亲热。 与此同时,林噙霜和墨兰心中是愈发焦急,生怕第二天天一亮,梁家的人就过来提亲了。 一连几日下来,她们也打听到,玉清观香火旺盛,供奉的三清祖师尤为灵验。 不少达官显贵经常带着家眷前来烧香祈福,添置香油钱。 吴大娘子更是玉清观的常客,每逢初一,十五必要带着梁六郎一同前去。 “小娘,这样真的能行吗?”墨兰坐在铜镜前,不安的扯了扯袖子。 她的身形与女使云栽十分相似,若从背后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此时的她已经换上云栽的衣裳,发髻也挽成丫鬟样式,只戴着一直素银簪子。 打算等会和露种借买胭脂的由头,从侧门偷偷溜出府。 “怎么不行?你且低头走路,莫要像平日那般端着架子。” 林噙霜细心的为她理了理衣襟,又柔声道:“玉清观香客众多,谁会注意一个丫鬟。” “你见到梁六郎,先哭诉一番家中如何苛待你,还有你那六妹妹如何言巧语哄吴大娘子高兴。” “只要能让他心软,他就什么都依你了,你爹爹一直都是如此。” 说罢,林噙霜让露种过来和墨兰站在一块,她眯起眼睛,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等生米煮成熟饭,我看明兰这个死丫头如何再嚣张!” “女儿现在是想通了,盛家的脸面根本不算什么,只有我们自己得了好处才是真。” “等女儿将来在梁家站稳脚跟,就把小娘你接过去享福的。” “到时候咱们就再不用看她脸色过日子,荣华富贵也享用不完。” 墨兰恨恨的说着了一句。 自打盛纮说出让她低嫁时,就把盛纮往日的偏袒宠爱全都抛之脑后。 “乖墨儿,去吧。”林噙霜嘴角上扬,眼下满是算计与期待。 —— 玉清观,吴大娘子正带着梁六郎跪在蒲团上祈福。 只听她口中念念有词道:“愿三清真人保佑春珂小贱人生产不顺,莫要挡着我家六郎的路……” 梁六郎无奈的看她一眼。 许完愿后,吴大娘子带着一众仆妇女使去玉清观西面的露清泉赏景。 梁六郎心烦意乱,不想跟着她折腾,带着小厮去东面的后院闲逛。 墨兰抵达玉清观时恰好见到梁家的马车,心中顿时大喜。 不出半柱香时辰,主仆二人果然找到了梁六郎的身影。 “姑娘……”露种握着她的手,心里头一阵发虚。 “别拦着我,事成后,我小娘自会给你身契和银子,让你远走高飞过逍遥日子。” 墨兰说罢,甩开她的手,躲到假山后,故意摔了一跤,哎呦哎呦的叫着。 梁六郎听到动静,上好奇的前察看,一见是墨兰,心头剧震,整个人直接愣住。 自己日思夜想的妙人儿,竟出现在这里,还穿着女使的衣裳! 她莫不是特意跑出来见我的?!三清真人还真是灵验! 梁六郎深吸一口气,直接紧握着墨兰的手,将她扶起。 “姑娘的衣裙脏了,不如去前头的厢房稍作整理?” 墨兰低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轻声道:“好,还望公子在前面带路。” 二人钻进厢房,搂搂抱抱,说些个甜言蜜语后。 梁六郎心满意足的登上马车跟随吴大娘子一同返回梁府,嘴角忍不住上扬。 “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难不成那春珂小贱人也来了?” 梁六郎闻言,脸上笑意一僵,故作轻松的整了整衣襟。 “母亲问这么多做什么,不过是方才后院赏,偶有所得罢了。” 吴大娘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在她看来,明兰已经收下这么多礼物,多半是乐意嫁进梁家了。 眼下就剩自家六郎一直不点头答应,也不知他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 一连半月后,墨兰已经偷偷出府四五次,也与梁六郎生米煮成熟饭。 期间她还憋不住前来挑衅。 明兰见她这副模样,便知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于是一直称病,不再与吴大娘子接触。 还将这些时日收的礼物原封不动整理好,等将来寻个时机送去梁家。 又通过如兰告诉王若弗,玉清观有位真人,求签问卦最灵验,还能使得姻缘顺遂。 眼下如兰的婚事,已然成为王若弗心头的第一大事,偏如兰自己也不上心。 她自然坐不住,当即就决定挑个日子去玉清观见见这位真人。 赵晗也遣亲信一直盯着盛家众人的一举一动。 今日正值十五,得知王若弗的马车已经离开,明兰坐在软塌上,心跳不由得加快。 玉清观,小雨淅淅。 王若弗和刘妈妈走在石阶上,远远的,她就瞧见两个撑着油纸伞的丫鬟,正神色鬼祟的东张西望。 盛家各院女使的衣服样式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不是露种和云栽吗?这两小蹄子来这里做什么?” “别林栖阁那贱人派来咒我的!” 话音刚落,一把拽住刘妈妈的手,“快,跟我过去瞧瞧!” 刘妈妈看她们一眼,摇头道:“大娘子只管拜三清见真人,我替大娘子去瞧瞧,咱们这一群人乌泱泱的,反倒打草惊蛇。” “也好,若她们真在搞鬼害我,只管绑了带回家中!” 刘妈妈连连点头,拎起衣角就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回府的马车内,王若弗心跳如鼓,不停喘着粗气。 在刘妈妈的阻拦下,她没有亲自捉奸。 这种事情,眼见为实。 若她兴冲冲的把人绑回家中,那对母女必定哭天抢地,倒打一耙,最后她就又成了诬告。 一直憋到用完晚膳,盛纮今晚正好宿在她屋里,这会儿正在泡脚解乏。 “给我添些热水。”盛纮眯起眼睛,舒服的靠在圈椅上。 王若弗亲自拎起铜壶,边往木盆中添热水边开口道:“我今儿去了玉清观,亲眼瞧见墨兰私会外男,与梁家六郎卿卿我我。” “啊?!”盛纮惊呼一声,直接站起身,热水溅了一地。 他龇牙咧嘴的坐回椅子,把被烫到通红的脚背架在桶沿上,连连摇头。 “不可能,你必定看错了。” “墨儿怎么可能干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 王若弗轻哼一声,她就知道盛纮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于是,慢悠悠道:“刘妈妈亲眼跟上去瞧见的,我等她们全都走后,也进去看了看,就在后院东面最后一间,堆放着杂物的厢房内。” “里面真是好大一张床!” 盛纮仍旧不相信,“你必是在污蔑,血口喷人!墨儿最是乖巧,绝无这种可能!” 王若弗直接竖起三根手指头,神色郑重道:“官人,我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就叫我华儿地位不稳,柏儿仕途不顺,如儿嫁不出去!” “你……”盛纮瞪大眼睛,心口剧烈起伏着,这样的毒誓,她都能发的出来! “若官人还不信,大可挑个时日,亲自去捉奸。” 此话又一出,盛纮扶住桌角,整个人如遭重锤,“我的天爷啊……” 他宠着林噙霜和墨兰多年,将她们视为幼年时的自己和小娘,百般呵护。 没想到竟干出这等丑事! 一旦传扬出去,他苦心经营的官声与盛家的脸面将一败涂地,家中的子女们的前程也将毁于一旦。 尤其华兰,她太子妃的位置,必定不保了! 盛纮心中挣扎着,只觉天都塌了,他扭过头呆呆的看着王若弗,老泪纵横。 “官人……” 王若弗轻唤一声,她属实没想到,这件事情对盛纮的打击竟会这般大。 不过几日光景,墨兰又按捺不住,再次扮成云栽偷偷出门。 王若弗当即遣人告诉盛纮,并带着一群和盛家签订死契的下人一同前去。 明兰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都了如指掌。 玉清观后院厢房内,墨兰正躺在梁六郎的怀中,脸颊泛着异样的潮红。 二人这会儿皆已褪去外衫,打眼一瞧,便知晓他们刚刚干过什么事情。 “六郎,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苟且着,你何时来我家提亲?” 墨兰柔声问道,无论说话的语调还是神情,都和林噙霜如出一辙。 梁六郎轻叹一声,抬手拧了拧眉头,无论自己怎么服软恳求,母亲就不同意墨兰进门。 正要开口时,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还不等反应过来,只见大门“砰”一声被踹开。 盛纮脸色铁青,大步上前,“啊——” “盛伯父……”梁晗连忙爬起来,赤脚站在地上,想向盛纮解释一二。 墨兰慌乱的去抓散落在一旁的衣裳,“爹爹……” “丢人现眼的东西,快,捆起来!” 几个婆子心惊胆战的拿着麻绳,将墨兰双手捆的严严实实。 为避免被旁人瞧见,还用特意麻布袋罩起来丢进马车内。 正在外头和一群世家公子厮混在盛长枫,从小厮口中得知此事后。 吓的丢下酒杯,连滚带爬的返回家中。 林噙霜也没想到这事儿会被拆穿。 在去给墨兰求情前,当即吩咐林栖阁的女使将此事散播出去。 并且只准说是墨兰摔了一跤,被梁家公子扶起来。 可惜她们刚从角门溜出去,还没走多远,便被赵晗遣来的亲信打晕套住。 —— 东宫,慈庆殿内。 此时已是天色将晚,华兰温婉一笑,“殿下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赵晗径直在她身旁坐下,幽幽道:“盛家那边出事了。” “什么?!谁出事了?祖母还是爹爹和母亲?” 华兰闻言的一瞬间,将能想到的事情全都给想了一遍。 “都不是,你四妹妹和梁家六郎在玉清观私通,被孤手下的人给瞧见了。” “啊?”华兰惊呼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私通?!我的天爷啊!是真的吗?” “没错,孤担心事情传出去,便遣人守在盛家四周,竟还抓住两个想要出去散播消息的刁奴。”赵晗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后,笑眯眯的看着她。 “林……林小娘干的?”华兰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赵晗点头道:“是啊,当年孤就瞧出这位林小娘不是个善茬,没曾想竟干出这等纵女私通的丑事。” “殿下,此事臣妾也有错,没能管束好妹妹。” 华兰说罢,提起裙角便往他身前一跪。 “若孤想要治罪,便不会现在告诉你。”赵晗伸手将她扶起,“只是这件事情,若不严惩……” 话到此处,华兰已然明了,她柳眉紧蹙,沉声道:“殿下,臣妾想回家一趟。” “去吧,顺带把那两个刁奴一道带上。” 华兰连连点头。 盛府,墨兰这会儿已被押入祠堂,长枫打回来后一直跪在外头,求盛纮开恩。 盛纮正在纠结该如何处置她们,王若弗端坐在一侧,心中正沾沾自喜着。 恨不得现在就温壶酒来,她吃了好快活快活。 这一次,林噙霜将再也翻不了身! “主君,大娘子,娘娘回来了。”刘妈妈拧着眉头,满脸愁容的前来传话。 “啊?华儿现在回来做什么?”王若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而盛纮脸色大变,站起来的瞬间,双腿还软了一下。 若不是冬荣搀扶着,险些就要摔倒在地。 “官人,你怎么了?” 盛纮摆摆手,“快,快迎接娘娘!” 正厅内,华兰吩咐侍卫将林栖阁的刁奴丢到盛纮的眼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爹爹打算如何处置林氏?” 王若弗见状,这下总算是明白了,这事情,太子已经知道了! 家中发生此等丑事,华儿的地位,还能保得住吗? 思及此,她只觉眼前一黑,直直往地上栽去。 “母亲!”海朝云和刘妈妈见状,忙上前扶住她。 华兰轻叹一声,“送母亲回去歇息,再请个郎中来。” 接着,她看向盛紘,开口道:“这些年来,林氏究竟犯了多少错事,打女儿记事到出嫁,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林氏如今这是想把咱们全家都拖入泥潭!” 盛纮面如土色的看着华兰,颤抖着声音问道:“殿下可有……” “殿下只说让爹爹严惩,不过女儿觉得,爹爹明日最好亲自去殿下面前谢罪。” “好……为父明白了。”说罢,盛纮叫上冬荣,踉跄着往林栖阁跑去。 华兰看着他的身影,转身前去葳蕤轩守着王若弗。 (本章完) 第124章 盛纮认错,了结林噙霜 第124章 盛纮认错,了结林噙霜 林栖阁,纱帐低垂。 林噙霜褪去钗环,斜躺在床上,端的是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样。 在她看来,盛纮素来是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装病,必会心软。 待过几日他怒气消了,再去跟前奉盏茶,说几句体己话。 事情便又能轻轻揭过,墨儿也能如愿嫁去梁家。 横竖这些年,回回都是这般过来的,那王若弗输就输在不会服软卖乖。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林噙霜知道是盛纮,她微微侧身,故意将白皙的手腕露在锦被外头。 “吱呀——”门被推开。 林噙霜轻咳两声,娇声道:“纮郎来做什么?别看人家,生病的人,难看的很~” 盛纮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配合着她,“霜儿可差人请郎中来瞧过了?” “纮郎不来,奴婢怎敢惊动旁人,不过是心中愧疚郁结,吃不下睡不着的,熬着罢了~” 说罢,她弱柳扶风一般挣扎着坐起身来。 待将目光放在盛纮身上时,吓的脸色一变。 “纮郎……” 盛纮强撑着迈步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别装了,起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林噙霜眼珠子滴溜一转,忙不迭来到他的身前跪下,哭诉道:“纮郎,这件事情墨儿就是一时糊涂,要打要罚,只管冲着奴婢来。” “然后呢?”盛纮冷冷看着他,眼中再无往日的情意。 “总归已经闹成这样,外头风言风语都传遍了,不如即刻就去梁家提亲,定个日子把婚事给办了,大家脸上都好看。” “以咱家如今的家世,墨儿虽是庶出,去她伯爵府当正头大娘子也是门当户对!” “纮郎,你就答应奴婢吧。”林噙霜柳眉微蹙,小声抽泣着,好像随时要晕倒一般。 此话一出,盛纮心中一阵抽痛。 “风言风语……霜儿,墨儿她是你亲生的啊,为何非要这般糟践她。” 盛纮想不通她为何要干这等丑事,自己给墨兰物色的都是既有学识又有才干的男子。 即便外放去偏僻之所,有盛家的扶持,回京指日可待。 最重要的是,有这样的岳家,墨兰嫁过去根本无需看人眼色。 就如当年的王若弗一般,在家中叱咤风云。 “墨儿她打小锦衣玉食,聪慧伶俐,琴棋书画在家中哪样不是拔尖的。” “我是罪臣出身不假,纮郎你当初和我苟且时,可从未在乎过这些。” “你把墨儿配个三甲出身的芝麻小官,她至少要苦熬十多年才还能回京。” “若是不成器的,墨儿一辈子能回来几次?”林噙霜捂着心口,声音尤为凄楚。 盛纮抬手拧了拧眉心,“可吴大娘子相中的是明兰。” “你偏要用这等下作手段把墨儿塞进伯爵府,即便事成,你以为她往后在梁府能有好日子过?” “为何不能,梁家六郎对墨儿情根深种,非她不娶,又是堂堂正正做大娘子的!” “只要多带些嫁妆,风风光光的送她出门,梁家上下哪会有人瞧不起她!” “纮郎你就疼疼墨儿吧,她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林噙霜抓住盛纮的衣角,一副梨带雨的模样。 “梁家是汴京数一数二的富户,多少嫁妆能够,你一个妾室,平日过的比大娘子还体面!” “你原该和卫氏一样,安分守己,好好教养孩子,你看看墨儿,被你给教成什么样子了!” “我告诉你,华儿回来了!” “你身边这两个刁奴,刚出门就被太子殿下的人擒获!” 盛纮满眼疲惫与痛苦,他知道这件事情若想收场,非得把林噙霜打死不可。 “什么?太子殿下怎么会知道!” 林噙霜摇摇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皇城司监察百官,咱家如今是什么身份,一举一动都在太子的眼皮底下!” “你个贱人,险些害了咱们全家!” 说罢,他抬抬手,一直侯在外头的冬荣将林栖阁的两个女使丢了进来。 女使跪伏在地上,抖若筛糠,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们……”林噙霜睁大眼睛,瘫坐在地上,转头抱紧盛纮的腿。 “纮郎,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为了墨儿的前程,一时糊涂!” 盛纮一把将她甩开,咬牙道:“一时糊涂?我看你分明就是蓄谋已久,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当初我清白之躯和你白日宣淫的时候,纮郎可曾想过我不知羞耻?” 林噙霜脱口而出,不知羞耻这个四个字,像把刀一样刺在她的心里。 盛纮也最没资格指责自己! “霜儿,在你心中,我们之间一直都是这么不堪吗?” 林噙霜抬眸看着他,脑中快速盘算着。 老太太口口声声说要打死墨兰,消息也没传出去,甚至太子和华兰都出面了。 自己多半是没有活路了,既如此,又何必还要哄着他! 这些年,她早就装够了! “是!” “当年我身为林家独女,才气美貌家世样样俱全,原可嫁去勋爵人家做大娘子。” “若非爹爹获罪,老太太刻薄,我怎会抛下廉耻,给你做妾二十年,忍气吞声遭人白眼,连带墨儿的婚事都要低人一等!” 盛纮听到此话,身形一晃,就像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霜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是倾慕我的才气,对我情深不能自抑……” 他自顾自说着,感觉天都要塌了。 二十年来自己对霜儿掏心掏肺! 为了她不惜得罪老太太,得罪王若弗,没想到到头来,霜儿都是在骗自己。 “纮郎喜欢的听的话,霜儿都会说。”林噙霜扯了扯嘴角。 盛纮怒极之下,忍不住扬起手来,可他终是没打下去,反抽向自己的脸。 对林噙霜,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只是为了自己和子女的脸面前程,不得不将她舍弃。 “将她捆起来,嘴堵上,等候发落。” 对看守林栖阁的婆子们留下这句话后。 盛纮不准冬荣跟着,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失魂落魄前往书房。 葳蕤轩,如兰哭累了,已经蜷在软榻上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王若弗被郎中瞧过,并无大碍,这会儿正抱着华兰哭诉个不停。 “撺掇女儿与人私通,还想散播谣言。” “这贱人是觉得墨兰嫁不进豪门,便要拖着全家一块死啊!”王若弗恨恨说着,老泪纵横。 华兰拿着帕子,不停帮她擦眼泪。 “母亲宽心,好在事情没传出去,这次林氏唯有死路一条。” “这贱人死了倒干净!可……殿下会不会因此厌弃了你?长柏他还在翰林院呢。” 想到这里,王若弗又是泪如雨下。 华兰轻轻摇头,握紧她的手,“殿下明察秋毫,这会儿让我回来,可见并未因后宅之事而迁怒。” “母亲莫要多想,哭伤了身子,反倒得不偿失。” 王若弗盯着华兰,颤声道:“殿下没厌弃你就好,这事儿是你父亲种下的祸根,我是管不了了!” 华兰垂眸想了想。 “夫妻本应患难与共,这件事情,的确该让父亲自己料理,可母亲也别一直端着架子。” “我知道,你难得能来家中一趟,让母亲好好看看你。” “好。”华兰温婉一笑。 与此同时,明兰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双手抱膝,呆呆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 翌日,东宫,偏殿书房。 盛纮双目布满血丝,眼下青黑一片,显然一夜不曾合眼。 这会儿正战战兢兢的立在殿内。 “殿下,臣治家无方,纵容妾室做出此等有辱门楣之事,臣罪该万死!” 说罢,他脚下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晗站在案前,负手而立,垂眸看着盛纮,并未言语。 殿内一时间安静的可怕,直到他额间布满细密的汗珠。 赵晗才沉声道:“往日盛大人偏袒妾室的名声,扬州可是人尽皆知啊。” “府上卫小娘生产当日,若非六姑娘前来请孤,只怕府上,还得闹出两条人命来。” “盛大人当时身为通判,对此事竟不了了之了,属实叫孤费解。” 盛纮闻言,浑身发颤,耳边嗡嗡作响,“臣……臣……” 见他连话都说不利索,赵晗索性替他答道:“盛大人是舍不得处置放在心尖上的妾室,总之那卫小娘又没死,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盛纮顿时汗如雨下,没想到这些事情,他全都一清二楚。 “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若殿下要降罪,臣愿一力承担。” “只求殿下莫要迁怒于华儿和长柏,他们都是难得的好孩子。” 赵晗眸光微动,不紧不慢道:“不知盛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自然是将林氏处死,以绝后患。” “可……墨儿她还年幼,必是受了林氏的蛊惑,才干出此事,臣……” 盛纮始终不敢抬头,身为父亲,若要打死女儿,他到底还是不忍心。 “也罢,梁家到底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若非梁六郎后院妾室临近生产,梁家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前来讨好。” “既然府上四姑娘执意如此,且让她嫁过去吧。” 梁六郎那厮游手好闲,好色轻浮,妾室春柯是个有手段的,又有韦氏撑腰。 若他记的不错,二人成婚不出半月,墨兰便遭到厌弃。 为笼络住梁六郎,她只能把陪嫁丫鬟一个接着一个送去做通房。 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下场。 并且他已遣人在五城兵马司打过招呼,梁六郎侯缺一事,彻底告终。 吴大娘子因此事,必不会待见她。 且让墨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妹们,是如何得嫁高门,风光体面。 这对自视甚高的她来说,可比一死了之要痛苦。 “多谢殿下开恩。”盛纮眼下闪过一抹痛苦。 难怪老太太迟迟不愿表明态度,原来梁家后宅竟有此腌臜事。 “地上寒凉,盛大人还是起来回话吧。” 盛纮抬袖擦了把汗,连连点头,只是他腿尚还软着,一旁内侍见状,忙上前将他扶起。 “臣今后定当严加管教子女,整肃家宅,绝不再让此等丑事污了殿下的耳。” 赵晗瞥他一眼,缓声道:“盛大人这些年在官场上小心谨慎。” “若因后宅不修而前程尽毁,属实有些可惜。” “殿下说的是,臣往日原以为她只是性子娇纵些,心地终究是好的,便处处加以袒护,以弥补幼年时亲眼目睹小娘惨死的遗憾。” “没曾想竟将她纵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臣悔不当初。” 盛纮轻叹一声,一想到林噙霜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在哄骗自己,他就满心痛苦。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盛大人能诚心改过就好。” “府上老太太年事已高,可有因此事受了惊扰?” 见赵晗还在关心老太太,盛纮不由轻舒一口气,拱手道:“劳殿下记挂。” “臣一早已请郎中前去瞧过,家慈一切都好,喝几副定心神的药便可。” “那就好,府上六姑娘也是个胆小的。” “当年她不过只有八九岁,跑的狼狈不堪,满脸是汗,求孤救她小娘,此情此景,孤一直历历在目啊。” 说到此处,眼前不禁浮现出明兰的模样,计划已成,她这会儿应该如释重负吧。 “明儿她素来是个乖巧的,臣今后定当多多弥补她。” 赵晗轻轻挥手,“回去吧,盛大人,府上还有事情等着你呢。” “臣告退。” 盛纮深深一揖,迈着沉重的步子返回盛府。 永昌伯爵府,梁家。 梁六郎低着头,跪在正堂内,左脸还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梁伯爷脸色阴沉,怒吼道:“孽障!我梁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你在家中胡闹就是,竟还跑去勾搭盛家的姑娘!” 说罢,他猛的抓起案上的茶盏砸过去。 梁六郎不敢躲避,任由热茶泼了一身。 梁晖和妻子韦氏眼下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 吴大娘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儿子,她知道这个消息时,简直气的想死。 难怪他最近三天两头的往玉清观跑! “父亲息怒,是四姑娘先扮成丫鬟模样偷偷到玉清观勾引儿子。” “儿子与四姑娘原本也是两情相悦,偏母亲一直不同意去盛家提亲。” 梁伯爷咬牙道:“是我我也不同意!” “好歹也是个清流人家,竟教养出这不知羞耻的姑娘!” “五城兵马司的大人方才特意遣人告诉我,太子殿下震怒,你这辈子都别想做官了!” 梁晗抬眼看他,脸上不免有些慌乱。 “这……这可怎么办?父亲,母亲,你们可要帮儿子想想法子啊。” 吴大娘子深吸一口气,“还能有什么法子。” “我告诉你,这样的姑娘,我原是不屑要的,且先瞧瞧盛家的意思吧。” “若四姑娘真进了府,你的月例银子从此减半。” “我必要让她知道,梁家的门,不是耍这些阴私手段便可进的!” 梁伯爷狠狠指了指他,心中默默祈祷,太子可千万别因这个孽障而迁怒自己的长子。 —— 不过三五日光景,盛家和梁家就定下亲事,开始筹办婚仪。 王若弗心中有气,自然不乐意好好操办,为了脸面从妆匣中挑了件最便宜的镯子给她做嫁妆。 梁家亦是如此,只安排顶桥将她从盛家抬进门。 从事发到出嫁,前后一个月的时日都没有,送走墨兰当日,盛家祠堂内。 打板子的冬荣直接下死手,打死周雪娘后,便开始轮到林噙霜。 只见林噙霜的嘴被堵住,痛苦的挣扎着,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声。 当初林噙霜掌家的时候,周雪娘不停勾引自己,跟着干了好些昧良心的事情。 若她们还有口气喘,必要把自己咬出来。 冬荣面无表情,板子挥的极其有力。 盛纮跪在蒲团上,望着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眼中泪水直打转。 “主君,六姑娘说心中害怕,想让您过去一趟。”守在外头的小厮前来传话。 盛纮抬手擦去眼泪,不由想起赵晗的话,扭头看林噙霜一眼,起身从此处离开。 不多时,卫小娘带着小蝶来到祠堂内。 小蝶从袖中掏出碎银塞进冬荣手中,轻声道:“冬荣小哥,我家小娘有话要和林氏说,烦请你通融通融。” 冬荣接过银子连连点头,总归林氏现在已经奄奄一息。 况且将来府上能得盛纮心的,必是这位卫小娘。 于是躬身道:“小的就守在门外,请两位快些,若主君回来瞧见,不好交代。” “多谢冬荣小哥。”小蝶冲她微微一笑。 卫小娘蹲下来,伸手将林噙霜口中的破布扯掉。 林噙霜艰难的抬眼看她,断断续续道:“卫氏……我墨儿抢了你女儿的婚事,你现在必定气的想吐血……” “明儿从未想过嫁去梁家。” 林噙霜挣扎着,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 “怎么可能,明兰和吴大娘子屡次接近,她若不想,何必如此。” 见卫小娘神色平静,毫无一丝波澜,她顿时心中涌起一抹不安。 “你们是故意的……故意让我的墨儿铤而走险!” 卫小娘垂了垂眸,语气不急不缓。 “当年我自问从未得罪过你,可你屡次设计加害,如今,也算因果报应了。” “明明是你先和我作对的,你想把盛纮对我的爱全都夺走。” 林噙霜清楚盛纮喜欢有才情的女子。 卫氏饱读诗书,又生的清丽卓绝,家世也比自己清白。 自己在她面前,反而显得有些庸俗,这样的女人留在家中,迟早是个祸害。 “我从未想过夺走你分毫,这些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留下这句话后,卫小娘站起身,小蝶将她的嘴再次堵住。 祠堂外,小蝶开口道:“林氏得了失心疯,正胡乱攀咬着,冬荣小哥动作可要快些。” 冬荣点点头,钻进祠堂,几棍子就了结了林噙霜。 (本章完) 第125章 顾廷烨归来,为白氏讨诰命 第125章 顾廷烨归来,为白氏讨诰命 葳蕤轩,刘妈妈得到消息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大娘子!” 正倚在软塌上歇息的王若弗,登时坐起身,睁眼看她。 “怎么?难道官人这回又心软了?” 刘妈妈连连摇头,低声道:“林栖阁那位,没了,被冬荣一通板子活活打死。” “这会儿已经用草席卷了卷,从后门拖去庄子上埋了。” “主君还吩咐,不许发丧,就当……就当家中从没有过这个人。” 听到此话,王若弗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和林噙霜斗了这么多年,虽嘴上喊打喊杀。 可实际上,她动过最狠的心思就是找个人牙子把她给远远发卖了。 现在真死了,反倒让她心中有些不安。 “官人爱了她这么多年,竟真能下如此狠手。”王若弗拧着眉头,自顾自说着。 刘妈妈捧来一盏热茶,开口道:“林氏为了她女儿婚事,不惜赌上全家的前程,这次是真触及到主君的逆鳞了。” “林栖阁的下人,该打死的打死,剩下的粗使婆子和丫鬟小厮,主君已经让海大娘子将她们赶到庄子上去。” “三哥儿哭的都快断气了,主君都没让他见林氏最后一面。” 王若弗接过热茶,浅浅喝了一口,眉头越皱越深, “你说,倘若有朝一日,我做错了事,官人会不会也这般舍弃我?” 刘妈妈闻言,连连摇头,“大娘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能犯什么错?” “何况大姐儿和二哥儿都是您的倚仗,主君便是再如何,也断不会不顾及子嗣体面。” “现下府里就一个卫小娘,等二哥儿有了孩子,大娘子只管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那些个糟心事,再沾不着您的边儿。” 王若弗抬眼看她,只觉自己这位枕边人,发起狠来,是真的狠啊! 林噙霜的尸首被草草拖走后。 盛长枫迈着虚浮的步子,红肿着双眼,摇摇晃晃的回到屋内。 女使兼通房丫鬟婉儿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事情,上前宽慰道:“三哥儿,事已至此,你可别再折腾自己了。” “你是盛家的子嗣,便是小娘和姑娘犯再大的错,主君也不会对你不管不顾。” 盛长枫充耳不闻,径直走向内室,不顾衣角的泥渍,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帷幔。 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打死母亲,他却无能为力,不仅想不出为母亲辩解的话,甚至连求情都不敢跪在正堂。 撺掇女儿私通,还想要散播出去,拉所有人一起陪葬。 这种事情不管放在谁家,都无法容忍。 打自己落榜后,林噙霜和墨兰全都指责他没用,甚至嘲笑他窝囊,比不得二哥哥。 只有老太太和明兰安慰自己下次春闱继续努力。 墨兰出门前,还将林噙霜多年攒下的体己全都给讨走了,只留下几个不值钱的铺子。 眼下他一没功名,二没娶亲,母亲和妹妹是真没替自己考虑过分毫,只顾着自身的荣华富贵。 盛长枫越想越觉得寒心,越想越觉得无力…… 永昌伯爵府,春珂的肚子高高隆起,胎像稳固,只剩不到半月就要生产。 仗着腹中胎儿金贵,在韦氏的挑拨下,心愈发的野。 根本不把这个新进门的盛家四姑娘放在眼里头。 梁六郎应付完前头的宾客,正准备回来和墨兰洞房烛夜。 结果走到半路,一名女使匆匆来到他身前,柔声道:“六哥儿,我家小娘肚子不舒服,烦请哥儿去瞧瞧。” 见他有些犹豫,女使想起春珂的话,挤出两滴眼泪,声音又轻又软。 “小娘不舒服的厉害,却怕扰了哥儿的喜事,一直忍着不肯叫人。” “可奴婢瞧着实在心疼,这才斗胆来请,哥儿就发发善心去瞧瞧她吧。” “难道哥儿如今娶了正头大娘子,就把我家小娘抛之脑后了?” 梁六郎见她这般乞求,心中顿时一软。 亲自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附在耳边,轻声道:“别哭了,小祖宗,我去还不成吗?” “不过你家小娘误了我的洞房之夜,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女使眼波流转,握紧拳头,在他心口轻轻一锤,“哥儿先过去再说……” “带路吧。”梁六郎满脸笑意,全然不顾正在苦苦等待自己的墨兰。 布置略显简单的新房内,墨兰一身绿色嫁衣,端坐在床沿,神情有些不耐烦。 这会儿亥时都要过了,梁六郎居然还不过来。 陪嫁女使秋江出去打听完消息后,拧着眉头,低声道:“姑娘不如先歇息吧。” “奴婢打听清楚了,外头说姑爷被女使请去春珂小娘的屋里了。” “什么?!”墨兰瞪大眼睛,直接将团上丢到地上。 “小娘?他已经有了妾室?!” 秋江艰难的点点头,“而且这位小娘眼瞅着就要临盆了,难怪吴大娘子一口应下婚事。” 墨兰难以置信的站起身,这件事情梁六郎从始至终竟从未对自己透露过分毫! 她一气之下,拿起一旁的瓶就要打砸。 但转念想到这里并不是林栖阁,又堪堪放了回去。 “没事,我是梁家的正头大娘子,自有荣华富贵可享,还怕一个妾室不成!” 墨兰咬牙切齿的说着,心口不停起伏。 “姑娘说的是,只是……”秋江低着头,神情有些踌躇。 “只是什么?!”墨兰转身看着她,阴冷的脸色吓的秋江后退了半步。 秋江咽了咽唾沫,“姑爷身边远不止这一个妾室,春珂小娘还是韦大娘子的远房亲戚,万一生下长子,姑娘,咱们往后在这府里可怎么办?” “怕什么!” “我小娘和王若弗斗这么多年从未输过,我自不会比我小娘差!” 墨兰紧握双拳,眼中怒火灼灼。 先前林噙霜曾劝她看看令国公府的公子,可她嫌弃对方通房妾室成群给弃了。 她知道自己嫁来梁家后必要受一番磨难,却没想到,竟也还要和一群妾室通房打擂台。 墨兰越想越气,可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想法子笼络住梁六郎。 —— 一连六七后,眼瞅着临近年关,广南平叛大军凯旋而归。 这期间,墨兰被逼着喝下春珂的妾室茶。 吴大娘子也不待见她,晨昏定省时总要揶揄几句才算心里舒服。 回门当日,盛纮以公务繁忙为由避而不见。 王若弗不过敷衍的问了几句家常,便匆匆打发她回梁府。 毕竟出嫁时,盛纮就曾告诫过她,今后在梁府吃苦也好,享福也罢,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即便日后真受了委屈,也别回来哭。 盛家不会有人再待见她。 晨曦初露,皇宫,垂拱殿。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整齐列于两侧,满殿朱紫,交相辉映。 裴虎、郑骁、顾廷烨等一众率军平叛的将领位于大殿中央,等待着官家的封赏。 广南平叛历经大半年,总算是将叛军尽数剿灭。 即便有些躲进深山中的落网之鱼,也有当地的厢军负责一一排查。 顾偃开手持笏板,时不时扭头看向顾廷烨,心中既欣慰又心疼。 这混账东西在外头必是吃了不少苦头,瘦了也黑了,眉宇间还添几分坚毅之色。 这身盔甲穿在身上,竟全然不见往日的纨绔习气。 “顾廷烨,你属实没让朕和太子失望啊!此次平叛,你的表现,朕都看在眼里。” 赵祯说罢,抚须而笑,目光中满是赞赏。 顾廷烨拱手道:“臣惶恐。” “全赖官家圣明,太子殿下信任,将士用命,臣不过尽本分而已。” “好一个尽本分!” 赵祯朗声一笑,没想到这混不吝的顾二郎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盛长柏脸上带着笑意,志同道合的好友能够有出息,他自然跟着高兴。 赵晗微微颔首,经此一遭,顾廷烨属实是稳重许多。 他拱手道:“父皇,儿臣早说过,顾二郎看似玩世不恭,实则胸有韬略。” “此番在广南历练一番,其过人之处显露无疑。” “是啊!”赵祯应声后,随即又将目光放在顾廷烨身上。 “太子昨日与朕商议一番,想提拔你为神机营的都指挥使,官居正五品。” “此职关系重大,你可能胜任?”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纷纷扭头看向顾廷烨,眼中带着不尽羡慕甚至还有些许嫉妒。 神机营是赵晗为收复西夏所创,火器的厉害之处他们皆亲眼所见。 可以说,收复西夏,指日可待。 顾廷烨年纪轻轻便得此重任,将来若立下开疆拓土之功,前程不可限量啊!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有力。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官家与太子殿下的厚望!” “只是,臣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官家能够答应臣!” 顾偃开拧了拧眉头,虽不清楚顾廷烨想要干什么。 但还是不停的朝他使眼色,示意他见好就收,不要犯浑不识好歹。 不过赵祯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且说说看,朕倒是好奇你这个不情之请究竟是什么?” 顾廷烨郑重的整了整衣冠,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臣斗胆,想替亡母白氏求一个诰命。” “母亲生前含辛茹苦,却因出身微寒,始终未得正名。” “如今臣蒙圣恩,愿以一身功名,换母亲一个身后哀荣。” 说罢,他握了握拳,五品官,现在刚好能够给白氏请封一个县君的诰命。 待来日自己立下军功,步步高升,定要让母亲的诰命也跟着水涨船高。 从县君到郡君,再到国夫人! 他必定要让顾家那些曾经轻贱过母亲的叔伯兄弟,姑嫂妯娌,全都睁大眼睛看清楚,自己的母亲是何等尊荣。 殿中众臣闻言,不禁露出诧异之色,没想到这顾廷烨竟还是个孝顺孩子。 顾偃开则面色大变,额头渗出细汗,三任妻子,他不曾为任何一个请过诰命。 欠户部亏空而迎娶白氏的那段过往,是他最不愿想起的往事。 顾廷烨今日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提起此事,怕不是故意想让自己难堪。 顾偃开只觉如芒在背…… “你倒是孝心可嘉,朕允了!”赵祯捋须微笑。 “臣谢官家!”顾廷烨深深叩首,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常嬷嬷。 “起来吧,朕就喜欢你这份赤子之心。” “不过既受了朝廷恩典,神机营的差事可要给朕办漂亮了。” 顾廷烨连连点头,“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君恩!” 对于裴虎和郑骁的赏赐,只是些金银钱财。 毕竟一个领着神机营都指挥使,一个副指挥使,来日收复西夏,自有更重的封赏。 退朝后,顾廷烨手持白氏诰命的诏书,与赵晗一同退出垂拱殿。 “仲怀,你如今已是朝廷命官,还打算住在甜水巷吗?” 顾廷烨点点头,“那当然,今日去顾家祠堂给母亲上完香后,我即刻就走。” “整个汴京,除殿下与长柏,也就常嬷嬷是真心待我的。” 甜水巷虽不及侯府奢华舒适,却是他如今唯一能感受到温暖的地方。 “也好。”赵晗轻叹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远侯府,祠堂内。 顾偃开、小秦氏等顾家众人皆在此处。 顾廷烨跪在蒲团上,手持三柱香,将自己今日讨封诰命一事告知白氏。 小秦氏死死绞着帕子,嘴角虽上扬,可眼底却带着不尽憎恨与阴狠。 白氏这个卑贱的商女竟也能得诰命! 凭什么! 片刻后,顾廷烨对着白氏的牌位深深叩首,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待他起身,顾偃开沉声道:“仲怀,你要为你母亲讨诰命,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难道我告诉父亲,父亲会为我母亲做这件事情?” “你……”顾偃开哑口无言。 小秦氏脸上扯出温婉的笑意,上前一步,抚着顾廷烨的胳膊,柔声道:“二郎这次回来,就在家中好生住下罢,廷炜他整日念叨着你。” “是啊,二哥哥,你不在,我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多好。”顾廷炜说话间,眼中带着期盼。 他很想回到小时候那样,整日无忧无虑的跟在二哥哥后头玩乐。 “三弟有心了,只是神机营军务繁忙,为兄实在无暇久留。” “你若有事,尽管来寻我。” 顾廷炜闻言,不禁垂下脑袋,窝窝囊囊的站在一侧。 待顾廷烨毫不犹豫的带着石头迈步离开。 正堂内,小秦氏柳眉微蹙,轻声道:“侯爷,二郎如今也大了,早就到娶亲的年纪了,是不是该为他物色起来了?” “若是能找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说不定能收收他的心。” 顾偃开满脸不悦的搁下茶盏,“随他去吧,你看他这副模样,可有个要成家的样子?” “哪个大家闺秀,愿意和他住在那等地方!” 小秦氏眼中闪过一丝得色,却故作忧心道:“可若是耽误了婚事,外人怕是要说我们做父母的……” “他现在连诰命都能自己讨来,婚事会听你我的?” “倒是廷炜,你可以先为他物色着。” 小秦氏摇着团扇,轻叹一声,“侯爷既提起廷炜,承平伯府的嫡女,我瞧着倒是不错,先前廷炜也与她远远见过几面。” “你看着办就行,朱家虽不如往日,他家的嫡女与廷炜做配,倒也可以。” 说罢,顾偃开拧了拧眉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廷烨,根本兼顾不了顾廷炜的婚事。 自己这个第三子将来能得个荫官,不出去为非作歹就可以了。 (本章完) 第126章 袁家三姑娘,王老太太纵横谋划 第126章 袁家三姑娘,王老太太纵横谋划 东宫,偏殿书房,茶香袅袅。 此处只有赵晗、顾廷烨以及盛长柏三人。 自打接手神机营以来,顾廷烨连日奔波,这会儿已经将各项事务熟悉清楚。 常嬷嬷得知他为白氏讨来诰命,自是高兴不已,连夜休书一封送往扬州报喜。 顾廷烨身在京城,对白家的生意无暇顾及。 一直托付给常嬷嬷的丈夫以及几个亲信代为打理。 而且常嬷嬷的丈夫还是白家老太爷曾经的随从,这些人办事极为稳妥。 每个月都有详细的账本快马加鞭送至京城让他过目。 赵晗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神机营事务繁杂,仲怀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理顺,实属不易。” “殿下过誉了,能为殿下分忧,乃仲怀之幸!”顾廷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如今他只觉自己的前程一片光明。 赵晗搁下茶盏,拿起一卷装订精致的手札,不紧不慢的在他们身前铺开。 “这是什么?”顾廷烨不自觉的低头看去,只见纸上跃然写着练兵实纪四个字。 第一节:辨真操 夫陈师鞠旅,列众于场,谓之操练,尔等知之矣…… 第二节:循士情 主将常察士卒饥饱劳逸,强弱勇怯,材技动静之情,使之依如父母…… 第三节:公赏罚 凡赏罚,军中要柄,如该赏者,即与,将领有不共戴天之恨,亦要录赏……如犯军令,便是亲子侄亦要依法施行,决不许报施恩仇…… 第四节:报私仇 将卒有私仇,至临阵互相报者,军法从事。 第五节:体初犯 …… 洋洋洒洒数十篇,顾廷烨目光不停扫动着,神色也愈发凝重。 盛长柏见状,不动声色的整了整衣袖,身子微微前倾,与他一同看了起来。 将近一炷香时辰后,顾廷烨才回过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殿下,此物实乃治军至宝,字字珠玑,句句切中要害!” “今日能有幸目睹此物,将来必能少走许多弯路。” 赵晗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 他虽无法完整复刻练兵实纪,但修修改改多日,还单独结合神机营的特点写下一篇火器操练之法。 假以时日,足够练成一只军纪严明的虎狼之师。 盛长柏看赵晗的眼神也随之变了几分。 这位太子姐夫不过年长自己五六岁,竟对军务如此熟稔。 将来有这样一位明君,莫说西夏,辽国亦是指日可待。 “来人。” 赵晗话音刚落,一名内侍躬身入内。 “将练兵实纪抄录几份,让三衙和骁骑营的指挥使们全都细细研读一番。” 内侍应声后,双手捧着练兵实纪正欲退下,耳边传来顾廷烨清朗的声音。 “且慢!” “抄好第一份先给我送过来,回头我就头悬梁锥刺股,不研读个透彻决不罢休!” 盛长柏闻言,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意,忍不住抬手指了指他。 接着,赵晗话锋一转,轻声道:“孤记得柳哥儿的生辰就要到了。” “华兰说过她这个七弟弟最爱舞刀弄剑,一刻都安分不下来。” “孤这里刚好有短剑,给孩童习武防身,倒是正好。” 说罢,他起身将案上的紫檀木匣打开,一柄精致的短剑映入眼前。 剑鞘上镶嵌着各色宝石,尾端还坠着两枚小巧的银铃。 盛长柏皱了皱眉头,拱手道:“殿下,这剑一看就价值不菲。” “柳哥儿年纪尚小,给他做玩耍之物,未免有些浪费。” 话音未落,赵晗“啪”一声将木匣合上,直接丢进他的怀中。 “孤倒不觉得浪费,回头替孤递给他。” 盛长柏下意识接住木匣,只得端正神色,开口道:“既如此,臣替柳哥儿谢过殿下恩典,也定当嘱咐他好生珍惜。” 赵晗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就在三人饮茶闲谈之际,盛长柏将目光放在顾廷烨的身上,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 “听闻你家秦大娘子,昨日刚向承平伯府下完聘礼。” “说起来,仲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考虑考虑婚事了。” “你现在有功名在身,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回头和顾侯爷好好商量一番。” “都二十多的人了,若再耽搁下去,未免太不像话了。” 大多数男子成亲都在十七八岁。 若要科举入仕,则会再晚几年,总归也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顾廷烨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事儿急不得。” “成婚后按礼数我必要回侯府住,那群人我现在是见一面都觉得恶心。” “这几日四房五房的人四处寻我,都想让我给那几个不成器的堂兄安排差事。” “我现在连头都不敢露。” 盛长柏闻言,轻叹一声,只觉顾家比自家属实复杂的太多了。 “也罢,我让我家朝云先替你留意着合适的人家,别再什么非高门贵女不娶了。” 往日顾廷烨在小秦氏的撺掇和吹捧下,曾在秦楼楚馆内大放厥词。 将来非高门显贵的嫡女不娶! 因为这句话,不少勋爵人家三令五申,今后绝不准将姑娘嫁给他。 “有劳长柏了,实不相瞒,我与忠勤伯爵府袁家的大郎,袁文纯有些交情。” “他家妹妹,闺名叫什么文缨,据说品貌双全。” “你让海大娘子暗中替我打听打听是否真是如此。” 顾廷烨说罢,摸着脑袋,嘿嘿一笑。 赵晗眉梢微挑,温声道:“袁家门庭冷落多年,你可想好了?” 顾廷烨端起茶盏,满脸笑意的看着他。 “殿下,这些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他家姑娘相貌好不好,性格好不好。” “可万万不能像我那个继母一般,表面温婉贤淑,实则心狠手辣。” 赵晗细细回想一番,自己与华兰成亲后没几个月。 袁文绍便在袁伯爷做主下,迎娶了工部郎中家的长女。 章大娘子原本是打算亲上加亲,从娘家挑个适龄姑娘许配给袁文绍。 毕竟长子袁文纯的媳妇便是她娘家姐姐的女儿,两个儿媳都是娘家人,将来她也能更好掌控袁家。 偏袁伯爷咬死不同意这件事情,主要他实在是怕了章家的女人。 章大娘子的娘家原是国子监祭酒,但早已落败,子孙都是些酒囊饭袋。 现在比起忠勤伯爵府要差一大截。 章大娘子这些年不仅暗中贴补娘家,还私自放印子钱牟利,屡屡阻挠他纳妾之事。 长媳也是如此,性格嚣张跋扈,甚至敢出言顶撞自己这个公公。 于是乎,他索性自己做主,让袁文绍迎娶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之女。 工部郎中的官职虽不高,但胜在家风严谨,其长女也是个有手段的。 这几年间,在袁伯爷的暗中支持下,已经把章大娘子收拾的服服贴贴。 袁家三姑娘袁文缨也属于歹竹出好笋。 在章大娘子的教养下,不仅本性纯良,还明辨是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赵晗暗自思肘着,若顾廷烨能和袁家姑娘作配,倒也不错。 小秦氏将来但敢出手刁难她,那章大娘子也不是个善茬,一哭二闹三上吊样样精通,且素来宠爱这个独女。 像小秦氏这种惯会装贤良,耍阴招的人。 一旦对上章大娘子这般不顾脸面的,怕是根本占不到什么便宜。 “也好,回头我就告诉朝云。”盛长柏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 积英巷,盛府,寿安堂东侧厢房内,炭火烧的正旺。 明兰倚软塌上,手中捧着一卷闲书,目光时不时看向柳哥儿。 庄学究已经告老回乡,盛纮重新聘请了一位先生进府。 虽不及庄学究名望显赫,但也是个正经的举人出身,最擅长蒙童开笔。 这会儿柳哥儿正趴在案前,一笔一画的临着字帖,时不时露出不情愿的神情。 设计林噙霜一事,明兰已经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告诉老太太。 老太太并未责怪她,眼中满是怜惜。 当年卫小娘难产,她虽然和房妈妈上山礼佛,不在家中,可她比谁都清楚幕后黑手是谁。 可惜盛纮并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如果按规矩处置林小娘,盛纮必定会心生怨恨。 亲生母子血脉相连,即便有了龃龉也好弥补。 但养母与继子之间一旦产生嫌隙,就是破镜难圆。 所以对盛纮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即便再瞧不惯,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她看来,林噙霜能被处置,对盛家来说,的确是好事一桩,后宅起码能安定下来。 只是可怜了明兰,小小年纪就筹谋了这么多。 这时,丹橘掀开厚重的门帘,轻声道:“姑娘,二哥儿来了。” “哦?二哥哥来做什么?”明兰回过神来,放下书卷,起身前去迎接。 柳哥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又环顾四周,见无处藏身。 只得磨磨蹭蹭的跟在明兰身后。 盛长柏素来严厉,柳哥儿对他的畏惧远超盛纮,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往日的如兰和长枫她们。 不多时,盛长柏迈步来到屋内。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柳哥儿,声音虽温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 “长柳这几日功课学的如何?” 柳哥儿低着头,不敢回答。 明兰灿然一笑,替他解围道:“先生说弟弟他虽天资平平,但胜在勤勉。” 盛长柏点点头,他也能看得出,柳哥儿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 若盛家将来真能出个武将,倒也是件好事情。 “勤勉便可,只要尽心竭力,自有柳暗明之时。” “若有困惑之处,只管来松墨居问我。” 接着,他将紫檀木匣递到柳哥儿身前,开口道:“殿下听闻你喜欢舞刀弄枪,特意赐下这柄短剑给你做生辰礼。”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将来可不能辜负太子殿下对你的期望。” 柳哥儿闻言,猛的抬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忍不住惊叹一声,伸手摸了摸剑鞘,转头望向明兰。 明兰心中也颇为惊诧,没想到赵晗竟这般记挂着自己这位嫡亲弟弟。 “你可要收好了,过些时日若有机会,为兄带你去宫中谢恩。” 柳哥儿点头如捣蒜,接着,他挺直腰杆道:“小娘说过,太子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给的赏赐,长柳必定保护的比性命还要重要!” 盛长柏颇为欣慰的抚了抚他的脑袋。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明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起身从柜中取出一个包裹。 “这是我给二哥哥和二嫂嫂新做的鞋子,眼下正好捎回去,倒还省的我等会跑一趟了。” 盛长柏接过包裹,露出一个极为罕见的笑容。 “六妹妹做的鞋子,穿着最是舒服。” “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告诉我,去告诉你二嫂嫂也行。” “好!”明兰抿唇浅笑。 往日她给盛纮和长柏做鞋子,都是先把他们穿过的旧鞋子要过来。 通过磨损分辨出脚掌用力的部位,再选择软硬不同的布料缝制在里面。 这些细微之处,盛长柏全都看在眼里。 就连海朝云现在得了空,都喜欢来找明兰说话解闷。 待盛长柏离开后,柳哥儿爱不释手的拿着短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脆生生道:“六姐姐,将来我定要做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保护小娘还有姐姐!” 见弟弟有这般志向,明兰心中自然是高兴。 不过她眼下闪过一抹狡黠,弯下腰,轻声道:“要做大将军,也得先把今日的字帖临完才是,否则明日先生问起来,可没人护着你。” 柳哥儿闻言,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恋恋不舍的把短剑放入木匣中,挪到案前继续埋头写字。 明兰则继续回到软榻上,垂下眼睫,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葳蕤轩。 王若弗实在受不了海朝云无微不至的伺候。 墨兰一出嫁,就打发她去寿安堂照顾老太太,也不再故意摆婆婆的架子。 海朝云本来的目的就是如此,老太太慈爱,别说刁难,一到寿安堂,就让她去歇着。 这会儿,王若弗得知赵晗给柳哥儿送生辰礼后,不由拧了拧眉头。 “殿下为何待柳哥儿这般好?连生辰都记挂在心上。” 如兰拨弄着腰间的禁步,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这谁能知道,不过殿下往日就待七弟弟也不错。” “横竖是个庶子,将来再出息也越不过二哥哥,母亲何必多想。” 王若弗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朝她翻了个白眼,沉声道:“莫要胡乱提嫡庶,你爹爹现在下了朝就往听雪居跑,可见很是器重柳哥儿。” “被他听见,我告诉你,少不了一顿训斥。” 如兰轻哼一声,现在墨兰不在,再也没人和她吵架拌嘴。 一时间难免有些不习惯,甚至还觉得有些没意思。 片刻后,王若弗摇着团扇,轻声道:“你外祖母给我递了封信来,说起你的婚事,你觉得佑哥儿如何?” 王佑是王家唯一的孙儿,为人老实厚道,现在也有了官职。 虽然论起来是低嫁,但王若弗知道如兰是什么性子,嫁回王家有自己母亲和弟弟坐镇,将来必定不会有半点委屈可受。 当然,王老太太能有意让孙子娶如兰,这也是她纵横谋划之后的决定。 盛家如今蒸蒸日上,华兰位居太子妃,地位稳固,将来必定母仪天下。 长柏在翰林院前途无量,若真能娶到如兰这个掌上明珠。 就相当于把盛家和王家牢牢绑在一起,将来他们少不得要提携王家一把。 如兰眨了眨眼,不情愿道:“舅母可是个厉害人物,也就外祖母能压得住。” “外祖母若不在了,母亲觉得我能有好日子过?” 王若弗梗着脖子,“那不还有你舅父在嘛?” “舅父是疼我,可他能管得了后宅的事情?表哥从小被舅母管得服服帖帖的,连大气都不敢出,我是瞧不上他。” “所以,母亲就让外祖母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做姑子也不要嫁去她们家!” 留下这句话后,如兰甩甩手,带着喜鹊大摇大摆的离开。 王若弗看着如兰的背影,眉头紧锁,“我怎么觉得如儿说的有几分道理?” 刘妈妈上前一步,轻声道:“大娘子且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在信里将五姑娘嫁去王家的好处说的头头是道,可就半点没提他们能从五姑娘身上落着什么好处。” “大娘子不能过多想着提携娘家,主君若知道,也必不会同意此事。” “再者,姑娘方才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王若弗扭头看她,仔细想了想,这桩婚事好像的确不大行,最主要的是,如兰不答应。 “也罢,不过这死丫头的脑子怎么突然这么灵光了?” 刘妈妈微微一笑,“关乎姑娘自己的终生大事,五姑娘怎么囧迷糊着。” “倒是大娘子,被老太太哄的晕头转向。” 王若弗轻叹一声,“我这不是想着,如儿的性子冲动……” 刘妈妈直接将她的话打断,“这是老太太在想理由说服大娘子你呢。” “有大姐儿在,五姑娘嫁去谁家能受到委屈?” 嘶—— 王若弗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拧了拧眉心,好像还真是这样! (本章完) 第127章 王老太太偏心,朱曼娘闹事 第127章 王老太太偏心,朱曼娘闹事 转眼年关已过,嘉佑六年。 赵晗的练兵实纪已经广为流传,三衙、神机营、骁骑营以及皇城司争相传阅。 就连边关诸将也遣人快马进京求取。 英国公府,后院厢房。 炉中银丝炭烧的正旺,偶尔爆出几声细响,屋内暖如春日一般。 张辅手持练兵实纪,倚在榻上,时而凝神思索,时而拍案叫绝。 “杀贼只是万人一心,强者不得先进,弱者不得退后。如临阵敢有一人非令先进,即斩贼首得贼马而还,亦以违令军法从事……” “凡有山谷处战,必然设伏,佯兵诱之,入伏攻之……” “兵贵精不贵多……” “战必以练兵为先,练兵以练心为本……” …… “妙啊!老夫征战半生都不曾有他这般感悟,此物可堪称当世难得的兵家宝典!” 张辅捋着白的胡须,连连感慨。 “爹爹,我也想看!”张桂芬坐在英国公夫人的身侧,手中正拿着她最不喜欢的针线。 英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你看这些做什么?还拿自己当小孩子。” “眼下把针线学好才是正经,没得将来叫人看笑话。” 自打得知余家大姑娘即将进东宫,英国公夫人心里就有些着急。 余大姑娘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女红更是一绝,而自家女儿,惯会舞刀弄枪。 闺房里头胭脂水粉不见多少,兵书倒是一沓接着一沓,还摆着各式各样的红缨枪和长剑。 “无妨,芬儿,拿去看吧!” 张辅话音刚落,张桂芬眼前一亮,忙不迭丢下针线,上前接过练兵实纪。 “你就继续惯着她吧,将来入了宫,可如何得了。”英国公夫人忍不住嗔怪一句。 张桂芬闻言,扭头看她,“入宫?什么入宫?母亲你快和我说说。” 这件事情在没有得到正式诏书前,不宜宣扬。 因此,她和张辅都不约而同的没有告诉张桂芬,就连家中几个儿子也不知道。 英国公夫人看着她这副好奇不已的模样,眼下闪过一丝懊悔。 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竟让这丫头给听去了。 以这丫头的性子,不问个清楚,绝对不会罢休。 “母亲!”张桂芬抓着她的胳膊,摇啊摇,英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只得开口道:“你先坐好。” 张桂芬立马在她身旁规规矩矩的坐下。 “芬儿,你的婚事已经被官家给定下了,本该即刻入东宫,但你爹爹舍不得,便求了恩典,等将来太子登基,再让你进宫去。” 在英国公夫人看来,以自己女儿的家世和品貌,就算做皇后也是使得。 谁叫盛家的运道好,太子没进京前就把婚事定下了。 不过将来芬儿当个贵妃,倒也不错,横竖只要她爹爹在一日,就不会受半点委屈。 将来即便她哥哥嫂嫂当家,也必会护着她。 “芬儿,为父瞧着你对太子,也挺上心的。”张辅捋须看向她。 张桂芬俏脸一红,直接扭过头去,“我……我才没有,爹爹别乱说!” “咱家芬儿这是害羞了?”张辅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端起茶盏,幽幽看着她。 “哼,我不理你们了。” 留下这句话后,张桂芬抄上练兵实纪便红着脸回自己的小院。 与此同时,润州,王家。 王老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她刚刚收到王若弗的回信,以如兰年纪尚小,性子未稳为由,婉拒了这桩婚事。 “母亲,儿媳早就说过,盛家今时不同往日,眼界自然跟着高涨,怎会把如兰往咱家嫁。”王舅母站在一侧,轻声说道,她本就没期望过这桩婚事能成。 王老太太冷哼一声,将信纸重重搁在案上。 “你懂什么,我这女儿素来心软,我在信中写得那般周全,以她的性子,本该答应才是。” “看来她如今是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 王舅母垂眸不语,心中暗道:您虽是长辈,但这些哪抵得过如兰和盛家的前程。 王老太太的确是算准了王若弗的性子,却没想到如兰会咬死不同意。 如兰虽瞧着傻乎乎没半点脑子,但关于婚事,绝不会听从旁人的摆布。 早在王若弗问她意见时,她就已经决定,若母亲执意想成就这桩婚事,她就去求祖母,去求华兰。 总之,绝不要嫁给王佑表哥。 “罢了。”王老太太轻叹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忧愁。 “既然盛家瞧不上我们王家,我们也不必上赶着。” “若与昨日给我来信,说她的女儿康元儿早就到该婚配的年龄了。” 王舅母眉头一皱,瞬间就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她直视着老太太,眼下闪过一丝压抑已久的怨愤。 “母亲!若让佑儿娶康家的女儿,儿媳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想当年她刚嫁进王家,王若与这个小姑子就想方设法的折磨自己,不停搬弄是非。 自己刚有身孕还不满三月,就整日撺掇王世平和老太太纳妾室进门 更别提这些年,替她收拾烂摊子不知耗费了王家多少银钱和人脉。 王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 “康家虽不比从前,但元儿那孩子我往日见过,是个懂事的,也是知根知底的亲眷,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王老太太心里也清楚,让唯一的孙儿娶康家的女儿,将来在仕途上别想得到岳家的助力了。 但王若与在信中哭诉康家日子过的艰难,元儿作为嫡女,在汴京竟无人问津,最后只能求到自己这个外祖母头上。 她怎能不管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 “母亲!您想想佑儿的前程,那康家如今……”王舅母急得眼眶发红。 “够了。”老太太沉下脸,咬牙道:“这件事情我自有主张,就是世平也不会阻拦这桩婚事,你且管好你自己。” 王舅母闻言,死死咬着下唇。 已然明白,老太太这是铁了心要帮那个不成器的小姑子,哪怕搭上孙儿的前程! 可惜王世平也是个愚孝的,这件事情自己根本说不上话。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康元儿若真是个老实本分的便罢。 若和王若与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目无尊长,刻薄狭隘,就别怪她当婆母后刻薄了! —— 宁远侯府,正堂内。 这些时日在海朝云的四处打听下,袁家三姑娘的品性已经大致摸清。 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实在颇为难得。 顾廷烨心中也很有把握,他私下打听到,袁家府中账目亏空,很是缺银子。 而自己最不缺的,恰恰就是银子。 若多出些聘礼,根本不愁袁家不答应这门亲事。 因此,今日下朝后,顾廷烨和赵晗匆匆打了个照面,便带着石头径直前往侯府。 顾偃开得知他有娶亲的心思,心下自是欢喜。 在他看来,自家二郎声名狼藉,若真能娶到忠勤伯爵府的姑娘,属实是好事一桩。 当即就吩咐下人从库房挑份礼物,准备等会与小秦氏以及顾廷烨一道前往伯爵府,探探他家的口风。 小秦氏脸上挂着温婉笑容,温声道:“侯爷先前还说不想管二郎的婚事。” “这下倒是比谁都着急,可见心里终究是放不下的。” 顾偃开冷哼一声,抬手指着顾廷烨,“若袁家应下这桩婚事,你给我即刻搬回侯府!” “整日和那个嬷嬷住在在外面,究竟像什么话!” 顾廷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只要顾偃开一日不回答清楚自己的问题,即便回侯府,他也不会真正安心住下。 “侯爷消消气,等二郎有家室后,自然就稳重了。” 小秦氏柔声说着,一边轻轻抚了抚顾偃开的后背。 就在车马准备妥当,众人准备动身前往袁家时。 管家李忠神色慌张,气喘吁吁的一路奔来,“侯爷,大娘子,外头出事了!” “有个叫朱曼娘的女子跪在府门外,口口声声自称是二哥儿的外室。” “哭诉二哥儿始乱终弃,还威胁她不准踏入京城半步,逼得她走投无路,实在活不下去……” 小秦氏故作惊诧,微微睁大眼睛,轻声道:“什么?外室?!” “莫非是她恶意攀扯,故意污二郎清白和我顾家门楣?” 顾偃开心口不断起伏,凝眸紧盯着他,“你……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在外面胡作非为?!” 顾廷烨眉头紧锁,他属实没想到朱曼娘会突然回到京城,甚至还闹上门来。 见顾廷烨没回答自己,顾偃开冷声道:“去,把她带进来!我倒要亲自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侯爷息怒,老奴方才便要请她进来,可那女子哭诉说怕一进侯府,便再出不来了。” “如今府外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李忠躬身答道,他只觉这件事情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谁有胆子敢攀咬侯府的子嗣。 顾偃开强压怒火,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告诉她,若她所言属实,侯府绝不伤她分毫,自有公道。” “是,老奴这就去。”李忠应声后,一路往府门跑去。 顾廷烨思索片刻,猛的抬头看向小秦氏。 他已然明白,今日这出戏,必是有人存心要毁他名声。 除了眼前这位惯作慈爱的继母,就是那常年卧病,心思难测的大哥哥! 不多时,朱曼娘被带来正堂,只见她荆钗布裙,低眉顺眼,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 顾偃开抬眸审视着她,一字一句问道:“你便是顾廷烨先前养在外头的女人?” 朱曼娘抹了把眼泪,“是,奴婢不敢隐瞒。” “顾郎,当初是我一念之差,惹得你厌弃,可我终究是清清白白跟了你的。” “在白鹿洞书院那些日子,我日日为你洗衣做饭,何曾有过半句怨言。” 接着,她挽起袖子,露出几道伤痕,梨带雨道:“顾郎你瞧瞧,这都是我这几年给人浆洗缝补留下的疤,就当是我的报应吧。” “我若不是被你逼的走投无路,绝不会出此下策。” “顾郎,你就给我条活路吧。” 顾偃开越听越觉得火大,在他看来,在外头养个女人原不算什么大事。 若真喜欢,大可堂堂正正纳进府中作妾。 可如今闹得人尽皆知,那就截然不同了。 养外室,始乱终弃,整个顾家都要跟着他一块颜面扫地。 万一再被御史台的官员弹劾,即便有太子力保不丢官,将来前程也会受阻。 “朱曼娘,你口口声声说我逼你至此,咱们可要去开封府对簿公堂,看看究竟是谁满嘴谎言在先。” “你与你那死鬼哥哥合谋骗我钱财,欺我信任,如今竟还敢上门反咬一口!” “莫非真当我顾廷烨是颗任你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顾廷烨靠在圈椅上,冷冷看着朱曼娘,“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今日究竟是谁让你来闹事,否则,别怪我心狠!” 朱曼娘向前爬了几步,一把抱住他的腿,“顾郎,我就是走投无路了!” “求你看在往日我伺候你一场的份上,让我回到汴京,有个容身之所……” 小秦氏见顾偃开的脸色越来越差,她眼眸微动,示意一旁的向妈妈将朱曼娘扶起。 “朱娘子有什么难处,尽管登门同我说就是,何苦闹到这般地步,你让二郎今后如何自处。” 接着,她转身看向顾偃开,柔声道:“侯爷,眼下还是让我先带她下去安置。” “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也须得尽快压下去才是,万万不能传到袁家的耳中。” 小秦氏很清楚,这会儿只要她带着朱曼娘一离开,顾偃开盛怒之下,必定不会轻易饶了顾廷烨。 果不其然,她们前脚刚一走,后脚顾偃开就站起身,冷眼看着顾廷烨。 “孽障,还不快跪下!” 顾廷烨直接重重往地上一跪,在他看来,自己无论怎样辩解,顾偃开都不会相信自己。 倒不如他早点打完,自己也好去调查清楚,究竟是谁指使朱曼娘回京。 “我原以为你去白鹿洞书院老实读书,没想到在那里竟还养着外室!” “如今人家找上门来,顾家的脸都要被你给丢尽了,咳咳咳……”顾偃开直接抄起搁置在一旁的红缨枪,狠狠一棍抽在顾廷烨的背上。 顾廷烨咬紧牙关,一声都不吭。 (本章完) 第128章 请御医前来,血枯草之毒 第128章 请御医前来,血枯草之毒 “你满汴京去打听打听,谁家闹出过这等丑事!” “孽障!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些前程,竟如此不知自爱,自毁根基!” 顾廷烨忍着疼,咬牙道:“朱曼娘几年前就被我赶走,偏偏此时出现在汴京,父亲难道就不疑心是有人故意设局害我?” “害你?你若行得正坐得直,谁能害你!” “难不成是有人拿刀逼着你养外室的吗?!” “你这孽障,做出这等丑事,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母亲!”顾偃开握着红缨枪,气的脸色涨红。 顾廷烨扯了扯嘴角,眼下闪过一抹失望。 “我对不起母亲,那父亲你呢?你可还记得我母亲的模样!” “她当年满怀憧憬嫁入侯府,得到的却是日日冷落、处处白眼。” “她是被你们顾家的人活活逼死的!” “现在整个宁远侯府,哪样东西不是靠我母亲的嫁妆才留下来!” 顾偃开凝眸看着他,握着红缨枪的手微微颤抖,“是,顾家是靠你母亲才得以至今。” “可若将你置于我当年境地,难不成你能毫不犹豫,眼睁睁看着百年侯府倾覆,全族上下流离失所吗?!” “你口口声声都是你母亲,可曾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顾廷烨低着头,眼中盈满泪水,声音哽咽又执拗,“这些年,我听过不少风言风语。” “常嬷嬷说,我母亲临死前,反复念叨着你们把她骗的好惨。” “父亲,我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母亲已死,他想得到就是一个解释,以及父亲的忏悔。 顾偃开直接丢开红缨枪,这件事情,他不想解释,更不想面对。 顾廷烨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垂拱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为白氏讨诰命。 在他看来,这个儿子根本没替自己考虑过分毫。 只想着宣泄愤懑,将多年前的这桩家丑掀的人尽皆知。 至于向顾廷烨低头,那更不可能。 “谁骗过她?当年是你外祖为了爵位,才把你母亲嫁过来。” “人之生死自有天命,她命数如此,你又何苦执迷不悟,非要翻这些陈年旧账!” 顾廷烨听到此话,晃晃悠悠的站起身,“陈年旧账?我母亲怀胎八月,一尸两命,在你眼中就是陈年旧账。” 说罢,他抬脚就想离开。 顾偃开厉声道,“你给我站住!” “你现在即刻进宫,向太子和官家告罪,御史台那边……我自会……” 话未说完,顾偃开眼前一阵阵发黑,踉跄着扶住桌子。 “殿下早就知道,当初若非殿下提点,我也不会将朱曼娘赶走。” “这件事情,就不劳父亲费心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害我!” 顾廷烨背对着他,察觉身后久久没有声音。 他转身看去,只见顾偃开脸色发白,一只手捂着心口。 “父亲,你怎么了?”顾廷烨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察看,神色有些紧张, 顾偃开听到这件事情赵晗早已知晓,心中的忧虑顿时减少几分。 但他现在根本不想再看见顾廷烨,咬牙斥道:“滚!” “父亲!” “你给我滚……”顾偃开猛然推开他,随即吐出一口鲜血。 顾廷烨见状,不免有些慌乱,“父亲,你怎么了?” 正在后院虚情假意安抚朱曼娘的小秦氏得知消息后,忙不迭带着向妈妈赶了过来。 “侯爷!”小秦氏眉头紧蹙,扶住顾偃开的同时,脑中快速思索着对策。 片刻后,她看顾廷烨一眼,“二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侯爷扶回屋里去。” “好。”这种关头,顾廷烨也无心争执,当即俯身搀起顾偃开。 待安置好顾偃开,小秦氏一副焦急不已的模样,“二郎,你怎能把你父亲气成这样。” “仲怀……”床榻上,顾偃开的嘴唇动了动。 “父亲!” 顾廷烨刚想上前,小秦氏直接抓住他的胳膊。 “你赶紧去请郎中……不,还是请太医!” “快去啊!” “等医治好侯爷,有什么话不能说!” 进宫请太医,需写折子或亲自向官家说明病情,待官家准允后,太医方能出宫诊治。 即便顾廷烨求到太子面前,经东宫转奏天听,一来一回,至少也需一两个时辰。 一个时辰已经足够自己动手了。 这样一个能够彻底将顾廷烨打入泥潭,身败名裂的机会,稍纵即逝。 顾偃开一死,爵位虽落到顾廷煜头上,可他那身子骨,只怕也没几个年头可活了。 “二郎,不能再耽搁了!”小秦氏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好,我这就去。”顾廷烨连连点头,最后看顾偃开一眼,即刻带上石头驾马离开。 厢房内,小秦氏收敛神色,斜睨了向妈妈一眼。 “侯爷怕是熬不过今日了,煮碗补药来,我亲自伺候他服下。” “大娘子……”向妈妈有些踌躇。 “怕什么,成败在此一举,剂量加重,务必在二郎回府之前了结。” 自打顾偃开从西北回来,小秦氏就时常给他熬煮补药,还在里面放了足量的血枯草。 血枯草性极阴寒,有损气海关元,一时半会儿显不出来。 可若长久了,人便如秋日落叶般消瘦枯萎,身体里的暗疾也会发作出来。 顾偃开近半月来旧疾虽发作的愈发频繁,他只当是自己老了。 毕竟,谁会能想到陪伴二十来年的枕边人,会对自己下毒。 “是,老奴这就去。”向妈妈应声后,迈步离开。 小秦氏坐在床边,冷眼看着顾偃开。 这个毁掉自己一生的男人,很快就要付出他应得的代价。 —— “驾——” 顾廷烨手持缰绳,在街道上疾驰着,直奔东宫而去。 他清楚这会儿只有求到赵晗的头上,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请动太医。 东宫,明德殿。 待顾廷烨说明缘由,赵晗心中暗道不好。 “仲怀,你即刻回侯府,要请太医打发个仆从拿上帖子便可,何必要你亲自来一趟!” “若顾侯今日出事,你当罪魁祸首是谁!”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眼神左右飘忽着。 是啊! 他方才太心急了,生怕耽搁时间,根本没有多想。 今日父亲痊愈还好,若没有,自己必定要背上一个弑父的名声。 “你赶紧回去,让石头留下就行,孤这就去面见官家,遣御医跟着石头去府上。” 太医院的太医们分三六九等。 御医级别最高,医术也最精湛,专为官家、皇后、太子这等级别的人把脉问诊。 唯有极少数朝中重臣病重,经官家特旨恩准,御医方可出宫侍疾。 寻常官员即便得官家恩准,也只能带个普通太医走。 “待仲怀解决完此事,再来叩谢殿下恩德!” “别废话了,快回去吧。” 顾廷烨点头如捣蒜,顾不得礼数,狂奔至宫门外,一跃上马,挥鞭直奔侯府而去。 小秦氏侍奉顾偃开服完补药后,这才去请顾廷煜和四房五房的人过来。 这会儿她正跪在床前哭诉顾廷烨忤逆不孝,把顾偃开气的奄奄一息。 “二郎这个杀千刀的,咱顾家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 “先前我还觉得他出息了,呵,这下大哥若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全族的罪人!” “就该把他从家谱上除名才是。” “……” 顾家四叔顾偃明和五叔顾偃之,站在一块低声议论着。 他们先前本想托顾廷烨为顾廷炳、顾廷炀两个堂兄谋个一官半职。 谁知他非但避而不见,还直言他们的儿子是酒囊饭袋。 正愁一口气没处撒的他们,自然要跟着小秦氏,趁机狠狠糟践顾廷烨一顿。 若真能就此把顾廷烨赶出顾家,白氏剩余的十几万两嫁妆,岂不就任由他们挥霍了? 顾偃明踮起脚尖,见顾偃开脸色越来越差,已经气若游丝,忍不住摇了摇头。 暗暗感慨,大哥真是可怜,到头来竟能被儿子给活活气死。 站在一旁的顾廷炜满脸焦灼,对着身侧的小厮低声问道:“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进宫请太医非同小可,哪能这般迅速?看样子侯爷多半是坚持不到二哥儿回来了。” 顾廷炜闻言,急的攥紧袖子。 “这怎么能行,府里这么多人,干嘛非要让二哥哥去请太医。”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阵阵打斗声。 “滚开!你们若再敢拦我,别怪我不留情面!” “给我滚!” 小秦氏和顾廷煜二人不约而同的扭头望去。 只见顾廷烨衣衫凌乱,一路推开阻拦的仆从,疾步闯了进来。 “我父亲呢!” 顾廷煜早已看透小秦氏的算盘,在他看来,父亲已是不中用。 若能借此机会让这个杀母仇人的孩子彻底翻不起身,于自己而言,倒是好事一桩。 他迈步上前,厉声呵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仗着自己立下点军功,就出言不逊,将父亲气的吐血!” “你不是去请太医了吗?太医呢!” “我告诉你,你休想见父亲,父亲他现在也不想见你!” 顾廷烨紧握双拳,深吸一口气后,直接揪住顾廷煜的衣领,猛然将他甩至一旁。 “官人!”邵氏见状,忙扑上前。 “咳咳咳——”顾廷煜一阵猛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白。 “顾廷烨,你私养外室给顾家蒙羞,父亲也要被你给气死了。” “如今还要对兄长动手……咳咳咳……” 顾廷烨看着他,冷笑连连。 “今日谁若敢拦我见父亲,我顾廷烨不介意和他同归于尽!” 小秦氏听到此话,眉头当即一蹙。 她没料到顾廷烨会回来的这般迅速,而且态度好似换了个人。 不过到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继续装下去。 横竖顾偃开已经命悬一线,太医又没请来,只要顾家上下众口一词,根本不愁踩不死顾廷烨。 忤逆不孝的罪名一旦背上,他这辈子都别想把自己洗干净。 “二郎,你大哥哥问你话呢?太医呢?你个孽障,我让你去请太医,你竟自己回来!” “侯爷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顾廷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直接扑至床前。 人奄奄一息时,虽口不能言,但却可以听到声音。 方才屋内的争执算计,顾偃开全听的清清楚楚。 他没想到,顾家上下竟齐心协力把罪名扣在二郎的头上,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横加阻拦。 而且,他服下小秦氏端来的药后,身体愈发难受,只觉得五脏如焚,气息也愈发艰难。 “父亲……” 听见顾廷烨在呼唤自己,顾偃开眼睛和手指头都动了动。 顾廷煜见状,难免有些心急,强撑着道:“你现在也见到父亲了,你给我滚!”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几名小厮正欲上前,却见石头领着御医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石头的武功自是不若,但方才为摆脱外头小厮的纠缠,脸上被抓了几道鲜红的伤痕,衣服也被撕破,看起来颇为狼狈。 “公子,御医来了!”石头龇牙咧嘴的拱手。 小秦氏脸色一滞,眼下紧接着闪过一抹难得一见的惊慌。 向妈妈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已然决定替她扛下罪名。 “全都给我让开!”顾廷烨怒吼一声。 四房五房的人相视一眼后,当即为御医让开一条路。 “好在来的及时,若是再晚半柱香,顾侯只怕就回天无力了!” 御医把完脉后,忙不迭打开药箱,为顾偃开施针。 片刻后,顾廷烨在御医的示意下,将顾偃开扶起,只见他喉咙滚动,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大人,我父亲的血为什么是黑的?!”顾廷炜不明所以,惊呼了一声, 宽大的衣袖下,小秦氏死死握住拳头,恨不得现在给他一巴掌。 御医并未回答,他岂会不知顾偃开是中毒。 只是这等内帷之事,实在不宜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小顾大人,烦请借一步说话。”御医扭头看向顾廷烨。 二人移步至屏风后,御医全盘拖出顾偃开中毒之事,并且毒已深入骨髓,最多也不过半年时日。 顾廷烨眉头紧锁,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 顾偃明和顾偃之二人面面相觑,全都一脸茫然。 他们只知大哥快被气死了,过来凑凑热闹,等着将来能多得点白氏的嫁妆。 约摸半个时辰后,顾偃开服完药,已然清醒过来。 他颤抖着抬手指向顾偃明和顾偃之,咬牙挤出一个字,“滚!” “大哥你……”顾偃明正欲辩解,石头往他身前一站。 他只得讪讪道:“我们都是关心大哥你才来的,既如此,等过几日我们再来看你。” 顾偃开扭头又看向顾廷煜,眼下闪过一抹前所未有的失望。 自己这个长子,因是大秦氏所出,且身体一向不好,难免偏爱了些。 没想到,他会这般攀诬顾廷烨。 顾廷烨只恨恨盯着小秦氏,“父亲,可要请东昌侯府的人来一趟?!” (本章完) 第129章 意外落水,齐家与申家结亲 第129章 意外落水,齐家与申家结亲 向妈妈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侯爷,二哥儿,不关大娘子的事情,血枯草是奴婢混入补药中!” 小秦氏站在原处,心中暗恨但凡顾廷烨回来的晚点,这件事情就能成了。 顾偃开对向妈妈的话恍若未闻,抬了抬眼,只将目光放在小秦氏身上。 片刻后,他轻叹一声,“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你们全都下去,我有话要和二郎说。” 涉及家丑,不宜外扬,即便要请东昌侯府,也不是现在这等关口。 待众人离开后,此处唯有顾偃开和顾廷烨二人。 “仲怀,倘若我今日没能得条命回来,整个侯府,还能有你的容身之所吗?” 顾廷烨跪在床边,神色略有些颓然,时至今日,他索性直言了。 “小时候,我不明白大哥哥为何总是处处针对我,欺侮我,直到去年他故意设计害我春闱落榜。” “父亲,您可知道,大哥哥一直将我的母亲视作杀害他生母的仇人!” 顾偃开凝视着他,眉头越皱越紧。 “年幼时,我也曾将秦大娘子当作亲生母亲。” “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每当您责罚我时,她总会出面阻拦,为我隐瞒一切过错。” “直到太子殿下同我讲了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我才恍然醒悟。” “原来我是共叔段,而她,正是郑庄公。” “只怕父亲至今仍不知情,当年我外祖父离世,我在扬州险些丧命歹徒手中。” “若非京城有人暗中通风报信,白家的人怎会那般精准的把握时机,派人前来暗杀我。” “四房五房的人打小就嘲笑我的出身,整个顾家,唯有廷炜那孩子,待我还算真心。” 顾偃开胸口不断起伏着,看顾廷烨的眼神随之变了几分,咬牙道:“这些事情,你为何不早点来告诉我。” “父亲何时信过我的话。”顾廷烨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后站起身,拱手道:“父亲好生养着身子,儿子先去瞧瞧朱曼娘。” 说罢,他转身离开。 顾偃开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老泪纵横,难以自持。 他不敢想象,若自己一朝离世,这孩子将会遭受多少污蔑与苦楚。 长子心思深沉,手段狠厉,这侯府的爵位,或许真该换个人来继承了…… “来人。”顾偃开轻唤一声。 一名小厮当即躬身入内。 “去祠堂请族谱来。” 小厮领命后,疾步离去。 他打算在族谱上,郑重说明白氏嫁到侯府的来龙去脉,以及把她当年拯救顾家于水火的事情,昭告全族。 在他看来,唯有如此,方能弥补顾廷烨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以及慰藉白氏的在天之灵。 侯府后院,一间厢房内。 朱曼娘直视着顾廷烨,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柔声问道:“二郎,侯爷他可还安好?” “我是真不曾想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顾廷烨冷哼一声,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动,“朱曼娘,你最好从实招来,此番突然来汴京,究竟是不是秦大娘子暗中指使?” “我好歹伺候二郎一场,当初我身无分文被你赶出汴京。” “我那哥哥最是破皮无赖,险些要把我卖进青楼楚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朱曼娘抿了抿唇,作出一副娇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继而又道:“二郎你离我近些,我全都告诉你。” 顾廷烨眼下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警惕,他故意迈步靠近。 宽大的袖袍下,朱曼娘瞅准时机,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突然出现在她的手中,猛的朝顾廷烨心口刺去。 顾廷烨当即侧身躲避,匕首擦衣而过,让她扑了个空。 守在门外的石头听到动静,当即推门而入,死死制住朱曼娘。 “顾廷烨,你不得好死!” “你始乱终弃,害我无路可走,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朱曼娘跪伏在地上,嚎叫个不停,整个人面目扭曲。 顾廷烨拧眉看她,一时气结,咬牙道:“将她捆起来,丢进柴房,等着送去官府处置。” “顾廷烨,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石头用麻绳将她捆结结实实的,不屑道:“杀你未免脏了我家公子的手。” “朱曼娘,我家公子最痛恨被人哄骗,他原先可是真想给你个名分。” 朱曼娘冷笑连连,她想要的是侯府正妻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妾室。 翌日一早,皇宫,文华殿。 赵祯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搁下,拧眉看着顾廷烨。 “今日一众言官上奏参你私德不洁,败坏官威,有辱朝纲。” “朕本打算听晗儿的,今后重用你,结果你倒好,弄出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顾廷烨神色凝重,躬身抱拳道:“官家,此事是有内情的,还请官家听臣一言。” “你说。”赵祯依旧满心怒火。 刚提拔他为神机营都指挥使,就出现这种事情,这不是在打他的脸面吗! 等顾廷烨将他和朱曼娘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赵祯后。 赵祯眉头紧锁,叹口气道:“你既受其蒙蔽,为何不将她送官究办,以正视听?” “此事如今街头巷尾,妇孺皆知,口口相传下简直比瓦舍说书还有意思。” 朱曼娘在侯府门口控诉顾廷烨始乱终弃一事,已然传遍京城。 至于顾偃开病重,他只对外宣称是旧疾复发。 侯府上下也没有一人胆敢传扬了,反而被压了下去。 顾廷烨当即抱拳回答道:“臣当初想过将她送去衙门,可闺帷之事终究都是理不清的,送去衙门,只怕更添笑柄,越传越广。” “便将她暗中逐出汴京,隐瞒此事,没想到她居然回来了。” “那你说,眼下该如何收场?!”赵祯厉声质问,目光如刀。 顾廷烨低着头,悄悄向赵晗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赵晗沉吟片刻,抱拳道:“朱曼娘与兄长合谋骗人钱财,如今还想刺杀朝廷命官,属实罪不可恕。” “还要刺杀他?”赵祯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女人的胆子会这么大。 顾廷烨连连点头,“是啊,若不是臣躲的快,这会儿哪还有命站在官家您的面前。” “你啊!”赵祯抬手指了指他。 “父皇,不如就罚他一年的俸禄,既小惩大诫,也可堵堵言官们的嘴。” 听到只罚俸禄,顾廷烨连连点头。 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一年俸禄于他来说,九牛一毛。 “殿下说的极是,不过一年未免太轻,臣自请罚俸三年,以表悔过之心!” 顾廷烨说罢,深深一揖。 赵祯左右权衡一番后,沉眸道:“也罢,就依太子所言,罚俸三年,以儆效尤!” “多谢官家开恩!” 待从文华殿离开,赵晗与顾廷烨并肩而行。 “朱曼娘死活不说是受谁指使,不过瞧她那样子,多半不是小秦氏。” 赵晗轻声道:“既然她守口如瓶,倒不如从她哥哥朱贵下手。” “也是,臣回头就派人找朱贵的下落。” 赵晗从袖中取出顾偃开先前托付给自己,那份关于白氏嫁妆明细的书信。 “殿下,这是?”顾廷烨眉头微拧。 “顾侯的笔迹,回头看看吧。” 顾廷烨接过后,打开书信,目光轻轻扫动,眼眶逐渐泛红。 “你跟随大军前往广南平叛,顾侯可没少嘱托军中的故交,对你多加照拂” 顾廷烨怔在原地,持信的手微微颤抖。 难怪自己在军中不管到哪都是如鱼得水,将士们也毫不犹豫的随他浴血奋战。 他原本以为这一切全靠自己拼搏得来,却没想到,竟有自己父亲的手笔,心中顿时涌上一抹难以言说的酸楚与痛苦。 不出几日,顾廷烨就派人找到了朱贵在汴京的住处。 一番逼问下,朱贵说出朱曼娘是受白家的人指使。 这几年里白家二房和三房的人,一直锦衣玉食的供养他们。 此番进京,不仅是为败坏顾廷烨的名声,更想让朱曼娘伺机杀了顾廷烨。 届时,白家的家产后继无人,他们只要十之一二,其余全部都给朱曼娘。 小秦氏不过在其中推波助澜,顺势而为。 在她看来,白家的一群蠢货就是异想天开,想要顾廷烨死,哪有这么简单。 不过无论如何,她都是受益者。 朱曼娘也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顾廷烨,当初千方百计的接近他,所求的一直都是侯府大娘子的名分。 一朝被拆穿,美梦破碎,身无分文流落在外,加上白家的人不断煽动,她对顾廷烨已然是恨之入骨。 查清真相后,顾廷烨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漕帮。 不出一个月,白亭预的弟弟以及白家三房的人接连“意外”落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漕运水道中。 至于小秦氏。 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东昌侯府的人得到消息后,只能低声下气的恳求顾偃开网开一面。 一旦休妻必定会传扬出去,届时,族中所有待嫁姑娘的婚事必将大受影响,整个秦家也再无颜面立足于世家之间。 顾偃开为自己和侯府的脸面,又念及已故大秦氏的情分。 也只能应允继续将小秦氏留于府中。 不过他已然决定,待自己死后,便命她即刻离府,上山清修,永世不得归来。 —— 今日朝会刚一结束,华兰便遣人来恭请赵晗前去一叙。 慈庆殿,刚一踏入殿内,只见华兰一袭杏黄色云纹锦裙,云髻轻绾,珠翠微摇,满眼含笑的迎了上来。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赵晗眉梢微挑,眼下有些疑惑,还不等他发问。 华兰又迫不及待道:“方才淑兰妹妹正与臣妾说话,提起近来时常倦怠乏力。” “臣妾便差人请太医来,谁知竟诊出喜脉,如今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听到此话,赵晗脸上满是笑意,虽然已经不是初次为人父,但得这般喜讯,心中仍涌起一抹难言的欣喜与温热。 “等今晚孤便过去瞧瞧她。” 华兰莞尔道:“臣妾想等过些时日待淑兰妹妹胎象更稳些,便为她向殿下求个恩典,让她父母进宫一见,一解思念之情。” 赵晗挽起她细嫩的双手,“也好,届时你安排就是。” 说罢,他看向一旁案上装有各式珠翠和一对玉如意的紫檀木匣。 华兰察觉到他的目光后,解释道:“明日是齐国公府小公爷的大喜之日,论起亲眷辈分,他还算是咱们的外甥呢。” “娶的还是申阁老的嫡次女,这桩婚事,若不是平宁郡主求到大娘娘面前,多半还成不了。” 赵晗眉头微蹙,若他没记错,申时其的嫡次女名为申和珍,才德兼备,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申氏乃晋南望族,申阁老在朝中混的如鱼得水,名望颇高。 能与申家结亲,将来齐衡入朝为官后,只要他不犯浑,申家必可保他仕途顺遂。 在赵晗看来,齐衡身上也有些才华,但打小在京中养尊处优,不外放磨砺一番,难成大器。 而且以齐衡的性子,若用好的他,完全可以培养成一代铮臣。 “前两日小公爷与平宁郡主一道进宫向大娘娘谢恩,臣妾瞧着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身上没有半点即将成婚之人的欢喜。”华兰摇摇头,对此颇为不解。 赵晗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幽幽笑道:“许是他心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思绪。” 这桩婚事,平宁郡主和齐国公都颇为满意,齐衡虽心有不满,但他也只能低头妥协。 “这能有什么思绪,配申家的姑娘他就偷着乐吧……” 华兰小声嘟囔着,转头又想起自己妹妹的婚事。 这些时日,王若弗为如兰相看了不少人家,偏她没一个满意的,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 与此同时,余家。 教导规矩的嬷嬷这会儿已经在余府,不过半月便可安排余嫣然入宫。 看着宫里送来的金银和锦缎,以及余老太师和老太太全都不留余力的为她打点入宫后所需的一应事物,就连父亲这些时日对余嫣然都客气了起来。 余嫣红心里妒火翻涌,不止一次在屋内打砸。 她清楚荣飞燕作为荣妃的妹妹,在京中呼风唤雨,何其荣耀。 可自己和余嫣然打小关系就不好,又不是嫡亲姐妹,自己还时常欺负她,母亲也屡次刻薄她。 在余嫣红看来,等余嫣然将来站稳脚跟,不趁机报复已经是万幸,更别说提携自己了。 而余老太师,这段时日正想方设法抓住方大娘子的错处。 他很清楚,若不是涉及家族门楣之事,自己那儿子,绝不会同意休妻。 (本章完) 第130章 嫣然入东宫,小秦氏自焚 第130章 嫣然入东宫,小秦氏自焚 嘉佑六年,半月时日一晃而过, 余嫣然进宫前一日,明兰特意带上小桃前来探望。 先前在宥阳时,不仅大伯母李氏给了她不少金银首饰。 姑姑盛更是一见面就塞来满满一把金瓜子。 明兰特意找出几件送去翠宝斋请匠人重新熔铸,给嫣然打了一副沉甸甸的头面。 闺房內,经嬤的悉心教导,嫣然名门贵女的气度更甚从前。 她接过明兰塞来妆匣,眉道:“哪里要你这般破费,祖母说以后我在东宫的用度都有定例, 这些首饰你该自己留著才是。” 明兰灿然一笑,熟稳的往软榻上一坐。 “嫣然姐姐,你我之间还要说这些见外的话?” 小桃乐呵呵的站在一旁,紧跟著道:“大姑娘就收下吧,这套头面我家姑娘早早就备好,只等今日给您送来。” 嫣然闻言,眼下水光盈盈。 “也罢,明儿,我也有样东西给你。” 她转身打开箱笼,取出一卷用锦缎仔细包裹的绣品。 “再有几日恰好是你的生辰,我也不知到时候有没有机会与你见面。” “索性现在就给你,只当是提前贺你了。” 绣品徐徐展开,明兰有些惊讶,“这不是我替你裱的百鸟朝凤吗,你没送给你继母?” “我回来后左思右想,觉得继母她不配有这般好东西。” “不瞒你说,我祖父已经抓住她在外头放印子钱的证据,连著她这些年暗中贴补方家的帐目, 很快便要查个水落石出。” “只要能让我爹爹休妻,余家从此便天下太平了。” 明兰端起一盏错认水,连连点头。 这些年通过盛老太太和嫣然,她听过不少关於方氏的事情。 只觉余老太师一生清明,唯一看走眼的,就是当初让方氏进门做宗妇。 “明儿,好在太子妃是你大姐姐,否则我这心里,只怕比现在更没底。” 嫣然抿了抿唇,吐出一口浊气。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她虽相信祖父的选择,可事关终身,多少还是有几分志忘与迷茫。 明兰垂下眼眸,有些话她现在实不知该如何告诉嫣然。 於是乎,宽慰道:“我大姐姐最是温和公允,太子殿下亦是明理宽厚之人。” “如今这汴京城中,不知有多少闺秀盼著能入东宫,却苦无门路呢。” “是啊。”余嫣然轻声应道,眼中泛起些许期待。 “等將来你定要多来陪我说话,我只恨不能拉著你与我一道进宫。” “我———”明兰一时语塞。 想到先前赵晗所说的报答,心中不禁出现一抹难以名状的感觉。 见她这副模样,嫣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明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明兰回过神来,心中暗暗劝自己这件事情唯有听天由命,根本不是她能够左右得了的。 翌日,吉时一到。 嫣然告別父母宗亲后,乘坐厌翟车,在一眾女官与內侍的带领下,自侧门进入东宫。 与此同时,文华殿內。 张辅、韩章、申时其以及赵晗等几位大臣皆在此处。 赵禎手持一份奏章,语气沉静,“欲取西夏,当先復河湟。” “这个余思贤,颇有余老太师年轻时的风范。” 申时其上前一步,拱手道:“官家圣明。” “当初他会试与殿试时所作的策论,立论宏阔,谋略深远,臣至今都是记忆犹新。” 余老太师深知自己几个儿子都是碌碌无为之辈,便倾尽全力培养侄儿余思贤。 在翰林院期满后,在余老太师的安排下,余思贤自请外放歷练。 只等期满后回朝招试官职,再晋升两制,官至执政,按照这条路,直到路身內阁。 赵禎对其亦是颇为重视,否则也不会直接將他送往两浙这等富庶又好出政绩的地方歷练。 赵晗目光微凝,河湟地区为吐蕃政权,位置正好在西夏的西南方向。 李元昊时期,因西夏不断对外扩张,侵蚀吐蕃的牧场, 这些年,大周与吐蕃一直处於一种鬆散盟友的状態。 吐蕃王確廝囉於天圣十年,被赵禎授寧远大將军,爱州团练使。 景佑三年,授確斯囉为保顺军节度观察留后。 宝元元年,加保顺军节度使,兼邈川大首领,並且定期向大周进贡马匹,大周则回赠其金银, 丝绢、茶叶。 眼下有神机营,在赵晗看来,西夏即便与吐蕃联盟,对大周来说也不足为惧。 只是若能顺利控制河湟地区,就等於在西夏的软肋上架了一把刀。 届时可从熙、河、洮、等州直接出兵,威胁西夏的右厢河西地区,使其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 余思贤遣人送来的这份奏章,属实让他颇为意外。 眼下吐蕃正处於源源不断的內斗中,廝囉先后有多位妻子。 第一位是丞相李立遵的女儿,生下长子瞎毡和次子磨毡角。 李立遵权势滔天,当初正是在他的拥立下,廝囉才成为如今的吐蕃王, 因此,他屡次上书要求確嘶囉封自己为赞普。 赞普一词在吐蕃百姓心中为天神之子,具有无与伦比的神圣性。 歷来是吐蕃王室血脉才可有的称號。 一旦答应册封,自己的確廝囉血统將彻底失去了神圣性。 权衡之下,確廝囉毅然决定摆脱其的控制,与其彻底决裂。 李氏也因此失宠,被强行送去出家为尼,处於软禁之中。 第二任妻子乔氏由此位居正宫,其家族势力尤为强大。 生下了第三子董毡,董毡深得確廝囉喜爱,自幼被留在身边作为继承人培养。 瞎毡和磨角毡全都不愿在確廝囉百年之后,跪下来向三弟董毡卑微称臣。 於是,瞎毡暗中联络生母李氏的亲族將她从软禁之地营救出来,接著带上李氏和自己的人马直奔河州从此割据一方。 磨角毡见大哥开始自立门户,也有样学样,带上部从人马占据宗哥,称雄一方。 整个吐蕃政权,一分为三,確廝囉担心西夏和大周趁虚而入,也不好发兵去攻打自己的两个儿子,便一直默许他们割据自立。 嘉佑三年,瞎毡和磨角毡相继病逝。 政权由各自的儿子继承,依旧不愿归顺確廝囉,而且愈发分裂。 確斯囉如今也已六十多的年纪,精力大不如前,吐蕃境內更是內斗频发,无法安抚。 申时其再次拱手进言,“官家,臣以为不如即刻召余思贤回京,商议对吐蕃的用兵之策。” 赵禎脸上掛著浅浅的笑意,扭头將目光放在赵晗的身上。 赵晗会意后,温声道:“儿臣以为申大人所言极是,余思贤既上此奏,心中必有成算。” “將他放在两浙,属实有些埋没。” 赵禎闻言,微微頜首,“既如此,那就依你所言,即刻召他回京。” “官家圣明!”韩章申时其等人齐齐拱手行礼。 待眾臣退去,文华殿內,此处唯有赵禎与赵晗父子二人。 这段时日,赵禎只觉自己的身体愈发虚弱,一年不如一年。 他沉声道:“余老太师培养出的子侄果然不同凡响,既有谋略,又通实务,此人將来必可成国之栋樑。” “儿臣明白。” 赵禎顿了顿,继而又开口:“今后別冷落了余家姑娘,她身后不仅是余老太师一脉的官员,更牵连朝中一股清流势力。” “这份姻缘,於公於私,都须你用心维繫。” 赵晗郑重拱手,“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定不负所托。” 东宫西侧的偏殿,烛火摇曳,余嫣然一身墨绿嫁衣,端坐於床沿,粉黛轻施,容顏如玉。 这会儿正端坐在床沿,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教养的风华。 侍书等几个陪嫁女使静静站在一旁,神色从容,姿態沉稳。 “太子殿下驾到一一”殿外的內侍清亮的通传声传入耳中。 屏风后,余嫣然深吸一口气,眼下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紧张与悸动。 迈步进入殿內后,赵晗目光在侍书等人身上轻轻一警,她们当即会意,恭谨从此处离开,並將殿门轻轻合上。 “臣妾拜见殿下。”余嫣然低眉敛目,起身盈盈一拜。 赵晗顺势握住她微凉的手,温声道:“今日礼仪繁琐,现下可觉得累?” “殿下言重了,本就是臣妾分內的事情。” 说话间,余嫣然眼睫轻颤,脸颊红润娇羞,看起来尤为惹人怜爱。 “那就好,不必过於拘束,孤向余老太师许诺过,今后必不会亏待了你。” 她抬起一双杏眸,略有些惊讶的看向赵晗,轻声道:“殿下厚爱,臣妾感激不尽,今后定恪守本分,尽心侍奉。” 待二人並肩在床沿坐下。 赵晗从她满是珠翠的髮髻上,轻轻取下一枚颇为眼熟的簪子。 “殿下还记得此物?”嫣然眨了眨眼。 “怎会不记得,梁家马球会,为了这枚簪子,有人可哭的很是伤心。” “那日回府,余三姑娘可有为难你?” 赵晗言语间並无调侃,反而带有几分怜惜,他清楚余嫣然在余家的日子,过的十分艰辛。 “为难谈不上,只是嘴上挖苦几句罢了。” “今日能戴著亡母之物出嫁,臣妾已然心满意足。” 余嫣然眼中泪光微闪,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赵晗將簪子郑重放回她手中。 “你的性子太过温软,身为余老太师的嫡长孙女,原本该是汴京城內最骄傲明亮的姑娘。” “如今既入东宫,该说的话直说无妨,该爭的理也儘管放手去爭,一切有孤为你担著。” 听到此话,余嫣然心头涌上一抹酸楚,豆大的泪水入断线珍珠办滚落。 赵晗伸手將她轻轻揽入怀中,嫣然偏过头,將发烫的脸颊埋在他颈间,声音软糯还带著哭腔, “殿下” 一盏茶时辰后,余嫣然止住哭泣,小脸愈发红扑扑。 “不早了,该安歇了。” “嗯—.”余嫣然轻轻应了一声。 隨著嫁衣层层落地,姣好的身姿显露无疑, 余嫣然肤白胜雪,体格高挑纤细,又不属於清瘦的类型。 腰肢盈盈一握,一双美腿纤长圆润,在烛光映照下,泛著诱人的光泽。 面对赵晗的欣赏,余嫣然呼吸稍稍有些加快,更添了几分嫵媚, “殿下,臣妾把烛火吹灭。”说著,她直接站起身。 赵晗擒住她纤细的手腕。 在他看来,像余嫣然这等出身书香世家,最是知礼守节的美人。 根本不懂什么闺阁之乐,再不从脸上见真章,真真毫无意趣。 若是可以,放在白天,才不算暴珍天物。 一夜过去,晨光熹微。 嫣然在女使的伺候下梳洗更衣,挽起新妇的髮髻,眼角眉梢还带著几分羞意。 今日,她不仅要去拜见华兰, 按宫中礼制,华兰还得领著她前往坤寧殿,向曹皇后行礼请安。 另一边,明德殿內。 赵晗放下手中文书,满脸疑惑的看向顾廷燁。 只见他神色憔悴,眼底布满血丝,整个人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压抑。 “仲怀,你这是———?”” 顾廷燁仰天长嘆一声,声音沙哑,“殿下,我那继母—.没了——” “顾候动的手?”赵晗面色微微一凝。 顾廷燁摇了摇头,“我父亲看在她这些年操持后宅,还生下廷煒,只打算先將人禁於偏院,往后再寻个道观安置她。” “可昨夜不知为何,她与父亲大吵一架之后,竟纵起一把火,把自己反锁在屋內。” “待我赶到时,火势彻底失控,根本扑不灭,她在火中还咒骂著父亲和顾家满门。” “往日的种种,我也不想再与她计较了。” “只是可怜了廷煒这孩子,竟亲眼瞧见这样惨烈的场景。” 赵晗沉眸看他,摇头嘆息一声,后宅的种种恩怨,最是说不清谁对谁错。 “你和袁家姑娘婚事,看来得推迟了。” 顾廷燁苦笑道:“是啊,好在已经定下亲事,” 顾家的种种闹剧,袁家早就有所耳闻,但在顾廷燁亲自登门。 开出以十家上好的铺面为聘礼时,袁伯爷和章大娘子简单思虑一番后。 当场就应下这门亲事。 毕竟他家已是捉襟见肘,连嫁妆都拿不出多少。 想要把女儿嫁去名声好且门当户对的人家,根本不可能。 顾廷燁肯娶她家姑娘,对袁家来说,已然是好事一桩。 第131章 明兰生辰,盛长枫的婚事 第131章 明兰生辰,盛长枫的婚事 “喉。”顾廷燁仰天长嘆,神色中带有几分忧虑。 “也不知她同父亲说了什么,父亲嘱附让我打理府里一切事物后就闭门不出,至今谁也不见。” “內外诸事压全都在身上,我现在属实是心力交。” 赵晗端起茶盏,心中暗暗觉得,多半小秦氏和顾偃开彻底摊牌了。 就是不知,小秦氏这一死。 会不会继大秦氏和白氏之后,跟著成为顾偃开心里所抱憾悔恨的人。 沉吟片刻后,顾廷燁又开口道:“襄阳侯今年將近七十,听说近来身体愈发不好。” “我想著若有机会,或许可以早点运作一番。” “让廷煒將来过继为裹阳侯府的嗣子,承袭爵位。”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新进门的朱氏也是个安守本分,知书达理的。” 阳侯早年有过一个儿子,可惜早早就病逝了。 至今膝下唯有平寧郡主这么一个女儿,百年后爵位必定要从顾氏一族中挑选子侄承袭。 “若裹阳侯能答应,你们两家也可重修旧好。” “只是这件事情,恐怕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赵晗抬眼看他,两府虽都姓顾,属於同宗,但多年不曾往来,嫌隙已深。 爵位继承之事,牵扯眾多利益。 即便自己看在顾廷燁的面子上有心推一把,也需得到襄阳侯的首肯。 他若不答应,此事难成。 顾廷燁苦笑道:“是啊,所以我打算今后把心思多往廷煒身上放放,好好栽培他。” “至於四房五房那几个酒囊饭袋,我是连边都不想沾。” 一提起他们,顾廷燁就满心厌恶。 他早就打算好,等自己袭爵后,必定寻个机会,让四房五房全都搬出去自立门户! 终日无所事事,在侯府中挥霍无度便罢,偏还半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因为事发突然,顾廷燁从东宫离开后便马不停蹄去神机营交託手头的军务。 而后才回到侯府继续操持丧仪。 只见寧远侯府两侧高高掛著白幡与白灯笼,隱约还有诵经祈福的声音从高墙內传出来。 顾偃开和顾廷煜皆称病不出,一应外务由顾廷燁主持应对。 內宅之事则由邵氏与朱氏两个媳妇协同打理, 对於小秦氏的死,只说是夜间意外失火,下人虽奋力扑救,终究未能及时救出,以致不幸殞命。 东昌侯府的人装出一副刚刚得知噩耗的模样,一路哭哭啼啼的前来吊。 在他们看来,小秦氏死了反倒令人心安,他们再不需提心弔胆,担心丑事泄露,牵连家族。 还能藉此和顾偃开重新打好关係,毕竟自家两个姑娘都折在顾家了。 小秦氏在汴京一眾勋爵妇人中也是颇有声名。 因此,王若弗、吴大娘子、英国公夫人等几名有头有脸的官眷纷纷前来祭奠。 就连一向眼高於顶的平寧郡主也破例主动登门。 往日平寧都主最是瞧不上顾家。 顾家大郎体弱多病,二郎顾廷燁紈綺浪荡,三郎资质平庸,难堪大任,唯有顾偃开一把年纪勉强撑著门庭。 可如今顾廷燁深得太子重视,將来自有一番前程。 齐衡又一口一个二叔的叫著他,自己怎么著也要来走动走动。 侯府大门外一时间前车马不绝,往来者眾多。 几日后,积英巷,盛府,寿安堂內,喜气融融。 各式贺礼琳琅满目,整齐的陈列於案几之上。 今天是明兰的生辰,盛家的上下皆为她准备了一份生辰礼。 华兰素来疼爱这个六妹妹,自然不会错过,一早就遣心腹送来厚礼。 如兰也翻箱倒柜老半天,挑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送给明兰。 现如今,在如兰和明兰两个女儿中,盛幼总是不自觉的更偏祖明兰几分。 不单单是看在卫恕意的情面上。 明兰知礼懂事,出落的也愈发钟灵毓秀,还专挑著盛幼和卫恕意的优点来长。 二人相比较之下,如兰就要逊色许多,且性情憨直,不擅言辞,更不会討盛的欢心。 一架屏风后头,明兰一身浅粉色交领儒裙,髮髻轻挽,莹润细嫩的耳垂上坠著一对小小的白玉耳环,低眉浅笑间,已有几分少女初长成的风致。 如兰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道:“昨儿令国公府的雅集上,梁家的韦大娘子也在,我可听到不少关於四姐姐的风言风语。” “哦?”明兰柳眉微挑,满眼好奇的看著如兰,忙凑近道:“快与我说说看。” 如兰叉著腰,眼珠子滴溜一转,“我要吃蓴菜鱸鱼羹!” “好,晚些我就去小厨房给五姐姐你做。” 见她这么爽快的答应自己,如兰又得寸进尺道:“再添一碗蒸酥酪,还有糟鹅掌!” “都行,五姐姐就你快说吧。”明兰脸上掛著浅浅的笑意。 令国公府的雅集她虽也在场,但为避嫌不曾和韦大娘子接触。 对墨兰在梁家的近况,她心中確实有几分好奇。 如兰附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四姐姐的孩子前些时日没了。” “什么?好端端怎么会没了?”明兰睁大眼晴,颇为惊讶的看著她。 墨兰已经有孕三四个月,且又是初次有孕,按理不该这会儿出现变故。 “这谁说得准,梁家后宅里一群妾室爭风吃醋,明爭暗斗,四姐姐这般处境,说到底也是自作自受。” “我听韦大娘子言语间的意思,这事儿八成和那位春珂小娘有关。” “据说年前春珂生產时,一个稳婆都未到场,险些一尸两命。” “好在她命不该绝,拼死將孩子生了下来,总算是母子平安。” “若真是四姐姐乾的,如今春珂腾出手来报復,倒也说得过去。” 听到此话,明兰眉头微,脸上闪过一抹复杂。 这般手段,和自己小娘当年的遭遇別出一辙。 她属实没想到,墨兰会效仿林霜,用这招来对付春珂。 “小六,你发什么愣啊!”如兰推了推她的手臂,眉眼间儘是畅快。 “四姐姐倒了霉,我这心里別提有多痛快了。” “让她以前天天欺负我们,这下报应总算是来了!” 明兰眼捷低垂,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嘆。 如兰见她不说话,目光不自觉转向堆积在一旁的贺礼。 心中暗暗觉得,大姐姐现在也越发疼小六了,自己生辰时收到的礼物,都没她的贵重。 不过转念一想,明兰比自己年龄小,又是个庶出,乖巧听话也不比自己机灵,多得些关照也是应当的。 这般自我安慰著,她心里小小的不悦很快就烟消云散,转头又和喜鹊玩起斗。 屏风后头,老太太、盛幼、王若弗等人皆在此处交谈。 海朝云眉眼舒展,很是温顺的坐在一旁。 前些时日,贺家老太太举家进京定居,特来拜会盛家老太太。 閒谈之间,精通妇人內症的贺老太太顺道为海氏诊脉,没想到竟当场诊出了喜脉。 作为盛家这一辈的第一个孩子,老太太与王若弗都格外重视。 不仅免去了海朝云的晨昏定省,更吩咐下人仔细调备饮食,处处体贴周到。 “母亲,有件事情儿子不知当不当应下,还想请母亲来做个决定。” 盛幼站起身,拱了拱手,颇为郑重的看向老太太。 王若弗眉头微微一拧,脸上写满了好奇,心里暗暗责怪盛幼也不知提前告诉自己一声。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搁下茶盏,“你且细细说来。” “礼部侍郎柳铭,柳大人似乎有和咱家结亲的意思。” “这几日下朝后,明里暗里提及过一两回。” 老太太眸光微沉,柳大人现在位列三品,柳家也是世代簪缨。 这些年族里的进士举人一个接著一个,从未断过。 在家乡延州可谓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没想到竟会主动提及此事,她轻声问道:“柳大人想把家中哪个女儿嫁过来?” “回母亲话,是嫡出的三姑娘。” 王若弗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他家的三姑娘?” “我怎么听说已经和蒋阁老的孙子定下亲事了,只等孝期一过就完婚。” “官人莫不是听岔了,在这儿胡询!” 自打墨兰出嫁,林霜被发落后,盛长枫一直闭门不出。 整日浑浑噩噩,只顾和几个通房丫鬟斯混, 王若弗根本没打算替盛长枫谋划什么前程,也不希望这小兔崽子將来能过的好。 在她的计划里,等將来长柏执掌盛家,便给盛长枫分出一份家业,赶出去自立门户罢。 现在只要不出去鬼混给盛家蒙羞,一切都可以。 盛长柏虽知晓长枫的所作所为,可他在翰林院忙的脚不沾地,根本分不出精力去规劝。 盛幼倒是严厉斥责过几次,不过盛长枫只左耳进右耳出。 “我胡个什么,柳家和蒋家退亲了。”盛幼扭头看她一眼。 “还有这种事情?!”王若弗面露惊讶。 柳大人和盛幼是同过窗的好友,倒也没隱瞒什么。 他家三姑娘和蒋家是定过婚约不假,原本打算在去年年初就完婚。 可正当喜事將至之时,蒋阁老的儿子,也就是蒋家二郎的父亲不幸染病离世。 按礼制蒋家二郎需要守孝三年,婚事只得暂缓。 柳家起初没有打算退婚,两家商议一番后,决定等三年孝期满后再完婚。 没想到蒋家二郎居然在孝期內与丫鬟鬼混,还生下一个儿子。 柳家最重规矩礼制,得知此事后,亲自登门去质问。 可蒋家念在子嗣单薄,自家二郎又被丫鬟迷的神魂顛倒,坚持要將这个丫鬟纳为妾室。 又仗著门第高於柳家,只愿意多给些聘礼草草了事。 柳家不愿女儿受这等委屈,一怒之下就和蒋家解除了婚约,转头把目光放在盛家身上。 毕竟有退亲一事在,不管怎么说,柳家三姑娘想再配高门显贵的嫡子,属实有些困难。 柳家也在背后暗暗打听过盛长枫。 虽是庶出,但他生母去年不幸染病离世,进门后只需要侍奉嫡母王氏一个人。 庶子只能为生母服总麻之丧,也就是三个月的孝期, 如今早就过了,根本不用再耽搁什么, 且盛长枫年纪轻轻就中举人,虽说上次春闈落榜,今后若能收敛心性,埋头苦读,金榜题名必定指日可待。 他们还打听到,盛统素来喜欢这个庶子。 即便將来分家出去,有柳家帮衬,未必没有个好前程。 更別提还能有机会攀附上太子,於是乎,很是果断的向盛提起此事。 “不知母亲意下如何?儿子以为,长枫能到娶柳家的姑娘,实属好事一桩。” 盛幼试探性的问道。 老太太並未直接回答盛幼,而是將目光放在王若弗的身上。 她幽幽问道:“大娘子觉得这桩婚事怎么样?” 王若弗扯了扯嘴角,心中暗道:这种事情怎么时候轮到自己做主过! “母亲和官人决定便可,儿媳並无异议。” 老太太转动著手中的佛珠,轻嘆一声,“长枫到底是盛家的儿子,將来无论身处何时何地。” “一举一动都牵扯著盛家满门的荣辱,这桩婚事,的確不错。” “虽说他家是不得已才相看咱们盛家,可长枫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不过。” “寻个机会,主动向柳大人提及,莫要再让人家开口了。” 盛幼闻言,点头如捣蒜,他的確最清楚盛长枫是什么货色。 原也是个聪明孩子,可在林霜的教养下,性子越发放纵轻浮,沉迷女色。 他原本打算等长枫考中进士之后再行议亲事,也可寻个门第更高的姑娘,可看他现在这副不成器的模样。 若没有一个人日夜严加管束,寸步不离的督促,只怕这辈子都难有出息。 柳家三姑娘虽容貌平平,但品行贤良,还有几分刚烈之气。 若能將她迎进门来,必定能严厉约束长枫。 把他屋里那几个通房全都给打发了,逼著他读书上进, 另一边,盛长枫正在屋里和几个通房丫鬟饮酒作乐。 醉意朦朧间,从小廝口中得知自己婚事被定下,要娶柳家三姑娘时,瞬间酒就醒了。 柳三姑娘柳玉芙他曾经见过,姿色平平,毫无半点过人之处。 別说婉儿,就连可儿和媚儿都不如! “不行不行,我去求爹爹,我绝不要娶柳家的姑娘!” 盛长枫连连摇头,站起身就要往外冲。 小廝急忙拦住他,躬身劝道:“哥儿三思啊!老太太都已经点头答应,您此刻若去闹,只怕会惹怒主君。” “何况娶柳家姑娘,於哥儿您的前程有益啊!” “什么前程不前程,终身大事,自然要娶个貌美如的才是!” 说罢,盛长枫推开小廝,径直往盛幼的书房奔去。 结果不出所料,被盛幼一顿毒打,现在没林霜护著,自然是打得皮开肉绽,哀豪连连。 最终他也只能认命,一瘤一拐的挪回房中,再不敢多言半句。 第132章 招抚吐蕃部族,王老太太登门 第132章 招抚吐蕃部族,王老太太登门 嘉佑六年,五月中旬,余阁老的族侄余思贤奉旨调任回京。 与此同时,礼部正在操办福康公主与曹评的婚事。 工部承建的公主府已於日前竣工,立於御街东侧,坐北朝南,气派非凡。 按大周礼制,駙马迎娶公主之后,自己在家族中的辈分要跟公主一起涨一辈。 称自己父亲为兄长,祖父为父亲,公主对婆母以嫂嫂相称,无需晨昏定省,行礼问安。 且駙马在没有公主的首肯下,不可纳妾。 至於李家那边,婚事未能成,赵禎自是给了些其他的补偿,总之他绝不会亏待李家。 今日,文华殿,韩章,张辅以及內阁几位大臣皆在此处,商议出兵收復河湟一事。 余思贤整袍出列,躬身拱手,朗声道:“官家,今唃廝囉內政纷乱,瞎毡之子木征的势力较弱,且各部族各自为政,爭斗频繁。” “此乃天载难逢的时机,若待其雄主出而整合诸部,將来吐蕃之患恐怕不亚於西夏。” 还不等赵禎开口,內阁一名大臣拱手出列道:“官家,兵之事关乎国运。” “河湟乃不毛之地,收復后每年的军费便要耗费岁入的十之一二,还望官家三思。” 申时其眉头紧锁,心里默默算起帐来。 筑城,屯兵,运粮,以及將来的治理,哪样都费巨大,好像的確是得不偿失。 赵晗微微頷首,沉眸看赵禎一眼,“此言未免有失偏颇。“ “河湟只是不擅种植中原的水稻和粟米而已,其水草丰美,宜牧宜猎,更是收復西夏的要衝之地,岂能因不长五穀,便视之如敝履。” “若依此言,大周的万里江山,除了江南粮仓以外,儘是废土。” 此言一出,几名大臣面面相覷,余思贤则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官家,殿下,依臣所见,治理河湟之地並不需耗费多少银两。” “可在陇西建立市易司,以官资为本,低利贷给守信且有能力的商人。” “商贾得到利润后自当乐意拓边贸易,朝廷则可取息钱以充军资。” 赵禎眉梢一挑,脸上掛起和蔼的笑容。 “这个法子不错,好个以商养战啊。” 此举实为一石三鸟,既可为朝廷减少军费,还可开发河湟,三可笼络吐蕃。 吐蕃部族得好处后,自然心向大周,甚至还能瓦解那些与西夏结盟的部落。 “父皇,收復河湟可断西夏右臂,此事宜早不宜迟。” 赵晗神色郑重,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最迟明年,务必要对西夏动兵。 赵禎点点头,隨即又將目光放在余思贤身上。 “余爱卿,朕授你为秦凤路经略司机宜文字,即日赴任陇西,河湟诸事,许你专断之权。” “莫要辜负朕与太子,以及余老太师对你的期望。” 余思贤闻言,当即面露欣喜,撩起官袍跪地道:“臣定当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待退出文华殿,余思贤跟在赵晗身侧,恪守规矩的保持著半步距离。 “此去陇西,若有急事,可遣人直奏东宫。” “若有人胆敢横加阻拦,孤定向官家稟明,决不轻饶。” 余思贤蹲下脚步,深深一揖,“臣谨记殿下厚恩。” “不必如此拘礼。” “青唐地区有一吐蕃部族首领名为俞龙珂,其统辖部眾十多万人,势力雄厚。” “若能说服他归顺,其他小部自然望风而附,可为你省去不少精力。” 余思贤眼中精光一闪,郑重应道:“殿下圣明,此人臣也有所耳闻,定当尽力一试。” “好,孤等你的捷报。”说罢,赵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二人在宽阔平坦的青石板路上继续缓步而行。 “听闻余老太师近日抱恙,你可抽身去登门探望过?” 余思贤眼下顿时闪过一抹惊讶,他在回京前才收到过余老太师的书信。 在信中,老太师言明自打嫣然堂妹的婚事有著落后,烦恼尽失。 身体愈发健朗,只在家中颐养天年, 怎么突然就抱恙了? 他摇头道:“还不曾,臣返京后事务繁杂,未曾得到空暇,明日臣便前去问安。” 赵晗微微一笑,“去吧,顺带替孤向老太师和余大人问个好。” 余老太师突然抱恙,起初嫣然著实嚇了一跳,可昨日余老太师亲自遣心腹来东宫解释。 方氏私放印子钱,与府上管事合谋虚报余家田庄铺面的帐目,剋扣公中的银两,中饱私囊,贴补娘家,桩桩件件,全部证据確凿。 为逼余大人休妻,这才自导自演这一出病重的戏码。 余大人虽是个贪財且碌碌无为之人,可他也清楚,这些丑事若抖搂出去。 別说官声和前程,便是眼下这锦衣玉食的富贵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更何况老太师在京中名望颇高,一旦传出被儿媳气病。 满朝同僚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给活活淹死。 因此,余大人不顾余二郎和余嫣红的恳求。 正准备召集余家和方家的宗族耆老们,共同商议休妻一事。 转眼已是九月初,汴京城內金桂飘香,福康公主大婚,余思贤已赴任陇西两月有余。 今日,福寧殿內,徽柔身著墨绿大袖襦裙,头戴九翬四凤釵冠,眉眼描画的尤为精致,莹润如玉的脸颊上掛著不尽的喜色。 赵禎与曹皇后端坐上首的位置,目光温润和煦,还带著几分不舍。 “母妃,姑母今日可真漂亮。” 璟哥儿牵著华兰的手,乖巧的站在一侧,一双明澈的眼睛紧盯著盛装的徽柔。 华兰莞尔一笑,伸手在他鼻尖上颳了刮。 作为赵禎宠爱多年的长女,徽柔出嫁的一应用度,完全按照太子娶亲而准备。 光是嫁妆就足足耗费將近五十万两白银,十里红妆,绵延数里。 赵晗华兰以及各宫的娘娘们也都各自为徽柔出了一份添妆礼。 拜別完赵禎与曹皇后,徽柔眼眶微微泛红,侧过身子,颇为不舍的看向赵晗。 “太子哥哥,今日一別,徽柔再不能像往日那般,隨时来东宫寻你和嫂嫂说笑取乐。” 赵晗轻笑一声,“说的这是什么傻话,若想家隨时回来便是。” 华兰眉眼温婉,適时接话道:“正是呢。” “日后得了新茶,定第一个差人请妹妹进宫来品尝。” 听到此话,徽柔这才忍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 她收敛神色,郑重行礼道:“愿哥哥永享安康,江河永固,嫂嫂岁岁欢愉。” “徽柔今虽出嫁,必谨记哥哥嫂嫂的教诲,恪守本分,不辱天家体面。” 说罢,又將目光放在璟哥儿身上,伸手在他脸上轻轻一捏。 “定要乖乖听话,等姑母进宫时,多给你带些新鲜的玩意儿。” 为彰显天家对徽柔的重视,赵晗亲自送她至宣德门。 曹评和迎亲队伍早已在此恭候多时,瞧见赵晗后,当即躬身行礼,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处。 赵晗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后,温声道:“平身吧。” “今日孤將徽柔託付於你,望你此生珍之重之,莫负天家恩典。” 曹评闻言,再度躬身,言语极尽恭谨。 “殿下放心,臣必当竭尽全力护公主周全,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赵晗微微頷首,直到徽柔进入轿撵后,方才带著一眾侍从返回福寧殿。 —— 临近年关,陇西捷报频频,余思贤顺利招抚俞龙珂及附近的大小部族。 赵禎龙心大悦,此人现下已然成为大周的忠臣,赐官为青州节度使,加封归德大將军,以示恩荣。 俞龙珂的引导下,西北边军已在渭源堡集结,正准备寻找时机挥师西进。 与此同时,积英巷,盛家。 王家外放润州多年,今年王老太太特意携孙子王佑进京,明面上是探亲。 实则想为王世平调任回京一事走动走动。 毕竟自己女婿手握实权,王老太师留下的人脉眾多,若肯拉下脸来,还有些可以用用。 今日,王老太太特意来盛家拜访,一道跟来的还有康姨母。 因印子钱一事,王若弗行事收敛许多,尤其看到盛紘那般狠心决绝的处置林噙霜后。 眼下已经很少再与康姨母来往,即便往来,也不过说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再不敢交心。 寿安堂內,眾人皆在此处。 海朝云因身子渐重,问完安后,便被盛老太太送回房歇息。 如兰一身湘妃色锦裙,站在明兰的身边,时不时挤眉弄眼,小声嘟囔几句,宣泄著心中的不满。 如兰虽看著不聪明,却爱憎分明。 谁对她好,对她不好,心里自有一笔帐在,也不擅长偽装自己的心思。 在她眼中,这位姨母素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日跟著外祖母突然来访,打打秋风便罢,就怕又揣著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平白连累自己母亲跟著倒霉。 “亲家这次进京,可要多住些时日再走的好。” 老太太寒暄一句,脸上掛著浅浅的笑意。 王老太太满头银髮梳的一丝不苟,点头道:“正有此意,这些年在外任上,总念著京中的风光人情。” “等过了年关,佑哥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王若弗听到这话,忍不住低了低头,生怕母亲因自己拒绝如兰嫁入王家一事而责怪。 “是该提上日程了,届时老身和大娘子自有厚礼奉上。”老太太笑眯眯的开口。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到,这位亲家是什么性子,她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此人绝非善类,往日有王老太师在,尚能压得住她。 现下整个王家都她做主,且一心要为王家谋势,往后还不知要生出多少风波来。 片刻后,王老太太话锋一转,握著茶盏嘆道:“文官升迁最难的两道坎,一是地方官晋五品,二是京官晋三品。” “世平在地方熬了这些年,如今正卡在这五品的门槛上。” “若能调回京,往后才算是真正有了奔头。” 盛紘眼下一直掛著一抹不露痕跡的警惕,瞬间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扯了扯嘴角道:“是啊,想当初小婿亦是在地方苦熬许多年,才有回京的机会。” “只是如今考课制度愈严,纵是京中大员,也不敢轻议官员升迁之事啊。” 王老太太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减少了几分,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案上。 “事在人为,贤婿如今身居要职,难道连些许斡旋的余地都没有?” 如兰伸手悄悄扯了扯明兰的袖子,低声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明兰垂下眼眸,並未言语,但心中早已看个透彻。 盛紘和盛老太太不约而同的匯聚目光,他当即站起身,面露难色,“岳母明鑑,都察院的官员全程监督著吏部考核,稍微听到些传闻便上奏弹劾。” “小婿虽在吏部,但考功司的事情,实在插不得手,上月才有官员因徇私一事被黜落。” “小婿纵有心相助,也需等待时机啊。” “不过若世平兄今年考绩能再评个上上,小婿倒可为他美言几句。” 官员考核四善三最中,三最加四善俱全,可评为上上。 一最三善或无最四善,可评上中,一最三善或无最三善,可评上下。 一最一善或无最二善,可评中上,一最或无最而有一善,评为中中。 无最无善,但安分守己,並无错处者,可评为中下。 能排在中等三级的,起码可以保住官职。 再往后就是下等,下上者留职察看,下中者降级调用,下下者革职查办,直至问罪。 王老太太蹙了蹙眉头,只觉这个女婿,是越来越滑不留手了。 好个等待时机,分明就是在推脱此事。 不过眼下的盛家,终究是她开罪不起的。 於是王老太太轻嘆一声,“还劳贤婿多费费心思,好歹看弗儿为你生儿育女的份上。” “瞧瞧他们一个两个的,多有出息,咱们两家说起来,也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当年,你岳父还在时,便是看中你能有今日这份前程,才处处加以提携。” 见王老太师都被她给搬出来了,盛紘只得点头敷衍道,“岳母大人说的是,这份恩情,小婿这么多年来没齿难忘。” 坐在一侧的王若与暗暗绞著帕子,时不时向王若弗投去妒恨的眼神。 这般风光的日子,原是她才配有的。 待出了寿安堂,王老太太一副亲昵不已的模样,挽起王若弗的手,温声道:“当初你姐姐不过一时糊涂,才让你跟著犯错,如今她……唉!” “你们姐妹二人,终究是打断骨头连著筋的血亲,这世上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她轻轻拍了拍王若弗的手背,声音中还带有几分哽咽。 “母亲如今就盼著你们姐妹重归於好,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我这把老骨头,便是明日闭眼也安心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实则字字句句都在拿捏著王若弗。 康姨母跟在后头,假惺惺的抹了把眼泪。 她心里清楚,若再不能和王若弗重修於好,自己在康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的艰难。 迟早有一天被康海丰和一群蹬鼻子上脸的妾室给作践死。 王若弗拧著眉头,轻声道:“母亲这说的哪话,只要姐姐別再干傻事。” “莫说女儿,就是官人他也不至於和康家真有嫌隙。” 王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如今偏偏是这个打小没养在身边的女儿最有出息? 现下还得为了王家和康家,低声下气的登门。 (本章完) 第133章 徐家二三事,盛紘升四品 第133章 徐家二三事,盛紘升四品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后咱们娘仁定要常来常往,万不能生分了。” 王老太太紧紧握住王若弗的手,接著又將目光放在王若与身上。 “你可记住了?日后定要谨慎行事,断不可再拉著你妹妹一块胡闹。” 王若与扯了扯嘴角,强压下心头的恨意,轻声道:“是,母亲教训的是,女儿定当谨记心。” 在盛家一道用完午膳,王老太太方带著王若与和王佑告辞。 盛幼目送他们走远后,忙不叠来寿安堂见老太太,明兰和如兰相视一眼后,识相的退下。 “母亲,王家的事情,儿子实在不愿插手。” “若岳丈还在,念及当年的提携之恩,儿子自当竭力报效。” “可岳母此人,看似精明强干,实则目光短浅。” “世平兄虽无大才,可怎么著王家也不会短短十来年就成现在这番模样。” 盛老太太目光微沉,手中佛珠不紧不慢的转动著,“你能这般想,自然是好。” “回头记得好生嘱咐大娘子几句,她是个心软的,別人家三言两语又被蛊惑住。” 盛幼连连点头,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后,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道:“儿子近日从兵部同僚的口中偶然得知,徐家的远哥儿竟跟著余大人赴西北去了。” “平远?”老太太眼下闪过一抹惊讶。 “正是,远哥儿现下还不到弱冠之年,就在西北军中混的如鱼得水。” “依儿子看,他將来必有一番作为。”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当年盛家老太爷早逝后,老侯爷和夫人不愿见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 便打算让老太太回徐家,还为她重新物色了一份门当户对的亲事。 出身松江世家,时任闽浙巡抚,两榜进士的唐大人,是个夫。 膝下有两个嫡女和一个庶子,嫁过去后,无论如何也比苦守著盛家好。 大不了寻个愿意入赘的读书人,以徐家当时的门庭,简简单单。 可老太太已然心死,坚决要带著年幼的盛幼支撑起盛家的门庭。 老侯爷无奈之下,从族中过继一名侄儿至膝下,离世后,便由他们执掌徐家,承袭爵位。 到底不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妹,亲情自然隔了一层。 当年盛幼中进士后议亲时,老太太也曾考虑过徐家,可徐家只愿意拿个庶女来敷衍。 老太太未免有些寒心,两家的往来逐渐减少。 这些年除了年节循例问候,只在华兰出嫁和长柏成亲时,送来份贺礼。 勇毅侯府逐渐落败,现任侯爷年事已高,身体屏弱,不知何时就要一命鸣呼。 且膝下唯有一子,名徐冀,只在金陵任个六品閒职。 这位徐平远正是徐冀的庶子,与盛长柏同辈,因嫡母刻薄,又不得父亲宠爱。 只能离府自寻出路,阴差阳错投入余思贤门下,跟隨他远赴西北。 老太太脸上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勇毅侯府到底是她的娘家。 后辈中能出个有才之人,她心中自是欣慰,可又有种说不出的悵然。 “你留心打听著他的动向,最要紧的是品性。” “若真是个堪当大任的,將来未必不能照拂一二。 盛幼温声道:“儿子正是这个打算。” 与此同时,东宫上下洋溢著一片喜色,淑兰平安分娩,產下一女。 偏殿內,这会儿淑兰正躺在床上,面色略显苍白,正满眼含笑的望向赵晗。 赵晗小心翼翼托著强裸,动作比璟哥儿將將出生时要嫻熟许多,他温声道:“辛苦淑儿了,这下孤是儿女双全了。” “臣妾不辛苦,能为殿下延绵子嗣,是妾身最大的福分。” 淑兰轻轻摇头,脸上泛著一抹初为人母的柔情。 “瞧这孩子的眉眼,真是像极了淑兰妹妹,將来定是个顾盼生辉的美人。” 华兰说话间,目光始终放在强裸上。 璟哥儿如今愈发沉静,愈发有长柏幼时的模样。 她心中是喜忧参半,总觉得自己的一腔母爱无处施展,仿佛在对牛弹琴一般。 再有两年璟哥儿启蒙后,只怕和自己说话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 嫣然侧过身子,眉眼弯弯的看向强裸中粉嫩的婴孩, 这时,一名內侍躬身前来,恭谨道:“殿下,官家和娘娘闻得喜讯,圣心大悦。” “特赐东珠十斛,赤金长命锁一对,蜀锦百匹,另拨三名精通药膳的宫人前来伺候。” “官家还还吩咐,待百日后,便著礼部行册封郡主之礼。” 赵晗闻言,微微頜首,扭头看向强裸中的婴孩。 “先前官家曾言明,世子单从玉字辈,郡主当从玉从女。” “淑儿觉得字如何?” 淑兰闻言,眸光轻动。 “姆有女子聪慧伶俐之意,且玉二字相结合,清雅不俗,臣妾觉得极好。” “姐儿—” 华兰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姐儿细嫩的脸颊,嘴角带著温婉的笑意。 淑兰诞下长女,东宫对盛家长房一脉的赏赐,不出几日,便快马加鞭送往宥阳。 自打长房老太太离世后,盛维和李氏打算等孝期满后,就举家进京居住。 这几年下来,宥阳乃至江南各路生意,长子盛长松早就打理得游刃有余。 不仅帐目清晰,决事果断,各处產业更是经营的风生水起。 长媳文氏也是个通情达理,温婉贤淑之人。 即便他现在撒手不管,也安心的很。 盛长梧虽也在有阳丁忧,可他颇得上峰青眼,加上盛幼以及银钱的上下打点。 已然確保丁忧结束后,可官復原职。 转眼年关已过,嘉佑七年,西北再次传来捷报。 有俞龙珂带路,西北边军锐不可挡。 不过三月时日,已收復河、洮、岷等五州,缴获牛羊马数万匹。 確廝囉怒急攻心,吐出一口老血后,便陷入昏迷中,內外诸事皆交由董毡处置。 一时间,吐蕃人心浮动,內斗更甚。 垂拱殿內,赵禎脸上洋溢著喜色。 眼下只需再稳守数日,待边关粮与神机营的火器齐备,便可挥师西进,直指西夏。 临退朝前,赵禎眸光在殿內环顾著,朗声道:“盛卿何在?” 盛幼闻言,心头一惊,手持笏板,出列道:“臣在。” 赵禎看向他,眼下精光一闪。 “盛卿这些年为官兢兢业业,在吏部任上更是恪尽职守,劳苦功高。” “朕歷来赏罚分明,似你这等实干之才,正当重用。” “从即日起,升任兵部右侍郎,主管西北道兵事钱粮。 此言一出,殿內顿时一片寂静,不少大臣纷纷向盛幼投去羡慕的眼神, 兵部右侍郎为正四品,还主管粮道这种肥差要差! 盛幼在吏部任职还未满两年,能获此破格提拔,属实罕见。 盛幼心里也颇为惊讶,他眉头拧起,举著板双手微微发抖,难以置信的看向赵晗。 赵晗脸上掛著浅浅的笑意,官家这般安排,自是和他商议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次对西夏用兵,粮道乃是重中之重。 並且赵晗打算亲自掛帅出征, 满朝上下,赵禎和赵晗一致认为,唯有盛幼可担此大任。 且不说盛幼素来谨小慎微,行事周全,由自己的岳丈管理粮道,赵晗也更为放心。 毕竟盛家的荣辱与自己紧密相连,一旦因粮草导致战事失利。 他盛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盛大人,还不快谢恩。”赵晗笑眯眯的提醒一句。 盛幼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整了整衣袍,拱手道:“臣盛,谢官家隆恩!” “臣定当竭心尽力,不负圣望!” 退朝后,赵晗缓步走向盛幼,温声道:“盛大人无需懦不安,官家能有此安排,便是看重生担任的才干与忠心。” 盛干千笑了两声,神色略有些侷促。 “不瞒殿下,原本在臣的计划里,至少需再歷练个三五年,方才有望迈入四品之阶。” “如今骤然擢升,属实有些受宠若惊。” 说话间,盛心中感慨不已。 自己这个年纪就路身四品,距离將来二品荣休的目標,似乎並不算难了。 不过等將来长柏在翰林期满后,就得开始为他將来入內阁铺路。 毕竟自己入阁拜相,这辈子是彻底无望的。 另一边,一队身著絳色宫袍的內侍已然来到寧远侯府。 正堂內,顾家眾人皆在此处。 待宣读完一道《起復詔》后,顾廷燁满心欢喜,丁忧在家这一年多,他早就闷的发慌, 官员守孝期间被夺情起復,本不算稀罕事,对武將而言更是常见。 朝廷为防官员过早还朝,还特意立下一条规矩:至少须服丧满三个月,方可起復。 自小秦氏自焚身亡至今,已有一年时日。 此刻起復,於礼於法,皆是理所应当。 顾偃开这些年征战沙场,屡立战功,赵禎特许太医亲自登门照料。 原本被断言仅剩半年寿数的他,竟硬生生撑过一年有余。 顾偃开清楚,自己若一死,顾廷燁又要守孝三年,他顾家能等得,可袁家不一定乐意等。 因此,无论如何,他都得咬紧牙关,撑著一口气,直到亲眼看到顾廷燁完婚。 送走內侍后,顾偃开在小廝的扶下,缓缓坐在椅子上,沉声道:“官家和殿下能让你官復原职,可见对你寄予厚望。” 顾廷燁拱手道:“儿子明白,父亲不必为我操劳,在家中颐养身体便可。” 顾偃开轻嘆一声后,点了点头。 侯府东侧一处小院內,顾廷煜站在窗前,神色晦暗不明。 他清楚顾偃开已经决定將爵位传给顾廷燁,自己在这侯府,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官人.”邵氏捧来一碗汤药,满眼心疼的看著他。 “小二將来袭爵也好,起码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又深得官家器重。” “侯府只有在他手中,才能光耀门啊。” “若他和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那该有多好。”顾廷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若和顾廷燁再斗下去,只会让妻女將来在侯府里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 “將来待我走后,你切莫听信四房五房的挑唆之言,万不可与小二夫妇为敌。” “只要你和嫻姐儿安分守己,他必定不会为难你们。” 说罢,顾廷煜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邵氏抿了抿唇,心中五味杂陈,她何尝不知,四房五房儘是些贪得无厌之徒。 时值四月初,顾廷燁重新任神机营都指挥使一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著。 盛家那边,海朝云诞下一子,取名盛全,乳名全哥儿,有文武双全之意。 华兰作为姑母,自是高兴不已,洗三礼当日,亲自遣人送上一份厚礼。 今日,王若弗与海朝云婆媳二人,连同明兰如兰姐妹二人一道进宫谢恩。 慈庆殿內,王若弗满面红光,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她的喜不单单是当上祖母这么简单,更多的是来自於盛幼。 盛幼前几日刚和她承诺过,若这次粮道差事能办的漂亮,便为她和老太太请封浩命。 往日她可从来没把获封造命的希望放在盛幼身上! 四品恭人,这浩命虽远不及自己的母亲,可也是不少官眷此生都难以企及的目標。 王若弗高兴的嘴都合不上,连做梦都在想著这件事情。 华兰满眼笑意的抱著全哥儿,將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轻轻取下,套在全哥儿白嫩的小手上。 海朝云见状,柳眉微,轻声道:“娘娘,这太贵重了。” “全哥儿还小,这样的东西,等他长大些,再赏他也不迟。” 华兰温婉一笑,“这是本宫第一个小侄儿,自然要多疼疼他。” 接著,她话锋一转,轻声问道:“祖母身子近日可还康健?” “祖母一切安好,自打全哥儿出生后,她老人家愈发精神,每日都要见全哥儿一面。 海朝云含笑应道,自己嫁入盛家这些时日,除了盛长柏,待她最好的人便是老太太。 因此,每日得了空她便抱著全哥儿往寿安堂跑。 华兰听到此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明兰与华兰简单问候几句后,便迈著轻快的步伐去寻找嫣然。 嫣然得知她进宫,更是早早就吩附人备好茶水点心,在殿內满心期盼的等著明兰。 第134章 发兵西夏,眾女牵掛 第134章 发兵西夏,眾女牵掛 一见到明兰,嫣然眼含笑意,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二人如今身份有別,明兰盈盈一拜后,方才与她一同落座。 “多日不见,嫣然姐姐的气度,可与往日大不相同,瞧著还丰润了许多。” 嫣然微微垂眸,轻声道:“如今在东宫,不比从前在余家的日子。” “殿下待我宽厚,我也无需再看人眼色度日。” 明兰握著她细嫩的双手,声音中带著几分感慨,“可见老太师当初的选择是没错的。” “是啊,多亏了祖父。” “前些时日三妹妹还进宫求见我,想让我劝劝祖父和父亲,求他们不要休弃方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起来,我这位继母和你四姐姐倒有几分相似。”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未出嫁前仗著小娘受宠,在方家叱吒风云,根本不把嫡出的姐妹和兄嫂放在眼里。” “这下她回方家,想来也没什么好日子可过。”嫣然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这会儿余老太师和老太太已经在重新物色当家主母的人选。 不论出身门第,只求贤良温顺,持家有道。 明兰抬眸静静看著嫣然,余家的后宅能够安稳,她自是替嫣然高兴。 只是心中不自觉的涌起一抹羡慕,暗暗感慨,自己若能有一位像余老太师这般威严明理的祖父,林噙霜哪能在盛家囂张这么多年。 见明兰有些发愣,嫣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低声问道:“明儿,你的婚事可有著落了?” 明兰回过神来,轻轻摇头,“还不曾,五姐姐都没议亲,我怎能越到她的前头去。” “没事,你家老太太最是疼你,將来绝不会亏待了你。” “快尝尝这些点心,可比外头做的要精细多了。” 嫣然说罢,又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小桃的手中。 小桃眯起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捧著点心小口小口的吃著。 慈庆殿內,全哥儿被奶娘抱走。 王若弗拧眉看向正在一旁发呆的如兰,轻嘆道:“我这几月来,给如儿物色了四五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偏她一个都瞧不上。” “这蠢丫头,一天天没个正形,我看她是想上天配玉帝!” 如兰听见母亲这般挖苦自己,轻哼一声后,直接背过身去。 华兰灿然一笑,温声劝道:“如兰生性率真,又不懂遮掩自己的喜怒。” “为她挑选夫婿,不可只看重家世。” “最要紧的是门风清正,婆母宽厚,家中人事简单,还有夫婿的品性。” “若是嫁入咱们盛家拿捏不住的人家,只怕这丫头日后少不了要吃苦头。” 端坐在一旁的海朝云对此颇为认同。 王若弗抬手拧了拧眉心。 通汴京城,全符合华兰要求的,唯有忠敬侯郑家的二郎。 她不是没考虑过,可盛紘一听到郑家,连连摇头。 郑家军功赫赫,祠堂里和顾家一样奉著丹书铁券,且不提忠敬侯在军中的威望。 家中长子常年驻守雁门,郑二郎在军中风头正劲,颇得官家和太子的赏识。 华兰的身份已经是一等一的贵重,长柏又娶海家的姑娘,再联姻个郑家,未免太过张扬。 树大招风,一旦引起官家的猜忌。 別说长柏將来入內阁,就是在朝中谋个閒职安稳度日都难。 长柏自打四岁启蒙后,就日夜用功,寒来暑往,哪怕病了都不肯歇息一日。 只为有朝一日实现入阁拜相的志向。 为如兰婚事而断送长柏前程,属实得不偿失。 明白其中利害后,王若弗很自觉的和郑家保持起距离。 “罢了,慢慢物色吧,这事儿越急越容易出乱子。” “若她能有六丫头一半稳重,我也不至於如此发愁。” 华兰眉梢微挑,打趣道:“谁让母亲当初捨不得把她送到祖母教养。” “快別提这茬了,我那时就想著老太太规矩太严。” “如儿过去后不知要挨多少训斥,受多少委屈。” 海朝云温婉一笑,踌躇片刻后,她低声开口:“母亲,前几日墨兰借著来看全哥儿的由头,想托我去祖母跟前说情,为她引见贺老太太。” 听到墨兰两个字,如兰眼前一亮。 当即转过身来,不忿道,“就她?还想见贺老太太,还非得求到咱家头上。” “爹爹都说过,咱家以后只当没她这个女儿。” 王若弗斜睨了她一眼,“怪不得那日墨兰特意將你从我身边支开,原是为了这桩事。” “母亲她可知情?” 海朝云轻轻摇头,“还未曾稟告祖母。” 王若弗冷哼一声,“这等烦心事,还是別让母亲知道的好。” “儿媳明白。” 贺老太太自打来京城定居,不少后宅妇人借著吃茶拜见等各种由头,请她为自己诊脉。 为了孙子贺弘文的前程,凡官眷命妇,贺老太太来者不拒。 墨兰自打小產后,一直未能有身孕。 眼看春珂整日抱著孩子在自己面前晃悠,难免有些心急。 可她和贺老太太素来没有交集,这种事情也不好大张旗鼓,更不能让梁家的人知道。 唯有请盛老太太出面引见,才能保证自己不遭人閒言碎语。 海朝云清楚老太太不愿再见墨兰,这件事情即便告诉她,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可总得让王若弗知道,万一將来墨兰求到盛紘面前,自己也有个说头。 —— 六月初,在户部与兵部的官员奋力筹办下,西北大军的粮餉已悉数备齐。 自打神机营建立后,火器监的匠人们日夜赶工,未曾有片刻停歇。 余思贤更在西北大力推行屯田之制,招募士兵与归顺大周的吐蕃民眾,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同时向西北各族百姓徵收粮食为赋税。 今日,东宫,明德殿內。 顾廷燁、郑驍、裴虎等几名赵晗一手提拔的武將皆在此处,匯报这几日军中的进展。 “西夏境內如今急缺粮草,以往这会儿早就发兵犯边索要粮餉了。” “这次倒没了动静,可见他们已经怕了。”裴虎挺直腰杆,笑呵呵的开口。 河湟之地,近半在大周手中。 余思贤故意扶持瞎毡长子木征与董毡为敌,磨毡角的儿子瞎撒欺丁也没閒著。 吐蕃如今四分五裂,西夏即便有心结盟,这会儿也无处下手。 一身劲装,相貌周正的郑驍扭头看向他。 “裴大人莫要轻敌,西夏若举国之力反抗,至少能集结三十万大军。” “若我估算的不错,精锐可占三成。” 西夏全民皆兵,男子凡到束髮之年必须入伍操练,学会骑马射箭布阵等技能。 赵晗神色从容,开口道:“西夏此次虽已是囊中之物,可骄兵必败,古训昭然。” “殿下说的是。”裴虎拱手应声。 “漕帮那边如何了?”赵晗扭头看向石头。 石头一直跟在顾廷燁后头,加之办事利索,武艺不凡,已然在神机营占据一席之地。 他躬身道:“殿下放心!” “属下的兄长石鏗和嫂嫂车三娘早已布置妥当,必能保证漕运畅通。” 顾廷燁跟在后头,笑眯眯的开口:“这次石帮主亲自押运送粮,莫说是江南水路,即便是改走陆路,沿途的山贼匪类也不敢不卖他几分顏面。” 漕帮势力雄厚,人员眾多,且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这些年漕帮不仅控制著运河码头的秩序,甚至能左右地方事务。 不少官员为顺利完成漕运任务,有时也不得不与他们合作,彼此之间,早就心照不宣。 “那就好,待事成后,孤必有重赏。”赵晗微微凝眸。 石鏗虽草莽出身,可他並不只会打打杀杀,反而处事稳重,更懂审时度势。 车三娘亦是如此,这些年將漕帮的內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若能用好漕帮,將来必定能成为监察官员,整顿江南官场的一柄利器。 待眾人拱手离开后,顾廷燁留在殿內,脸上掛著一抹蔫坏的笑意。 “殿下。” “我那四叔五叔不知走动了什么关係,竟把顾廷炳和顾廷煬给塞进这次西征大军中。” “是嘛。”赵晗幽幽看向他。 这两人若打著寧远侯的幌子,再多塞些银钱,的確有不少官员会卖个面子。 “不过都是在后头干杂事的芝麻小官,无足轻重,臣已经遣人盯著他们。” “一旦犯错,待凯旋归来之日,就该轮到四房五房的人哭爹喊娘了。” 听到此话,赵晗顿时就明白他的打算,“记得谨慎些,別被人给看出来了。” 顾廷燁点头如捣蒜,“殿下放心!” 他原本打算现在就寻个由头,將顾廷炳和顾廷煬这两个酒囊饭袋逐出军中。 可这几日细细想了一番,將来自己袭爵后,如果就这么把他们给赶出顾家。 说不定御史台那些个官员要参他一个置本家亲眷於不顾的罪名。 何况往日自己在顾家受的委屈,外人知晓的並不多,四房五房的人也是表面道貌岸然。 后宅的那些腌臢事,已经不適合再抖搂出来了。 唯有实打实抓住他们的错处,才能顺理成章的整肃顾家。 他很了解顾廷炳和顾廷煬的性子,本就糊涂蠢笨,在家中一直养尊处优,贪財好色。 又经不住半点挑唆,稍微使些计谋,便可让他们现出原形,一步步犯下错事。 届时,说不定自己还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名声! 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待到入夜,明月高悬,繁星璀璨。 西侧一处寢殿內,嫣然依偎在赵晗的怀中。 此刻的她只著一层轻薄的纱裙,姣好的身段若隱若现,脸上粉黛未施,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动人。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取来一个包裹。 “殿下此去西北,一应用度娘娘皆已准备周全。” “可臣妾也想著为殿下做些什么,这两件衣物由丝绸製成。” “臣妾还添了些羊绒和丝绵作內衬,可抵御西北的严寒。” 赵晗接过看了一眼,只见针脚细密匀称,瞧著也尤为合身,可见她必定费了不少心思。 “难怪往日城內不少人都讚嘆余家的大姑娘绣品一绝,果然名不虚传啊!” 嫣然抿了抿唇,眼下藏著一抹欢喜,“殿下谬讚,这点微末手艺根本算不得什么。” “听闻广云台和依云楼的姑娘也时常设宴向你请教?” 嫣然点头道:“是啊,她们都是些可怜之人。” “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自甘墮落,在风月场中靠著出卖姿色为生。” “教她们些绣活,將来或许还能有个退路。” 听到这番话,赵晗伸手揽著她纤细的腰肢,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 转眼已至六月中旬。 赵禎以太牢之礼,备牛、羊、豕三牲,亲自祭告天地,祈求大军得以凯旋。 翌日,不仅城內的百姓和朝中官员前来相送王师前往西北。 赵禎更是立於城楼之上,神色庄重的看向赵晗以及一眾將士们。 此战若能收復西夏,不仅平定西北边患,使得汴京百姓免受战火之苦。 更能为大周开疆拓土。 自己將来在史册上,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咳咳咳——”赵禎轻咳两声,下意识按住胸口,脸色有些不大好。 张茂则见状,刚想递来帕子,却见赵禎眼帘微沉,不著痕跡的向他摆摆手。 强压下不適后,继续挺直脊背,神色肃穆庄重。 此等关口,不可有任何动摇军心的事情出现。 “爹爹,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芬儿和母亲在家中等你回来。” 一侧,张桂芬柳眉微蹙,满眼不舍的看著张辅,紧接著,她又將目光放在张徉身上。 “四哥哥,你一定要保护好爹爹,否则回来后,我绝不饶你!” 此次出征,张辅特意带上张徉前往西北歷练。 不求他能立下什么军功,能开拓见识,体验民生疾苦便可。 “知道啦,五妹妹,你不去和太子殿下打声招呼吗?”张徉盯著张桂芬,贼贼一笑。 张桂芬俏脸一红,“你说什么呢!” “这里这么多人,被瞧见指不定要生出什么閒言碎语来。” 张徉耸了耸肩。 “不去便罢,只是此去西北,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才能回来,別怪为兄没提醒过你。” 张辅看著他兄妹二人忍不住摇头一笑,在他看来,这会儿去道个別也无伤大雅。 总之这桩婚事是官家亲自定下的,金口玉言,绝不会更改。 张桂芬踌躇片刻,迈步来到赵晗身前,盈盈一拜道:“臣女张桂芬,祝愿殿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 马背上,赵晗面带笑意,温声回应著,“多谢张姑娘,保重。” “嗯!”张桂芬点点头,灿然一笑。 盛紘和盛长柏父子二人立在官员的队列中。 这段时日,盛紘忙的昏天黑地,不敢有一丝懈怠,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待吉时將近,沉重的號角声响起。 赵晗抬眸看向城门上方,郑重一礼后,大军向著西北方向开拔。 盛家后院,厢房內。 明兰站在窗前,往城门的方向呆呆看去,心中泛起一抹难以言喻的感觉。 “姑娘,老太太遣人送来的樱桃煎你怎么连动都没动?”小桃不知所以,憨憨问道。 丹橘眸光轻动,打老太太送来她明兰身边伺候,一晃已经將近七年。 因此,明兰的心思,她早就能猜出个六七分来。 “看现在这时辰,大军已经出发了,姑娘还是先歇歇吧。” 明兰回头看她,白皙莹润的耳垂微微泛红。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掩饰,只得和小桃索然无味的吃起樱桃煎。 (本章完) 第135章 卫家三郎,捷报连连 第135章 卫家三郎,捷报连连 早在大军出征前,赵禎便已下令关闭榨场,严禁青白盐与羊绒往日,因解州盐味道比不上青白盐,在官员们的层层剥削下,价格也远超过青白盐。 一个价格低廉味道好,一个价格昂贵味道还差,选择哪种,自然不言而喻。 官府有时为强推解盐,甚至按户摊派,强制购买。 西夏则趁机用青白盐来笼络边境各族的人心。 此次为安抚边境百姓,稳定民心。 赵禎下令减免赋税,发放粮帛,运解州盐前往边境低价发卖。 在申时其的推荐下,西北盐政由齐国公暂时领著。 齐国公深知此次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一旦盐政出现问题,整个齐家都吃不了兜著走,甚至还要牵连到申家,更別提齐衡的仕途。 齐衡刚成亲时,对申和珍颇为冷淡。 时日一久,他逐渐发现,这位申阁老的女儿,並不是空有相貌,她聪慧明理,顾全大局。 面对平寧郡主的刻意刁难,也处置的游刃有余。 渐渐地,倒也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毕竟从始至终,齐衡喜欢的都是聪慧的女子。 申阁老对齐衡也颇为器重,得空还亲自指点他的文章。 半月后,王师已抵达西北,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厅內。 赵晗端坐於案前,张辅、顾廷燁、余思贤、郑驍等人皆在此处。 西北边军从吐蕃手中,收復河、洮、岷、岩、叠等州后,赵禎下旨將此处命名为熙河路。 与永兴军路、廊延路、环庆路、涇原路、秦凤路共称为西北六路。 “短短不过一年光景,熙河路能有这般气象,余大人功不可没啊!”赵晗端起杯盏,脸上掛著浅浅的笑意。 余思贤连忙拱手:“此乃臣分內之事。” “说来,此番西北军中,臣倒发现两位可造之材,將来或可大用。” “哦?”赵晗眉梢微挑,颇有兴致的看著他。 余思贤见状,摆摆手,对著厅外高声道:“还不快进来拜见殿下。” 话音刚落,两名身著甲胃,相貌硬朗的將士迈著沉稳的步伐前来。 “末將徐平远,拜见殿下!” “末將卫凌,拜见殿下!” 赵晗打量他二人片刻后,温声道:“不错,果然气度不凡,余大人目光如炬啊!” “说起来,这二人与殿下的岳家,倒还有几分渊源。” 余思贤微微一笑,见赵晗面露不解,解释道:“这位徐平远是金陵勇毅侯的后人。” “勇毅侯?!”张辅惊呼一声,搁下杯盏,凝眸看向徐平远。 他年少时,最为敬仰的武將便是勇毅侯,威震四海,战功赫赫,太祖亲赐世袭罔替之尊荣,可谓大周武將第一人。 即便现在自己身居高位,仍旧觉得远不及勇毅侯当年的风采。 只可惜勇毅侯膝下无子,族中这些年也没出过什么有能之人。 门庭日渐冷落,只在金陵偏安一隅。 徐平远神色恭谨,拱手道:“回张大人话,在下的祖父为勇毅侯嗣子。” 张辅点点头,勇毅侯过膝嗣子一事,他那时虽还年幼,但也有所耳闻。 “殿下,臣瞧著这小子,身上倒还有几分將门之子的气势。” 赵晗轻笑道:“徐平远,此番你若还能立下战功。” “孤就带你回京,去拜见拜见你那位姑祖母。” 听到此话,徐平远眼下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抱拳沉声道:“殿下,臣虽不才,却也自幼苦读兵书,勤练武艺,只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振门,不负先祖威名!” “臣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赵晗闻言,当即露出满意的目光。 余思贤继而又开口道:“殿下,卫凌的长姐,是盛大人家中的一位小娘。” “稟殿下,当年末將家父病重,急需银钱,长姐不得已才卖身进盛府为妾。” 说话间,卫凌心头泛起一抹酸楚。 长姐卫恕意卖身时,二姐不过八九岁岁,他更是只有五岁。 原本父亲有秀才功名,是扬州的一名村塾先生,家中虽清贫,但吃饱肚子不成问题。 谁知父亲突然染上重病,家中的银钱很快就捉襟见肘,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靠著卫恕意卖身银子,卫家勉强度过难关。 卫姨母原本和卫恕意一样知书达理,温婉嫻静。 可她为帮母亲支撑门户,操持生计,不得已拋开诗书,性子也变的强悍起来。 “七年前若非殿下及时相救,只怕长姐她早就一尸两命!” 说罢,卫凌撩开衣袍,跪地重重一即首。 当年他从卫姨母口中得知,卫恕意在盛家备受苛待,分娩时还遭人设计,险些一尸两命后,毅然决定入伍参军。 他清楚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唯有参军才能建功立业,有朝一日让长姐脱离盛家。 如果盛家不同意,他不介意放下脸面,闹到官府! 妾室並不能通过和离来解除关係,唯有拿到家主的放良书和遣散文书,才能重获自由身。 若妾室遭受虐待,危及生命,也可通过官府主持公道,不过这非常困难。 娘家没点权势,根本不可能实现。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必再提,说起来,你还不曾见过柳哥儿吧。” 赵晗抬手虚扶一把,心中虽有些惊讶,但面上並未表露出来。 他知道卫恕意有个弟弟,不过属实没想到,此人会出现在西北边军中。 而且瞧他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卫凌回京后,只怕自己那位岳丈大人,要开始难受了。 卫凌轻嘆一声,点头道:“莫说柳哥儿,就连明儿末將也没见过几面。” “算算年纪,她多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赵晗微微笑道:“是啊,六姑娘不仅亭亭玉立,还聪慧过人,仪態出眾。” 听到此话,卫凌垂下眼眸,心中暗暗发誓,此次出征乃千载难逢的良机,必定要奋勇杀敌,立下军功,风风光光的前往汴京和长姐团聚。 对於卫凌的事情,卫恕意知道的並不多,只从卫姨母口中听些只言片语。 主要是这些年,卫凌自觉愧对长姐,一心想等自己功成名就后,堂堂正正站在长姐面前。 约摸一灶香时辰后,余思贤取来一副堪舆图,缓缓在案上展开。 “殿下,此次发兵西夏,臣以为当速战速决,以免辽国前来搅局。” “一路可从熙州向北,经乐州,沿湟水河谷西行,夺取甘州、凉州,西夏部署在此的右厢军, 臣若估算的不错,约摸有五万人,分散守在各处。” “我军若能集中两万精锐突袭,再联合吐蕃诸部牵制其侧翼,不出两月便可拿下甘、凉二州。 这段时日,在余思贤和俞龙珂的威逼利诱下,未征率部眾归顺朝廷。 赵晗已遣人告知木征,待此战得胜,便赐他赵姓,由他代替董毡领著青塘之事。 吐蕃诸部向来分散,对大周构不成威胁,眼下的大敌,唯有西夏和辽国。 若想治理好此处,不仅要推出个有威望之人,还得在此处设立蕃学教化部眾子弟。 赵晗紧盯著堪舆图,伸手指向横山一带道:“主力当从庆州出发,若能破横山堡寨,便可直捣兴庆府。” 郑骏已调拨一支最精锐的部队,在河东路大张旗鼓的演练、修城池,以震辽国。 辽国境內这些时日也不大太平。 皇太叔兼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耶律重元,正筹划著名夺取皇位一事。 耶律洪基的父亲耶律宗真宗,曾在醉酒后许诺將来传位给弟弟重元,可到头来还是传给了自己儿子。 耶律重元的儿子涅鲁古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不断怂耶律真宗发动政变,夺取皇位, 如今,这父子二人,正在静候时机。 与此同时,西夏王都,兴庆府。 文武百官齐聚於此,已是束髮之龄的李谅祚端坐在御座上,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现下没藏氏一族尽数剷除,朝政大权已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 “自打周朝发兵吐蕃,朕心中就喘难安,如今倒好,都快打上门来了!” 殿內的大臣们垂手而立,无人敢轻易接话。 片刻后,一名文官拱手道:“陛下,此次周朝太子亲征,想来定是有万全之策。” “而我朝府库空虚,粮餉告急,依臣愚见,莫如先行缓兵之计,遣使臣往周朝议和。”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纷纷应声。 “周朝禁青白盐不久,我朝粮食布匹价钱一路高涨,百姓已是怨声载道。” “是啊,这几年牧民们大肆养殖山羊为获取羊绒与周朝商人交易,不事耕种,草场也日益退化,若不议和,我朝危矣!” 曾助力李谅祚剷除没藏一族,现已手握实权的武將漫。 正拧眉竖目的看著朝中主和一派的大臣。 “周朝来势汹汹,根本没有议和之意,倒不如与其一战!” “周朝大肆收购羊绒,等的就是这一天,我朝能落入今日这般境地,你等难辞其咎!” 一名文官冷哼一声,“漫將军说的倒是义正言辞,难道你就不曾从羊绒中获利分毫?” “我若记得不错·.” 话还没说完,李谅祚猛一掌拍在案上,几名大臣相视一眼后,当即闭嘴。 “社稷危难之际,尔等不为国分忧,反倒在此互相攻计,成何体统!” 漫深吸一口气,高声道:“陛下,臣主战!” 李谅祚心中暗暗权衡一番后,凝眸看向漫,“二十万大军!” “朕命你迎击周军,不得有误!” “臣遵命!” 待眾臣退去,此处唯有李谅祚与漫二人。 “此战关乎国运,你务必不可轻敌,若战事不利,也切莫逞强。 “朕会即刻修书一封送往辽国求援,无论如何,我朝绝不能亡於朕之手。” 李谅祚神色凝重,还有带有几分无奈。 自己周岁登基,宛如傀一般,这些年步步为营,好不容易对付完没藏讹庞,刚掌握实权,周朝就举兵压境。 接著,他又下令御围內六班直轮班宿卫,提高警惕,加强宫禁。 御围內六班直总数五千人,与曾经的铁军並称於世。 当年李元昊为巩固统治,震镊诸族,下令各族送亲贵且擅长骑射的子弟入京,以示效忠。 名为侍从,实为质子,因此御围內六班直原名为质子军。 不过这只军队在连年征战中,屡建奇功,逐渐得到李元昊的信赖,一直保留至今,军中人员, 仍旧是各贵族子弟。 半月后,张辅、余思贤、郑驍、徐平远等人率两千神机营及三万精锐从熙州出发, 赵晗、顾廷燁、裴虎、卫凌率晓骑营、三千神机营、五万精锐前往庆州。 中军大帐內,烛火通明。 赵晗负手而立,神色从容,静静等待著捷报传回。 神机营一经亮世,必打西夏一个措手不及,顺带也可震辽国, 三月后,张辅顺利拿下甘州、凉州两城西夏大將漫葬身於神机营虎尊炮之下,一时间军威大振。 顾廷燁每隔几日,便遣人传回捷报,卫凌心繫长姐,更是勇不可当,连斩西夏数员大將。 与此同时,汴京,福寧殿內。 赵禎手持捷报,目光如炬,激动的心口不断起伏著。 登基將近四十年来,他在西夏手中吃过太多吃败仗。 好水川之战,万余精锐全军覆没,更是可称之为耻辱,战报传回那日,他在垂拱殿內一夜不曾合眼,现在想想,仍旧觉得痛心。 “好!打的好!” “待他们凯旋归来,朕必亲自出迎,全部重重有赏!” “咳咳咳一—” 曹皇后柳眉紧,捧著一盏参汤,轻声道:“太医再三叮瞩,官家不可太过激动。” “西北战事告捷固然是好事,可官家也要爱惜著自己的身子。” 赵禎接过参汤,释然一笑。 “朕的身子如何,自己清楚的很,难得有这样的喜事,且让朕再高兴高兴。” 曹皇后闻言,只得轻轻点头,绕步来到赵禎身后,小心翼翼的为他顺气。 “来人!” 赵禎话音刚落,一名內侍躬身入殿。 “把太孙和郡主请过来,朕今日要与孩子们一道用午膳!” 姐儿的封號已由赵禎亲自定下,为昭阳二字。 盛幼如今领著兵部右侍郎一职,对西北战事自是了如指掌。 他从捷报中看到徐平远的名字时,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打算等会回府便將这等好消息告诉盛老太太,让她老人家跟著高兴高兴。 不过当卫凌二字出现在他眼前时,盛幼眉头微微一拧。 他知道卫家三郎名为卫凌,前些年参军去了,可他现下还不敢確定,此人就是卫怒意的三弟。 第136章 大破西夏,捷报传回 第136章 大破西夏,捷报传回 嘉佑七年,十月中旬。 一封封捷报如雪片般送往汴京城,张辅一边加固凉州、甘州等城池防线。 边为防止西夏联合回、吐蕃等部族反扑。 另遣郑驍、徐平远率一支精锐向西快速攻打肃州、瓜州、沙州等地。 只等两路大军会合后,便可继续挥师东进,直指灵州。 当年李元昊將西夏全境划分为左右两厢,下设十二个监军司。 左相面对廊延路、河东路以及辽朝,右厢面对秦凤路、熙河路以及吐蕃、回等地。 顾廷燁已攻下横山一脉的诸多堡寨,拿下夏州、宥州等地只待攻银州后,便可扫清了灵州以东的所有障碍,斩断西夏左臂。 中师大帐內,赵晗端坐在案前,早在数日前,他就下令在各处要道张贴安民告示。 更三令五申:占西夏城池之后,凡我军士卒,一律不得屠杀百姓、抢掠財物、姦淫妇女。 无论军功与出身,一旦触犯军纪,严惩不贷,並將罪状公之於眾,以做效尤。 大军连日征战下,西夏境內粮餉早已告急,百姓困苦不堪。 此时此刻,一顿救命的饭食,远比千百句宣传仁德更能收拢人心。 因此,他也明確下令,凡部族归顺,城池归降,立即开仓放粮,广设粥棚,賑济灾民。 同时,遣医官救治伤病,提供一切药物。 將来想要治理好西夏,唯有採用怀柔政策。 兴庆府,李谅祚满脸愁容,连日来他一直寢食难安。 眼看著周朝两路大军就要打到灵州了,灵州乃西夏命门所在。 一旦丟失,兴庆府就將门户洞开,即便辽国增援,只怕也无回天之力。 一名武將面容憔悴,垂首道:“周朝的火器实在凶猛异常,我军的將士们再驍勇善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面对此物,根本毫无制衡之力。” 听到此话,李谅祚仰天长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拧了拧胀痛的眉心。 “辽国的使臣可到汴京了?” “回陛下,算算时日,估摸著已经抵达。” 李谅祚点点头,咬牙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既然周朝不接受议和,朕也只得出此下策了。” 为换取辽国出兵援助,他不惜掏空国本,压上一切筹码与尊严。 对耶律洪基自请为儿皇帝,开放国土,同意辽国在贺兰山这等要害之地驻扎军队,以及每年朝责战马牛羊与此同时,汴京城。 辽国的使臣耶律仁先已在都亭驛安置下来,庆历二年此人就曾以使臣身份踏足汴京。 翌日一早,在一队內侍的引领下,耶律仁先迈步来到紫宸殿內。 此番奉耶律洪基之命前来,不仅要言辞施压,劝说周朝退兵。 更要打探清楚周朝的实力底线,以及亲眼看看,让西夏大军闻风丧胆的火器,究竟有多威猛。 手持板,行完两拜之礼后,耶律仁先挺直脊樑,神情从容的立在殿內。 韩章、申时其、薛薄、时任工部尚书的海彦平等一眾大臣皆在此处。 龙椅上,赵禎接过国书,循例问候完耶律洪基身体如何后,两方开始进入正题。 “我朝国主为西夏的宗主,有责任维护其藩属的社稷安全。” “西夏虽有过不臣之举,但其已经诚心悔过。” “贵国如今兴兵侵夺,於礼不合,有违天和。” 此话一出,韩章眼眸微眯,瞬间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冷哼一声,朗声道:“贵使此言,恕本官不敢苟同。” “西夏自李继迁以来首鼠两端,反覆横跳,亦不止一次背叛贵国,屠边民。” “从未有过诚心悔过一说,如今西夏向贵国称儿纳贡,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今我朝发兵西夏,並非为拓土,只为边境百姓安危著想。” 耶律洪基眉头微微拧起,他何尝不知这是西夏走投无路的权宜之计。 斟酌一番后,高声道:“自檀渊之盟以来,周辽两国礼尚往来,通使殷勤。” “多年未曾兵戈相见,实乃千古佳话。” “只是看眼下这態势,难保有朝一日不会波及周辽边境,危及盟约。” 在他和辽国一眾大臣看来,將来周朝拥有精良战马,以及羌、回等部落归顺。 休养生息后,必定会將目光放在辽国身上。 “我朝国主有言,若贵国即刻罢兵,退回原境。” “可亲自作保,命西夏国主亲自前来汴京,向贵国谢罪请和,岁贡加倍,承诺永不犯边,解除边境堡寨,並割让三座城池献给贵国。” 申时其抬眸看赵禎一眼后,沉声道:“我朝素来谨守盟约,於贵国秋毫无犯。” “眼下我朝两路大军已攻至灵州,破城指日可待。” “望贵国莫要被一反覆无常的边小国所蒙蔽,败坏两国盟约。” 韩章握了握拳,紧跟著开口,“不错,西夏!我朝必伐之!” “想来贵使也听闻过我朝火器之威,西夏即便有再多驍勇骑兵,也无可抵挡。” 听到火器二字,耶律仁先及一眾使臣面色微变,彼此间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他们料想过周朝不会轻易同意退兵,只是没想到,居然这般决绝。 赵禎端坐在御座上,脸上始终掛著浅浅的笑意。 片刻后,他轻声道:“西夏之事事关重大,辽主好意,朕心领神会。” “耶律使者,且先退下歇息,过些时日再行商议此事。” “这”耶律仁先闻言,不免心头一急。 他知道周朝如今仗著手持利器,是想晾自己一段时日。 只是西北战事吃紧,多耽搁一日,只怕西夏破城风险就要多增加一分。 见赵禎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耶律仁先清楚自己若再开口,非但於事无补。 万一被叩上一顶无礼的罪名,则有损辽国顏面思及此,他也只得行礼告退。 看著使臣们离去的背影,韩章等人挺直腰杆,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三日后,秋风渐起。 韩章、申时其等一眾大臣带领使臣们前往北郊禁军校场,观摩火器之威。 只见校场上,火光冲天,烟尘瀰漫,一声声霹雳巨响下,地动山摇,热浪滚滚。 耶律仁先起初还强装镇定,当他看到一颗火球飞射而出后,位於百步之外石墙顿时四分五裂, 宽大的袖袍下,他双手微微颤抖。 身后几名使臣亦是如此,额间还渗出细密的汗珠。 观摩结束后,耶律仁先当即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辽国。 半月后,西北两路大军兵临灵州城下,耶律仁先按捺不住,主动上书求见赵禎。 大臣们再次集结於紫宸殿內。 一番商议下,赵禎答应攻克西夏后,將西夏东北部领土割让於辽国。 並且扩大与辽国的榨场数量,且將来不在西北的周辽边境增兵筑城。 发兵攻打西夏,主要是想控制灵州、兴庆府、横山等地,东北部那边区域对大周而言,能换取辽国不动兵,稳赚不亏。 辽国见自己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拓土千里,还能得到切实的利益,隨即同意不插手西北战事。 当然也有几分是被火器震到,他们很清楚,眼下周朝士气正盛,一旦周辽开战,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兴庆府,李谅祚得知此事后,大为震怒,可又无计可施。 一时间,面色灰败,如丧家之犬般跌坐在殿內。 在西夏,若想入朝为官,首要条件就是出身贵族。 这些昔日高高在的朝臣们见大事不妙,为保全性命,已然在暗中收拾细软,准备携家眷出逃。 嘉佑七年,时值冬月。 两路大军围击之下,灵州城破,不少將土见无可抵挡,纷纷投降归顺。 稍作修整一番后,大军拔营西进,直捣兴庆府。 驻守兴庆府周边的擒生军原本有將近十万人,可连日来的调兵征战下,眼下只剩不到两万士卒除擒生军外,还有两万专职保卫皇城的卫成军,以及五千御围內六班直。 中军大帐內,张辅、顾廷燁、郑驍等诸多將领齐聚於此。 “最后一战了!”赵晗看著堪舆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顾廷燁握拳道:“两月內,末將定破此城!” 徐平远眼下满是期待。 此番以自己的战功,回到勇毅侯府后,足以让父亲刮目相看。 至於那位刻薄自己的嫡母,以及庸碌无为的兄长,他们的脸色,只怕会精彩的很! 若能得到姑祖母的支持,將来即便继承不了爵位。 自己也会成为勇毅侯一脉最为出色的子弟, 入夜,朔风凛冽,顾廷燁率三千神机营及两万精锐向擒生军大营发动奇袭。 徐平远、卫凌等人分別率人马从两侧包围“放!”顾廷燁手中长枪直指。 一支支带有火药的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入大营內,一时间,营中乱做一团,火光冲天。 时至今日,西夏剩余的士兵们早就军心涣散,士气尽失。 见东侧徐平远率驍骑营踏破柵栏,手中长枪直指,纷纷四处逃窜,甚至直接丟盔弃甲,跪地求饶。 不过四五日,大军已然合围皇城,为防止李谅祚逃走,八处城门皆派重兵层层把守。 如今这种情况,围而不攻,光是靠耗,都能彻底耗死李谅祚及城內的大军。 一番商议下,半月后,五万大军集结於正门处。 赵晗跨坐在马背上,抬手道:“攻城!” 震天雷、虎尊炮,轰然砸向巍峨的城门,箭矢更是如雨点般飞射而去。 城楼上的西夏士兵们见状,不禁面露惊恐,阵脚大乱。 烟尘瀰漫中,神机营大军缓缓逼近,一声巨响后,城门大破! 因赵晗早有吩咐,降者不杀,更不得伤其百姓,五万大军鱼贯而入,但军纪严明,只绞杀誓死不降者。 大殿內,李谅祚见自己已是无路可走,手持一道白綾,在宫门攻破之际,缓缓悬於樑上。 临近年关,大破西夏皇城,李谅祚悬樑自尽的消息传回汴京后,举国欢庆, 自打入冬,即便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 赵禎身体仍旧每况愈下,更是几次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朝臣们的眼前。 看到捷报后,他强撑著病体,沐浴更衣,前往太庙將此事告知祖宗。 在盛多方打听下,他已然可確定,在西北屡立战功之人,就是卫恕意的三弟,卫凌! 今日朝会结束,盛府,寿安堂內。 盛家眾人包括卫小娘、柳哥儿皆在此处, “西北之患,终雪於今朝,燕云十六州亦是指日可待!” “我瞧著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是奔著千古一帝去的!” 老太太身穿暗褐色锦缎长袍,满头银髮梳的一丝不苟,坐在软塌上连连感慨著。 王若弗点头如捣蒜,咧嘴道:“是啊,母亲!我这辈子都没敢想,西夏能这么快平復。” “天爷啊!华儿她现在必定也在高兴著!” 卫恕意面露温婉的笑意,和海朝云一同坐在一侧。 “母亲,平远此番立下不小的军功,凯旋迴京后,必有封赏,可要修书一封送往金陵报喜?” 盛幼轻声问道。 老太太闻言,眸光微沉,这段时日,她託故友帮忙打听徐平远的事情。 不曾想竟徐平远在徐府饱受苛待。 生母梅小娘明面上是病死,私底下和徐家的大娘子脱不了干係。 “不必,等远哥儿进京,你让他先来见我一面。” “儿子明白。”盛幼点点头,跨一番后,將目光放在卫恕意身上。 卫恕意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抿了抿唇,温声道:“主君——“ “可是妾身今日穿著有何不妥之处吗?” 未曾打听確凿之前,卫凌的事情,他没有向旁人透露分毫。 “並无不妥,是你三弟卫凌也在西北军中。” “捷报记载,他斩首敌將数人,亦是军功赫赫啊。” 盛幼此话一出,卫恕意柳眉紧,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王若弗亦是如此,她伸长脖子道:“卫三郎?!官人可確定?” “那是自然。” 站在一侧的明兰眨了眨眼,她知道自己有个舅舅。 但多年不曾联繫,连模样都快记不清了,依稀记得上次见面还是自己过五岁生辰时。 “妾身是听妹妹提过,三弟他多年前就入伍参军,只是鲜少有消息传回,此事妾身属实不知情。”卫恕意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垂眸说道。 第137章 盛长柏自请外放,紫宸殿封赏 第137章 盛长柏自请外放,紫宸殿封赏 王若弗拧著眉头,神色有些复杂。 盛紘捋须道:“不知情也正常,军中通信本就不易,音讯阻隔是常有的事。” “我若不是多方打听,几次核查,也不敢相信军报上的人会是卫三郎。” 卫恕意温婉一笑,眼下闪过一抹欣慰。 “三弟他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当年一言不发就投了军,家中如何劝说也留不住他。” “妾身只愿他能早日平安归来。” 盛老太太听到此话,笑著招呼柳哥儿到跟前来。 “难怪咱们柳哥儿平日总爱舞刀弄枪,原来有个这般英武的舅舅在。” “当真是血脉相承。” 柳哥儿扬起小脸,略有些茫然的看向老太太,对这位舅舅,他只觉得有些陌生。 “待卫三郎和远哥儿回京,咱们可得关上门在院里好好庆祝一番。” 盛紘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儿子正有此意。” 一个月前,盛长枫已经和礼部侍郎柳大人家中女儿成亲,婚仪一切从简。 一是盛紘日夜忙於粮道诸事,实在无暇顾及太多。 二是柳家不想女儿的婚事再横生枝节,几次放下脸面,遣人上门催促从速完婚。 此前柳蒋两家定亲之事,通汴京城知道的大有人在。 若这会儿大操大办,隆重嫁女,这在蒋家看来,颇有种在打自己脸面的意思 一同在朝为官,柳大人不想和蒋家闹僵,因此,柳家操办的亦是颇为低调。 三来,王若弗素来瞧不上盛长枫,若非海朝云顾及盛家顏面,担心婚事过於寒酸惹人议论,多次从中周旋,只怕办的还要简单些。 自打柳玉芙进门这段时日,她把盛长枫身边的通房一个接一个的遣散。 为保全自己的名声,只给他留了个相貌稍微逊色些的可儿在身边伺候。 此番举动,正合盛紘的心意。 盛长枫起初不同意遣散通房,一气之下闹到盛紘那里,一顿板子挨下来,也只得乖乖听从。 在柳玉芙日日督促与劝说下,盛长枫彻底认清眼下形势。 逐渐收心养性,开始埋头苦读,准备下届的春闈。 一直沉默不语,端坐在紫檀圈椅上的盛长柏,端起杯盏,轻声道:“父亲,儿子打算等翰林期满后,自请外放西北,赴我朝新定之疆,安民理政。” “你说什么?!”王若弗和盛紘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目光直直盯著他。 盛长柏被他们嚇的手腕一颤,杯中的茶水险些泼了自己一身。 “长柏,你可是官家钦点的庶吉士,就算要外放,也应当是为父去才是。” 在盛紘的计划中,他理应在翰林院继续磨个三五年,直到入詹事府。 循著翰林、詹事、六部侍郎的路子,一步步升上去,將来便可顶著官家钦点的大学士头衔,顺顺噹噹入內阁辅政。 这是最为稳妥和清贵的一条路。 如果外放地方,以他如今的品级和出身,多半从一州知府做起。 官场歷来重內职轻外任,除非在地方立下平定叛乱,疏浚河工这等不世之功。 不到转运使或安抚使这等封疆大吏的级別想入阁,几乎是痴人说梦。 虽说翰林官员到一定官位后,也会外放歷练,但这根本不是一码事。 前者任期一满便能回朝,官职还能往上升一升,可后者却要走不少弯路。 “是啊,柏儿,西北风沙大,听说冬日里头寒风颳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你这一去,还不知要受多少艰辛。” “当年你爹爹在灵州任职时的苦楚,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王若弗攥紧帕子,满心捨不得的看著盛长柏。 老太太倒是神色镇定,她清楚盛长柏的性子,若不是深思熟虑后,绝不会开口提起此事。 “外任西北虽艰辛,可確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儿子愿以一身所学,经略边陲,抚定流民,重整田亩,不负殿下对咱们盛家的恩情。” “儿子心意已决,还望父亲母亲应允。”说罢,盛长柏郑重其事的站起身拱了拱手。 盛紘拧了拧眉头,心中暗暗权衡一番后,只得点头道:“既如此,为父就替你留在京中好好经营,你若在外头需要助力,家中自有呼应。” “谢父亲成全。” 接著,盛长柏又將目光放在海朝云身上。 “此行有朝云相伴,风雨同舟,我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海朝云闻言,眼中擒著一抹笑意。 王若弗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大多数人家儿郎外任,正妻都是留守在家中负责教养子女,侍奉公婆,替自己官人尽好孝道。 哪有像他这样,不等母亲发话,就主动带著妻子外任! 正当王若弗准备开口时,只见盛长柏又拱手道:“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托。” “全哥儿年幼,西北路途遥远,实在不宜隨行。” “孙儿想將他送来寿安堂,劳祖母多加看顾。” 海朝云也跟著站起身,向老太太恭谨行礼。 她虽心有不舍,可盛家上下,唯有把全哥儿託付给老太太才算安心。 至於王若弗,只需瞧瞧如兰被她教养出的性子便可得知,很不靠谱。 “你……!”王若弗齜牙咧嘴的看著盛长柏。 带海氏一块走便罢,全哥儿竟也不託付给自己这个嫡亲祖母照料! 盛紘见状,眯起眼睛,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这般安排倒也不错,你二人內外相协,各司其职,甚好啊!” “就是母亲得辛劳些了。” 老太太搁下茶盏,缓声道:“全哥儿乖巧听话,又有大娘子可从旁协助,我不过略加看顾,何谈辛劳。” 见他们就这样把事情给定下来了。 王若弗张了张嘴巴,脸色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寿安堂离开后,葳蕤轩內,王若弗满腹委屈。 “果真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柏儿这兔崽子现在是半点没把我放在眼里。” “偏现在卫氏还得了个有军功的弟弟,只怕会一天比一天不好拿捏。” 现在整个王家,除了王老太师配享太庙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殊荣。 王世平升任京官一事,虽有苗头,但还不曾得到確切的消息。 刘妈妈立在旁边,轻嘆一声,宽慰道:“大娘子又在胡思乱想了。” “二哥儿外任后有海大娘子这般稳重周全的人在旁照料,岂不比独自赴任更让人放心。” “妾室终究是妾室,卫家就算立下泼天大功,也断不敢越到大娘子您的前头去。” “大娘子只管稳坐家中。” 王若弗扭头看她一眼,只觉心乱如麻。 与此同时,寿安堂东侧厢房內。 卫恕意挽著明兰的手,满眼希冀。 “等你舅舅回来,你们姐弟二人的前程就更有倚仗了。” 明兰乖巧点头。 相比起自己,她更替卫恕意高兴,將来在盛家,再没人敢低看自己小娘一眼。 —— 嘉佑八年,二月初,赵禎本欲亲临城楼,迎接赵晗与王师凯旋。 可今日晨起后,突感圣体不適,只得由韩章、申时其等朝中重臣代他前去迎侯。 紫宸殿內,朱紫交错,文武百官手持笏板,列於两侧,神色庄重。 临近午时,赵晗、张辅、顾廷燁等人迈著沉稳的步伐,在百官的注视中,缓步来到殿內。 “儿臣幸不辱命,平復西夏,今日还朝,拜见父皇!” “臣张辅、徐平远、卫凌……拜见官家!” 一行人齐齐躬身行礼。 赵禎强撑著一口气,面露欣慰的笑意,摆摆道:“诸位卿家快快平身,尔等深入西北,拓土万里,这般功绩,足以载入史册!” “早在大军出征前,朕就有言,凡立功將士,必当厚赏!” “今日尔等凯旋,吏部与兵部早在数日前,就已备好封赏名册。” 文官队列中,盛紘微微凝眸,不动声色的看向徐平远和卫凌二人。 卫凌察觉到他的目光后,当即挺直腰杆,咬了咬后槽牙。 另有几名大臣小声议论著,如今殿內立功的將士们,大都由赵晗一手提拔。 有这般能征善战的班底在侧,难不成我朝將来要出一个扬威四海,拓土万里的武帝? 约摸一盏茶时辰后,一名緋袍內侍手持詔书,立於眾人身前,朗声道: “门下,制曰: 英国公张辅世篤忠贞,器资雄毅,屡建奇勋,今特赐世袭罔替之荣,爵禄代代相承,另赐锦缎百匹,良田千亩,以彰其功! 望尔继续辅佐社稷,教导子嗣,以固我大周万年之基。 钦哉!” 张辅上前一步后,重重一拜。 世袭罔替,这可是无数勋爵人家日思夜想的殊荣! “门下,制曰: 驍骑营都指挥使顾廷燁斩將数名,忠勇兼备,所统驍骑营,纪律严明,令行禁止。 今加封从三品云麾將军,仍领驍骑营都指挥使一职,另赐紫袍一袭,黄金五百两! 追封其生母白氏淑人誥命。 望尔受此封赏后尽心竭力,护我大周疆土无虞。 钦哉!” 顾廷燁闻言,激动之下,心口不停起伏著。 “臣顾廷燁,谢官家隆恩!臣母若泉下有知,亦当感念圣德!” 赵禎面带笑意,缓声道:“今后切记不骄不躁,莫要让朕再听到你从前那些个流言蜚语,你的一言一行,皆关乎军纪体面。” “臣明白!”顾廷燁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內侍继续高声宣读道:“门下,制曰: 驍骑营副指挥使郑驍勇冠三军,性秉刚直,心向社稷。 今加封为正四品忠武將军,另领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掌宫禁宿卫,护朝堂安稳! 钦哉!” 此言一出,郑驍不禁面露惊讶,这样的封赏,属实出乎他的意料。 赵晗立在上首之处,对他微微一笑。 原本看在荣妃情面上,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才交由荣显担任。 自兗王叛乱后,荣家的確收敛许多,行事也谨慎了起来,不过荣显属实没有多少才干。 在赵晗力荐下,赵禎决定將荣显明升暗贬,殿前司交由郑驍统领。 荣妃对此虽有几分怨气,但並不敢表露出来,自家有几斤几两,她心知肚明。 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荣显早晚有这一天。 郑驍领旨谢恩后,內侍深吸一口气,“门下,制曰:驍骑营都指挥使裴虎。 遇敌身先士卒,忠勇可嘉,战功卓著。 朕念其勋劳,加封忠勇伯,赐忠勇伯府一座,黄金百两,良田千亩,以示嘉奖。 钦哉!” 裴虎握了握拳,面露欣喜,拱手道:“臣谢官家厚赏,今后定当竭忠尽诚,效死以报!” 从皇城司辖內探事司指挥使一职,到今日获封伯爵,短短不过三四载。 他怎能不激动!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內,內侍先后宣读徐平远、卫凌等一眾將领的封赏。 其中,徐平远获封从四平明威將军,卫凌为从四品宣威將军,赏黄金百两,京郊良田五百亩,二人仍领西北边军中要职。 防止地方势力尾大不掉,重现西夏割据局面。 赵禎多日前与朝臣们商议后,决定河东的银、夏、宥等州府,划归河东路管辖。 河西的兴、灵等州归陕西路,新设寧夏路,寓意平定西夏,安寧西夏,管辖河套地区。 另设西凉路,管辖河西走廊。 余思贤则领秦凤路与寧夏路,两路经略使,再歷练几年便可调任回京,入內阁辅政。 “徐平远,倒有几分勇毅侯当年的英武之气。” 赵禎笑眯眯看向徐平远,勇毅侯一脉沉寂多年,能再出个有能之人,实属好事一桩。 “官家谬讚,臣眼下资歷尚浅,还不敢与太祖父相提並论。” “唯愿以先祖为楷模,尽忠职守,不负圣望。” 徐平远深深一揖,神色尤为恭谨,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面圣。 “说的好!”赵禎朗声一笑。 片刻后,他缓缓站起身,高声道:“传朕旨意。” “军中凡阵亡者优加抚恤,赐钱粮布帛,由州县官亲自抚慰,其子孙免赋三年。” “官家圣明!” 殿內百官纷纷拱手行礼,齐声唱和。 待封赏宣读结束后,赵禎设下御宴,为有功之臣们接风洗尘,百官们按官职依次入席。 一时间,殿內歌舞昇平,觥筹交错。 赵禎因圣体有恙,以茶代酒受百官们朝贺后,便在张茂则的搀扶下,前往內殿歇息。 以韩章为首的书名文官们,手持酒盅,依次向赵晗敬酒。 “殿下,这些文官们看著身形文弱,举止温雅,喝起酒来却杯杯见底,从容不迫。”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顾廷燁面色微醺,嘿嘿直笑。 (本章完) 第138章 监国理政,盛紘下不来台 第138章 监国理政,盛紘下不来台 直到暮色四合,百官们才从紫宸殿行礼告退。 平坦宽阔的青石板路上,徐平远和卫凌並肩而行,见盛幼迈步来到身前。 二人相视一眼后,拱手行礼,“盛大人。” 盛幼授须微笑,温声道:“平远,日前老太太得知你在西北军中效力后,一直颇为掛念,总念叨著想要亲眼见见你才安心。” “不如你先在盛府安置两日,也好让老太太了却这桩心事。” “届时我再亲自遣人准备船只,送你前往金陵。” 西夏虽已经收復,但为防止有部族生乱,仍需大將坐镇安抚。 此番回京受封,稍微休整一段时日后,还得重返西北边境。 徐平远神色从容,拱手道:“盛大人安排周到,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 “说起来,殿下还特意嘱咐过臣,去盛府时,定要代他向姑祖母问个好。” 盛幼闻言,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隨即將目光放在卫凌身上,他能察觉到,卫凌对自己,好像颇有不满—. “三郎也一道同去吧。” “你长姐对你甚是想念,明儿和柳儿也常念叻著舅舅,盼你入府一聚。” 卫凌微微沉眸,静默片刻后,他开口道:“有劳盛大人掛心。” “数年未曾拜见长姐,於情於理,今日也该登门一趟。” 在西北军中相识多日,徐平远清楚卫凌和盛家的恩怨。 若自己的长姐与人为妾后,多年遭受苛待,他怕是比卫凌心中还愤。 盛頜首一笑,“如此甚好。” 不远处,顾廷燁拍了拍盛长柏的肩膀,幽幽道:“则诚,你家今晚可有场好戏要看了。” 盛长柏摇头轻嘆,面露无奈,这件事情,他不愿也不便掺和进去。 总归是他父亲往日治家不严,放纵妾室惹出的祸事,有今日这一遭,倒也不算意外。 於是话题道:“听你家三郎说,顾侯的身子一日比不得一日,你和袁家姑娘的婚事,该从速操办才是。” “我那姑母早就亲自登门,主动替我张罗起来了,从前她可是最瞧不上我的。” 说罢,顾廷燁摇了摇头,笑一声。 顾廷燁的姑母是顾偃开的嫡亲妹妹,当年嫁去与寧远侯府门当户对的世家大族杨家。 原本日子倒也平顺,可后来因顾家欠户部巨额亏空一事,险些被杨家休弃。 顾家迎娶白氏度过难关后,她在杨家的处境自然比不得当初。 世家清流们素来瞧不上商贾人家,有个出身商贾的嫂嫂,免不得要遭受讥讽嘲笑。 姑老太太和大秦氏素来交好,也知道顾偃开只被逼无奈才迎娶白氏。 因此,她將满心怨气撒在白氏身上,只要回到侯府,便联合四房五房的人出口刁难,连带著对顾廷燁也从未有过好脸色。 对於小秦氏捧杀的手段,也是心知肚明。 她根本不想插手,只眼睁睁看著顾廷燁声名狼藉,成为汴京城远近闻名的紈子弟。 现下顾廷燁得势,这位姑老太太不免有些后悔,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 不等顾偃开遣人来请,主动登门帮忙操办婚仪。 盛长柏面色沉静,缓声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必掛怀,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將你的婚事妥善办好。” “说的是。” 顾廷燁轻嘆一声,二人一同往宫门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福寧殿內。 赵禎躺在软榻上,面色泛白,御医屏气凝神的诊完脉后,神色尤为凝重。 曹皇后满脸担忧的站在一侧,迫不及待问道:“官家的身子究竟如何了?” 御医眉头紧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但说无妨,朕自有分寸。” 赵禎说罢,扭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赵晗,登基四十余载,他自问兢兢业业,无愧於心。 如今江山后继有人,他倒也没什么顾虑。 御医跨曙片刻后,跪地道:“臣若拼尽一身医术,至多保官家月余时日。” 此话一出,曹皇后跟跪著向后退了一步,一旁宫女见状,忙上前扶住她。 “月余时日”曹皇后口中念念有词,眼眶逐渐泛红。 赵禎倒是释然一笑,“丹姝不必悲伤,月余时日,於朕而言,已然足够。” “能亲眼看到大周开疆拓土,国朝昌盛,上天待朕终究是不薄。” 对於这一天赵晗虽早有预料,可眼下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悲伤,“父皇,儿臣——” 赵禎摆摆手,温声道:“无需多言。” “待他日你收復燕云之地时,定要来太庙,亲口告诉朕。” “儿臣谨记於心。” 片刻后,赵禎强撑著坐起身,收敛神色,目光灼灼看向赵晗。 “太子听旨。” “即日起,由你监国理政,一应奏章政务,皆由你先行处置,再来报朕知。” “朕躬不適,然国事不可一日懈怠,你当时刻谨记,天下重任,皆繫於你身。” 赵晗闻言,心头一颤,躬身拜道:“儿臣谨遵父皇圣諭,必定尽心竭力处理朝政,不负父皇所託。” 赵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头把太孙和郡主送到朕这儿来,朝政既已託付於你。” “余下的日子,朕也该享享天伦之乐。” 积英巷,盛府,寿安堂內,茶香氮氬。 盛家眾人全部齐聚於此,柳玉芙端坐在一侧的软凳上,脸上掛著浅浅的笑意,端的是世家贵女的风范。 盛长枫斜她一眼,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身为婆母,王若弗见拿捏不了海朝云,转头又想在柳玉芙面前立立自己的威风。 结果柳玉芙也不是省油的灯,面对她的刻意刁难,一直隱忍不发。 且在盛家一眾女使僕妇面前,给足王若弗的面子,说跪就跪,毫不含糊,几次还故意让盛看见。 一同在朝为官,又是多年的好友。 盛幼曾经在柳大人面前亲口保证过,今后盛家绝不会亏待柳家姑娘。 见王若弗转头搞这一出,不免有些气恼,万一传到柳家耳中,自己拿什么向柳大人交代。 况且,他对这个儿媳妇,本就颇为满意。 於是亲自出头斥责王若弗一顿,再不许她插手盛长枫院里的事情。 盛长枫见状,不免对柳玉芙生出几分佩服之意。 徐平远和卫凌二人立在堂內,恭恭敬敬的向老太太行礼问安。 老太太凝眸仔细打量著他们,笑著开口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快坐下说话。” 卫凌落座后,当即將目光放在卫恕意和明兰身上,心头微微一动。 多年不见,长姐还是那般温婉和煦,气度从容。 想起上次见明兰时,她穿著已经洗到发白的旧衣服,整个人黯淡无光,没有半点官宦人家姑娘的模样。 而如今再看她,一身浅碧色织锦儒裙,眉眼如水,灵秀动人,相比起一旁的五姑娘。 自有一股澄澈通透的气度,清而不弱,柔中带韧。 多日前,他从赵晗口中得知,明兰这些年一直养在盛老太太身边。 因此,对这位端坐上首位置的老太太,他颇为感激, 柳哥儿则虎头虎脑的站在卫恕意身边,时不时悄悄抬眼看向卫凌。 目光匯聚时,他文汕汕低下头。 “姑祖母,侄孙今日登门,还有一事相求。”徐平远郑重其事的看向老太太。 “徐府大娘子善妒刻薄,侄孙的小娘梅氏,多年来忍辱负重,处境艰难。” “三年前,只不过父亲在她院里多住了些时日,便被大娘子扣上个偷盗的罪名,强逼著她饮下一碗毒药,就此一命鸣呼,侄孙亦在侯府朝不保夕,走投无路才离府参军。” “还望姑祖母垂怜,为侄孙主持公道。” 虽说女子出嫁后,不宜再频繁插手娘家事情,现下侯府当家的又不是盛老太太的嫡亲侄儿。 但老太太勇毅侯府独女的身份,不管何时何地,都不会改变。 两家多年来鲜少来往,可徐家的宗族耆老们,有不少都还念著旧情。 今日亦是卫凌主动求到她的跟前,將来即便传出去,也无人胆敢垢病老太太手伸的过长。 盛幼听到此话,不由轻嘆一声,心中颇为动容。 当初他的生母春小娘,亦是被那贱妇人逼著饮下一碗毒药含恨而终。 老太太不紧不慢的转动著手中的佛珠,左右权衡一番后道:“此事我已有所耳闻。” “既然你今日求到我跟前,这个忙,我自然要帮得。” “明日我就亲笔修书一封送往徐家,请宗族耆老们出面主持公道。” 徐平远听到此话,不禁面露激动,深深一揖。 “谢姑祖母成全,若能还小娘清白,侄孙此生无憾,小娘在天之灵,也终可安息了。” 自己如今已有功名在身,又有老太太亲自出面施压, 父亲纵使有心偏,断不敢再公然包庇那毒妇,否则他不介意捨去一身功名,求到官家和太子面前。 “平远,你已过弱冠之年,可曾有婚约在身?”老太太颇为感兴趣的看著他。 徐平远略显侷促的挠了挠头,“不瞒老太太,生母是杭州钱塘人氏。” “她昔日有一位闺中密友,两家往来甚密,那位娘子的女儿董氏,与侄孙自幼相识。” “虽说出身低了些,可胜在温婉识礼,侄孙打算此番回金陵后,便向她家正式提亲。” 老太太眼下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可惜,温婉道:“出身不要紧,娶妻胜在娶贤。” “你能寻得这般良配,著实是好事一桩。” 这时,卫凌看向盛幼,冷不丁问道:“盛大人,在下记得往日府內有位姓林的小娘,怎得今日不见她身影?” 此话一出,老太太眉头微微一。 盛幼强作镇定,“林氏两年前不幸染上风寒,病势沉重,已然离世了。” “原来如此。”卫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而又开口道:“当年长姐分娩险些一尸两命,在下对此事一直颇为疑心,时至今日,不知盛大人可有调查清真相?” 家中丑事被当眾揭开,偏偏还是卫恕意的弟弟,立功归来的朝廷新贵。 盛幼不由喉头一哽。 盛长柏与海朝云相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王若弗本想开口,可刘妈妈见情况不对,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见堂內气氛凝滯,老太太也没有帮忙转圜的意思。 卫怒意只好著眉头,轻声道:“三弟,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还提他做什么。” 见卫凌没有罢休的意思,盛清楚这事儿若传出去,吃亏的只会是盛家。 於是扯了扯嘴角,语气重带有几分刻意的愧疚。 “说起来,若我当初不曾和大娘子一同前往润州,断不会出现此事。” “如今该发落的人早已处置,往事已矣,贤弟凯旋归来,正当好好庆贺才是,若因往事伤了和气,反倒不美。” “还望贤弟念在两家亲厚一场的份上,且让此事就此揭过。” 卫凌轻哼一声,在卫恕意的眼神暗示下,没让盛继续下不来台。 直到戌正时分,眾人才从寿安堂离开,徐平远在小廝的带领下,前往二进院的客房安置。 听雪居內,灯火通明。 卫凌目光凝重的看向卫恕意,“长姐,这几年你在盛家过的如何?” “林氏当真是染病而死吗?” 明兰站在一侧,刚想开口,却被卫恕意一个眼神止住。 “主君说林氏怎么死,那她就是怎么死。” “你瞧如今我的穿著与住处,便可知盛家现在並未亏待我。” “你不必为我逞能,自己的前程要紧。”卫恕意低声说道。 卫凌冷哼一声,“眼下没有亏待,可不代表著往日的种种就能一笔勾销。” “长姐,若有朝一日,我带你离开盛家,你可愿意?” 此话一出,明兰眼睫轻颤,颇为惊讶的看向卫凌, 卫恕意更是心头一震,离开盛家在她原本计划里,唯有等柳哥儿將来成亲,盛府分家了,她才能跟著出去,安度晚年。 “三弟,你说什么胡话,柳哥儿尚年幼,我现下若离府,他该如何自处。” “主君素来看重家族脸面,你若逼他写下放良书,將来难保不会影响到你的前程。” “与盛家闹僵,没有半点好处。” 卫恕意说话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生怕卫凌一个衝动跑去开罪盛幼, 明兰蹉曙片刻,轻声道:“舅舅,我虽也想让小娘早日离开盛府,获得自由身。” “可小娘的话也有道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139章 常嬤嬤开口,官家龙驭宾天 第139章 常嬤嬤开口,官家龙驭宾天 卫凌低下头,默默权衡一番后,拧眉道:“殿下有意重开武学,广纳英才。” “再过几年,等柳哥儿年纪稍长,或许可送进武学磨礪一番。” “有我这个舅舅在,柳哥儿將来的前程,无需他盛家费心。” 卫恕意心头涌起一抹暖意,轻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等卫家在京城彻底站稳脚跟,届时,我定不再和你推辞。” 明兰迈步上前,“往日大娘子虽会在小娘跟前摆摆大娘子的谱,可眼下舅舅有功名在身,又有刘妈妈从旁规劝,想来她多半也会收敛些。” “舅舅儘管放心,一切还有明儿呢。” 说罢,明兰灿然一笑,一双美眸中清辉流转。 卫凌看她一眼后,郑重点了点头。 姐弟二人又敘旧一番后,夜幕降临,卫凌才起身告辞,前往二进院安置。 与此同时,老太太的厢房內,烛影摇曳。 盛紘如坐针毡,眉头紧锁,端著茶盏喝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些年,自己在官场上素来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没让人抓住过半点把柄。 不曾想,竟因后宅之事,让卫凌给揪住小辫子了。 卫凌今年也就刚过弱冠之年,前程亦是不可限量,若他將来在朝中有意藉此为难自己。 盛紘越想越心慌。 他看老太太一眼,低声道:“母亲方才问起平远的婚事,可是在想著明儿?” “是啊,瞧著他是个稳重的孩子,只可惜他心有所属,就不乱点鸳鸯谱了。” 老太太清楚整个盛家和自己毫无半点血缘关係。 得亏盛紘是个注重名声脸面的,自己才能在寿安堂內安心颐养天年。 徐家一脉中,也就徐平远前程可期,让她颇为满意,明兰养在她身边多年,又乖巧懂事。 她有心撮合,也是人之常情。 “缘分之事,强求不得,待平远成婚,儿子自当备上一份厚礼。” 盛紘语气恭谨,小心翼翼打量著老太太的脸色,片刻后,他开口道:“母亲,咱家与卫三郎总归亲戚一场,將来又一同在朝为官,是否该想个法子,缓和些情面。” “此事关乎两家顏面,儿子愚钝,一切还需请母亲示下 这种事情,盛紘知道和王若弗根本商量不出个结果,唯有老太太能给出个妥帖的决断。 老太太抬起眼帘,目光沉静,“说到底,终究是盛家亏欠卫家在先。” “幸好当年不曾闹出人命,否则今日卫三郎登门,绝不是几句质问这么简单。” “是是是,儿子惭愧,受那林氏蒙蔽多年,以致后宅不多年寧,酿成此祸。” 盛紘微微躬身,语气愈发谦逊。 早知今日,当初他无论如何,也会好好留在府里。 “我观卫三郎性情刚直,绝非忍气吞声之辈,打今日起,卫小娘院里的一应事务皆由她自行做主。” “告知大娘子,让她收敛言行,莫要插手干涉。” “你对卫三郎以诚相待便可,不可让旁人看出,盛卫两家存有嫌隙,以免落人口实,徒生事端。” 老太太话音刚落,盛紘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是,儿子必定谨记在心。” “若能重修旧好,对两家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啊。” 不多时,房妈妈捧著安神汤进来,老太太服完后,盛紘隨即行礼告退。 三日后,卫凌和徐平远结伴乘船南下返回家中报喜。 临行前,卫凌將所得的诸多赏赐取出大半,不由分说的塞进卫恕意和明兰手中。 —— 二月中旬,寧远侯府张灯结彩,前来的车马络绎不绝。 大门两侧高高悬掛著灯笼,女使小廝们满脸笑意的穿梭於前厅后院中,一派喜庆喧腾。 顾廷燁一身緋色婚袍,头戴金冠,端坐在高头骏马之上,顾廷煒紧隨其后。 吉时一到,他领著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的前往忠勤伯爵府。 大周盛行厚嫁之风,章大娘子虽是个贪財刻薄的,可对袁文缨这个女儿是极尽宠爱,生怕她嫁去顾家后受到委屈。 因此,將顾家先前送来的聘礼將近八成都添进嫁妆中。 袁家门庭冷落,而顾廷燁位列二品,风头正盛。 袁伯爷清楚姑娘能嫁去顾家是实打实的高攀,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二人又自掏腰包添了许多田產地契,金银细软。 迎亲队伍吹锣打鼓的回来后,侯府前厅內,宾客云集。 顾偃开在小廝的搀扶下,端坐在主位上方,而他的右侧,是白氏的牌位。 自打顾廷燁为白氏请封誥命后,不少人才知道,原来顾家曾经还有一位白大娘子。 “听闻白大娘子在顾大人两岁时就不幸离世,而小秦大娘子抚养顾大人多年,素来无微不至,宽容有加,看来这生恩还是大於养恩啊。” “是啊,倒是可怜小秦大娘子厚待继子一场,终究比不过血脉相连。” “这位白大娘子是商贾出身,能得淑人誥命,著实罕见。” “……” 几名宾客小声议论著,一旁常嬤嬤听到后,冷哼一声。 “什么生恩养恩,白大娘子诞下燁哥儿,那是拿命换来的骨血!” “小秦大娘子表面慈悲,背地里如何作践哥儿,你们这些外人又知道几分?” “今日顾家这群长辈,眼见哥儿出息了,倒一个个扮起慈爱模样来。” “我呸!这般虚情假意,也不怕天打雷劈!” “劝几位积点口德!莫要人云亦云,寒了逝者的心,也脏了自己的嘴。” 几名宾客扭头看常嬤嬤一眼后,悻悻闭嘴。 拜完天地后,顾偃开强撑著与几名相熟的同僚打了声招呼,便被小廝扶下去歇息。 眼见顾廷燁成家立业,了却心头大事,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顾廷煜打著身体不適的幌子,刚准备带著邵氏离开。 却见顾廷燁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揽住他的肩膀,笑呵呵道:“兄长別急著走啊,我还没来得及敬你一杯呢!” 邵氏柳眉微蹙,“二郎,你大哥身子如何你是知道的,郎中特意叮嘱,万万不可饮酒。” 顾廷燁嘴角上扬,转头端起桌上的茶盏,塞进顾廷煜手中。 “既然如此,那就以茶代酒,今日是我大喜日子,兄长可別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顾廷煜看著茶盏,低声道:“小二,父亲已决定將爵位传给你。” “我现下无意与你爭,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耍威风。” “兄长说的这是哪里话,当初若不是你毁了我科考路,只怕这会儿我还只是个六品小官呢,哪有今日这般成就。” “兄长的这份恩情,仲怀没齿难忘!”顾廷燁举著酒杯,脸上笑意更深。 顾廷煜凝眸看他一眼,被他噎的无言以对,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就此甩脸走人。 只得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看著他离开的背影,顾廷燁摸了摸下巴,转身继续应付席间的宾客们。 “二叔今日大喜,元若特来敬你一杯。”齐衡神色温润,举杯来到他的身前。 顾廷燁眯起眼睛,幽幽道:“元若自打成亲后,可就鲜少出来露面了,莫非是那位申大娘子管的严?” “二叔说笑了,只是闭门苦读,潜心备考罢了,总不好再辜负他们一次。” 说话间,齐衡眼下闪过一抹羡慕之意,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必定要金榜题名! 顾廷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准备开口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贺礼到——” 此话一出,正厅內瞬间安静下来,眾人收敛神色,目光不同而约的向外头看去。 只见数名东宫內侍手捧朱漆托盘鱼贯而入,为首內侍扬声道:“殿下特赐玉如意一对,蜀锦二十匹,亲笔匾额一副,上书:佳偶天成,贺顾大人新婚之喜!” 顾廷燁搁下酒杯,迈步上前,深深一揖,“臣顾廷燁,谢殿下隆恩!” 直到內侍离开,正厅內才恢復先前的欢声笑语。 眾人看顾廷燁的眼神中不免又添了几分討好之意,四房五房的人更是暗暗摇头嘆息著。 早知今日,当初说什么也不该跟著小秦氏一块糟践他。 “大哥一死,二郎当家做主,咱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顾偃之拧著眉头,低声道。 顾偃明摇摇头,“事已至此,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月余时日一晃而过,嘉佑八年,三月末,盛长柏已携海朝云外任西北。 赵禎病重,不省人事,每日清醒不过一个时辰,且神智混乱,胡言乱语。 赵晗每日处理完奏章后,便守在福临殿侍奉汤药,陪伴左右。 朝臣们见状,无不夸讚一句太子仁孝! 寧远侯府那边,顾廷燁成亲不过三五日后,顾偃开病逝。 临终前上书奏摺,以长子膝下无子,体弱多病为由,改让次子顾廷燁承袭爵位。 今日,夜幕深重,不见月光,只有几点星子若隱若现的点缀在上空。 福寧殿內,烛光摇曳,人影幢幢。 张辅、韩章、申时其、海彦平等几名重臣肃立在殿內,屏气凝神,静默无声。 御医把完脉后,曹皇后焦急不已问道:“官家如何了?” “回稟娘娘,臣已命人速速熬煮参汤,或许……还可再延个把时辰。” 说罢,御医躬身退至一旁。 荣妃跪在一侧,闻言后,小声抽泣著,在哭官家,亦在哭自己。 华兰带著璟哥儿和姈姐儿,忧心忡忡的看向赵晗。 待曹皇后亲自服侍赵禎饮下参汤后,病榻上,他有气无力的呼唤著,“晗儿……” 赵晗当即迈步上前,低声应道:“父皇,儿臣在。” “咳咳咳……你的才略,朕从不怀疑。” “也知晓你有鯨吞四海之志,欲效仿秦皇汉武,一统天下。” “然为君者,切记穷兵黷武,百姓苦战久矣,燕云之地莫要操之过急,要广施仁政,休养生息,以苍生为念,方为明君……咳咳咳……” 说完这番话后,赵禎嘴角隱隱有鲜血渗出,赵晗忙拿起一旁绢帕,替他轻轻擦拭著。 “父皇放心,儿臣必谨遵教诲,以仁治国,不负父皇厚望。” 赵禎满意的点点头,隨即招手示意韩章、张辅等几名重臣入內殿答话。 “诸位都是朝中肱股之臣,朕走后,定要尽心辅佐新君,共守江山社稷。” 韩章等人当即跪地,哽咽著应道:“臣等谨遵官家旨意,必定竭尽所能!” 重要的话嘱咐完后。 赵禎看向不远处的徽柔,“莫要再哭了,爹爹不在,你兄长今后亦会替朕护著你。” 徽柔连连点头,她打昨夜起一直守在此处,双眼早已哭的红肿不堪。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赵禎抬了抬手,“都出去吧,晗儿留下,朕尚有几句话要嘱咐他。” “是。” 待眾人离开后,此处唯有赵禎与赵晗父子二人。 “张辅之子张征驍勇善战,忠心耿耿,可当重用。” “忠敬侯跟隨朕多年,其长子郑骏多年镇守雁门,从未出过差错。” “盛长柏在翰林风评甚好,亦是个可造之才,只一点,切忌外戚做大,务必要有人制衡盛家。” 说到此处,赵禎紧握著赵晗的手。 “荣妃这些年伺候在朕身边,几次痛失骨肉,朕全都看在眼里。” “你登基后,保她荣家一份富贵安稳,也算是替朕还了这份情。” “记得善待李家……朕此生未能在生母跟前尽孝过一日,实属亏欠良多。” “朕十二岁登基,刘太后把持朝野,朕宛如傀儡一般,苦不堪言,若有朝一日,皇后欲效仿其垂帘听政,你当即刻发落曹家,切莫优柔寡断。” “但万万不可牵连徽柔,让她在汴京安稳度日,一世富贵无忧。” 赵晗沉眸点头,病榻上的赵禎,已经体力不支,双手缓缓垂落。 “父皇!” 赵晗惊呼一声。 守在殿外的眾人闻声而入,曹皇后踉蹌著扑到榻前,泪如雨下。 荣妃与徽柔更是哭的几近晕厥。 “官家……” “爹爹……” 福寧殿內,宫女內侍们尽数跪在地上,肩膀不停颤抖著。 赵禎素来宽容仁厚,尤其是对待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宫人。 御园无水,他担心宫人受罚,寧远忍著渴也要到曹皇后殿內喝茶。 用膳时吃到到沙石,牙齿剧痛也不愿责罚宫女,还提醒她不要声张不要害怕。 这样的事情,即便放在普通的富庶人家,身为下人也少不得一顿苛责。 此等仁君龙驭宾天,他们岂有不悲痛之理。 …… (本章完) 第140章 册封皇后,金紫光禄大夫 第140章 册封皇后,金紫光禄大夫 待宫人们略微止住哭泣。 数名早已安排好的內侍上前为大行皇帝沐浴、更衣、覆面,进行初步装殮。 翰林院灯火通明,诸多官员们伏在案前,埋头起草著各类詔书与文书。 正式告諭天下的遗詔,新帝的登基赦文,发往各路官府与军营的讣告,以及告知辽、大理、交趾等诸多邻国的国书。 同时,郑驍已率领殿前司封锁皇宫,许进不许出,在明日朝会前,不得泄露半点风声。 卯时正刻,晨光未醒,周遭一片肃穆,鸦雀无声。 “鐺——鐺——” 沉闷的丧钟骤然响起,一声接一声,迴荡在汴京城內各个角落。 诸多百姓从睡梦中惊醒,心中默默数著钟声。 足足四十五响,寓意著九五至尊,是为天子之丧仪。 “是官家,官家驾崩了……” “快,把门外的灯笼撤下,彩幡也拿进来!” 几乎同时,沿街商铺的大门一扇接著一扇被打开。 数名身著素衣的百姓来到外头,眼含热泪的撤去一切色彩鲜艷的物件。 文武百官们身穿素色公服,腰佩牛角带。 按品级依次进入皇宫,立於大庆殿外,神情凝重哀戚, 韩章与申时其等几名重臣交换了个眼神后,迈步上前,高声道:“昨夜亥时三刻。” “官家病重,御医竭尽心力,终未能回天,官家已於福寧殿龙驭宾天!” 此话一出,殿外哭声骤起。 齐国公、盛紘、梁暉、等数名朝臣泣不成声,肩膀不停颤抖著,甚至还有几近昏厥者。 这种时刻,即便哭不出来,也得抬起袖子,装装样子。 以免日后被有心之人扣上一个不忠不敬的罪名。 “官家临终之际,特召我等入宫。” “龙榻之前言及太子即位,丧仪规制,乃至边关防务无不细细分说。” 话音落下,韩章从张茂则手中接过遗詔,百官们见状,纷纷止住抽泣,凝神听了起来。 “朕以菲薄,获嗣丕基,临御天下,四十有一年,夙夜兢兢,不敢荒寧……皇太子赵晗,仁孝聪哲,宏才大略,宜继承大统,尔內外文武群臣,需协心辅佐,尊皇后为太后……丧仪悉从简俭,务劳民伤財……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宣读完遗詔,韩章转身看向赵晗,拱手道:“国不可一日无君!” “请殿下节哀,以社稷为重,早即大位以安天下!” 赵晗抹了把泪,摇头道:“父皇骤然崩逝,孤岂能在此刻登基。” “待孤为父皇竭诚守灵,尽完人子本分,再行商议此事。” 今日无论如何,他都得推辞一番,否则將来必定遭言官詬病。 “殿下,眼下大周西北诸事未定,人心浮动。” “望殿下以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为重!”韩章率先开口。 申时其紧跟著上前,拱手道:“韩大人说的极是!” “殿下唯有早日节哀,继承大统,方不负昨夜大行皇帝所託。” 大庆殿外,眾臣相视一眼后,纷纷撩起衣袍,跪地道:“臣等附议!” 赵晗依旧一副犹豫不定的模样,流程没走完,还得继续推却。 只见曹皇后一身素白宫袍,褪去釵环珠翠,面容憔悴,“晗儿,莫要再执拗了。” “帝王之孝在於江山永固,登基之事不可耽搁。” 一时间,文武百官齐声道:“臣等恭请殿下即位!” 赵晗立于丹陛,目光在群臣身上缓缓扫过,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 对著赵禎灵柩的方向重重叩首,“父皇……儿臣不孝,只得暂违守灵之愿了!” 待他从张茂则手中接过玉璽,韩章再次跪地,“臣拜见官家,愿吾皇万岁!” “臣等拜见官家!” “臣等拜见官家!” 一时间,大庆殿外,百官齐声跪拜,声响震天。 赵晗微微抬手,“诸位卿家,不必多礼,孤登基后,还望诸卿同心协力,共扶社稷。” “臣等谨遵官家旨意!” “……” 受完百官拜见后,赵晗召见几位大臣於文华殿內共同商议操办丧仪一事。 大多数皇帝在刚登基的时候,就开始著手为自己修建陵墓。 但赵禎並未如此,建造陵墓需要徵调数以万计的民工,乃劳民伤財之事。 他自登基后,便立誓要当一位施行仁政,爱民如子的仁君,因此便將这件事情一拖再拖。 赵禎而立之年时,韩章等大臣曾上奏提议过此事。 可他又念及自己膝下无子,突然大张旗鼓的下令建造陵墓,必定朝野猜疑,人心惶惶。 甚至引起宗室相爭等动摇国本之事。 直到去岁,他倍感不適,自觉恐不久留於人世。 才將修建陵墓一事提上日程,定於京西北路的永安县,陵號为永昭。 由申时其担任山陵使,负责监督整个帝陵建造期间的所有事务。 工部尚书海彦平任桥道使,负责修建与保障通往陵墓的道路、桥樑畅通无阻。 韩章任礼仪使,负责仪仗、服饰、祭文、諡號擬定等事宜。 兵部尚书甘元忠任卤簿使与仪仗使,专门负责管理送葬队伍的仪仗,包括车辆、旗帜、伞盖等安排和调度。 时隔数月,永昭陵的建造已经將近尾声,帝王七月而葬,一切事宜都需在七月內完成。 至於年號,为表对先帝敬意,大都在第二年才会更改。 三日后,大殮礼成。 文武百官每日早晚皆要前往大庆殿哭临,宗室子弟与王公重臣们轮流在灵前值守。 並在东华门外设祭台,供百姓与品级不够入宫的官员祭拜,各路的州府也会设下祭台。 同时,在內阁与六部官员的商议下,大行皇帝庙號为仁,諡號为神文圣武明孝皇帝。 皇帝孝期以日易月。 二十七日后,文华殿內,一场释服仪式,宣告著孝期结束,朝政一切步入正轨。 至於先帝出殯,还需等待数日。 与此同时,辽国,上京,临潢府。 御座上方,耶律洪基一身左衽龙纹锦袍,手持大周使臣递来的国书,目光缓缓扫视著。 片刻后,他颤抖著双手,哽咽道:“大周皇帝陛下……驾崩了……” 殿內几名辽国大臣相视一眼后,当即收敛神色,垂下脑袋,立於一旁。 陛下这般伤心,他们自然也要跟著作出悲戚之態。 “自此以后,天下再无如此仁德之君,共享太平四十余载,朕……” 话未说完,耶律洪基已是泪流满面,连连摆手,一旁太监忙不迭递上绢帕。 使臣见到这般场景,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用余光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他一眼后,躬身道:“陛下哀思过甚,还请保重龙体。” “我朝先帝在天之灵,若知贵国陛下如此情深义重,亦当感慰不已。” 辽国大臣闻言,紧跟著开口:“望陛下保重龙体!” 耶律洪基不停擦拭著眼泪,他仰天长嘆一声。 “只恨朕无法亲自前往贵国祭拜,来人,设衣冠冢,朕要亲撰祭文,以表哀思!” 使臣当即深深一揖,恭谨道:“外臣谨代大周朝廷,谢陛下深恩。” “此等情谊,乃千古罕见,外臣归国后,定將陛下这番情深厚意,奏於我朝新君。” 待使臣离开后,耶律洪基快速擦乾眼泪,目光陡然变的凝重起来。 “周朝新君绝非等閒之辈,太平时日多半要不復存在了!” 一名大臣轻哼一声,面带不屑。 “陛下担忧过甚了,我朝铁骑纵横北疆,可不似西夏那般羸弱。” “若周朝敢违背盟约,大可效仿太宗,挥师南征,直取汴京!” 另一边,吐蕃,青塘城。 自西夏国破,唃廝囉日夜担惊受怕,身体每况愈下。 其子董毡更是身心俱疲,木征在周朝的支持下,实力愈发雄厚,青塘城已是岌岌可危。 “周朝皇帝居然驾崩了。”唃廝囉摇头嘆道,面带唏嘘。 董毡根本没心思顾及此事。 他抱拳道:“父亲,木征他已改姓赵,周朝新帝亲自赐名,赵思忠。” 此话一出,唃廝囉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什么?这混帐……” 话没说完,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亲孙子为与自己和董毡为敌,竟不惜把名都给改了! “父亲!”董毡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遣人请郎中来。 —— 嘉佑八年,六月中旬。 曹太后已於日前移居庆寿宫,眼下赵晗地位稳固,朝臣归顺,又无皇考之爭。 因此,她根本没有垂帘听政的心思。 荣太妃居於庆寿宫西侧的宝慈宫,这一片都用於奉养太后与太妃们。 仁明殿內,檀香裊裊。 华兰立於殿內,身穿藏蓝褘衣,头戴龙凤釵冠,眉目舒展温婉,通身气度华贵从容。 一队緋衣內侍手持詔书,缓步前来,朗声宣读道:“门下,制曰: 太子妃盛氏,秉性柔嘉,持身淑慎,自入东宫克谨妇道,奉事太后,辅佐东宫,贤德允著,堪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 今册立盛氏为皇后,正位中宫,统理內治。 钦哉!” 华兰睫毛轻颤,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双手接过詔书,“臣妾谨遵制命。” 她成皇后了! 当年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姑娘,居然成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陪嫁女使彩簪,如今已是仁明殿的掌事宫女。 她从紫檀木匣中抓了一把金瓜子塞进內侍手中,“有劳庆云公公跑这一趟。” “今日册封大喜,我们娘娘心里感念,这些权当请公公们喝茶了。” 庆云脸上堆起真切的笑意,躬身道:“能为娘娘宣旨是天大的福分,往后仁明殿有何差遣,只管吩咐便是。” “只是眼下还要去延福宫、柔仪殿宣旨,不便久留,在下告退。” 庆云深深一礼后,带著身后的內侍缓步离开。 彩簪一边扶华兰前往內殿,一边开口道:“娘娘,这个庆云倒是伶俐。” “官家的何时看错过人。”华兰脸上带著温婉的笑意。 赵晗登基后,亲自挑选庆云为贴身內侍,张茂则自请等先帝下葬后,前去守陵。 后宫之中,除皇后外,有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宸妃。 其中贵妃地位尊贵,为后宫副主。 嬪位有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等,共十六人。 再往下就是婕妤、美人、才人,没有人数限制。 如今,淑兰诞下公主册封为淑妃,居延福宫,嫣然为贤妃居柔仪殿。 与此同时,文华殿內,赵晗身著月白色常服,笑呵呵的看向盛紘。 “寧州往日为西夏王都,民情复杂,政务千头万绪。” “长柏在寧州任知府这段时日抚恤百姓,清明吏治,朕心甚慰。” 盛紘闻言,乾乾笑了两声,“官家谬讚,这都是他身为臣工应尽的本分,不值一提。” 徐平远和卫凌早已前往西北,镇守边疆。 徐家的大娘子无故毒杀良妾,按律当以流放处置。 但这种事情,多数人家不会闹到官府,只在宗族內部处置。 在老太太的施压下,勇毅侯徐冀只得狠下心来,给她一纸休书送回娘家。 “算算时辰册封皇后的圣旨已至仁明殿,盛卿身为国丈。” “且此次西征,粮道诸事不曾出现半点错漏,朕理应厚赏。” 此话一出,盛紘眉梢一挑,眼下闪过一抹惊讶与欣喜。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华兰册封为皇后,整个盛家的地位和身份必然要跟著水涨船高。 “传朕旨意,加封国丈为金紫光禄大夫。” “母徐氏为魏国太夫人,其妻王氏册封永嘉郡夫人,赐誥命冠服,绸缎百匹,以示恩荣。” 金紫光禄大夫只是荣誉头衔,不掌握实权,但十分清贵且地位尊崇。 官居正二品,可服紫色官袍,配金鱼带,躋身显宦行列。 对於盛家,赵晗心中早就安排妥当。 过个三五载,赐盛紘一个爵位,掌些清散閒职,安享晚年,也好给盛长柏让个路。 “臣盛紘,叩谢天恩,盛家上下,必当恪尽忠孝!” 盛紘跪地谢恩,忍不住吞咽喉咙,宽大的袖袍下,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赵晗轻笑道:“盛大人无需多礼,起来回话。” 约摸一炷香时辰后,盛紘恭谨退出文华殿,迈著飘然的步伐往宫门方向走去。 (本章完) 第141章 恩威並济,四房五房遭殃 第141章 恩威並济,四房五房遭殃 积英巷,盛府。 一辆马车侧门外缓缓停下,冬荣刚摆好脚凳。 盛幼就迫不及待掀开车帘,三步並作两步的往门內走去。 “主君。” 廊下的女使小廝们见状,纷纷避让行礼,盛只摆摆手,脚步一刻都不曾停下。 寿安堂內,王若弗手中拿著布老虎,正满脸笑意的逗弄著全哥儿。 明兰和老太太相对而坐,专注的玩起推枣磨,祖孙二人时不时相视一笑。 如兰伏在一旁案上补回笼觉,发出轻微的鼾声。 “老太太,大娘子,主君来了。”房妈妈话音刚落,盛幼就已出现在眾人的眼前。 王若弗放下手中的布老虎,吩附奶娘把全哥儿抱走后,看著盛幼笑呵呵道:“官人来的正好, 我有个好消息正打算告诉官人呢。” 盛斜睨她一眼。 这会儿反倒不急不慢的撩起衣袍坐在圈椅上,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吹去浮沫。 “你那点好消息在我这里,怕还算不得什么。” 王若弗轻哼一声,幽幽道:“官人可別小瞧人,我娘家就要进京了。” 老太太看他们一眼,目光依旧平静。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王老太师桃李满天下,读书人又最尊师重道。 王世平虽无大才,可这些年在任上也没犯什么错,王老太太肯亲自放下脸面四处走动,现下得以回京,也是常理之中。 “那到事后咱们可得去王家好好恭喜世平兄了。”盛幼授须微笑。 片刻后,他起身看向老太太,拱手道:“母亲,今日华儿已受册中宫。” “官家待咱盛家仁厚,现已著礼部擬旨,加封儿子为金紫光禄大夫。” “並推恩亲族,晋封母亲为魏国太夫人,大娘子为永嘉郡夫人。” 本朝浩命分为七等,国夫人、郡夫人、淑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 其中,国夫人的封號也有高低之分,属秦、齐、楚、晋最为尊贵。 赵、魏、燕、韩稍微次之,卫、郑、吴、越、梁等占第三等。 再往下就是滕、莒、杞、虢且官员的母亲不曾获封浩命前,妻子不可得,母亲的浩命还得高於妻子一等。 盛幼此话一出,老太太手指微微一颤,原本在案上平稳旋转的枣子咕嚕嚕滚落在地。 “祖母,你输了!”明兰站起身,对著老太太灿然一笑。 如兰睡意全无,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襟后,忙不迭凑到明兰身边。 “我的天爷啊!” “刘妈妈!快!快拿赏钱!今日府里上下,统统有赏!” 王若弗激动的心口不停起伏著。 如今她再也不是王大娘子,谁见都得称一声王夫人,老太太则是徐太夫人。 刘妈妈应声后,刚要迈步离开。 她又招手道:“等等,再提壶冷酒来,我要吃了好快活快活!” “大娘子稍安,老奴这就去。”刘妈妈满脸笑意。 “魏国太夫人这可比外祖母的封號还要体面尊荣呢。” 如兰眨了眨眼,当初王老太师在世时,王老太太获封越国夫人。 当今汴京城內的外命妇中,当属英国公夫人竇氏的浩命最高,为楚国夫人。 盛幼微微一笑:“是啊,官家待咱盛家颇为仁厚。” “不过记住,官家新登基,御史台那些个言官为了前程,现在正捕风捉影。” “听到点风声就上摺子弹劾,我等今后要愈发谨慎行事。” 御史职责为监督百官,弹劾不法,辨明冤枉,提督各道。 拥有闻风弹劾,直接向官家递交奏章的权利。 政绩和弹劾官员的数量掛鉤,如果能成功弹劾一名位高权重的官员,不仅能升官还能得个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名声。 “这是自然,府中上下我定会照料得当。” “只是不知柏儿在任上如何了,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我这么久。” “这兔崽子现在连封家书都不传回来,真是白养他一场。” 思及此,王若弗心里不由得涌上一抹酸楚,忍不住长嘆一声。 盛幼端起茶盏,轻声宽慰道:“放心吧,他在任上一切安好,近来正忙著清点户籍,事务繁杂,哪能抽身写什么家书。” “平远现下也在寧州,有他从旁照料,必可保证柏儿的安全。” 听到这话,王若弗才稍稍放心,从刘妈妈手中接过一盏冷酒,浅浅饮了一口。 这时,老太太看向盛幼,开口道:“长枫这孩子,现在有柳氏在身边规劝。” “我瞧他是彻底收起往日浮躁的性子了,你得空多瞧瞧他的学业。” “今年的春闈因先帝驾崩故而延迟到明年,既是变数,也是机缘。” “你这做父亲的,可不能让他白白浪费了这一年光阴。” “若长枫也能高中,咱家才算是满门清贵。” 盛幼连连点头,他不求长枫能和长柏一样志存高远, 可怎么著也得博个进士功名,不负自己栽培一场,更不负与柳家的这桩好姻缘。 与此同时,英国公府,上下已经开始筹备起张桂芬进宫为妃一事。 英国公夫人满脸不舍的看著她,“芬儿,你这一进宫,母亲就再不能日日瞧见你了。” 张桂芬一身碧色织锦绣裙,髮髻轻挽,斜插著几朵碧玉海棠,端庄中带著几分英气。 她倚在软塌上,一双绣鞋晃啊晃,“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 “芬儿虽入宫闈,可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每逢年节母亲都可进宫来。” “若得官家恩典,还可归寧与母亲团聚,女儿也定会谨言慎行,不让您与父亲担忧。” 英国公夫人轻嘆一声,刚想开口,却见张桂芬的贴身女使红缨迈步进屋,躬身道:“夫人,四哥儿让奴婢来请姑娘去打马球。” “打马球?!果真还是四哥哥疼我!” 张桂芬眼下精光一闪,“母亲我先去了!” 她对著英国公夫人盈盈一拜后,大步流星的跑出院子。 看著她离开的背影,英国公夫人眉头微燮,又爱又恼,“这丫头,真是心大!” 一旁嬤嬤笑著上前,轻声道:“夫人且放宽心。” “姑娘这豁达开朗的性子,將来未尝不是福气。” 新帝登基,想要彻底站稳脚跟,在於恩威並施,刚柔相济。 只施恩,会被认为软弱可欺, 只立威,则会被扣上一顶暴君的帽子,导致人心惶惶,眾叛亲离。 今日,垂拱殿內,肃静无声,文武百官恭谨列於两侧, 盛幼身著紫色朝服,手持玉,位於前列,他眸光微垂,不著痕跡的向后方扫视一眼。 从九品最底层的候补知事做起,后外放至苦寒之地,在泉州任从六品同知数年。 后升任至扬州通判,一路到如今的二正品,身显宦行列。 足足耗费二十余年光景! 盛幼心中暗暗感慨著,比起大多数在官场上蹉跎的同僚们,自己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若非华兰有幸被册立皇后,自己现下至多领著四品閒职,断不可能像今日这般,紫袍玉,腰佩金鱼袋。 按五行德运,大周属火德,火德尚红。 因此,常朝时官家大都身著緋红、赭黄以及淡黄色的龙袍。 且没有明显的龙纹,十分低调。 御座上方,赵晗凝眸扫视著殿內大臣们,沉声道:“朕承天命,登基御极,念民心之劳苦,思国家之安寧。” “自今日前,除十恶不赦、贪赃枉法、杀人重罪之外,悉数赦免。” “今天下田赋减免三成,商税杂项减两成徵收,免西北秦凤、寧夏诸路五年赋税役。” “有水旱蝗灾,核实上报后,朕必再加减免,绝不使百姓流离失所。” 殿內朝臣们闻言,异口同声道:“官家圣明!” 片刻后,赵晗话锋一转,面色依旧平静。 “诸位卿家,朕此次御驾亲征,远赴西北,倒还发现不少有趣的事情。” “吃空餉者,倒卖军资,以次充好等事在军中竟都成惯例了。” “朕月前已命皇城司彻查此事,如今证据齐全,上至户部兵部,下至都头,无一遗漏。” “传朕旨意,凡名册官员,一律从重治罪,抄家流放,以做效尤!” 凡大军出征,从兵部、户部、粮道、地方官员以及军中將领,必定层层盘削。 几名官员听到此话,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韩章拱手道:“官家圣明,如今天下初定,正是整肃纲纪之时!” “断不可放过这等视朝纲,胆大包天之人!” “臣附议!” “臣附议!” “...... 退朝后,皇城司尽数出动,前往各家拿人,寧远侯府亦在名册当中。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父亲,救我!” “一定要救我啊!” ...... 顾廷炳和顾廷煬二人原本正在院里,与一眾妾室通房吃酒寻欢。 见到皇城司的人突然出现,顿时嚇的魂飞魄散,衣裳都没来记得穿好,现下已被捆严严实实的押了出来。 四叔顾偃明扯著嗓子喊道:“我顾家满门忠义,世代报效朝廷,你们岂敢如此无礼!” “还有没有王法”五叔顾偃之话还没说完,直接被推开。 四房五房一眾女眷们满脸惊恐,一路哭哭蹄蹄的跟在后头。 “我的儿啊!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完了,大祸临头啊!” 侯府正厅內,顾廷燁坐在主位上,长吁短嘆,眉头紧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二郎,你可得想想办法,廷炳他是你亲堂兄,你们打小都是一起长大的。” 顾四说话间,不停的擦著眼泪。 “你那两个堂兄一直养尊处优,没受过半点罪,皇城司那等地方。” “一旦进去,就算不死也得丟半条命,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顾家五紧跟著开口。 顾廷燁摇了摇头,轻嘆一声。 “当初是你们求爷爷告奶奶,非得把廷炳和廷煬送进军中任职,他们不安分守已便罢,竟还伙同人倒卖军械,以此牟利。” 顾偃之猛一拍大腿,沉声道:“他们就是一时糊涂!” “若不是受人蛊惑,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统共就获利几百两银子,我们自掏腰包补上就是。” “二郎你和官家也算有些交情,若你亲自开口,想来官家不会不网开一面。” “眼下你承袭爵位,顾家有难,不能见死不救的啊!” 顾廷燁搁下茶盏,冷眼看著他们,“官家正要拿此事立威,这两个孽障又不是冤枉的。” “我们顾家子子辈辈中,从未有人干出过此等有辱门风之事!” “现在让我去求官家?我可没这个脸面,万一惹怒官家,没得连我一起给发落了。” 顾五脱口而出道:“二郎你说什么胡话,官家怎么可能发落你!” 顾偃明见他態度如此冷硬,心中愈发焦急,转头看向顾廷煜。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只见顾廷煜捂著心口猛咳几声。 “二郎,咳咳咳——为兄身子不適,暂且回去歇息,顾家的事情,你可得照料好。” 邵氏抬眸看眾人一眼后,扶著他缓缓离开。 回屋路上,顾廷煜低声道:“这几日不管四房五房的人说什么,你都不准去小二和他娘子面前替他们求情。” 邵氏轻轻点头。 “我明白,只是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发生这种事情,整个顾家都要跟著蒙羞了。” 顾廷煜冷哼一声,“什么蒙羞,小二这是准备教训他们呢。” “凭他现在的权势和脸面,想保住两个无足轻重的人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这些年,四房五房乾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瓣著手指头都数不清。” “若我是小二,必定也趁机清理门户,还顺道能给自己博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说罢,他扭头看邵氏一眼,自古父母在不分家,兄长在世时,也可以不分家。 但侯府如今是顾廷燁这个侄儿做主,只要他开口,四房五房断没理由继续赖在府里。 邵氏素来是个没心眼的,没有这些蛀虫从旁蛊惑,搬弄是非。 自己死后,她们母女二人也能安稳度日。 只要安分守己,顾廷燁断不会把她们孤儿寡母赶走,否则言官们还不知要如何戳他的脊梁骨。 正厅內,顾廷煜走后,四房五房的人面面相。 顾廷燁抬手道:“你们就放心吧,廷炳和廷煬的罪名不至於掉脑袋,最多也就判个流放。” “流放—”顾五听到这两个字,眼前一黑,直直往后栽去。 “哎呦,五婶小心。” 顾廷燁嘴上说著,身体不曾挪动分毫,几名女使匆忙围上来把顾五婶抬走。 “二郎,你·!”顾偃之抬手指了指顾廷燁,愤而甩袖离开。 四房几个人面色阴沉,也只能跟上他们的脚步。 “四叔五叔走好不送。”顾廷燁嘴角微微上扬,待他们离开后,他扭头看向石头。 “你去詔狱告诉刘正杰,当秉公执法,不必看在我的顏面上,尤其是顾廷炳,多帮他松松筋骨“是,侯爷!”石头当即拱手应声。 在这两个堂兄中,顾廷燁最厌恶顾廷炳。 前些年顾廷柄看上一个名为红綃的女使,但因畏惧自家大娘子,不敢公然將她纳入房中。 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她迷晕,强要了红綃。 红销醒来后只知道哭,什么时候都不记得,甚至还闹著想要去报官。 顾廷炳担心事情败露,直接栽赃到顾廷燁身上。 彼时的顾廷燁声名狼藉,不管栽赃他什么事情,都会有人相信,何况又有小秦氏等人联合起来,眾口一词。 因为这件事情,顾偃开不惜动用家法,暴打了他一顿。 第142章 侯府分家,顾千帆参加春闈 第142章 侯府分家,顾千帆参加春闈 与寧远侯府一块遭殃的勋爵人家还有令国公府,以及朝中十余名官员受到牵连,皆未能倖免。 此案审理结束后,顾廷炳、顾廷煬等人已於日前被押解上路,流放岭南。 岭南是大周官员流放的热门之地,从立国至今,已经有大大小小近百名官员流放至此。 从汴京到岭南,路途遥远,將近五千余里。 按律犯官每日需负重行走五十里,且所配口粮只有八两。 对於一个需翻山越岭,夜以继日行走的人来说远远不够,一路押解的差役还会从中剋扣,更有甚者动輒拳打脚踢,故意刁难。 像他们这等打小生在汴京,不曾经过半年风吹雨打的勋爵子弟。 若没有人暗中打点,多半会直接死在半路上。 有顾廷燁发话,四房五房的人无论怎么折腾,也没人敢去关照顾廷炳和顾廷狄。 今日,寧远侯府,正堂內,茶香氤氳,气氛略有些怪异。 顾氏一族的宗族耆老们皆端坐在此处。 顾廷燁一身藏蓝色锦袍,向眾人拱手一礼后,朗声道:“诸位叔伯,自先父去世,侯府承蒙各位扶持,仲怀感激不尽,然树大分枝,乃自然之理。“ “廷炳廷狄两位堂兄,又干出此等辱没侯府脸面之事,先父若泉下有知,定是勃然大怒,痛心疾首,昨夜还託梦给我呢!” “今日请各位来,就是要做个了断。” “议一议分家的事情,免得因为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此话一出,宗族耆老们默默相视一眼。 顾偃明和顾偃之脸色阴沉,站在他们后头的两位婶婶眼眶通红。 尤其是顾四婶,她膝下就顾廷炳这么一个儿子,不像五房那边还有个顾廷狄在。 一名耆老沉声道:“二郎,你既已决定,於情於理我等也不便阻拦。“ “只是分家这等大事,是不是该请几个帐房先生过来?” 顾偃明眼珠子滴溜一转。 “正是,两个孽障既已罪有应得,二郎你总不能就这样將我们扫地出门吧。” “依我看,的確该请帐房仔细清点侯府的田產铺面,重新分配!” 他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分家的,眼下顾廷燁身居高位,深得官家器重,通汴京城不知有多少人爭著想要攀附。 留在侯府,自己也能从中捞些油水。 可惜顾廷燁这孽障態度坚决,顾廷煜打著身体不適的幌子,今日直接连面都不愿露。 可以说,现在整个侯府上下,没一人能奈何得了他。 既然分家一事,没有一丝转圜余地,自然得爭取多带点银子走。 五房也跟著附和著,想要重新再分一次家。 这些年仗著顾偃开心软厚道,他们只顾著在侯府里作威作福,根本没想过以后的事情。 顾廷燁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招,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后,抬手指向不远处案上厚厚几沓帐簿。 “重新分家?四叔五叔想的倒是美。” “祖父在世时,就已经分过一次家,祖母临终前,又明明白白分过一次。” “当年先父带兵远在边陲,你们欺负他不能当面理论,睁著眼睛说瞎话,昧下多少银子,先父心里都一清二楚。” “先父仁慈,心里念著兄弟情分,这才容你们一直在府中居住。” “这些年来,你们在外头吃酒狎妓,购置古扇书画,院里女使下人的月例,一日三餐,年节往来,四季衣裳,哪样不是来大房討要。” “更何况你们挥霍的可都是我母亲的嫁妆,当年三五船的从扬州运过来,现在统共就剩下十多万两。” “既然今日要请帐房先生来算,那不妨就彻底算个清楚,也请四叔、五叔將这些年的亏空一一补上。” 此话一出,顾偃明抬手指了指顾廷燁,“二郎你……” “四叔別激动,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出来呢。” “你要这样,我可不给你们留面子了啊!” 宗族耆老们见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几句后,一名辈分最高的耆老开口道:“既有这等事情,自不该再重新分家,择个吉日收拾细软搬走就是。” 现下顾廷燁承袭著爵位,亦是这一辈中最有才干的子弟。 他说出的话,无论如何都得给几分体面,况且今日明面上是请他们一道来商议,实则就是做个见证,以免日后落人话柄罢了。 “不错,你们两房按理早就该搬出侯府。” “纵容子孙干出这等丑事,按族中规矩,就算除名也是使得。” “二郎到底还是心善,没让你们把亏空补上,就偷著乐吧。” “……” 听著这些话,四房五房眾人脸上有些掛不住。 顾不得体面,站起身拱手一礼,抬脚就要离开。 顾廷燁嘴角微微上扬,衝著他们高声道:“不知四叔和五叔打算什么时候搬走?” “若要帮忙,言语一声,小侄自当听命!” —— 嘉佑八年,临近年关。 皇宫,漕帮帮主石鏗立於文华殿內,神色恭谨,拱手一拜道:“草民拜见官家!” “不必多礼,此次西征,粮草不曾出现差错,漕帮功不可没。” 赵晗抬眼看向他,只见石鏗皮肤黝黑,长相粗獷,眉宇间正气十足,还带有几分江湖气。 “官家谬讚,漕帮都是些摸爬滚打的粗人,能得朝廷器重,为大军输送粮草,他们干起活来自然不敢拖泥带水。” 自打石鏗多年前接手漕帮后,就大力整顿帮务,漕粮运输皆按章法行事。 如果有胆敢偷运漏运,无故延误时限的帮眾,绝不姑息。 对於活干得漂亮的帮眾,给赏钱的时候也绝不手软。 顾廷燁满面春风的站在一旁,四房五房自打搬离侯府后,日子过的一落千丈,鸡飞狗跳。 四房更是穷的连妾室都遣散了几个,时不时还有要债的登门闹事,顏面尽失。 东昌侯府那边,为討好自己,前几日还眼巴巴送个相貌姣好的庶女过来,劝他收下当妾室。 不过有小秦氏的阴影在,他可不想再和秦家有瓜葛,寻个藉口直接婉拒了。 “石大哥,若官家打算让你今后彻底为朝廷效力,你可愿意?”顾廷燁笑呵呵的开口。 曾经他离家出走,闯荡江湖时,还加入过漕帮一段时日。 在他看来,漕帮中有情有义之人不在少数,可比朝中那些满嘴仁义道德,为爭权夺利,背后阴招不穷的官员磊落太多。 石鏗听到此话,扭头看他一眼后,面上大为惊讶。 “官家,草民连书都没读过多少,不过是个粗人,如何能为朝廷效力?” 赵晗微微一笑,沉声道:“朕用人,並非只看中文墨。” “江南地区官商勾结屡见不鲜,派势盘根错节,转运私盐的招数更是层出不穷。” “而漕帮遍布江南水路,又通晓江湖规矩,对其中门路自然了如指掌。” 石鏗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权衡片刻后,他撩起衣袍,跪地道:“草民与漕帮眾人虽出身草莽,却也知忠义二字,今日得官家如此看重,心中感念万分。” “石鏗愿率漕帮弟兄为朝廷效力!” 赵晗亲自上前,將他扶起,“往后江南若有风吹草动,不必层层递交,直接传信於朕。” “若有偷运私盐者,证据確凿,可直接扣下人货,后续事宜,朕会命人前去处置,断不会让漕帮眾人受到委屈。” “对了,你弟弟石头在驍骑营亦是混的风生水起啊。” “石头这小子鲁莽的很,做事没个轻重,能有今日这般,实在出人意料。” 石鏗乾乾笑了两声,眼下满是欣慰。 他答应为朝廷效命,不仅是为漕帮兄弟將来能够吃上热乎饭,还有弟弟石头的前程。 车三娘当年分娩时伤了身子,至今唯有一女,念著夫妻情分,他从没想过纳妾。 只等石头將来成家后能多生几个,他好过继一个来膝下继承香火。 待石鏗退下后,礼部侍郎柳铭手持一卷文书,缓缓步入殿內。 “稟官家,礼部与翰林这几日商討出三个年號备选,今日特呈来让官家定夺。” 赵晗接过文书,眸光轻轻扫动著。 年號大都从《易经》、《尚书》、《礼记》等古籍中选取。 若天降祥瑞,则会根据祥瑞景象来取年號,再者就是皇帝自己临场发挥。 “延庆、宣德、乾武,还都挺朗朗上口啊。”顾廷燁按捺不住好奇,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柳铭拱手道:“延庆有祈求国运绵长,国泰民安之意。” “宣德有宣扬德政,教化天下之意,乾武,承天之意,以武立国。” 赵晗眸光微眯,心中暗自思肘著,延庆与宣德过於温和,適合守成之君来使用。 乾武倒是王霸之气十足,可又有些过於刚猛。 “柳大人觉得,洪武二字如何?” “洪武……”柳铭细细品味一番后,恭谨答道:“洪字有洪基永固、鸿业昌隆之意。” “与武字结合,刚柔相济,此二字气象万千,堪称绝妙!” 顾廷燁抬手摸了摸下巴,“读起来也更响亮些,果然还是官家圣明!” 赵晗搁下文书,站起身,温声道:“既如此,就定洪武二字吧。” “臣遵旨。”柳铭拱手一礼。 转眼年关已过,洪武元年。 新帝登基后第一个年號,素来都格外重视。 不仅代表著新朝的气象脸面,更蕴含著新帝的雄心壮志与今后的治国理念。 “看来官家是对收復燕云十六州,是势在必得,这分明在昭告天下!” “我看也是,否则也不会用个武字。” “燕云十六州在辽人手中那么多年,早就该回来了!” “……” 数名百姓聚在一起,小声议论著此事,毕竟洪武这一年號,属实有些令人忍不住去深想。 隨著春闈將近。 盛府,寿安堂东侧厢房內,正在炉中燃烧的银骨炭发出细微的声响。 明兰正倚在软塌上,手持针线,缝製护膝。 小桃坐在一旁,双手托腮,时不时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 “姑娘,三哥儿现在竟还主动让姑娘给他做护膝。” “上次春闈时,奴婢听林棲阁的下人嚼舌根,说姑娘送去的护膝,她们连个正眼都没给,隨手就给丟了。” 明兰抬起一双秋水明眸,莞尔一笑,手中的动作並未停顿。 “往日的事情就別提了,有柳嫂嫂在,我瞧著三哥哥这次必定能够高中。” “做对护膝不过是费几天心神罢了,算不得什么,咱们就当看在柳嫂嫂的面子上。” 小桃懒懒点头,“姑娘说的是,你若缝累了便歇歇,奴婢来替你。” “好。”明兰眉眼弯弯。 上次春闈,盛长枫因觉得护膝丟人,並未带去考场。 正值倒春寒,夜里寒风跟刀子似的,號舍又窄又小,四处漏风,盖著被子都冻的缩成一团,膝盖更是都快冻僵了。 回来后两条腿又酸又麻,连著热敷好几天才算缓过劲来。 那会儿墨兰和林噙霜只顾著中不中榜,对他的这些事情毫不上心。 几日后,贡院大门外早早就被围的水泄不通,排起长龙般的队伍。 此次会试主考官为吏部尚书薛溥,副考官为御史中丞吕诲。 並且申时其、盛紘、柳铭三人都需避嫌,不得插手有关春闈的任何事宜。 平寧郡主並未像上次那般声势浩荡,前呼后拥,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齐国公府的独苗苗要参加春闈了。 马车內,平寧郡主看著齐衡,拧眉道:“衡儿,成败在此一举。” “这次春闈,你务必要倾尽全力,莫要再分出心思。” “太后如今只顾修身养性,不问世事,我虽还能在她跟前说上两句话,可咱们齐家到底已经不似往日了。” “你唯有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咱家还算多几分依靠和脸面。” 齐衡目光沉静,缓缓点点头,“母亲放心,儿子明白轻重。” 待抵达贡院,马车外头。 申和珍握了握齐衡冰冷的双手,柔声道:“官人不必紧张,你已准备的这般充分,定能如常发挥,即便不中,咱们还有明年的恩科呢。” 今年春闈顺延去年,算是正科,明年额外还有一次恩科,不必再等上三年。 齐衡吐出一口浊气后,嘴角微微上扬,“多谢娘子宽心。“ “此次春闈,我定不负所学,也不负你这些日子的照料,我也不想再等明年了。” “好,我相信官人。”申和珍眼下满是期许,她心里自是希望齐衡能够高中。 这时,寧远侯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齐衡见状,不免有些好奇。 “顾二叔怎么也来了,我记得他家三弟连举人功名都没有……” “外头风大,你和母亲先回去吧,我去瞧瞧他。” 申和珍轻轻点头,待齐衡迈步前去后。 她才拢了拢斗篷,转身登上马车,与平寧郡主一块打道回府。 “顾二叔!”齐衡热情的打著招呼。 “哎呦,是元若啊!”顾廷燁满脸笑意的看著他. 接著介绍起身旁一位身著月白锦袍,年纪不过弱冠之年的少年,“来,给你引荐下,这是我族中的堂弟,名叫顾千帆。” “他祖父你应该有所耳闻,前任礼部侍郎,顾审言顾大人。” 顾千帆神情从容,对著齐衡拱手一礼道:“在下顾千帆,见过齐小公爷。” 齐衡笑著回礼,“顾公子不必多礼,你祖父的才名,我在幼时就听父亲提起过。” 顾千帆是寧远侯顾家旁支,祖上多年前曾迁离京城,直到顾审言这一代才回来。 顾审言膝下唯有一子,名为顾明敬,去年调任至西北军中任职。 四年前,顾审言因病离世,顾千帆在家中边守孝一边苦读。 族中好容易出个读书人,顾廷燁身为族长,今日特意来送送他。 (本章完) 第143章 墨兰认清现实,赵盼儿脱籍 第143章 墨兰认清现实,赵盼儿脱籍 “肃静!” “排好队伍,依次接受搜检!不得拥挤,不得交头接耳!” 几名面容冷峻,披甲执锐的禁军將士高声呵道,周身带著不容置疑的威严。 贡院大门处,还有数名礼部与御史台的官员们在此,正凝眸仔细核对举子们的身份和担保文书,以有人防冒名顶替。 验明正身后,一眾举子还需到东西两侧厢房的內。 鬆开髮髻,脱去衣裳鞋袜,再次进行检查。 考篮中的蜡烛,砚台,甚至食盒內的饼子都会一一掰开。 但凡可藏匿纸条的地方,皆不放过。 新帝登基第一年的科举,对举子们来说,意义非凡,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平常年份的春闈可能只录取两三百名进士,恩科则会增加几十甚至上百个名额。 一旦高中,便可获得新朝首科这一荣耀无比的头衔,不仅跟隨整个仕途,获得重用和升迁的机会都远大於平常年份的进士。 因此,今年朝廷对於考生们的查验也格外重视,贡院巡逻的禁军足足增加了两倍。 “別磨蹭了,快进去吧,眼下家中就数你的前程让为父最为操心。” 盛紘站在马车外,捋须看向盛长枫,语气中带著几分焦急与忧愁。 柳哥儿已经选择走武將之路。 亲舅舅又是朝中新贵,將来必定加以扶持,前途自不用他操去什么心。 唯有眼前这个儿子,现在文不成武不就,前程未卜。 墨兰今日也特意过来送送盛长枫。 只见她一身丁香色织锦襦裙,髮髻上步摇轻轻晃动著,脸上虽涂抹著脂粉,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与落寞。 往日她一心觉得,以自己的手段,即便不倚仗娘家在永昌伯爵府也能过的很好。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终究是自己错了。 世界上不是所有男人都像盛紘这般,几句甜言蜜语便可拿捏。 她跟林噙霜学的那些手段,放在小门小户中或有用武之地。 在那些个伯爵娘子世家夫人眼中,只是些上不得台面小把戏。 自打华兰册封中宫,吴大娘子对她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些。 可梁六郎后院里的妾室通房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终日爭风吃醋,闹得鸡犬不寧。 她也不好放下大娘子的身份体面,与她们去计较。 梁六郎又是个风流成性,喜新厌旧的货色,自己带去的几个陪嫁女使,已经被他明里暗里糟蹋了个遍。 现下她在永昌伯爵府,可谓是孤立无援。 “三哥哥,爹爹说的是,你可再不能落榜了。”墨兰眸光微动,轻轻开口。 盛长枫並未接话,只不冷不热的看了她一眼。 朝盛紘拱手一礼后,转身径直往大门方向走去。 待盛长枫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盛紘语气平淡,“长枫已入贡院,咱们也各自回府罢。” “爹爹不让墨儿回府看看吗?祖母近日身子如何?墨儿心中一直掛念,总想寻个机会给她老人家请安。”墨兰上前一步,眼下闪过一抹恳求。 盛紘眉梢一挑,往日他对墨兰有多疼爱,现下就有多厌恶。 “老太太身子硬朗,家中一切都好,你不必记掛。” “有这个时间,倒不如管管姑爷的屋里,三天两头闹的鸡犬不寧,连我这个外人都听到了几句閒言碎语。” 墨兰抿了抿唇,垂下眼眸,宽大的袖袍下,死死攥著手绢。 片刻后,她微斜著身子,柔声道:“爹爹教训的是,是墨儿无能,治家无方,让盛家跟著蒙羞。” “只是爹爹现在连家门都不让墨儿进,梁家人人长著一双富贵眼,许多事情墨儿自然有心无力。” “还望爹爹……念在往日的父女情分上,偶尔提点墨儿一二吧。” 盛紘轻哼一声,“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爹爹……”墨兰哽咽的唤了一声。 “时辰不早了,为父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此久留,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下,一旁冬荣麻利的摆好脚凳,盛紘转身登上马车,疾驰而去。 墨兰站在原处,眼下闪过一抹落寞,身后的女使秋江轻声道:“大娘子,咱们也回去吧。” “爹爹不疼我了,三哥哥现在也只听柳氏那丑媳妇的话……” 墨兰鼻头一酸,自顾自的念叨著,她对柳氏一直颇为不满。 柳氏嫁入盛家后,多少还是从下人口中听到点风声,盛长枫对她也並未隱瞒什么。 同样身为庶子,柳哥儿现在有卫家撑腰,自不可与往日相提並论。 而盛长枫,生母犯官出身,毫无家世人脉可言,又被整个整个盛家所唾弃。 墨兰亦是如此,在伯爵府至今都不曾诞下嫡子。 她清楚自己若想与长枫在盛家立足,务必要疏离墨兰,至少得让老太太和王若弗看在眼里。 贡院內。 盛长枫、齐衡等人寻到號舍安置好后,伴隨著一道锣鼓声,考官开始放题。 第一道依旧是经义题:论《春秋·公羊传》:王者无外。 齐衡端坐在案前,口中念念有词,打好腹稿后,埋头奋笔疾书。 在申阁老的费心指点下,他的文章已经拋开往日浮华的辞藻,愈发沉稳严谨。 顾千帆神色从容的提笔蘸墨,苍劲有力的一行小字跃然纸上。 他自幼跟隨顾申言读书习字,同时还跟隨名义上的父亲,实则舅舅的顾明敬习武。 第二道题为诗赋,此为盛长枫的拿手之处。 这一两年的时日他虽闭门不出,但嘉枫公子的美名依旧在汴京一眾喜好吟风弄月的学子中广为流传。 第三道策论:问,如何措置新復西夏之地,使其民永为周臣,而粮餉不为边患? 眾举子看到此题,当即埋头思索起来。 这种时务题题若能答的切中要害,条理分明,得到官家的青眼,仕途的起点必定要比旁人高出一截。 一时间,贡院內烛火跳动,偶有考卷翻动的沙沙声。 —— 与此同时,杭州乐营的一间厢房內。 去年刚过及笄之年的赵盼儿,一身素净细麻衣裙,脸上粉黛未施。 还故意低垂著眉眼,那张原本清俊脱俗的脸,透出几分木訥与黯淡。 “盼儿,这是脱籍文书,你收好。”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詔令中还允许部分官奴脱籍放良。” “我有个族侄名为徐平远,此次西征立下大功,得官家赏识,授了官职。” “借著他的势,我求到杭州太守跟前,软磨硬泡多日,才为你拿到这份放良书。” 话音落下,徐邑从袖中掏出一卷文书,递到赵盼儿的身前。 此人出身金陵勇毅侯府旁支,原是赵盼儿父亲赵谦的旧部。 现下已年过半百,在家中颐养天年,含飴弄孙。 赵盼儿低头看著文书,眸光轻动,脸上满是惊讶。 片刻后,她颤抖双手接过文书,跪地道:“多谢徐伯伯,盼儿感激不尽……” “快起来,当年若非你父亲捨命相救,只怕我这条命早就丟在战场上了。” 徐邑仰天长嘆一口气,心中感慨不已。 七年前,赵谦遭御史弹劾获罪抄家,男丁流放,女眷充作官奴。 徐邑念著往日的情分,几番打听之下得知赵谦的女儿被发配到杭州乐营。 但一直苦於没有门路为她脱籍。 身在贱籍,想要脱籍成为良民,难於上青天。 除有朝中高官相助之外,就是官家特赦,否则世世代代都是贱籍。 好在今年官家下旨大赦天下,否则太守还不一定会卖他这个面子。 “盼儿,你今后可愿隨我去金陵?” “我托人给你寻个好人家如何?將来也能安稳度日。”徐邑沉声问道。 赵盼儿眼睫微微颤动,心中权衡一番后,摇了摇头。 “多谢徐伯伯好意,盼儿身在乐营多年,哪有清白人家的男子肯真心娶我。” “即便有不嫌弃的,將来进了门,婆母妯娌的閒话,街坊邻里的指点,多半也不会少。” “到时候非但盼儿过的不安稳,反倒要连累了人家,也辜负了伯伯的一片心意。”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攒下些银子,也会些点茶的手艺,到哪都能谋个生计。” 在乐营中她一直听从母亲的话,装作很笨,什么都学不会。 嬤嬤们嫌她舞技太差,歌也唱不好,就让她去学习帐房管事,端茶送水这些琐碎事情,加上刻意隱藏相貌,至今仍是清白之身。 只是身在贱籍,终究是为人不齿,且抹不掉的污点。 徐邑见她神色决绝,只好点了点头。 “也罢,我这里也有些银两,你拿著先给自己置办个住处,方不负当年赵大人对我的恩情。” “若遇到难事,儘管来金陵寻我。” 留下银两后,他迈步离开。 赵盼儿重重一拜。 直到月上中天,赵盼儿已经收拾好细软,打算明日一早就离开乐营。 宋引章柳眉微蹙,满眼不舍的看著她,此时的她不过十一二岁,身形尚显稚嫩。 “盼儿姐,你走以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赵盼儿抬手抚了抚她的髮髻,温声道:“引章,等我在外头站稳脚跟,就想办法为你也脱籍,离开乐营。” “真的吗?”宋引章擦去泪水,难以置信的看著她。 她从出身起就在乐营,家中几代人都是贱籍,自打姐姐死后,就与赵盼儿相依为命。 赵盼儿郑重点头。 —— 半月时日一晃而过,春闈考卷已在诸多考官的连夜批阅下,尘埃落定。 今日,薛溥与吕诲二人带著一沓考卷和一份名册前来。 “官家,榜单已交由礼部擬定,这时臣等共同遴选出名列前十的考卷。” “还请官家过目。”吕诲说罢,拱手一礼。 赵晗接过考卷,细细观摩起来,约摸一炷香时辰后,他將这十份考卷排列好名次后。 隨手打开名册,眸光扫动片刻,笑道:“齐家这位小公爷此次春闈考的倒不错。” 齐衡,名列一甲十二名。 薛溥捋了捋白的鬍鬚,“稟官家,有申阁老栽培,就算是坨烂泥也能扶上墙。” “齐家这小子本身就天资聪颖,身上还没半点紈絝习气,颇为难得啊。” 与齐衡同样出身世家的勛贵子弟,能踏实读书选择科举入仕的。 通汴京城掰著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赵晗微微一笑,目光隨即放在顾千帆三个字上,二甲第五名。 “官家,这是前礼部侍郎顾审言的孙子,时隔数年,顾家总算又出个读书人了。” 吕诲恭谨开口。 他与顾审言也算有几分交情,看到顾千帆榜上有名,心里自然有些高兴。 赵晗看他一眼,脸上带著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翌日,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贡院外头就挤满了来看榜单的举子和一眾男女老少。 盛长枫站在前列,手心不停的冒汗,时不时还抬起袖子往脑门擦一擦。 柳氏陪在他身边,宽慰道:“官人別紧张,中与不中都是天意。” “我知道。”盛长枫点头如捣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晨时正刻,贡院大门缓缓打开,一队禁军维持著秩序,另有几名贡院官员张帖黄榜。 齐衡站在人群中,紧握双拳,目光如炬,仔细寻找自己的名字。 不多时,他面露笑意,心跳如擂,“中了,我中了!” “老天保佑,我总算没辜负她们的期望!” 齐国公府的马车內,平寧郡主得到消息,激动道:“快,回府!准备鞭炮!施粥庆贺!” 一甲十二名,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属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有个科举入仕的读书人,她齐国公府今后再也不是架子了! “是!”小廝应声后,当即挥动韁绳,驾著马车直奔齐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二甲十三名,太好了,我中了!”文炎敬身穿粗布衣衫,心口不停起伏著。 他父亲曾经也是个读书人,还中过进士,可惜没等到授官就英年早逝,家道就此中落。 母亲性情也变的刻薄,且偏向弟弟。 於是他自幼发奋苦读,寒窗数年,总算挣出一条出路了! 另一边,顾廷燁拍了拍顾千帆的肩膀,笑呵呵道:“千帆,二甲第五名,回头我就修书一封告知你父亲!” “殿试后还有场馆试,你若能通过,就是官家钦点的庶吉士。” “再在翰林熬几年,前途不可限量啊!” 顾千帆抬眼看著他,像个木头似的扯了扯嘴角。 眼下他虽金榜题名,可並不想走文官路,他想进皇城司! (本章完) 第144章 顾家往事,华兰设宴 第144章 顾家往事,华兰设宴 “千帆,你还愣著做什么?走,我带你去樊楼好好快活快活!” “前些时日,你必定辛苦的很!” 顾廷燁满脸带笑,就在他转身准备登上马车之际。 只听顾千帆冷不丁道:“仲怀兄,我想要进皇城司效命。” “什么?你说什么?!”顾廷燁扭过头,满眼震惊的盯著他,方才的笑意一扫而空。 “你別告诉我,你在家中苦读多年,最后就为了进皇城司?” 皇城司职责为执掌宫禁,周庐宿卫,刺探情报。 皇城司密探有风闻奏事的特权,无需確凿证据,可隨时將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官家。 官员在家中私下一句牢骚话都可能直达天听。 一旦被皇城司盯上,多半凶多吉少,轻则丟官罢职,重则牵连家族。 在文官清流眼中,皇城司作恶多端,是破坏祖宗法度的异类。 在民间,风评也极差,几乎人人喊打,如过街老鼠一般。 顾千帆点点头,其实他完全可以靠祖荫进皇城司。 但大周重文轻武,考中进士后便可躋身文官清流行列。 以这样的身份加入皇城司,不仅名声好听些,一个出身科举,熟知章程的皇城司使,也能让文官们多几分忌惮。 “皇城司查不法之人,动邪恶之官,同样可以安定黎民社稷。” 顾千帆说话间,神色郑重的看著他。 顾廷燁仍有些诧异,“安定黎民社稷的方法有很多,顾伯父在九泉之下若知道你去皇城司,多半能气的齜牙咧嘴,捶胸顿足。” 顾审言身为礼部侍郎,古板严肃,最重规矩礼法,连孩童嬉闹都要厉声斥责。 他在世时,根本不准顾千帆与顾廷燁有半点往来。 “我意已决,仲怀兄別再劝我了。”说罢,顾千帆径直从此处离开。 看著他的背影,顾廷燁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抬手指了指。 “离经叛道!” 站在一侧的石头摸著脑袋嘿嘿笑了两声。 “说起来,侯爷往日的行径,可比顾公子离经叛道的多了。” “你……”顾廷燁一时间哑口无言。 片刻后,他摇头道:“想去皇城司就去吧。” “反正我们顾家在那帮文官眼里,一直都是粗莽的兵鲁子,如今再多一个皇城司的鹰犬,也没什么大不了,债多不愁!” “侯爷说的是!”石头拱手一礼。 另一边,积英巷,盛府,寿安堂。 盛紘轻捋长须,眼含笑意,此次他的学生文炎敬也高中二甲。 在这个时代,师生关係堪比父子。 官员靠门生巩固地位,门生则依靠座师提携获得升迁机会,朝堂上最稳固的人脉之一。 像文炎敬这等出身寒门,家中无半点权势可依。 且胸怀大志,潜力十足的学子,能將他收为学生,没点运道还真碰不上。 “母亲,长枫不负厚望,此番春闈榜上有名,名列三甲第五。”盛紘笑呵呵的开口。 只见盛长枫站在眾人身前。 一身靛蓝锦袍,脸上掛著浅浅的笑意,同时还有几分不易令人察觉的遗憾。 他原以为自己这次能进二甲。 王若弗斜睨盛长枫一眼,心中暗道:还真让这小兔崽子给考中了! “好啊,好啊!” “长枫能高中,玉芙功不可没。”老太太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虽说只是三甲,但也是正途出身,有盛家和柳家在背后扶持,將来自有一番前程。 柳玉芙站起身,姿態温婉端庄,温声道:“祖母言重了。” “玉芙不过是尽了本分,官人能够高中全凭他自己勤勉刻苦,厚积薄发。” 听到此话,盛紘和老太太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心中一致认为。 长枫这小子属实娶到个好媳妇。 会试放榜后,接著就是殿试,对於考生的名次,赵晗並未改动。 状元名为许將,字冲元,福州闽县人。 此人的表兄是黄中庸黄大人,皇佑二年中进士,二甲第一名,现已入內阁。 榜眼为彭汝礪,字器资,饶州鄱阳人,探名为何洵直,字邦彦,道州人氏。 四月末,进士们已经陆续授官。 其中,文炎敬馆试名列前茅,任翰林庶吉士。 今日,顾廷燁亲自携顾千帆进宫面圣,文华殿內,二人恭谨行礼。 当顾千帆言明自己想入皇城司时,赵晗並不觉得惊讶。 “官家,千帆虽年少,但身手不俗,师承涇原路副都部署顾大人。” “只略逊臣一筹,他若入皇城司效命,必不会让官家失望。”顾廷燁从容拱手。 赵晗轻笑一声,“进士出身入皇城司,倒还是头一遭。” “稟官家,朝堂有文臣安邦,武將定国,而皇城司掌京畿安危,乃陛下之耳目。” “臣志在於此,望官家成全。”顾千帆目光如炬,言语间没有半分犹豫。 对於他想加入皇城司的原因,赵晗倒是知道几分。 顾千帆虽姓顾,但並非顾家血脉,他的生父是现任苏州知府萧钦言。 此人出身寒门,早年曾拜在顾审言门下,高中进士后,迎娶了顾审言唯一的女儿顾淑娘。 原本也是一桩好姻缘。 可萧钦言自打入朝为官,就逐渐开始暴露本性。 为了升迁不择手段,构陷同僚,营党结私,与顾审言的行事风格大相逕庭。 顾淑娘诞下顾千帆不久,萧钦言与一歌伎廝混,还被她当场撞破。 与娼妓共事一夫。 这种事情,出身书香名门的顾淑娘忍无可忍,悲愤交加之下,决定与萧钦言和离。 顾审言不爽萧钦言许久,当然也同意此事。 至於顾千帆,按理来说,他当归萧家抚养才是。 可彼时的萧钦言只是个七品官,又有嫡长子在身边,根本不会有名门贵女愿意嫁给他。 为了自己的前程,萧钦言主动让顾淑娘把顾千帆带走。 不过半年,就与齐昌伯的女儿成亲。 顾淑娘得知此事后,鬱鬱而终,恰好舅舅顾明敬成婚数载,一直没有嫡子。 在顾审言提议下,將顾千帆过继到他的膝下,名正言顺成为顾家的孩子。 顾千帆自此唤自己的母亲为姑母。 不过此事所知者甚少,就连顾廷燁都不大清楚其中的內情。 因顾淑娘是和离归家,不能牵进顾家祖坟。 顾千帆一心想为母亲挣个誥命,好让她堂堂正正受香火祭拜。 以他二甲进士的出身,走寻常文官路径,起步官职最多八品,熬到五品,即便顺利,至少也得过个七八年。 而皇城司升迁不归吏部管辖,直接听命於官家。 若能侦破大案,护卫有功,今年七品,明年就能五品。 再者,他对萧钦言厌恶至极,进入皇城司,便可监察百官,直达天听,將来未必不能抓住萧钦言的把柄,让他身败名裂。 沉吟片刻后,赵晗沉声道:“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一职,你可能胜任?” 此话一出,顾千帆眼下闪过一抹欣喜。 此职官阶正七品,负责监视百官与收集情报,手握实权,名副其实的天子近臣。 “臣顾千帆叩谢官家,必当竭心尽力,以报天恩!” “无需多礼。”赵晗摆了摆手。 —— 洪武元年,六月中旬,正值华兰生辰。 身为中宫之主,今年特在仁明殿设下宴席,遍邀內外命妇。 凡有誥命在身者,皆在名册內。 皇后设宴通常有两种,一是遵循礼制的常规性宴会例如元旦、中秋等节日。 二是因事而设的特殊性宴会,通过宴请命妇,可以间接影响前朝的官员。 此次设宴,名义上是庆贺生辰。 实则为立威、向天下臣民展示自己的德行与能力,以及安抚宗室和前朝旧臣。 宫门外,车马云集,数名禁军值守於此处。 王若弗一身墨绿织锦长裙,髮髻高高盘起,斜插著几支不引人瞩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玉簪。 踩著脚凳走下马车后,忙不迭去扶老太太,举手投足间,与在家中的时候大不相同。 “母亲,仔细脚下。”王若弗轻声提醒道。 老太太虽有些诧异,但还是微微一笑,抚了抚她的手背,在外头嘛,总得要几分体面。 不远处,平寧郡主瞧见她们后,深吸一口气,主动过来打起招呼。 时至今日,论地位与实权,盛家远超齐家。 “多日不见,太夫人身子可还硬朗?” 盛老太太微微頷首,语气温和,“劳郡主娘娘掛心,老身一切都好。” “哎呦,郡主娘娘今日真是光彩照人,你家小公爷如今进了翰林,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若弗笑眯眯的看著她。 不禁想起多年前,她来盛家让小公爷入书塾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王夫人谬讚,衡哥儿资质平庸,比起你家柏哥儿,还是差了一大截。” 说罢,平寧郡主將目光放在一旁的如兰和明兰身上。 只见明兰身著碧色织锦襦裙,清雅中透著几分贵气。 脸颊两侧已经完全褪去往日的婴儿肥,更见灵秀动人,將一旁如兰衬托的毫无顏色。 “郡主娘娘安好。”如兰与明兰二人齐齐行礼,华兰特意吩咐王若弗今日將她们一道带上。 平寧郡主点头一笑,隨即与她们一同前往仁明殿。 仁明殿內,数名宫女面带微笑,步伐一致,將各色菜餚轻轻摆放在桌案上。 淑兰、嫣然两位后妃,英国公夫人、甘老夫人、余家老太太,赵宗全遗孀沈从英等大大小小四五十位內外命妇皆在此处。 待宴席时辰將近,殿外传来內侍高昂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臣妇拜见娘娘,愿娘娘千岁金安。” 命妇们齐齐站起身,遵循礼制,恭谨行李。 华兰端坐於上首位置,轻声道:“无需多礼,今日乃本宫生辰,特邀诸位进宫一聚,共敘閒话,不必太过拘束。” “谢娘娘!” 待眾人重新落座,华兰將目光放在英国公夫人身上,“今日怎么不见夫人带府上姑娘一道前来?” “回稟娘娘,那丫头自知不日便要进宫侍奉官家,生怕以后没瞎胡闹的机会,便整日跟在她哥哥后头乱野,昨日不甚染上些许风寒。” “臣妇担心其病气衝撞凤驾,便命她在家中静养,还望娘娘恕罪。” 英国公夫人恭谨回话,语气中带著几分无奈。 华兰莞尔一笑,英国公独女张桂芬的性子,她通过明兰和如兰也有所耳闻。 於是乎,她轻声道:“既如此,稍后本宫便遣两位太医去府上瞧瞧她。” “谢娘娘恩典。”英国公夫人眸光微眯,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华兰。 心中暗道:这位皇后的出身虽不显赫,可周身气度从容,还带有几分不可忽视的微仪,比起曹太后当年,丝毫不逊色。 几位誥命夫人纷纷向英国公夫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新帝登基,必定要扩充后宫,遴选妃嬪。 但大周的选秀规模很小,多数都是朝中官员的家眷,只有极少部分会是民间的女子。 一进宫就是四妃之一,这样的殊荣,也就他家能有了。 片刻后,华兰扭头看向沈从英。 “沈夫人,本宫日前与官家商议一番后,有意从今年新科进士中。” “为你妹妹择一位品性端方,才貌相配的良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从英闻言,忙起身回话。 “娘娘与官家如此为舍妹婚事费心,臣妇感激不尽,岂有异议?全凭娘娘做主。” 华兰轻声道:“你且放心,届时本宫定亲自为她添妆,绝不会委屈了她。” “臣妇谢娘娘大恩。”沈从英神情动容。 自打入汴京,她衣食起居皆有人照料,只是偶尔会想起亡夫与儿子。 弟弟沈从兴这几年在禹州静养,如今在下人的搀扶下,已经勉强能够行走。 眼下她唯盼著妹妹的婚事有托。 小沈氏性格与品兰相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缺点也有不少,往日在沈从英和沈从兴的娇惯下,太过於糊涂,受不得半点委屈。 老太太端坐在左侧席间,满眼欣慰的看向华兰。 自己教养出的孙女如今这般出色,心中一时间感慨连连。 余老太太的目光一直放在嫣然身上。 见她眉目温婉,再没有往日的怯懦之气,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和余老太师已经重新选定宗妇,为司天监洪主簿的侄女——洪氏。 当年洪氏刚嫁人没几月就守寡在家,至今都有七八年之久,若非她父亲身子不好,根本不会鬆口再嫁。 洪氏贤淑大方,带人和善,进门这些时日,將余家內宅打理的井井有条。 余大人虽心中不满,但没方氏从旁挑唆,终究不敢再和余老太师作对。 (本章完) 第145章 伯爵之位,张桂芬入宫 第145章 伯爵之位,张桂芬入宫 “眼下大周能够风调雨顺,西北安寧,离不开前朝诸公的弹精竭虑。” “亦离不开在座诸位內眷的贤德辅佐,安定家宅。” “本宫在此,代官家与天下百姓,敬诸位一杯。” 殿內眾人听到此话,纷纷举杯,齐声应道:“臣妇等愧不敢当,敬谢娘娘!” 待到酒过三旬,嫣然和余老太太说完体己话后,悄悄向明兰招了招手。 明兰眸光轻动,小声道:“祖母,我去陪陪贤妃娘娘。” 老太太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去吧,不过此处人多眼杂。” “如今你二人身份不同,莫要坏了规矩,落人话柄。” “祖母放心,孙女都明白。” 明兰站起身又对王若弗盈盈一拜后,方才迈步去嫣然身边。 今日殿內这群外命妇中,最受人瞩目的就是王若弗,就连英国公夫人都要稍逊她一筹。 当朝皇后的生母,永嘉郡夫人,父亲配享太庙,哀荣不衰,官人正二品金紫光禄大夫。 婆母勇毅侯独女、官家钦封魏国太夫人。 嫡子是官家钦点庶吉士,现外放任寧州知府,前程无量,庶子也高中进士,才华不菲。 这一连串的荣耀,放眼汴京城,已是数一数二。 只见王若弗轻摇著团扇,时不时端起酒杯,接受一眾命妇们的吹捧与示好。 坐在她身边的如兰也不自觉的挺直脊背,脸上掛著恰到好处的笑意,与一抹自豪。 现在如兰不管参加什么雅集宴会,在一眾贵女中,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想要登门求娶她的人家,更是快把盛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不过如兰心里早就盘算清楚,自己择夫婿,门当户对並不重要。 要紧的是好拿捏,將来自己能够当家做主, 不必看婆母娌的脸色度日,盛家也能隨时来为自己撑腰。 王若弗眸光在明兰身上稍作停留后,低声道:“如儿,六丫头近日与你相处时,可有反常之处?” 如兰闻言,眼珠子滴溜一转,仔细回想一番后,连连摇头。 “没有呀,小六说话做事都和往常一样,她舅舅遣人送来的东西,都与我分了,乖巧的很。” “母亲好端端的干嘛这么问?” 王若弗抿了抿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而来的怨气。 在她看来,自己在外头是瞧著显赫,可在家中又是另一回事。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上有婆母压著,嫡子带妻子外放。 庶子的院子盛幼下令不可插手,现在连一个妾室都有了倚仗,娘家还捏著把柄。 自己在盛家后宅,哪有什么说话的地方。 王若弗越想越无奈,漫不经心道:“没反常就好,六丫头倒是个识相的。” 王老太太今日也在受邀名册內,王世平初回京城,现下为御史台正五品御史中丞。 作为当朝皇后的嫡亲外祖母,多少也能跟著沾光。 她轻哼一声,附在王若弗耳边。 “娘家再显赫,终究也只是个妾室,眼下卫家还还不过是个四品武官。” “你且放宽心,莫自降了身份。” “她若不老实,还有娘娘和王家为你撑腰呢,回头只管寻个机会敲打敲打她。” 王若弗余光撇见盛老太太正与余家老太太敘话,不曾留意这边, 这才放心和王老太太提及此事。 “母亲说的是有道理,只是官人他若知道,必定要怪我多事。” 王老太太眉头一拧,这几年盛家日渐显赫,竟丝毫不知道帮衬岳家。 因此,她对盛幼这个女婿怨气颇深。 “往日为母教你的那些持家手段,你怕是忘了个乾净。” “主母管教妾室,本就是天经地义,她若真敢去盛幼跟前诉委屈,足以瞧出,她心思开始活络,不再安分守己了,你也好早做防备才是。” “瞧你姐姐府上,那些个妾室,哪个不对她恭顺敬服,规规矩矩。” 王若弗扯了扯嘴角,幽幽道:“在管教妾室和下人这方面,我的確是不如姐姐啊。” 另一边,见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为方便说话,嫣然寻个藉口,直接带明兰离席。 二人正手挽手走在御园內。 “我今日瞧著余老太太的气色愈发好了。”明兰说话间,隨手摺了一朵小把玩著。 嫣然温婉一笑,“是啊,眼下朝局安定,我自不用他们烦心。” “二弟和三妹妹的婚事都有著落了,只等年关一过,他们就回山东老家了。” 余家二郎由余老太师做主,已和从六品大理寺丞梅大人的嫡女定亲。 至於余嫣红,因性子骄纵跋扈,往日余老太师和老太太都不大中意她。 不过现在方氏离府,她总归是余家的姑娘, 在余大人的精心挑选下,亦为她寻得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 “明儿,眼下你有卫將军撑腰,再不似从前,官家都不止一次夸讚卫將军驍勇。” 明兰垂眸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都没想到能有今日。” “这是老天在眷顾你!”紧接著,嫣然眼下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明儿,官家对你好像颇为感兴趣的样子,每每我提到你,他总会多问两句。” 此话一出,明兰心跳不由加快,白皙细嫩的耳垂微微泛红。 “嫣然姐姐你—你胡说什么呢,莫不是方才吃醉酒了—” 嫣然摇摇头,“才有没胡说。” “你是不知道,我前头那位继母,还动过让三妹妹將来进宫的心思呢。” “若明儿你能进宫,那今后可就有陪我说话解闷的人了。” 明兰眸光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 她柳眉微,轻声道:“或许官家只是一时兴起才多问几句,嫣然姐姐快別提了,若被人听去,那可就遭了。” 嫣然停下脚步,抬手將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別至耳后。 “可我瞧好像不是一时兴起,唉,圣心难测,总之將来你若有进宫的机会,別推辞就是。” “我可记得你与我说过,官家待你恩重如山。” 明兰低垂著眼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直到暮色四合,宴席结束,內外命妇们纷纷起身告辞,在內侍的引领下,踏出宫门。 內殿之中,华兰依依不捨的看著老太太,“祖母。” “好孩子,如今见你这般体面稳重,我也就放心了。”老太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王若弗轻嘆一声,亦是满心不舍,唯有如兰,站在一侧,脸上一副乏累睏倦的模样。 转眼已是十月末。 今日,英国公府正门大开,喜气融融,正堂內,香案早已设好。 除长子张征领兵在外,张家上下眾人皆在此处。 只见张桂芬一身嫩黄色织锦长裙,姣好的脸上薄薄施著一层粉黛,愈发显得明媚夺目。 半柱香时辰后,一名礼部官员手持詔书,领著一队緋衣內侍稳步前来。 “门下,制日:朕惟治道之本,始於齐家。 武勛之女张氏,毓自將门,秉性刚柔,恪慎温恭,柔嘉维则,淑德允谐,今册立张氏为德妃。 尔其益篤谦冲,永怀敬慎,克裹內治,用光阀阅之荣。 钦哉!” 张桂芬深吸一口气,微微颤抖著双手接过詔书。 “臣女张氏,恭谢圣恩,必当恪守宫规,不负官家恩泽。” 宣读詔书的官员满脸笑意的开口道:“恭喜国公爷,恭喜夫人!” 张辅微微頜首,对著皇宫的方向拱手一礼,“天家恩典,臣等愧受!” 三日后,吉时已至。 张桂芬乘坐轿,在眾人不舍的目光中,缓缓往宫门的方向前去。 英国公夫人忍不住抹了一把泪。 张辅授须宽慰道:“每逢年节进宫探望就是,这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你懂什么,芬儿是我怀胎十月,拼上老命,顶著多少人笑话生出来宝贝疙瘩。” “一朝离我而去,怎能不伤心!” 她年近四十才怀有张桂芬,汴京城內不少人都笑话她是老蚌生珠。 张辅闻言,沉默片刻后,长嘆一声道:“都走远了,回府吧。” 就在他转身之际,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又怕被夫人看见,只得独自迈步前往书房。 入宫后,张桂芬依礼制前往仁明殿拜见华兰、淑兰以及嫣然两位后妃。 “张家妹妹不必多礼,往后都是自家姐妹,尽心侍奉好官家才是最要紧的。” 华兰目光温婉,当年孔嬤嬤来盛家前,曾在英国公教导规矩礼仪。 一直对张桂芬讚不绝口,因此,虽不曾来往过,但华兰对她印象的颇好。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张桂芬盈盈一拜,举止大方恭谨。 淑兰嫣然二人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文华殿內,赵晗手持西北传来的军报,眼下闪过一抹欣喜。 確斯囉病逝,青塘之地,已由董毡统领。 木征与董毡积怨颇深,势同水火,这傢伙一死,他们可就再无半点顾忌了。 “官家,可要让边军助木征一举擒获董毡?”申时其沉声问道。 赵晗沉吟片刻,摆摆手,“不必,让这两人再耗一耗。” 大周对吐蕃之地的控制,眼下只能稳固於熙河一路,至於青塘再往西的高原腹地。 山脉纵横,地势险峻,气候高寒。 大军根本无法长期驻守,周军擅长的战术在此处也施展不开。 且吐蕃內部分裂割据,宗教派系眾多,即便打下,日后的治理亦是困难重重,劳民伤財。 在此处浪费力量属於得不偿失,倒不如將目光放在燕云十六州。 “臣遵旨。” 从文华殿退下后,申时其径直往宫门方向走去,半路恰好碰上了女婿齐衡。 “小婿拜见岳丈大人。”齐衡满面春风,恭谨行礼。 申时其双眸微眯,打量他一眼后,温声道:“新任翰林学士王安石王大人,才华斐然,胸怀大志,你可得跟在他后头好好学习。” “小婿明白。”齐衡连连点头。 庶吉士在翰林院的主要任务是观政,由翰林学士担任教习,指导他们读书、撰文、討论政事, 期间还会不定期进行考核。 翁婿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 齐衡又开口道:“小婿心中有一桩喜事,还没来得及遣人通稟岳丈大人。” “哦?什么喜事?”申时其说话间,並未停下脚步。 原本他没相中齐衡,一个架子的国公府,平寧郡主出了名难缠。 齐衡头回春闈又落榜,如何能娶她的嫡女。 但无奈申和珍对齐衡早已一见钟情,非他不嫁,无奈之下,自己只好答应这门婚事。 不过好在齐衡没让他失望。 在翰林院这些时日,行事张弛有度,也不曾仗著家世作威作福。 “前几日郎中登门把脉,和珍已有孕在身。”齐衡说话间,眼角带笑。 申时其深吸一口气,授须道:“这段时日你可得照料好她,若出现差错,我唯你是问。” “岳丈大人放心,母亲她已亲自遣人悉心照料。” 两家自打结亲后,申时其对齐家多有提携。 齐国公巡盐一职,齐衡的仕途,全都得仰仗著申家。 因此,即便她平日里再自视甚高,目下无尘,面对申和珍,態度也得好转几分。 申家,她得罪不起! 天色渐晚,夜幕低垂,繁星点点。 嬪妃进宫后,宠幸的时间往往代表著受重视的程度。 若数名嬪妃一同进宫,则会按位份排列时间。 为让英国公及其夫人宽心,赵晗正准备前往张桂芬所居的宣明殿。 他放下奏章,扭头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庆云。 “朕依稀记得淑妃的父母,在来京的路上了?” 庆云沉吟片刻,点头道:“稟官家,淑妃娘娘的父母已於五日前携家私乘船北上。” “算算时日,最晚不过半月便可抵达。” 此次来京,盛家长房一脉打算在京中长住,光是家私就足足装了七八船。 一路上耽搁的时间自然也要多些赵晗抬手摸了摸下巴,权衡一番后,决定等盛维入京,便封他个伯爵之位。 宣明殿內,张桂芬正百无聊奈的坐在床榻上。 自打得知赵晗今晚前来,她已经在一眾宫女的服侍下沐浴更衣,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 “娘娘莫急,瞧时辰官家很快就来了。”陪嫁女使红缨小声提醒道。 张桂芬抬眼看她,“我才没急呢,就是有些紧张罢了。” 第146章 盛家三房,如兰婚事 第146章 盛家三房,如兰婚事 “您又不是没见过官家,按嬤说的做便可,无需紧张。” 张桂芬眨了眨眼,“嬤嬤说过什么来著?” “啊?娘娘您不会都忘了吧?”红缨微张著嘴巴,面露惊讶。 “我我这一紧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办?你肯定知道,快和我说说。”张桂芬柳眉微,抬手扯著她的衣袖。 红缨俏脸一红,忙不选將袖子从她手中拽了回来。 “奴婢还未出阁呢,那些个事情羞死人了,奴婢可说不出口,姑娘还是仔细想想吧。” 张桂芬见她这副模样,不免有些坐立难安,不停的深呼吸。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內侍清晰的通传声,“官家驾到一一” 张桂芬猛然站起身,纤长白皙的指尖微微发颤,红缨紧跟在她身侧。 隨著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忙上前迎了几步,盈盈一拜道:“臣妾见过官家。” 赵晗面带笑意,伸手將她扶起,“今日这些虚礼就免了。” “嗯·———” 张桂芬轻轻点头。 赵晗揽著她纤细的腰肢,二人一同往內殿走去。 红缨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赵晗凝眸看著张桂芬,只见她低垂著眼帘,眉宇间往日的英气化为小女儿的娇羞之態。 脸颊上的红晕清晰可见,身上还縈绕著淡淡的暖香。 “这般拘谨做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赵晗一本正经的开口。 张桂芬听到此话,不自觉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口隨之微微起伏。 “官家这样看著人家,岂能不拘谨。” “芬儿记得母亲说过,官家是一国之君,与之相处,当时刻谨记规矩礼制。” 赵晗轻笑道:“英国公夫人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也得分什么时候。” “这会儿若还讲规矩礼制,岂不失了许多乐趣?” 张桂芬略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能什么乐趣?” 赵晗示意她靠的近些,而后手指轻轻一勾,衣带飘然落下。 “官家——.”张桂芬惊呼一声,原本白皙修长的脖颈都泛起一抹浅浅的红。 衣裳一层层褪去,只留下一件泛著莹润光芒的里衣,绣有並蒂莲的红色肚兜若隱若现。 “该你替朕更衣了。” 张桂芬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服侍著。 不多时,赵晗靠著引枕,双手伸进里衣,不知所踪。 张桂芬心跳如雷,只软绵绵依偎在他的怀中。 此后,赵晗一连四五日宿在宣明殿,给足了英国公府体面。 英国公夫人见女儿这般受宠,心头的担忧渐渐散去,开始忙著为第四子张祥寻觅亲事。 积英巷,盛府,寿安堂。 王若弗、如兰、明兰等人皆在此处。 全哥儿这会儿已经学会走路,穿著一身喜庆的红色小衫,整日摇摇晃晃的满屋子转悠。 奶声奶气的咿呀学语,小嘴又甜得很,逮著人就含糊的叫。 把老太太哄的心怒放,和盛长柏幼时的模样可谓天差地別。 王若弗一看到全哥儿就对盛长柏满心怨气,寿安堂因为全哥儿整日欢声笑语不停。 卫恕意有柳哥儿承欢膝下,只有她葳轩整日冷冷清清的。 如兰这段时日不知为何,和自己说不过几句话就急著要走,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 盛幼抱了一会全哥儿后,笑眯眯道:“母亲,维大哥和嫂嫂已入汴河路段。” “再有三五日便可抵达,此次咱们两房人,总算可以长久的团聚了。” “是啊。”老太太轻轻点头,隨即开口道:“三房那边如何了?” 盛轻嘆一声,“还老样子,维大哥在信中说,松哥儿有意慢慢断了对他们的接济。” 盛家大老太爷盛怀中,二老太爷盛怀远,三老太爷盛怀以。 当年,盛怀中继承祖业在有阳经商,偶然迷恋上一个歌妓。 不顾眾人阻拦,强行迎进府纳为贵妾,开始宠妾灭妻,生生害死女儿盛。 长房老太太忍无可忍,带著盛维和盛紜搬离盛府,住在乡下。 盛怀中英年早逝后,家產已经被败所剩无几,又被歌妓捲走一部分。 盛怀以更是从中捞走不少。 等长房老太太带著盛维回来后,盛家连祖宅都抵押出去了。 盛怀远同样英年早逝,盛怀以一心盼著盛老太太改嫁,他好將二房的家业占为己有。 眼见老太太没有改嫁的心思,盛怀以几次三番带人上门闹事,欺负她和盛幼孤儿寡母。 甚至还闹到官府,直到三五年后,盛考中秀才,盛怀以才渐渐死心。 因此,长房一脉和二房一脉都不大待见盛怀以,偏他是盛家活最久的。 现在还在宥阳活蹦乱跳,只要盛维一短了三房的银两,就上门来闹。 所谓上樑不正下樑歪,三房的子孙也儘是些好吃懒做,无所事事之徒。 “断了好,也该让他们吃些苦头。”盛老太太沉声说著。 盛幼点点头,“松哥儿年纪虽轻,却是个有主见的,也不似维大哥那般好拿捏,三叔他们总不可能跑京城来闹。” “话虽如此,还是得加以防范,狗急尚且知道跳墙呢。” 往日盛维为了名声,不好对这个亲叔叔不管不顾。 现下他迁居京城,盛长松在宥阳掌家。 两家关係自然隔了一层,逐渐断掉接济也不会被人捏住话柄。 “母亲说的是,等维大哥抵京后,儿子便和他商议此事。” 盛幼说罢,隨即將目光放在明兰身上,权衡片刻后,授须道:“母亲,儿子有个叫文炎敬的学生,其父亲也曾是进士出身。” “虽家世不如咱家,但才华横溢,为人正直,又是官家钦点的庶吉士。” “將来必有一番作为,儿子想著,明儿也到议亲的年纪了,可否——“ 说话间,盛不停打量著老太太的脸色,若老太太不同意,那此事也只得作罢。 立在一旁的如兰面色骤然一变,眼下闪过一抹惊。 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明兰心中亦是一团乱麻,但神色如常,让人看不出半点怪异之处。 老太太眉头微拧,手指在一旁案几上轻叩著。 不多时,她沉声道:“明儿的婚事暂且不急,得空与卫家哥儿一块商议吧。” 她看得出,卫凌性情刚毅,绝非忍气吞声之辈,纵使文炎敬再好。 那也是实打实的低嫁,若让卫凌误以为盛家是在苛待明兰,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还是母亲思虑周全。”盛幼瞬间明白老太太的忧虑,起身拱手一礼。 王若弗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饮了一口,轻声道:“官人,如儿可比明儿要年长,她的婚事更该提上日程才是。” “我心中有数,有合適的人家,必定给她留意著。”盛幼面露无奈。 王若弗的要求比当年华兰挑选夫婿时还要多。 家世清白、婆母娌好侍弄、有功名在身或有祖產爵位可承袭。 家世要低盛家一筹,但还不能低太多,手握实权的武勛之家也得排除在外。 通汴京城,根本寻不出一个完全符合的。 如兰柳眉紧,一副心焦不已的模样。 明兰察觉到后,低声道:“五姐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现在爹爹待小六你可真好。” “文家哥儿那般才华出眾,彬彬有礼的男子,他第一个就为你想著。” 此话一出,明兰当即睁大双眼,颇为异的看著她。 “五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文公子有这么好?” “我——”如兰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轻哼一声,直接侧过身去,不再理会明兰。 父亲早逝,由母亲拉扯长大,自幼发奋苦读,和自己有著相似经歷。 因此,盛幼是打心底中意与赏识文炎敬, 思索一番后,他又开口道:“维大哥家中有个品丫头,年纪只比明儿稍大些,倒可以让她和文炎敬相看一番。” 老太太眼前一亮。 若品兰能嫁个正经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对长房一脉来说,属实好事一桩。 刚准备开口,就见如兰神色焦急,脱口而出,“这怎么行!” 王若弗扭头道:“你一惊一乍做什么,这和你有什么关係?” “我—————”如兰一时语塞。 盛幼凝眸打量著她,这段时日自己时常请文炎敬登门议事. “如儿,你和他见过面?” 王若弗眉头紧锁,脑中陡然冒出“私会外男”四个字。 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那可就遭了。 见如兰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盛幼和王若弗不约而同將目光放在喜鹊身上。 “还不赶紧老实交代,否则家法处置!” 王若弗这一声呵斥,喜鹊嚇的浑身一个激灵,扭头看向如兰。 盛幼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抬手拧了拧眉心。 “求主君明鑑,姑娘和文公子清清白白,只是在园子里偶然碰见过一次。”喜鹊跪在地上,颤抖著声音答道。 “只怕不止一次吧,既不说实话,即刻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不知劝诫主子的下人,留著也无用。”盛冷冷开口。 先前墨兰的事情,他仍旧历歷在目,每每想起,都觉得如芒在背。 “爹爹!” 如兰担心喜鹊受罚,鼓足勇气拎起裙角,“噗通”一声跪在眾人眼前。 这模样,就连盛老太太都嚇了一跳。 “半月前文公子来府上拜访,我与他在园子里偶然碰见。” “他帮我捡起被风吹走的手帕,这才交谈几句。” “后来又又在园子里见过几次,但都隔远远的,没有半点逾距之处。” “文公子说过,他会寻机会向爹爹表面心意,堂堂正正上门提亲。” 如兰说罢,梗著脖子,眼眶通红的看著盛。 王若弗抬起手,牙咧嘴的指著如兰,“你这死丫头!” “难怪近日文炎敬与我说话时,总神色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原来还有这桩事在里面。”盛幼幽幽开口。 如兰满脸倔强,“我与文公子两情相悦!” “他是担心自已家世微寒,配不上盛家嫡女,才这样的,他绝非轻浮孟浪之徒!” 王若弗恨铁不成钢,“事到如今,你敢还为他开脱。” “是不是两情相悦暂且不论,干出此等有辱门风之事,你给我去祠堂好好反省!” “爹爹—”如兰还想分辨。 明兰忙上前將她扶起,低声道:“五姐姐我们先走,別再火上浇油了。” 如兰抿了抿唇,见盛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也只得带上喜鹊一块乖乖退下。 寿安堂內,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滯。 老太太率先开口,“若那文炎敬人品可靠,倒也不是不能成就这桩姻缘。” “母亲,可文家的门第未免过低了些,如儿可是嫡女啊,当朝皇后的嫡亲妹妹。” 王若弗烦闷不已,属实没想到如兰会相中这样的人家。 盛幼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眼下盛家根本无需什么亲家扶持。 下嫁的嫡女反而能给自己添个不慕权势,清流择婿的美名,亦能让赵晗心安。 只是如兰千出的事情,属实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若自己看走眼,文炎敬不是个老实的,拿此事出去大做文章,那他非得把如兰打死不可。 “明日我就让文炎敬来府中一趟,还望母亲帮忙掌掌眼。”盛幼拱手道。 老太太点点头,隨即看向王若弗,“你无需担忧太多,如兰若真心想嫁文家,文炎敬也是个好的,多带些陪嫁就是。” “总不会短了她的用处,有咱家在,文家上下不得把她当祖宗似的供著。” “到底是官家钦点的庶吉士,有咱家的帮衬,將来指不定还能给如兰挣个造命呢。” 王若弗默默权衡著,如兰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一旦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真不准她和文炎敬来往,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轻嘆一声后,开口道:“母亲说的是。” 祠堂內,如兰心神不寧的坐在蒲团上。 明兰在一旁陪著她,轻声道:“五姐姐,你方才也太衝动了。” “我若不衝动,只怕爹爹就把品兰许配给文公子了。” 如兰知道长房一脉最稀罕读书人,这桩婚事必定不会拒绝。 “可你就不怕那文公子是看中咱们盛家,这才与你“ 明兰话还没说完,就被如兰直接打断。 “才不是呢,他知道我是盛家嫡女时,还修书一封要与我断掉联繫呢。” > 第147章 长房进京,封荣昌伯 第147章 长房进京,封荣昌伯 “打小我哪哪都不如大姐姐,不比墨兰有才情,也不比你乖巧听话,会討人欢心。” “咱家七个兄弟姐妹中,爹爹最不待见的就是我。” 明兰轻轻握住她的手,垂眸道:“五姐姐莫要乱想,爹爹他心里其实还是很疼你的。” 如兰轻哼一声,面露不屑,“你可別哄我了。” “若我没个嫡女的名头,往日只怕得被墨兰活活欺负死,偏你也是个没用的,跟个闷葫芦一样,得了什么好东西都能被她给抢走。” “我和五姐姐不一样。”明兰脸上带著一抹无奈的笑。 “也是,你小娘不似林氏那般囂张,祖母虽疼你,又不好事事都插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你有卫將军作主,將来怎么也过的比墨兰好。” “梁家大郎在朝中愈发得势,已经明目张胆要开始挣爵位了,外头捧他的人可不少。” “梁家都快乱成一团了,这齣热闹,咱们可得好好瞧著。” 如兰说话间,摇头晃脑,时至今日,她仍旧是逮著机会就想嘲讽墨兰。 明兰却蹙眉道:“可五姐姐你若嫁去文家,眼下还不如四姐姐呢。” “她若知道,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呢。” “这怎能混为一谈!” “文公子是正经的读书清流,才华横溢,將来有爹爹和二哥哥帮衬,自有一番前程在。” “况且我若出嫁,定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可不比墨兰当初。” “文公子对我亦是真心实意,毫无隱瞒,他说他母亲有些刻薄,兄弟又游手好閒,不过哪家没些个糟心事。” “城里那些勋爵人家的主母娘子,表面光鲜,里头难道就儘是顺心事了?” “我爹爹正二品高官,祖母与母亲皆誥命加身,姐姐中宫皇后,二哥哥文官清流。” “文家上下若想过好日子,可不得处处敬著我,抱紧咱家这条大腿。” 明兰闻言,愣愣的看著她,没想到如兰整日乐呵呵的,心里竟盘算的这么清楚。 盛家拔根汗毛都比文家的大腿粗。 王若弗又岂会容忍她受委屈,必定能把文家上下治服服帖帖的。 翌日,文炎敬忐忑登门。 王若弗见他衣著朴素,相貌堂堂,还將与如兰私会的罪过尽数揽到自己身上。 心里虽还瞧不上他的门第,但也勉强同意了下来。 老太太对他亦是连连称讚。 书房內,盛紘一身褐色缎面长袍,端坐在案前。 他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沫,浅尝一口后,轻声问道:“文炎敬,我家如儿她到底是哪点入了你的眼?” 文炎敬郑重其事的拱手一礼,“回恩师话,学生自幼苦读,见惯人情冷暖。” “五姑娘她率真烂漫,心地澄澈,言行举止丝毫不加以掩饰,实属难得。” “呵呵呵。”盛紘捋著鬍鬚,乾乾笑了两声,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先前没考虑把如兰许配给文炎敬,一是担心王若弗瞧不上他的门第。 二是如兰的性子和王若弗实在相似,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当年他和王若弗离心,不全是林噙霜的甜言蜜语,手段高超。 也有几分是王若弗稍有不顺心,就拿家世打压自己,搞的自己完全抬不起头来。 也就这些年王家式微,他才算稍稍挺直腰杆。 “既如此,这桩姻缘我也就应下了。” “你务必將今日之言牢记於心,我盛家自不会亏待你。”盛紘沉声说道。 文炎敬面露欣喜,深深一礼。 能娶到盛家的姑娘,对他来说,无疑是几辈子的福分。 一连八九日后,盛家长房一脉已抵达汴京。 榆林巷,盛宅。 今日,盛紘与王若弗带著如兰、明兰两位姑娘,特来拜会。 盛维与李氏及盛长梧等人早早就侯在门前。 他们一下马车,盛维当即迈步上前,笑呵呵道:“多日不见,紘老弟风采依旧啊!” “弟妹与侄女也一同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见过姨母。”康允儿一身杏色锦裙,对著王若弗盈盈一拜。 王若弗展顏一笑,“哎呦,允儿呀!” “瞧瞧这嫁了人,真是愈发水灵贵气,可见长梧这几年很是疼你。” 康允儿俏脸一红,“允儿能得好姻缘,还得多谢姨母和老太太疼爱成全。” 李氏和嫂嫂文氏都是性情宽厚之人,小姑子品兰极好相处,从不曾开口刁难。 和鸡飞狗跳的康家相比,盛家简直就像世外桃源。 “明兰妹妹!如兰姐姐!”品兰颇为欢喜的看著她们。 往日如兰跟在王若弗后头,有样学样,不大看得上长房一脉。 在品兰眼中,如兰高傲任性,一到宥阳就端著架子,看谁都不合她心意。 在这两人中,品兰要更亲近乖巧灵秀的明兰一些。 眾人好一番敘旧后,已经临近午时。 因为都是一家子亲戚,今日並未分席,只在厅內设下一桌家宴。 盛维笑呵呵道:“长梧此番能够官復原职,都亏紘老弟这几年在京中周旋。” 朝堂之中,人才辈出,二十七个月足以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多数官员丁忧结束后,需到吏部报到,等候重新选派职务。 官阶虽不变,但想回到原本职位上,没有得力的人帮忙打点,可谓难如登天。 若朝中一时没有空出的职位,只能赋閒在家,候补待缺,短则数月,长则数年。 更惨的事,如果丁忧前得罪了人,仕途极有可能就此终止。 “区区小事,不值一提。”盛紘笑著摆摆手。 “如丫头好事將近,我们这做伯父伯母的,自然得备份厚礼才是。”李氏紧跟著开口。 如兰听到此话,忙起身一拜,“多谢大伯母!” 王若弗嘴角微微上扬,两日前文家人送来聘礼后,她就开始忙著为如兰准备嫁妆。 盛紘一直自詡清流,为官又处处谨慎,自不好怎样捞银子。 长枫成婚虽没有大操大办,但家中还有明兰不曾议定婚事,总得再留一份。 若没有长房的帮衬,想要凑出十里红妆,属实有些费力。 酒过三巡时,官家喘著粗气,一路小跑而来,“员外,宫里来人了!” “什么?!”盛维大为惊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下意识扭头看向盛紘, 盛紘短暂沉吟片刻,捋须道:“维大哥莫慌,依我看是好事,且整肃衣冠,前往正堂!” “是是是!” 正堂內,盛维等人恭谨行礼,为首的红衣內侍朗声道:“门下,制曰: 朕闻立政之要,惟德是亲,崇孝之道,以亲为宝。 咨尔盛氏,淑妃之父,性行温良,敦厚有仪,教女有方,宜颁爵赏於门庭。 今特封尔为荣昌伯,另赐荣昌伯府一座,以彰殊典。 钦哉!” 此话一出,盛维忍不住吞咽喉咙,一旁的李氏更是睁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伯爵之位! 他家竟还有这一天! 盛紘不著痕跡的扯了扯他的衣角,盛维这才回过神来,忙行礼道:“盛维叩谢圣恩!” 待他双手接过詔书,內侍神色端庄从容,缓声道:“官家特开隆恩。” “荣昌伯府女眷可於三日后,入宫与淑妃娘娘一敘天伦。” 送走內侍后,盛维拿著詔书的手不停颤抖,內心久久无法平復。 李氏扶著桌角,心口上下起伏著。 “恭喜维大哥!” “淑丫头在宫中深得圣心,又为官家诞下公主,福泽门第,亦是顺理成章之事。” 说话间,盛紘捋须微笑,眼下闪过一抹欣慰。 现在他们两房人同在京城,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帝在时,因荣妃娘娘受宠,富昌伯一家在汴京那是何等风光。 纵是拿他家的出身嚼舌根,那也是私底下的事情,真碰上面,谁不是客客气气的。 “恭喜大伯父,大伯母。”如兰和明兰相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著。 盛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激动道:“来人!” “去库房取两幅赤金瓔珞圈来,给如丫头和明丫头戴著玩!” “多谢大伯父。” 二人脸上洋溢著笑意,心中不约而同的暗暗感慨,大伯父出手果然还和往日一样阔绰。 品兰挽著明兰的手,亦是乐呵的不停,从今往后,她可就是荣昌伯爵府的姑娘! 直到天色將晚,盛紘和王若弗才告辞离开。 马车內,王若弗连连感慨,“真不知咱家何时能得个爵位。” 盛紘斜睨他一眼。 “慎言,我现在手握兵部实权,这才是立身之本,爵位不过是锦上添。” “待过几年长柏调任回京,站稳脚跟,我必定要给他腾位置,咱家何愁没有个爵位。” 王若弗点点头,心里不免开始期待起將来长柏入阁的那一天。 —— 三日后,李氏穿戴一新,带上品兰和康允儿一同入宫覲见淑兰。 延福宫內,母女二人几年不曾相见,不免有些哽咽。 品兰站在一旁,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眾人閒话一番后。 淑兰柳眉微蹙,嘱咐道:“母亲,汴京不比宥阳,皇城脚下,人多嘴杂。” “今后无论言行举止,务必多加小心谨慎,万不能让人捏住话柄。” “若遇不决之事,还有那些难以权衡的人情往来,儘管去请教二叔和婶婶。” “他们久在京城,深知各方深浅,有他们从旁指点,女儿在宫中也能更安心。” 李氏拍了拍她白皙柔嫩的手背,“放心吧,你爹爹他心中有数,绝不会胡乱招惹麻烦。” “快让我见见小公主,我这做外祖母的,打得知喜讯就盼著能入宫一见。” 品兰也急不可耐的跟著开口,“是啊二姐姐,我也想见小侄女呢!” 淑兰看著她二人,轻嘆一声,当即吩咐嬤嬤將姈姐儿抱过来。 与此同时,文华殿內。 韩章、申时其、吕诲、顾廷燁及几位朝中重臣皆在此处。 申时其拱手道:“近日西夏旧地发生几起小叛乱。” “好在卫凌率领边军反应迅捷,及时镇压。” “寧州之地,原西夏王都,臣先前还以为此处最易生变,不料现下竟然是最安稳的。” 开疆拓土后,他国旧地发生叛乱,实属再正常不过。 韩章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一番。 “臣记得,寧州知府貌似是盛大人之子,盛长柏。” 赵晗微微笑道:“盛长柏自上任寧州后,整顿吏治,安抚流民,事事亲力亲为,寧州能够安稳,早在朕意料之中。” “年纪轻轻,行事能如此稳健周全,实属难得。”申时其忍不住感慨一句。 就在这时,庆云躬身前来,拱手道:“官家,翰林大学士王大人求见。” 赵晗闻言,眉梢微挑,“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王安石迈步进入殿內,韩章不著痕跡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臣拜见官家!”王安石深深一礼,抬手间,袖口处一片墨渍清晰可见。 官袍下摆处也有几道褶皱和污渍,虽身著紫袍金带,却透著一股潦草之气。 顾廷燁眨了眨眼,“几日不见,王大人怎么瞧著黑了许多?” 王安石神色如常,只淡淡道:“本官天生长得黑,前些年在外任上又风吹日晒,倒叫顾侯见笑了。” “原来如此,是在下失敬。”顾廷燁深深一礼。 王安石节俭清廉,又不拘小节,他若不穿著官袍,完全没人会把他当成朝中大员。 赵晗抬眸看向他,“不知王爱卿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王安石眸光在殿內轻轻扫过,朗声道:“官家,臣今日是为天下社稷而来。” “臣以为,治国之道,首先要確定革新之法!” “若只守成而不谋变,纵有沃土千里,百姓千万,亦难抵积弊日深。” “臣二十岁中进士,先后任扬州签判,鄞县知县等职,歷经二十余年,此乃臣这些年所见所闻,望官家一阅。” 赵晗接过他递来的那份沉甸甸的奏疏,目光一行行扫动著。 不出他所料,王安石打算实行变法。 多年前,他就曾进言过,但先帝並未採纳他的意见。 “官家,我朝已是积弊颇深,如今每年光是军费便要占赋税六成,吏部记录在册官员多达两万余人,而我朝每年科举取士不过三百余人,通过祖荫等途径为官者,每年却將近千人!” “若不加以改革,肃清吏治,后患无穷,臣今日斗胆进言,愿献革新之策!” (本章完) 第148章 改革科举,如兰成亲 第148章 改革科举,如兰成亲 此话一出,韩章、申时其等人不由相视一眼。 赵晗凝眸看著王安石,沉声道:“王卿所言,朕非不知。” “只是革新並非儿戏,若行差踏错一步,恐怕非但不能中兴,反而会招来祸乱,朝纲不稳。” 王安石是个很有能力的,提出改革,本意是想为江山社稷谋条出路,绝非为了一己私利。 但他手段太过激进,眼里容不得半分拖沓。 没有想过朝堂上下和天下百姓,都需要时间去適应新制。 朝堂中本就各有派系,王安石领著顺应改革的大臣,为推新法寸步不让,被称为新党。 另有一派抱著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念头,极力阻挠,成为旧党,背后有大量的勛贵支持。 两党之爭,从唇枪舌剑到爭权夺利,相互攻伐。 新党得势时,把旧党官员贬黜到穷山恶水之地。 旧党起復,又把新党推行的新法尽数废除,就连已经小有成效的都不放过。 歷经多年爭斗,王安石变法以失败告终,退隱江寧养老。 新法虽取得一些成绩,但弊端远超过其带来的价值。 王安石也因此背上奸相骂名,直到数百年后名声才渐渐好转。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韩章紧跟著附和一句,“官家说的是,王大人你莫要一味凭著心气衝动行事。” 王安石轻哼一声,神色坚定,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拱手道:“官家若想復燕云之地,必定是要户部余银充足,方能支撑军需。” “臣有青苗法,可在来年二月推行一试,必有成效!” 话音刚落,他又取出一份奏疏,双手奉於御案前。 见韩章等人面露好奇,赵晗翻阅完后,示意他们也可上前一观。 青苗法本质上就是朝廷向百姓发放低息贷款。 每年分两期,在春耕和夏耕前进行,由五户或十户组成保甲,互相担保借贷。 每期取利息二成,远低於民间的利息,百姓还可选择用货幣偿还或实物偿还。 “官家,臣这些年在外任上,见到不少百姓在土地青黄不接时,不得不向地主豪强借贷以维持生计。” “豪强们放贷毫无怜悯之心,借一贯钱需还两贯,甚至更多。” “若百姓无力偿还,便强行夺走家中的牛羊,农具,甚至逼迫其写下田宅典卖文书,最终沦为流民。” “此法不仅可助百姓度过难关,更可丰盈国库,抑制豪强兼併,实乃一举多得!” 王安石说罢,殿內一片寂静,韩章等人拧眉思索起来。 青苗法,乍一听,的確利国利民。 片刻后,赵晗轻嘆一声,缓声道:“王卿家,此法弊端颇多啊。” 王安石闻言,脸色骤然一变。 他看得出,新帝志存高远,因此,今日自信满满的前来,没想到直接就被驳回了。 “短期或可见效,但天底下並非所有官员,都能如王爱卿这般清正。” “长此以往,必定贪官污吏盛行,百姓非但不得利,反受其害。” “良法还需良吏!” “眼下大周重中之重,正如爱卿方才所说,是肃清吏治,而后你的良策方可徐徐图之。” 大周荫官泛滥。 每逢重要节日,如三年一次的祭天大礼、官家生辰时,便会给予官员们一些荫补名额。 太后四名,皇后两名,四品以上官员一名。 先帝在时,荫补名额越来越多,凡六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在致仕时荫补家中三人为官。 一品二品大员致仕,荫补名额竟然高达十余人,以至於,不仅官员的儿子、兄弟、侄儿等有血亲之人,门客、学生皆可凭荫补混入朝中为官。 甚至在襁褓中的婴儿都可有官衔,享受俸禄,被称之为襁褓官。 王安石垂下眼帘,脑中快速盘算一番,確定赵晗心中有革新的念头后。 他率先拱手道:“官家说的是。” “臣以为,当即刻下令缩减官员荫补名额,凡恩荫授官者,皆需经吏部考校策论经义。” “此外春闈考题中,诗赋虽风雅,然於实务无补。” “臣恳请废除诗赋一科,专试经义、论、策,如此方能选拔通晓世务的实干良才,而非吟风弄月之辈!” 韩章眉心紧锁。 “官家,科考本为选官確实该注重实务,废除诗赋一科,臣以为王大人说的有道理。” “但官家登基尚且不过一年,朝局初定,此刻骤然下令缩减官员荫补之利,恐生动盪。” 赵晗轻嘆一声,先帝留下的烂摊子,不费数年光阴,根本难以扭转。 他点头道:“不错,我朝积弊已久,非一日可除,万不可操之过急。” 紧接著,又將目光放在王安石身上,“王爱卿提议改革科考一事,朕准了。” “来年恩科,便由你担任主考官。” 王安石眸光略有些暗淡,拱手一礼,“臣遵旨。” 待退出文华殿,申时其与他並肩而行。 “介甫,你如今的性子是愈发衝动了,推行法令,关乎国本,最忌冒进贪功。” 王安石冷哼一声,大步向前,很快就和申时其拉开距离。 —— 隨著年关一过,如兰婚事將近。 身为中宫皇后的嫡亲妹妹,她的婚事自然要操办的极为隆重周全。 王若弗这段时日,可谓忙的脚不沾地,生怕有什么地方出现差错,叫人看了笑话去。 盛紘亦是如此,当初华兰出嫁,长柏成亲,他都没这么上心过。 文炎敬身为文官清流,又在翰林那等清贵之地,俸禄微薄。 只能保证基本的生活,想要有结余下来根本不可能。 文家家境贫寒,只在城郊有一处破败不堪的祖宅。 且文炎敬母亲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尽数贴补到第二子文炎赦身上去了。 送来盛家的聘礼还是费了好大心思才准备齐全。 王若弗担心如兰吃苦,原本想为她购置一座三进的大宅子,成婚后好和文炎敬搬过去。 但在老太太强行的劝说下,她收起心思,只在寸土寸金的翰林巷购置了一座一进小院。 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外加上两间耳房。 麻雀虽小,但五臟俱全,一应布置皆交由刘妈妈一手操办。 葳蕤轩內,王若弗斜倚在软榻上,轻摇著团扇,满脸不悦。 “文炎敬是个好的,可他家里头那些人,我是实在瞧不上。” “如儿打出生起,何时住过一进的院子,哪怕在泉州,咱盛家也是租赁的三进宅院!” “乍一走进那等窄仄的小院,我连气都喘不过来。” 刘妈妈站在王若弗身侧,一边替她揉捏肩膀,一边开口道:“夫人稍安勿躁,老太太是打心底里为五姑娘好,为她长远计较呢。” “我怎么没瞧出来?也不知我如儿能不能吃得下这份苦。” “这蠢丫头,相中谁不好,偏偏选个文家。” 王若弗仰天长嘆,恨不得拎著如兰的耳朵臭骂一顿。 刘妈妈略一沉吟,低声道:“夫人细想!” “若宅子买大了,文家上下能不嚷要一同搬过来?” “文家哥儿是个明事理的,知晓母亲偏心二郎,可到底年轻脸皮薄,又在翰林院那等地方任职,纵是心中不愿,明面上也不好推脱。” “万一被旁人扣上个不孝的名声,將来还怎么为五姑娘挣誥命回来。” “若同住一个屋檐下,他文家清苦这些年,咱家姑娘突然带去那么多嫁妆,能不瞧著眼热?” “文家二郎和媳妇,老奴瞧著跟人精似的,五姑娘性情直率,最是没心眼。” “若將来嫁妆莫名缺了几件,她必是又哭又闹,岂会暗中想法子调查清真相。” “夫人难不成还能放下体面尊贵,去为五姑娘主持公道,万一传出去,还不知被人笑话?” “宅子置办的小,只够他们小两口住著,文家上下自没有理由搬过来。” “有这份厚实的嫁妆在,纵是文家哥儿的俸禄填补不了家用,咱家姑娘照样能过著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还不必日日去侍奉婆母。” 嘶—— 细想一番后,王若弗扭头看著刘妈妈,心中大为惊讶,“有道理,老太太竟能为我如儿想的这般周全?” “夫人这话说的,除了四姑娘,家中儿女婚嫁,老太太哪个不是尽心谋划。” 王若弗轻轻摇头,“到底是老太太深谋远虑啊,但愿我如儿今日的选择是没错的。” 三日后,盛家张灯结彩,喜庆的大红灯笼高高悬掛於两侧。 女使僕妇小廝们腰间绑著红绸,步履生风的穿梭在庭院之间。 府外更是车马云集,人头攒动,城內有头有脸的勋爵人家尽数出席。 当朝国丈府上办喜事,他们岂能不来! 盛紘身穿絳紫锦袍,满面春风的站在大门处,对著诸多宾客们连连拱手回礼。 王若弗则在厅內招呼著一眾女眷们。 “恭喜夫人觅得佳婿,不过五姑娘这般出身品貌,夫人倒也真捨得下嫁。”一名官眷说话间,亲热的挽起王若弗的手。 “是啊,我初得知此事,还以为是谣传呢。” “想必这文家公子,定是才华横溢,品貌俱全,才能入得了盛大人和夫人的眼。” “……” 几名围在她身边,你一言我一句的说著。 王若弗挺直腰杆,脸上带著得体端庄的笑意,“诸位说笑了,什么下嫁不下嫁。” “我家官人常说,择婿要重才德,轻门第,姑爷虽清贫些,却是正经的科举出身,两榜进士,我家官人就看重这样脚踏实地,凭本事挣前程的少年人。” “贵府门风清正果然是名不虚传!可惜府上七哥儿尚且年幼,否则我高低要来攀一攀。” 一名官眷满脸带笑的讚嘆道。 王若弗微微頷首,心中畅快不已,转身又去招呼另一批。 如兰的闺房內。 此处布置的尤为隆重,红绸高悬,香裊裊。 在祠堂祭拜完列祖列宗后,这会儿她正端坐在铜镜前,脸上薄薄施著一层粉黛,喜鹊等女使有条不紊的替她梳理髮髻。 “我出嫁后,家里就只剩你一个了,若觉著无趣,儘管来寻我说话解闷。” 如兰扶著脑袋,轻轻看明兰一眼。 明兰笑的眉眼弯弯,格外明媚动人,“好,我得空就去。” “一言为定,到时候你不许躲懒,还得像以前一样给我做好吃的,酒酿清蒸鸭子、火腿燉肘子、胭脂鹅脯……我全都要。”如兰清脆的声音响彻在闺房內。 明兰连连点头。 这时,墨兰带著女使秋江迈步前来,坐在一侧软凳上。 屋內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减少了几分。 “四姐姐也来了啊!”如兰斜睨她一眼,不冷不热的打了声招呼。 墨兰抬手抚了抚额前的髮丝,轻声道:“五妹妹出嫁这样大的喜事,我岂能不来。” “难不成五妹妹还不欢迎我?” 如兰轻哼一声,“这可不敢,四姐姐请自便。” 喜鹊眼珠子滴溜一转,识时务的拿起妆奩中的一枚赤金点翠步摇,故意提高音量。 “姑娘可要把娘娘赏的这支一道簪上?” “当然要了,娘娘特意送来的赏赐自然得簪上!”说话间,如兰眼下闪过一抹笑意。 接著她又看向明兰,抬了抬下巴道,“六妹妹,將来你出嫁,娘娘自也不会少了你的份。” 明兰知道她这是故意说的墨兰听。 於是乎,很配合的应道,“五姐姐说的是,娘娘一向疼我们,自然都是记掛著的。” 墨兰看著她们,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死死攥著手帕。 片刻后,她幽幽道:“五妹妹一直在家中娇生惯养著,將来在翰林巷能住的习惯吗?” “听闻文家母亲又大字不识一个,说话很是粗鄙,五妹妹將来和她可怎么相处啊。” 如兰轻笑一声,梗著脖子道:“四姐姐住的伯爵府倒是大,婆母亦是出身名门,就是不知膝下那位庶长子可还听四姐姐话?” “一进门就能当母亲,这样福分咱家也就四姐姐有了,我们可攀不起。” “你……”墨兰脸色顿时沉下来,这番话,属实是戳到她肺管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拔腿就往外走,本想过来挖苦如兰一番,结果反倒把自己给气的够呛。 前厅那边,顾廷燁正与齐衡盛长枫等人寒暄著。 盛长柏在外任上,身上担著的又不是閒职,因此,他和海朝云只遣人为如兰送来份添妆礼。 (本章完) 第149章 襄阳侯府,王若与挑事 第149章 襄阳侯府,王若与挑事 盛紘清楚盛长枫有几斤几两,眼下只为他谋了个八品的閒职。 打算先让他在京中熟悉朝廷事务与各处往来,歷练得差不多了,再外放至地方积累经验。 他並不指望盛长枫能做出多大的功绩,只求他安稳行事,不出差错。 將来若能以资歷熬个四品、五品京官,於家族而言,已经算是个体面的出路。 “顾二叔,我外祖父对过继三叔一事,已经开始有鬆口的跡象了。” 齐衡轻声说道,只见他一身月白锦袍,墨发高高束起,依旧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他口中的三叔正是顾廷煒。 顾廷燁抬手摸了摸下巴,这件事情早就在他的意料当中。 他打听过,襄阳老侯爷三服內的子弟大都是些碌碌无为,只知眠宿柳之辈。 比起那些人,顾廷煒还算强上一截。 数日前,他曾亲自登门拜访,言语中隱隱提及此事。 自己如今位列二品,朝中新贵,官家心腹重臣,寧远侯府重新路身於勛贵前列。 反观裹阳侯府,门庭渐冷,平寧郡主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曹太后现下又不问世事。 再不做些谋算,只怕日后连立足之地都难保全。 从寧远侯府择子弟过继,两家不仅能重修旧好,更能有个强大的靠山。 於平寧郡主、齐国公府及族中子弟,皆有好处。 “这也得多亏元若从中周旋。”顾廷燁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於此事,齐衡自然是支持的很,他温声道:“实不相瞒,叔公在世时,外祖父原以为他会按嫡长来传爵位,甚至还动过想过继二叔你的心思。” 顾廷燁轻嘆一声,顾廷煜的身体现在每况愈下,所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这段时日倒和他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 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兄长极其聪慧,最擅长揣摩人心,喜怒不形於色。 但凡有个健朗的身体,必定能够科举入仕,路身显宦。 那时,自己多半也就只有过继去裹阳侯府的份了。 “什么过继不过继的,小公爷,听闻今年春闈不考诗赋了?” 盛长枫伸长脖子,低声问道。 齐衡收敛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確有此事,官家已下旨,今后科举取士將更重时务实务,策论与经义才是关键。” 嘶一盛长枫深吸一口气,后背一阵发凉,暗暗庆幸,好在自己去年榜上有名。 若放在今年,只怕又要名落孙山,甚至这辈子多半也就是个举子了。 顾廷燁嘿嘿笑了两声,打趣道:“你小子自打成了亲,就再没踏足过倚云楼。” “前些日子芸娘还念叨著,说盛家三郎如今是修身齐家,把她们全都给拋之脑后了。” “顾二叔,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唉!”盛长枫面露无奈,仰天长嘆一口气。 接著,他附在顾廷燁耳边,低声道:“麻烦二叔代我向芸娘和丽娘她们问个好。” “我是不能再出去胡闹了,否则我爹知道,必定要打断我的腿,娘子那边亦不好交代。” 自打盛长枫高中后,盛就明令禁止他不准与青楼女子有瓜葛。 顾廷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文官清流们都是要脸面的,像他这等武將就不必顾忌那么多。 待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厅內。 刘妈妈迈步来到王若弗身前,低声道:“夫人,林大娘子和吴大娘子及四五名官眷,正往听雪居去了。” 王若弗当即搁下酒杯,心中隱隱有些不悦,“她们去寻卫氏做什么?” 坐在她身边的王若与,眼下闪过一抹讥讽与暗恨,轻笑道:“妹妹。” “怎么你的消息现在还没我灵通,那將军在西北率军平叛,屡立战功。” “听说官家已经下令礼部擬制,册封他为秦凤、寧夏两路副都部署,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差事“卫將军在京城,统共就这么一个亲卷,她们能不逮著机会就去献媚討好么。” 王若弗眉头紧,心中虽有些不悦,还是轻嘆道:“去就去吧,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且让卫氏得回脸。” 见她毫不动怒,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王若与心中盘算片刻,开口道:“母亲先前让你敲打卫氏,她没给你甩脸子吧?” “这倒不曾,卫氏还真挺识相的。” “是嘛,我怎么没瞧出来。”王若与轻笑一声,余光撇明兰一眼。 “我看你家六丫头也愈发有主意了,怕不是仗著她舅舅的势,连你这嫡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王若弗跟著看向明兰,“没有吧,明兰从始至终,晨昏定省一日都没忘过。” “装个样子给你看罢了!將来出了门有她舅舅撑腰,我看她必不可能再敬著你!” 见挑唆不动,王若与心中的怨气逐渐上涨。 现在王家回京,有王老太太在背后撑腰,康海丰现在自然是夹著尾巴做人。 可自打他起復彻底无望,更加不思进取,整日只知在小妾院子里鬼混。 嫡长子康普资质平庸,又受自己所累,身上至今都没个官职。 婚事更是没个著落,低康家一等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来。 眼看这个打小在乡野长大的妹妹,如今都得到郡夫人的浩命,膝下儿女各个有出息。 就连盛府的一个妾室都能有人撑腰! 她怎能不恨! 她做梦都想著把王若弗拖进泥潭! “要我说啊,妹妹你就是太心软,哪家妾室做到你家这份上。” “往日有个林霜处处压你一头,现在又来了个卫氏,更別提还有个老太太在。” “我看这家里头哪有你说话的份儿。”王若与一边说,一边打量看王若弗的脸色。 “你可是娘娘的嫡母,眼下还要忌惮一个妾室,当真是闻所未闻。” “母亲已经让哥哥多费心盯著卫家三郎。” “但凡有丁点错误,必定上摺子弹劾,让他吃不了兜著走。” 王若弗眼帘微垂,神色有些复杂,在这个家里,她的確没有什么说话的份。 与此同时,寿安堂內,老太太正和贺家老太太相谈甚欢。 贺老太太的娘家是三代御医院正的张家。 借著这两层关係,她孙子贺弘文进御医院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原本贺老太太对明兰十分中意,不止一次动过让她当自己孙媳妇的念头。 可贺弘文父亲早逝,母亲缠绵病榻,眼见两家的差距越来越远,也只好作罢。 “现在就剩个明丫头,你是不是也该为她相看起来了?”贺老太太笑眯眯的开口。 老太太轻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这丫头的婚事总得让卫家跟著满意才是。” “哦?”贺老太太眉梢一挑,很快就从这话里面揣摩出许多意思。 “內帷私事,你这老狐狸就別瞎想了,我今日叫你来,有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若论揣摩人心,处理內宅爭斗,贺老太太的段位还要高盛老太太一筹。 当年贺家老太爷亦是妻妾成群,偏那些妾室一个子嗣都没生下来。 贺老太爷刚离世,妾室们就一个接著一个消失,外人还瞧不出半点破绽。 “你说吧,多年的老姐妹,我肯定帮你。”贺老太太收起心思,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待房妈妈屏退伺候在此的女使们,关上大门。 盛老太太才压低声音道:“娘娘自打诞下皇长子,已经几年不曾有孕。” “我思来想去,这事儿唯有拜託你最合適,趁著官家还不曾下旨选秀,再得个皇嗣要紧。” 贺老太太端起一旁案上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 “就这点小事,你寻个妥当的由头,引我入宫覲见便可。” “这些年经我手调理身子,如愿子嗣成群的官眷足有数百人,且安心吧。” 老太太连连点头,此事有著落后。 她话锋一转,“你家文哥儿的婚事可定下了?” “还不曾,他母亲就是个糊涂蛋,竟想著让弘文先把她娘家姐姐的姑娘纳进府里。” “六年前获罪流放的曹家?”盛老太太闻言,不免有些惊讶。 贺老太太面露无奈,“是啊,官家大赦天下,曹家恰好在名册之內。 “两个孩子原本也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三年前曹家姑娘流放途中,曾委身给人做过妾室。” “还被那家主母灌过红汤药,再没繁衍子嗣的希望。” “起初她曹家竟还想瞒著我,真当我这一身医术是白来的不成!” “若非看她为我儿守寡多年,且重病缠身的份上,非把她送回娘家思过不可。” 老太太轻轻转动著手中的佛珠,沉吟片刻后,低声问道:“文哥儿的意思呢?” “这孩子虽打小养在我身边,但性子优柔寡断。“ “他母亲躺在病榻上哭求他纳了曹家姑娘,能不答应下来吗?” 贺老太太越说越气。 这件事情,贺弘文不拒绝,儿媳这般恳求,自己这个当祖母的,哪有做主的余地。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早早让她改嫁了算。 接著,又挽起老太太的手,开口道:“老姐姐,你若碰到合適的姑娘,帮我家弘文想著些。” “出身相貌都不打紧,只求性子果断干练。” “若曹家还敢得寸进尺,我也不是好摆弄的,总不会眼睁睁看著三房毁在她们的手里。” 贺老太太共三个儿子,长子在朝为官,去年刚外任洪州。 次子在京城经商,第三子就是贺弘文的父亲,英年早逝。 宴席结束后,盛幼带著盛长枫在前院周全的送別宾客。 王若弗在王若与费尽心思的挑唆下,心里顾不得牵掛如兰,二人一同前往听雪居。 听雪居內。 只见卫恕意面目温婉,一身雪青色锦裙,正端坐在软榻上,盯著柳哥儿读书习字。 明兰与小桃位於一旁,主僕二人满眼带笑,低声聊著文炎敬方才来迎亲时的窘迫模样。 “小娘,姑娘,夫人和康家姨母来了。”小蝶掀开厚重的门帘,眼下闪过一抹担忧。 卫恕意听到此话,当即带著明兰和柳哥儿到廊下迎接,礼数极尽周全。 王若弗轻飘飘看她们一眼后,直接进屋坐在主位上,王若与则坐在她的右手边。 “大娘子现下来此,可有何要事相告?”卫恕意站在二人眼前,垂眸问道。 不等王若弗开口,王若与率先道:“卫小娘,你弟弟又升迁了?” “真是给盛家长脸,喷喷,年少有为啊!” “现在还让你在后宅做个妾室,当真是委屈了。” 此话一出,卫恕意和明兰已经猜到她们突然过来的用意。 “康家姨母说笑了,娘家兄弟的前程如何,皆是皇恩浩荡,妾身在內宅,只求安稳度日,教养子嗣。” 王若与冷哼一声,“卫小娘如今的口齿,真是越发伶俐了。” “你若真这般安守本分,方才几位主母娘子们前来拜见,就该寻个藉口推脱掉才是。” “竟还耽搁这么久,你眼里可还有我妹妹在。” 王若弗挺直脊背,冷眼看著卫恕意,“我姐姐说的是,妾室本不该拋头露面,交际应酬。” “大娘子明鑑,妾身並非不知礼数,只是来者都是有脸面的官眷,妾身惶恐。” “担心立刻闭门不见,有失礼数,况且今日还是五姑娘的大喜之日。” “妾身深知身份,与诸位大娘子敘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言语间皆围绕盛家恩德与柳哥儿学业,未曾有半句逾矩,大娘子儘管遣人打听就是。” “妾室始终谨记,当年是大娘子把妾身买进府內,卫家才能有今日。” “你———”王若弗直接哽住。 王若与眸光一凝,心中一股邪火蹭的窜起来。 这些年因为康家的醃事,导致她对妾室和庶子庶女深恶痛绝。 原本剧情中,她就是容忍不了明兰一个庶女得势,日子越过越好,这才屡次出手刁难陷害。 “妹妹,你听听,你好好听听!” “她哪里是在回话?她分明是在拿著道理和规矩,一字一句扇你这个造命夫人的脸啊!” 明兰低头站在一侧,宽大的袖袍下,忍不住握紧双拳。 她能看的出,自家夫人这是又被王若与给当枪使了。 王若弗抿了抿唇,一时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卫小娘的话在她看来,实在挑不出错处。 第150章 明兰解围,入宫觐见 第150章 明兰解围,入宫觐见 王若与心头一动,转而又将目光放在柳哥儿身上,眼下闪过不明而来的一抹阴狠。 “妹妹,她今日能拿着道理堵你的嘴,明日就敢踩着你的头往上爬。” “再让七哥儿留在她身边,只怕哥儿都要被她教得眼里没有嫡母了!” “依我看,不如按规矩,把哥儿带到你这个嫡母身边养着。” 王若弗眉头微拧,她不养庶子庶女,一是盛纮的要求。 二是她虽不像王若与那般,刻薄厌恶庶出的孩子,但到底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费什么心思。 何况,柳哥儿早就开始记事了。 “这……”王若弗欲言又止。 柳哥儿悻悻抬起头,满眼担忧的看向卫恕意和明兰。 他不想去葳蕤轩……这个康姨母一来府上,果然准没有好事…… 正当卫恕意盘算着该如何应对时,只见明兰上前一步,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姨母恕罪,原不该明兰多嘴。” “只是方才听姨母说起规矩,倒叫明兰想起祖母平日教导。” “祖母常说,嫡母慈爱,不在拘着庶子庶女在身边日日看着,而在持心公正,教化得宜。” “母亲待我们这些庶出子女向来宽厚,从不刻意拘束。” “姨母为母亲着想的心是好的,只是我们盛家自有祖母和父亲定下的规矩,母亲持家这些年,上下无不称颂,实在不必另辟蹊径。” “听闻姨母前几日,刚把一位庶出的表姐送去给康老王爷做妾,这般教养之法,我们盛家书香门第,是万万不敢效仿的。” 说罢,明兰将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母亲您说是不是?” 王若弗听到这话,当即满脸诧异的看着王若与。 “康老王爷都七十好几了,虽说是庶出,可也是康家的骨血啊,你怎能这般糟践她。” 康老王爷是仁宗三服内的一位堂兄,只是封号为康,和康家并无多大的牵扯。 见自家丑事被戳破,王若与猛一拍桌案,咬牙切齿的看着明兰。 “你……你这小蹄子,竟敢编排起长辈的事情来,好个目无尊长的东西!” 明兰微微颔首,垂眸道:“姨母息怒,晚辈不敢编排。” “只是眼见母亲慈心,屡次被您挑唆生事,不得不据实相告。” “您前脚刚将庶女送入王府邀宠,后脚便来咱家指点江山,难怪祖母和父亲都要特意嘱咐,不准您平白登门与母亲相见。” 此话一出,王若与顿时被气的浑身发抖。 一张脸涨的通红,抬手指向明兰,“小娘养的东西,你胡说什么呢!” 明兰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神色诚恳,面带担忧的看向王若弗。 “七弟弟虽养在小娘身边,可对母亲向来是毕恭毕敬。” “即便母亲有心想要抬举七弟弟,亲自教养,也该告诉爹爹一声才是。” “您若只听姨母的唆摆贸然行事,只怕爹爹他要心生不悦的。” 王若弗眼神有些复杂,心中暗道:这六丫头平日不声不响,跟着闷葫芦似的。 这会儿倒是口齿伶俐。 “也罢,卫氏,你好好教养柳哥儿吧,往后若再有人求见你,你当即刻报来告知我。” 留下这句话后,王若弗起身离开,王若与狠狠瞪明兰一眼,猛一甩袖。 待她们尽数离开后,小桃忙捧来茶盏,轻声道:“姑娘快喝口茶润润喉。” 明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紧接着,她迈步来到卫恕意身边。 “小娘,今日是康王氏挑唆夫人先来找不痛快。” “女儿并非冲动行事,若不开口争论,只怕真要被她给得逞了。” 卫恕意挽起明兰细嫩的双手,轻轻点头。 “我知道,我的明儿愈发能够独当一面了。” 现下娘家有人撑腰,虽不算位高权重,但也是有了依仗,她不想再像从前一样隐忍。 自然也不会让明兰和长柳受委屈。 “对了,明儿,康家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卫恕意满脸好奇。 明兰抿唇一笑,“是五姐姐告诉我的。” “这样的事情,就是康王氏做的再悄无声息,也有人能打听出一二来。” 卫恕意垂下眼帘,拉着明兰一道坐在靠窗的软榻上。 “这位康家姨母真是心狠,这般作践庶女的人家,在京城里也算头一份了。” “只是明儿,你今日顶撞了她,我看她离去时那眼神,怨毒得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若下次她再开口刁难,你不必再强出头,交给小娘我来应对。” 明兰连连点头,“好!” 说罢,她依偎在卫恕意的怀中,小蝶和小桃站在一旁,相视一笑。 回府途中,马车微微颠簸,王若与满脸阴狠,心口剧烈起伏。 自己可是王家嫡长女,父亲配享太庙,母亲诰命加身! 他盛家一个卑贱妾室和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如今竟敢借着那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的娘家兄弟,这般蹬鼻子上脸的顶撞自己! 这口气,若不出了,她王若与三个字,便倒过来写! 总之,不管自己干出什么事情,王家都会妥善的解决。 —— 待到天色将晚,夜幕低垂,永昌伯爵府,后宅内灯火通明。 墨兰正坐在桌前,和梁六郎一块用着晚膳。 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今日在如兰那里碰一鼻子灰后,又去寻盛长枫。 她属实没想到,现在就连亲哥哥都不愿意搭理自己了,几句话没说,就催她赶紧走。 “六郎,如今我家中两个妹妹是愈发蛮横无礼,今日竟联合起来挖苦我。” “一个个的,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姐姐。” “说起来,你也该为自己谋条新出路了,整日在家中游手好闲,结交些狐朋狗友。” “将来若是大房承袭爵位,这梁府还能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你是没瞧见今日爹爹看五妹夫的眼神,要多欣赏有多欣赏。” 梁六郎默默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锦帕擦了擦嘴。 看墨兰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诮。 “怎么?当初不是你和你小娘处心积虑,算准时辰地点,安排你我在玉清观相遇的吗?现在这是后悔了?” “我先前好好的侯缺之事为何黄了,你心里当真没数?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此话一出,墨兰脸色随之一变。 嫁入伯爵府这些时日,她对当初的事情闭口不谈。 她强自镇定,学着林噙霜的作态,扯着梁六郎的衣袖,哽咽道:“六郎,你怎能如此怀疑我。” “当时我不止一次在梦中听见你呼唤我的名字,真真切切,这都是上天的安排。” 梁六郎冷笑连连,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墨兰。 “别装了,秋江前日全都告诉我了,你小娘根本不是病死,她是在祠堂里被你爹活活打死。” “买通门房,算准时机,扮成丫鬟与我私会,口口声声说什么倾心于我。” “盛墨兰,你和你小娘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算计我们梁家!” “难怪母亲她一直瞧不上你,对你六妹妹情有独钟!” 墨兰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秋江,属实没想到她竟然会背叛自己。 秋江眼中毫无畏惧之意,梗着脖子道:“大娘子不必这样看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自打跟你来伯爵府,你屡次克扣我的月例银子,一有不顺心就拿我撒气,不是打就是骂,哪家一等女使是过这般猪狗不如的日子。” “六哥儿,原先伺候大娘子的露种和云栽,您应该都是见过的。” “她们也和林小娘一样,被活活打死的,什么放出去嫁人,都是大娘子她在骗你!” “先前怀哥儿几次生病,高热不退,险些没了半条小命,都是她动的手脚。” 墨兰脸色涨红,顿时急的想要冲过去撕打秋江,结果被梁六郎一把拽住。 “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你和你小娘一样,都是工于心计的毒妇!” 梁六郎狠狠盯着墨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怀哥儿是春珂所生,虽是庶出,总归是第一个孩子,梁六郎喜欢的很。 墨兰几次三番想把怀哥儿要来身边养着,都被春珂一哭二闹三上吊给挡了回去。 “我……我没有,六郎,你为何要相信一个下人的话!我对你是情深不能自抑啊!” 墨兰双手微微发颤,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可惜梁六郎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只冷冷道:“你若再敢对怀哥儿下手,别怪我给你一纸休书!” “你猜我那岳丈大人会不会允许家中有个被休弃的女儿?” 墨兰难以置信的看着她,神色有些狼狈。 盛家上下都不待见自己,她若被休,多半会被送去庄子上孤苦度日。 “六郎我……我……” 梁六郎不想再与她废话,猛一甩袖,带上秋江径直离开。 亏他原以为墨兰会是个温婉贤淑,将来能与自己吟风弄月,志趣相投的才女。 结果娶进门来才知道,竟是个如此心狠手辣,虚伪做作的毒妇。 看着梁六郎离开的背影,墨兰浑身一软,瘫坐在软凳上。 她想不通,自己嫁进梁家后,一举一动明明都是按照林噙霜曾经教自己的来做,为何会变成今日这番模样。 她对怀哥儿下手,梁六郎应该和盛纮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 难道他只是在气头上,等消气后,自己过去服软谢罪便可翻篇? —— 如兰的婚事一结束,盛纮就一头栽进春闱中。 此次盛家没有参加科举之人,因此他不用避讳,故担任同考官。 现在已被锁在贡院里头,直到春闱放榜,才可回到家中。 一连几日后,如兰带文炎敬觐见华兰,老太太带着余老太太和明兰与她们一同进宫。 王若弗得知老太太的目的后,心中再次有些不是滋味。 华兰能有今日,说到底离不开老太太的筹谋,自己好像根本没起过什么作用。 刘妈妈轻声道:“老太太的眼界,就是主君也无法匹及,更别提大娘子您,咱们今后还是多想想五姑娘的事情。” 王若弗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皇宫,仁明殿内,檀香袅袅。 华兰身着深青色织锦长裙,头戴珠冠,气度雍容。 打量如兰一眼后,轻声嘱咐道:“这嫁了人便不能再向往日那般任性妄为,咋咋呼呼。” “说话做事,务必要先从脑子里过一遍。” 接着,她看向文炎敬,“本宫这位五妹妹大小在家中骄纵惯了,若有行事不周,言语不当之处,还望你今后多多担待。” 文炎敬立在殿内,神色有些拘谨。 拱手一礼后,郑重开口,“娘娘言重了,臣能娶到五姑娘实属三生有幸。” “今后唯有尽心呵护,方不负娘娘今日嘱托,亦不负盛家的厚爱。” 华兰闻言,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如兰这桩婚事,给盛家增添了不少美名,文官清流们更是一片赞誉。 有这样的娘家在,她这个皇后当的自然更加安稳和服众。 不多时,打发文炎敬下去歇息后,华兰轻声问道:“他母亲可有为难你?” 如兰摇摇头,“她怎么敢,也不瞧瞧我嫡亲大姐姐是谁!” “那就好,不过你也不能太过任性,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不好。”华兰苦口婆心的嘱咐着。 “我知道的,大姐姐你就放心吧。”如兰眯眼一笑,乖巧的坐在一旁。 另一边,常朝结束,赵晗径直前往柔仪殿。 这会儿嫣然正和明兰说话,远远便听见殿内传出阵阵清脆欢快的笑语声。 赵晗缓步入内,幽幽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嫣然和明兰闻言,当即一愣,相视一眼后,忙起身行礼道:“拜见官家!” “官家要来,怎么都不让宫人通传一声,倒吓了我们一跳,险些失了礼数。”嫣然微微抬眸,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 赵晗径直坐在软塌上,“若通传了,哪还能听到你们这么欢快的笑声。” 明兰立在一旁,一身温婉的蓝色襦裙,发髻上斜插着几枚低调素雅的玉簪,正小心翼翼用余光打量着赵晗。 嫣然双手奉上一盏茶,轻声道:“臣妾想亲手给官家做双鞋子,方才正向明儿讨教呢。” “臣妾的绣工虽高明儿一筹,但若论做起这些,可是远远不如,就连他家素来挑剔小盛大人都赞不绝口。” 她口中的小盛大人是盛长柏,幼时她跟余老太太去盛家做客,曾见过几面。 明兰眼睫微颤,谦虚道:“不过是多些心思罢了,哪值得娘娘这般夸赞。” “你还是叫我嫣然姐姐吧,娘娘二字未免有些生疏了。” “你可别因官家在就拘谨起来,若非你五妹妹进宫觐见,咱们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呢。”嫣然说话间,满眼笑意的看向明兰。 (本章完) 第151章 选秀一事,曹太后送侄女 第151章 选秀一事,曹太后送侄女 赵晗在一旁听着,也随之开口道:“嫣然说的不错。” “你二人素来交好,就按照旧日的称呼吧,也显得热闹亲切些。” 明兰眸光微动,灿然一笑道:“是,官家,嫣然姐姐!” “想当初臣妾跟随祖母第一次去盛家见到明儿时,她年纪尚小,话也不多,只闷闷的站在边上,表面瞧着远不如四姑娘和五姑娘聪慧。” “直到几次接触下来,臣妾才看出,明儿其实是个极有主意的。” “若非她几次暗中帮臣妾出谋划策,臣妾还不知要被先头那位继母蹉跎成什么模样。” 嫣然说话间,抬手示意一旁宫人端来软凳,让明兰坐在自己的下首处。 赵晗看她二人一眼,轻笑道:“若依朕来看,六姑娘就是只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 “瞧着乖巧温顺,心里却比谁都通透。” 嫣然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拍手道:“不错,官家这个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明兰那张钟灵独秀,人畜无害的小脸上,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红晕。 她低头轻声道:“官家莫要打趣臣女。” “若是可以,臣女只想像嫣然姐姐这般心性澄澈,不必终日费心盘算权衡。” 嫣然粉唇轻启,忙宽慰道:“那都是往日的事情了,眼下你是盛家唯一待字闺中的姑娘,又有卫将军这般得力的舅父在朝中为官,谁敢小瞧了你。” “不错,六姑娘也该放宽心思,说起来,朕有件事情还得麻烦你费几日心思。” 明兰柳眉微挑,颇为好奇的看向赵晗,一时间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事情麻烦到自己身上。 “六姑娘可还记得当年卫小娘遣你来送朕一对护膝?” 明兰沉吟片刻,点头如捣蒜。 “时隔多年,那对护膝已经磨损得厉害。” “不知六姑娘能否依着旧日的式样,为朕重新做一副?” 明兰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还带着几分惊讶。 只见她脱口而出道:“那不过是寻常之物,官家竟还一直留着?” “那是自然,宫里虽不缺这些,但朕还是觉得,怎么都比不上六姑娘当日送来的那副。”说罢,赵晗微微一笑。 就在明兰愣神之际,嫣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明儿你发什么呆呀,还不快应下。” 明兰收回心神,脸颊微红,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是,臣女遵命,回去便挑选布料细细缝制。” 与此同时,仁明殿。 贺老太太已为华兰把完脉,她低声道:“娘娘的凤体并无大碍,许是操持着后宫诸事,有些耗伤心神。” “这才久久没有再孕育皇嗣,臣妇开副方子,娘娘按时喝上一段日子便可。” 华兰收起白皙的手腕,“多谢贺老太太。” “娘娘客气了,能为娘娘诊脉,是臣妇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贺老太太和蔼一笑。 要事办完,盛老太太又拉着华兰的手,细细说了些体己话。 嘱咐她务必以身体皇嗣为重,莫要过于劳心劳力。 一些无关紧要的闲杂之事,交给淑兰或者嫣然皆可。 将来后宫嫔妃一多,官家多半唯有每月初一和十五会来仁明殿。 直到暮色四合,才让房妈妈叫上明兰,一同告退出宫。 回府途中,老太太和明兰同乘一架马车。 她察觉出明兰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于是温声问道:“淑妃娘娘今日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瞧着你从柔仪殿回来,便像揣了什么心事。” 明兰下意识抿了抿唇,连连摇头,“没……没什么要紧事,劳祖母挂心了。” “明儿,你若有心事,定要告诉我。” “万万不可再像上回那般,小小年纪就独自盘算那么多,平白苦了自己。”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不断向前行驶着,眼瞅着再拐个弯就要抵达盛府。 明兰踌躇良久,开口道:“祖母,孙女今日在嫣然姐姐那里见到了官家。” “官家还留着当年小娘送他的护膝,竟让我依着旧样,再为他做一副。” 此话一出,老太太颇为惊讶的扭头看向明兰。 片刻后,她感慨道:“一晃都八九年过去了,官家倒是个顾念旧情之人,既是官家亲口所言,你尽心照做就是。” “是,祖母。”明兰轻轻点头。 —— 一晃半月时日过去,会试已放榜,对于取消诗赋一科,考生们有喜有忧。 对于那些擅长经义策论,在辞藻雕琢上稍逊一筹的寒门士子来说,实乃天大的机遇。 也有不少喜欢吟风弄月的文人屡次批判此事,认为诗赋能体现才情。 只重策论经义,是在逼着读书人都成为只会空谈治世的书呆子。 不过此事,总体来说,有益于朝廷取士。 今日,夜幕低垂,墨蓝色的天空中有几个星子若隐若现。 文华殿内,灯火通明。 赵晗手中拿着由王安石等诸多考官共同挑选出名列前十的考卷。 细细观阅后,钦点出状元、榜眼、探三人。 就在这时,庆云躬身入殿,恭谨道:“官家,太后娘娘差人请您过去一趟。” “哦?”赵晗放下朱笔,眼下闪过一抹惊讶。 自他登基以来,曹太后就鲜少露面,只顾在宫内烧香礼佛,从未主动遣人请他过去。 为全孝道与礼数,他倒是隔几日就去庆寿宫问安,不过只简单寒暄几句后离开。 思索一番后,赵晗起身整理衣袍,缓声道:“摆驾庆寿宫。” 庆云应声后,当即吩咐内侍准备御辇。 约摸一炷香时辰后,庆寿宫内。 此处布置的尤为素净庄重。 上好的桌案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 曹太后身着绛紫色常服,粉黛未施的脸上几道细纹清晰可见,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上,也有几根隐约可见的白发。 “儿子见过大娘娘。”赵晗遵循礼数,恭谨行礼。 曹太后温婉一笑,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快坐吧。” 说罢,曹太后亲自端起一旁案几上的茶壶,不紧不慢为赵晗斟了一盏茶。 赵晗端起茶盏,浅浅尝了一口后,温声道:“不知大娘娘此时唤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曹太后轻叹一声,“你登基已有两载,现下科举事毕,朝局渐稳。” “是时候该考虑充实后宫,多多繁衍子嗣了。” “若放在勋爵人家,晗哥儿你这个年纪,断不会只有一儿一女在身边。” “选秀纳妃不仅是家事,更是国事,先帝当年何其痛苦,你自是看在眼里的。” 赵晗眸光微凝,点头道:“大娘娘说的是,是儿子思虑不周。” “待过几日便吩咐内侍省操办此事。” 大周选秀,内侍省负责在京城和各地初步筛选符合条件的女子。 再由宗正寺调查家世是否清白,御史台从旁监督,以防出现强征民女等行为。 听到此话,曹太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目光望向窗外,脑中权衡片刻,“晗哥儿,本宫有位侄女,小名为滔滔。” “幼时一直养在本宫身边,她性情温婉,容貌端正,先帝和本宫对她颇为中意。” “当年若非你已有亲事在身,原还打算将她许配给你。” 赵晗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高滔滔,曾祖是大周名将高琼,祖父高继勋有神将之称。 父亲高遵甫能力平平,官职并不高,母亲开国元勋曹彬的孙女,亦是曹太后的堂姐。 这个女人……赞她女中尧舜,未免有些…… 赵晗心中暗自思肘着,面色依旧如常,“大娘娘的意思,是让她入宫吗?” “不错,滔滔家世品貌俱全,又多次得先帝称赞。” “她能进宫伺候在你身边,本宫也可安心在庆寿宫颐养天年。”曹太后说话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赵晗的神色。 赵晗起身拱手一礼,先帝和颐养天年都搬出来了,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乎,他开口道:“大娘娘的眼光断不会出错,还能得先帝嘉许,更是难得。” “一切听凭大娘娘做主。” “只是关于妃位的人选,儿子心中已有定论。” 原本后宫设一后四妃,但因仁宗母亲李氏的封号为宸妃,便改成一后五妃。 眼下妃位还剩一位贵妃与宸妃。 曹太后神色未改,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也好。” “晗哥儿,本宫身边还有一位养女,你与她也见过不止一面了。” 赵晗眉头微凝,颇为好奇的看着曹太后。 “清韶,出来吧。”曹太后招了招手。 赵晗扭头看去,只见魏清韶一身月白色锦裙,肌肤雪白细腻,体态婀娜。 迈步而来时,眼神中虽有几分羞意,仍旧大胆的看着赵晗。 一颦一笑间带着别样的风情,但没有丝毫的做作。 “民女魏清韶拜见官家。” 赵晗深吸一口气,幽幽道:“魏行首,你竟是大娘娘的养女。” 中宫皇后若三年不育,官家有权废黜她。 当年曹太后一直无子,为稳固地位,她收了许多养女在身边,趁机送给仁宗。 意欲效仿刘太后,若养女们生下子嗣,便要来身边抚养。 荣太妃和其余几名太妃亦是如此。 虽说有些不符合伦理,但储君之位一直空缺着,那些事事都喜欢指手画脚朝臣们并未制止。 “清韶这些年一直在广云台,充当本宫和先帝的耳目。” “本宫原想为她许配个读书人,可清韶她对你倾心已久,一直不愿嫁与旁人。” 赵晗打量着魏清韶。 难怪在原本的剧情中,她暗中向曹太后传递消息,最后赎身与一书生远走他乡。 魏清韶抬起头,眼波流转,“官家,民女虽在广云台多年,可至今仍是清白之身。” “民女不求官家赐予名分恩宠,只求做个贴身宫女,能够日日伺候在官家身边。” “求官家垂怜。” 赵晗沉吟片刻,抬手示意她起来说话,“也罢,今后你就你才人身份,留在朕身边。” 才人品级为五品,按礼制共设有九人。 “民女……臣妾谢官家,今后定尽心尽力伺候官家!”魏清韶当即改口,满脸感激。 有太后养女这层身份在,魏清韶即便在广云台多年,也无人胆敢拿她的往事胡乱嚼舌根。 主要当年刘太后不仅是歌女出身,还是二嫁之妇。 荣太妃泥瓦匠出身,进入宫廷成为一名舞姬。 因相貌清丽与舞艺出众,一朝被仁宗选入后宫,盛宠多年,全家飞升。 从庆寿宫离开后,已是月上中天。 赵晗径直摆驾前往仁明殿。 软榻上,华兰只着一层薄薄的寝衣,因是侧躺,大好的春光一览无遗。 赵晗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将不日选秀入宫一事,尽数告知华兰。 “说起来,臣妾近日也在盘算着此事,大娘娘安排的这两人,官家可还满意?” 华兰说话间,一双美眸紧盯着赵晗。 赵晗轻叹一声,手指摩挲着她寝衣上精致的绣纹。 “无论是否满意,大娘娘送人过来,于情于理,都得收下。” “将来后宫嫔妃一多,人事纷杂,华儿你亦要多费些心思了。” 华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官家放心,臣妾知道该如何做,必定不会让官家因后宫之事而烦忧。” 赵晗颇为信任的看她一眼。 片刻后,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朕此次,有意纳你六妹妹入宫,你意下如何?” 烛光映照下,华兰眸光微闪。 虽说淑兰是自己的堂妹,可论起亲情,到底还是隔了一层。 将来后宫之中,除曹太后侄女外,不乏些名门世家出身的贵女。 淑兰性情温软和顺,处理些小事尚可,距离成为自己左膀右臂,还是要差一截。 而明兰这些年,出落的愈发明媚清丽,在整个汴京城都是独一份的存在。 她能看的出,明兰心思细腻,聪慧伶俐,行事又规矩。 就连自己当年,也没能得老太太这般疼爱牵挂,明兰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何况,赵晗都亲自开口了。 思及此,华兰轻哼一声,故作娇嗔。 “官家想纳谁入宫,一封诏书就是,何须问过臣妾。” “我六妹妹生的乖巧动人,她若入宫,官家多多怜爱便是,别让她委屈了。” “也求官家到时候,别冷落了臣妾。” 赵晗朗声一笑,抬手抚摸着华兰细嫩的脸颊,“怎会,你是朕的皇后,结发妻子,谁能越过你去。” (本章完) 第152章 钦点明兰入宫,盛家众生相 第152章 钦点明兰入宫,盛家众生相 华兰娇媚一笑,眉目流转间,娇嗔道:“臣妾的担忧可不是空穴来风。” “家中四个姐妹里,如今论起相貌来,谁也比不了六妹妹。” “一张小脸专挑着爹爹和卫小娘的优点长,任谁见了都夸赞。” 先前明兰跟随盛老太太前往宥阳时,长房大娘子李氏的侄儿看到明兰后。 第二天便央求爹爹母亲和李氏为自己求亲,可盛老太太哪能看得上李家。 以舍不得明兰,想要留她在身边多待几年为借口婉拒了。 “哦?华儿这是在变着法儿的夸自家姐妹,还是信不过朕?”赵晗笑眯眯的看着她。 一双手不老实的伸进寝衣,轻轻一挑,绣有鸳鸯戏水纹样的肚兜顺势滑落。 华兰已承宠多年,此刻脸上不见羞涩,反倒多了几分主动与妩媚。 只见她仰起脸,吐气如兰,柔声道:“臣妾自然相信官家。” “只是无论如何,官家都别委屈她,臣妾这个做长姐的,也能安心些。” 赵晗点点头,“放心吧,朕自有分寸。” “璟哥儿已经要到启蒙的年纪,等选秀结束后,朕便亲自为他择定一位学识渊博,德行高尚的启蒙先生。” “待全哥儿年纪稍长些,也将他送进宫来吧,给璟哥儿做个伴读。” “两个孩子一同进学,既有个玩伴,也能彼此敦促。” 此话一出,华兰眼下闪过一抹欣喜与惊讶。 入宫成为伴读,这绝非寻常恩赏。 不仅意味着整个家族都深得官家信任,圣眷正浓。 将来太子登基,作为自幼一同长大,朝夕相处的伴读。 全哥儿必将成为新帝最核心的亲信班底,前途不可限量! 这样的机会,多少勋贵世家求之而不得。 “臣妾代盛家上下,谢过官家恩典。”华兰温婉一笑。 不多时,仁明殿内红烛摇曳,暖帐低垂,人影缠绵…… —— 三日后,正值盛春时节,暖风拂过,百齐放,汴京城内外一片春意盎然。 赵晗下令选秀后,内侍省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 为避免劳民伤财,大周的选秀的范围大都在汴京周边,只有少数秀女会从其他地方赶来。 要求为德容言功俱佳,出身清白。 虽说不大看重门第,但如果出身名门望族,文官清流,入选的概率自然要更大些。 当然,最终决定秀女的去留,还在赵晗和曹太后。 今日,文华殿内。 顾廷烨笑呵呵的开口,“臣先前还纳闷。” “魏才人为何短短几年内就能稳坐行首之位,名动京城,至今无人撼动。” “原来根儿竟在太后娘娘那里,这下一切便都解释的通了。” 赵晗抬眸看他一眼,“听闻你前几日纳了承平伯爵府的庶女?” “是啊!”顾廷烨摸了摸下巴,又低声道:“臣那位兄长现下已在弥留之际,不知何时就要一命呜呼,娘子又有孕在身。” “府中琐事繁杂,纳个妾室进府,也能为她分担一二。” 承平伯爵府是顾廷炜媳妇朱氏的娘家。 眼见顾廷烨这般为他们筹谋,朱氏心中自然感激不已。 襄阳侯府虽不比当年,但富贵依旧,人脉甚广。 因此,特意从娘家挑选了位相貌出众,老实规矩的庶女来伺候顾廷烨。 片刻后,顾廷烨又笑道:“说起来,元若是真好福气啊!” “平宁郡主昨日遣人给臣送来份请帖,说他家申大娘子生了一对龙凤胎。” “臣今日进宫的路上,还瞧见齐家人在外头四处施粥散钱呢。” “啧啧啧,看来这齐家要从子嗣凋零转为昌盛了。” 赵晗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沫。 “难怪申阁老这几日满面春风,原来是因为这桩事情。” 他记得原本剧情中,申和珍的确为齐衡诞下一女儿女,可过几年齐衡外任时。 申和珍坚持要带着两个孩子与他同去,结果不慎染上时疫,母子三人均不治而亡。 此番世界中,许多事情皆已改变,申和珍或许也不会落个如此惨的下场。 与此同时。 积英巷,盛府,寿安堂内。 “什么?!”王若弗惊呼一声,猛然站起身,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彩簪。 “你再说一遍,官家要把明兰纳入后宫?” 彩簪连连点头,身为华兰的心腹,她今日奉命特地来将此消息告知盛家众人。 “是啊,夫人。” “这是官家与娘娘共同商议后的定下的事,明日教六姑娘学规矩的嬷嬷便登门了。” 盛纮原本捋动胡须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老太太眸光微凝,此事也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是,官家何时相中的明兰?”王若弗不顾刘妈妈的眼神示意,拧眉问道。 彩簪摇了摇头,“夫人,自古君心难测。” “这种事情,我怎能知道,今日只是来替娘娘来传个话罢了,不过听娘娘说,官家是亲自开口提及此事。” 彩簪虽是盛家出去的女使,但她如今乃是中宫皇后的心腹,自不用再以奴婢相称。 “我的天爷啊……”盛纮深吸一口气。 心中暗暗在想,若明兰进宫,如兰这桩亲事为自己攒下的好名声,只怕要减少几分了。 待彩簪离开后,老太太当即让房妈妈去把明兰和卫恕意叫过来。 这会儿明兰正在园子里看柳哥儿有模有样的舞剑,全哥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乐的直拍手。 如兰出嫁,再没有人使唤她下厨和帮忙做女红。 日子是清净了许多,可心里总有几分说不出去的无趣。 不多时,明兰一身浅粉色云纹襦裙,发间只簪着几只简单的珠。 衬的她面容清丽,气度出尘。 见老太太和盛纮等人皆在座,且神色各异,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由得一怔,停下脚步,一双杏眸中带着些许茫然。 “祖母,爹爹……这发生何事了?”明兰轻声问道。 卫恕意柳眉微蹙,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老太太招手示意她上前,沉吟片刻,温声道:“官家此次遴选嫔妃,欲召你入后宫。” “咱家蒙官家恩情,才能有今日的门楣,你能得官家青睐。” “于盛家而言,实乃天大的荣耀,难怪先前官家特意命你缝制护膝。” 明兰听到此话,不禁有些愣神,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喜悦又有担忧还带着几分期待。 站在她身侧的小桃微张着嘴巴,惊讶不已。 她不比丹橘心思细腻,对于明兰的心事,她能够猜出来的,少之又少。 盛纮心中权衡一番,开口道:“明儿,既然圣意已定。” “今后入了宫,你当谨言慎行,恪守宫规,多多从旁协助娘娘,为她分忧解难。” “你姐妹二人,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若弗紧握着手帕,如坐针毡。 明兰垂下眼帘,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盈盈一拜道:“爹爹的话,女儿必定谨记在心。” 从寿安堂离开后,卫恕意与明兰母女二人走在后院平坦的青石板路上。 “明儿,官家待我们有救命之恩,这话我原不当问。” “可你终归是我怀胎十月,拼上性命才得的女儿。” “若撇开家族荣耀与圣意难违,你当真想入宫吗?”卫恕意挽着明兰的手,扭头看向她。 明兰抬起眼眸,灿然一笑,没有半分犹豫。 “小娘,我愿意的!” “官家屡次出手相助,光是这份恩情就还不完,况且,女儿……” 话到此处,明兰白皙柔嫩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晕。 卫恕意见状,心下已然明了,不免吐出一口浊气,“是你自己心中愿意,那我就放心了。” 明兰挽起她的手臂,边走边道:“小娘且再往深处想想。” “若我将来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于舅舅在朝堂上来说,亦是好事一桩。” “将来小娘和七弟弟也能再多一个人撑腰,说不定女儿还能给小娘讨个诰命呢。” 卫恕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她轻叹道:“这些都不要紧,你将来在宫里能够过的好就行。” 一直跟在她们身侧的小蝶,这时笑眯眯的开口。 “小娘放心吧,依奴婢拙见,官家怕是早就相中咱家姑娘了。” “这进了宫之后,诞下皇嗣,说不准还能位列妃位呢。” 此话一出,卫恕意忙环顾四周。 确认无人后,才低声道:“这种事情私底下说说便罢,若被人听去,定要惹事上身。” “是,奴婢知错了。”小蝶连连点头,此时的她正处于信之年,相貌亦是端庄清秀。 卫恕意几次想放她出去嫁人,过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 可小蝶坚决不肯,执意要伺候在她的身边。 卫恕意也只好作罢,多年相处下来,她早已把小蝶当做亲人一般看待。 另一边,葳蕤轩内。 王若弗端着茶盏,愣愣的坐在软塌上,仰天长叹一口气。 “墨兰嫁伯爵府,明兰得官家青睐,一进宫多半也是个嫔位。” “也就我的如儿,配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文家,偏这蠢丫头自己还乐在其中。” 说罢,王若弗抬手拧了拧眉心。 一想起如兰回门时,只乘坐一顶需要人抬的平头小轿。 她心中就一阵翻涌,恨不得再自掏腰包给如兰置办辆马车。 “刘妈妈,想我的华儿和长柏都得了好姻缘,怎么偏偏就如儿……” 王若弗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刘妈妈放下手中的活,温声道:“恕老奴直言,大娘子与其在这里替五姑娘委屈,倒不如想想该准备多少贴身物件,让六姑娘带进宫中,将来好上下打点。” 王若弗搁下茶盏,直勾勾的盯着她。 “老太太必定会为明兰操办周全,我按官人定下的份例给就是。” “官家亲口点明要让她入宫,还能短了她的用度。” 刘妈妈深吸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她想不通,自家夫人从小到大,行事为何总是这般意气用事,丝毫抓不住重点。 “夫人难道不觉得,六姑娘进宫,于娘娘有利?” 王若弗眼珠子转了转。 片刻后,她开口道:“这话说的轻巧,谁能保证明兰将来能和娘娘一条心。” “我看这丫头深藏不露,那日把我姐姐气的连路都走不稳,迈门槛时,还险些摔了一跤。” 不过想起那日场景,她心中不知为何,还莫名带着一股舒爽。 想当年,从乡下刚回王家时,王若与不知当着多少外人的面,一口一个野丫头的叫自己。 母亲丝毫不加以制止,唯有父亲会斥责她几句。 而现在,她只要去王家,兄长、嫂嫂、侄儿全都毕恭毕敬的出门迎接自己,别提多体面了。 刘妈妈抬手在王若弗眼前挥了挥。 “除了六姑娘,夫人可有确保能和娘娘一条心的人选?” 王若弗回过神后,抿了抿唇。 前后想了一圈,硬是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憋出来。 不过她仍不死心,开口道:“可那卫家三郎对咱家颇有意见,万一他开口怂恿……” 刘妈妈不慌不忙,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而后才低声分析起来,“夫人,您放眼看看,此次选秀中不乏些世家望族的姑娘。” “咱家是风光无限,可老奴瞧着,根基与那些在汴京经营了几代人的真正世家大族比起来,终究还是浅了些。” “有六姑娘在,多少能为娘娘分担些。” “夫人且想想,若娘娘失势,六姑娘身为同出盛家的嫔妃,能有好果子吃吗?” “正应了主君方才的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若弗听着她的话,眨了眨眼,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毕竟盛家的曾祖,早年还只是个乞丐,四处流浪,盛姓还是自己给自己取的。 她王家的曾祖,已是朝中五品官身,两代下来,才培养出一个配享太庙的王老太师。 “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待我今晚与主君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吧。” 王若弗说罢,斜倚在软榻上,懒懒的摇着团扇。 翌日,永昌伯爵府。 府上年纪最小的七姑娘也准备参加此次选秀,虽是庶出,可打小养在吴大娘子身边,吴大娘子没有亲生的女儿,对她亦是疼爱有加。 (本章完) 第153章 选秀事毕,顾廷煜一命呜呼 第153章 选秀事毕,顾廷煜一命呜呼 厢房内,七姑娘梁锦月一身浅碧色襦裙,领口处隐约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 此刻她正端坐在铜镜,打量着自己娟秀清丽的相貌。 大周落选的秀女,回到家中后可立即正常的谈婚论嫁。 若已经过了内侍省的复选,但因为没能合官家的眼缘而落选,则有机会直接被许配给宗室王爷和外戚。 吴大娘子让她参加选秀,也是无奈之举,两个嫡子没一个成器的。 梁晖行事越来越嚣张,梁伯爷对于爵位传承还处于摇摆不定中。 要不是还有娘家可以倚仗,只怕这位庶长子早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如今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梁锦月身上。 若她能在宫里站稳脚跟,将来给家族带来的助力,可不是配个门当户对人家可比的。 毕竟谁都知道她梁家目前的情形,想要高嫁,属实有些难。 这时,墨兰迈步前来,停在梁锦月的身侧,轻声道:“七妹妹可想清楚了?” “万一进宫后只当个御侍,运道好或许能得官家青眼,若运道不好,只怕要白白浪费数年光阴了。” 梁锦月扭头看墨兰一眼,语气十分平静,“这就不劳六嫂嫂替我操心了。” “先帝在时,从御侍之位获封嫔妃者足有数十人,福康公主的生母便是御侍出身。” “我虽不才,但必定会尽心为家中和自己挣一份前程。” “对了,六嫂嫂还不知道吧,你娘家那位六姑娘被官家钦点入宫了。” 梁锦月的性子和吴大娘子很相似,最瞧不上那些娇柔造作的姿态。 打墨兰进府,就处处看她不顺眼,但碍于盛家的地位,没敢怎样开口刁难她。 “什么?”墨兰蹭一下站起身,满脸惊讶。 梁锦月眨了眨眼。 “盛家六姑娘相貌出众,能被官家相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六嫂嫂这么惊讶做什么?” 墨兰深吸一口气,收敛神色,坐在一侧的软凳上。 “没什么,就是我六妹妹她表面瞧着是温顺乖巧,实则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在家中作威作福惯了,一进宫还有皇后娘娘撑腰,你将来若碰上她,可得小心些。” 梁锦月柳眉微蹙,嘟囔道:“哪有你这样编排自家姐妹的。” “我又不是没见过盛六姑娘,她好像没有你说的这般过分。” 墨兰轻摇着团扇,抬手抚了抚额间的一缕发丝。 “知人知面不知,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身为你的嫂嫂,岂能有害你的心思。” “何况,信与不信还在于你自己。” 梁锦月抬眼看向她,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前几日秋江已经被正式纳为妾室,墨兰学着林噙霜的做派,几次向梁六郎认错道歉。 可梁六郎的态度始终冷漠,若非有盛家在背后,他现下连墨兰的院子都不想迈进去。 如今,文炎敬对如兰无微不至,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 先前还在暗中嘲笑如兰下嫁的贵女们,这下全都闭紧了嘴巴。 明兰又得官家青睐进入后宫,荣耀前途自是无限。 唯独她,在伯爵府备受冷落,整日和一群妾室通房们打擂台。 嫉妒愤恨之下,墨兰自然逮着机会就想给她们使绊子。 皇宫,柔仪殿,嫣然眉眼弯弯,高兴的来回踱步。 她扯着贴身宫女侍书的袖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明儿在,以后我就有说体己话的人了。” 侍书连连点头,“是啊,娘娘,六姑娘肯定也会把小桃那个傻丫头给一块带进来!” 嫣然眸光闪烁,笑眯眯的看着她。 一连数日后。 经过内侍省、御史台、宗正寺三方严格监督遴选,入围的秀女名册已经定了下来。 不过最终的去留,还得由赵晗来决定。 庆寿宫内,看着一群枝招展的秀女们,眼缭乱挑了整整两个时辰后。 除明兰、高滔滔、魏清韶三人之外,确定位份的有二十余人。 另有二十余人选为御侍,近身伺候起居,将来若合心意,宠幸后可获封才人。 出身向氏一族,曾祖一代宰辅向敏中。 祖父兵部驾部司员外郎向传亮,父亲虞部员外郎向传的嫡女向氏,册封昭仪。 寿山伯爵府黄家嫡次女,黄霁云,册封为婕妤。 寿山伯爵府大娘子是忠勤伯爵府袁伯爷的嫡亲姐姐,两家往来十分密切。 若非顾廷烨提亲的早,袁文缨十之八九会嫁去黄家。 出身富昌伯爵府,荣太妃嫡亲妹妹荣飞燕册封为修媛。 镇南侯韩家嫡女韩妙仪、永昌伯梁家庶女梁锦月、以及一些文官清流们家中的姑娘。 西北,宁州府。 明兰即将入宫一事。 盛纮早已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往西北告知盛长柏。 只见盛长柏一身藏蓝色锦袍,手持书信,眉头紧锁,眼下满是震惊。 西北为官几载,此时的他已经蓄起胡须,原本就端方板正的面容显的愈发威严肃重。 海朝云站在一侧,眸光温婉,轻声道:“我记得官人曾提起过,官家于六妹妹有救母之恩,她入宫伺候官家,倒还算是报恩了。” 盛长柏缓缓放下书信,沉声道:“我盛家何德何能,有今日这般荣耀。” “朝云,父亲还在信中说,官家有意明年让全哥儿进宫伴读。” “什么?伴读!”海朝云听到此话,一向端庄温婉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盛长柏点了点头,随后对着汴京的方向拱手一礼。 “今后臣唯有恪尽职守,忠君报国,方能不负天恩!” 待他平身后,海朝云轻叹一声,“几年未见,也不知全哥儿在家中可还好……” 盛长柏神色温和,抬手按在她肩头,宽慰道:“放心吧。” “祖母教养孩子素来宽严并济,明理通达。” “又有父亲从旁照料,全哥儿必定会是个知书守礼的好孩子。” 海朝云抬眸看他一眼,轻轻点头,可心中还是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担忧。 “汗牛。”盛长柏轻唤一声。 一直守在书房外头的汗牛当即躬身入内,“大人有何吩咐?” “速将六妹妹进宫一事告知卫将军。” “是!”汗牛抱拳一礼,当即转身大步离去 同在西北为官,盛长柏和卫凌二人的交情渐深。 在卫凌看来,盛纮和盛长柏虽是父子,但心性大不相同。 盛纮处世圆滑,首鼠两端,精于和稀泥之道。 无论把他放在什么位置,都能周旋其间,两面讨好,谁也不得罪。 而盛长柏刚正不阿,行事公允,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绝不会看在情面上徇私偏倚。 因为这一点,他才愿放下心中对盛家的芥蒂,和盛长柏交好。 但对盛纮,还是满心怨愤。 —— 今日,宁远侯府,内外一片肃静,女使小厮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东侧偏院内,邵氏跪坐在床沿,双目哭的红肿不堪,声音哽咽,“官人……” 顾廷煜脸色惨白,已是气若游丝,却仍旧强撑着一丝精神,低声问道:“小二呢?” 袁文缨站在一侧,开口道:“侯爷今早进宫与官家议事,方才已经差人去请了。” “这会儿多半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兄长且再等等。” 顾廷煜闻言,抬了抬手,“再给我端碗参汤来,我等会有话要对小二说。” 一旁小厮应声后,即刻照做。 “爹爹……”娴姐儿哽咽的唤了一声,不停擦着眼泪。 顾廷煜扭头看向她,扯了扯嘴角。 “没事,待爹爹去后,你在侯府之中,定要听你二叔与婶婶的话,他们……会护着你。” “若四叔公和五叔公想要见你们,定要如实告诉你二叔,切忌不可隐瞒,他们并非良善之辈,切忌!” “爹爹,我都记下了。”娴姐儿郑重点头,此时的她刚年满十岁。 他清楚邵氏的性格,耳根子软,这些话只能向娴姐儿交代。 约摸一炷香时辰后,顾廷烨换下官袍,不紧不慢来到偏院。 他清楚,这位大哥哥不见到自己,绝不会咽气。 “小二。”顾廷煜抬眼看他,示意邵氏等人全都出去。 顾廷烨直接坐在一旁的软凳上,轻叹一声。 “大哥哥有话尽管说就是,都这会了,就别再拐弯抹角了。” 顾廷煜嘴角略微抽动,气若游丝道:“父亲将侯府托付于你,终究是没有错看。” “幼时我处处欺辱你,虽与你母亲有关。” “可更多的,是见父亲待你那般看重,我心有不甘……” 顾廷烨眉梢微挑,“父亲对我非打即骂,对你可是爱护有加,竟还不甘?我后背上的伤,将近一半是他给打出来的。” “呵呵……爱护有加,他不过是瞧我身子骨弱罢了。” “你前些年跟随大军平叛,父亲不知写下多少书信,托付军中旧部对你多加关照。” “就连你几次离家出走,混迹江湖,父亲多方打听你的消息,生怕你在外头吃苦受罪。” “发兵西夏时,他日夜在祠堂祈祷你平安归来。” “小二,我们兄弟三人中,父亲在你身上耗费的时间,是最多的。” 顾廷煜说罢,心口不停起伏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到顾廷烨手中。 “这是近十年来,四房五房从公中支取的银两详细账目。” 顾偃之和顾偃明兄弟二人,日子过的愈发不像个样子。 丝毫不知开源节流,挥霍无度,钱庄要账的隔几日就登门闹一场。 今后必有再求到侯府的一天。 顾廷烨展开看了一眼,幽幽道:“大哥哥还真是未雨绸缪,十年前就盯上四叔五叔了。” “小二,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将来可否为娴姐儿择个好人家。” “当年……毁你科举前程之事,是我一时糊涂,冲动所为。” 顾廷煜艰难的喘息片刻,又道:“我已命人放出风声,将一切过错揽于我身。” “世人会知,是我顾廷煜心胸狭隘,因嫉妒二弟才德,竟将他幼时无心玩笑之语刻意曲解,上纲上线,乃至误你功名……” “娴姐儿幼时整日二叔二叔的叫你,你大嫂嫂亦不曾说过一句糟践你的话。” “将来娴姐儿的嫁妆,她们在侯府的一应用度。” “我已为全都她们打点妥当,只求你给她们母女一个容身之处……” 顾廷烨目光微沉,沉默良久。 “娴姐儿是我宁远侯府的姑娘,将来她的夫家自是门当户对,大哥哥安心去吧。” 顾廷煜听到此话,原本紧握的双手逐渐松开,他清楚顾廷烨是个言行一致,磊落坦荡之人。 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必定会做到。 待到夜幕降临,皇宫,文华殿内。 庆云躬身前来,“官家,顾侯已向吏部告假,操办府上大郎的丧仪。” “另外城内纷纷传言,昔日顾侯落榜,是顾家大郎暗中设计所致。” 赵晗点点头,感慨道:“这顾廷煜是不惜身败名裂,也要护住妻女啊。” 庆云抬手挠了挠脑袋,身为一个太监,对于这种事情,他不大能有所感悟。 扭头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后,庆云恭谨道:“官家,内侍省方才遣人递来膳牌,不知官家今晚打算召幸哪位妃嫔?” 说话间,他已捧着红木托盘上前。 只见托盘内,整齐排列着数枚檀木膳牌,每一枚上都雕刻着后宫妃嫔的姓名与品级。 经过年长女官们的教导,她们昨日已在各处宫殿内安置妥当。 赵晗凝眸看去,后宫一下子多了几十人,别说长相,就连名字他也记不全。 “就去盛昭容那儿吧。” “是,奴婢这便派人前往凝辉殿通传盛昭容早做准备。”庆云恭谨应道。 明兰现下的品级为昭容,所居的凝辉殿与嫣然的住处隔的很近。 不多时,仁明殿内。 华兰得知赵晗今晚就欲宠幸明兰,脸上泛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站在一旁的彩簪轻声道:“官家可真是中意六姑娘呢。” “说起来,奴婢瞧这群新入宫的嫔妃们,论起相貌,无人能及六姑娘。” 华兰端起热茶,浅浅饮了一口,“眼下宫里妃嫔虽多,可有明儿在,我属实安心不少。” (本章完) 第154章 明兰侍寝,来日方长 第154章 明兰侍寝,来日方长 另一边,玉京殿内,灯火通明。 荣飞燕斜斜倚在软榻上,见久久没有内侍前来通传,她已经料定,赵晗今晚不会来自己这里。 其实,原本她也没抱有多少期待。 此次入宫的秀女中,比她家世好的不在少数,何况还有皇后妹妹、太后侄女两个关系户在前头。 这会儿荣飞燕已经在宫女的伺候下,褪去外衫。 只着一件泛着莹润光芒的寝衣,桃红色的肚兜若隐若现,鼓鼓囊囊的。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方才官家已经摆驾前往凝辉殿。” 一道带进宫来的贴身宫女秋英迈步前来,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 后宫之中,凡位列九嫔,居一宫主位者,皆尊称为娘娘。 婕妤、美人、才人这些,则称为娘子,居住在偏殿。 荣飞燕抬手从发髻上取下最后一只钗环,轻叹一声。 “有个长姐位居中宫,真是好啊。” 秋英站在一侧,拿起梳子轻柔的替她梳理发丝,压低声音道:“奴婢原先还以为官家会给太后个面子,先去玉京殿宠幸高昭媛呢。” 荣飞燕看她一眼,“哼,太后嘴上说着不理世事,官家选秀一开就把侄女给塞进来。” “官家若真心想纳高氏,岂会只给她个昭媛的位份。” 自打先帝离世,荣显只领着闲职,荣家虽表面仍维持着富贵气象,但在汴京勋贵圈中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 富昌伯和荣显往日仗着荣太妃的势,行事张扬,得罪过不少人。 荣飞燕此次进宫,可以说,承载着整个荣家的希望。 若她能延续荣太妃当年的盛宠,荣家亦可重振门楣。 “娘娘此话是有道理,可就是不知官家何时能来娘娘这里。” 秋英嘟囔着,心中暗暗觉得,自家姑娘相貌虽比不得盛家姑娘,但眉眼和荣太妃十分相似。 在汴京一众贵女中也是名列前茅。 荣飞燕最后打量一眼铜镜中褪去粉黛,容貌清丽的自己,起身往屏风后走去。 “何时来在于官家的心意,咱们且等着就是。” 往日,她的死对头是嘉成县主,无论人前人后,只要碰面,必定相互出言讥讽一番。 可自打邕王一家被发落,荣飞燕的性子倒是沉静了许多。 选秀前的一段时日里,不是在家中学习女红书画,就是去公主府寻徽柔玩乐解闷。 景福宫那边,烛影摇曳。 高滔滔柳眉紧蹙,心中略有几分不悦。 她自幼娇生惯养,又被曹太后带进宫养过几年,先帝的确不止一次开口夸赞她灵秀慧敏。 这样的经历,使得高滔滔心气极高,她原以为有曹太后开口,自己进宫当和张桂芬一样位列妃位。 没想连昭仪都没轮到她。 侍立在她身边的宫女宽慰道:“娘娘稍安勿躁。” “盛昭容是官家钦点入宫的,又有皇后娘娘在,先承宠倒也还在情理之中。” “有太后娘娘在,官家总要给几分薄面,断不会冷落了娘娘您。” 高滔滔点点头,“也对,来日方长,后宫里的事情,向来没个定数。” 与此同时,凝辉殿。 一缕青烟从香炉内寥寥升起,明兰端坐在铜镜前,任由小桃和丹橘为她梳妆打扮。 此次进宫,老太太和盛纮为她准备了不少将来用于上下打点的体己银子。 王若弗也没苛刻,从自己所剩的陪嫁中,挑出了几件最为贵重的首饰让她带上。 丹橘看着铜镜中,明兰那张钟灵独秀,莹白如玉,眉眼好似画笔细细勾勒出的脸蛋,忍不住嘴角上扬。 “娘娘今日可真漂亮,等会官家见了,必定爱不释手,神魂颠倒。” 明兰闻言,当即俏脸一红,“你胡说什么呢。” 在家中规规矩矩,做小伏低这么多年。 眼下竟成那娥皇女英,和大姐姐共事一夫,她光是想想心中就涌起一抹羞耻。 “奴婢可没胡说。”说话间,丹橘取来一件寝衣和绣有玉兔捣药的嫩粉色肚兜为她换上。 小桃则按照方才嬷嬷的吩咐,取来些香膏涂抹在她的脖颈处。 一切准备妥当后,明兰眸光在四周环顾一圈,轻声道:“小桃,你快帮我倒杯冷酒来。” “娘娘这会儿还喝什么冷酒啊!” “先前贺老太太给娘娘把脉,几次嘱咐姑娘睡前别喝冷酒。”小桃蹙着眉头劝道。 丹橘灿然一笑,眼波流转,“奴婢若猜的不错,娘娘是想喝杯冷酒壮壮胆气吧?” 明兰点头如捣蒜,催促道:“不错,快些,我就喝一杯!” 不顾小桃的阻拦,一连几杯冷酒入喉。 明兰提着一口气,静静等待着赵晗的前来,小桃和丹橘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 丹橘比明兰年长一岁,母亲原是盛老太太的陪嫁丫鬟。 陪嫁丫鬟的职责不仅要贴身伺候自家姑娘。 待自家姑娘将来有孕在身不便伺候官人时,她们就得代为承恩。 凡大户人家的陪嫁丫鬟的相貌身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一等一的好,吃穿用度也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体面尊贵。 丹橘打小就被送到老太太身边伺候,起初在外头干些洒扫的粗活。 房妈妈见她眉眼温婉,笑起来梨涡浅浅,十分乖巧。 便要来身边,亲自调教几年后,才又送给老太太。 此时的丹橘身量欣长,肌肤莹润,有股说不出的韵味。 主仆三人中,小桃的年纪最小。 丰润娇憨,肩圆肤嫩,身段与淑兰有几分相似,不过举手投足间,比淑兰要多几分纯真烂漫。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内侍清澈的通传声响彻在她们的耳畔。 赵晗迈步入殿,只见明兰眼帘微垂,盈盈一拜道:“臣妾/奴婢,拜见官家!” “不必多礼。” 看着她们,赵晗心情大好,直接握住明兰细嫩的双手,牵着她往内殿走去。 丹橘和小桃相视一眼,正欲退守在殿外,赵晗笑道:“先别急着走,朕还要与六妹妹说说话。” “是,官家。”丹橘轻声应道,手脚麻利的上前斟茶。 明兰听到赵晗唤自己六妹妹,更是心头一紧,下意识扯了扯衣襟。 这寝衣,属实有些单薄。 赵晗打量明兰一眼,幽幽道:“六妹妹可要吃些冷酒?” 明兰闻言,当即抬眸看向赵晗。 “不瞒官家,方才已经吃过了,不过官家怎知臣妾会想要吃冷酒?” 赵晗轻笑一声,“嫣然告诉朕,六妹妹平生有三大爱好,吃、贪眠再者便是这冷酒了。” “朕还知道,六妹妹不仅马球好的好,投壶更是百发百中。” 明兰抿了抿唇,看着眼前这位于自己恩重如山的官家,小声道:“嫣然姐姐现在真是什么事儿都和官家讲。” “等明儿得空,臣妾定要过去和她好好说道说道。” 接着,赵晗将目光放在小桃身上,“朕往日在扬州时,记得曾听刘小蝶提起过,你是登州人氏?” 小桃点头如捣蒜,“禀官家,奴婢的确是登州人氏。” “因四岁那年家乡遭了水灾,田地都淹了,没有收成,偏巧幼弟又染上重病,爹娘实在无奈,只得将奴婢卖了些银钱救急。” “好在奴婢运气好,进了盛家,又伺候在娘娘身边。” “娘娘也不嫌弃奴婢笨,有什么好吃的,都分给奴婢,就连小娘也是如此。” 见小桃笑的这般灿烂,明兰忍不住打趣道:“谁说我不嫌你笨的,我那是没得选!” “娘娘骗人!”小桃睁圆眼睛,直勾勾看着明兰。 一旁的丹橘被她逗的忍俊不禁。 赵晗亦是朗声一笑,抬手示意明兰离自己近些, 直到月上中天,繁星璀璨,丹橘和小桃才关上门,退守至殿外。 赵晗搂着明兰不堪一握的腰肢,这才开始细细打量着她。 虽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明兰身量依旧娇小玲珑,肩颈单薄,腰肢细软,楚楚动人,与张桂芬的紧致匀称天差地别。 “官家……”明兰被他盯的有些羞涩,忍不住轻唤一声。 赵晗顺势握住她纤柔的脚踝,缓缓解开系带,绸袜滑落。 烛火摇曳间,一双小脚刚好一握,白皙肌肤下透出淡淡绯色,如暖玉生晕,令人垂涎。 明兰脸颊通红,虽然嬷嬷早就教导过,但不曾提及还有这种。 她紧闭双眼,下意识的轻扭腰肢,想要将双足收回,却被赵晗紧紧握住。 待寝衣褪去,栩栩如生的玉兔捣药纹绣映入眼帘。 明兰的呼吸也略不禁急促起来,从今以后,她便是天子的嫔妃了。 赵晗让她睁开眼睛后,低头重重一吻。 窸窣的动静传出,守在外头的丹橘脸颊一阵阵发红。 小桃要憨傻些,打了个哈欠,低声道:“丹橘姐姐,官家何时才会叫咱们进去伺候洗漱?” 丹橘蹙着眉头,看她一眼。 “且等着吧,你若扛不住,先去歇着,我守在这里便可。” 小桃连连摇头,脸颊两侧婴儿肥跟着微微颤动。 “不不不,老太太说过,宫中不比家里,规矩森严,万一犯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约摸一个时辰后,赵晗沉声道:“进来看茶。” 丹橘闻言,抵了抵靠在廊下,正昏昏欲睡的小桃。 二人迈步入殿,径直来到屏风后头。 小桃红着脸斟茶倒水,丹橘则上前一步,悄无声息的整理起榻边凌乱的衣物与锦被。 明兰背过身子,捂着脸,露出一截尚泛着绯红的后背。 “喝口茶吧,朕方才听你声音都有些嘶哑了。”赵晗慢悠悠的开口。 明兰当即投来一个幽怨的眼神。 她强撑着坐直身体,接过小桃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官家,嫣然姐姐她骗了臣妾。”明兰声若蚊蚋, 赵晗眉梢微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骗你什么了?” “嫣然同和臣妾说,女子嫁人后,自会领略到别有一番…乐趣……” 赵晗哈哈一笑,替她拢好被褥。 “朕又不是女人,这事儿你只有再去问问她才能知道。” 翌日,清晨时分。 明兰与其余嫔妃们一同前往仁明殿拜见华兰。 梁锦月、黄霁云等几位婕妤、才人纷纷向她投来羡慕的眼神。 她们只能住在偏殿,且侍寝的时间只怕得排到一两个月后去了。 若赵晗想不起来或者独宠一人,那更是遥遥无期。 华兰端坐在上首之处,一身深青色织锦常服,头戴点翠钗环,满眼笑意的看着明兰。 简单嘱咐嫔妃们几句后,华兰便让她们退下,独留下明兰一人。 “官家也忒不知怜香惜玉,瞧你这眼下一片乌青。” 明兰垂了垂眸,脸颊微微发热,低声道:“娘娘莫要打趣臣妾了……”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华兰宠溺一笑,握起她的手。 “小六,从今往后,我们姐妹二人在这后宫当相互扶持。” “盛家一门的荣辱兴衰,皆系于你我之身。” 明兰收敛神色,郑重点头,“放心吧,大姐姐,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嗯,今后你若遇到难事,必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在此处稍坐片刻,明兰起身告辞,带着小桃去柔仪殿寻嫣然。 嫣然料定明兰会来,这会儿已经命宫女备好茶水点心,倚在软榻上静静等着她。 “好个嫣然姐姐!”明兰人影未至,声音先传了进来。 嫣然不明所以,笑眯眯道:“你怎么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明兰轻哼一声,在小桃的搀扶下,熟络的坐在右侧软塌上。 待她说出心中的疑虑后,嫣然抿唇一笑,拿起一枚蜜饯塞进明兰的口中。 “等下次官家再召幸你时就知道,总之,我保证,最多不过两三日,你定会细细回味。” 嫣然说话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俏皮的笃定。 明兰半信半疑的看着她,“嫣然姐姐就是如此吗?” “我……我才没有!” 这时,侍书迈步前来,轻声道:“娘娘,魏才人来了。” “哦?快请她进来。”嫣然莞尔一笑,吩咐宫女搬来软凳。 不多时,魏清韶的身影出现在她二人的眼前,“臣妾见过两位娘娘。” “免礼,快坐吧。” 往日,魏清韶就时常设宴向嫣然讨教针线,一来二去之下,已经颇为熟络。 (本章完) 第155章 缩减荫补,明兰亲自下厨 第155章 缩减荫补,明兰亲自下厨 明兰眸光微动,细细打量着魏清韶。 只见她身段婀娜,眉眼娟秀,清纯中偏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叫人移不开眼。 “明儿,这是你第一次见魏才人吧。”嫣然梨涡浅浅,正准备介绍起来。 只听魏清韶轻声道:“先前梁家马球会上,妾身曾见过娘娘一面。” 京城凡大户人家举办马球会、雅集诗会,少不得会费重金请几位声名在外的歌伎前来助兴。 魏清韶身为行首,自然常在各家宴集间流转。 明兰听到此话,则颇为好奇的看着魏清韶。 梁家年年都会举办一场马球会,一时间实在想不起来何时与她见过。 “娘娘那年和官家组队打马球,身手矫健,英姿勃发,活脱脱像个小太阳。” “臣妾当时心中还暗暗感慨,盛家读书清贵门第,教养出的姑娘,竟还有这般身手。” 马球一事,大周上至皇室下至百姓,无人不喜,不少姑娘公子们都能挥上几杆。 不过能打得好的却寥寥无几,像明兰这般,更是凤毛麟角,能叫出名字的也就张桂芬和余嫣红。 “小太阳,魏才人这个形容当真是贴切。”嫣然抿唇一笑。 明兰更是眉眼弯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帘。 想当初盛家刚搬来京城时。 老太太为了不让四位姑娘露怯,除了让孔嬷嬷登门教导规矩外,还亲自教她们打马球。 不过华兰一门心思放在管家理事上,只学了些皮毛。 墨兰一直才女自持,嫌弃打马球出汗狼狈,经常找生病等借口推脱。 如兰素来贪玩,学的倒是认真,奈何天分不高,有做错的地方也不愿听老太太的话及时改正。 如今能上阵勉强能和嫣然打个平手,唯有明兰深得老太太的真传。 “说起来,德妃娘娘马球打的也是极好,明儿,你俩倒可切磋一下。”嫣然扭头看向明兰。 “这倒是个好主意,去年马球会,正是德妃娘娘拿走了最大的彩头。” 魏清韶紧跟着附和一句。 打第一次见明兰她就觉得这位盛家六姑娘温煦明亮,气度从容,应该是极好相处的。 今日接触下来,果不其然。 从今往后,在这后宫之中,她也算是有说话解闷的人了。 明兰却蹙眉道:“这里可不比外头,咱们今后还能有打马球的机会吗?” “怎么没有!”嫣然俏皮一笑,“等哪天官家心情好了,去求求他便可,就放在后苑那边!” “德妃娘娘若知道,肯定也高兴的不得了。” “再让皇后娘娘亲自设下个彩头,必定很是热闹!”嫣然说罢,端起茶盏,眉眼间满是灵动的笑意。 明兰心中细想一番,好像是个可行的主意。 ── 垂拱殿,今日正值常朝。 赵晗一身赭黄色常服,神情从容,端坐在龙椅上。 文武百官们整齐列于两侧。 遵循旧例听完几名官员的上奏事宜后,此时已将近到退朝的时辰。 赵晗眸光和韩章、申时其等几位官员短暂汇聚后。 他沉声道:“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户部连年空虚,属实令朕忧心,诸位爱卿,可有妥善解决之法。”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沉静。 一名朝臣拱手出列,“启禀官家。” “臣以为,当暂减内廷用度,再令各州府追缴逃漏赋税,双管齐下,或能稍缓户部困局。” 赵晗缓缓点头,“是个好法子,可惜也只能稍缓。” “说起来,若非朕如今子嗣单薄,断不会在国库空虚时遴选秀女进宫,朕已经命皇后,缩减各宫用度,一切从简。” 大臣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拱手道:“官家圣明,娘娘贤德,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为官家分忧。” “诸位爱卿有心了,只是朕要的可不是一句分忧的空话。” 说罢,赵晗一改先前温和的面色,沉声道:“大树底下好乘凉,张大人,朕听闻你刚为孙子谋了个荫官?” 身穿朱红官袍,年纪约摸五六十岁的张大人心头一紧,忙拱手一礼,“臣……臣惶恐。” “犬孙年纪二十有七,虽蒙陛下恩典得入仕籍,却只是个从九品的末等散官,臣……臣绝未敢滥用职权谋夺实缺啊。” “况且臣为官至今,只荫补犬孙一人。” 这时,王安石朗声道:“官家,张大人此言,臣倒可作证。” “只是朝中有些同僚,仗着祖辈功勋或自身官职,几年下来荫补的子孙就不下数十人。” “这些人中,有终日流连秦楼楚馆,不问公务的,更有甚者,连衙门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 “官家忧心国库空虚,恕臣直言,这些荫官便是趴在国库上的蛀虫!” “不耕不织,不必寒窗苦读,凭一句祖荫便能占着官职,领着朝廷的俸禄,整日养尊处优!” “长此以往,户部如何能不亏空?” 此话一出,不少朝臣心中快速的盘算着。 “王大人此言差矣!” 一道有力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紧接着,一名位于中游的官员挺直脊背,持笏出列。 “这荫补规制,乃祖宗之法,用于抚恤功臣。” “难道王大人是觉得,祖宗之法有误”?” “还是说,要将我等寒窗苦读,为国操劳半生,仅求子孙能得一丝庇佑的念想,都一并革除不成?” 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瞬间让殿内几名头发白的老臣暗自点头。 王安石冷哼一声,猛一甩袖:“若真是一丝庇佑的确不该革除。” “可先帝仁厚,荫补人数年年增多,与祖宗抚恤功臣的本意早已背道而驰。” “祖宗之法不可变!” “休要拿此话来压人!” “……” 就在几名大臣争论的面红耳赤时,赵晗适时开口道:“王大人说的有的有理。” “此等积弊不除,国库永无充盈之日。” 韩章拱手出列,高声道:“臣附议!” “臣自请牵头,联合户部、吏部与礼部,详查近十年来荫补官员的名册实绩,拟定新规。” 时任五品库部司郎中的梁晖拱手道:“臣也认为该缩减荫补官员。” “这些人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拿什么祖宗之法当挡箭牌。” 他虽出身永昌伯爵府,但却是凭借军功获得的官职。 这会儿吴大娘子正求到她娘家那边,想为家中二郎谋取荫官。 若官家真对荫补一事动手,她那点盘算多半是要落空了! 申时其持笏出列,挺直脊背,眸光不着痕迹的环顾在周遭同僚身上。 “官家,臣愿以身作则,自请放弃家中一应荫补名额,为朝堂革除弊政略尽绵薄之力!” 话音刚落,不少大臣心中暗骂,他家三个儿子个个凭本事立足,根本就用不上荫补名额。 女婿出身国公府,亦是凭借科举入朝为官,堪为世家子弟中的楷模。 这会儿跳出来自请放弃,既讨好了官家,又博了个公正无私的名声,真是便宜占尽。 盛纮眼珠子滴溜一转,紧跟着开口,“禀官家,臣虽有幼子尚在蒙学,却也不愿凭此特权让他贪图安逸。” “臣愿同申大人一般,自请放弃家中荫补名额。” 连当朝国丈都开口了,周遭几名素来注重名声文官清流们相视一眼,紧跟着开口附议。 赵晗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沉声道:“此乃朝廷要事,若有胆敢横加阻拦,胡乱生事者,休要怪朕不顾情面。” “皇城司抄家清算,亦不失为填补国库的一条捷径。” 嘶—— 几名朝臣心头一紧,小心翼翼用余光看向赵晗。 “连皇城司抄家都搬出来了,可见官家是铁了心要对荫补一事动手了。” “嘘,慎言,如今这位官家可不似先帝那般好说话,咱们今后都得小心着些。” “唉!” “……” “今日议事已毕,诸位爱卿若还有其他要事,可即刻启奏。” 说罢,赵晗眸光在殿内环顾一圈。 见无人开口,留下退朝二字后,在朝臣们行礼声中,径直从此处离开。 —— 待到天色将晚,文华殿内。 赵晗手持朱笔,正一份份翻阅从各地呈上来的奏疏。 不多时,他手持一份从江宁而来的奏疏,眉头紧锁, 海家长子海彦平月前已请旨回江宁侍疾,这会儿出现奏疏,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赵晗眸光轻扫,神色越发凝重。 一旁庆云见状,忙小心翼翼的奉上一盏热茶。 “官家,您已经看了半个时辰了,不如先歇歇吧。” 赵晗端起热茶,浅浅饮了一口,缓声道:“海大人驾鹤西去了。” 海家一门五翰林,乃江宁首屈一指的望族,海大人门生故吏众多。 盛长柏在官场上能够如鱼得水,除了自身的才华,以及华兰和盛家撑腰,也少不得沾了几分海家的光。 庆云心中默默思索一番,宽慰道:“官家且宽心。” “海大人已是耄耋之年,为官清正,满门贤才,算是福寿全归了。” 赵晗点点头,沉吟片刻,“传朕旨意。” “已故翰林大学士海宁,政绩卓著,笃学育人,泽被后世,着追封为太师,赐谥号文端。” “丧仪依一品官员规制操办,以慰其忠魂。” 说罢,仰天长叹一声。 文官的谥号中,由文字组合的,当属至高无上的荣誉,武将死后最高荣誉是带个忠字。 其中,文正二字,唯有立下极大功勋且品德无瑕的文官能够获得。 而文端意为品行端正,严守礼法,也是一等一等的好谥号。 追封已离世官员。 一可安抚其门生们的心,二可激励在世官员,三是对官员此生仕途的肯定。 “奴婢遵命,这就传礼部操办。”庆云躬身一礼。 约摸半个时辰后,窗外暮色渐浓。 有一名内侍迈步入殿,恭谨道:“官家,已是酉时三刻,御膳房已按管理备好晚膳,现下是否传膳?” 赵晗眸光微沉,搁下朱笔,“不必,告诉盛昭容,朕晚膳在她那用,让她亲自准备。” 不多时,凝辉殿。 正窝在软榻上的明兰得知赵晗点名要吃自己亲手做的晚膳,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恭喜娘娘,这等荣宠,不知又要有多少嫔妃羡慕呢。”丹橘站在她身侧,笑呵呵的说着。 小桃抬手挠了挠脑袋,“可是,官家怎么知道娘娘厨艺好?” 明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痛的双腿,站起身道:“肯定是皇后娘娘或者嫣然姐姐说的。” “可咱们也没伺候过官家膳食,压根不知道官家口味如何。”小桃有些犯愁,“万一做的不合口,那该怎么办?” 丹橘眸光轻动,在小桃脑门上点了点。 “合不合口是另一回事,官家是想吃咱们娘娘亲手做的,挑几样平日擅长的便可。” “依奴婢看,不如就做炙羊肉、莼菜鲈鱼羹、三鲜笋炸鹌鹑、枣泥山药糕!” 光是听着菜名,小桃就忍不住开始吞口水,她看着明兰道:“娘娘,就按照丹橘姐姐说的做吧!” 如兰最喜欢明兰做的炙羊肉,莼菜鲈鱼羹这道菜更是让明兰数次逃过庄学究的斥责。 盛老太太上了年纪,食欲有些减退,但每每明兰亲自下厨,总得多用一碗饭。 “好,咱们快去准备吧。”明兰细想一番,直接拉着小桃来给自己打下手。 与此同时,仁明殿那边。 华兰方才突感身体倦乏,便吩咐彩簪请御医前来诊脉。 只见御医屏气凝神,将一块薄纱轻轻覆在华兰的手腕处。 片刻后,他面露喜悦,退后一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脉象圆润滑利,如盘走珠,正是喜脉啊!” “臣观脉象,您已有月余时日的身孕了。” 华兰闻言,顿时满脸欣喜,月余前,赵晗一连三五日都宿在她这里。 “恭喜娘娘!” 侍立在一旁的彩簪等几名宫女纷纷行礼道贺。 华兰莞尔一笑,抬手示意她们平身。 待御医行礼告辞后,内殿,华兰坐在铺有锦缎的软榻上,双手轻轻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 时隔几年,她总算又要做母亲了。 心中默默祈祷着,这孩子的性子可千万别再和长柏相似了。 “贺老太太的药方可真是管用。”彩簪小声嘀咕了一句。 站在一旁的魏妈妈,眼疾手快的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 “什么药方?咱们娘娘这是托官家的福泽与恩宠,才有的子嗣,休要胡说八道!” 彩簪也瞬间反应过来是自己失言,忙低头认错,“娘娘恕罪,是奴婢口无遮拦。” 此处并无旁人,华兰并未放在心上。 只看着她温声道:“虽说是无心之言,但眼下后宫人多眼杂,这话往后记得少提,以免被人听去。” “奴婢明白!”彩簪点头如捣蒜。 (本章完) 第156章 与明兰吃晚膳,昭仪向氏 第156章 与明兰吃晚膳,昭仪向氏 明兰在丹橘的伺候下,亲自戴上襻膊,在小厨房内忙碌着, 灶火已旺,铁锅被烧的泛出微烫的白光,小桃在一旁低着头切菜,菜刀落在砧板上发出笃笃声。 明兰动作娴熟的将鲈鱼片滑入热油中,滋啦一声轻响炸开,边缘微微卷起,独有的鲜香当即弥漫在鼻尖。 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寿安堂。 也不知祖母如何了……小娘和柳哥儿可还好…… 明兰心中暗暗想着,手中的动作却不曾停下来。 直到戌正时分,凝辉殿内,赵晗和明兰相对而坐,小桃和丹橘捧着一道道菜肴恭谨而入。 “有劳六妹妹了。”赵晗笑眯眯的看着她。 明兰眼帘微动,粉唇轻启,“官家为何还叫臣妾六妹妹,眼下这会儿听着倒有些奇怪了。” “那该叫什么好?” “总之除了六妹妹,都可以。”明兰不自觉的放低声音。 赵晗朗声一笑,“不如叫明儿如何?” “好!” 明兰圆润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煞是可爱,接着她又轻声道:“官家快尝尝臣妾的手艺。” 赵晗将目光放在桌上。 只见那道盛放在瓷盘中的莼菜鲈鱼羹,色泽洁白,碧莹莹的莼菜藏在鱼肉间,几根嫩黄的姜丝浮在汤面,单看卖相就勾的人胃口大开。 他拿起银勺,轻轻一舀,鱼肉入口即化,莼菜滑溜溜的,汤汁鲜灵,属实是回味无穷。 侍奉在一旁的小桃馋的忍不住抿了抿唇。 见赵晗眼中露出几分赞许,明兰探着脖子,“可还合官家的心意?” “不错,比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要好!” 此话一出,明兰轻哼一声,拢了拢袖口。 “官家这夸也有些过了吧,臣妾这点三脚猫的厨艺,哪里能和御厨相提并论。” 赵晗解释道:“御膳房的菜肴千篇一律,每一步都按着定好的章程来,滋味虽不差,却少了几分灵气。” 明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接着,赵晗又夹起一块炙羊肉,心中暗暗感慨,明兰的厨艺,果然和他所想的毫无偏差。 “别愣着了,一起吃吧。” 明兰莞尔一笑,这才开始动筷,吃相更是一改往日在家中的模样,尤为端庄规矩。 “你的厨艺,可是和老太太学的?” 二人边吃边聊。 明兰咽下口中的枣泥山药糕,沉吟一番后,回答道:“是却也不是。” “臣妾刚到祖母身边时,因为祖母一直病着,胃口也差得很,每日只吃些清淡的斋饭。” “为让祖母高兴,臣妾先是向小娘讨教了一些清淡小菜的做法。” “后来祖母身子渐好,下令重开寿安堂的小厨房。” “这才开始手把手教臣妾做些正经菜式,还有房妈妈和崔妈妈,她们都是臣妾的师傅。” 赵晗抬手夹了一块鹌鹑肉放入她的碗中,“原来明儿这是集百家之长。” “官家又打趣臣妾!”明兰灿然一笑。 晚膳结束,几名宫女小心翼翼撤去桌盘,赵晗半倚在软榻上。 明兰坐在一侧,指尖无意识的绞着衣角,声若蚊呐,“官家今晚还宿在臣妾这里?” “这就要看明儿想不想了。”赵晗面带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我……” 明兰欲言又止,昨夜本就没睡好,浑身酸痛的厉害。 今天一早又被华兰和嫣然轮流拉着说话,半点补觉的时间都没有。 她在盛家时,虽然每日都按时去给老太太和王若弗请安,但回到自己的厢房后。 第一件事情就是钻回暖融融的被窝继续睡觉,直到快用午膳时才在丹橘的催促下慢悠悠起身。 哪怕去书塾上课的那段时日,她但凡有半点空闲,必定要找个清净地方补个盹儿。 赵晗握住明兰的手,直接将她拉至自己的怀中。 二人贴的极近,周遭的气氛变的有些暧昧。 明兰眨了眨眼,钟灵独秀的小脸陡然一红,白皙的脖颈处散发着独有的体香,勾得人心尖发颤。 此情此情,赵晗直接低头重重一吻。 起初,明兰身体有些僵硬,只能闭上双眼,一副任人摆布的乖顺模样,但渐渐的,就开始进入状态,浑身软的好似一团水。 就在她昂着脖子,略有些笨拙的回应着时。 丹橘捧着新砌的茶水迈步而来,见到此种场景,她直接愣在原处。 待回过神来后,红着脸,动作轻柔的退了出去。 正坐在外头石阶上吃点心的小桃扭头看她一眼,“丹橘姐姐,你怎么把茶壶又拎出来了?可别渴着官家和娘娘。” 丹橘垂着眼帘,蹙眉道:“官家和娘娘在里头……” “在里头干嘛?”小桃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的问。 “哎呀,你小小年纪别问这么多,总之,咱们等会再进去伺候。” “也好,我点心还没吃完呢。”说话间,小桃娇憨的点点头。 直到一盏茶时辰过去,赵晗才意犹未尽的放开明兰,“今晚你先好好歇歇,朕去向昭仪处,等得空再来看你。” 明兰小脸红的厉害,方才一直被他圈在怀中,这会儿突然松开,竟有些脱力。 瘫软的缩在软榻上,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等赵晗离开后,丹橘才拎着茶壶和小桃进来伺候。 “快,给我倒杯水!”明兰声音有些含糊,撑着软榻扶手,挣扎着坐直身体,胸口还微微起伏。 丹橘应声后,忙捧来茶盏。 明兰仰着脖子直接一饮而尽,脖颈处几道红痕清晰可见。 “呀!娘娘,你脖子上这是怎么了?” 小桃凑上前,满眼担忧,“是被虫子给咬了吗?可要奴婢去御医院要些止痒祛红的膏药来抹一抹?” 丹橘连忙伸手抵了抵她的胳膊,又向明兰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个傻丫头,咱们这宫殿日日那么多人扫洒,怎么会有虫子。” “这分明是官家疼惜咱们娘娘,才留下的印记呢” 明兰听到此话,直接将脸埋进臂弯里,“丹橘你别乱说。” 小桃若有所思的垂下眼帘,难怪方才丹橘满脸烧红的拎着茶壶出来,原来官家和娘娘在屋里头亲热。 她抬头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嗯……已经黑了,算不得白日宣淫…… 嘉瑞殿,灯火通明,香缕缕。 向韫玉得知赵晗今晚命自己侍寝,早早就准备起来,只有侍寝后,才算是真正的后妃。 她望着镜中眉眼清丽的自己,指尖微微收紧。 不多时,赵晗迈步入殿,凝眸细细打量着向韫玉,端庄温润,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比起嫣然还要更甚几分。 历史上眼前这个女人。 论起干过的错事,他能想起的,就是为一己之念,不顾大臣劝谏。 以庶子为由,不立赵煦兄弟简王赵似为帝。 以眼神不好为由,不立最年长的申王赵佖为帝,执意要拥立端王赵佶继任皇位。 向韫玉被赵晗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 “官家,臣妾今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赵晗被她这么一问,当即回过神来,干干笑了两声。 “没有,选秀那日只是匆匆一见,今日再看,爱妃生的清丽温婉,很合朕的心意。” 向韫玉抿唇一笑。 “官家谬赞,能够进宫伺候在官家身边,是臣妾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赵晗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内殿之中红烛摇曳,锦被翻滚。 另一边,钱塘县内。 赵盼儿已经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开办了一间茶坊。 至于徐邑临行前留下的那份荷包,她并未动用,打算等将来留着为宋引章脱籍时打点。 宋引章的姐姐于她有救命之恩,在徐邑拿着脱籍文书来见自己的三个月前。 城内一名行事蛮横霸道的公子无意间相中她,抛下重金,点明要她登门去府上演奏歌舞。 宋引章的姐姐清楚此人的目的,更知道赵盼儿是官眷出身,这些年为保清白一直处处藏拙,笨手笨脚不知被嬷嬷打过多少次。 于是自告奋勇,代替她去伺候。 结果就在当晚,那名公子府上对外宣称,宋引章姐姐失足坠楼,不治身亡。 因为这件事情,赵盼儿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此生活着唯有两个目标。 一是替父亲翻案,让赵氏一族重获清白,二是帮助宋阴章脱籍,离开乐营。 为节省些银子,她并未将茶坊放在人来人往的闹市。 另辟蹊径选择了一处临河的小楼,摆着几张方桌,窗棂上挂着素色的细纱帘,喝茶时还可欣赏河面及四周的风景。 既有坊间的野趣,又有茶室的雅致。 她还结识了一位名叫孙三娘的好友。 孙三娘是杀猪匠之女,不仅会杀猪,还会做各式各样的点心,而赵盼儿擅长茶汤,茶百戏更是练就的出神入化。 本朝如今不仅皇室大臣、文人墨客即便平民百姓,都对此情有独钟。 将热水倒入装有细密茶粉的瓷碗中,调成糊状,而后慢慢加入热水,用茶筅以击拂茶汤。 直到出现一层厚厚的泡沫,用清水在泡沫上作画。 鸟鱼虫,林中走兽,各种样式都有,十分考验腕力和耐心。 二人相互配合之下,短短几个月就吸引来不少客人。 —— 得知华兰再次有孕,赵晗心情大好。 半月后,当他在文华殿内召见韩章、申时其等几名朝中重臣时。 盛老太太和王若弗奉华兰口谕,此时已在仁明殿内。 只见老太太身着暗紫色织金云纹长袍,满头银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气色也愈发红润。 “华儿,这一胎你若再能得个皇子,在后宫的根基可就更稳当了。”王若弗坐在右侧的软凳上,迫不及待的开口说着。 举手投足间比起往日,也多了几分贵气与庄重。 华兰眉眼舒展,轻轻抚摸着小腹,“母亲快别这么说,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我都喜欢。” “淑兰妹妹的姈姐儿,乖巧伶俐,嘴巴甜的很,我心里实在是喜欢紧。” “官家也是,隔几日就要见姈姐儿一面。” 老太太温声道:“儿女自有天定,这段时日好生将养着就行,此次我们进宫,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哦?祖母快说来我听听。”华兰眉梢一挑,满眼期盼。 “长柏昨日遣人送来封家书,朝云有孕在身,全哥儿也要当兄长了。” 老太太说话间,王若弗乐的简直合不拢嘴。 盛长柏为遵守海家祖训,连个通房都不愿放在身边。 海朝云担心传出去于自己名声不好,也为避免将来有同僚上峰给盛长柏塞个妾室来。 于是她主动将伺候盛长柏时日最久,同样寡言少语的羊毫抬为妾室。 同时,海朝云还和羊毫达成协议,她保羊毫此生富贵,而羊毫则不可诞下子嗣。 这一样,盛家将来长房一脉繁育子嗣的重担,自然就全落在海朝云一人身上了。 “太好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华兰高兴之下,忍不住拍了拍一旁的案几。 三人在此聊了约摸一炷香时辰后。 华兰知道老太太心中牵挂着明兰,便让彩簪领她前往凝辉殿。 内殿之中,唯有华兰和王若弗母女二人。 王若弗直接坐到她身边,低声道:“明兰进宫这段时日,可还听话?” “母亲好端端问这些做什么,明儿自是乖巧听话,没有半点失礼之处。”华兰柳眉微蹙。 王若弗轻叹一声,“她听话就好,没白费我那些好物件。” “明儿进宫,于我和盛家都是有好处的,母亲只管操持好家中就是,这些事情女儿自有分寸。” 王若弗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理我都清楚,就是问问罢了。” “我昨日回了趟王家,你外祖母和姨母也正担心着此事呢,你是不知道,你姨母可被卫氏气的够呛。” 待王若弗说明事情缘由后。 华兰深吸一口气,搁下茶盏,“这也是姨母好端端非要去招惹,咱家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 “自家过成那副模样,还来咱家指手画脚,她若真有本事,那康姨父岂能娶这么多妾室进府。” “母亲你可别跟着她胡闹!” “外祖母也是,这些年对姨母百依百顺,她何时能对母亲你这样,也就咱家现在得势,她才肯高看一眼。” 王若弗垂下眼帘,抿了抿唇,自家母亲偏心姐姐,她心里早就清楚。 (本章完) 第157章 卫三郎婚事,齐衡取名 第157章 卫三郎婚事,齐衡取名 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打小姐姐样样出色,说话也比自己会讨人欢心, 别说王老太太,就连素来以公允自持,不偏不倚的王老太师都对王若与要多注重几分。 再看她自己,往日在华兰和如兰两个女儿中,也要偏疼华兰一些。 “她们终究也是为你好。”王若弗不情不愿的开口说着。 华兰轻叹一声,“若真是为我好,就该少在母亲你面前挑唆是非。” 另一边,凝辉殿,明兰正缩在被窝里睡回笼觉,呼吸轻浅而均匀。 小桃和丹橘见老太太来,顿时面露喜色,想要上前叫醒明兰,老太太忙摆摆手,示意她们小声些。 而后她在房妈妈的搀扶下,轻手轻脚的靠近明兰。 刚俯下身子打算看看明兰的睡颜,被窝里的人像是有了感应一样,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待看清床前的身影,明兰眼中的困倦瞬间褪去。 惊喜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中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祖母!” “我原先还以为您要在大姐姐处多待一阵子呢!” 老太太脸上挂着和蔼宠溺的笑意,“都这个时辰还在睡觉,这贪睡的习惯何时能改掉。” “你们两个丫头也不知从旁规劝一二,就由着她这样懒床。” 丹橘和小桃闻言,相视一眼,干干笑了两声。 丹橘轻声道:“娘娘的性子老太太还不清楚嘛,奴婢就是磨破嘴皮子也叫不醒啊。” 明兰则顺势依偎在老太太的怀中,“我也不是故意贪睡的,昨儿跟着嫣然姐姐和魏才人在御园里逛了大半日。” “回来又去淑兰姐姐处陪小公主玩了会儿,夜里一沾枕头就困得睁不开眼。” “祖母,这段时日您在家中可还好?” 老太太轻柔的揽着她的肩头,“一切都好,你小娘和柳哥儿亦是如此。” “前几日你卫姨母进京,特来登门拜访,正准备帮你舅舅在京中购置座宅院。” 在她看来,凭借卫凌的身手和谋略,最多不过十年,卫家便可在京城站稳脚跟。 而自己已经年近七十,今朝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根本不知还能护着明兰多久。 盛纮的性子,她清楚的很。 将来若明兰遇到事情,卫恕意再有护子之心,没有权势倚仗,根本不会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 王若弗对待庶出的孩子,也只能说没存过坏心思。 这些年教养过的孩子中,除华兰外,唯有明兰最合自己的心意。 因此,眼见明兰能有倚仗,她自然跟着高兴。 “太好了,祖母! “说起来,舅舅早就到该娶亲的年纪了,也不知将来能寻个什么样的舅母回来。” 明兰在小桃的伺候下,边披上外袍边开口说着。 老太太则坐在临窗的软榻上,笑眯眯道:“姻缘自有天定,待卫三郎回京,先问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若是他心里没个准数,你祖母我倒是知道京中几个好姑娘尚且待字闺中。” 此话一出,明兰顾不得穿好鞋袜,踉跄着来到老太太身侧坐下。 “祖母何不先与我说说看!” 老太太被她这急切的模样逗笑,抬手在她的脑门上点了点。 按礼数卫凌的婚事明兰本不该插嘴。 但卫家久居扬州,又是一朝得势,对京中勋贵官宦人家的底细,自然是一概不知。 卫恕意也不似林噙霜那般,喜欢遣人四处打听各家的闲事。 因此,真要替卫凌寻一门好亲事,免不得要她和明兰先把把关。 “你嫣然姐姐四叔膝下的那位姑娘,我瞧着倒是不错。” “嫣容妹妹?”明兰眨了眨眼。 老太太笑着点头,余家四叔虽不曾科举入仕,但喜好丝竹书画,是京中有名的雅士。 膝下就余嫣容这么一个姑娘,自然打小亲自教导,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但算得上知书达理,性情温婉。 大周重文轻武,卫凌身为武将,能和余家结亲,于名声脸面也多有助力。 “正是。” “还有一位是长兴伯符家的嫡女,他家的大郎往日我听人提起过,人品甚好,就是年纪轻轻行事有些迂腐刻板。” “先前你五姐姐出嫁,长兴伯府大娘子特意带着姑娘来寿安堂拜见,我瞧着很是妥当,相貌亦是一等一等的好。” 明兰柳柳眉微蹙,细想一番后,轻声道:“那日寿安堂人多,我远远瞧过一眼,对符家三姑娘倒也有些印象,” “多谢祖母,将来有祖母从旁把关,舅舅他必定很是放心。” 老太太微微一笑,转而凝眸盯着明兰上下打量着。 明兰双手托腮,把脸颊凑的更近了一些,声音中带着几分软糯。 “祖母,我没瘦,还胖了些。” 一旁丹橘笑道:“老太太且安心,官家待娘娘极好,嘘寒问暖不说,还时常来陪娘娘用膳呢。” “奴婢瞧着,就是外头寻常人家的夫君,待自己娘子也不过如此了。” “祖母就放心吧,今后大可将心思都放在全哥儿身上。”明兰紧跟着附和一句。 老太太挽起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 文华殿内。 韩章恭谨上前,开口道:“官家,臣已与诸位大人详查近十年来荫补官员的名册实绩。” “臣等认为,可抬高文官荫补门槛,将原本正七品改为正三品以上。” “朝中武官荫子需考试骑射,通过者可授官职。” “至于荫补名额缩减至多少,还请官家亲自定夺。” 赵晗眸光微沉,拧眉道:“从即日起,裁撤天圣节荫补,正三品以上文官且考绩优异者方可荫补一子。” “且荫补子弟需先入国子监攻读三年,结业后经吏部铨选考核,合格者方能授职。” “武官子弟需考试骑射、兵法,初试未过可于三年后再试,再试不过者,彻底取消荫补资格,自谋出路。” “往后朝中要务,非科举取士,立有实功者,一概不得执掌!” 此话一出,几名朝臣心中细细揣摩起来。 申时其拱手道:“禀官家,现下朝中不少勋贵世家子弟,大都依赖荫补入仕,眼下如此收紧,是否有些苛刻了?” 位于他左侧的王安石轻哼一声,迈步上前,“臣以为极好!” “往日荫补之制宽松无度,将寒门学子排挤的报效无门。” “官家严定规矩,正是拨乱反正,励精图治之举,何来苛刻之说?” “你……”申时其直接梗住。 赵晗温声道:“申爱卿莫急,朕自有分寸。” “荫补本是为体恤功臣而设下,朕此举不仅于朝廷有利,也能让世家勋贵子弟们勤勉向学。” “唯有用真才实学立足朝堂,方能延续家族荣耀。” “若有心生不满,胡乱非议之人,其心可见一斑,朕绝不轻饶!” 申时其闻言,已然明白赵晗这是下定决心了,他拱手道:“臣明白了。” 片刻后,赵晗将眸光放在王安石身上。 大周冗官积弊颇深,缩紧荫补规制只是第一步,对现有闲散官员的改革,还需静待时机。 但眼下有件事情,已经可以筹备起来了。 “王爱卿,朕有件要事,打算交给你来处置。” 王安石心头一动,拱手道:“臣定当万死不辞,绝不负官家所托!” “清查京畿路隐田!” “不过此事有些棘手,会触动诸多世家豪强的利益,不知你能否胜任?” 韩章等人纷纷扭头看向王安石,隐田牵扯的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可不是件好差事。 只见王安石挺直脊背,朗声道:“臣早就在奏疏中提过此事,只盼能有机会彻查到底。” 赵晗看他这般坚决,直接站起身道:“好!此事朕就交给你!” “皇城司探事司指挥使顾千帆会贴身保护你的安危。” 顾千帆自进入探事司,铁面无私且手段狠辣,已经开始有人私底下称其为活阎王。 “臣拼尽全力,也会将此事办妥!”王安石面露激动,拱手一礼, 韩章与申时其相视一眼,上前一步,沉声道:“官家此举,臣瞧着貌似不单是为清查隐田,充盈国库。” “莫非官家是有意改革田赋?” 赵晗郑重点头,“不错。” 大周实行田制不立,不抑兼并之策。 起初是为安抚追随太祖的功臣与士大夫们,默许他们占有田产以稳固朝局。 但多年下来,逐渐导致一众豪绅官僚拥有大量田地,流民数量日渐增多。 按大周税制,没有土地的佃户,不用直接承担田赋。 而那些拥有大量田地的豪绅官僚为逃避赋税,勾结官府,将田地暗中转到佃户名下,称为诡名挟佃。 也有伪报出几十甚至上百个假名字,将自己的家产分散在这些名下,此举为诡名子户。 朝堂对此虽早有察觉,却因牵扯太广,始终无法彻查。 接着,赵晗拿出一份文书,递向韩章。 韩章满眼疑惑,快步上前,双手接过。 约摸一盏茶时辰后,他倒吸一口凉气,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赵晗。 申时其及王安石等人见状,忍不住凑上前去,围着文书一同细看。 “摊丁入亩……将丁银并入田赋,按田亩多少征税,田多者多缴,田少者少缴!” “此举若能推行成功,不仅使得丰盈日渐国库,还能够解决我朝田赋现有的弊病。” “更能让流民有机会重新获得土地,安稳度日。”韩章心口微微起伏着,激动不已的说道。 申时其看完后,却面带担忧,“虽是利国利民的良策,但牵扯到的利益太广。” “京中勋贵,地方豪强乃至朝中大半官员,各个家中都有不少田产。” “一旦推行,必定会有不少朝臣反对,甚至联合阻挠。” “官家可想清楚了?” 赵晗明白他在担忧些什么,淡淡道:“想要革新,必定会出现反对者。” “但为朝廷长治久安,不得不这么做。” “先从清查京畿路隐田开始,若能有成效,再逐渐推行。” “届时,朕还有一法,可顺势解决冗官这一积弊。” 待几名朝臣从文华殿退去。 王安石顾不得和申时其等人打招呼,直奔家中而去。 书房内,王安石手忙脚乱的胡乱翻找着,书籍纸张散落一地。 正妻吴大娘子看着他这副模样,拧眉道:“官人这是在干什么?” 吴大娘子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和祖父都是进士出身,与王安石自幼相识,可谓青梅竹马。 “在找我先前写过的一份文书,我记得就放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王安石头也不抬,边找边说。 吴大娘子喜好洁净,容不得厢房内有半点脏污,她实在看不下去,吩咐身后女使上前帮忙一同寻找着。 不多时,文书找到。 王安石坐在案前,看着自己先前写下对于朝廷改革田税的法子,在吴大娘子的注视下,逐渐陷入沉默之中。 他原先设想的是每年秋收后,派遣官员,清丈土地,以东西南北各千步,作为一方。 又考虑到土地肥力有别,将土地为上、中、下、瘠薄、盐碱五等,每一等对应不同的赋税标准。 于第二年三月份丈量完毕,公布于民。 当初写下这些时,他心中颇为得意,觉得十分周全,将来可寻时机献给官家。 可比起今日官家提出的摊丁入亩,不足之处,属实太多。 光是每年清丈土地就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期间还极其容易出现豪绅勾结官府,官官相护,篡改数据等事情。 良久,王安石仰天长叹一声,看的吴大娘子一愣一愣的。 “官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声音中带着几分怅然,“倒也没什么事情。” “与官家相比,我的这些计策,属实是班门弄斧!” 吴大娘子不明所以。 看他一眼后,直接带着女使转身离开,独留王安石一人在书房内。 —— 齐国公府,齐家上下仍旧沉浸在喜得一对龙凤胎的喜悦中。 后院厢房内,平宁郡主看着摇篮中的孩子,满面红光,难得见她笑的合不拢嘴。 “咱家一下子能得一儿一女,天大的好事啊!” 话音刚落,她又扭头看向一旁的嬷嬷,“玉清观的香油钱可添到位了?” “娘娘放心,老奴早就打点好了。” 申和珍戴着抹额,端坐在软榻上,面容温婉端庄。 “母亲不必这般大费周章,将来官人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总不好次次都这样。” 平宁郡主闻言,直接将目光放在齐衡身上。 “衡哥儿是个有福气的,自小没受什么苦。” “如今成家立业,又这么快有了一对儿女,当真是老天眷顾。” 在申和珍有孕那段时日,她特意给齐衡物色了两个出身清白,看着好生养的妾室进府。 如今嫡子嫡女皆有,她心里自然开始盼着两个妾室也能怀有身孕,为齐家开枝散叶。 齐衡温润一笑,轻声道:“母亲,两个孩子的名字,您和父亲可商议过?” “你父亲昨日刚同我说,按字辈,当排到明字。” “明?”申和珍柳眉一蹙。 刚进府时因齐衡对自己颇为冷淡,书房里还藏着一个箱笼,谁也不准碰。 她暗中打听下,得知齐衡一直对盛家六姑娘盛明兰念念不忘。 虽说是按字辈排的,可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齐衡手指在衣角的云纹上轻轻摩挲着,如今他是朝臣,盛六姑娘已入宫为嫔妃,且颇受盛宠。 即便他现在已经彻底断绝往日的心思。 一旦将来因为这个字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必定会给齐家招惹来祸端。 他抬眼看向平宁郡主,沉声道“这个字不好。” 平宁郡主明白齐衡的意思,她端起茶盏,沉吟片刻,“明字的后头是章字。” “章……就叫瀚章和玉章吧。”说罢,齐衡望向申和珍。 申和珍莞尔一笑,浅浅吐出一口浊气,只要不用明字,她都觉得好。 (本章完) 第158章 王家二三事,并蒂花开 第158章 王家二三事,并蒂开 转眼年关将至,寒风呼啸。 王安石已于两月前在顾千帆及一众属官的协助下,正式开启京畿路隐田清丈的事宜。 赵晗特下旨,各州知府通判若有包庇豪强、拖延清丈、收受贿赂者。 一律先革职锁拿,后交由皇城司亲自查办。 若能主动揭发隐田内情、协助清丈有功者,可从轻考量其往日失察之责,仍留任原职。 大周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髻小儿,无人不知皇城司是什么样的地方。 一旦进入皇城司诏狱,就算是清白之身,受人诬陷,出来时也得脱层皮。 此旨一下,京畿各州官吏原本敷衍的态度顿时好转不少。 翰林巷,王府。 后院厢房内。 银骨炭烧的噼啪作响,暖意融融,香炉中还燃着檀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四周。 王老太太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身着墨绿色锦缎长袍,腿上盖着一块上好的狐皮褥子。 此时的她眉头紧锁,脸色有些不大好。 王舅母坐在一侧的软凳上,低垂着眼帘,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家孙媳康元儿眼珠子滴溜一转。 上前为老太太斟了杯茶水,轻声道:“这通汴京城,藏匿田产的勋爵官宦人家不计其数。” “祖母不必担忧,左右清丈的事情才刚起头,且先瞧瞧旁人家是如何处置的。” 老太太接过茶水,看她一眼,“话虽如此,可咱家这些年来费颇多,哪是旁人家可比的。” “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用度,还有你母亲那边也需要帮衬。” “若真将隐田主动上缴,往后的日子,怕是要紧巴不少了” 王世平能回京任职,光是上下打点就费了不少银子,府里账目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如今荫补改制,王佑想入朝为官,还得再掏一笔。 王若与又时常跑回来诉苦,也不能让她空着手回去。 家中明面上的田产和铺面,缴完税银后剩下的,也就刚够撑着场面。 真正能贴补家用的,还得是那八九处瞒着没报的隐田。 康元儿听着此话,眉头不由蹙了蹙。 “我记得五妹妹出嫁时,盛家给的那些嫁妆,全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没一箱是虚抬的。” “祖母不如去盛家问问,我就不信,他家能把藏匿的私产都交出来。” “若他们有应对的法子,咱们也能跟着学。” 康元儿的性子和王若与如出一辙。 事事都想别人顺着自己,但凡有一点不合心意,就开始在背后使坏。 对家中庶出的姐妹们非打即骂,往日一到盛家,就挑唆如兰去对付墨兰和明兰。 得知墨兰嫁入伯爵府,她气的在家中狠狠打砸了一顿。 看到如兰出嫁时那丰厚的嫁妆,心里更是别提有多嫉妒。 毕竟她嫁来王家时,嫁妆明面上是六十四抬,实则一多半都是些不值钱玩意儿充数的。 不过康元儿话音刚落,就见王世平掀开厚重的门帘,迈步来到众人身前坐下。 “没用,今日下朝时,我明里暗里试探过妹夫,他家没有半分瞒报的田产。” “还嘱咐我定要老老实实将隐田上缴,可别去惹人笑话了!” 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王舅母开口道:“官人说的是,盛家有荣昌伯府处处帮衬,哪里需要干这些事情贴补家用。” “依我看咱家按章程来办便可,再遣散些多余的仆人,用度也缩减些,总好过将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康元儿轻哼一声,“婆母说的轻巧,这般节衣缩食,将来旁人背地里还不知要怎么笑话咱们王家。” “难不成,也要祖母跟着咱们一块受委屈?” 王舅母听到此话,忍不住攥紧手帕,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那你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我自然也愿意听。” “就是将管家之事全部交给你,也是使得。” 康元儿张了张嘴,顿时哑口无言。 想当初王若与哄她嫁来王家,将王家夸的天乱坠,还说舅母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根本不用将她放在眼里。 若她敢呈婆母威风,只管告到外祖母和舅父面前,自有她好果子吃。 可哪曾想进门还没两年,就赶上朝廷清丈隐田的事,还要她跟着节衣缩食! 她可是康家嫡长女! 就算父亲不成器,可祖父也是当年仅次于王老太师的人物。 王老太太见状,搁下茶盏,“元儿还是个孩子,说话没个把门的,你何苦她和计较。” “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佑哥儿和元儿的那份不能省。” 王舅母看向王世平。 见他根本没有帮自己说话的意思,强压下心头的不悦,站起身道:“是,儿媳明白。” 待从王老太太的住处离开。 王舅母阴沉脸走在廊下,“康家真是会教养姑娘,亏我先前还想与她好好相处。” “这小贱人和她母亲简直一个德行!” “偏佑哥儿也是个没主意的,娶了这么祸害回来,还事事都顺着她,半点不知为我分担!” 当年陪嫁进王家的林妈妈拧着眉头,轻声道:“大娘子息怒,再熬上几年,等老太太……咱们不愁没机会收拾她。” “熬什么熬!” “自打嫁进王家,熬了三五年才把王若与熬出嫁,现下又来个康元儿!” “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 王舅母心口不停起伏着,早知今日,她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嫁来王家。 林妈妈忍不住叹息一声。 这些年王若与虽然人在康家,但仍旧见不得王舅母过的舒服,动不动就回来挑唆是非。 王老太太竟也对这个女儿的话深信不疑。 “若她将来诞下嫡孙,这王家还能有我说话的地方吗?”王舅母自顾自说着,眼下闪过一抹痛苦。 王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的很,没个十年八年哪可能撒手人寰。 何况还会有王若与插手搅合,就算她想熬,也不知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官人和儿子,没一个是顶用的。 “大娘子,老奴倒有个法子,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得您来拿主意。” 王舅母闻言,立马明白林妈妈所说的是什么法子,她停下脚步,脑中不停权衡着。 让康元儿此生无法有孕,虽说有损王家子嗣,可将来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未必没有机会让王佑休妻另娶。 王世平再心疼妹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王家没有嫡子继承家业。 片刻后,王舅母深吸一口气,“是她们母女不仁在先,一步步逼我生出害人的心思。” “去做吧,别留下任何痕迹。” 林妈妈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大娘子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此事都不会牵扯到您的身上。” 与此同时,王老太太的厢房内,此处只有她和康元儿二人。 “祖母,婆母她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的,知道咱家现在难,还守着她的嫁妆不让动。” “跟防贼似的防着我,连看都不让看一眼。” “也不知从娘家拿些银两来贴补,光知道让我们节衣缩食,哪家媳妇像她这样不知好歹。” “难怪母亲先前说舅母嫁过来这么多年,根本不知道为咱家着想。” “我看就是祖母您太过仁慈,没给她立过什么规矩。”康元儿一边替王老太太揉捏肩膀,一边开口说着。 王老太太轻轻阖上眼帘,“动她的嫁妆,有损咱家的声誉。”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断不会委屈了你和你母亲。” “祖母~”康元儿故作娇嗔的唤了一声。 她心里清楚老太太最喜欢自己母亲,因此,只要一到老太太跟前,一举一动都在刻意的模仿着王若与。 王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再多言。 —— 皇宫,福宁殿内。 庆云迈步而来,恭谨道:“顾侯托奴婢给官家捎个话。” “他说眼下尚在孝期,不便亲自入宫叩谢,待年后出了孝期,定带着哥儿进宫当面谢恩。” 按礼制,兄长顾廷煜离世,顾廷烨需在家中守孝一年。 三日前,袁文缨为顾家诞下嫡长子。 今日正值洗三礼,用艾草、槐枝煮水为婴孩沐浴,寓意洗去污秽,祈福消灾。 还在孝期原因,洗三礼办得格外低调,只请了族中几位长辈和分娩当日接生的稳婆。 赵晗特意遣庆云送去璎珞圈、金锁等物件,一为贺喜,二为体恤功臣。 他看着庆云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顾廷烨只是瞧着不拘小节,行事狂妄,实则心细如发,当守的规矩一样没漏过。 “官家,顾侯还和奴婢说。” “为给哥儿取个好名字,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两夜,翻了四五本古籍,当初科举上考场都没这般认真过。” 赵晗眉梢微挑,有兴致的追问,“那他可有取出什么好名字来?” 庆云躬身道:“侯府按字辈为书,顾侯为哥儿定了个昌字。” “顾书昌,倒是个好名字!”赵晗朗声一笑。 待批阅完奏章,天色已经开始发暗。 赵晗站起身在窗前驻足片刻,扭头吩咐道:“告诉盛昭容和贤妃,让她们一同来陪朕用晚膳。” “奴婢遵命。”内侍应声后,不敢耽搁,当即前去传旨。 另有几名宫女内侍手脚麻利的摆好桌椅,御膳房那边亦开始忙碌起来。 柔仪殿,芬芳缭绕,暖如春日一般。 恰好明兰也在这里,她与嫣然手中皆拿着针线,时不时相视一笑,探讨着纹绣样式。 小桃和丹橘及侍书几个近身伺候的宫女,因在宫外时关系就好。 这会儿正坐在屏风后头,小声说着些趣事,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耳边。 自打嫣然进宫,得闲就为赵晗缝制里衣。 经她手的针线活,无论外观还是舒适程度,都远超宫里经验老道的绣娘。 明兰则在细细缝制着鞋面,她依照往日给盛纮和盛长柏做鞋子时的办法。 前几日特意将赵晗穿过的鞋子找来细细比对。 “等你做完官家的,可别把我那份给忘了。”嫣然抬眸看她一眼,柔声说着。 明兰灿然一笑,“放心吧,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忘!” 就在这时,侍书领着一名红衣内侍步入殿中。 明兰见状,眼下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羡慕,内侍这个时辰来,多半是传官家旨意,召嫣然侍寝。 女子嫁人后的乐趣,她现下是领略到了。 如今只恨不能夜夜侍寝…… “官家有旨,让二位娘娘一同前往福宁殿,陪侍晚膳。” “还请二位娘娘快些准备。” 此话一出,嫣然和明兰不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原来只是陪用晚膳。 “有劳公公传话,我们稍后就去。”嫣然抿唇一笑。 约摸一炷香时辰后,福宁殿内。 赵晗看着她二人并肩走来时的身影,不禁眼前一亮。 只见明兰一身绛紫色锦裙,发髻高高挽起,几支精致低调的钗环点缀其中。 自打褪去待字闺中时额前细碎的刘海,眉眼间的灵气显露无疑。 嫣然则身着浅碧色织锦长裙,脸上薄薄施着一层粉黛,虽不似明兰那般明艳,却自有一种温润娴静的气质。 一个玲珑小巧,体态娇憨,一个纤长高挑,身姿如柳。 可谓各有各的风姿。 “臣妾拜见官家。”二人盈盈一拜。 赵晗迈步上前,握着二人柔软细腻的小手,温声道:“无需多礼,朕可有几日没见你们了。” 嫣然眸光轻动,嘴角带着温婉的笑意。 “后宫姐妹众多,官家本就该雨露均沾,官家心里能时常记挂着臣妾和明兰妹妹就可以了。” “朕的贤妃果然是善解人意。”赵晗夸赞一句后,顺势拉着二人坐在桌前的软凳上。 侍立在一旁的庆云见赵晗落座,当即招招手示意宫女传菜。 明兰刚坐稳,就看到桌角的玉碟中,正摆放着几枚白白圆圆,雪团子一般的点心,眼下不由精光一闪。 “这是软酪?”她惊呼一声,刚想伸手戳一戳,猛的想起此处不是自己的寝殿。 手僵在半空,讪讪的收了回来,脸颊微微泛红,小声道:“是臣妾失态了,看见爱吃的,就忘了分寸。” 小桃则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好奇不已的看了一眼。 赵晗亲自将玉牒往她身前移了移,“无妨,最近樊楼的菜式在京城内很是风靡,朕猜到你必定喜欢。” “庆云出宫办差时,朕特意命他绕道去樊楼一趟,将软酪的方子讨了过来。” “快尝尝吧。” 明兰笑着点头,扯了扯嫣然的袖子,“嫣然姐姐,我们一起。” (本章完) 第159章 盛长柏回京 第159章 盛长柏回京 “好!”嫣然笑着应声,二人拿起银勺,小口小口的品尝起来。 香甜软糯的软酪送入口中,明兰忍不住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活像只心满意足的小馋猫。 “听闻樊楼前些时日,还用今年的初雪酿了一种雪酒,以龙脑香为主料,辅以木香,入口清冽还带着些回甘。” “我猜明儿你肯定喜欢。” 嫣然轻声说着,樊楼的错认水在京中独具一格,一直是明兰的心头好。 明兰听到此话,眼睛直发亮,睫毛轻轻颤动。 “雪水酿酒,好新奇的法子,真不愧是樊楼!” 樊楼是大周七十二家酒楼之首,共五座三层,高低不同,各楼之间还设有飞桥供人来往。 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以随意出入。 只是一顿饭少至少也要三五两银子,抵得上寻常人家一两年的销了。 二楼和三楼的雅间不仅陈设雅致,就连伺候酒水的女使相貌身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没个几十两根本下不来。 时至今日,她去樊楼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还是跟在盛纮或盛长柏的后头。 “等庆云下次出宫,朕让他给你带几坛。”赵晗笑着开口。 明兰连连点头,“多谢官家,等明儿臣妾去小厨房做份三鲜笋炸鹌鹑还有虾丸鸡皮汤端过来,权当做是谢礼。” “一言为定!” “好!” 明兰眉眼弯弯,脸上洋溢着温润的笑容。 待用完晚膳,内侍宫女们轻手轻脚的撤去桌椅。 赵晗伸手拉着明兰一同坐在软榻上,轻声道:“等年关一过,朕打算召你二哥哥回京。” 盛长柏外任西北已有三载,清正严明,官声极好。 想要推行新政,革除旧弊,离不开这样一位忠心不二的能臣。 明兰郑重点头。 前朝之事,身为后宫嫔妃本不该多言,但赵晗肯告诉自己,足以见得,他是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能得官家看重,是盛家和二哥哥的福气。” “也不知二哥哥现在有没有变模样,二嫂嫂先前在信中抱怨说他现下是愈发不近人情了。” “底下人办事稍差些,就板着脸训斥,就连二嫂嫂她也不例外。” “只愿全哥儿将来见了他,可别跟耗子见到猫似的,连话都不敢说。” 说话间,明兰忍不住想起往日在家中,盛长柏长篇大论教训自己的模样。 赵晗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感慨道:“能教养出盛长柏这样的子弟,实乃家族之幸。” “祖母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明兰莞尔一笑。 赵晗扭头看向嫣然,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也来自己身边坐下。 “天色已晚,不知官家今晚想留谁在殿内伺候?”嫣然眨了眨眼,柔声问道。 明兰亦是满眼好奇的看着他,虽说她们之间没有半分争宠的心思,可心里还是不自觉的想要留宿在福宁殿。 赵晗在她那纤细却不失圆润的臀上轻轻一拍。 嫣然只觉有一股热意瞬间从腰间窜到脸颊,娇嗔的往旁边躲了躲。 “今日你们姐妹二人都在,朕若只留一个,倒显得厚此薄彼,不如都留下吧。” “都留下?”明兰惊呼一声,耳垂泛起一抹羞红,又小声道:“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大好?” 赵晗耸了耸肩,“有什么不好,朕是天子,想让谁留在身边伺候都可以。” 嫣然和明兰羞答答的相视一眼。 往日她们又不是没在同一张床上睡过,现在不过再多个人罢了。 嫣然率先垂眸,声若蚊呐,“臣妾全凭官家安排。” 明兰也跟着点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 赵晗醒时,嫣然和明兰仍旧处于梦乡中,只见睡在左侧的嫣然将脸埋在他臂弯里,呼吸轻浅。 右侧明兰雪白的酥臂搭在他的胸膛,几缕发丝散落在潮红未褪的脸颊两边。 宫女们听到动静,轻轻推开暖阁的门,端着温水和帕子静静站在屏风外头。 就在赵晗洗漱时,嫣然已经醒了,侍书正伺候她穿好鞋袜。 丹橘见明兰仍在睡着,迈步来到床前,俯下身,轻声道:“娘娘,快醒醒。” “不要,再让我睡会儿吧。” 明兰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翻身裹紧被子,直接滚到床榻内侧。 丹橘柳眉微蹙,只好用起往日在家中时的法子,伸手在她腰肢上轻轻一捏。 明兰最怕痒,整个人直接缩成一团。 片刻后,她不情不愿的探出个脑袋,“臭丹橘,看我等会怎么教训你。” 丹橘顺势将明兰拽起来,低声道:“娘娘怎么教训奴婢都认了。” “只是咱们还要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呢,可不能误了时辰。” 明兰闻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等她穿戴完毕,赵晗早已带着庆云离开。 嫣然坐在软榻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明兰察觉到她的目光,忍不住轻哼一声,“下次官家若再让咱们一道伺候,嫣然姐姐你可不许躲懒了。” “好好好,我知道啦,回头你绣个香囊赔罪。” 嫣然狡黠一笑,挽起明兰的手一同前往仁明殿。 —— 年关一过,盛长柏便接到吏部的调令。 原本他以为自己回京后会重新入职翰林院,属实没想到赵晗直接自己调往吏部,任考功司郎中一职。 六部之中,郎中一职,除吏部的文选司外,权利最大的当属考功司,掌天下文官的考课黜陟。 大到三年一次的京察,六年一次的大计,小到官员日常政绩的记录考评,全都由考功司经手。 官员想要升迁,过的第一道坎就是考功司。 海朝云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温声道:“先前公爹在信中说官家欲推行新政,整肃吏治。” “如今将官人调任吏部,多半是为了此事。” 盛长柏看着不断往马车上搬运家私的小厮们,伸手又替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正是,我既接下这差事,便不会辜负官家的托付,回京后只怕要有的忙了。” 海朝云温婉一笑,摇了摇头,“官人只管应付外头的差事,我身子也还算安稳。” “婆母只会嘴上寻些不痛快,我得闲去祖母那躲着便可,不必在我身上分出心思。” 盛长柏闻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心中暗暗感慨,娶妻娶贤,正是如此! 因海朝云有孕在身,原本最多只需半月便可抵达的路程,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月。 三月中旬,积英巷,寿安堂。 王若弗早已坐立难安,时不时扭头往外看去,始终没见小厮通传长柏归来的声音,心里愈发着急。 “怎么还没到?莫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盛纮正端着茶盏,慢悠悠捋着胡须,“急什么,车马赶路哪有准点的。” “坐下喝盏茶静静等着就是,别扰了母亲的清净。” 王若弗眉头一拧,拔高声音道,“我都三年没见着柏儿了,你这当父亲的,真是一点都不急。” “官人不如与我一同去外头等,坐在这里我始终放心不下。” 盛纮搁下茶盏,神色依旧平静. “我可是他爹,哪有做父亲的跑到府门外去迎儿子的道理?有长枫和长柳迎接就行。” 王若弗站起身,攥着手帕,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盛纮,“官人不去,那我自己去。” “你……”见她拎起裙角就要走,盛纮转身冲老太太拱手一礼,“母亲,儿子去去就来。” 老太太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笑着点头,“去吧!” 一出寿安堂,结果盛纮脚步迈的比王若弗还要快。 他心里其实也急的很,只是碍于颜面,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约摸一炷香时辰,盛家的马车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王若弗眼眶不由得开始泛红。 刘妈妈见状,牵着全哥儿,低声道:“大娘子收着些,二哥儿回来,该高兴才是。” 王若弗连连点头。 待马车停稳,盛长柏率先掀开车帘,利落的走下马车。 只见他身姿挺拔,一身藏青色常服,眉眼间比刚离京外任时多了几分沉稳。 海朝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在女使的搀扶下,紧随其后。 “长柏拜见父亲,母亲。” “三年未在膝下尽孝,还望父亲母亲恕罪。”盛长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海朝云顾不得看向日思夜想的全哥儿,跟着盈盈一拜道:“儿媳拜见公爹,婆母。” “儿媳身子不便,路上走得慢了些,让公爹和婆母久等了。” “没久等,哪有久等,回来就好。”王若弗说话间,目光一直放在盛长柏身上,不舍得挪开半点。 长枫和长柳二人异口同声的抱拳行礼,“见过二哥哥,二嫂嫂!” 盛长柏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缓缓点头,沉声道:“长枫瞧着是稳重了些。” “只是往后还要多沉下心来,莫要再像从前那般浮躁。” “长柳也长高了不少,需谨记,习武与读书本不冲突,能文能武,才是真本事。” “不可只顾舞刀弄枪,把书本功课全都抛在脑后。” “今后得空,为兄会随时检查你的功课。” 此话一出,长枫和长柳脸上的笑容不约而同的减少几分。 果然,这位二哥哥回来,必定要先训诫他们一顿。 这时,全哥儿松开刘妈妈的手,来到盛长柏和海朝云的身前,依着礼数,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 海朝云见全哥儿这般懂事守礼,眼中泪光闪烁,当即上前将他扶起,“好孩子,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全哥儿踮起脚尖,伸手想要替海朝云擦去眼角的泪水。 盛长柏忍不住轻叹一声,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先进府说话吧,老太太还在寿安堂等着呢。”盛纮呵呵笑了两声,脸上满是欣慰。 不知为何,这个儿子回来,他顿时感觉身上的担子减少许多,心里也有了倚仗和一种莫名而来的踏实感。 可转念一想,自己才是家中的主心骨,怎么反倒要靠儿子来撑底气? 这般想着,盛纮不自觉挺直脊背,脸上刻意带着几分父亲的威严,率先迈步往寿安堂走去。 寿安堂内,老太太满脸笑意的看着盛长柏和海朝云。 “回来就好,家中既能热闹些,全哥儿今后也有爹娘在身边陪着了。” 海朝云端坐在圈椅上,忍不住伸手在全哥儿脸上轻轻抚摸着。 “母亲说的是,长柏今后在吏部任要职,待他站稳脚跟,儿子也可享享清福了。”盛纮捋须说着。 老太太笑着点头,在这个家中,长柏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盛纮的官职,顶破天也就这样了。 “平远在西北可还好?” 盛长柏沉声应道:“祖母放心,他一切都好,只是尚有些军务在身,不能与儿子一同回来。” “临行前,他还特意托孙儿给祖母您问个好。” 老太太听到此话,这才放下心来。 勇毅侯府那边,徐冀清楚自己嫡子无能,只知在家中饮酒作乐,半点正事不懂。 将来振兴门楣重担多半只能放在徐平远这个庶子身上。 况且他又得盛家和盛老太太的支持。 左右权衡多日,徐冀心中已经决定,待自己命不久矣时,就写封折子递到官家面前。 细数徐平远的功绩与能力,求官家恩准让庶子承袭勇毅侯的爵位。 翌日,文华殿内。 只见盛长柏一身朱红色官袍,面容端正俊朗,声音沉稳有力,不见半分懈怠。 “臣盛长柏,拜见官家!” 赵晗摆摆手道:“不必多礼,你一路舟车劳顿,修整几日再进宫议事也不迟。” “官家信重盛家,授予臣要职,臣岂有懈怠之理。” 站在一旁的顾廷烨低笑两声,“官家,臣说的没错吧。” “长柏回京后第一件事情必定是入宫觐见,满朝文武,除了他,没人再适合领着考功司郎中这一职了。” 盛长柏闻言,扭头看他一眼,忍不住道:“你啊,都是做父亲的人了,怎么瞧着还是这般不稳妥。” “朝堂之上,哪有你这般随意说笑的。” 顾廷烨刚想开口反驳,就见赵晗道:“无妨,仲怀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眼下此处并无旁人,无需太过拘束。” “官家说的是。”盛长柏拱手一礼。 (本章完) 第160章 荣飞燕吃醋,宁远侯府 第160章 荣飞燕吃醋,宁远侯府 接着,赵晗将王安石昨日呈上来的奏疏递向盛长柏。 盛长柏双手接过,凝眸仔细翻阅着,不多时,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单单京畿路竟能查出近三百万亩的隐田……” 赵晗轻叹一声,“是啊,就这还有两个县尚未清丈结束。” 真宗时期,记录在册的田地高达五百多万顷,到嘉佑年间时,竟能骤减至三百多万。 京畿路豪绅勋贵云集,能查出这么多,并未出乎他的意料。 等将来查到北方六路时,必定还有更大的惊喜。 “田亩不清则赋税不均,赋税不均则民生不安,革除旧弊,势在必行!” 盛长柏抬起头,眼中的震惊逐渐变为决绝。 失去土地,百姓若无法安身,则成为流民。 流民数量增多,轻则劫掠乡野、扰乱市井,重则啸聚山林,引发叛乱,动摇根基。 “不错,待田亩清丈结束,除收缴拖欠隐匿的税银,朕欲在京畿路率先推行摊丁入亩之策。” “届时,必定会有不少官员阳奉阴违,执行不力。” 说罢,赵晗将一份文书在案上缓缓展开,盛长柏和顾廷烨二人凑上前细看。 “考成法……”顾廷烨抬手挠了挠后脑勺。 盛长柏的神色则愈发凝重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文书上一行行小字。 考成法的核心为立限责事,以事责人,务责实效。 六部及各州府将所有需要办理的公务,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上,写明事由,具体经办人和规定完成期限。 字迹需工整可辨,加盖衙署印信方算有效,一份留存本部,用于日常督办核查。 一份送往都察院,御史依册监督,逐月进行检查,若有逾期未办者,可直接弹劾追责。 考功司依靠都察院的记录,对官员政绩做出评级。 另一份送往内阁,内阁核验完,还需上报官家,不得有任何延误。 “此举不仅可为朝廷甄选实才,还可革除官场积弊,减少冗官。”盛长柏自顾自说着。 赵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考功司与都察院都在此法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绝不能有徇私枉法之辈。” 盛长柏闻言,郑重点头。 “官家放心,臣必定事事亲力亲为,绝不会让一人钻了空子。” 不多时,盛长柏和顾廷烨一同退出文华殿,二人并肩往宫门方向走去。 “长柏啊长柏,几年未见,你怎么瞧着愈发古板严肃了,这是真打算向你外祖父看齐吗?”顾廷烨笑呵呵的打趣起来。 盛长柏只静静看他一眼,“是你性子太跳脱了。”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莹润无暇,刻有福寿安康四个字的玉佩塞进顾廷烨手中。 “昌哥儿出生至今,我这做伯父的,至今没能亲自登门探望,你替我交给孩子,权当一份心意。” 顾廷烨低头看玉佩一眼,触手生温,价值不菲。 他笑道:“好,等昌哥儿再大些,我让他给你多磕几个头。” 盛长柏指了指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迁就与无奈。 “没个正经。” 几日后,正值常朝,文武百官整齐列于垂拱殿内。 为以儆效尤,让官员勋爵及地方豪绅乖乖补缴税银。 赵晗当朝发落几名官员,革除官职,交由皇城司彻查。 令国公府、晋阳侯府、锦乡侯府、昌兴伯府,这几家爵位由太祖、太宗册封,现下早已失势。 如今只靠着祖上功勋苟延残喘,却仍不知收敛。 不仅暗中强行圈占百姓良田,更将巨额田租税银隐匿不报,现已革除爵位,抄没家产,所占田产尽数归还于百姓。 —— 宝慈宫,此处为荣太妃的住处。 荣飞燕闲来无事,今日特来拜见,只见她斜倚在软榻上,柳眉微蹙,漫不经心晃动着手中的团扇。 眼下还带有几分幽怨。 荣太妃扭头看向她,不紧不慢的端起杯盏,浅浅饮了一口茶水。 “你初入宫便是修媛,居一宫主位,已是极好,何必来我跟前倒酸水。” 荣飞燕听到这话,直接放下团扇,轻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和不甘。 “可官家只顾宠着贤妃和盛昭容,别说三五天,十天半月才来我宫里一趟。” 荣太妃神色从容,一双保养得当,依旧白皙细腻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想当年我入宫后,苦熬三年才得官家青眼,在才人位置上一待又是三年,直到后面我有孕在身,才得个婕妤位份。” “还是先帝心疼我几次失去孩子,才得以封妃,恩及家族。” “官家眼下宠着贤妃和盛昭容,不过是新鲜劲儿没过,你急什么。” 荣飞燕嘟囔道:“我就是心里有些不服气,同是侍奉官家,凭什么她们就能日日承宠。” “贤妃身后有余家,盛昭容相貌出众,又有皇后撑腰,你此番能进宫,还算是官家念着先帝临终前的嘱托。” “太后送来的高昭媛,处境不也与你差不多。” “要我说,你呀,先稳住性子,不必刻意去争宠,官家若来你宫里,体贴服侍着。” “后宫之中,恩宠都是假的,只有诞下皇子才是真。” “将来皇子即便继承不了皇位,封个王爷,你和咱们荣家的富贵又可绵延百年。”荣太妃轻声宽慰着。 荣飞燕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自己家世不如嫣然,更不如张桂芬,论起相貌也比不了明兰,的确不该太过急躁。 她收起思绪,转而问道:“父亲他近日身子可好?” 荣太妃摇摇头,轻叹一声。 “不大好,精血两亏,兄长也不知规劝着些,还任由他在后院和一群妾室厮混。” 荣贵自打获封富昌伯,便开始放飞自我。 这几年虽没继续纳妾,可如今荣府后院除去通房丫鬟,少说也有八九个妾室在。 荣飞燕跟着摇了摇头,“我看是兄长他根本劝不住。” “由他闹去吧,眼下我只盼着你能早日怀有皇嗣。”荣太妃说罢,拈起一块蜜饯送入口中。 另一边,宁远侯府。 正堂内,顾廷烨一身玄色锦袍,端坐在主位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顾偃明和顾偃之兄弟二人。 “五叔五叔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罢,你们今日来想要干什么?” 顾偃明嘴唇动了动,眼神示意一旁的顾偃之来开口。 顾偃之面色郁结,若非走投无路,他们哪想求到顾廷烨头上。 “既然你们没脸说,那让我来猜猜吧。” “官家下令各家三月内,补缴完历练隐匿拖欠的税银,否则皇城司就要登门查办。” “你们一时间,凑不起这么多银子,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我这里找法子?”顾廷烨说话间,嘴角微微上扬。 顾偃明拧眉道:“二郎,廷炀和廷炳两个孩子都在流放途中没撑住,丢了性命。” “好歹亲戚一场,你就帮帮我们吧。” “不过几百两银子,对你来说,连拔根汗毛都算不上,何苦对自家亲戚这般无情?” 莫说这几年顾廷烨挣来的赏赐,就是白家留给他的遗产,挥霍几辈子都不完。 “二郎,你想想廷狄,小时候被你摁着领子往粪池里按,险些没把人活活淹死。” “这些我们都忍了,眼下是实在遇到难关,不得不求你帮忙。”顾偃之耐下性子,苦口婆心的说着。 “忍?!”顾廷烨像是听到天大笑话一般,冷哼一声,“那是他先骂我母亲出身低贱,否则我会对他动手?” “我母亲一生清白,凭什么死后还要被一个黄口小儿这般糟践。” “我拎他到你们跟前讨要说法时,你们可曾搭理过我?!” 顾偃之脑中快速思索着,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他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顾偃明心中着急,若是顾廷烨不答应帮忙,他们除了典卖宅子,没有半点退路。 宅子一没,那他们怕是要上街乞讨了。 “是我们当年糊涂,没顾着你的感受,可眼下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啊。” “你堂堂宁远侯,咱们顾氏一族的族长,若真狠心置我们这些长辈于不顾,眼睁睁看我们走投无路。” “难道你就不怕传出去,被人扣上个凉薄寡情、不念宗族的名声。” 他面带恳求,自打搬出侯府,可谓日夜都在后悔中。 顾廷烨看扭头石头一眼,石头会意,当即将顾廷煜临终前留下的账册取来。 “四叔五叔看看吧,传扬出去究竟对谁名声更不利。” 顾偃之和顾偃明相视一眼,心中一沉,忙凑在一起仔细看着。 片刻后,二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账册上密密麻麻记着这些年他们从顾家公中支取的每一笔银子。 加起来足足有四五万两。 “你……二郎你……”顾偃明额头青筋直跳,没想到他手里居然有这种东西。 顾廷烨站起身,猛一甩袖,沉声道:“四叔五叔请回吧。” “我顾廷烨向来恩怨分明,别在我这里瞎费功夫了。” “石头,送客!” 说罢,他转身离开,顾偃明本想追上去,石头上前一步,直接将他挡住。 “你……!”顾偃明气急之下,抬手指了指他。 二人面色郁结的站在府外,没多久,顾四婶和顾五婶也满心不悦的走了出来。 “怎么样?大郎媳妇可答应帮忙了?”顾偃明迫不及待的问道,他清楚,顾廷煜必定会留一大笔银子给她们。 因此,他们今日特意兵分两路。 顾四婶摇摇头,两手一摊,“没戏!” “娴姐儿这死丫头现下愈发精明了,一次次拦着她母亲不让说话。” “还是想想其他法子吧,气死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口齿竟这般伶俐!” 顾偃之面色郁结,仰天长叹一声,“这……这可怎么办?” “各自想法子吧,顾廷炜这小混账也跟躲瘟神似的躲着我们。” “我看他们是串通好了的!” 留下这句话后,顾偃明带着顾四婶转身离开,打算再去姑老太太那边碰碰运气。 —— 洪武三年,五月初,摊丁入亩政令在京畿路一经推出,便引起轩然大波。 京畿路包括开封府及周边十多个县。 今日,祥符县,数名百姓围在县衙外。 看着刚张贴好的告示,有些面带疑惑,有些满脸震惊。 “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懂?” “是啊,有没有识字的给我们念一遍?” “我倒是看懂了,告示上说,取消咱们京畿路十多个县的丁税,推行一种名为摊丁入亩的新策。” 一名身穿粗布长衫,读书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开口说着。 “取消丁税?” 中年男子点头道:“不错,将丁银折算进田赋,以后按田亩数统一征税,不再单独缴纳丁银了。” “那田赋得增加多少?要是比现在更多,那可真逼的人没活路了。” 中年男子继续解释道:“不不不,比现在少的很。” “本县的丁银总额会分摊到每一亩地上,你家哪怕有十个青壮劳力,增加的丁银还不及往年的一成,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 “我明白了,就是我媳妇生孩子不用藏着掖着了!” “没错,不过向城东孙员外这种动辄上万亩地的人家,缴纳的税银将是咱们不敢想的数目。” “……” 县衙外,一时间议论纷纷,围在此处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此政令,对普通百姓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同时也实打实触及到了豪绅地主及勋贵官僚们的利益。 与此同时,皇宫,福宁殿内。 华兰端坐在赵晗身侧,一身墨绿色织锦长裙,发髻上斜插着几支点翠钗环,眉眼舒展,嘴角带着温婉端庄的笑意。 张桂芬眼珠子滴溜一转。 古灵精怪的看明兰一眼后,迈步上前,轻声道:“官家,臣妾和盛昭容有件事情想求官家应准。” 赵晗闻言,搁下茶盏,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对于张桂芬、明兰、嫣然这些姑娘,在不违背规矩礼节的情况下,都会对她们格外宽容。 “说说看吧。” 张桂芬绕到赵晗身后,边替他揉捏肩膀,边开口道:“臣妾想在后苑办场马球会,贤妃和盛昭容她们恰好也有这个想法。” “说起来,臣妾一直想和盛昭容切磋一二,可惜往日一直没寻到机会。” 华兰温婉一笑,“官家不如就答应她们吧,宫里可许久没热闹过了。” (本章完) 第161章 你个泼皮,颠倒黑白 第161章 你个泼皮,颠倒黑白 感受着肩颈处舒适的力道,又对上张桂芬和明兰满是期待的目光。 赵晗沉吟片刻,笑着点了点头。 “连皇后都开口了,朕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吩咐内侍省好好筹备就是。” 此话一出,张桂芬等人顿时满脸笑意。 不约而同的盈盈一拜道:“多谢官家和娘娘的恩典!” 华兰扭头看向彩簪,温声道:“把本宫当年陪嫁的那对玉镯和几支钗环取来,权当你们这次马球会的彩头。” “马球虽好玩,可也要注意分寸,别摔着碰着,尤其是你们两个。” 张桂芬和明兰相视一眼,连连点头,“知道了,谢娘娘!” 几日光景一晃而过,补缴田税一事,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户部灯火日夜不息,上下官员忙着清点入库银粮,核查账目,连合眼的功夫都没有。 粗略预估下,光是京畿路补缴的田税就足以抵得上大周将近一年的赋税。 顾家那边,纵使姑老太太念着手足情谊,不忍见两个兄长沦落到典卖宅子的地步。 可先帝行事仁慈,像她们这等勋爵世家,早就习惯以此来牟利,一下子要补缴这么多银两,杨家现在亦是自顾不暇。 况且,顾廷烨如今是何等人物? 紫袍玉带,位高权重,曾经还和官家称兄道弟过,深得官家器重,将来保不齐还能得个国公的位置。 若此刻伸手帮四房五房度过难关,无疑是明着与顾廷烨作对。 杨家的子孙虽说不至于要靠顾廷烨的帮衬,才能在朝中立足。 可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为了他们得罪顾廷烨,明摆着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因此,姑老太太直接称病不见,杨家上下更是众口一词。 四房五房的人吃了个闭门羹后,彻底失去希望。 眼下已经在典卖宅子,打算先凑齐补缴的银两,以免得被皇城司追责,落个更难堪的下场。 顾廷烨为防他们狗急跳墙,四处败坏自己的名声。 已经遣石头将他们这些年在侯府的所作所为通通散播出去。 皇宫,文华殿内。 庆云躬身为赵晗奉上一盏茶水后,轻声道:“禀官家,卫将军已在回京途中。” 赵晗点点头,“卫凌在西北几次平叛有功,待他回来后,朕该好好封赏他才是。” “官家圣明。” “刚好也能让前朝那些对革新一事心有不满的朝臣看看,忠心效力朝廷者,官家绝不会亏待。”庆云恭谨回话。 赵晗闻言,扭头看他一眼,只觉庆云这个小太监,现下是越发伶俐了。 原本时间线中,兖王邕王发动叛乱,若非庆云从旁相助,明兰根本没机会从狗洞偷偷爬出宫。 “说的不错,无论朝臣们如何跳起来反对,此事都该进行到底。” 赵晗话音刚落,只见丹橘身着一袭浅碧色宫装,恭谨前来。 屈膝一礼后,垂着眼帘道:“禀官家,德妃和贤妃几位娘娘,特意遣奴婢来请官家去后苑一趟。” 说话间,丹橘笑语晏晏,眉眼温婉可人,还带着几分灵动。 赵晗搁下茶盏,不紧不慢的站起身。 “走吧,朕刚好也想看看,德妃和盛昭容究竟谁能更胜一筹。” 丹橘眯起眼睛,莞尔一笑,心中暗暗觉得,肯定是自家娘娘! 前往后苑的路上,因距离不算远,所以并未让庆云去准备轿撵。 赵晗看丹橘一眼,状似无意的开口道:“你家中父母现下住在何处?” 丹橘眨了眨眼,对于赵晗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她恭谨答道:“回官家话,奴婢的父母都在金陵呢,做些小生意,日子也还算安稳。” “老太太待下人最是仁慈和善,当年早早就放母亲她出去嫁人,还备了好些陪嫁。” “母亲正是念着老太太的好,才把奴婢送去盛家,想着能替她多报答几分。” 赵晗点点头,迈步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缓缓走着。 普通宫女,二十五岁左右便有机会被放出去嫁人,不过因为年纪太大,多数都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像丹橘以及华兰身边的彩簪,这些掌事宫女。 将来想要出宫重获自由,除非自己身体抱恙不便继续伺候。 再者就是特恩放还,但年龄多数也到三四十岁了。 “你只比明儿略微年长些,又生的一副好相貌,就这么白白在宫里耽搁了,属实有些可惜。” 丹橘心头一紧,眼神也有些飘忽,赵晗话里的意思,她隐约能懂,但又不敢深想。 于是,踌躇片刻,她轻声道:“奴婢随娘娘进宫,便已经做好一辈子伺候娘娘的打算。” “出宫嫁人这些事情,奴婢从未敢想过。” 赵晗面带笑意,幽幽看她一眼,没有继续提及此事。 直觉告诉他,丹橘总有一天,会求着自己宠幸。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苑,香夹杂着脂粉香缭绕在四周。 赵晗一来,众嫔妃们纷纷站起身,恭谨行礼。 看她们一眼后,他直接上前牵起华兰的手,“朕不是说了,你有孕在身,不必行这些虚礼。” 华兰抿唇一笑,“臣妾位居中宫,当以身作则,礼不可废。” “罢了,说不过你,快坐下歇着。” 安顿好华兰后,赵晗端坐在主位上,余光中恰好瞧见如兰的身影,这会儿她正站在明兰的身边。 “今日倒巧,五姑娘竟也来了。” “官家怎么还唤臣妇五姑娘。”如兰梗着脖子,脸上带着几分娇憨。 赵晗朗声一笑,“也是,现下该叫盛大娘子了。” “这才是呢!”如兰立刻接话,眼下多了一丝小得意。 华兰温声解释道:“文炎敬现下在翰林院早出晚归的。” “臣妾担心如儿她在家中无趣,今日特让她也来一道热闹热闹。” 赵晗点了点头,这点小事,他自不会放在心上。 这时,只见张桂芬迈步而来,粉黛未施,一身朱红色劲装,身上戴着襻膊,眉宇间英气十足。 “官家且瞧好,等会臣妾必定能迎盛昭容!” 明兰接过小桃递来的球杖,轻哼一声,高声道:“咱们还没开始呢,别高兴的太早。” 一名内侍敲响铜锣,马背上,张桂芬和明兰二人策马前去,你争我抢,不让分毫。 另有几名水平相差不大的宫女分别与她们组队。 赵晗目光饶有兴致的放在她们身上。 荣飞燕眸光流转,轻声问道:“官家觉得德妃和盛昭容,能谁赢这场的彩头?” “德妃骑术精湛,打小跟在英国公后头,学了不少兵法谋略。” “盛昭容心思细腻,擅长瞅准时机出奇制胜,二人各有千秋,这会儿就下定论还有些为时过早。” 荣飞燕手持团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如兰紧盯着明兰,心里暗暗为她加油打气。 “德妃娘娘定能迎了盛昭容!”现下位份为婕妤的梁锦月,踮起脚尖,自顾自说着。 马球场上,马蹄阵阵,香炉中用来记时的线香缓缓燃烧着。 待线香燃至一半时,只见明兰瞅准时机,重重挥动球杆。 一声闷响后,马球破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在众人的注视中,稳稳穿过球门。 “好!”围在马球场边的太监宫女们忍不住欢呼一声,赵晗和华兰亦是抚掌轻笑。 张桂芬见状,不免有些心急。 她知道明兰打马球的水平不差,可没想到竟这般厉害。 她紧握着球杖,再不敢轻敌,深吸一口气,策马朝着下一球的方向冲去。 明兰面带笑意,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上一次这样不留余力的打马球,还是为嫣然夺亡母遗物时。 她一手紧握着缰绳,另一手持球杖,看张桂芬一眼后,直奔她而去。 不多时,清脆的锣声响彻球场。 张桂芬以一球之差,输给了明兰。 她一边解去襻膊,一边看着明兰,高声道:“盛小六,你个泼皮!” 明兰小脸红扑扑的,心口不停起伏着,笑道:“就打个马球而已,德妃姐姐你别生气啊!” “下次咱们再切磋,我绝不会输给你!” “好,我等着!”明兰灿然一笑,来到华兰身侧的位置坐下。 张桂芬看着赵晗,耸了耸肩,无奈道:“臣妾就是刚开局时有些轻敌,让她给钻了空子。” “等下次再比试,朕亲自为你二人设下彩头。” “当真?”张桂芬眼前一亮,明兰亦是来了兴致。 赵晗笑着点头。 今日不仅有马球,还有投壶,锤丸,歌舞等相继登场。 直到暮色四合,赵晗起身前往福宁殿。 如兰一直心心念念着明兰亲手做的炙羊肉,打算今晚在她那里用完晚膳再出宫。 前往凝辉殿的路上,她轻声道:“四姐姐有孕了。” “是嘛,四姐姐成亲数载,可算是有孕了。” “可是请了贺家老太太医治?”明兰眉梢微挑,扭头看着她。 如兰轻哼一声,“怎会,贺老太太那是她想请,就能请得到的嘛。” “管她呢,你在宫里无所谓,她若久久不孕,我在外头可跟着抬不起头来。” “这倒是。”明兰轻轻点头,继而问道:“五姐姐,你在文家可好?” “好的很,婆母几次想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说要帮着打理家事,都被官人他给挡回去了。” “母亲遣人也明里暗里警告过兄嫂他们,莫在外头胡闹让家中失了脸面。” 对于明兰进宫一事,如兰起初只觉得惊讶。 但转念一想,六妹妹相貌好,官家又对她们母子三人多次照拂,难保不会生出情意。 何况,她还能帮大姐姐稳固地位。 文炎敬母亲和文家长房虽没能搬来同住,但老太太深知,赶狗莫入穷巷的道理。 若他们闹起来,说些难听的话,于如兰总归不大好。 便让王若弗使些银子,帮文家修缮好老宅,又添置些桌椅家具。 这样下来他们还闹,旁人只会说是文家不懂事,攀了高枝还想得寸进尺。 就在二人转弯之际,恰好瞧见梁锦月带着宫女迎面走来。 “见过盛昭容。”梁锦月屈膝行礼,如兰因没有诰命在身,跟着对她行了一礼。 明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梁婕妤免礼。” “盛昭容今日可真威风,也不知给德妃娘娘和英国公府留些颜面。” 吴大娘子嫡子梁二郎的妻子关大娘子,是张桂芬的表姑。 梁锦月虽是庶出,但深得吴大娘子和关大娘子的欢心。 进宫后,更是费尽心思的想要接近张桂芬,想得个靠山。 明兰自问从未得罪过梁锦月,不知为何,每每接触,她好像对自己都有几分敌意。 思索一番后,明兰面色从容,温声道:“输赢本就是常事,若是为了颜面故意让着,反倒失乐趣。” “德妃姐姐性子爽朗大度,怎会将输赢放在心上。” “说起来,咱们也是沾亲带故的,梁婕妤说这些倒有些见外了。” “我那四姐姐,想来应该与你说过不少有关我的事情吧。” 梁锦月柳眉微蹙,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道:“说过又这样,她说的都是实话。” “什么实话不实话的。” “我四姐姐最爱挑唆人,背后乱嚼舌根子,她在你面前怎样编排我们的?”如兰睁圆眼睛,像逮住什么似的,迫不及待的问道。 梁锦月看着她们,一时间不知当说不当说。 “梁婕妤,咱们一同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有些误会,还是早点解开的好。” “否则时日久了,难保不会让些心怀不轨之人得逞。”说话间,明兰细细打量着她。 梁锦月抿了抿唇,眼下闪过一丝挣扎,片刻后,她放低声音道:“六嫂嫂说你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 “在闺阁时和盛大娘子时常联手欺辱她,不管得什么好东西都要抢走,将她一个庶女逼的毫无地位……” 说罢,她她悄悄抬眼瞥了瞥明兰,见她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又补充道:“起初我也不大相信,但她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岂能不对你提防着些。” 如兰依旧没改掉她急躁的性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们欺负她?!四姐姐还真是会颠倒黑白!” “明明是她仗着自己小娘得宠,屡次欺负我们,为了挑唆你,真是连半点脸都不要,编出这种瞎话来!” “她若真这般可怜,当初会嫁去你们梁家?” “回头我若碰见她,定要和她好好论论此事!” (本章完) 第162章 卫家团聚,再添一位皇子 第162章 卫家团聚,再添一位皇子 梁锦月半信半疑的看着如兰,一时间有些分辨不出真假。 如兰轻哼一声,当即竖起三根手指头,郑重道:“我若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四姐姐她敢这样发誓吗?” 明兰轻轻按住如兰的胳膊,示意她稍安勿躁。 接着,她看转向梁锦月,脸色依旧温和从容,声音清缓,“我家五姐姐性子急,话说得重了些。” “其实也不必急着分辨真假,日久见人心,往后你我在宫中相处的时日还长。” “我是什么样的人,四姐姐又是什么样的性子,日子久了,你自然能看得明白。” “至于今日这些话,便当是一场误会,过去了也就罢了,咱们总不能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伤了彼此的情分。” 梁锦月闻言,原本紧蹙的眉头略微有些松动。 她点了点头,对着明兰屈膝一礼后径直回到自己的寝殿,又吩咐一旁宫女取来笔墨。 打算修书一封送往永昌伯爵府,问问吴大娘子自己究竟该相信谁。 半月后,卫凌顺利回京。 文华殿内。 盛长柏、顾廷烨等人皆在此处,待卫凌循例向赵晗禀明边关防务、粮草供给等诸多事宜后。 只见庆云手持一卷诏书,朗声道:“门下,制曰:” “秦凤、宁夏两路副都部署卫凌,忠勇可嘉,才识果毅,平叛讨逆,战功卓著。” “朕念其久镇边庭,劳苦功高。” “特加封从三品云麾将军,赏黄金二百两、锦缎三百匹、玉带一围,以示朕优礼功臣之意!” “钦哉!” 卫凌神色郑重,看赵晗一眼后,拱手道:“臣谢官家隆恩!” “今后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辜负官家信任与厚爱!” 赵晗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缓声道:“朕前些时日听明兰提起,你母亲近来身子不大爽利?” 卫凌闻言,不由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再次躬身回话。 “回官家,确有此事,臣母亲去年冬日受了寒,此后便总有些咳喘的毛病。” “家中二姐已将她接来京城,请郎中细心调理着。” 赵晗点了点头,“若是不见好,便进宫来禀明,朕让太医院派个御医过去瞧瞧。” “谢官家!”卫凌说罢,深深一礼,踌躇片刻后,他轻声道:“臣斗胆问一句,昭容娘娘她近来可好?” “放心吧,你这位外甥女,性子沉稳通透,朕瞧她日日都精神得很,你不必费心记挂。” 听到此话,卫凌悬在心头的一块石头这才算放下。 对于明兰,赵晗心中早有打算。 贵妃的位置,待张桂芬诞下子嗣,无论家世还是品性,非她不可得。 至于宸妃之位,将来还是给明兰较为合适些。 从文华殿离开后,卫凌与盛长柏一道前往盛家。 不日前,在盛纮和老太太一致同意下,卫恕意现下已被抬为贵妾。 正堂内,王若弗手持团扇,端坐在一侧,皮笑肉不笑,心里憋着股说不出的别扭。 盛纮抬手捋了捋胡须,开口道:“卫将军年纪轻轻便跻身三品武官之列,前途不可限量啊!” “盛大人谬赞,卫凌不过是尽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此次能得官家恩典,全赖陛下信任与军中将士们的同心协力,我个人实在不敢居功。” 卫凌语气平淡,带着几分疏离。 盛纮干干笑了两声。 若早知卫家能有今日,当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纵容林噙霜去苛待卫恕意。 饮下一盏茶后,卫凌起身道:“盛大人,王夫人。” “卫凌今日登门,是打算将长姐和柳哥儿接去卫府吃顿团圆饭,顺带小住几日。” 此话一出,盛纮和王若弗不由得相视一眼。 站在一侧的盛长柏轻咳两声,不着痕迹的给盛纮递了个眼色。 盛纮会意后,搁下茶盏,脸上重新堆起笑意,“恕意能去卫府与亲人相聚,本就是该当的事。” 说罢,他扭头看向冬荣,“去后院告知恕意,让她们收拾些随身衣物,莫要耽搁。” “多谢盛大人成全。”卫凌拱手一礼。 不多时,前往卫府的马车内。 卫恕意一身湘妃色云纹锦袍,几支精巧低调的钗环点缀在发髻中。 她面带笑意,温声道:“若非你如今在朝中得势,盛家哪会这般待我,放在从前,这样事情我想都不敢想。” “长姐莫要说这种话,当年是你咬牙卖身进盛府为妾,才换来卫家的今日。” “母亲心中一直挂念着你,她跟二姐来汴京的路上,不知念了多少遍你和柳哥儿的名字。” 卫凌垂下眼帘,轻叹一声。 柳哥儿已经将近十二岁,眉眼间渐渐长开,所谓外甥像舅,依稀能看出几分卫凌年少时的模样。 如今盛长柏和盛长枫皆已成家立业,全哥儿又入宫伴读,盛纮得空便抽查柳哥儿的功课。 正如老太太曾经说过,盛纮此人,当儿子平平无奇,当官人不过尔尔,唯独当父亲,倒还不错。 无论挑选女婿还是儿媳,眼光都很毒辣,没有出过半点差错。 一个正常的官宦家族,能教养出盛长柏这样品行端正、前程可期的嫡子,已是祖坟冒青烟。 更难得的是庶子也能凭自己本事高中进士,没有沾染酒色习气。 这样的人家,在汴京城内,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柳哥儿看着他们,开口道:“舅舅,这还是外甥头回拜见外祖母呢。” “是啊,卫家今后在京城长住,你得空便可来家中与他老人家说说话。” 柳哥儿连连点头。 眼瞅着马车就要抵达卫府,卫恕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三弟,你就早到该娶亲的年纪了。” “你心里可有中意的人选?” 卫凌闻言,摇了摇头,“不瞒长姐,这些年我只顾在军中打拼,还不曾想过这些事情。” “既如此,老太太先前与明儿提起过此事,余家四房有位姑娘,温婉端庄,你能有今日又几次得余大人提携。” “这位余姑娘也算是余大人的堂妹。” “不如咱们请老太太搭根线,问问余家的意思,若是觉得可行,挑个日子,你二人相看一番,如何?”卫恕意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眼下卫凌的婚事,乃卫家的头等大事。 卫凌拧起眉头,心中默默权衡着,对他而言,若能娶到读书人家的姑娘,的确是好事一桩。 “也好,有劳长姐了。” —— 六月末,已经夜深,明月高悬,繁星璀璨。 仁明殿灯火通明,数名稳婆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璟哥儿、明兰、淑兰等人皆守在殿外,面露期盼与担忧。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又规整的脚步声。 只见赵晗一身常服迈步而来,身后还跟着荣飞燕,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恭谨行礼。 “皇后如何了?” 守在殿外的宫女屈膝一礼后,轻声道:“官家放心,娘娘并非初次分娩,且胎像一向安稳。” “方才稳婆出来报过信,说娘娘气息平稳,力气也还足,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传来好消息。” 赵晗点点头,耐住性子在殿外等候着。 荣飞燕眼下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不悦。 心中暗道:官家难得来我宫里一趟,刚褪去衣裙准备侍寝,偏偏赶上了皇后分娩。 自己究竟是什么鬼运气! 璟哥儿身穿一袭月白色软缎锦袍,双手不自觉的攥紧衣角,时不时踮起脚尖往殿内看去。 赵晗看出他心中正担忧着华兰,温声道:“你母亲是个有福分的,现下这么多稳婆在里面,不必太多担忧。” 璟哥儿听到此话,郑重点了点头,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全然不似一个尚不满七岁的孩童。 “姈姐儿可睡下了?”赵晗扭头看向淑兰。 淑兰眉眼轻动,温婉一笑。 “姈姐儿今日玩得累了,不到戌时就歪在榻上睡着了,奶娘正守着她呢。” 约摸一炷香时辰后,殿内突然传出一阵清亮的婴儿啼哭声。 明兰与嫣然相视一眼,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没多久,殿门打开,稳婆抱着襁褓快步走了出来,“恭喜官家,娘娘平安诞下位小皇子!” 赵晗掀开襁褓一角,璟哥儿凑到近前,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 周围的宫女内侍纷纷跪地,异口同声道:“恭喜官家喜得皇子!” “璟哥儿,你又要做哥哥了。”明兰眉眼弯弯,低头看着他。 璟哥儿站的笔直,轻声道:“昭容娘娘放心,身为兄长,我今后定会以身作则,勤学修德,好好看顾弟弟妹妹们。” 跟在明兰后头的小桃闻言,抬手挠了挠脑袋。 “娘娘,这话奴婢听着怎么有些熟悉呢,二哥儿曾经好像也这么说过。” 明兰灿然一笑。 她也早就看出来,璟哥儿的性子和盛长柏十分相似。 翌日一早,垂拱殿内,皇后再次诞下皇子一事,已是朝野皆知。 韩章、薛溥、张辅等几位老臣心中感慨不已。 先帝因无子一事,困扰多年,朝堂上下,无不为此悬心。 皇长子聪慧端方,勤学不辍,小小年纪行事沉稳端方,更重要的是,已经平安长至七岁。 要知道,先帝在世时,养在宫里的三位皇子,皆不过三岁便夭折。 现下皇后又诞下一子,让将来皇位传承又添了一重保障,此乃天大的好事。 面对诸多大臣投来的羡慕眼神,盛纮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 两位皇子傍身,真是老天在保佑华兰和他盛家! 循例听完朝臣们的奏报。 一退朝,赵晗便径直前往仁明殿。 经过一夜的歇息,只见华兰戴着抹额,正斜倚在床榻上,满眼怜惜的逗弄着襁褓中的孩子。 明兰和嫣然坐在软凳上,特意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官家驾到——”内侍清亮的声音传入殿内。 “臣妾拜见官家!”二人连忙起身行礼。 赵晗笑眯眯的将她们扶起后,迈步来到床榻边,只见小皇子已经睁开眼睛,正好奇的望向四周。 “今日朝堂上,朕看国丈大人心里明明都快乐开了,脸上却还在强装沉稳。” 华兰轻哼一声,低声道:“臣妾的父亲向来谨小慎微,就是再大的喜事,他也能忍到家中再庆祝。” “明儿你说是不是?” 明兰点头如捣蒜。 “娘娘说的极是,祖母曾经说过,父亲为官这些年,就胜在谨慎二字。” 片刻后,华兰话锋一转,抚摸着小皇子柔软细腻的脸颊,“官家可给咱们的孩子拟好名字了?” “朕思量许久,觉得璋字最为合适,你意下如何?” “璋……极好!”华兰抿唇一笑,继而道:“说起来,臣妾怀璋哥儿可比璟哥儿累多了,可见是个不老实的。” 赵晗笑道:“若他还像璟哥儿那般老实稳重,只怕你要更心烦了。” “好像也是。”华兰面露无奈,轻叹一声。 明兰上前抱起襁褓,和嫣然满眼欢喜的逗着璋哥儿。 —— 与此同时,永昌伯爵府,梁家。 吴大娘子拿着梁锦月送来的书信,脸色十分难看,没想到墨兰现下还不老实,竟还想挑唆梁锦月和明兰作对。 盛家后宅的事情,她知晓的虽不多,但明兰是什么样的姑娘,她心里清楚的很。 若梁锦月真干出什么糊涂事儿,只怕要连累上整个梁家! “将这封信给六郎送去!” “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当年费尽心思,不顾体面和前程都要娶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吴大娘子冷哼一声,若不是盛家如日中天,对于墨兰这样的儿媳,她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怎么还像现在这样,锦缎罗裙,好吃好喝的供着,出去派头更是给的十足。 “大娘子息怒,好在咱家姐儿和盛昭容把话说开,没让她给得逞。”站在一旁的嬷嬷轻声宽慰着。 吴大娘子抬手拧了拧眉心,“这丫头的性子和我太过相似,年少时禁不住旁人半点挑唆。” “取笔墨来,我得好好告诫告诫她!” 说话间,吴大娘子心里已经暗暗决定,待将来墨兰诞下子嗣,定要想个办法,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养着。 以免被她给教养坏了。 (本章完) 第163章 品兰婚事,孙志高和寡妇 第163章 品兰婚事,孙志高和寡妇 洪武三年,七月中旬,蝉鸣阵阵。 海朝云平安诞下一女,盛长柏亲自取名为盛元慧,乳名慧姐儿。 儿女双全,盛家上下喜气盈盈。 满月礼时,不少勋爵人家的主母娘子亲自登门送上贺礼,话里话外甚至带着想为两家孙辈定下娃娃亲的意思。 不过盛纮和盛长柏早就和王若弗打过招呼,慧姐儿的婚事不能现在就定下,无论谁提都不成! 父亲当朝国舅,相貌堂堂,前程似锦。 母亲出自江宁望族海氏,温婉端庄,知书达理,嫡亲姑母中宫皇后,母仪天下。 这样的家世,在汴京勋贵圈中已是数一数二,将来根本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王若弗明白其中利害后,自然不敢擅自做主。 今日常朝结束。 赵晗本打算前往文华殿批阅奏章,不过恰好淑兰遣宫女月娥来请他过去一趟。 延福宫内,一缕青烟自香炉内缓缓升起。 淑兰虽出身商贾,但在李氏的教养下,饱读诗书,心性淡薄,不喜奢华,周遭布置的素雅得宜,还萦绕着淡淡的墨香。 “臣妾拜见官家!” “臣女拜见官家!” 只见淑兰一身藕荷色锦裙,姣好的脸颊上薄薄施了一层粉黛,已为人母的她身段愈见丰腴细腻。 跟在她身侧的品兰眉眼弯弯,嘴角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 “不必多礼。”赵晗牵起淑兰的手,一同坐在软榻上,接着他将目光放在品兰身上。 “多日不见,四姑娘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了。” 自打来到京城长住,品兰眼界渐宽,气度与在宥阳时天差地别,端庄的同时还带着几分活泼灵动。 作为荣昌伯爵府的嫡次女,想要求娶她的人家,早已在京城排起长队。 品兰笑着开口道:“官家谬赞,都是托官家和姐姐的福,臣女才能有今日。” “今日臣女进宫,一是来瞧瞧姐姐,二是给姈姐儿带些宫外新奇的小玩意儿,让她高兴高兴。” 赵晗端起案几上的茶盏,笑呵呵道:“你这姨母做的倒是贴心。” “那是,姈姐儿眉眼和二姐姐十分相似,臣女瞧着就喜欢!” “臣女等会还想去见见昭容娘娘,望官家应允。”品兰满脸笑意,目光清澈诚挚。 赵晗知道她与明兰性情相合。 在宥阳时经常一起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甚至爬树掏鸟窝,没少挨李氏的训斥。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继而又开口道:“朕刚才进殿时,隐约听到你们说起孙家。” “可是先前与淑儿你有过口头婚约的那户人家?” 淑兰轻轻嗯了一声,这种事情,她自然不敢瞒着赵晗。 当年进门为妾时就已全盘托出,将来若由他人之口说出来,就完全不是一个意思了。 品兰晃着脑袋,撇嘴道:“官家有所不知,孙志高秋闱屡次名落孙山,半点长进都没有。” “臣女在宥阳戴孝那段时日,得知他已经和城西一位丧夫多年的寡妇成亲。” “听说那寡妇外貌丑陋,生性凶悍,仗着自己有十多亩良田,还有一座两进的宅子,对孙志高半点不客气。” “只要他敢偷懒耍滑,去青楼鬼混,寡妇抄起棍子就揍,半点情面都不留。” 她越说越解气,轻哼一声,“不过他也是活该!” “整日在家中游手好闲,在宥阳又不受人待见,可不得好好忍着。” 赵晗听着她的话,轻轻叹息一声。 一个十二岁就中秀才的神童,原本的确是个宰相根苗。 如今沦落到此,属实有些令人唏嘘。 不过以孙家母子的性子,即便没有算命先生和盛家的接济,也未必能够一路高中,入朝为官。 淑兰看品兰一眼,抿了抿唇后,站起身道:“官家,臣妾今日请您过来,其实是为了四妹妹的婚事。” 品兰见状,忙收起思绪,也跟着从软凳上站了起身,脸颊上还带着一抹羞红。 “哦?你这是为四姑娘相中了哪家哥儿?”赵晗眉梢微挑,颇有兴致的看着她们。 “臣妾忙着照料姈姐儿,还不曾抽出空来为她物色呢。” “是前些时日平宁郡主设宴,品兰跟随母亲一同前去,恰好碰见了忠敬侯的次子小郑将军。” “听母亲说,两个人打招呼时,全都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回到家中后,母亲追问品兰才知道,早在去年梁家马球会上,两个人就认识了。” 淑兰说话间,品兰不自觉的垂下眼帘。 小声道:“我虽与他相识的早,可从未有过半点逾矩之处,书信也就传过三两回。” 赵晗心中暗暗权衡着,盛维的荣昌伯之位,只是个虚衔,有名而无实。 盛长梧虽是个忠厚稳妥的,但终究能力有限,又有顾廷烨、卫凌、张辅长子张征等几名得力武将牢牢压在上头。 将来他在侍卫马军司任个正四品副都指挥使,已经足矣。 而忠敬侯长子郑骏镇守雁门多年,手握实权。 妻子孟氏出身名门,先祖中有配享太庙者,忠烈祠还供奉着她的叔伯们。 族中女眷亦是才德双全,大周的贞节牌坊光是孟氏一族就占了一成。 忠敬侯夫人体弱多病,常年卧榻。 孟氏一进门就开始操持家事,又将郑骁这个年幼小叔照料的无微不至。 衣食住行,学业武艺,无一不放在心上,早已成为京城出了名的贤妇。 郑骁亦本人是能力出众,若他也迎娶手握实权的世家贵女,朝堂之上,郑家未免有些风头过盛。 如此一来,品兰的确是个良配,家世清白,性子爽朗通透。 赵晗搁下茶盏,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你二人既已情投意合,明日朕便召郑骁进宫,亲自为你们赐婚。” “谢官家!”品兰当即屈膝一礼。 京城里有些人家一直在背后嘀咕她出身商贾之事,她也清楚自家是沾了淑兰的光才有今日的体面。 有赵晗的赐婚圣旨在,等于给这桩婚事镀了层金。 京城即便有人觉得她是高攀郑家,也绝不敢将这话从嘴里说出来。 明面上必须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天作之合。 淑兰更是满眼感激的看向赵晗,她已细细的打听过郑骁和忠敬侯府上下的品性。 忠敬侯夫人最是宽厚和善,孟大娘子亦是如此。 品兰嫁过去,没有半分委屈可受。 翌日,公侯巷。 忠敬侯府正门大开,府中上下皆身着正装。 正堂内,为首的内侍手持诏书,朗声道:“忠敬侯府接旨——” “门下,制曰:朕闻乾坤合德,万物滋生,君臣协心,天下治平。 忠敬侯嫡次子郑骁,秉性忠良,才德兼备,功著于朝,荣昌伯府嫡次女盛氏,柔嘉维则,宜室宜家。 二人年岁相适,品貌相称,实乃天作之合。 朕心甚悦,特赐婚配,以彰皇家恩荣。 尔其永结同心,互敬互爱,恪守人伦,共承家业,夫义妇顺,以延宗祀。 钦哉。” 忠敬侯双手举起,恭谨接过诏书,“老臣代犬子郑骁,谢官家隆恩,臣府上下感念官家体恤!” 郑骁耳尖悄悄泛红,赵晗亲自赐婚,于他和品兰都是天大的体面。 在他看来,品兰活泼灵动,不拘小节,也不摆伯爵府嫡女的架子。 和京城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很是不同。 待内侍离开后,忠敬侯夫人在女使的搀扶下,坐在一旁檀木圈椅上。 “能亲眼看着骁儿你功成名就,定下婚事,我此生足矣。” 郑骁闻言,忙拱手道:“母亲莫要说这种话,儿子还想让您将来看到家中添丁进口,孙辈饶膝呢。” 忠敬侯夫人笑着点头,心中感慨不已。 虽说荣昌伯府论起底蕴实权不如郑家,但和盛家却是实打实的堂亲,淑妃娘娘也为官家诞下皇嗣。 更要紧的是,这桩婚事郑骁自己满意的很。 忠敬侯捋了捋白的胡须,沉声道:“有官家赐婚,咱们得加紧时间准备聘礼送去荣昌伯府,也好早日把婚期给定下。” “有劳父亲母亲帮忙操办。”郑骁拱手一礼。 —— 随着年关将至。 卫凌已经和余家四房的独女余嫣容完婚,郑骁与品兰的婚期则定在来年的盛春时节。 徐平远回京稍作休整几日后,已于三日前乘船前往金陵。 京畿路各家补缴田税一事也已料理的差不多,共计白银六千万两。 像顾家四房五房这些拿不出银子补缴的人家,不得不变卖宅田,总好过被皇城司抄家流放。 皇宫,文华殿。 顾廷烨、王安石、顾千帆以及石头等人站在殿外掸干净斗篷上的积雪后,掀开厚重的门帘,迈步入殿。 “臣等拜见官家!” 赵晗放下手中的奏章,抬眼看向他们,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王安石因清丈田亩有功,现已从翰林大学士升任参政知事,官居正二品。 “京畿路田亩一事,收获颇丰,朕打算年后继续清丈田亩,从两浙路与江南东西二路开始。” 王安石率先拱手道:“官家圣明,臣愿领命亲自督办此事!” “江南几路形势复杂,世家豪强根基深厚,且天高皇帝远,清丈起来可比京畿路更费功夫。” “你此去,可得多做些准备才是。” 说罢,赵晗将目光放在石头身上。 石头会意后,神色郑重,沉声道:“官家放心,臣的兄长及漕帮众兄弟定当为此肝脑涂地,全力相助。” 顾廷烨面带笑意,紧跟着开口,“江南地界,就没有漕帮打探不到的消息,又有皇城司在,官家大可放宽心。” 眼下四房五房的人没有住处,往日又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放不下身段去街头铺子帮工挣些银子。 还是姑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在城郊寻了一处荒废许久的宅院给他们暂时住着。 顾家四婶五婶纵是有心想回娘家,但娘家现在全都由兄嫂在掌家,怎会愿意平白多个吃闲饭的累赘。 而且,他们也害怕得罪顾廷烨,这会儿全都称病闭门不出。 看着往日在侯府作威作福,屡次糟践自己和母亲的人落入如此境地。 顾廷烨这几日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一说话就忍不住想笑。 赵晗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事若办的顺利,漕帮上下,朕重重有赏。” “臣回头就修书一封告知兄长!”石头拱手一礼。 接着,赵晗扭头看向顾千帆,只见他一袭墨绿色官袍,身姿挺拔,面色平静。 如今他活阎王的名声,在汴京已是人尽皆知。 “现任苏州知府名为萧钦言。” “顾千帆,朕若派你与王爱卿一道督办此事,你可能担此重任?” “顺利完成江南几路清丈,回京之日,皇城司副使一职便交由你担任。” 顾千帆闻言,顿时心头一颤,宽大的袖袍下,紧紧握住双拳。 对于赵晗知晓自己的出身,他并不觉得惊讶。 在他看来,自己放弃清贵之路,执意要入皇城司,赵晗岂会不让人打探一番。 自打进入皇城司,他就在明里暗里搜查萧钦言贪赃枉法的证据,现下已有了眉目。 他也清楚,以萧钦言的资历,一旦调任回京,必定任六部要职,再得贵人扶持,甚至也能跻身参政知事行列。 到那时,自己再想扳倒他为母亲出气,将愈发艰难。 眼下收集的证据,也可能被他轻而易举的抹去。 于是乎,顾千帆深深一揖,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臣行事从无徇私枉法之态,臣可担此重任!” “好!”赵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待退出文华殿,一阵寒风席卷而来,顾廷烨拢了拢肩上的斗篷,满眼好奇的看向顾千帆。 “官家方才为何提起苏州知府,你与他认识?” 顾千帆挺直脊背,迈着沉稳的步伐往宫门方向走去。 良久,他冷不丁道:“萧钦言是我的生父。” “什么?你说什么?” 顾廷烨惊讶的一个踉跄,脸上满是震惊,往日他只知道顾淑娘是和离归家。 扯着顾千帆的衣角细想一番后,他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幼时鲜少出来抛头露面,原来不单是你祖父太过严厉。” “祖父他也是为我好。” 顾千帆轻叹一声,随后将自己和萧钦言的恩怨尽数告知顾廷烨。 顾廷烨越听越觉得震惊,只觉萧钦言比起自己的父亲,好像还要更过分一些。 (本章完) 第164章 齐衡官职,梁家有喜 第164章 齐衡官职,梁家有喜 年关一过,已是洪武四年。 齐衡与文炎敬翰林期满,赵晗深知二人的品性,斟酌一番后,决定将齐衡外放江南担任监察御史一职。 文炎敬则留任翰林,按照惯例,授编修一职。 公侯巷,齐国公府。 后院厅内,暖意融融,齐家众人皆在此处。 申和珍轻轻晃动摇篮,温婉疼惜的看着睡的正香甜的玉姐儿。 瀚哥儿则被平宁郡主抱在怀中。 只见他一会儿抓着平宁郡主的衣袖晃荡,一会儿又伸出小手去抓桌案上的蜜饯,精力旺盛得很。 至于齐国公,正端坐在软榻上,手持一册书卷缓缓翻阅着。 “官人你瞧,瀚哥儿可比元若幼时要闹腾多了。”平宁郡主眉梢微挑,满眼笑意的说着。 齐国公抬眸看了一眼,捋须道:“男孩子性子还是活络些好,我瞧着元若幼时有些太过老实温顺了。” 听到此话,平宁郡主脸上笑意微微一凝。 齐国公见状,忙改口道:“都好,只要是咱家的子嗣,心性端正,就是最好的。” 平宁郡主轻哼一声,方才心里的那点不痛快渐渐消散,脸上又重新绽开笑意。 就在这时,齐衡掀开门帘,迈步前来,对着二人拱手一礼。 齐国公当即搁下书卷,不等齐衡解开斗篷,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官家方才召你进宫所谓何事?” 在平宁郡主和申和珍好奇的目光中。 齐衡温顺一笑,坐在火炉旁边暖手边开口道:“官家任命儿子为江南四路监察御史,督促新政推行,监察地方官吏的言行举止。” “我的天!”齐国公坐直身子,面露惊讶,一旁平宁郡主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虽说只是个正七品官,但手中掌握的权力很大。 上可弹劾州府高官,下可督查地方小吏,乃官家耳目,素来都是亲自方可担任。 将来差事办完调任回京后,前途不可限量。 “官家能将这份差事交给你,可见是对元若你是寄予厚望啊!” 齐国公连连感慨,他已于年前卸任巡盐一职,这会儿正赋闲在家中。 他清楚自己已经这把年纪,且能力有限,当初亦是靠申家的帮忙才谋到巡盐的职位。 再想得官家重用,只怕是不可能了。 齐衡微微点头,看着火炉中劈啪作响的银骨炭,“父亲所言,儿子明白。” “儿子只盼能尽自己所能,既不辜负官家信任,亦能振兴家族门楣。” 平宁郡主满脸欣慰。 一旁的申和珍抿了抿唇,眼下带着一抹担忧,“官人打算何时启程?” “下月初便走,此差事干系重大,不可耽搁,需早日赴任才行。” 申和珍垂下眼帘,神色不免有些落寞。 平宁郡主看出她的心思,将瀚哥儿递给乳母,开口道:“元若是为前程离家,又不是游山玩水去了。” “你当为他收整行囊衣物,在家中教养好子嗣,让他少些后顾之忧才是。” 齐衡转身看向申和珍,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此去江南必定得罪不少人,官家几次嘱咐小心行事。” “待到任上,我会时常遣人递来家书。” 申和珍闻言,只好轻声道:“我知道了,官人在外定要万事小心。” “我与瀚哥儿和玉姐儿在家中等你回来。” “好,放心吧。”齐衡笑着应了一句。 申和珍点了点头,自打见过明兰,她似乎能够明白为何往日齐衡对她情有独钟。 相貌是一回事,言行举止更是瞧着就让人妥帖舒服,周身气度在一众妃嫔与官眷中独树一帜。 好在明兰已经入宫为妃,若是嫁去城内的官宦人家,她是绝对不会对齐衡放下心来。 待到入夜,文华殿内,灯火通明。 赵晗眸光微沉,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吹去浮沫。 本朝太祖皇帝为巩固皇权,防止官员因贫困而干出贪腐及反抗朝廷等事情,实行高薪养廉之策。 因此,大周官员的俸禄是空前绝后的高。 一个正二品官员,年俸可高达一万八千贯。 要知道,一户寻常人家一年的费至多也就十来贯。 国库历年空虚的原因之一,便是冗官们的巨额俸禄,而且所谓的养廉之策,对于遏制贪腐并未起到多大的效果。 反而使得官员及勋爵人家,奢靡攀比之风盛行,整日华灯夜宴。 大周官员俸禄的构成除去基本的月俸钱,还有绢布绫罗,按月发放禄粟,供官员及其家中食用。 根据实际担任的职务发放的职钱、职田,每年还会给宰辅等高官公用钱,约摸五千贯,用于私人宴请。 就连仆役、随从的月钱口粮皆由朝廷供给。 因此,像韩章、申时其、海彦平这些官职较高的清流们。 无论哪个都是家财万贯,仆役成群,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个几千贯出来。 而地方品级较低的官吏,一年的俸禄甚至不及三品及以上官员的一天,差异高达数百倍,甚至需要借贷度日。 思及此,赵晗仰天长叹一口气。 等考成法起效,减少冗官数量,就得开始逐步削减高官们的俸禄。 而地方官员俸禄则可以和考绩挂钩,也能激励他们勤勉任事。 就在这时,庆云捧着红木托盘躬身前来,轻声问道:“天色已晚,官家可要召嫔妃侍寝?” 赵晗扭头往托盘中看了一眼,略微思索一番后,淡淡道:“今晚去荣修媛那里吧。” 庆云恭谨应声后,当即遣人去玉京殿传旨。 而荣飞燕得知自己今晚侍寝,迫不及待开始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待到月上中天,玉京殿内,熏香缭绕。 荣飞燕一袭月白色寝衣,烛光下还泛着柔和的光泽,衬的她肤如凝脂,莹白动人。 赵晗靠在由金线绣制而成的引枕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只见荣飞燕轻哼一声,娇嗔的语气中略带几分幽怨,“官家可算是想起臣妾了。” “官家若再不来,臣妾还以为您已经把人家给忘干净了。” 赵晗轻笑道:“朕近日忙于政事,实在分身乏术,今日一得空便来爱妃你这儿了。” “哼,我看官家现在的魂儿都在盛昭容身上。”荣飞燕微微侧身,眼下是藏不住的醋意与娇俏。 赵晗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荣飞燕倒也识趣,直接埋首在他怀中。 后宫女人争风吃醋实乃常事,只要不出格,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论相貌臣妾是不如盛昭容,不过若论服侍官家的本事,臣妾可不认输。” 说话间,荣飞燕已主动褪去衣裙,露出绣有鸳鸯戏水的肚兜。 腰肢细软,曲线玲珑,大腿颇具肉感,小腿又格外纤细。 “论起身段,爱妃也远胜明儿啊!”赵晗忍不住感慨着。 荣飞燕娇哼一声,“官家知道便好!” “往后可得多多来臣妾宫里,否则长夜漫漫,臣妾一人实在孤寂的很。” —— 三月初,寒意尚未完全褪去,汴京内外处处可见斑驳的新绿。 王安石、顾千帆、齐衡等人已从汴河乘船南下,若是一路顺畅,至多半月便可抵达江南地界。 石锵已命漕帮众兄弟暗中打探各州府官员私下的往来应酬,及一些鲜为人知的隐情。 苏州,萧府,二进院书房内。 年逾四十的萧钦言一身石青色锦袍,腰系玉带,虽已有几缕白发,却丝毫不显老态,一双眼睛锐利有神。 他端坐在案前,轻轻抚摸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 站在他下首之处的亲信抱拳道:“大人,皇城司顾大人不日便要抵达,咱们可要早做准备?” 现下朝中有支持新政者,就必定有一批喊着祖宗之法不可变的守旧派,而萧钦言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江南地界经营多年,与盐商、茶商、六部官员、豪绅皆有往来,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钦言轻叹一声,顾千帆在皇城司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在他看来,这孩子的性格和他外祖父如出一辙。 官场上不知变通,只认死理,又固执的很。 自己的长子萧谓虽有几分小聪明,但全放在吃喝玩乐上了,次子萧谚能力平平,既无城府也无魄力。 两个庶子就更别提了,只知在家中享乐厮混,根本扶不上墙。 顾千帆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文武双全之才,偏偏他改姓顾了,已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子。 只怕还对自己这个生父恨之入骨。 萧钦言仰天长叹一声后,低声道:“田地账目务必做得干净些,让他们查得出几分疏漏,但也不能露了真正的底。” “小的明白。”亲信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萧钦言则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对于顾千帆,他心里是有愧疚不假,但这还得基于顾千帆如今能力出众,是唯一有望继承自己衣钵的儿子。 约摸一盏茶时辰后。 萧钦言对着自己心腹小厮吩咐道:“若顾大人来苏州府,递个口信过去,让他来见我一面。” —— 积英巷,盛府。 勇毅侯府在汴京的老宅已经修缮完成,徐平远在金陵完婚后,便与家眷一同入京。 今日,他特意携妻子董氏来拜见盛老太太。 寿安堂内,二人面带笑意,恭谨行礼道:“侄孙拜见姑祖母。” “侄孙媳拜董氏见姑祖母。” 老太太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抬起双眸仔细打量着董氏。 见她模样周正,举止端庄,与徐平远站在一起,的确很是相配,忙抬手道:“不必多礼。” 说罢,她又示意董氏来到自己身前,将腕上的玉镯取下,轻轻套在她的腕上。 董氏低头看了一眼,柳眉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惶恐。“姑祖母,这未免有些太过贵重了……” 老太太直接打断她的话,温声道:“你既嫁过来,今后平远有你从旁照料,我也放心。” “权当是姑祖母给你的见面礼,莫要推却。” 一旁海朝云跟着开口道:“咱家老太太一直盼着你们能早日来京城,就收下吧,往后两家要多多来往才是。” 董氏转身看向海朝云,轻轻点头。 “我初来京城,对京中的规矩和人情往来都生疏得很。” “今后还望海二嫂嫂能多多指点我一二,别让我误了礼数,给官人丢脸。” 海朝云温婉一笑,“好,你得空常来寻我就是。” 另一边,葳蕤轩内。 盘算声噼啪作响,王若弗正忙着盘点公中账册。 如兰斜倚在软榻上,一副慵懒之态,顺手拈了个蜜饯送入口中,幽幽道:“母亲,昨日四姐姐生了。” “哦?”王若弗停住正在拨弄算盘的手指,抬起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如兰。 “丫头还是男丁?” 如兰眼珠子滴溜一转,故作漫不经心道:“是个丫头,来的路上恰好碰上了韦大娘子,她亲口告诉我的。” “我看她那样子,比我还高兴呢。” 王若弗挺直脊背,晃了晃略有些僵硬的脖子,嘴角亦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春珂有庶长子傍身,又对她恨之入骨。 若墨兰一直没有嫡子,将来永昌伯爵府分完家,她的境遇只会更加艰难。 自打梁六郎看过梁锦月送来的书信后,对墨兰的态度愈发冷淡,已经不顾吴大娘子的阻拦,将春珂抬为贵妾。 秋江也深得梁六郎的心,并且把墨兰往日在家中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如兰撇嘴道:“过些时日她家的满月礼,母亲你可要过去瞧瞧?” 王若弗闻言,直接扭头对刘妈妈道:“到时候梁家的请帖送来,就说我身子不大爽利,不便亲自上门道贺。” “再去库房随意挑样东西遣人送过去,不用太贵重,也别失了我的脸面。” “是,夫人。”刘妈妈当即应了一声。 如兰双手托腮,晃了晃脑袋,“你们不去,我可要去,梁家的热闹我一件都不想错过。” 刘妈妈无奈一笑,轻声道:“都嫁为人妇了,五姑娘还和四姑娘怄气呢。” “那是,我就要给她添添堵,哪天气死她才好。” “我必须要亲眼看着彻底她翻不起身来,才算解气。” 如兰轻哼一声,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墨兰过的不顺心,那她就高兴。 (本章完) 第165章 盛纮的为官之道 第165章 盛纮的为官之道 几日后,皇宫,福宁殿内,烛火摇曳,丝竹声飘荡在四周。 数名宫女内侍设下桌案后,又轻手轻脚的捧来御膳。 顾廷烨、郑骁、卫凌、徐平远,四位由赵晗一手提拔的武将皆在此处。 “西北诸事得以安定,诸位功不可没,难得你们都在京城,今晚不醉不休!”赵晗目光在他们身上轻轻扫过。 郑骁率先站起身,“守土护疆,安定天下,本就是为人臣子的分内之事。” “臣等不过是尽了应尽之责,不敢居功。” 话音刚落,顾廷烨跟着站了起来,笑呵呵道:“功不可没四个字,实在是折煞臣等了。” 赵晗继而开口道:“不必自谦,有朝一日挥师北上,平复燕云时,朕还得仰仗诸位啊!” “十二年前,臣与官家初次相识时,便立下平复燕云的志向。” “官家放心,届时臣定第一个请战,纵是粉身碎骨也得把燕云十六州给收回来!”顾廷烨大手一挥,目光坚定而决绝。 卫凌与徐平远相视一眼,拱手道:“顾侯说的是,臣等也愿领兵出征,共复燕云。” 赵晗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回话,不必拘束。 几杯酒入肚后,殿内气氛愈发热络。 赵晗笑眯眯的看向顾廷烨,“仲怀,有件事情,朕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你最为合适。” 顾廷烨眉梢微挑,满眼期待,“官家尽管吩咐就是。” “璟哥儿文有韩爱卿悉心教导,至于武,朕想让你做他的师傅。” 此话一出,顾廷烨搁下酒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郑骁等人也齐齐看向他。 皇位一事,素来是拥立嫡长继位。 璟哥儿身为皇长子,是未来储君的不二人选,何况还是先帝钦点的皇太孙。 能成为他的武学师傅,对整个顾氏一族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耀。 顾廷烨平复心神后,拱手道:“臣何德何能,敢受陛官家这般托付,只是习武一事太过辛劳。” “臣记得幼时跟着家父学武,冬日天没亮就得扎马步,手上满是冻疮,嘴唇都冻发白。” “夏日里更是晒的头昏脑涨,偏家父还拿着棍棒盯着我,一偷懒就冷不丁来上一棍子。” “臣担心大皇子能否受得住这份苦。” 赵晗缓声道:“若璟哥儿不是习武的苗子,带着他学些骑射,强身健体便可。” “若是,你当尽心传授,更不必手软。” 顾廷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挺直胸膛道:“好,臣绝不藏着掖着!” “只是大皇子若不小心磕着碰着,官家可别心疼,跑来把臣给教训一顿。” “放心吧,朕绝不心疼!”赵晗朗声一笑。 不多时,几名相貌出众,身段姣好,身着水袖舞衣的舞姬款款步入殿内。 屈膝一礼后,在乐工的琵琶声中旋身起舞,为今晚的御宴助兴。 徐平远看向正在弹奏琵琶的乐工,手指跟着旋律在案上扣动着。 待一曲结束,他啧啧两声后,摇了摇头。 “怎么,莫非这首曲子不合你的心意?”赵晗放下手中的杯盏,嘴角带着笑意。 徐平远恭谨道:“禀官家,并非不合心意。” “只是臣日前在钱塘乐营听过一名乐工弹奏的琵琶,那叫一个出神入化,余音绕梁。” “尤其是那首凉州大遍,弦音刚劲,不失风骨,臣至今都回味十足啊!” 顾廷烨饶有兴致看向他,“我只知江南乐工,大都擅长弹奏些柔婉的曲调,没想到钱塘竟有如此人物。” “是啊,我也没想到。” “而且那名乐工去岁刚开始登台献艺,眼下已是钱塘炙手可热的人物。” “就是整个人江南地界,只怕也没有能越过她的乐伎。” 乐营中的乐工们大都在十三岁左右开始登台献艺。 徐平远妻子董氏是钱塘人氏,他如今更是朝廷四品官,抵达钱塘,知县设宴接待时自少不了传她们前来助兴。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本事,放在乐营里似乎有些埋没了。”顾廷烨说话间,笑眯眯的看向赵晗。 乐营是地方州府所设,服务于地方官员的宴饮应酬与附近的豪绅商贾的私宴。 而教坊司隶属礼部,负责宫廷庆典、祭祀、宴会等场合的乐舞演出。 教坊司的乐工一部分是世袭,另一部分则是从各地的乐营中选拔而来。 需居住在京城,由朝廷供养,不得随意离开。 赵晗眸光微沉,随即笑道:“凉州大遍是首好曲子,能弹奏好的更是屈指可数,偏居一隅确实有些可惜,就让此人来教坊司吧。” “是,奴婢这就遣人传旨于钱塘。”庆云躬身应道。 顾廷烨顿时眉开眼笑,他混迹秦楼楚馆多年,凉州大遍这首曲子已经听过不止一次。 但真正能弹奏出其中韵味者,他至今还没有碰到过。 待到酒过三旬,不擅饮酒的郑骁已经面色泛红,眯起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顾廷烨拍了拍卫凌的肩膀,忍不住打趣道:“后日他成亲,咱们可得狠狠灌他一顿,最好让他连洞房在哪都找不到!” “好,就这么办,我成亲那天,就数他最闹腾。”卫凌摩拳擦掌,连连点头。 直到月上中天,御宴才算结束。 四人站起身拱手告辞,在内侍的引领下往宫门方向走去。 洪武四年,四月初,正值盛春时节,绿柳低垂,百齐放。 郑骁已与品兰顺利完婚,忠敬侯府上下对品兰尤为满意,远在雁门的郑骏和孟大娘子更是亲自遣人送回一份贺礼。 今日朝会结束,赵晗径直前往文华殿,就在他拿起一份奏章正准备翻阅时。 庆云迈步入殿,躬身垂首,“官家,盛大人求见,现已在殿外候着。” “让他进来吧。”赵晗放下奏折,眼下闪过一抹疑惑。 庆云轻轻应了一声,不多时,只见盛纮身着紫色官袍,腰佩玉带,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殿内。 “臣盛纮,拜见官家!” 赵晗面带笑意,“盛爱卿不必多礼,此时来见朕,不知有何要事?” 盛纮干干笑了两声,“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大皇子和三皇子近日可还好?听娘娘说,官家让宁远侯教导大皇子习武。” 赵晗点点头,语重心长道:“是啊,顾侯粗中带细,文武双全,身为朕的长子,璟哥儿自当多学些本事在身。” “顾侯已经不止一次在朕面前夸赞璟哥儿了,至于璋哥儿,自有华兰和乳母照料。” “那就好,得知两位皇子安好,臣也能放下心来。” 盛纮语气恭谨,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赵晗的面色,生怕自己有什么失礼之处。 一番闲扯下来,盛纮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衣角,片刻后。 他拱手道:“官家,臣能力平平,近来处理兵部诸事,总觉力不从心。” “臣自请卸任兵部侍郎一职,领一闲职便足。”说罢,他悄悄瞥赵晗一眼,快速低下头,静静等待着回应。 盛长柏领着吏部考功司郎中一职,手握实权不说,还容易得罪人。 父子皆盘踞要津,自己若不自请调任,用不了多久,只怕言官们就要开始递折子弹劾了。 因此,昨夜在寿安堂和老太太商议一番后,二人一致认为, 唯有他退一步,盛家才能长久安稳,长柏的路也可走得更稳,更能让赵晗对盛家放心。 对于盛纮的话,赵晗并不惊讶,以他的性子,迟早有这一天。 盛纮处事圆滑,面面俱到,擅长平衡协调。 他自己的为官之道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平稳致仕,福泽家族。 因此,盛纮最适合干些操办典仪祭祀,与文官清流,宗室勋贵们打交道的事情。 像推行新政,改革旧制等得罪人的事宜,若交到他手中,很快就能变成一滩稀泥。 暗暗权衡片刻后,赵晗温声道:“既如此,朕也不好太过为难盛爱卿,太常寺少卿一职,不知盛爱卿可能胜任?” 盛纮闻言,当即抬眸看着赵晗。 太常寺掌宗庙祭祀、礼乐等事务。 少卿为正四品,负责助助太常寺卿处理太常寺的大小事务,品级不低,实权有限。 只要按规矩办事,就很难犯下大错。 “谢官家厚爱,臣能够胜任。”盛纮深深一揖,原本有些紧张僵硬的肩膀顿时松弛了下来。 赵晗见状,眼下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 “盛爱卿不必拘束,太常寺虽不似兵部事务繁杂,却也关系着朝堂礼制,不可懈怠。” “臣遵旨!”盛纮神色郑重的开口应道。 赵晗又问:“家中老太太身体可还康健?” “劳官家记挂,家母一切都好。” 待离开文华殿,盛纮脚步轻快,忙不迭回府将此事告知盛老太太。 庆云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盏热茶而来,低声道:“盛大人倒还真是晓得进退。” 赵晗接过热茶,微微一笑,“盛纮虽不是治世能臣,但却是个聪明人。” —— 与此同时,钱塘县,暖风融融,香萦绕。 身着碧青色襦裙,身形略显稚嫩,但眉眼描画的尤为精致的宋引章一路小跑来到赵氏茶坊。 她坐在靠窗的木桌上,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接着,握住赵盼儿的手,柳眉微蹙,抬眸紧盯着她。 赵盼儿满眼好奇道:“引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盼儿姐,出大事了!” “引章,出什么大事了?你倒是快说呀!”孙三娘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忍不住催促道。 在赵盼儿担忧的目光中。 宋引章踌躇片刻,轻声道:“今日县令郑大人特意来寻我,说官家钦点我去教坊司任琵琶色教头一职。” “还说这是天大的恩典,让我莫要推辞,还让我寻机会在官家面前替他美言两句。” “什么?!”孙三娘惊呼一声。 赵盼儿一双清透勾人的美眸骤然一凝,柔声道:“引章,你虽擅弹奏琵琶,可从未出过钱塘,好端端为何会传到官家耳中?” “起初我也好奇着,可郑大人说是勇毅侯府的徐大人在官家和几名朝中重臣面前,夸赞过我几句。” “盼儿姐,我从未去过京城,我有些怕……”说着,宋引章眼眶忍不住开始泛红。 赵盼儿在她身边坐下,用手帕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光。 “你去教坊司可比在乐营体面的多,以你在琵琶上的造诣,断不会什么受委屈。” “况且将来你所接触的都是些达官显贵,脱籍的机会也比在钱塘要多。” “等得空,我和三娘还可去京城瞧瞧你。” 孙三娘附和道:“是啊,我和盼儿还没去过京城呢!” 宋引章抿了抿唇,“不许骗我,等我在京城安顿好,我就修书告诉你们。” “盼儿姐,你在钱塘也是无亲无故,将来不如把茶坊开到汴京去,总之今后我想离开京城,只怕是难了。” 赵盼儿轻叹一声,抬眼看向窗外河畔边摇曳的柳枝,一缕微风在此时迎面而来,吹起她鬓边的几缕碎发。 “傻丫头,以我手里这点积蓄,哪能在汴京开得起一间像样的茶坊,再等几年吧。” 宋引章轻轻握着杯盏,沉吟片刻后,郑重道:“不用等几年!” “将来我在教坊司挣来的银两,全都一点点攒下来,留着开茶坊。” 赵盼儿闻言,莞尔一笑。 “你若真有这个想法,倒不如先给自己攒些嫁妆。” 宋引章摇摇头,“不能脱籍,哪能嫁去什么好人家,我现在只想能和盼儿姐你在一起。” 赵盼儿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宽慰道:“将来在汴京若遇到难处,尽管写信告诉我,我还可帮你想想法子。” “好!”宋引章应了一声,依偎在她柔软的怀中。 一连六七日过去,阳光正好,一队红袍内侍手持诏书,神情庄重的来到积英巷盛府。 正堂内,盛家上下早已穿戴整齐,按照长幼依次肃立。 “门下,制曰:太常寺少卿盛纮,品行端方,历官勤勉,素有贤名,朕心甚慰。 尔女盛氏正位中宫,淑慎持躬,诞育皇嫡二子,绵续宗祧,功在社稷。 朕念及亲亲之谊,推恩外戚,特封尔为魏国公,赐食邑三千户,魏国公府一座,以彰其教女之功,辅国之诚。” 望其谨守臣节,勉教亲族。 钦哉!” (本章完) 第166章 私开海禁,康家王家 第166章 私开海禁,康家王家 内侍宣读完诏书,盛家上下恭谨行礼,盛纮更是颤抖着双手接过诏书。 “恭喜魏国公,贺喜魏国公!” 说罢,为首的内侍又转身看向盛老太太,微微颔首道:“老夫人好福气,府里出了位中宫娘娘,又得如此殊荣。” “真是满门荣光啊,往后尽可安享尊荣。” 老太太和蔼一笑,温声道:“盛家得此恩典,全赖官家垂怜,娘娘贤德,盛家上下万万不敢忘却。” 内侍郑重点头,神色间颇为敬重。 盛纮与盛长柏父子二人亲自将一众内侍送至府门外,肃立阶前,目送他们缓缓离去,直至消失在积英巷尽头。 正堂内,王若弗直愣愣的坐在圈椅上,激动之下,心口处微微起伏着。 从今往后,她也能和英国公夫人一般,无论走到何处,都能被人尊称一声国公夫人! “魏国公……” “母亲,咱家来京城,满打满算,也就才十年!” “这十年内发生的事情,每每想起,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老太太轻轻转动手中的佛珠,缓声道:“是啊,不过咱家虽位列国公,但全是仰仗着娘娘孕育皇嗣之功。” “出门在外,不可太过张扬,何况,长柏身居要职,正是得罪人的时候。” 王若弗拿着手帕,点头如捣蒜,“母亲放心,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华儿能得两位皇子傍身,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啊!”说罢,她端起一旁茶盏,仰头一饮而尽。 海朝云看着王若弗,忍不住抿唇一笑。 盛长枫和柳氏相视一眼,各自心中都明白,盛家就是获得再大的殊荣,他们能沾到的光都是有限的。 也好在盛长柏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只要他们安守本分,将来分家后,自然少不了照拂。 日后儿女仗着这层关系,想要高嫁高娶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太太看向窗外,眸光微沉,心中暗暗在想,盛家的爵位,多半还不止国公这般简单。 当年曹太后册封皇后不久,其父亲曹玘便被先帝追封为吴王。 先帝宠妃张氏的父亲张尧封,亦被追封为清河郡王。 在她看来,盛纮百年后,至少也能得个郡王的封号,若是运道好,活着受封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说自己当初力排众议,坚持要亲自抚养盛纮,并未贪图他日后能带来什么荣华富贵。 但时至今日,心中不得不感慨,当初的选择,是极其正确的。 不多时,盛纮送走内侍后。 一路小跑返回正堂,小心翼翼的捧起诏书,将其放在祠堂香案上,又满心激动的给祖宗们上了三炷香。 一向荣辱不惊的盛长柏则直接去了书房,一心一心处理起吏部的差事。 盛家获封国公一事。 不过几个时辰,便在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称赞盛家好运道,好福气。 康家,后院厢房内。 王若与将此事告知康海丰后,只见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案上,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不过是靠女儿得来的恩典,算什么真本事!” 在康海丰看来,盛纮身为读书人,攀附皇家,一味钻营,谋取名爵,没有半点读书人该有的风骨。 而盛纮则认为,康海丰就是一个败坏祖业的纨绔子弟。 若康老太爷若得知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怕是能气的从坟里爬出来。 王若与看着他,眉梢微挑,揶揄道:“康海丰,你还真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人盛家能靠女儿得这份泼天恩典,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你倒是也让咱们的女儿挣个恩典回来,给康家添添光啊?你有这说风凉话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家日子过得体面些!” “这几年要不是靠我娘家接济,只怕康家的祖宅都得被你这混账羔子变卖挥霍掉!” 自打王家进京,王若与有了倚仗,对康海丰毫不客气,动不动就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讥讽臭骂。 康海丰也自知理亏,只能处处忍气吞声。 对她苛待自己庶出子女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康海丰被她这番话堵的胸口发闷,紧咬着后槽牙,冷哼一声后,直接背过身去。 王若与翻了个白眼后,继而道:“兆儿上月已经及笄,不如早点把她嫁出去,家里也能少个人白吃白喝。” 康兆儿是康海丰第十二个庶女。 生母是苏小娘,因相貌才情出众,深得康海丰的喜爱。 康兆儿的姐姐康秋儿,正是被王若与偷偷送给康老王爷为妾的那位。 此外,苏小娘还有一位庶子,名为康言,年纪与柳哥儿相仿。 “你为她相中了哪户人家?兆儿听话懂事,你作为她的嫡母,别再把她也往火坑里推了。” 还没说完,王若与站起来,抬手指着他的鼻子,“火坑?康海丰,那你倒说说,你能拿出多少嫁妆给她?” 她又往前逼近一步,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康海丰脸上。 “咱家现在什么光景,你心里没点数吗?” “想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个好人家,行啊,你拿银子出来!” “小娘养的下贱东西,能有口饭吃,嫁出去就不错了,拿不出银子跟我在这里充什么慈父。” 看着王若与这副刻薄的嘴脸。 康海丰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暗道:等王家落寞的那一天,必定要狠狠收拾她一顿! 另一边,翰林巷,王府。 王世平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魏国公,这是何等的尊荣啊!” “就是父亲当年估计也没料想到,盛家能有今日这般光景,妹夫生了个好女儿啊!” 王老太太斜倚在软榻上,不紧不慢的抬起眼帘。 若这样好事若放在长女家中,她早就登门道贺了。 王舅母轻声道:“虽说妹夫是靠娘娘得来的封赏,可依我看,他也有几分本事在身。” “当年若放在旁人家,怎会舍得将长女下嫁。” 此话一出,王老太太眸光微微一凝,忍不住摇了摇头。 盛老太太原本是带着盛纮登门求娶嫡长女,但王若与瞧不上他们,几番闹腾,王老太师才让王若弗嫁过去。 康元儿站在王老太太的身侧,一副酸溜溜的模样。 盛康两家共四位嫡女,看如今的情形,就属她嫁的最差。 当年姐姐康允儿嫁进商贾人家时,心里还暗暗嘲讽过她。 可哪成想,盛家长房已是伯爵之位,家财万贯不说,官人在侍卫马军司勤勤恳恳,屋里也没个妾室。 婆母的性情还温和好摆弄。 王舅母不着痕迹的看她一眼,林妈妈已经寻来一剂猛药偷偷放入康元儿的饭食中。 眼下已经可以确定,她再也无法怀有身孕。 于是乎,她幽幽道:“元儿,你和佑哥儿成亲已经三四载了,这肚子怎么还不见动静?” “不是婆母多嘴,你可得上点心。” “佑哥儿是咱家唯一的嫡子,母亲和我都盼着他能早日开枝散叶,延续王家的香火。” “盛家的二哥儿都儿女双全了,三哥儿媳妇也有孕在身,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多让人羡慕。” 听到此话,康元儿捏着衣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王老太太已经年逾七十,心里也正牵挂着此事,虽说康元儿是自己的外孙女,但终究不比得王家子嗣重要。 她紧跟着开口:“你婆母说的有道理,往后多把心思放在调理身子,繁衍子嗣上。” “若再拖下去,只怕外头人都要开始说闲话了。” “是,祖母。”康元儿垂眸应声。 她也清楚自己若再不能有孕,就是母亲来,也没法拦着不让王佑纳妾。 王舅母眼下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 —— 洪武四年,五月中旬。 魏国公府已经修缮的差不多,王若弗正带领下人们准备着过些时日的开府宴。 两浙路那边。 清丈田亩一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已有三名官员因清丈迟缓、账目错漏,未能通过考成法核验。 今日,两浙路转运司。 顾千帆一身石青色劲装,墨发高束,双手抱胸,笑眯眯的站在一侧。 王安石端坐在案前,没有吴大娘子在身边照顾,他愈发不修边幅。 若穿上常服,出门在外,根本无法将他和朝廷高官联系到一块。 石锵刚从码头赶来,只见他端起茶盏,仰头一饮而尽后,拱手道:“昨日漕帮兄弟们打探到另一桩隐情。” “因事关重大,不得不即刻赶来告知王大人。” “快说!”王安石闻言,眉头顿时拧成一团。 “钱塘县令郑青田私开海禁,偷放南洋番商到hz市舶,借着本地商户的名义卸货交易,钻市舶税的空子,牟取暴利。” 本朝太祖皇帝先后设广州、杭州、泉州、明州等八个市舶司,并委任当地官员为市舶使。 因官商勾结,走私泛滥,且港口分散不利于监管。 于是朝廷只允许广州、明州、泉州三个港口接待南洋番商,其余一概封停。 “消息可准确?” 石锵郑重点头,“大人放心,若非再三核验,在下绝不会前来告知大人。” “除此之外,郑青田还隐匿私产,瞒报隐田。” “在您与顾大人来江南前,此人曾几次深夜登门拜访苏州知府萧钦言大人。”石锵声音浑厚,拱手说着。 听到萧钦言三个字后,顾千帆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扫而空。 此事若证据确凿,萧钦言必定栽个跟头,甚至再也翻不起身来。 思及此,顾千帆扭头看向王安石,“大人,可要下官即刻捉拿郑青田,严刑拷打!” “一个小小县令敢私开海禁,只怕江南不少主事官员都与其勾结,暗中收受好处。” “去吧。”王安石说罢,提笔蘸墨,准备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赵晗。 “是!”应声后,顾千帆迫不及待率领皇城司一众亲信策马前往钱塘,连夜捉拿郑青田。 在他看来,这是个扳倒萧钦言的大好时机。 一连八九日后,汴京,皇宫,文华殿. 香炉内一缕青烟缓缓升起,而后逐渐消散开。 庆云站在一侧,轻声道:“禀官家,钱塘乐营的乐伎宋引章已在教司坊安顿好,可要召其来面见官家?” 赵晗拿起王安石递来的密函,扭头看他一眼,。“暂且不必,朕现在可没有听曲的心思,照看好此人就是。” “奴婢明白。”庆云连连点头。 他已经私下知会过教坊司使尊元长河,宋引章是官家钦点的人选,务必要格外照看,不能出半点岔子。 片刻后,赵晗么眉头紧锁,面露不悦,将密函重重搁在案上。 “私开海禁,郑青田真是好大的胆子!” 庆云深吸一口气,忙躬身道:“官家息怒。” “有王大人和顾大人在,想来很快便能将其罪证查实,官家也能借此肃清江南官场。” 赵晗眸光低沉,权衡片刻后,沉声道:“告诉王安石和顾千帆,此事既要彻查到底,也得稳住局面。” “郑青田私开海禁的通商账目,隐匿的田契私产务必全部搜出,牵涉其中的官员,证据确凿者,一律押解来京!” “是,奴婢即刻传信。”庆云神色恭谨,躬身应道。 待到暮色四合之际,明兰身着碧青色锦裙,捧着金漆托盘,款款而来。 她立在殿内,盈盈一拜后道:“臣妾方才和小桃做了莲叶羹,特送来给官家尝尝。” 赵晗抬眼看她,点了点头。 明兰这才迈步来到案前,小心翼翼将瓷碗摆在他的身前,“官家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往日臣妾来,官家都是笑语盈盈的,怎么今日这般沉默。” 赵晗轻叹一声,握住明兰细腻柔软的双手。 不等他开口,只见明兰眉眼弯弯,柔声道:“快尝尝莲叶羹,等会臣妾还有个好消息告诉官家。” “好。”赵晗笑了笑,在她挺翘的鼻尖轻轻一刮,而后舀起一勺汤送入口中。 “不错,荷叶的清香夹杂着鲜香,明儿的手艺越发精湛了,御膳房的厨子都要甘拜下风了!” “快说说你有什么好消息吧。”赵晗面露期待。 明兰垂眸莞尔一笑,站起身道:“张姐姐今日特地来寻臣妾说话取乐,一块用膳时,无意间提及自己这几日食欲不振。” “臣妾便让小桃请太医前来把脉,没想到竟直接把出了喜脉。” “官家今晚去瞧瞧张姐姐吧,不过可别说是臣妾告诉官家的。” (本章完) 第167章 盛家开府宴,众生相 第167章 盛家开府宴,众生相 听到此话,赵晗看着明兰微微一笑,张桂芬若能顺利诞下皇四子,那贵妃之位非她莫属。 张家的爵位已是世袭罔替,在汴京城内数一数二。 若将来收复燕云时,其长子张征能立下军功,待张辅百年之后,或可追封为郡王。 与明兰在文华殿说笑一番后,待到天色将晚,赵晗径直前往张桂芬居住的宣明殿。 半月光景一晃而过。 今日,位于皇城脚下的魏国公府格外热闹。 朱红大门敞开,高悬在门楣上的鎏金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两尊石狮子威武气派。 数名小厮穿着崭新的青布短褂。 在冬荣的指挥下,正有条不紊的引导前来赴宴的马车,并且高声通传诸位宾客的身份。 “英国公夫人到!” 小厮响亮的声音刚落下,便见英国公夫人身着锦缎长袍,面带笑意,在几名女使的簇拥下,迈步走进魏国公府。 盛纮和王若弗二人瞧见她的身影后,忙上前迎了几步。 两家虽都居国公之位,但英国公府是大周实打实的老牌勋贵,无论根基与声望,都是盛家远不能及的。 “夫人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盛纮面色红润,捋须说道。 英国公夫人微微颔首。 “魏国公府若称寒舍,那通汴京城大半勋爵人家的府邸,怕是要往柴门小院里排了。” 王若弗噗嗤一笑,轻声道:“夫人说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们了。” “不过是想着开府宴要体面些,这才让底下人多费了些心思,哪能及得上贵府的规制。” 英国公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张桂芬有孕一事,她已经知晓,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若是个皇子,即便将来继承不了皇位,封个亲王也能保自己女儿一世安稳,张家亦可跟着沾光。 “府邸再气派,终究是住人的地方,要紧的是家里人顺遂和睦。” “你家小盛大人深得官家器重,往后日子定是越过越兴旺,这可比什么雕梁画栋都金贵。” 王若弗听的心怒放,连连点头,抬手招呼道:“夫人说的是,快里边请,厅内已备好茶水点心。” 待英国公夫人的身影走远。 只听小厮又高声道:“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盛大娘子到!” 盛纮王若弗闻言,不禁相视一眼,脸上的笑意不约而同的减轻两分。 吴大娘子身姿依旧爽朗,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二人身前。 “恭喜魏国公,恭喜王夫人。” “瞧瞧府上今日真是气派非凡,汴京城可许久没有人家能得这般体面了!” 墨兰跟在吴大娘子身侧。 一身碧青色锦裙,脸上施着一层粉黛,发髻间的步摇轻轻晃动,眼底的疲惫更甚往日。 她屈膝一礼道:“墨儿见过爹爹、母亲。” 王若弗见她举止规矩体面,扯了扯嘴角道:“来了便好,去后院歇息吧,如儿和你嫂嫂她们都在那里。” “是,母亲。”墨兰说罢,看盛纮一眼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王若弗脸上重新堆起笑意,拉着吴大娘子继续寒暄起来。 后院厅内,淡淡的檀香飘荡在四周。 盛老太太正和贺老太太执手相谈。 贺弘文现已入太医院,迎娶了五城兵马司南门副指挥使之女崔氏,并且听从他母亲的话,纳曹锦绣为妾。 崔氏性情泼辣爽利,尤其擅长打理家业。 若没有盛老太太从中周旋,这桩婚事并不一定能轮到贺家。 对于曹锦绣这个表妹。 贺弘文只有怜惜,没有半点情意,单纯念着幼时的关系,想给她一个安身之所罢了。 可曹锦绣心比天高,根本不满足于此,想方设法哄着贺弘文的母亲。 贺母是个没半点脑子的,几次三番逼迫贺弘文去曹锦绣屋里。 而崔氏对曹锦绣的这些把戏心知肚明,根本不惯着她,一有不顺心,直接带着陪嫁嬷嬷们过去一顿收拾。 贺老太太早就看曹家不顺眼,对此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炎敬的母亲端坐在一旁,看着眼前珠光宝气,前呼后拥的各家夫人娘子,神色不免有些拘谨。 今日来之前,文炎敬还特意嘱咐过她。 与盛家往来者,非富即贵,切莫胡言乱语,以免丢了自己的脸面,也误了自家的前程。 她虽偏心次子,可也清楚自家能有今日,全都仰仗着盛家。 若把盛家惹恼了,整个文家都得被打回原形,处处都要算计银钱的日子她是不能再过了。 “母亲喝茶。”如兰在海氏的提醒下,面带笑意,亲自为文母捧来茶盏。 四周官眷见状,纷纷称赞如兰孝敬婆母,懂规矩,明事理。 康元儿一双美眸紧盯着如兰,忍不住轻哼一声。 王若与皮笑肉不笑的坐在王老太太身边,心中满是嫉恨。 同样是王家的女儿,日子竟过的天差地别。 “晋哥儿入国子监一事,你兄长前几日已托不少关系四处走动。” “可打听来的消息却说,今年国子监名额格外紧俏,不少勋贵子弟排着队在等,只怕他是挤不进去了。” 王老太太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王若与眸光骤然一沉,直接抓住王老太太的胳膊。 “母亲,晋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康海丰是什么德行,母亲你还不清楚吗?” “他若没个好前程,将来谁护着女儿?” “母亲,你再想想办法吧,晋儿可是你的亲外孙啊!” 王老太太轻叹一声。 胳膊被她抓的生疼,但却没有推开,眼下闪过一抹心疼与无奈,“我知道你心急,可你兄长已经尽力了。” “那佑哥儿是怎么进的国子监?母亲,您不是最疼我吗?为何到了晋儿这里,就不能多想想办法?” “这……”王老太太被她问的一时语塞。 王佑是她亲孙子,纵使她再疼爱女儿,可康晋终究是康家的子嗣。 她拧了拧眉头,将目光放在不远处正和一群官眷寒暄的王若弗身上,低声道:“等会我找机会跟弗儿说说,看她能不能让盛纮想个法子。” “一个国子监名额,对现在的他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王若与闻言,抓着王老太太胳膊的手略微松了些。 “母亲,您一定要跟妹妹说,晋儿不能没有前程……” “我知道。”王老太太打断她的话,低声道:“不过你也得做好打算,若盛纮不愿帮忙,就别再强求了。” “让晋哥儿在家中好好读书,咬牙考中个举子,也能谋个一官半职。” 若康晋真是块读书的料子,她岂会这般着急。 怎么偏偏,妹妹就能生出个好儿子来,连个庶子都是进士出身! 思及此,王若与心中妒火更甚,咬牙点了点头。 不多时,卫恕意带着小蝶来到众人的眼前。 妾室分为贵妾和良妾以及贱妾,三者境遇天差地别。 贵妾可帮忙打点家事,不得随意打骂,府中上下都得敬着几分。 原本沈从兴亡妻的妹妹小邹氏,便嫁入沈家为贵妾,沈从英为报大邹氏的救命之恩,还破格为她请封三品诰命。 平日吃穿用度比正妻还要体面,更可堂而皇之跟随官人参加别家的宴席,与勋贵夫人们同席说话。 不过眼下大邹氏虽也是为救沈从英而死,但以沈从英现在的身份,可没权利为小邹氏请封诰命。 沈从兴又已经是个废人。 因此,沈从英去岁亲自出面帮她在禹州寻了一桩婚事,又额外添了不少嫁妆,以报大邹氏的恩情。 “多日不见,卫小娘瞧着愈发容光焕发了。” 一名官眷笑着挽起卫恕意的手,她家中次子在卫凌麾下效力,对卫恕意自然格外客气。 余嫣容跟着起身来到卫恕意身前,盈盈一拜道:“长姐安好。” 卫恕意莞尔一笑,牵起余嫣容的手,轻声道:“托老太太和夫人的福,日子过得安稳,气色自然要好些。” “装模作样!”王若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自打那次吃瘪,她心中算是彻底恨上了卫恕意和明兰。 “听我家三郎说,盛家七郎在武学里,骑射功夫样样拔尖,不愧是卫将军的亲外甥,就是不一样。”另一名官眷紧跟着开口。 卫恕意听到此话,脸上笑意更重了几分。 “柳哥儿就是生性好动,跟着皮猴似的,真担不得样样拔尖四个字。” 仗着有王老太太在,王若与眼珠子滴溜一转,揶揄道:“卫小娘也过太谦逊了。” “通汴京城的妾室和庶子,有这份体面的,你啊,当属头一份。” 卫恕意脸上笑意未改,转身看向她,缓声道:“康家姨母今日也来了啊。” “听闻年初时,康家的后宅不大太平,有位尤小娘一尸两命,外头不少闲言碎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查清楚了?” 此话一出,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王若与身上。 王若与紧握双拳,心口微微起伏着,没想到卫恕意竟敢当众提起此事。 她扯了扯嘴角,咬牙道:“是她自己命不好,雪天路滑,非要带着女使去院子里赏梅,不小心摔了一跤。” “那日我恰好又在娘家,等得知消息赶回来时,人早就没气了,我心里现在想起这事还难受呢。” 说罢,王若与故意用手帕试了试眼角。 “可我怎么听说,是失足坠进池子里死的?”一名官眷伸长脖子,满眼好奇的说着。 王老太太眸光微凝,“寒冬腊月池水结冰,哪来的失足,谣传罢了,当不得真。” 五年前,王若与毒死一个妾室,两年前打死一个,加上年初一尸两命这个,全都是她在帮忙料理。 那些妾室的娘家若有人找上门来,要么威逼,要么用银两利诱。 对于王家的事情,海朝云也有所耳闻,在她看来,这位康家姨母,绝非善类。 于是她打个圆场道:“喜庆的日子,提这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外头宴席已经齐备,诸位大娘子请移步。” 王若与恨恨瞪卫恕意一眼,故作从容的扶着王老太太起身离开。 几名官眷见状,忙笑着附和,纷纷起身跟上。 “小娘……”小蝶看着卫恕意,轻唤一声,心中有些担忧。 卫恕意眸光微沉,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我自问从未招惹过她,她反倒一次次找上门来。” “我若再忍气吞声,她今后必定得寸进尺,明儿有我这样的生母,也跟着丢脸。” 小蝶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前厅内那边,文炎敬对着盛长柏恭谨行礼,“二姐夫。” 盛长柏微微颔首。 文炎敬行事谨慎,正直守礼,在翰林院风评甚好,对于这位妹夫的学识和为人,他心中自然满意的很。 “长柏!”顾廷烨和卫凌二人笑呵呵的来到他身前。 盛长柏面带笑意,对卫凌拱手一礼,二人的年岁虽相差不大,但终究差着辈分。 “往后咱们也得称长柏兄你一声小公爷了。”顾廷烨凑近身体,低声打趣着。 盛长柏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可别,我家的爵位是靠娘娘得来的,哪能如此高调行事。” “若是可以,我更想靠自己在朝中的作为,为家族挣来体面和尊荣。” 顾廷烨撇撇嘴,笑道:“天底下也就你这般实在了!” “罢了,不逗你了,里头宴席快开了,走,咱们进去喝两杯!” 说罢,他扯着盛长柏的袖子就往里走,卫凌等人相视一笑,紧跟在他们的后头。 直到暮色四合,王若与才阴沉着脸,和王老太太一道坐进回府的马车。 对于帮康晋入国子监一事,王若弗刚提起,就被盛纮一口回绝。 一则,他是打心底里瞧不上康家。 二则,他清楚赵晗对缩减荫官一事下定决心,不容置喙。 朝中不少官员舒服了大半辈子,对考成法颇有意见,盛长柏又在考功司任职。 他刚获封国公,就帮康家的子弟入国子监。 那些反对新政的官员必定会借题发挥,说盛家阳奉阴违,徇私枉法,甚至带着盛长柏一块弹劾。 事关整个盛家的前途,王若弗也只得如实回绝她们。 马车内,王老太太长叹一声,她只觉盛纮这个女婿不近人情,忘恩负义。 王若与心中恨意滔天。 (本章完) 第168章 康家庶子,萧钦言归案 第168章 康家庶子,萧钦言归案 洪武四年,六月初,暑气初盛。 文华殿内,香炉内檀香袅袅升起,庆云垂下眼帘,躬身站在一侧。 韩章、顾廷烨、卫凌等几名朝中重臣皆位于此处,按品级列坐。 不日前,钱塘县令郑青田已被顾千帆捉拿。 此人拒不认罪,一直咬死自己为官清廉,遭人构陷,皇城司想要屈打成招。 两浙路转运通判杨知远,自去年年初时,就隐隐察觉出市舶司的事情,一直在暗中追查。 原本想亲自上折子弹劾。 得知郑青田被捉拿后,特意递来此人私开海禁,偷放南洋番商到hz市舶,贿赂江南各州府官员的证据。 铁证如山,郑青田自不好抵赖。 承认这些年利用市舶司获利银近百万贯,杭州刘通判、秀州王知府等数名江南主事官员皆收受了他的好处。 小到金银玉器,大到城郊田庄 “江南富庶之地,最易藏污纳垢,小小的县令竟如此胆大包天,只怕他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 韩章神情严肃,拱手说道。 赵晗轻叹一声,抬眼看向他,“顾千帆已领皇城司查抄了郑青田府上,除字画古玩外,共计白银四十七万两。” 顾廷烨闻言,不禁深吸一口气。 “一个县令家中就有这般家底,把这些涉事官员的家产一抄,臣估摸着,国库至少能多出个四五百万贯。” 盛长柏站在一旁,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朕已许王安石便宜行事之权,所到之地,如朕亲躬。” “杨知远任王安石副手,协助梳理案宗。” 王安石性子固执刚毅,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齐衡沉稳细致,行事虽有些稚嫩,但顶着齐国公府小公爷,母亲太后养女的身份,不少官员都得忌惮一二。 顾千帆雷厉风行,不偏不倚,杨知远熟悉江南吏治。 有他四人各司其职,江南之事,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申时其眸光微沉,他膝下有嫡子两名,虽都有功名在身,但能力并不算出众,只是块安安稳稳当个小官的料子。 因此,他已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女婿齐衡身上。 自打齐衡外任江南,便悄悄留意着江南官场的动向,几次修书快马加鞭送至齐衡手中,提点他该如何行事。 不过齐衡也是个认死理的性子,自有自己的行事章法。 约摸一柱香时辰后。 韩章等人纷纷退出殿内,此处唯有赵晗与卫凌二人。 只见卫凌上前一步,躬身道:“有件事情,臣想先问问官家的意思,再做处置。” 赵晗眉梢微挑,“说吧。” “前日退朝后,臣的马车行至御街时,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拦住了臣的去路。” “臣看他的穿着虽朴素,但又不像是沿街讨要银子的乞丐,一问才知晓,他名为康言,是康家的庶子。” “康家?”赵晗顿时来了兴致,“可是那位被先帝申饬丢了官职的康海丰?” 卫凌连连点头,“正是。” “他说家中嫡母为人刻薄,最不待见他小娘,前些年硬逼着姐姐嫁给康老王爷为妾,现下又将算盘打到另一位姐姐身上。” “想求臣帮他谋个参军的机会,哪怕从底层的小兵做起,臣看他言辞恳切,心中颇为动容。”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志向,实属不易。” 赵晗抬手摸了摸下巴。 王若与对家中的妾室们非打即骂,尤其是深得康海丰喜爱,又诞下二女一儿的苏小娘。 自打她把康慧儿送去康王府为妾,苏小娘母子三人,便彻底恨上了王若与。 家中嫡子无能,若庶子干出一番事业。 王若与只怕要比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要更难受。 暗自思肘片刻后,赵晗缓声道:“康海丰原任秘书丞一职,丁忧期间与府中女使厮混,被言官弹劾,先帝一怒之下,革了他官职,但功名尚在。” “康家祖上也是勤勤恳恳,文官清流。” “若真有此志向,你保他入武学历练一二吧。” 卫凌听到此话,拱手一礼,“谢官家,入武学后,臣会便让他凭自己的本事走下去,绝不刻意优待。” 赵晗微微颔首,“去吧,此事你看着办就是。” 出宫后,卫凌直奔武成王庙。 大周设立武学一事可谓一波三折。 庆历三年,由富弼、范仲淹等人倡导,在武成王庙创建武学,专门传授兵法谋略、骑射武艺。 但因重文轻武的风气根深蒂固,不仅遭到朝臣反对,还无人愿意入学,仁宗不得已而废止。 赵晗登基后下令重开武学,地点仍旧在武成王庙,并且扩大规制。 只要年满十二岁,身家清白,无论官员子弟还是平民出身,都可报名应试,合格者便能入学。 待过些年国库丰盈,各州府内也可设立武学。 “主君,可要遣人将此事告诉小娘一声?”卫凌的小厮跟在后头轻声问道。 卫凌点了点头,王若与几次三番针对卫恕意一事他早已知晓。 帮康言一则是打心底可怜他的出身,小小年纪便要替自己寻求出路。 二则是寻个人帮自己和卫恕意出口气,康言将来出息,第一件事情必定是报复王若与。 翰林巷,王府。 后院厅内,王老太太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王世平眉头紧锁,母子二人满面愁容。 秀州知府王世卓,是王氏一族的族人,亦是王氏一族中除自家之外,官职最高的子弟。 王老太太原本还指望着有朝一日,他调任回京,和王世平族兄弟二人在朝中携手共进,王家未必不能有再兴盛的时候。 这下倒好,竟牵扯进市舶司一案中。 “世平,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王老太太沉默良久,扭头问道。 王世平抬手拧了拧眉心,“官家亲自督办此案,谁敢包庇。” “我托人打听一番后,才知道他去年冬日,从郑青田手里领了足足五千两的炭敬。” 每到隆冬时节,不少官员都会以赠送些取暖木炭为名,向自己的靠山孝敬钱财,此为炭敬。 夏日还有冰敬,以及春节、端午、中秋、官员和其夫人的诞辰。 “余年番商运来的货物,也是他帮着在秀州找到销路,分了三成利。” “这些事,他在信里半个字都没和我提过。” “真是猪油蒙了心,我先前还好心劝过他,当今这位官家不似先帝那般仁慈,都得收敛着些。” “他倒好,嘴上应着,背地里早就跟郑青田勾搭上了。” 王世平说罢,仰天长叹一口气,王世卓倒了,王家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出个正五品官。 父亲往日的门生故吏,不少都和自家开始疏远。 见老太太一副郁郁不闷的模样,他又补了一句,“儿子现下还不清楚,此事会不会牵连到咱家。” “你又没参与江南的事情,与咱家有什么关系?” “母亲莫要忘了,自打咱家搬来京城,每逢年节,世卓可都打着孝敬您的由头,送来不少东西,里面必定掺着他贪来的赃银。” “若皇城司查到此处,儿子难保不会被扣上一个明知他贪腐却收受好处的帽子。” 此话一出,王老太太陡然抬起眼帘,脑中快速盘算着起来。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世平,快把你媳妇叫过来,清点库房。” “务必在皇城司查到这些前,把世卓送来的节礼盘点清楚,主动交出去,才好撇清关系。” 接着,王老太太又吩咐心腹嬷嬷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己取出来,她清楚只用府里公中的银子,多半是补不上的。 一时间,王家上下忙成一团,康元儿见状,满心怒火。 家中已经在节衣缩食,这下又要拿出去那么多银子,她将来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盛家现在如日中天,竟也不知帮衬岳家一二。 康元儿越想越气,和她母亲一样,对盛家开始心生怨愤。 几日后,康家。 东侧一处小院内,此处是苏小娘母子几人的住处。 苏小娘今年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段姣好,一张俏脸保养得宜,风韵十足,和卫恕意一样都是温婉恭顺的长相。 唯一不同的是,她那双微微上扬的眼眸中,要多几分警惕和恨意。 “也不知卫将军他会不会帮忙。”苏小娘柳眉微蹙,心中不停的祈祷着。 康言握拳道:“小娘别急,哪怕卫将军不帮忙,儿子也能再想出其他办法,绝不会让母亲一辈子受王氏的折磨。” “我受些委屈不要紧,我现下正担心着你姐姐,难不成我还要眼睁睁看着兆儿也被那毒妇活活推进火坑。” 话到此处,苏小娘眼眶微微泛红。 康慧儿被强行送进康王府做妾那天,她哭着去求康海丰,却被王若与关在屋里,说她不知好歹,耽误女儿的好前程。 直到木已成舟,她们母子三人才被放出来。 康言看着苏小娘,脸上带着几分不符合年纪忧愁与谋算,正要开口时,只见苏小娘的心腹女使一路小跑而来。 “小娘,哥儿,卫将军正在前厅见主君,奴婢偷偷听见,卫将军说让哥儿去武学。” “大娘子脸色难看的很。” 苏小娘睁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武学?” 她虽不懂朝堂的事,但对武学也有所耳闻,能进去的孩子将来都是有机会入军营,挣前程的,可比直接参军要好太多。 康言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着苏小娘拱手一礼。 “儿子这就去前厅跪谢卫将军!” “快去吧!”苏小娘说话间,快速帮他整了整衣襟。 嫡子康晋入国子监无望,自己厌恶至极的庶子康言倒是直接进了武学。 前厅内,王若与死死攥着手帕,气的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康海丰倒是一直捋须微笑,对着卫凌连连道谢。 心中暗自思肘着,自己官复原职是没希望了,若庶子将来能有出息,自己也不必再看王若与和王家的脸色度日! 王若与若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大可把她钉死房门关起来,甚至还能直接把她给休了! 康海丰越想越畅快。 —— 洪武四年,七月末,江南地界。 一众涉事官员在皇城司拷打下,供出苏州知府、平江军节度使萧钦言与郑青田往来甚密,暗中收受田宅银两。 今日,顾千帆在王安石的吩咐下,率人前往苏州捉拿萧钦言。 “此案关乎江南吏治,更关乎新法推行的根基,半点容不得差错。” “顾大人,官家让你参与此案,可见对你的信重非比寻常,铁证在此,你切记不可徇私枉法。”王安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在江南共事多日,顾千帆的出身,他和齐衡皆已知晓。 就算他不主动透露,萧钦言归案时,必定会提及此事。 “王大人放心,皇城司办事,只看证据,不论亲疏。” “况且下官姓顾,父亲顾明敬,于西北军中任职。” “去吧!”王安石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 待到入夜,苏州,萧府,灯火通明。 萧钦言自知无路可走,早已整束衣冠,在正堂内等候顾千帆的到来。 他已与日前修书数封送往京城,寻求庇佑,没想到官家对此案尤为重视。 明言若有不知死活上书求情者,轻则贬官外放,重则革职查办。 是啊,要清丈江南田亩,推行新法,若连市舶司一案都处置不好,如何让那些盘踞多年的豪绅世家乖乖配合。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萧府大门打开后,顾千帆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钦言深吸一口气,凝眸盯着他,“时隔多年,我们父子二人总算见面了。” 顾千帆手持文书,冷声道:“萧大人,本官奉命前来捉拿你归案,父子二字,休要再提。” “凡儿……” 顾千帆出生时,萧钦言原本为他取名为萧凡。 和离后,顾淑娘为他改名千帆二字,出自《望江南·梳洗罢》这首诗。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其中含义,自幼苦读诗书的萧钦言早已心知肚明。 萧钦言轻叹道:“当年的事情,为父也是有苦衷的,你就真的不念一点父子情分?” 顾千帆冷笑一声,强压下心头的恨意。 “苦衷?是有人把歌妓绑到你的床榻上吗?” “你当年弃我们母子于不顾时,可曾想过父子情分?我母亲郁郁而终,外祖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你洞房烛,攀附权贵!” “往事已矣,我本不愿再提。” “萧大人若识相些,不如自己早日认罪,若执意顽抗,本官绝不会留半点情面!” 说罢,顾千帆大手一挥,身后皇城司众人直奔萧家书房、库房等地。 萧钦言缓缓阖上双眸,“得空去你祖父坟前,为他上柱香吧。” “我祖父是顾审言!” (本章完) 第169章 案件告终,墨兰登门盛家 第169章 案件告终,墨兰登门盛家 洪武四年,八月初,天朗气清。 市舶司一案已经告终,上至两浙路转运使,下至港口核验货物的巡卒,凡牵涉其中者,皆依律查办。 郑青田秋后问斩,家中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落入贱籍,三代不得科举。 其余涉事官员,重则抄没家产,流放边关,轻则贬官外放,调往边地州县当差。 皇宫,垂拱殿内,文武百官手持笏板,整齐列于两侧。 赵晗身着朱红色龙袍,眸光在众臣身上缓缓扫过,殿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良久,他沉声道:“郑青田私开海禁一事,已有三年之久,尔等竟丝毫不知情,当真是罕见。” 几名私下收受过郑青田、萧钦言等人孝敬的官员闻言,顿时深吸一口气,眸光飘忽不定。 此事干的十分隐蔽,账目天衣无缝。 原以为王安石等人前往两浙路清丈田亩,已是诸事缠身,怎么可能没事干把心思往市舶司放。 没想到竟忽略了漕帮! 那些人在各个码头上讨生活,官船调度,商船装卸,只要是码头上的动静,就没有他们打听不到的消息。 “先帝已仁治天下,朕原想承此仁政,对诸位多些宽宥,少些苛察,也好君臣同心同德,共扶社稷。” “江南涉事官员皆已认罪,在刑部大牢内听候发落。” “然整顿吏治非一日之功,朕也不愿因一桩案子,就让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若有如王爱卿一般,主动上缴此前收受的财物,坦陈过往疏漏,朕可从轻发落。” “但若由皇城司查出,朕决不轻饶。” 此话一出,几名官员身体微微一震,悄悄抬眼用余光看向赵晗。 王世平低垂着眼帘,拿着笏板的手略有些颤抖。 王世卓送来的财物是尽数凑齐送去大理寺不假,赵晗也只令他补正过失,戴罪立功。 可王家的日子,只怕要一落千丈,愈发紧俏了。 这时,列于右侧一名绯色官袍的官员上前半步,跪地道:“官家,臣一时糊涂,受萧钦言谗言蛊惑,有负圣恩!” “愿将银钱器物尽数上缴,望官家网开一面,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话音刚落,三四名官员接连出列,噗通一声跪在殿内。 韩章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他们,沉声道:“身为朝廷命官,枉顾国法纲纪,毫无风骨!” 面对韩章的斥责,这些官员脑门上冷汗直冒,头都不敢抬一下。 赵晗心中略作权衡后,缓声道:“尔等悉数上缴财物后,六年内不得晋升。” “须在任上勤勉供职,若再有半分差池,当从重处置!” “臣等谢官家开恩!” “今后定当尽心履职,不敢再有懈怠!”跪在殿内的官员忙不迭叩首谢恩。 能保住官职已经是万幸,比起江南官员的下场,六年内不得晋升又算得了什么? 待六年期满,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片刻后,申时其出列道:“官家,臣以为当尽早遴选清廉干练之臣,接管江南诸事。” 赵晗轻轻点头,“传朕旨意,原两浙路转运通判杨知远升任秀州知府。” 接着,他将目光放在吕惠卿身上,“两浙路转运使一职,责任甚重,不知吕爱卿你可能胜任?” 此人名声毁誉参半,但在推行新法初期,绝对是不可或缺的能臣干吏。 吕惠卿闻声出列。 一身绯色官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几分干练锐利,手持笏板,朗声道:“臣谢官家信任!” “臣定当夙兴夜寐,细察民情,助力王大人清丈田亩,推行新法!” 赵晗面上露出满意之色,又看向吏部一众官员,“江南其余要职,由吏部牵头,三日之内拟定候选名单。” “务必遴选品行端方,熟悉地方政务者,不得有徇私舞弊之嫌,呈上来朕亲自过目。” “臣等遵旨!”盛长柏等官员拱手应声。 与此同时,两浙路转运司。 顾千帆早已修书一封将此事告知舅父顾明敬。 顾明敬素来疼爱顾淑娘这个妹妹,得知萧钦言罪证确凿,现已伏法,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此刻,顾千帆的神色虽和往常一样,可眼底却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 自己寒窗苦读十余年,在皇城司勤勤恳恳三载有余,总算扳倒萧钦言,得以替母亲出一口恶气。 可现下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有些空荡荡的。 齐衡迈步而来,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小顾大人,你在这里发什么愣。” “此案虽结束,可别忘了还有清丈田亩,追缴田税等事宜。” “官家可亲口允诺过你,这桩差事若干的漂亮,回京后,皇城司副使一职就归你了。” 顾千帆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齐衡。 片刻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齐大人说得是,个人恩怨已了,眼下该顾着朝廷大事才对。” 齐衡温润一笑,“走吧,方才王大人传我等前去议事。” 顾千帆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恶气出了,可母亲的诰命还没着落,他岂能松懈。 —— 几日后,中秋将近,城内各家往来逐渐频繁,府中采买节礼,打点亲友的用度不免开始增大。 魏国公府,葳蕤轩内。 葳蕤二字是当年她诞下华兰时所取,出自诗句: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因此,直接沿用到了国公府。 王若弗身穿墨绿色锦缎长袍,高高盘起的发髻上点缀着几只价值不菲的钗环,气度愈发雍容富贵。 这会儿她正坐在软榻上,抱着木匣,眉头微蹙,仔细清点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银子。 先前如兰出嫁,置办翰林巷宅子的银子,便是从她体己中匀出来的。 “夫人真要如此帮衬王家?” 刘妈妈站在一侧,拧着眉头,继而又开口道:“您的体己银子虽厚实,可咱们全都清楚王家如今的境况,窟窿连着窟窿,姨姐儿要贴补,佑哥儿在国子监要银两……” “就是全都填进去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主君那边要是知道,奴婢瞧着他必定动气,到时候又要生出事端。” 王若弗轻叹一声,无奈道:“可母亲毕竟是头回向我开口支银子使,姐姐那边亦是一团糟,我岂能不帮衬些。” “总归是我的体己银子,悄悄送过去,官人他不会知道的。” 刘妈妈抬手为王若弗斟了一杯热茶。 “可这种事情,有第一回便会有第二回,难保姨姐儿不会跟着效仿,朝您支银子使。” “届时,您是给还不给?” 王若弗接过茶水,斜睨了她一眼。 “母亲说过,等家中银钱周转开了,便尽数还给我,她素来言而有信,不会诓我。” “姐姐那边,我……”王若弗拧了拧眉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若与这些年从王家拿走的银子,光是她知道的就有上千两,私底下瞒着她的肯定更多。 心中暗暗盘算片刻后,咬牙道:“就这一次,姐姐那边我是爱莫能助。” “柏儿一心向着海氏,我还得留些在身边,总不好将来看海氏的脸色度日。” 见她都这么说了,刘妈妈只好放弃继续劝说的念头,心中默默祈祷有朝一日别被盛纮给察觉。 这时,彩环迈步而来,屈膝一礼后,轻声道:“夫人,四姑娘回来了,一路上谁都不搭理,直奔主君的书房。” “哦?”王若弗眨了眨眼,不紧不慢的合上木匣,幽幽道:“墨兰现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是为了她姑娘的事情。” 墨兰女儿名为梁若蓁,乳名蓁姐儿,春珂诞下的庶子名为梁温,梁家庶长子膝下共一儿一女,梁淳与梁若薇。 嫡出的二郎只有一子,名为梁淙。 盛家开府宴时,吴大娘子便向她透露打算把蓁姐儿带到自己身边养着的打算。 王若弗对此,自是不愿意多管。 至于盛纮,按照林噙霜和墨兰这对母亲的性子和所作所为,他也觉得蓁姐儿放在吴大娘子身边或许更合适些。 二进院书房内。 盛纮抬眼淡淡看向墨兰,见她眼眶泛红,神色憔悴,搁下湖笔道:“你自家的事情,来求我做什么?” “吴大娘子干练爽利,不少官眷夫人都乐意与她交朋友。” “虽说两个儿子能力平平,可教养女儿家这方面,不比旁人差分毫。” “蓁姐儿交给她来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墨兰拿起手帕,轻轻擦拭眼角,依旧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爹爹,这毕竟是女儿头一个孩子。” “从出生到现在,一日也没离过我身边,只要爹爹肯开口说句话,婆母她必定乖乖把蓁姐儿送回来。” 盛纮拧了拧眉头,“当年华儿还在老太太身边养过几年呢,你母亲不曾有过丝毫怨言。” “通汴京城孩子养在婆母身边的勋爵人家,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怎么到你这里,就有这么多说辞?” “有这功夫,倒不如管管女婿的后宅,三天两头闹的鸡飞狗跳,连我这个男人都知道不少风言风语。” “也不嫌丢人,你瞧瞧如儿,夫妻和睦,家事打理的妥妥帖帖,外头谁不赞她贤良。” 说罢,盛纮拿起一卷书,自顾自的翻看着。 墨兰抿了抿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 “爹爹,当初婚嫁事情上,女儿是被猪油蒙了心,可女儿毕竟姓盛,是爹爹的血脉。” “爹爹就如此不念及往日的父女之情吗?” 盛纮冷哼一声,淡淡道:“为父念不念父女之情,你心知肚明,旁人家姑娘干出那等丑事,被活活打死也是有的。” 此话一出,墨兰当即垂下眼帘,她能看出,现在整个盛家都拿自己当外人。 盛纮扭头看着她,不由得想起墨兰幼时乖巧的模样,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轻叹一声后,抬手拧了拧眉头,最终开口道:“梁家爵位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不过绝不会有你家官人的份。” “调养好身子,早日诞下嫡子才是重中之重,否则……” 话到此处,盛纮没有再说下去,事关内帷之事,他不好说太多。 墨兰倒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宅之中,没有嫡子傍身的正室何等艰难。 她轻轻点头道:“女儿知道了,多谢爹爹提点,既是如此,女儿再不扰爹爹清闲,我去瞧瞧三哥哥。” 柳氏已为盛长枫诞下一女,只比慧姐儿年长几个月,盛纮亲自取名为盛元念,心中很是疼爱。 站起身盈盈一拜后,她在冬荣的带领下,径直前往盛长枫如今所住的清风堂。 墨兰端坐在软凳上,目光扫过屋内,幽幽道:“怎么没瞧见三嫂嫂的身影?” “玉芙母亲前几日不慎染上风寒,今日特意回娘家探望去了。” 说话间,盛长枫满眼疼爱的抱着念姐儿,指尖轻轻逗弄着她的小手。 得知柳氏不在,墨兰不再迂回,直接开门见山道:“三哥哥。” “自打小娘离世,这世上就咱们兄妹二人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骨肉血亲。” “我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也知道,爹爹现下也不拿我当女儿看了。” “柳家在朝中有些根基,你靠着柳家好好做官,将来熬出了头,等盛家分了家,咱们兄妹俩也能互相有个依靠。” “总好过我如今在梁家孤立无援,连个能替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盛长枫漫不经心看墨兰一眼后,继续笑眯眯的逗弄着念姐儿。 “父亲身体康健,分家一事尚早,况且后宅之事,我一个外男能掺和多少,难不成去梁家替你管教妾室。” “父亲虽不待见你,可你终究姓盛,梁家再如何,也不敢真正亏待你。” “我做官资质有限,只想守着玉芙和念儿好好过日子,帮不了你太多的忙。” 墨兰闻言,扯了扯嘴角,难以置信的看着盛长枫,她直接站起身,咬牙道:“我怎么有这么个窝囊哥哥!” “我看你就是被柳氏那个丑女人迷昏了头,事事都听她的,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管了!” “小娘九泉之下若知道,肯定饶不了你!” 说罢,她气冲冲的从此处离开,坐上马车满心怨愤的返回永昌伯爵府。 盛长枫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本章完) 第170章 辽国之事,中秋设宴 第170章 辽国之事,中秋设宴 辽国实行五京制。 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南京析津府。 因是游牧民族出身,辽国皇帝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常驻。 遵四季捺钵之制,随四季变化,率领皇族、朝中大臣与精锐骑兵,迁徙至不同行宫与处理政务。 秋意渐浓,上京,临潢府,辽国重要的宫殿都分布在此。 有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遣工匠修建的开皇殿,还有安德殿、五鸾殿、宣政殿等几处接见朝臣处理政务的大殿。 今日,宣政殿内,年仅三十五岁的耶律洪基身穿赭黄面、黑里子的契丹皇室常朝袍,端坐于御座上方。 四年前,耶律洪基前往滦河上游的太子山捺钵。 皇太叔兼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重元联合其子耶律涅鲁古、知北院枢密事萧胡睹等人意欲行刺,胁迫他写下禅位诏书。 好在敦睦宫使耶律良及时报信,这才逃过一劫,耶律重元见计划失败,逃亡路上,畏罪自杀。 大周清丈田亩,革新除弊一事,耶律洪基早就有所耳闻。 辽国如今的气象亦是一年不如一年,积弊颇深。 贵族奢侈之风盛行,南北两院官僚尔虞我诈,武备松驰。 加之大兴佛教,单单登记在册的僧尼人数,就已经多达数十万名,四处兴建庙宇,为佛像塑金身的费,更是不计其数。 东北方向的女真部落,也隐隐露出不安定的苗头。 先帝旧臣,北院枢密院使耶律仁先拧眉思索片刻,躬身道:“陛下,周朝革新已见成效。” “臣以为或可效仿周朝,召集大臣商议出适应我朝的革新除弊之策。” “周朝皇帝野心勃勃,非比寻常,难保将来有朝一日,不会挥师北上,当早做准备才是!” 耶律洪基听到此话,没有立刻表态,指尖轻轻敲着御座扶手,将目光放在耶律乙辛身上。 耶律乙辛在重元之乱中立下大功,加封魏王,赐号匡时翊圣竭忠平乱功臣。 深受耶律洪基的信重,与耶律仁先一同在北院共事,二人互相瞧不顺眼,势同水火。 只见耶律乙辛冷哼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 “我大辽乃草原天朝上国,骑兵骁勇,凭先祖留下的赫赫基业,何惧南边的周朝?” “若真要学周朝胡乱折腾,怕是先把国内的贵族勋戚都得罪光了,到时候不用他们来打,自己就先乱了!” “不过是舍本逐末,动摇国本之举。” “你……”耶律仁先猛然甩袖,脸色涨红。 耶律洪基轻叹一声。 辽国贵族不仅掌握部落兵权,世袭领地,朝中核心官职也由贵族子弟担任,一旦触及到贵族们的利益。 必定会联合反叛,直至耶律一族政权彻底瓦解。 况且,他也不想费心折腾。 这些年佛寺香火鼎盛,各部安定,与其劳心费力推行新政,不如静守祖制,安享太平。 维系耶律一族的统治,远比一场未知成效的改革重要。 “罢了罢了,此事休要再提。” “近日朝中无事,明日朕要去城西的大延寿寺礼佛。” 说罢,耶律洪基起身离去。 耶律乙辛扭头看向耶律仁先,嗤笑一声后,大步从宣政殿离开。 —— 几日后,大周,正值中秋佳节,华兰遵循旧例设下宫宴,邀请汴京城内外命妇们。 大周百姓除登高赏月,泛舟听曲外,还会在庭院中摆放月饼、瓜、石榴等贡品,焚香祭拜月神,祈求各种心愿。 并且汴京城中秋夜整晚不宵禁,樊楼亦会点起数百盏灯笼来助助兴。 仁明殿内,悦耳的丝竹声飘荡在四周。 华兰一身深青色云纹宫装,头戴点翠凤冠,端坐在上首之处,眉眼舒展,气度从容,垂落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轻晃。 不多时,只见她抬眸浅笑,温声道:“诸位不必拘束,只管共叙闲话,莫负此等良辰美景。” “本宫不日前偶然品尝过樊楼的桂酒,味道属实绝妙,便差人去樊楼取了几坛来,诸位也一道尝尝。” 殿内一众命妇纷纷起身行礼道:“谢娘娘赐酒,娘娘心系臣妇,臣妇们感念不尽!” 华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英国公夫人身着锦袍,笑眯眯看向盛老太太,“多日不见,老太太气色瞧着愈发好了。” “托夫人福,近来每日晨起都在院子里走上两圈,几个重孙儿也常来跟前闹着,日子热闹,气色自然就好了。” 英国公夫人闻言,轻声道:“老太太福寿双全,重孙绕膝,真是叫人羡慕。” “夫人我这个年纪,自也是如此,福分只多不少。”老太太说罢,很是亲昵的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 自打华兰册封皇后,盛张两家的往来逐渐频繁,如今搬至国公府,两家离得近,交情也不由得更深了些。 平宁郡主现下也时常来盛家给老太太请安,态度比起当年齐衡要入盛家书塾读书时的模样,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 如兰与品兰二人虽无诰命。 但一个是皇后嫡亲妹妹,一个是淑妃嫡亲妹妹,故今日也在受邀名册内,这会儿正围坐在明兰和嫣然的身边。 只见明兰一身藕荷色宫装,身段比起待字闺中时,更见风韵窈窕,眉宇间灵动又不失温婉。 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而后眉眼弯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真好喝。” 嫣然扭头看向她,蹙眉道:“酒性最热,若热吃下去,发散的便快,冷吃下去,则凝结在内,还得用五脏去暖他。” “先前太医都叮嘱过你,少吃些冷酒,这点毛病就是改不掉。” 明兰灿然一笑,扯了扯嫣然的衣袖,“我知道嫣然姐姐你是为我好,可我现下就这点爱好了。” “又不是日日都吃,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断不会贪多。” 如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哼一声,“贤妃娘娘莫要白费口舌,就是寒冬腊月六妹妹她也喜欢吃冷酒。” “我记得六妹妹还说过什么,冷天吃冷酒,别有一番风味。” 明兰眨了眨,笑道:“五姐姐你就知道揭我短,等下次进宫,别想吃我做的炙羊肉。” “那不行,我就要吃,你当初答应过我的!”如兰摇头晃脑的说着。 片刻后,明兰将目光放在品兰身上。 只见她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于是乎,轻声问道:“品兰姐姐,你在忠敬侯府过的可还好?” 品兰点头如捣蒜,“婆母性情温和,长嫂干练豁达,虽不爱说笑,但人是极好的。” 如兰听到此话,略有些惊讶的扭头看向她。 “当真?我先前可听说你家嫂嫂规矩大的很,什么轻生死,重礼法,她没处处管着你?” “这倒不曾,我只顾和官人过自己日子,郑家上下品性全都好的很。” 品兰说话间,眼下不由得闪过一抹骄傲,家中世代忠良,官人前程似锦,京城不知有多少姑娘羡慕她能嫁进郑家。 如兰撇了撇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毕竟她一直不大看得上长房一脉。 不过转念一想,品兰和自己又没什么恩怨。 小时候跟随盛纮和王若弗去宥阳,但凡她瞧上的东西,品兰没有不乖乖让出来的。 只要墨兰过的事事不顺心,那就行了。 如此一想,她脸上重新绽开笑容。 与此同时,康家,后院厢房内。 王若与脸色阴沉,紧紧握着杯盏,心头不停起伏着。 母亲和妹妹皆诰命加身,全都去参加宫宴,风光无限。 可她倒好,今年京城内各家官眷的宴席,给她送来请帖的寥寥无几。 前几日她本想向王老太太讨些银子使,结果没想到王家账目也亏空的厉害,王老太太只掏个三五十两就把她给打发了。 长女康允儿不知受了什么蛊惑,竟一点都不知道帮衬娘家。 自打搬来京城,盛维和李氏也算清楚王若与和康家是什么做派,加之还有盛纮和盛老太太从旁提点。 李氏和盛长梧自然不会纵容康允儿无所忌惮的帮衬娘家,早已不止一切的告诫过她,李氏更牢牢攥着管家权。 康允儿也明白,婆家不比往日。 即便是虚衔,那也是堂堂荣昌侯府,淑妃的娘家,更是腰缠万贯,富甲一方。 而自己父亲做官无望,母亲往日因印子钱一事名声扫地,家中就剩个祖宅维持体面。 一旦惹怒婆母和官人,将来哪有什么好日子可过,若被休弃,更是万劫不复。 就在王若与暗骂母亲与女儿,满心怨愤之际。 只见康海丰迈步前来,凝眸看着她,淡淡道:“兆儿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你若敢再背着我,偷偷把我女儿胡乱嫁出去,我饶不了你!” “康海丰,你把话说清楚!” “是不是苏氏那小贱人又在你面前瞎挑唆,一个妾室还想掺和儿女婚事,反了她了!” “我正愁没地撒火,她倒自己找上门来!” 王若与说罢,抬脚就想冲去苏小娘院里,把她母女二人狠狠教训一顿。 结果康海丰直接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冷声道:“言儿得卫将军庇佑,在武学内勤勤恳恳,不曾懈怠分毫,又与盛家七郎交好。” “如今晋儿入国子监彻底无望,他可是我唯一的希望。” “你休要胡搅蛮缠,我警告你,不许再去寻她们的麻烦。” “我在汴京是没什么脸面了,可你王家还要脸吧,小心我把你这些年沾的人命官司通通说出去!” “看王家还怎么替你收拾烂摊子,只怕他们现下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吧?” 王若与微张着嘴巴,拧眉竖目的盯着康海丰,“你……你敢威胁我!” “女儿毒杀良妾庶子,母亲帮着遮盖隐瞒,传出去你那在御史台的兄长这辈子都别想升迁了!” 留下这句话后,康海丰瞪她一眼,转身离开,前往苏小娘的院子。 康言虽是庶子,可他将来若出息,自己必定跟着享清福,苏小娘性情又温婉妥帖。 而康晋出息,自己只怕一辈子都要看王若与和王家的脸色。 另一边,集英殿内。 此处布置的富丽堂皇,御座上方,赵晗一身赭黄色常服,面带笑意。 文武百官身姿端正,神色恭谨,按品级依次列坐于殿内两侧的案几旁,案上早已摆放好精致的菜肴与酒水。 盛纮身为国丈,又加封国公,自然安排在靠前的位置,只见他紫袍玉带,眉开眼笑的捋动胡须。 顾廷烨作为新贵,位置仅次于张辅等几名老将。 这时,赵晗缓声道:“昨日王安石送来奏疏,江南地界已经清丈出隐田近五千万亩,北方六路还要更多。” “单是田税,我朝一年便可多收数千万贯,可喜可贺啊。” 此话一出,不少官员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才过去多久,就查出这么多隐田,难怪国库年年空虚。 待清丈一事结束,只怕我朝隐田数量可至少能有四五万万亩! “诸位爱卿不必紧张,朕并非兴师问罪,常言道:士大夫当以天下为己任,后续诸多事宜,还需仰仗诸位爱卿一同出谋划策。” “待国库充裕,军备修整妥善,便可着手于燕云之地,护北疆安宁。” 孝期结束,时任户部侍郎的海彦平率先拱手道:“官家心怀天下,志在北疆,实乃大周之幸,万民之幸!” “臣愿为官家赴汤蹈火!” “臣附议!” “臣附议!” “……” 一时间,文武百官纷纷离席,躬身行礼。 待到酒过三巡,赵晗扭头看庆云一眼,庆云当即会意。 不多时,教坊司琵琶色教头宋引章怀抱琵琶,身着碧青色襦裙,款款入殿,身后还跟着数名容貌艳丽,身段姣好的舞伎。 “官家,这位莫非就是先前徐将军口中那位钱塘第一琵琶手?”顾廷烨放下杯盏,饶有兴致的问道。 赵晗轻轻点头,“不错,正是她,朕今日特地命她入殿,为诸位爱卿添些雅兴。” “年纪轻轻便能顶着钱塘第一琵琶手的名声,倒是有趣!”一名绯袍官员笑呵呵的看向宋引章。 (本章完) 第171章 宋引章献艺,盛长柏履历 第171章 宋引章献艺,盛长柏履历 “奴婢拜见官家。” 宋引章站在殿内,面露恭谨,盈盈一拜,余光小心翼翼瞥向御座上方。 只见一个高大贵气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心头一紧,忙低下脑袋,指尖在袖中悄悄攥紧,暗暗平复着心绪。 这是她第一次面圣! 进京这些时日,她在教坊司待的很是舒畅。 接触到的人和物与在钱塘时简直天差地别,就连使尊元长河都待自己颇为客气。 她也几次修书送往钱塘,关心赵盼儿的境况。 得知茶坊的生意越发红火,已经是钱塘文人墨客们饮茶的首选之处,心中更是高兴不已。 赵晗看她一眼,笑道:“不必多礼,朕知道你的琴技甚好,今日若弹奏的好,朕大大有赏。” 宋引章闻言,莞尔一笑,轻声应道:“谢官家恩典,奴婢定尽心弹奏。” 说罢,她提起裙摆恭谨坐在软凳上,将琵琶稳稳抱在怀中,指尖在弦上悬停片刻后。 宋引章深吸一口气,腕间微沉,琵琶音流淌而出,慷慨激昂,含有金戈铁马之势。 广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翻飞,曲调逐渐从激昂转为苍凉。 大漠孤烟,铁骑踏过戈壁,归雁掠过残阳! 张辅等几名老将起初有些惊讶,而后不由得挺直脊背,缓缓阖上双眼。 透过琵琶声,他们仿佛看到自己当年戍守边疆时的模样。 顾廷烨睁大双眼,目光直直看向宋引章,他属实没想到,这样的琴音竟出自一名尚不到及笄之年的姑娘。 实在令人惊叹。 一曲毕后。 殿内文武百官连连称赞,伺候在一侧的内侍宫女们更是听的如痴如醉。 宋引章手腕轻收,站起身屈膝一礼,声音轻柔中还带着几分沉稳,“奴婢献丑,恭请官家品鉴。” 赵晗抚掌大笑,“好一个《凉州大遍》,不愧是钱塘第一琵琶手!” “官家,臣以为,今日一过,此女可称为汴京第一琵琶手!”顾廷烨笑呵呵的接话。 不远处,一名年逾五十的礼部官员眯起眼睛。 捋须感慨道:“此曲只应天上有,老夫浸淫音律数十载,唯有此人弹奏出了凉州大遍的精髓!” “了不得,了不得啊!” 宋引章微微垂眸,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她打有记忆起便开始学习弹奏琵琶,已有十年之久。 论在琵琶上的造诣,她至今还不曾发现有越过自己的人。 赵晗搁下酒杯,温声道:“你这一曲,弹得朕与满朝文武都心服口服,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宋引章抿了抿唇,抬起双眸小心翼翼的看向他。 沉吟片刻,跪地道:“奴婢能从钱塘乐营来教坊司,已是天大的恩赏,奴婢不敢再奢求其他。” 听到此话,赵晗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若他记得不错,宋引章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赵盼儿一样,脱离乐籍,成为良人。 不过既然宋引章不提,他自然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于是乎,他微微笑道:“传朕旨意,赏宋引章黄金百两,赐御前乐师令牌,往后出入教坊司,无需行普通乐伎之礼。” “奴婢谢官家赏赐!”宋引章恭谨谢恩。 集英殿外,她怀抱这把名为孤月的琵琶,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脱籍乐籍仍旧是宋引章的毕生心愿。 但赵盼儿曾语重心长的提点过她,来汴京后,定会在贵人面前露脸。 若她将来弹奏琵琶讨得贵人欢心,绝不能一开口便是求脱籍。 想要名正言顺的脱籍,需先在教坊站稳脚跟,与认可自己才情的贵人建立起稳固的关系,而后再寻找合适的时机提出脱籍之事。 否则只怕不仅讨不到好,反倒可能让先前的好感折了大半,一旦惹得贵人不快,甚至断了往后的路。 宋引章一直将此话牢牢记在心里,故今日并未提及脱籍之事。 能得赏钱,她已是心满意足。 直到暮色四合,宴席结束,顾廷烨、盛纮等官员依次走在平坦的青石板路上,往宫门方向前去。 盛长柏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轻声道:“我前两日下朝时,无意间碰到过你四叔五叔。” “汗牛说他们正唾沫横飞,四处嚷嚷当今宁远侯冷血无情,不顾宗族情谊,是你将他们逼的走投无路。” “你如今身份不同,这些闲言碎语,万万不能由着他们继续散播。” 顾廷烨紧握双拳,冷哼一声,“这群不知死活的混账,看来还得再给他们点教训!” “教训固然解气,可依我看,倒不如想个法子他们送回祖籍。” “既让他们没法散播谣言,届时天高皇帝远,你想收拾他们,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可不比在京城束手束脚。”盛长柏苦口婆心的看着他。 顾廷烨抬手摸了摸下巴,京城顾氏一族的祖籍在青城。 祖上原本打渔伐木等零散活计为生。 恰逢天下大乱,先祖率领膝下两个儿子毅然从军,立下赫赫战功,这才有如今的顾家。 “你说的对,回头我就让石头带人把他们给绑去青城看守祠堂,不过,一路上未保不会染些风寒。” 盛长柏清楚顾廷烨幼时的经历,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轻叹一声,低声道:“其中分寸你自己拿捏好就是,万不能被人捏住把柄。” “放心吧,我知道。” “话说,你家慧姐儿的娃娃亲有没有定下?不如瞧瞧我家昌哥儿!”顾廷烨嘿嘿一笑,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盛长柏淡淡瞥他一眼,斩钉截铁道:“别做梦了,咱们两家,不可。” 他的毕生心愿是入阁拜相,以顾廷烨才能,将来必是朝中名类前茅的武将。 盛顾两家,万万不能联姻。 —— 与此同时,内外命妇们的宴席结束后,明兰抛下嫣然和张桂芬等人,带着小桃直奔凝辉殿。 看在卫凌和明兰的面子上,赵晗特让卫恕意今日进宫与明兰一聚。 这是卫恕意头回进宫,一路上与小蝶主仆二人十分拘谨,生怕有什么失礼之处,让明兰跟着没脸。 只见她端坐在殿内的软凳上。 一身月白色云纹锦裙,发髻梳理的一丝不苟,斜插着着几只简约而不失贵气的钗环。 已经年愈四十的卫恕意,眼角眉梢难免带着些许皱纹。 但因保养得宜,脸颊上仍旧透着莹润光泽,加之饱读诗书,心性沉稳,让她比起同龄妇人多了几分温婉娴静。 直到听到殿外传来明兰的声音。 卫恕意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连忙站起身,满眼笑意的向前迎了几步。 “小娘!”明兰拎起裙角,直接扑进她的怀中。 卫恕意双臂紧紧环住她的后背。 片刻后,她垂眸望着怀中的女儿,温声道:“多日不曾得见,娘娘可比往日在闺中时更容光泛发,从容端庄了。” 明兰抿唇一笑,挽着卫恕意的手直奔内殿,母女二人端坐在临窗的软塌上。 “此处又无旁人,小娘还是叫我明儿吧,我想和小娘亲近亲近,别守那些虚礼了。” 卫恕意轻轻点头,“好,明儿。” 站在一旁的小蝶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明兰出生时,她虽然只有十岁,但怎么说也是亲眼看着明兰长大的。 “娘娘,小桃这个贪吃贪玩的蠢丫头,有没有照顾好您?” 明兰眸光轻动,笑道:“小蝶姐姐放心,我们小桃可算不得蠢,她是大智若愚。” 往日在盛家,林栖阁和葳蕤轩的人全都觉得小桃呆头呆头的。 认为她根本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防谁都不会想到去防着她。 因此,明兰若想要得知她们消息,只要派出小桃,保管能成。 更重要的是,她对明兰忠心耿耿,更不会自作聪明,一直是指哪打哪,说一不二。 “那就好!” “这宫殿布置可真好看,像天上仙女住的地方一样。” “方才若不是内侍带路,我和小娘还不知会走到哪去呢。”小蝶面带微笑,很是亲昵的挽起小桃的手。 小桃呵呵直笑,转身去端了几盘糕点过来,亲自拿起一块塞到小蝶的口中。 “小娘,七弟弟近日可好?”明兰眨了眨眼,轻声问道。 卫恕意点点头,“他都好,二哥儿现下也在家中,他可不敢再像往日那般,上蹿下跳,跟个皮猴似的。” “唯一差些的地方就是读书,没少挨你爹爹的训斥。” 听到此话,明兰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在教养儿子上面,盛纮向来一视同仁。 而后她向卫恕意凑近了些,“那小娘您呢?夫人可有……” “这倒不曾,有你舅舅在,你爹爹又不准她插手我院里的事情,除了晨昏定省也碰不着面。” “你二嫂嫂是个好人,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我和柳哥儿,你且放心,顾好自己便可。” “那位康家姨母若再登门,我就去寿安堂伺候老太太。” “老太太早就瞧她不顺眼,就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造次。”卫恕意柔声说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明兰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依偎在她的怀中,小桃小蝶二人坐在屏风后头,时不时传出一阵喜庆的笑声。 片刻后,卫恕意冷不丁道:“明儿,官家待你如何?” 明兰俏脸一红,往她怀里又钻了钻,闷声道:“官家待女儿极好。” “现下德妃娘娘有孕在身,不便伺候,除皇后娘娘和贤妃外,就属女儿最得宠了。” “官家待我们有救命之恩,你可得尽心伺候,早日为官家诞下子嗣才是,将来也能有个依靠。” 明兰听到此话,连连点头。 直到夜幕降临,卫恕意和小蝶才在明兰不舍的目光中,从皇宫离开。 在卫凌的护送下,主仆二人又在城内游玩一番后,才返回盛府。 —— 仁明殿内,灯火通明,淡淡的香飘荡在四周。 璋哥儿玩累了,已经被乳母抱去偏殿睡觉。 华兰嘴角带笑,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拿着针线。 虽说尚衣局有不少技艺精湛的绣娘,还有明兰和嫣然可以帮忙,可身为母亲,她还是想亲手为璋哥儿做些什么。 主要那份心意,是别人代替不了的。 赵晗将目光放在璟哥儿身上,自打跟着顾廷烨习武,身子骨看上去的确是壮硕了许多,眉宇间更添了几分英气。 他习武的天分虽不算高,但胜在勤勉。 对此,赵晗已是满意至极。 “父皇,前几日儿臣见了舅舅,他告诉儿臣许多道理。” 说罢,璟哥儿学着盛长柏的模样,捋须道:“为君纠错是为忠,为家擎天是为孝,为子做则是为礼,为法辩白是为节。” “他还说儿臣身为父亲长子,当先立品行,再修本领。” “长子二字,不是享尽特权的名头,而是要扛起来的责任。” “儿臣觉得舅舅说的很有道理。” 赵晗搁下茶盏,幽幽一笑。 若将来有朝一日自己离去,有盛长柏这个舅父在,倒也可以放心许多。 两朝元老,四次入阁,三度拜相,入封名臣阁,履及六部十三省,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两位皇子扶官送葬,这样的荣宠,将来盛纮和王若弗临终前若能知晓,怕是能笑开。 不过当下许多事情皆已发生变化,盛长柏走在他前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看着璟哥儿清澈的眼神,赵晗收回思绪,抬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你如今年纪尚小,不必急着做到事事周全。” “不过你舅父打小读书勤勉,行事端正,这一点,你可向他学习。” “儿臣明白了!”璟哥儿拱手一礼,神色郑重。 待他离开后,华兰搁下针线,面带笑意,亲自上前为赵晗褪去外袍。 —— 转眼已经是九月中旬,秋高气爽,风朗气清。 张桂芬顺利诞下皇四子,因她打小舞刀弄枪,身段健朗,分娩时费的时间比起华兰与淑兰要短许多。 英国公府上下喜气盈盈,英国公夫人更是亲自前往玉清观还愿,添置香油钱,吩咐道长连着做七日法事,为皇四子祈福,盼他平安长大。 赵晗还特意召张辅进宫,一同为皇四子取名为赵琰,给足了张家的脸面。 (本章完) 第172章 宗室与交趾,你有事瞒我 第172章 宗室与交趾,你有事瞒我 宣明殿内,暖香融融。 英国公夫人满眼疼爱的看着怀中的琰哥儿,指腹轻轻蹭过他肉乎乎的脸颊。 张桂芬是她唯一的女儿,打小没离开过自己半步,琰哥儿更是她有血脉相连的亲外孙。 这份感情,整个张家,谁也比不过。 “母亲,快放下歇歇吧,抱这么久,怕是胳膊都酸了吧。”张桂芬笑眯眯的看着她,已为人母的她,那依旧英气十足的眉宇间更添了几分温婉稳重。 英国公夫人闻言,斜睨她一眼后,感慨道:“让我再抱会儿,我又没老到那种地步。” “看着琰哥儿我就忍不住想到你小时候,那会儿你也这么小,裹在襁褓里,哭起来嗓门比谁都亮。” “半夜里非得我抱着晃着才能睡着,有次你爹想抱你,刚接过去就哭得撕心裂肺,最后还是我抱着你在屋里走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你哄睡。” 张桂芬嘴角上扬,笑道:“女儿小时候有那么过分吗?” “不信的话,问你爹和几个哥哥去。”英国公夫人轻哼一声,低头继续将目光放在琰哥儿身上。 片刻后,她轻声道:“如今你诞下皇子,我和你父亲,还有征儿他们,总算可以放心了。” 正当张桂芬准备开口之际,只见心腹宫女红缨领着一队内侍迈步前来。 英国公夫人见状,这才满眼不舍的将琰哥儿交到乳母的手中,和张桂芬一道行礼接旨。 “门下,制曰: 咨尔德妃张氏,毓自勋门,秉性温良,赋姿敏慧,更诞育皇四子,绵延宗嗣,功在社稷,朕心甚悦。 其父张辅,忠勇素著,屡立戎功,克振家声。 兄张征,承父风骨,效力行间,奋身矢志,不坠将门之威名。 尔族世笃忠贞,一门俊杰,诚为柱石之臣。 今晋封张氏为贵妃,望其协理内廷庶务,以安后宫秩序。 钦哉。” 圣旨读罢,张桂芬满脸欢喜的行礼道:“臣妾谢官家隆恩!” 为首的内侍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亲自将圣旨交到她的手中,英国公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今后后宫之中,除了华兰,就当属她最为尊贵了。 待内侍走后,英国公夫人拉着她重新坐在软榻上,母女二人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直到天色将晚,她才出宫离去。 —— 几月光阴转瞬即逝,转眼已临近年关。 齐衡诸事缠身,自不好回京团聚,申和珍心里牵挂着他,但府中年节事宜又要她来操办。 平宁郡主也不肯让瀚哥儿和玉姐儿跟着她一路舟车劳顿前往江南。 因此,申和珍只好准备些衣物和齐衡喜欢的吃食,遣人快马加鞭送往江南。 王安石的妻子吴大娘子亦是如此。 今日,垂拱殿内,正值常朝。 从京畿到江南再到北方六路,清丈隐田一事成效颇丰,现已逐渐推进至西南、西北诸路。 赵晗眸光在殿内群臣身上缓缓扫过,沉声道:“广南西路安抚使裴虎,昨日上奏,提及交趾国。” “近月来交趾国频繁调兵,更有探子来报,交趾国主召集诸部贵族议事,行踪诡秘,恐对我朝广南边境不利。” 大周立国之初,太祖皇帝一心稳固北方疆域,对南疆事务以安抚为主,无暇深顾。 彼时,丁部领平定十二使君,建立大瞿越国,即丁朝,太祖封其为交趾郡王,正式纳入藩属之列。 后来丁朝内乱,权臣黎桓篡位,建立前黎朝,太宗以恢复旧疆,惩治篡逆为名,发动大军征讨交趾。 结果因气候湿热,瘴气丛生,大周士兵无法适应,加上指挥不力等原因大败而归。 前黎朝大臣李公蕴又趁内乱,趁机夺取帝位,建立李朝,迁都升龙,国号大越。 对内自称大越皇帝,而大周称其为交趾。 真宗册封其为南平王,仁宗又加封为检校太师,打算以恩宠维系宗藩关系。 天圣六年,三月戊戌,李公蕴病逝,其子李德政继位后,屡次发兵侵扰广南边境。 在邕州、钦州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如今交趾国王是李德政长子李日尊,在内常以天朝,上国自居,比起李德政越发自大。 嘉佑年间,时常在大周边境劫掠粮草,掳走百姓 紫袍玉带,目光刚毅的张辅出列一步,声如洪钟,拱手道:“交趾不过弹丸小国,蛮夷之辈!” “当年侬贼走投无路时,曾向交趾国求援,交趾国主竟当场表明愿意出兵相助。” “可见其之野心!” 侬智高曾与交趾为敌,也曾向交趾俯首称臣,关系反复无常。 多年前侬智高父子叛乱时,交趾国原想趁机插手大周内政,从中获取利益。 结果裴虎顾廷烨等人骁勇善战,率领大军迅速稳住战局,一路追击侬氏父子叛军,势头锐不可当。 交趾发现无利可图,贸然相助反而风险更大,于是暗中撤回兵马,只作壁上观,妄图坐收渔翁之利。 顾廷烨眸光微动,紧跟着开口道:“臣以为,交趾一直小人行径,见利忘义,趋炎附势,从无半分藩属之礼。” “李日尊不过是故技重施,想趁我朝清丈隐田,重心稍移之际,再犯边疆。” “臣以为,当早做准备,一举灭了这等小国,永绝后患。” “臣连发兵借口都想好了,就让李日尊交出这些年掳走的边境百姓,少一个都不成!” “若他拒不遵从,或者交回的百姓数目有缺,受辱致残,便是忤逆我大周天威,我朝出兵征讨,名正言顺!” 此话一出,盛长柏扭头看顾廷烨一眼。 理由虽有些糙,但以救回子民为借口出兵,的确还能赢取一波民心。 只是战事一开,粮草调度,兵卒损耗皆需审慎考量。 交趾之地,瘴气丛生,道路崎岖,必定会有士兵不等上战场,就死于疫病。 “顾侯说的好,臣附议!”张辅捋须笑道。 卫凌更是紧随其后,朗声道:“若官家准奏,臣愿领兵出征!” “定将那交趾蛮夷打得服服帖帖,救回所有被掳百姓!” 韩章眉头微拧,缓缓出列。 只见他身着紫色朝服,神色沉稳,拱手道:“顾侯心系边境百姓之意,臣能理解。” “臣以为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交趾虽小,却也在南疆经营多年,易守难攻,敌军一钻进山林,我朝士兵极容易迷失方向,贸然追击,只怕还会遭遇埋伏。” 顾廷烨大手一挥,“韩大人多虑了,神机营这几年可不是吃白饭的。” “下官还想试试火器在山林之中,能起多大的效果呢!” “敌军若躲进密林中负隅顽抗,便用虎尊炮轰开通道,再让神机营士兵持火箭推进。” “下官就不信,交趾的士兵是铁打的不成!” 赵晗看着他们,目光微沉,想要出兵交趾,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瘴气一事。 沉吟片刻后,缓声道:“瘴气乃水土疾病,可防可控。” 郑骁连连点头,拱手道:“官家说的是。” “臣先前平叛侬贼时,就曾下令麾下士兵佩戴雄黄,燃烧艾草、菖蒲等物,还有食用槟榔。” 大周官员若初次外任西南之地,第一件事情就是效仿当地官员和百姓嚼槟榔,认为此物可防瘴气和消食。 “都是好办法,不过还不够,对付交趾可不似平叛侬贼那般简单。”赵晗神色从容,轻声说着。 海彦平心中暗暗权衡一番后,手持笏板,出列道:“官家,臣以为可先派遣骁勇之将,率领一支精锐先行南下。” “一可震慑交趾,二协助裴大人加固边境防线,绘制详细堪舆图。” “三来李日尊见我军已有防备,若能收敛异动,也可省去一场战事,待我朝万事俱备,再与之一战。” 此话一出,韩章、申时其等人纷纷出列附议。 赵晗手指在御座扶手上轻轻叩动。 “海爱卿所言有理,秋十月至次年二月是瘴气最弱的时候。” “此刻发兵,筹集粮草,整顿军备,加上行军路程,抵达交趾多半在二月至春三月。” “若李日尊有意拖延到初夏,湿热交加,正是瘴气最猖獗的时候,于我军不利。” 话音刚落,就见卫凌拱手道:“官家,臣愿领精锐前往广南!” 他清楚,若自己不能立下大功,为长姐请封诰命一事,多半不可能。 就是赵晗有心看在自己和明兰的情面上,恐怕也会遭到朝臣反对。 “官家,臣也愿意。”顾廷烨、郑骁等人紧跟着附和一句,身为武将想要升迁,首要的就是军功。 南疆之事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他们自然不想错过。 赵晗看着他们,斟酌一番后,沉声道:“郑骁、卫凌二人率骁骑营及五千精锐即日南下,归裴虎节制,定期传回奏报。” “顾廷烨留守京中,操练神机营,待时机成熟,再另有任用。” “臣等遵旨!”卫凌等人拱手一礼。 此事商议结束,几名大臣又循例汇报各项事务后。 赵晗长叹一口气,看向执掌大宗正司的赵宗晖,此人是赵允让的第四子。 赵宗晖察觉到这束目光后,不禁觉得后脊阵阵发凉,下意识握紧笏板,垂首屏息。 大周立国初期,宗室数量有限。 主要是太祖和太宗的直系后代,但历经几代传承下来,至今已有千余人。 太宗时曾规定,宗室子弟除了开封府尹可以担任外,其余官职都没有实权。 宗室后代也被禁止出任地方官职,只能留在京城,五服以内的可以居住在皇宫内。 五服以外则在宫外居住,但不能随意进出汴京城。 此举虽然避免了宗室干政与地方割据的风险。 但吃穿用度,婚丧嫁娶,皆由朝廷供养,每年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还有些宗室子弟怠惰骄纵,流连秦楼楚馆,寻衅滋事,对汴京城的治理也带来不小的麻烦。 韩章,申时其等几名朝中重臣则挺直脊梁,随时准备开口。 “朕以收复燕云为志,不敢懈怠,然宗室每年耗费数百万贯,若不革新,恐怕难支撑日后北伐军需。” “朕决意革新宗室规制!” “五服外宗室子弟不再授予官职俸禄,需于半年内离开京城,前往地方州府定居,可与寻常百姓一样,凭真才实学参加科举或武举。” “朕还会着户部按人丁拨付安家费,助其在地方置业谋生,自食其力。” “五服内宗室子弟授官年龄自七岁改为十五岁。” “婚丧嫁娶,生辰赏赐,四季衣料,每月俸禄尽数减半。” “宗室各府中用度,需登记造册,由大宗正司核查,若有铺张奢靡者,初犯者停发三月供给,再犯者削去官职,迁出京城,朝廷不再供养。” 话到此处,赵宗晖热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对宗室子弟规制的革新,总算是来了。 “若有宗亲抗旨不遵,朕绝不会因宗亲之情姑息,轻则由大宗正司杖责惩戒,重则削去宗室籍,贬为庶民,流放边关。” “朕此举并非是薄待宗亲,是为大周社稷计,为燕云故土计!” “赵宗晖,你执掌大宗正司已有十余年,当全力而为,若有徇私之举,朕决不轻饶。” 不等赵宗晖开口。 韩章等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高声道:“官家圣明,皇室臣工齐聚一心,方能凝聚国力,早日收复失地。” 赵宗晖见状,当即躬身一礼。 “臣遵旨,臣定当秉公办事,若有半分差池,任凭官家处置!” “好!”赵晗朗声一笑。 随即站起身,宣布退朝。 垂拱殿外,赵宗晖抬手擦去额间的冷汗,宗室子弟早已过贯舒服的日子。 自出生起就有朝廷供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必劳作与谋生。 就是犯下一些错事,也因身份特殊,无人敢上纲上线的管。 一下子如此缩减,只怕他们难以接受。 正觉头皮发麻之际,韩章迈步而来,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 “不必太过忧心,若遇不决之事,大可来与我及诸位大人商议。” 赵宗晖点点头。 “稍后我便前往大宗正司,理清宗室名册。” “再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室长辈出面,明日一同将此事告知宗亲们。” —— 洪武五年,年关一过。 卫凌郑骁二人已启程南下,宗室子弟中对新规制虽心有不满,但还不曾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跳出来反对和闹事。 今日,正值上元佳节。 汴京城上下喜气融融,御街两侧装点的焕然一新,连着三日不宵禁,任百姓通宵赏灯游玩。 入夜后,汴河两岸飘起无数用来祈福灯,顺着河道缓缓流淌。 樊楼数百盏灯笼高高悬挂,猜灯谜的商贩四周围满了人群。 魏国公府,灯火通明。 葳蕤轩内,王若弗眉头紧蹙。 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屋内急的团团转。 盛纮倚在软榻上,手持书卷,眯起眼睛不急不慢的翻阅着。 “坐下吧,我头都快被你给晃晕了。”盛纮抬眼看她。 王若弗轻哼一声,咬牙道:“如儿正在鬼门关上,你竟还有心思看书?” “娘娘特意遣宫里的稳婆去文府为如儿接生,有什么可急的。”盛纮清捋胡须。 王若弗冲他翻了个白眼,继续站在大门处,时不时向外看去。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刘妈妈一路小跑而来,喘着粗气道:“主君,夫人,五姑娘生了!” “是个哥儿。母子平安!” “二哥儿和大娘子在文府稍坐片刻后便回来。” 听到此话,王若弗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迈着轻快的步伐坐在软榻上,“太好了,太好了!” 盛纮斜睨他一眼,幽幽道:“我就说不必太多担忧。” 王若弗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后,将目光放在刘妈妈身上。 “快把我那对点翠鎏金璎珞圈还有长命锁取来,再添上几颗金元宝,给如儿送过去!” “夫人……”刘妈妈抿了抿唇,不停的朝王若弗使眼色。 王若弗心里正高兴着,并未多想,皱着眉头追问。 “你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去!” 刘妈妈用余光小心翼翼的打量盛纮一眼,上前一步,不着痕迹的扯了扯王若弗的袖子,低声道:“明日再去吧,夫人这么着急做什么,还没把好消息告诉老太太呢。” “这个时辰老太太已经安歇,明日我亲自告诉她。” “你再把官家先前赏赐的锦缎挑出两匹一并送去文府,给外孙做些贴身衣物。” 盛纮搁下书本,笑呵呵的看向刘妈妈。 而王若弗听到老太太三个字,瞬间反应过来,笑意僵在脸上。 她扯了扯嘴角,磕磕绊绊道:“天色已晚……不急于一时,洗三礼那日再送过去吧,省的跑两趟。” 盛纮听到此话,眯起眼睛直勾勾盯着王若弗,相处多年,他很清楚王若弗心虚时是什么模样。 “你有事瞒着我。” “方才还急匆匆要去文府送礼,怎么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王若弗攥紧手帕,眼神飘忽,干干笑了两声,“怎么会,官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盛纮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刘妈妈,“你来说,若等会由我来查到,决不轻饶!” 刘妈妈拧着眉头,踌躇片刻,在王若弗慌乱的目光中,缓缓跪地道:“主君息怒。” “官人……” 王若弗刚要开口,被盛纮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刘妈妈见状,自知不能再隐瞒,主动认错可比让盛纮查出来的好。 于是开口道:“王家上月派人来,说府里周转不开,急需银钱。” “夫人念着娘家情分,一时糊涂就拿体己银子补贴王家,那对璎珞圈上月刚拿去换银子。” (本章完) 第173章 贴补娘家,卫恕意中毒 第173章 贴补娘家,卫恕意中毒 “夫人她就是一时糊涂,望主君饶恕,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没能好好规劝夫人,还帮着夫人百般隐瞒,求主君饶过夫人这一次,要罚便罚奴婢吧!” 王若弗抬眸看盛纮一眼,见刘妈妈这般为自己求情,心里慌乱与愧疚相互交织,一咬牙,顺势也跟着跪在地上。 “官人,我……我真不是故意要瞒你,就是怕你生气……” 盛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缓缓阖上双眸,幽幽道:“你有多少体己银子,具体数目我虽不知,可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都沦落到要去典卖物件了,我看你是没少背着我干这些事情吧?” 见王若弗低着头,眼神左右飘忽,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盛纮只觉眉心一阵发胀,抬手指着她,“天爷啊,你……” “官人……我虽贴补王家,可从未动过公中的银子,我敢对天发誓!”王若弗欲哭无泪。 “是嘛?”盛纮眉梢微挑,声音冰冷。 “现在是没动,可若你体己银子耗光,王家再来求告,你敢说不会偷偷挪用?” “你是在贴补王家不假,可你那些银子,知不知道有多少流去了康家?” “你那姐姐有一阵子没登门来找你打秋风了吧!” “蠢而不自知的蠢货!” 王若弗动了动嘴唇,哑口无言,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为自己辩解。 刘妈妈扶着王若弗,轻声道:“主君息怒,夫人原也不想贴补,可架不住老太太亲自哭诉银钱周转不开。” “夫人耳根子软,哪能见自己母亲陷入这般境地,若知道老太太会转手再去帮衬康家,夫人她是绝不会答应的啊!” “况且回回老太太嘴上都说着过些时日就如数奉还,夫人她……” 盛纮冷笑一声,直接打断她的话。 “你不必替她开脱,这些年她干的蠢事还少吗?” 说罢,他又将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总归是你的体己银子,如何处置,我不好太过干涉。” “可掌家之事,容不得半点糊涂,再让你管家,只怕有一天,我盛家得改姓王了!” “明日起,把对牌钥匙给长柏媳妇送过去,她性子沉稳,做事仔细懂规矩,更比你识大体。” 见盛纮目光坚定,脸色铁青,根本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王若弗只好满心委屈的点了点头。 “若王家还缺银子,你只管让岳母或舅兄过来同我说。” “再让我得知你背着我偷偷摸摸往王家送银子,就不是夺了管家权这么简单!” 留下这句话,盛纮站起身,恨铁不成钢的看她主仆二人一眼,迈步前往书房。 王若弗瘫坐在地上。 忍不住抹了一把老泪,扑进刘妈妈怀中,压低声音,哽咽道:“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好在夫人没糊涂到挪公中银两,主君不好严加惩治。” “只是再不能有下次了,主君当初如何处置林小娘,咱们心里都清楚很。” “奴婢也瞧着近日姨姐儿出手阔绰了不少,若说没有老太太帮衬,奴婢是不信的。”刘妈妈苦口婆心的说着。 心疼王若弗的同时,她也暗暗感叹,好在今日就被盛纮发现了。 若再耽搁几个月,动了公中的银两,那才真是倒大霉。 翌日一早,海朝云拿了对牌钥匙,盛长柏也从盛纮口中得知此事。 他披上外袍,轻叹道:“母亲糊涂啊,自外祖父离世,王家一年不如一年,康家更是个无底洞,哪里是她偷偷帮衬就能周转过来的。” “今后府里的事你多费心,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去请教老太太,或是来问我。” “王康两家再登门,你差人去盯着些,别让她们又说些蛊惑人心的话。” 海朝云温婉一笑,“官人放心,我都明白,婆母就是耳根子软。” “等会我就去葳蕤轩瞧瞧婆母,以免她胡思乱想,暗自伤神。” “好。”盛长柏应声后,便带着小厮汗牛迈步离开。 华兰与明兰姐妹二人得知如兰诞下长子,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洗三礼当日,纷纷备上厚礼,遣人送往文府,文炎敬亲自为长子取名怀筠二字。 —— 一连八九日后,皇宫,福宁殿内。 庆云垂首侍立在一侧,铜炉内燃着的银骨炭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时,厚重的锦缎门帘被推开,贺弘文身着墨绿色官袍,迈步前来。 只见他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几分医者特有的温和,拱手一礼道:“臣贺弘文,拜见官家!” 赵晗放下手中奏疏,轻声道:“贺爱卿不必多礼。” “前几日太后偶感风寒,你去庆寿宫诊脉,可有什么定论?” 太医院有五品院使一人,总管全院事务,六品院判二人,辅助院使工作。 御医太医共十余人,官阶为八品,九品吏目和无品级的医士共百余名。 太医院每三年举行一次大考,严重不合格者革职为民,勒令子孙不得习医,优秀者则晋升一等。 贺老太太的娘家三代都是御医,自幼便在娘家学医,一身造诣了得。 贺弘文虽然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但深得贺家和老太太的真传,医术超群,精通药理,已经在太医院崭露头角。 不少上了年纪的老太医都对其赞不绝口。 贺弘文声音和煦,恭谨道:“禀官家,臣已按症状为太后娘娘开出药方,以疏风散寒,益气健脾为主,想来三五日便可缓解。” 赵晗闻言,轻轻点头,“那就好。” “朕今日召你前来,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欲对交趾动兵,瘴气一事,为重中之重,你可有应对的办法?” 贺弘文眸光微动,脑中快速思索片刻,拱手道:“臣与祖母来京城时,曾几次孤身前往云贵山林中采药,对瘴气倒是知晓一二。” “一日当中巳时和午时是瘴气最肆虐的时辰,应对瘴气当以驱邪除湿,理气解毒为主。” “常山、槟榔、草果、厚朴等几味药材煎服,可缓解一二。” “《肘后备急方》中还记载: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可治疟。” “臣在云贵时曾经试过,的确有效。” 赵晗抬手摸了摸下巴,幽幽道:“朕以为,瘴气大都是靠蚊虫与不洁的水源来传播。” 贺弘文听到此话,脸上不禁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眼前这位官家竟还知晓这些。 他定了定心神,郑重道:“官家此话有几分道理,臣在山林中亲眼所见,瘴气弥漫之处,的确有不少细小的蚊虫。” “林间的积水中也藏着瘴毒,若误饮一口,不出半日便会引发腹痛,高热之症。” “臣初次前往云贵时,亲身经历过,若非医治的及时,臣只怕就要命丧他乡了。” 赵晗朗声一笑,贺弘文此人端方稳重,温和体贴。 除了在家世上有些愚孝和心软之外,他印象颇好。 “出兵交趾时,朕打算从太医院遴选数名医术精湛的太医,分散到各营,密切关注士兵们的状态。” “一旦出现高热呕吐者,立即与正常士兵隔离,进行治疗,换洗衣物皆用以沸水烫洗。” “禁生食,凡饮用水,务必沸腾翻滚至百次方可饮用。” “贺爱卿觉得如何?” 贺弘文深吸一口气,眸光微沉。 片刻后,他拱手道:“臣以为可行!” “若瘴气真是由蚊虫传遍,还需让士兵皆着长衣长裤,袖口和裤脚都用布条扎紧,夜间还可在帐外燃着艾草等物,驱赶蚊虫。” 不等赵晗开口,他又开口道:“官家,臣愿自请跟随大军前往南疆。” “你此话当真?”赵晗眉梢一挑,笑眯眯的看着他。 “当真,说句不谦逊的话,以臣对瘴气的了解,在太医院数一数二。” “随营前往,也能及时调整药方,应对突发之症,求官家成全。”贺弘文说话间,面露请求。 若非已入太医院,他早就想找个借口远走他乡,过个三五载再回来。 曹锦绣和大娘子崔氏整日闹的鸡犬不宁,乌烟瘴气,母亲不顾他的劝说,动不动要从中掺和一手。 祖母因自己纳曹锦绣入府一事,心有芥蒂,对这些事情一直不管不问。 曹家更是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贺家。 面对这些事情,他早就身心俱疲。 若能跟随大军南下,既能凭借医术一展宏图,也能讨个清闲,于公于私,都是两全其美的选择。 “也好,待广南传回奏报,太医院便可准备起来了。” “臣谢官家!”贺弘文说罢,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这时。 一名绯袍内侍急匆匆进来,躬身道:“官家,盛昭容说有急事求见,现已在殿外候着。” “让她进来吧。”赵晗摆摆手。 贺弘文连忙退至一侧,垂首而立,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不多时,只见明兰身着湘妃色锦缎罗裙,削肩细腰,娇小玲珑,眼眶微微泛红,脸颊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她盈盈一拜,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臣妾拜见官家。” “发生什么事情了?”赵晗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免有些惊讶。 明兰抬起头,眼睫微颤,“臣妾的小娘,昨晚还好好的,今早突然昏迷不醒,小蝶担心她出事,托舅母进宫来给臣妾递话。” “小娘她的身子素来康健,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成这样。” 赵晗示意明兰上前,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后,将目光放在贺弘文身上。 “贺爱卿去魏国公府走一趟吧,不管是中毒还是突发疾病,务必查清楚缘由,全力将卫氏医治好。” 贺弘文闻言,当即拱手道:“臣遵旨。” 待他迈步离开,赵晗又看向庆云,“让魏国公和长柏也回去瞧瞧吧,朕准他们三日休沐,不必急着回来当值。” “是,奴婢这就去太常寺和吏部传旨。” 庆云深深一礼后,不敢耽搁,与一名心腹内侍兵分两路。 殿内,赵晗看着明兰,轻声道:“放心吧,贺弘文医术精湛,你小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明兰点点头,小声抽泣着,在她看来,定是有人要害自己小娘,现在卫凌又不在京中。 她能求助的唯有赵晗,至于盛纮,一旦确认是家中人所为,他必定和稀泥,草草了事。 魏国公府,听雪居内,盛家众人齐聚于此。 盛纮踮起脚尖,时不时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卫恕意,三日休沐,这分明是在警告盛家要妥善处理好此事。 约摸一盏茶时辰后,贺弘文眉头紧蹙,神色略有些凝重。 “贺太医,卫氏她到底是怎么了?”盛纮迫不及待的问道。 柳哥儿拱手道:“还望太医明示小娘的病情,不管需要什么药,我都能替小娘找来!” 今日他本在武学跟随先生练习骑射,一听说卫恕意昏迷,当即跟先生告假,马不停蹄的赶回魏国公府。 贺弘文看他一眼,轻叹一声,直言道:“看脉象,中毒所至。” “中毒?”盛纮惊呼一声,“好端端怎么会中毒?” 盛长柏和海朝云二人相视一眼,心中顿觉大事不妙,忙吩咐汗牛关好府上所有的门,谁都不准放出去。 “是啊,怎会中毒?”王若弗跟着问道。 盛纮愣了片刻,扭头盯着她。 王若弗后退半步,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官人难不成是疑心我下毒?!” “主君明鉴,夫人是什么性子,您还不知道吗?” “她近日在葳蕤轩闭门不出,怎会对卫小娘下如此狠手,奴婢愿意性命担保!”刘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盛纮半信半疑的看他们一眼,继而又将目光放在贺弘文身上。 “太医可知卫氏是中了什么毒?” 贺弘文轻轻摇头,“暂且无法下定论,需先从府上小娘的吃食查起。” 站在一侧的小蝶脑中快速思索着,听雪居现在也有小厨房,一日三餐全都经自己人的手,根本不可能有人会下毒 她沉声道:“小娘和奴婢三餐吃的全都一样,可奴婢现在还好端端的。”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突兀的,从外头来的吃食。”海朝云上前一步,满眼担忧的说着。 明兰正得盛宠,卫凌当朝新贵,此事务必要有个清清白白的定论。 正当小蝶苦心思索之际。 寿安堂那边。 原本正在午休的老太太被这番动静闹醒,这会儿只见她半躺在床榻,靠着引枕,肩上还披着一件外袍。 房妈妈喘着粗气跑进来,轻声道:“老太太,不好了,太医诊断,卫小娘是中毒了。” “中毒?”盛老太太对此也有些惊讶。 “老太太,这会不会是夫人干的?咱家现在和卫小娘芥蒂的,只有夫人了。” 盛老太太看她一眼,很是果断的摇了摇头,“绝不可能是她,让翠微去盯着吧,你这把老骨头就坐下陪我说会儿话吧。” “也好,奴婢来回跑一趟可算累坏了。” 房妈妈抬手抚了抚心口,又替老太太掖好锦被。 (本章完) 第174章 前往康家,送入内狱。 第174章 前往康家,送入内狱。 听雪居,在众人焦急的目光中。 小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沉声道:“小娘自打分娩柳哥儿那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后,就对吃食格外注意。” “从不贪食贪凉,每一口都记着。” “若说从外头送来的吃食,康家的苏小娘做的一手好点心。” “自打她家言哥儿入武学,苏小娘就时常遣人送来些糕点和酥饼给小娘,小娘知道她的心意,也不好驳了面子。” “只是每次送来的点心,都先放着,偶尔尝一两块,从不多吃。” 说罢,小蝶转身端来一盘芙蓉莲子酥,“这是苏小娘昨儿刚送来的,还剩下这些,除此之外,奴婢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了。” 海朝云上前一步,看着贺弘文,轻声道:“劳贺太医瞧瞧,这盘点心有没有问题。” 贺弘文应声后,当即从药箱内取出银针,仔细检查一番后,银针并未变色。 “看样子应该不是她。”海朝云说话间,扭头看向盛长柏,只觉此事愈发棘手了。 小蝶紧跟着道:“奴婢也觉得不是她所为,她家言哥儿的前途全仰仗卫将军照拂,她怎么敢害小娘?” 不过贺弘文并未急着下定论,又将莲子酥掰碎仔细闻了闻后,脸色随之一变。 “好厉害的心计!” 此话一出,众人面露不解与惊讶,盛纮连忙追问:“贺太医,这话怎讲?” “银杏可食,而银杏芽不可食,难怪银针探不出。” “将数十斤银杏芽汁液,炼成浓浓少许,便可致人性命。” “这莲子酥中,全都被人注入银杏芽汁液,糕点甜腻,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出有异味。” “如此害人之法,属实罕见。” “那……那还有救吗?”盛纮声音都有些发颤。 卫凌如今远在南疆,前脚刚走。 卫小娘就出了这等事,即便真是外人所为,他也没法向卫凌交代。 “魏国公不必惊慌,好在府上小娘食用的不多,毒素尚未深入脏腑。” “倘若再多吃半块,今日就算大罗神仙来都回天无术。” “用药物催吐,扎针提神护住心气,再服用解毒汤药,三五日便可清醒。” “只是今后还需好生将养,落不落下病根,下官并不敢保证。” 盛纮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下病不病根什么的并不重要,能把卫恕意救活才是关键。 “这苏小娘竟还恩将仇报,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王若弗眨了眨眼,心里始终想不明白。 盛纮,盛长柏父子二人不由相视一眼,连她都觉得有蹊跷,可见此事多半是有人想借苏小娘的手来对付卫小娘。 “太医今夜能否在府中住下,卫氏刚脱离险境,万一夜里再有什么变故,也好有太医在旁及时诊治。” “免得……免得我们这些外行人手忙脚乱,耽误了救治时机。”盛纮面露诚恳,轻声说着。 柳哥儿也忙拱手道:“求太医留下,若小娘今夜无事,绝不会叨扰了太医歇息。” “救死扶伤本就是身为医者的责任,况且官家亲自命臣医治卫小娘,臣定当尽心尽力。” “今夜我就在府上暂住,每隔两个时辰为卫小娘把脉一次。” “深谢贺太医!”柳哥儿满眼感激的看着他。 贺弘文替卫小娘扎完针后,又亲自前去盯着下人熬制解毒的汤药。 他的责任只在医治卫小娘,如何揪出凶手,那是盛家的家事。 他不好过问,也不好干预,口风更需严谨,这都是太医院前辈传授给他的为官之道。 海朝云攥着手帕,扭头看向自己的陪嫁女使,语气沉稳,“你拿上公爹的帖子,即刻进宫一趟。” “将卫小娘病情稍稳一事告诉昭容娘娘,以免她跟着担忧。” “奴婢明白。”女使点头应声,不敢耽搁。 待到夜幕降临,卫恕意身边有柳哥儿和小蝶照料,正当盛纮王若弗等人准备回各自院中歇息时。 只见小厮汗牛喘着粗气,飞奔着来到众人身前,“主君,二哥儿,小的抓到彩环想钻狗洞出去!” “彩环?那不是……”盛纮凌厉的目光直直刺向王若弗,“真是你这蠢材下的毒?” 彩环是盛家的家生子,母亲是王若弗的陪嫁之一,已在葳蕤轩伺候将近二十年了。 王若弗微张着嘴巴,像只炸毛的锦鸡,拧眉竖目道:“怎么可能?我对她下什么毒?!” “你当真是半点不信我!” 盛长柏轻叹一声,迈步上前,低头看着彩环,“你出去想干什么?” 彩环面露慌乱,脱口而出道:“二哥儿,我是家中老娘病了,我急着回去看她!” “你放屁,你老娘去年就病没了!”王若弗抬手指着她,“你给我说清楚,你要出去干什么?” 刘妈妈扶着王若弗,紧跟着道:“你究竟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别想把锅甩在夫人头上,夫人什么身份,至于对卫小娘下毒?” “没错,你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拖出去打死!” 王若弗气的险些站不稳,她对彩环的器重仅次于刘妈妈,没想到竟会干背叛自己的事情。 她虽瞧卫恕意不顺眼,可最多也就晨昏定省时开口挑点错处出出气,从没有过毒害她的念头。 彩环心头一沉,眼神飘忽不定,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取家法来!”盛纮冷眼看向冬荣。 正当冬荣抬脚往外走时,彩环叩首道:“是……是康家大娘子!” “她前几日悄悄找到我,让我把家中大小事情,全都告诉她,尤其是卫小娘的动静。” “她说夫人只器重刘妈妈,我这辈子都得被刘妈妈踩在脚下,永远混不出头来。” “还说您最听她的话,只要我肯帮她盯着卫小娘,她就找机会在您面前挑唆,说刘妈妈的不是,让您把刘妈妈打发到后头烧柴火。” “往后葳蕤轩的事,都让我来管……” “奴婢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干出这等蠢事。” 刘妈妈看着彩环,神情复杂,抿了抿唇,一时间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这丫头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竟糊涂至此。 王若弗气的脸色涨红,直接反手给了彩环一巴掌,“吃里扒外的东西,这些年银子衣裳首饰从未短过你!” “没想到啊,你竟是我姐姐的人!” 彩环捂着脸,哭诉道:“求主君和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盛长柏抬手捋须,扭头看向盛纮,沉声道:“看来下毒之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父亲可要与儿子前往康家一趟,姨母害的是咱家的人,卫将军的嫡亲姐姐,务必要给个交代,六妹妹也还在宫里等着呢。” “柳哥儿得闲便来听雪居陪伴卫小娘,万一他也吃下这盘糕点,父亲可想过后果。” 盛纮脸色逐渐阴沉,右手紧攥着腰间的玉带,“是,是该去康家一趟!绝不能轻饶了那毒妇!” 柳哥儿往屏风后的床榻上看了一眼,郑重道:“还请父亲带上儿子一起,替小娘讨个公道。” “大娘子……”刘妈妈轻唤一声。 王若弗这才回过神来,忙跟上他们的脚步,海朝云则留在家中,以免再出什么乱子。 —— 康家,正堂内,灯火通明。 康海丰原本正在苏小娘的院子里头,得知盛纮等人登门,忙穿好衣裳,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这……发生何事了?你们怎么都来了……”康海丰尚不清楚缘由,满脸疑惑。 盛纮并未回答,只冷冷看他一眼后,直接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不多时,只见两个盛家的仆妇直接把王若与给架了出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放肆,我可是官眷,父亲配享太庙!我饶不了你们!” 王若与一路骂骂咧咧,挣扎着来到众人眼前,看着盛家几人脸色各异,她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不过并未显露出慌张之色,她已经让心腹祁妈妈从侧门前往王家。 只要王老太太一来,自己定可平安无恙。 盛纮轻捋胡须,幽幽开口道:“海丰兄,你家这位大娘子,平日在家中后宅为非作歹便罢。” “竟还敢毒害到我盛家人的头上,卫小娘已命丧黄泉,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啊?你说什么?卫小娘死了?”康海丰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继而又扭头看向王若与。 王若与整了整方才被扯乱的衣襟,轻哼一声。 “我下什么毒?证据呢?无凭无据就来拿人,你们盛家真是书香门第,体面人家啊,行事如此嚣张。” 刘妈妈在盛纮的示意下,将点心送至康海丰身侧的案几上。 “往糕点里注入白果芽汁,好心机,好手段。” 盛纮说话间,目光紧盯着王若与。 他早在多年前就看此人不顺眼,这下总算可以出口恶气了。 康海丰抬手揉了揉眼睛,“可这……这不是苏氏时常做的芙蓉莲子酥吗?” “是啊,旁人送去你盛家的点心,与我何干。” “难不成我家妾室害了人,要赖到我头上?” 王若弗拧眉道:“姐姐,你买通彩环打探我家中和卫小娘的动静,此事除了你还能是谁?” 这时,苏小娘得知消息,也带着女使匆匆赶来,恨恨看王若与一眼后,直接跪在众人身前。 “魏国公,夫人,糕点是妾身差巧儿送去给府上小娘,可妾身愿以命起誓绝没在里面下毒。” “方才巧儿说,她今日送点心途中,被大娘子身边的女使叫去帮忙。” “后又瞥见祁妈妈恰好急匆匆的路过,现在想来,定是她们联合起来,趁巧儿不备下毒。” “不如叫祁妈妈前来对峙。” 巧儿眸光微动,跟着附和道:“是啊,除了她们,奴婢是亲自将点心送到卫小娘手中,再无旁人碰过。” 其实她并未看到祁妈妈。 不过来的路上,苏小娘和她商议过。 祁妈妈是王若与的心腹,府里沾人命的事情都有她的参与,此事必定也少不了她。 康海丰一拍脑袋,“对啊,祁妈妈呢?怎么不见她来?” 盛纮幽幽道:“怕不是去王家搬救兵了,此事官家已经知晓,也该让岳母他们过来。” “官家都知道了?”康海丰伸长脖子,眼下满是震惊。 暗暗寻思着,若真是王若与所为,自己就只好休妻了。 王若与心头一紧,面上并无什么改变,嚷道:“搬什么救兵,你盛家的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就要绑我,我岂能不让母亲来为我撑腰!” “难不成我今日活该被你们给冤死不成?” 苏小娘脑中快速盘算着,在她看来,这无疑是掰倒王若与的大好时机. “魏国公,官人,祁妈妈不在,还有祁大祁二两个管事在,拿下他们严加拷打,定能问出些许事情来。” “你这小妾在这里胡乱插什么嘴。”王若与怒吼一声,不过很快就又镇静下来。 方才盛纮亲口说卫恕意已死,就算查出是自己下毒,自己母亲诰命加身,父亲配享太庙。 卫凌一介武将,能耐自己如何?至多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一个两个妾室都敢对自己蹬鼻子上脸,真是反了她们。 收拾了卫恕意,下一个就是苏氏! 她只恨没能顺带把卫小娘生的下贱庶子给一块毒死。 康海丰抬手摸了摸下巴,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来人,把祁大祁二绑来,严加审问。” “康姨父,让汗牛与冬荣一同前去吧,以免他们狗急跳墙。”盛长柏端坐在一侧,适时开口道。 “也好,都去吧。”康海丰摆摆手。 —— 王家那边。 王老太太从祁妈妈口中得知消息后,忙不迭叫上王世平等人急匆匆赶来康家。 “惹祸的祸殃!”马车内,王舅母紧攥着手帕,咬牙咒骂。 正堂内,王若与看见王老太太后,直接扑进她的怀中,“母亲,女儿快被他们给冤死了!” 王老太太看着发髻略有些散乱的女儿,眼下满是心疼,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拍后,径直坐在圈椅上。 “母亲,你受苦了。”跟在王舅母身侧的康元儿眼眶泛红,小声抽泣着。 王老太太整了整衣襟,沉声道:“女婿,我这女儿是干过不少糊涂事,可凡事讲究证据,总不能凭一个下人的话,就定了我女儿罪。” “下人?岳母说的彩环?这消息够灵通的啊。” “看来我盛家还有人被岳母给买通了。” “既然岳母要证据,咱们且在等等,大不了交由开封府的人去调查,总之,我盛家得有个交代。” 盛纮说罢,呵呵直笑,盛长柏眸光微垂,忍不住轻叹一声。 王老太太抿了抿唇。 她清楚,此事一旦捅到外头去,王家算是彻底毁了,自己死去的官人名声,也将大大有损。 “女婿,我王家待你不薄,当年正是看你性情温和,才华横溢,这才成就这桩亲事。” “你初入官场那几年,你岳丈对你可有多扶持啊!” “你是读圣贤书的人,总不能现在得势了,便开始瞧不上王家。” 盛纮眉头一拧,他就知道,自己这位岳母会把往日的事情给翻出来。 约摸一炷香时辰后,冬荣躬身前来,沉声道:“主君,祁大祁二受不住刑,已经招供了。” 祁妈妈听到这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们竟对自己两个儿子动了刑…… “祁二说两月前,康家大娘子命他寻一位老道,制作一种既不可用银针试出,又能迅速夺人性命的毒药。” “这是小的方才从康家大娘子院里寻出来的瓷瓶,里头正是银杏芽汁。”冬荣将瓷瓶递给盛纮后,当即退至一旁。 盛纮斜睨了王老太太一眼,“人证物证具在,岳母可不能再为这毒妇辩解了。” “我和柏儿今日可是奉官家命,回府查清此事。” “好在卫氏命大,没用太多,太医及时诊治,现下已经脱离险境。” 王若与猛然抬眸,脱口而出道:“她没死?!” 苏小娘和康海丰不约而同的吐出一口浊气,擦去额间的汗珠,卫小娘要是死了,那言儿哪还有什么前程。 “是啊,方才情急之下,不得不这么说。” “真相大白,我也可向官家交差了。”盛纮捋须微笑。 王老太太心中快速权衡着,她站起身,直接甩了王若与一巴掌。 继而看向盛纮,哽咽道:“女婿,是我教女无方,给你添了麻烦。” “可若弗为你诞下的几个儿女,皆有出息。” “一家姐妹即便出嫁,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总不能让她跟着蒙羞吧。” “不如此事咱们再商量商量,保全三家的体面要紧。” 盛纮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岳母这是想让我胡乱编个借口敷衍了事?可此举有违小婿的为官之道啊。” “万一后面被查出来,我可就得但责了啊。” “不如送去内狱吧,无需公堂审判,她既受到惩戒,王家和康家的名声也能保全些。” 正当王老太太还想开口时。 盛长柏上前一步,眸光锐利,“六岁那年,外祖父曾带我与佑表弟一起上山摘野果,满载而归。” “但其中混入看几颗坏果,外祖父只瞥了一眼,便让我们将其尽数剔除。” “我与佑表弟皆不舍,但外祖说,若及时不丢弃坏果,便会蔓延感染好果,最终导致整篓山楂腐烂。” “此话,长柏铭记于心,这些年外祖母帮姨母干过多少糊涂事,咱们全都心知肚明。” “外祖母难道要看着姨母一人的错,最终蔓延成毁了三家的祸?” “看着我等的前途都被她连累,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王老太太听到此话,不禁哑口无言,抹了一把老泪,感慨道:“可她是我身上真真切切掉下来的肉啊,哪里是什么坏果。” (本章完) 第175章 王家谋划,盛纮进宫 第175章 王家谋划,盛纮进宫 “母亲!” 王若与跪到老太太脚边,眼下闪过一抹阴狠。 内狱专门关押官眷的地方,不用经过开封府,直接由家族或皇室处置,避免丑闻传扬出去。 她清楚自己一旦进内狱,就要干苦役,吃的也是粗茶馊饭,稍有不慎还要被女官责罚。 “母亲,女儿当年在家中是何等的乖巧听话,自打嫁来康家这等龌龊地方,女儿生不如死,母亲,你心里清楚的啊。” 王若与抹了一把眼泪,哭诉道:“他们对祁大祁二严刑拷打,下人骨头软,屈打成招的事还少吗?母亲,您可不能信他们的鬼话啊!” 王舅母实在听不下去,拔高声音嚷道:“你何时乖巧听话过!” “这些年,不管是谁,但凡有半点不顺你的心意,你就怀恨在心,绞尽脑汁,蓄意报复。” “酿成这样的大祸,还要王家来替你收拾烂摊子吗?” 王世平见王老太太脸色不对,忙扯了扯王舅母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 就在王老太太心中盘算着该如何纵横谋划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康海丰幽幽道:“来人,取纸笔来。” “我康家是不比当年,但家族几代都没出过进内狱的家眷,事已至此,容不得如此毒妇留在家中,给列祖列宗蒙羞了。” “岳母,对不住了。” 王若与猛然扭头看向康海丰,“你……你要休我?!” “父亲,你不能休母亲啊!”康晋“噗通”一声,跪在康海丰面前,康元儿哭的梨带雨,也跟着跪下。 康晋本就能力平平,还有个这样的母亲,再丢了王家庇佑,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康海丰冷哼一声,这些年下来,他对王若与早就没有半分感情。 只是碍于王家在,一直处处忍着。 “她手里沾了多少条人命,你这做儿子的不清楚?莫再替她求情了,顾全大局要紧。” 康晋见状,转头又去求王老太太。 片刻后,王老太太阖上双眸。 “孩子,我是护不住你了,你这些年干的糊涂事实在太多,桩桩件件都够你受的了。” “想你父亲一世英名,与人为善,若他九泉之下得知今日之事,也不得安宁啊。” “你妹夫妹妹要向官家交差,卫将军那边也没法交代,我……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安排,发落了你。” “母亲!”王若与难以置信的看着老太太。 往日不管犯下什么大错,母亲都会拼尽一切替自己收拾妥当,没想到如今她竟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不过王老太太话音刚落,眼下闪过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盘算,握住王若与的手,轻轻一捏。 “姐姐……” 多年的姐妹,王若弗心里终究有些不忍,刚想上前说句话,却被王若与猛的推开。 “滚,你个没用的蠢货!” “前些年被个姓林的妾室踩在脚下,现在还被卫小娘压在头上,连句硬气话都不敢说,你除了找我诉苦,还会做什么?” “那两个贱人若落到我手里,早不知死到哪个乱葬岗去了!” “蠢货!扶不上墙的蠢货!” 王若弗张了张嘴巴,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纮倒是上前一步,将王若弗护在身后,朗声道:“我家娘子是不如你聪明,会算计,可她心地善良,厚待家中子女。” “这些年倒也干过几桩错事,可其中都少不了你的唆摆。” “今日你害卫小娘,证据确凿,赶紧认罪,早点了断的好。” 柳哥儿紧握双拳,咬牙道:“我小娘自问从未得罪过你,你几次三番出言不逊,还下此毒手,她若落下病根,我绝不会放过你!” 方才通过王老太太递来的眼神和动作,王若与已经知道她有办法救自己,这会儿更是有恃无恐。 她仰着头,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意,“你小娘再得势也就是妾室,我只恨没能毒死她。” “敢对我蹬鼻子上脸,还妄想扶持苏氏那对贱人母子来压制我,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反了她了!” “她死不足惜!” 王舅母看着她这副无可救药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疯了,你真是疯了!” 把王若与送进内狱,她王家算是甩掉个祸害了。 直到王若与在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拿到祁妈妈和祁大祁二等人的口供。 盛长柏和盛纮交换个眼神,吩咐冬荣和汗牛先将王若与押去盛家看管。 此时已将近破晓,东方泛起一抹鱼肚白。 翰林巷,王府。 后院厢房内,王老太太彻夜无眠,斜倚在软榻上,发髻上的珠翠已被取下,鬓边垂落着几缕发丝,面露疲惫与痛苦。 王世平和王舅母等人亦是如此。 “婆母,妹妹她是自作自受,事情也已成定局,您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这么多年,她是什么心性,婆母还不清楚吗?行事无法无天,从不管旁人的死活。” “婆母总不能让全家都被他拖累死,佑哥儿还在国子监呢。”王舅母端坐在一旁软凳上,轻声说着。 王老太太气上心头,冷冷看她一眼,“我知道你瞧若与不顺眼,可你也是做母亲的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落入内狱吗?” “可事情都闹到官家面前了,盛家也是铁了心要发落妹妹,哪还有什么转机。” “她在内狱自不好为非作歹,咱家也能消停下来。” “今日儿媳就明说了,只要有她在,我们王家就没有重振门楣的那一天。” 王舅母又扭头看向王世平。 “官人,你且想想,若不是她,凭借公爹的门生故吏们,你早就能调任回京,至于在润州蹉跎那么多年吗?” 王世平垂眸不语,心中五味杂陈,康元儿紧紧攥着手帕,不停抽泣着 王老太太咬牙切齿道:“滚出去,你这挑唆兄妹感情的蠢东西!” “就是!”康元儿擦去脸上的泪痕,往王老太太跟前凑了凑。 “母亲和舅舅是骨头至亲,婆母你自然没法感同身受,我母亲也不是故意的,都是被盛家那位小娘气急了才出此下策。” “哪家的妾室像她那般嚣张?便是贵妾,也没有顶撞当家主母姐姐的道理,她分明是没把我母亲和王家放在眼里!” “祖母,你可不能看着我母亲在内狱里头受苦。” 王舅母被她们一唱一和的指责,脸色不由涨红,刚想反驳,却被王世平抬手拦住。 “别说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王舅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狠狠剜康元儿一眼,转身从此处离开。 心中暗道,等王若与进了内狱,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不多时,厢房内。 王老太太看向王世平,沉声道:“你妹妹打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绝不能放在内狱里头受苦。” “你三妹妹是不拿自己当王家出来的人了,今日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说,这件事情是指望不上她了。” “明日我先进宫求求太后能否网开一面,若是不成,内狱里头的女官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总能有办法把你妹妹弄出来。” 王世平睁大眼睛,心口微微起伏着。 “母亲,内狱乃皇家禁地,助内狱犯人逃脱,一旦被发现,咱们王家将万劫不复啊!” 王老太太轻哼一声。 “你父亲三朝元老,光万民伞就收到七把,病死在任上,配享太庙,先帝亲赐谥号文忠,表彰他忠诚勤勉。” “这点小事,哪就万劫不复了。” “卫氏不过仗着她有个兄弟在朝为官,女儿后宫为嫔妃,就敢几次顶撞你妹妹。” “况且她又没真死,盛家若还拿咱家当亲戚,什么借口不能找,非得把你妹妹交出去。” “想想你幼时贪玩逃学,若与她多少次在你父亲面前求情,你现在能眼睁睁看她在内狱受苦吗?” “就是我百年之后,也不得瞑目!” 康元儿眼珠子滴溜一转,跪地扯着王世平的衣角,“舅舅,求您救救我母亲,她可是您嫡亲妹妹啊!” “风险太大了……”王世平长叹一声,满心无奈。 “我会策划周全,你妹妹这次只要平安无事,我便遣人送她去兰溪祖宅,安顿余生。”王老太太微仰着头。 王家祖籍兰溪,至今仍旧几支族人留在当地,声望颇高,又远离京城,最适合藏人避祸。 “我再考虑考虑,母亲先去看看太后娘娘的意思吧。” 王世平抬手拧了拧眉心,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 翌日,日头渐升,已近午时。 在贺弘文的照料下,卫小娘已经苏醒,海朝云知道明兰心中的担忧,火速遣心腹女使进宫告知明兰。 至于王若与则关押在后院柴房内,十多名仆妇守在外头,寸步不离。 王舅母从王世平口中得知老太太有劫内狱的念头后,只觉她和王若与一样,全都疯了。 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此事成功实施,王若与一旦出来,她必定没好日子过,王家也将日日提心吊胆。 皇宫,福宁殿内。 直到得知卫小娘已醒,明兰这才放下心来,她捧着茶盏,迈步来到赵晗身侧,垂眸道:“没想到康姨母如此胆大包天。” “几次三番找茬便罢,竟还干出下毒这等事情,若不是贺太医及时医治,只怕小娘……” 赵晗接过茶盏,扭头看向明兰,一夜担忧未眠,此时的她脸色略有些憔悴。 王若与自幼被王老太太捧在手心,行事本就嚣张跋扈,这些年王家一直帮她料理人命官司,从未出过纰漏。 她本以为卫恕意会按照自己的计划一命呜呼,就算事发,王家也会想方设法遮掩。 况且她素来瞧不上妾室和庶出子女,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可以随意处置发落的人。 康家有几名妾室,就是打碎个茶盏,或者奉茶时不小心溅出几滴在她面前,就被活活打死抬出去。 王若与更无法忍受卫小娘几次出言反击,过着比自己还风光体面的生活。 自己儿子前程受阻,偏卫家还帮衬康海丰的宠妾苏小娘。 “待卫氏痊愈,朕便允她进宫与你相见,又有柳哥儿在她身边照料,你大可放心。”赵晗缓声说着。 明兰轻轻点头,正当她准备开口之际,庆云躬身前来,恭谨道:“禀官家,魏国公及小盛大人求见。” 赵晗微微一笑,“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盛纮盛长柏二人出现在殿内,明兰站在赵晗身侧,挺直脊背,撑起精神,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 二人行完大礼,盛纮率先开口,“官家,臣有罪,未能管理好家宅,致使奸人有机可曾,卫氏遭此横祸,险些丢了性命。” “此事皆因臣治家无方而起,还望官家降罪。” “不过,下毒之人康王氏现已经被臣关押在家中,发往内狱的文书,康王两家皆已画押认可。” “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官家示下,臣定当依旨更正。” 盛纮语气尤为恭谨,话音刚落,余光小心翼翼的向前方瞥去。 赵晗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盛大人行事素来稳妥,就这么办吧,内帷之事,闹的人尽皆知也有损脸面。” “遣人好好照料的卫氏,卫凌奉朕旨意前往南疆,总不好让功臣寒了心。” “官家说的是,臣罪该万死。”盛纮深深一揖,盛长柏紧跟着如此。 约摸半柱香时辰,盛长柏留在殿内,禀明考功司近日官吏考校、政绩核查等事宜。 盛纮与明兰父女二人则退至殿外。 平坦的青石板路上,盛纮看着明兰,忍不住开口道:“这样的事情,你何苦闹到官家面前。” “万一行差踏错一步,可想过咱家该如何收场?” 明兰扯了扯嘴角,“王家老太太什么性子,父亲还不清楚吗?” “她素来护短,又看重脸面,寻常道理哪里说得通?不让她害怕,怎会老老实实交出康王氏。” 盛纮轻叹一声,“你小娘已经安然无恙,也算没白折腾,卫凌那边,你……” “父亲放心,女儿回头便修书一封送给舅舅,向他说明缘由,断不会让父亲为难。”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直是为父最为听话乖巧的女儿。” 盛纮说罢,轻捋胡须,交趾不安分,赵晗意欲动兵,卫凌若再立下个开疆拓土的功劳,卫家地位又得再提升一大截。 与此同时,庆寿宫内。 王老太太身着诰命服饰,跪在曹皇后身前,哭诉道:“盛家妾室仗着娘家得势,几次出言不逊,小女也是被她气昏了头,一时糊涂才干出这等给家族蒙羞之事。” “还望太后娘娘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在官家面前,为小女言说几句。” “或者让她在内狱关个一年半载,吃些教训,她定能改过,若一辈子在里头,肯定要被折磨的没个人样。” 曹太后示意一旁宫人将王老太太扶起。 “咱们打在闺中就相识,你嫁给王衍后,日子蒸蒸日上,可惜他不得长寿,让你独自撑了这么多年。” “我是个没儿女缘的孤家寡人,你女儿谋害的是当朝新贵的亲姐姐,哪能这么容易收场。” “送走一个,还有两个在身边呢,何必求到我跟前来,想开点,我没了三个亲生孩子,不照样过日子。” 王老太太坐在软凳上,擦了一把老泪,“可是她若真一死了之,倒也痛快,在内狱里日日受苦,我这做娘的,实在熬不住啊!” “她毒害的是妾室,并非重罪,内狱虽不比家中舒坦,却也没到绝境,一年还有几次探视的机会,不必如此。” 曹太后端起茶盏,语气平淡,王家不比当年强盛,她可不愿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费心思。 她也清楚赵晗并未自己所出,事事插手于自己和曹家都没好处。 王老太太见曹太后铁了心不愿插手,寒暄几句后,只好满心无奈的行礼告退。 (本章完) 第176章 动兵交趾,盛家长房往事 第176章 动兵交趾,盛家长房往事 三月中旬,绿柳抽芽,清风拂面,王若与于月初时被盛家亲自押送进内狱。 王老太太悲痛不已,在家中整日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帮她逃出生天、 王世平虽心疼这个妹妹,可他也清楚,助内狱犯人逃脱一事非同小可,形同谋逆。 加之有王舅母从旁规劝,对于此事,他倒没像王老太太那般疯魔。 可又不好明确拒绝,只能找各种借口敷衍着。 至于康元儿,没有王若与的撑腰,王老太太整日又愁的要死,哪能分出心思在她身上。 王舅母心里一直憋着火,自然不会再给她什么好脸色。 打算等此事风波过去,就替王佑寻一个出身清白的贵妾进府,为王家开枝散叶。 今日,荣昌伯府,后院厅内。 康允儿自打得知此事后,寝食难安,哭的眼眶红肿,梨带雨。 她清楚自己母亲行事阴狠,手中沾染数条人命,可眼看她进内狱受苦,心中难免有些悲痛。 王若与对妾室庶子狠辣无情,但对自己亲生的儿女一直疼爱有加,从不舍得苛责半句。 荣昌伯府大娘子李氏搁下茶盏,轻叹一声,沉声道:“允儿,我盛家不是那等见风使舵,拜高踩低的刻薄人家。” “而且你自嫁入盛家的这几年,上孝长辈,下教子女,操持家事,样样妥当。” “你母亲落入内狱受苦,是她自己的罪孽。” “只要你安分守己,尽好本分,我和长梧,乃至你公爹,都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更不会迁怒于你半分。” “盛家老太太昨日托人传话,让你莫要糊涂,少和王家还有你妹妹往来,顾着自己的官人和膝下儿女要紧。” “可别为了她放着眼前的荣华富贵不过。” 在李氏看来,只要康允儿不干糊涂事,她自然也想和长房老太太一样善待儿媳,后宅和睦。 多年前,李家和盛家在宥阳素来交好,也算门当户对。 盛维原本求娶的是李家嫡女,但因盛家宠妾灭妻的丑闻广为流传,李家前脚答应婚事,后脚就有些后悔。 但因抹不开脸面毁婚,便让庶出的李氏代替嫡姐嫁来盛家。 不过长房老太太和盛维并未把这件事情迁怒到李氏身上,反而待她呵护有加,手把手教她学习管家理事。 长子盛长松娶妻文氏后,四五年没有诞下子嗣。 长子无后,这可不是一件可以轻轻揭过的小事。 大多数人家早就张罗着纳妾,甚至以七出之条中的无子,休妻另娶。 而长房老太太不顾自己年迈,费重金为孙媳文氏寻医求药。 好在天遂人意,离世前一年亲眼看到长孙呱呱落地,了却一桩心愿。 李氏一直以她为榜样,打自己当婆母后,事事都向她学习。 “谢母亲宽宥,儿媳感激不尽。”康允儿垂下眼帘,小声应着。 片刻后,她又开口道:“只是……儿媳还有个不情之请,只求母亲能允许儿媳去内狱见她一面。” “父亲已写下休书,与她断了夫妻情分,儿媳想着最后见她一面,也算尽了最后一点孝心。” “儿媳发誓,绝不多言乱语,更不会牵扯盛家分毫,看完便立刻回来,绝不给母亲添半分麻烦。” 李氏眉头微拧,不多时,她看向自己的心腹嬷嬷,轻声道:“让汴妈妈和你一起去吧,仅此一次。” “谢母亲成全。”康允儿盈盈下拜。 盛,卫两家步步高升,自己母亲胆大包天,罪证确凿,她不敢开口求情,更不知该向谁求情。 另一边,康府。 王若与刚被盛家带走,康海丰便将往日跟着王若与胡作非为的下人们尽数发落。 后宅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们也无不长舒一口气。 这些年,她们无不对王若与恨之入骨,稍有不慎便被掌掴罚跪,锁进柴房,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日日活的提心吊胆。 此时,苏小娘的厢房内,康海丰半躺在软榻上,悠闲的呷了口茶。 早在多年前,王若与毒杀后宅一名有孕小妾时,他就动过休妻的念头,可碍于王家势力,一直没敢提出来。 不过现在不同了。 王家自顾不暇,更榨不出什么油水,康家没了王若与这个嚣张跋扈的毒妇,往后府里的一切全都他说了算。 他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苏小娘,缓声道:“打今日起,后宅的琐事皆交由你来打点。” 苏小娘轻轻点头,“主君放心,妾身定尽心竭力,只是有件事情,妾身不得不开口。” “说吧。”康海丰心情大好,搁下茶盏,笑呵呵看向她。 “家中银两所剩不多,进项也寥寥无几,主君是否也该想想后路了,既做不了官,不如求求亲家,谋点小生意。” “况且,言哥儿的前程将来也少不了银子来打点,家中还有子女要婚嫁。” 她知道康海丰潇洒享福多年,一时半会根本不会把心思放在家业上。 于是乎,苏小娘眸光轻动,继而又道:“王家那边本不同意休妻,只怕正等着看主君和康家的笑话呢。” 此话一出,康海丰立即坐直身体。 因为动用王若与的嫁妆,这些年他在王家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 总不能休妻后,再被王家踩一脚,否则他这张脸该往哪搁。 康海丰并非真正的无能之辈,中进士的年纪不仅比盛纮小,名次也比他靠前。 只是幼时被康老太爷和老太太管的极其严格,衣食住行皆按规矩来。 康老太爷死后,压抑多年的他这才选择放飞自我。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你说的有些道理。” “过两日我就去荣昌伯府走一趟,顺带让他们瞧瞧能不能给兆儿物色个好人家。” 苏小娘面露欣喜,笑道:“多谢主君!” “兆儿的夫家,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家世清白,老实本分,能好好待她,妾身就知足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康海丰点头应声,对于康兆儿这个女儿,他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苏小娘是个聪明人,否则这些年根本没法在王若与手中,平安诞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王若与毒害卫恕意一事虽没闹到外头去。 但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康家突然休妻,已经有不少好事的人开始四处打听内情。 王家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差。 原本还有些念着与王老太师师生情非的故吏们,纷纷开始与王家疏远。 四月中旬,皇宫,文华殿,几名朝中皆在此处。 顾廷烨身着紫色官袍,腰佩玉带,率先拱手道:“自打卫将军率领精锐入边,交趾确实收敛不少,可细数往年种种,一直反复无常。” “边境稍有松懈,便卷土重来,劫掠边境百姓,” “眼下国库充盈,倒不如一鼓作气,直接派大军南下,荡平交趾,永绝后患,边境百姓亦可再无兵戈之扰!” 徐平远紧随其后,“臣附议!” 韩章等几名文官相视一眼,并未言语,他们很清楚眼前这位官家和先帝那以和为贵的性子大有不同。 赵晗眸光微凝,沉吟片刻,缓声道:“交趾反复无常,实为西南大患,不得不除。” “否则将来若大军北上,平复燕云时,交趾必定趁机作乱。” “官家说的是,臣顾廷烨愿为南征大元帅,为朝廷开疆扩土!”顾廷烨面带笑意,深深一礼。 张辅见状,忍不住轻哼一声,“顾侯,老夫还没说话呢,你急什么?” 顾廷烨直起身,脸上笑意未减。 “张老将军就别和晚辈争了,您戎马半生,军功赫赫,何必去那等蛮夷之地奔波,在京城含饴弄孙,享享清福要紧。” “晚辈年轻力壮,皮糙肉厚,吃些苦不要紧。” “毛头小子!”张辅斜睨了他一眼。 这几年下来,他看顾廷烨顺眼不少,许多事情都会加以提点。 赵晗看着他二人,轻笑一声。 “南征一事让顾廷烨去吧,英国公就留在京中,将来大军北上时,少不了你的用武之地。” “德妃诞下琰哥儿不久,你一去她必定日夜都跟着担忧。” 张辅想到张桂芬,只好拱手一礼,“臣遵旨!” “传朕旨意,命顾廷烨为南征大元帅,郑骁为副元帅,领神机营及十万大军,于三月后出征。” “另命太医院贺弘文为随军医官,领十名太医,医士五十名,药童百人,务必在三月内齐备应对瘴气药物,不得有半分疏漏。” “此行所有将士,禁生食,凡饮用水,务必沸腾翻滚至百次,此为铁律。” “凡涉及瘴气之事,务必听从贺弘文调度,若有违者,按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庆云恭谨应声,赵晗继而将目光放在顾廷烨身上。 “瘴气非同小可,蔓延迅速,一旦有士兵耽误防疫,救治之事,可先斩后奏。” “交趾的象军虽勇猛,但利用火器的爆炸声与烟雾,便可轻而易举将其攻破,受惊后甚至还会转头冲破自家的阵型。” “臣必定谨记于心!”顾廷烨神色郑重,躬身应下。 对交趾动兵的诏书一下。 户部、工部、兵部、火器监加之太医院瞬间忙碌起来。 夜间亦是灯火通明,人影在烛光下来回穿梭。 贺府,贺弘文接下诏书后,立即回去收拾衣物,打算这些时日直接宿在太医院。 后院厢房内。 贺老太太手持佛珠,凝眸看着他,“此去南疆,不比在太医院给王公贵族们诊脉。” “瘴气毒烈,战场凶险,官家对你委以重任,你需尽全力而为,但也得保全自身。” “文哥儿,你可是你死去的父亲留下唯一的血脉,可别出什么差错。” 贺弘文拱手一礼,“祖母放心,孙儿都明白。” “此事你母亲可知晓了?” “已经说过了。”贺弘文说罢,忍不住轻叹一声。 和料想的一样,她开始哭哭啼啼舍不得自己离开。 贺老太太抬起眼帘,冷声道:“她原本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在家中自有仆妇照料,你不可分心。” 贺弘文轻轻点头,待他收拾好衣物准备离开时,曹锦绣红着眼眶,迈步前来。 为遮掩当初流放时脸上的刺字,额前垂着一缕发丝,一副楚楚可怜的做派。 “表哥,你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大娘子凶悍跋扈,时不时来寻我麻烦,表哥,我今后可怎么活啊。”说罢,曹锦绣轻声抽泣着。 贺弘文轻轻瞥她一眼,毫无半点动容,“你若在家中安分守己,她不会无缘无故苛待你。” “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母亲要留在贺家为妾,况且主母教训妾室,本就天经地义,你好自为之。” 曹锦绣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眼底闪过一丝难堪,“表哥……” “时候不早了,南征事关重大,容不得出现差错,我得去太医院盯着药材分装。” 留下这句话,贺弘文径直离开。 几日后,凝辉殿内,一缕青烟自香炉内缓缓升起。 卫恕意刚养好身体,便带着小蝶迫不及待进宫与明兰相见。 她挽着明兰纤细白皙的手,轻声道:“放心吧,我都没事了,你爹爹这些时日待我很是上心,滋补的汤药一日都没断过。” 明兰闻言,眼睫轻颤,小鹿般清澈的眸中闪过一抹恨意。 “康王氏此人作恶多端,女儿特意吩咐内狱的女官对她多加照顾。” “这段时日她必定生不如死。” 小蝶站在一侧,跟着附和道:“就得好好折磨她,否则连奴婢也难出这口恶气。” 卫恕意看着她们,不放心的嘱咐道:“别太过了,万一让她死在内狱也不好交代,她还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姨母呢。” “娘娘最是明辨是非,康王氏几次挑唆夫人犯错,娘娘全都记在心里呢。” “留她在,除了王家老太太对谁来说都是祸害,小娘可不能对她心慈手软。”明兰说罢,依偎进卫恕意的怀中。 她清楚康王氏为何对她们屡次刁难,无非觉得自己小娘是妾室,不配过的比她好罢了。 卫恕意则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眼中满是疼爱。 (本章完) 第177章 明兰聪慧,赵盼儿进京 第177章 明兰聪慧,赵盼儿进京 洪武五年,六月初,南征大军各项事务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赵宗晖的咬牙推动下,五服外的宗室子弟已收拾妥当,纷纷准备离开京城。 不过为方便管理,他们的处处仅限于开封府附近。 另又设立两处外宗正司,专门管理五服外地方宗室事务。 且宗室不能越过大宗正司,擅自入内向官家面请诉求,否则宗正司上下官员罚俸半年。 宗室子弟在汴京城内作威作福多年,不少百姓对此都支持不已。 以樊楼为首的几大酒楼的掌柜和账房先生则忙于清算账目,向即将离京宗室们讨要这些年欠下的酒钱。 皇宫,福宁殿,檀香袅袅。 赵晗手持赵宗晖送来的五服内宗室名册。 如今居住在睦亲宅,可得俸禄的宗室还剩七百余人,加上他们的妻儿与未出嫁女儿的人数共为两千余人。 人数虽不算多,可即便削减完用度,对国库来说,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明兰静立在侧,轻摇团扇,眉眼舒展,自打卫小娘痊愈后,她心情大好。 片刻后,赵晗扭头看向庆云,沉声道:“告诉赵宗晖,外宗正司的官员,不必找再宗姓官员任命。” 以往宗正司的官员皆由宗姓,即姓赵的官员担任。 “奴婢明白。”庆云应声后,眉头微蹙,小心翼翼抬眼。 “奴婢斗胆一问,找异性官员,会不会引起宗室非议,此事是否需要再斟酌一二?” 明兰闻言,笑眯眯道:“族中事务全由同宗打理,难免会有亲亲相隐的事情出现。” “宗室子弟身份特殊,有些往日在京中骄纵惯了,这下离开京城,一时间只怕越发无所顾忌。” “还让宗姓官员管着,轻则碍于同宗情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则被裹挟着纵容其行事,地方上的百姓又该向谁诉苦?” “外宗正司管的是五服外宗室,本就该跳出宗亲圈子。” “找异姓官人担任,一则能凭法度办事,二则也能让地方百姓看到朝廷管束宗室的决心。” “官家,臣妾说的可对?”明兰眉眼弯弯,满眼期待的看向赵晗。 赵晗握着她的手,笑道:“明儿说的不错,非议自然会有,但规矩本就该应时而改。” “奴婢方才愚钝,未能领会官家深意,奴婢这就去传旨。”庆云躬身一礼,得赵晗应允后,迈步离开福宁殿。 临近午时,明兰带上小桃和丹橘二人亲自下厨。 不多时,几名宫人在内殿设好桌椅,轻手轻脚的布菜。 赵晗端坐在软凳上,目光落向桌案。 只见依次摆放着炙羊肉、鱼羹、葱香鲫鱼脯、白灼芥蓝、油炸麻果子…… 几样菜肴荤素相搭,热气裹着香气袅袅升起,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明兰接过小桃递来的手帕,轻轻擦去额间的汗珠,抿唇笑道:“前几日顾侯夫人进宫,提起用臣妾给的法子做鱼羹。” “她家昌哥儿和娴姐儿都特别喜欢,连吃好几日。” “臣妾就又教了她几样菜式,没想到顾侯夫人对吃食也颇有研究。” 赵晗手持银筷,夹起碟中脆嫩的芥蓝,幽幽道:“难怪顾侯夫人每次进宫拜见完华兰就直奔你的寝殿,原来在讨论这些。” “对啊,顾侯夫人的性子极好,臣妾与她很是投缘。”明兰灿然一笑,眉眼弯弯。 不管在盛家还是在皇宫,比起胭脂水粉,她都更喜欢研究吃食,恰好袁文缨也是如此。 邵氏带着娴姐儿一直安分守己,袁文缨品性端方温婉,眼下更是拿娴姐儿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用完午膳,赵晗斜倚在软榻上歇息。 明兰端坐在一旁,左手扶着茶碗,右手持茶筅,指尖微挑,慢悠悠的在碗中拨弄着。 时不时蹙起柳眉,不满意的摇摇头,对于点茶,她学的并不精通。 盛家四位姑娘中,在风雅之事上面,墨兰算是最出众的,论起天分,就连华兰也比不过她。 “传宋引章来。”赵晗扭头看向侍立在屏风后头的内侍。 明兰眼前一亮,搁下茶碗,伸长脖子,轻声问道:“可是那位从钱塘来,琵琶弹奏极好的姑娘?” “正是,这会儿无事,让她来弹两曲解解闷。” “太好了,刚好臣妾也能跟着听听这妙音。”明兰说罢,不由得面露期待,双手托腮趴在案几上,明媚中带着几分娇憨。 不多时,在内侍的引领下,宋引章怀抱琵琶,迈步前来。 只见她身着妃色齐胸襦裙,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子,脸上薄施一层粉黛,眼神中带着几分懵懂与拘谨。 行至内殿,恭谨行礼道:“奴婢拜见官家,昭容娘娘。” 赵晗轻轻扫她一眼,“不必多礼,赐座。” “今日召你前来,不过是想听听你的琵琶,无需拘谨。” “奴婢遵命。”宋引章唇角上扬,余光忍不住打量了明兰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见后宫的嫔妃。 “奴婢在钱塘时,最常弹奏的便是《明妃曲》。” “曲调虽不算热闹,却也清雅,官家和娘娘若不嫌弃,可愿一听?”说话间,宋引章手指轻轻搭在琵琶弦上。 赵晗点了点头,“就这曲吧。” 不多时,悦耳的琵琶音从宋引章手中流淌而出,站在一侧的丹橘不自觉眯起眼睛。 就连对乐理一窍不通的小桃,也觉得这声音入耳极舒服,睁圆眼睛望向宋引章,嘴角带着傻笑。 一曲毕后。 明兰收回思绪,忍不住称赞道:“曲好听,人也堪称绝色。” “娘娘夸曲子便可,若是夸人……奴婢可但不得绝色二字。” 明兰莞尔一笑,“怎会?你自江南来,身上带着水乡女子独有的灵秀婉约,一看就让人挪不开眼。” 宋引章微垂着眼帘,面颊隐约透着一抹羞红,小声道:“奴婢可算不得灵秀婉约。” “若娘娘见到奴婢的盼儿姐,定会觉得她才是真正的绝色美人。” “不仅生得极好看,还懂诗书,会打理铺子,行事干脆利落,茶百戏整个钱塘无人能及,可比奴婢强太多了。” “奴婢除了琵琶之外,什么都不会。” 此话一出,明兰眉梢微挑,对她口中这位盼儿姐,不免有些好奇。 宋引章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自打姐姐离世,赵盼儿对她处处加以照料,无微不至,如亲姐姐一般。 离开乐营时,她还不曾登台演奏,赵盼儿担心她受欺负,每日只知道练琵琶,隔三差五就送些衣物吃食过来。 二人如今相隔千里,连捎封信都要等上多日,对赵盼儿依赖惯了宋引章,心里不免涌起一抹酸楚。 明兰见状,示意她上前说话,挽起她的手,轻声道:“你这位盼儿姐也是乐营中人?” 宋引章抿了抿唇,低头道:“官家登基大赦天下,盼儿姐已脱籍放良,在钱塘经营茶坊为生。” “原来如此。” 赵晗端起杯盏,慢悠悠的呷了口茶,“她那茶坊生意如何?” “回官家话,茶坊的位置虽偏僻些,但胜在安静清雅,茶品精细,已是美名远扬,不少读书雅客都慕名而来,很是红火。” “原先奴婢想让她一道来,可她本钱不够在京城安身立命,奴婢给她的银子偏又不愿收下。” 宋引章说话间,眼睫轻颤,担心殿前失仪,强忍着不敢流泪。 赵晗摸了摸下巴,开口道:“既如此,你修书一封告诉她,朕对她的茶技颇为好奇。” “若愿意来京城,朕可许她在京中择一处好地开办茶坊,所需本钱与铺面事宜,也无需她费心。” 此话一出,宋引章怔怔站在原处,目瞪口呆的看向赵晗。 明兰眸光轻动,笑着扯了扯她的袖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宋引章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屈膝行礼道:“奴婢谢官家恩赏,奴婢回头就写信告诉盼儿姐!” “平身吧,若她没你说的那般出众,朕可要治你一个夸饰之罪,绝不轻饶。” “奴婢……”宋引章心头一紧,眼下满是惊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明兰呵呵直笑,“别怕,官家和你说笑呢。” 与此同时,钱塘。 清风拂面,绿柳低垂,赵盼儿和孙三娘正在河边浣洗衣物。 一名路过的街坊看见她们后,开口问道:“三娘,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子方过继给别人做嗣子都不回家看看的吗?” “什么?过继?他过继给谁?”孙三娘丢下衣裳,扭过头一脸懵的看着她。 “过继给你家远房妯娌陶氏,你难道不知道?这会儿都在祠堂告祭列祖列宗呢。” 孙三娘眉头紧锁,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不行,盼儿我得回去看看。” “这么大的事情傅新贵居然敢背着我!” 赵盼儿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忙将二人洗一半的衣裳收好,“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他们人多势众欺负你。” “好!” 二人相视一眼,马不停蹄前往傅家祠堂,这会儿傅家宗族耆老们刚刚读完过继文书。 只见孙三娘满脸怒火,高声道:“陶氏,你死去的丈夫傅新财和我家隔了好几房,咱们也两个素无瓜葛!” “天底下更没有把独养儿子过继给别人的道理,你安的什么心?!” 陶氏见她气势汹汹,看傅新贵一眼后,忙退至一旁。 傅新贵指着孙三娘,冷哼一声。 “子方是我的儿子,过不过继我说了算,你个妇人跑来指手画脚干什么。” “是啊,三娘,咱们妯娌一场,你总不能眼睁睁看我家中偌大基业无人继承吧。” “以后我会拿子方当亲儿子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他。”陶氏低垂着眼帘,轻声说着。 “呸!”孙三娘气的浑身发抖,“子方只有我一个亲娘,要嗣子你自己找别人去,别打我儿子的主意!” 傅新贵见状,忙拦住她的去路。 过继傅子方,不仅是相中陶氏手中的家产,更何况他已经和陶氏暗中相好半年之久,早就想把孙三娘打发走。 “三娘,这件事情已经说定,在场的族老们都是见证,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赶快回去,再胡闹,当心我把你给休了!” 孙三娘微张着嘴巴,“你……你还要休我!” “没错,你嫉妒心重,性子蛮横,半点不懂得敬顺夫主,今天还敢来祠堂胡闹,我早就想把你给休了!” 孙三娘愈发难以置信的看着傅新贵,余光恰好从他袖口扫过,“你袖口那处破损谁帮你缝好的?” “我一直在盼儿的茶坊里忙着,原想等过几日得空,再帮你缝补这几件旧衣裳。” “看来不等我动手,倒有人替你上心了!” 傅新贵眼神一闪,连忙将手往身后藏了藏,陶氏也不禁面露心虚。 孙三娘看着她们,冷笑一声。 “好啊,看来你们两个早就勾搭到一起去了,今日是说定要把我儿子抢走!” “一件衣裳谁缝不一样,你别血口喷人!”傅新贵气急之下,直接扯着傅子方问道:“你自己说,愿不愿意认你陶氏婶婶当娘?” 孙三娘一心想傅子方用功读书,将来入朝为官,光宗耀祖,为自己请封诰命,凤冠霞帔。 因此对他管教的尤为严格,傅子方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贪玩时候,偏陶氏对他亲厚有加,动不动塞银子过来。 今日来祠堂前,傅新贵又对他好一番洗脑。 傅子方犹豫一番后,开口道:“我愿意认陶婶婶当娘,你只知道打我骂我,她对我可比你好多了!” 孙三娘顿时面如死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赵盼儿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道:“你娘难产两日才把你生下来,她给了你什么恩惠,你竟这么说?” “我不管,我就不要她当我娘!” 陶氏眼珠子滴溜一转,开始哭诉孙三娘诬陷自己清白。 自己给傅新贵缝补衣裳不过顺手之劳,且都是当着傅子方的面,二人清清白白。 加之,今日在场的族老们全都被傅新贵收买,直接坐实孙三娘嫉妒、蛮横、中伤妯娌、不敬夫主。 “连孩子都这般厌恶你,今日恰好族老们和文书先生都在,我要以七出之条,休妻!” 赵盼儿扶着孙三娘,挺直脊背道:“三娘给人杀猪两年攒下一贯钱,给你拿去做生意,才有你傅家今日。” “三不去其一,前贫贱后富贵,其二,有所娶无所归,三娘娘家已经空无一人,按律,强行休妻者,当杖一百,追还合。” “你……我傅家的事情,哪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傅新贵和陶氏相视一眼,不免有些着急。 孙三娘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冷冷看着他们,“你想休我,不可能,和离吧。” “好,和离就和离!”傅新贵脱口而出,只要能把孙三娘踢开,什么办法都行。 一连八九日后,赵氏茶坊内。 赵盼儿已经收到宋引章遣人快马加鞭递来的书信。 有赵晗金口玉言在,赵盼儿当即开始清点手中的银两,打算带上孙三娘一道前往京城。 (本章完) 第178章 宁远侯府,华兰的心思 第178章 宁远侯府,华兰的心思 七月末,南征大军粮秣充盈,已万事俱备,整装待发。 大军出征前一日,中军帐前,祭台高筑,诸位将领皆按剑而立,目光齐齐汇聚在顾廷烨身上。 只见他身披甲胄,挺拔如松,神色庄严,以少牢之礼,祭军牙六纛之神。 “今奉皇命,挥师南征。” “愿神灵庇佑,我军将士所向披靡,荡平寇乱,早日班师,以安社稷!” 言罢,顾廷烨亲手执香,缓步上前,行完三跪九叩之礼后,端起酒盏,高举过顶,倾洒于地。 对交趾动兵,早已满城皆知,酒肆茶坊内的百姓们,无不在谈论着此事。 待到暮色四合,宁远侯府,后院厅内。 灯火通明,饭香缭绕。 袁文缨、顾廷炜、朱氏、邵氏等人皆在此处,顾廷炜身为襄阳侯嗣子,早已和朱氏搬往襄阳侯府居住。 今日的他身着石青锦袍,墨发高高束起,比起往日要多几分沉稳庄重。 五月初,朱氏诞下一子,按照襄阳侯顾家那一脉的字辈,取名为顾士贤,乳名贤哥儿。 自打他搬去襄阳侯府,东昌侯秦家的人就频频上门。 先前秦家一心想攀附顾廷烨,屡次碰壁后又把目光放在顾廷炜身上,不止一次想送个庶女来给他做妾。 不过顾廷炜也清楚,自己能有今日,全仰仗二哥哥不计前嫌,帮自己谋划铺路。 虽说东昌侯是自己的亲舅舅,可秦家现下已经落败,几位表兄行事荒唐,耽于享乐,越来越不像个样子。 为了他们和顾廷烨生出嫌隙,属实有些得不偿失。 因此,现在只要秦家的人登门,他和朱氏就寻各种借口闭门不见。 “二哥哥,听闻四叔五叔在前往青城祖宅途中不幸染上风寒,现下可还好?”顾廷炜温声问道。 顾廷烨看他一眼,搁下茶盏,仰天长叹一声,“唉,怕是不大好。” “你也知道,四叔五叔往日在家中沉溺女色,加上饮酒挥霍,底子早亏空了,一路颠簸再染上风寒,哪里禁得住?” “倒也是。”顾廷炜拱手一礼,“还望二哥哥节哀,你在南疆忙于军务便可。” “族中这些事情我和娘子都会多多帮衬二嫂嫂,必定不会让叫她累着。” 顾廷烨眉梢微挑,摇头道:“节哀这话说的还有点早。” “我已于月前派遣郎中前往青城,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估摸着这几日就会送来消息。” “是廷炜太过担忧四叔五叔,一时失言。”顾廷炜眼珠子滴溜一转,连忙找补一句。 顾廷摆了摆手,幽幽道:“没事,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就是四叔五叔当面听到这话,也是能够理解的,千万别放在心上。” “将来操办丧事,你还得多多上心。” 站在一旁的石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顾廷炜点头如捣蒜,四叔五叔怎么死的,他一点都不关心。 他只知道,奉二哥哥的话行事,总不会有错。 “廷炜明白,二哥哥此行定要多多保重,咱们都在京城等着你早日凯旋归来。” 顾廷烨抬手拍了拍顾廷炜的肩膀,转头又将目光放在袁文缨身上,眼下她已有孕三个月。 “等我回来,这孩子多半已经落地了。” 袁文缨抬手轻轻抚了抚小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待孩子降生,我定第一时间遣人给你送去书信。” “二郎不必担忧,家中事务还有我和娴姐儿呢。”邵氏轻声说着。 娴姐儿站在一侧,也跟着开口,“是啊,二叔就放心吧,您在外头只管照顾好自己。” 娴姐儿今年已有十三四岁,只见她身着粉色襦裙,发髻盘于脑后,簪着简单的珠,眉眼间满是鲜活的灵气。 顾廷煜的长相完完全全随了大秦氏,眉眼清俊温润,若非缠绵病榻多年,比齐衡还要更胜一筹。 邵氏身为他的妻子,五官自是端正清丽。 娴姐儿不仅继承了顾廷煜和邵氏的好相貌,还聪慧机敏,管家理事一点就通。 “好,家中就交给你们了。” 顾廷烨说罢,沉吟片刻,继而又笑道:“等这个孩子出生,若是哥儿就叫顾书旻,有心境澄明,仁爱谦和之意。” “姑娘叫顾书嫦,愿她长大后能像嫦娥仙子一般漂亮。” 袁文缨轻轻点头,“都依侯爷的。” 翌日一早,大军齐聚城门外,旌旗猎猎。 马蹄踏地的声响沉闷而整齐,甲胄在晨光中照耀下,散发出冷冽的光芒。 辰时初刻,赵晗身穿绯色常服,腰束玉带,带着璟哥儿以及韩章、海彦平等几名大臣迈步来到城楼上方。 顾廷烨等一众将士纷纷抱拳行礼。 赵晗眸光在他们身上轻轻扫过,沉声道:“交趾蛮夷小国,胆大包天,屡次扰乱我朝边境,致使边民流离。” “朕派你们挥师南下,并非穷兵黩武,只为荡平贼寇,护大周边境安稳。” “朕知晓此去路途遥远,风霜难料,凡此战立功者,朕必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设庆功宴,让你们的功绩刻入史官笔墨,流芳后世!” “顾侯骁勇善战,忠勇过人,你们随他出征,当同心同德,早日班师回朝,与家人团聚!” 话音刚落,城楼下方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荡平交趾,早日班师!” “荡平交趾,早日班师!” “……” 顾廷烨躬身一礼,高声道:“臣顾廷烨,必不负官家信任!若有差池,臣愿提头来见!” 说罢,他一跃上马,手持长剑,“随本将出发!” 一声令下,南征大军如一条黑色长龙,缓缓朝着南方进发,马蹄踏地,震得尘土飞扬。 城楼上方,赵晗负手而立,看着顾廷烨的身影,轻声道:“顾侯家昌哥儿几岁了?” 庆云闻言,脑中快速思索一番,“回官家话,顾小公子已经有三岁了,顾侯夫人先前进宫时,奴婢远远见过一面。” “不仅眉眼俊秀,小小年纪也不怯生,瞧着是个聪慧伶俐的。” 赵晗沉吟片刻,“明年开春,让他和全哥儿一道进宫伴读吧。” 让大臣的孩子入宫伴读,不仅恩赏,还是一种挟制,尤其对军功赫赫的武将们来说。 武将率军重兵驻守一方,手握兵权在外,为让朝廷放心,家眷都需留在京城居住,不得随意离开。 只有极少数武将能够得到恩赏,带着正妻一同前往驻地,当然,子嗣与父母还得留下。 张辅的长子张征,忠敬侯长子郑骏就曾得先帝恩赏,允许正妻陪伴左右。 以顾廷烨的能力及顾家在军中的威望,他的子嗣,必定要入宫伴读。 就算赵晗不提,以顾廷烨通透谨慎的性子,说不定还会主动送进宫。 “奴婢记下了。”庆云郑重应道。 赵晗轻轻点头,继而将目光放在璟哥儿身上,身为皇长子,他身上的担子自然比旁人要重几分。 就是普通人家,也会对长子格外器重与严苛,希望他能早日成才,撑起门户,光宗耀祖。 “为父今日带你前来,是想让你知道,朝堂安稳与百姓安宁,并非轻易得来。” 璟哥儿神色郑重,拱手一礼,“儿臣明白。” 与此同时,皇宫,仁明殿内,檀香袅袅。 彩簪一进来,华兰当即搁下手中针线,迫不及待问道:“慧姐儿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娘娘不必担忧,只是夫人心疼孙女,知道慧姐儿喜欢吃蜜饯山药,昨儿晚膳时便让她多吃了些。” “孩子年幼脾胃弱,一时消化不了,积了食,夜里才腹胀哭闹。” “太医说没事,已经开了温和的消食方子,过两天就能好利索。” “海大娘子说夫人也被吓坏了,生怕慧姐儿也和卫小娘一样是中毒所致,这才火急火燎的遣人进宫请太医。” 华兰闻言,柳眉舒展,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没事就好,母亲惯会宠着孩子,得空让海氏多留份心,好好照看慧姐儿。” “奴婢记下了。”彩簪笑着应声。 华兰端起案几上的热茶,浅浅抿了一口,雍容华贵的面颊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担忧。 片刻后,她温声道:“你说近亲而婚,其生不智,这八个字可有道理?” 彩簪抬手挠了挠脑袋,“奴婢只知道同姓为婚,其生不蕃,同姓的人成婚,子孙后代怕是不兴旺。” “娘娘这话,是从哪听来的?” 华兰轻轻放下茶盏,杯底与案几相碰发出一声轻响。 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低声道:“是官家前些日子和我说的。 “他还特意提了,说三代之内的亲属都不能成婚。” “若是违背,将来生出的孩子或痴或傻,或是缺胳膊少腿,身子弱得经不起半点风浪。” “也不知是真是假……” 表兄妹成婚在大周尤为常见。 为的是亲上加亲,巩固家族势力,单单汴京城就有不少勋爵人家选择这么干。 但至今还不曾听闻哪家生出个痴傻或者缺胳膊少腿的。 原因很简单,一则很多孩子还没出生,便意外小产或者胎死腹中。 二则,且不提勋贵人家,就是普通人家,也看重脸面。 出现这种事情,第一时间并非请郎中或太医,而是想着怎么遮掩过去。 要么偷偷送到远郊的庄子上,一辈子不见人,要么更狠心些,直接找个由头处理了,对外只说孩子夭折,连族谱上都不会记载。 而且根本不会往近亲成婚上面想,只会认为命不好,或者德行有亏,冲撞了祖宗所致。 自打慧姐儿出生,华兰也见过几次。 生的粉雕玉琢,十分讨喜,又是亲弟弟的孩子,她自然疼爱的很。 难免不会想到让慧姐儿长大后,嫁给璟哥儿或璋哥儿。 一来两家知根知底,盛长柏和海朝云教养出的姑娘,将来必定是知书达理,聪慧得体。 二来也能保家族再昌盛百年。 只是赵晗口中的近亲而婚,其生不智这八个字一直萦绕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她虽不怎么相信,但又觉得赵晗既然能提起,必定不是空穴来风,更不会是随口编造的戏言。 彩簪拧着眉头,脑中快速盘算一番后,轻声道:“两位皇子尚且年幼,娘娘现下就想这些,会不会有点早?” “况且婚姻大事,将来还得看殿下和慧姐儿的意思,更需得官家应允。” 华兰抬眸看着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说的也是。” —— 几日后,升龙,此处原本叫大罗城。 李公蕴迁都至此后,编撰了一个御舟旁出现黄龙的故事,将此地改名为升龙城后,大兴土木。 王宫打造的和大周皇宫十分相似,只是碍于地域与财力,面积缩减不少。 又将交趾分为二十四路,官制既效仿大周,也有世袭的部落首领职位。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 御座上方,四十五岁的李日尊身穿明黄织金龙袍,眉头紧锁,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显然已经有几日不曾睡过好觉了。 见大臣们没有一个开口,殿内一片寂静。 李日尊越发烦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周朝已经发兵,你们一个个杵在这里,倒是抓紧想个对策出来啊!” 此前见大周在境内推行新政,丈量土地、整顿赋税,引起广南之地的官员士绅怨声载道。 李日尊和辅国太尉李常杰等大臣们合计一番后。 原想悄悄联络广南那些不满新政的势力,许以好处,挑动他们公开抵触政令,再暗中集结兵力,趁机出兵北上。 即便不能占领城池,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没想到周朝反应极快,直接调精锐前来,现下更是大军压境,边境岌岌可危。 李常杰心中暗自盘算一番后,摇头道:“是臣等小瞧了周朝皇帝的魄力,眼下议和是不行了,唯有领兵一战。” “火器一事研究的如何了?”李日尊心烦意乱的看向他。 这两年来他身体越发不好,偏偏长子李乾德还不满四岁,一旦战事失利,江山根本无人能守。 李常杰听到此话,面色郁结,“威力远不及周朝,甚至还炸伤了不少工匠,臣实在不知,周朝是如何将这东西造得那般厉害。” “听闻辽国亦是如此,研制火器一事至今停滞不前。” 大将侬宗亶出列道:“周朝有火器,我朝的象军亦是所向睥睨。” “那些大象皮糙肉厚,寻常刀剑都刺不穿,周朝的火器未必能伤得了它们,臣以为,此战也有不少胜算。” “侬将军说的不错。”李常杰附议,“岂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李日尊从御座上站起身,缓缓走到他们身前,满眼期待的看着他二人,“既如此,调兵,准备与周军一战。” “若能得胜,朕必有重赏!” (本章完) 第179章 见赵盼儿,梁家爵位 第179章 见赵盼儿,梁家爵位 洪武五年,八月初,风朗气清,阳光明媚。 汴京内城的州桥码头上,车马云集,人头攒动,各式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宋引章带着女使银瓶时不时踮起脚尖,向停靠在岸边的一艘艘客船望去。 “咱们总算能和赵姑娘团聚了。”银屏眸光轻动,小声说着。 打在钱塘乐营时,她就伺候在宋引章身边,主仆二人亲如姐妹,宋引章特意将她一道带来汴京。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只见赵盼儿身着浅碧色细麻衣裙,腰间系着条同色绢带,身姿娇俏利落。 一头墨发盘于脑后,簪着几支简单却不失精致的珠。 一路舟车劳顿之下,原本清丽脱俗的眉眼中难免带着几分疲惫。 她带着孙三娘站在岸边,抬手将被风吹乱的鬓发别至耳后,目光轻轻一扫,直接落在宋引章身上。 “引章!” “盼儿姐!”宋引章听到声音,连忙迈步上前,看着赵盼儿,不由鼻尖一酸,直接扑进她的怀中。 赵盼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 “往后咱们又能像在钱塘时一样,天天在一块儿了。” 宋引章连连点头。 不多时,她将目光放在孙三娘身上,“傅新贵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账,三娘你可别再为难过了。” 她已经从赵盼儿的书信中得知孙三娘与傅新贵和离一事。 好在是和离,若是被休,不仅颜面尽失,将来连嫁人都难。 孙三娘扯了扯嘴角,声音略有些嘶哑,“都过去了,如今咱们都在京城,往后日子只往前看,唯一让我觉得痛心的就是子方。” 赵盼儿抬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轻声道:“子方年纪尚小,不过是被陶氏的小恩小惠给迷住了。” “我就不信陶氏她能装一辈子,子方总有一日会想起三娘你的好,将来我和引章必定狠狠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孙三娘点点头,“好,不提那些糟心事了。” 说罢,她目光望向远处,“这还是我头回来京城呢,引章,你可得带我们好好逛逛。” “好。”宋引章灿然一笑,眉眼弯弯。 一行人登上马车,径直前往一处红墙绿瓦的两进小院。 这是宋引章特意为她们置办的住处。 翌日一早,赵盼儿端坐在铜镜前,银瓶站在一侧,正小心翼翼的为她梳理长发。 进宫面圣,妆容衣着皆需庄重得体。 只见她面颊上薄薄施着一层粉黛,眼角微微上扬,唇瓣粉嫩,本就钟灵独秀的一张脸愈发清丽动人。 钱塘的赵氏茶坊能够红火,不仅是茶品精细,与赵盼儿的相貌亦是息息相关。 宋引章凝眸看着她,轻声道:“盼儿姐,你头回进宫,怎么不见半点紧张?” “紧张有什么用,你都在官家面前夸下海口了,我自当好好准备。” “总不能让官家大失所望,真治你个夸饰之罪。”赵盼儿抿唇一笑。 原本在她的计划里,至少再过个两三年才能来京城和宋引章团聚。 进宫面圣,这样的机会她自然珍惜的很,毕竟关乎着将来能否为父亲翻案以及往后的生计。 孙三娘笑眯眯开口道:“什么夸饰之罪,我们盼儿本来就是这样。” 宋引章抓住赵盼儿的手,“如果官家能帮盼儿姐你开茶坊,凭你的本事,最多一年半载,就可以在京城站稳脚跟了。”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赵盼儿神色从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站起身轻声道:“时辰不早,咱们该出发了。” —— 皇宫,垂拱殿内,文武百官整齐列于两侧。 赵晗听完西南递来的军报后。 只见盛长柏上前一步,双手持笏,沉声道:“禀官家,考成法推行至今,经吏部与都察院多方核查。” “已有二十六名官员因推诿政务,勾结士绅,阻挠新政等罪名革除官职,听候发落。” “另有十六名因政务拖沓,清丈不利贬等罪名贬为地方散官。” “亦有八名官员在任上兴修水利,劝课农桑,致力推行新政,臣已将其名录与功绩详列成册,呈请官家予以嘉奖。” 赵晗轻轻点头,“朕设考成法初衷正是如此,奖优罚劣,方能整肃吏治,稳固朝纲。” “嘉奖之事,朕准了,钱帛还是官职晋升,盛爱卿拟定便可。” 盛长柏拱手一礼,“臣遵旨。” 位于文官前列,紫袍玉带的盛纮余光不自觉看向盛长柏。 自打从兵部调任太常寺,他整个人都轻快不少。 几次在书房中感慨,还是这种只需依照规章来办的闲散差事适合自己。 自打盛长柏调任回京,朝中无人不夸赞他盛纮生了个秉公执法,前程似锦的好儿子。 盛氏一族算是从他手中开始振兴。 往后族中子弟再想入仕,便有了可以依靠的根基,不必再如自己年轻时那般,在官场中步步谨慎,艰难摸索。 思及此,盛纮不自觉挺直脊背,沾沾自喜。 循例听完几位朝臣的奏报,赵晗宣布退朝后,径直前往内殿稍作歇息。 不多时,庆云迈步而来,躬身道:“官家,琵琶色宋教头已领钱塘来的赵姑娘在福宁殿外等候。” 听到此话,赵晗眉梢微挑,立马来了兴致。 论美人,他已经见过许多。 后宫的嫔妃们明艳华贵,温婉娴静者不在少数,但像赵盼儿那般清丽脱俗,气质出尘者实属罕见。 “摆驾福宁殿。” 庆云当即应道:“奴婢遵命。” 等赵晗抵达时,只见赵盼儿和宋引章正静立于殿外,屏息凝神,眉宇间带着几分拘谨。 二人低垂着眼帘,齐齐下拜道:“奴婢宋引章、民女赵盼儿拜见官家!” “免礼。”赵晗看着她们,不禁心情大好,“随朕来内殿。” “是。”宋引章轻轻应声,当即与赵盼儿交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跟在庆云的身后。 内殿之中,香气缭绕,案几上摆放着温热的茶水,几名宫女躬身行礼后,悄然退下。 赵晗笑眯眯道:“不必拘束,坐下说话吧。” 二人连忙行礼谢恩,端坐在下首的软凳上,腰背依旧挺的笔直。 “你就是那位容貌与能力全都出众的赵盼儿?” 赵盼儿闻言,余光轻扫,不着痕迹的打量赵晗一眼后,柔声道:“民女不过是钱塘一介布衣,今日能入宫面圣,已是天大的荣宠。” “容貌乃父母所赠,不值一提,至于能力,也就在茶坊经营上,略懂些皮毛罢了,实在当不起出众二字。” 赵晗微微一笑,“赵姑娘太过谦逊了,能被朕召见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若朕记得不错,你父亲是罪臣赵谦?” 赵盼儿心头一紧,当即跪在地上,“回官家,民女先父的确是赵谦。” “先父获罪后,民女曾入乐营辗转多年,幸得官家大赦天下,才得以脱籍,重获自由身,民女对官家感激不尽,从无半点怨言。” 赵晗眸光微眯,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摆摆手道:“起来吧,你既已是良人,往事就不必再提。” 赵盼儿依言起身,姿态恭谨,初次进宫面圣,她可不敢直接提起父亲当年的案情有冤。 “朕听说你精通茶百戏,今日不妨演示一番。” “若真如宋教头所言那般出神入化,朕便帮你在京城开办茶坊,盈利六四分成。” “朕六,你四。” 此话一出,赵盼儿眼下闪过一抹惊讶,宋引章也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不等她们琢磨明白原因,便有宫女奉来茶百戏所需一应器具。 赵盼儿收敛思绪,上前一步,轻声道:“茶百戏需以沸水点茶,待茶汤乳白绵密时方能作画,还请官家稍候。” 赵晗斜倚在软榻上,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只见赵盼儿将沸水徐徐注入茶盏,茶筅来回搅动,水汽氤氲间,茶沫渐渐浮起。 待茶汤乳白浓稠,她手持银针,屏息凝神,在素白茶面上轻轻勾勒出一副意境深远的山水画。 “请官家品鉴。”赵盼儿双手捧起茶盏,凑上前来,举手投足间,暗香浮动。 赵晗看着茶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赵姑娘的能力果然和朕想的并无差别。” —— 永昌伯爵府,梁家。 正堂内,除梁晖随大军前往西南外,梁家上下齐聚于此,气氛有些凝重。 梁伯爷这段时日,自觉身体越来越不好,是时候该定下个承袭爵位的人选。 如果等他百年之后再议论此事,必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府里所有龌龊事情都会摆上台面,到时候不仅家族颜面尽失,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寝。 单单现在,有关梁家的爵位一事,他走到哪都能听些闲言碎语。 只是庶出的长子能力出众,仕途平顺,官声颇好。 嫡出的二郎至今连个功名都没有,偏偏官家还缩减荫补,以自家二郎的资质,想要入朝为官,实在是难。 吴大娘子冷眼盯着他,“嫡子袭爵,祖宗定下的规矩,伯爷究竟是何打算?” 梁晖的正妻韦氏淡淡瞥吴大娘子一眼,幽幽道:“婆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所谓祖宗之法,也是为了家族昌盛,后继有人,若是个没用的,硬扶上去,导致门庭落败,反倒愧对祖宗。” “公爹,您说是不是?” 梁伯爷深吸一口气,他在爵位一事纠结多年,正是如此。 墨兰端坐在一旁圈椅上,脸色阴沉。 爵位虽和梁六郎没什么关系,可一旦让梁晖袭爵,少不得打压嫡系一脉,她的日子必定跟着不好过。 “大嫂嫂此话听着是为家族着想,可细想之下,倒像是在咒咱们梁家似的。” “难不成让二哥哥承爵,这家就必定要败了不成?” 吴大娘罕见的向墨兰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韦氏扯了扯嘴角,“六弟妹还真是会曲解别人的意思,家族前程,关乎满门兴衰。” “我不过是想着,既要守祖宗之制,也得打量打量子孙的能力。” “罢了,此事说到底全凭公爹做主。” “官人跟随顾侯远在西南,军功也是指日可待,就是没这个爵位,将来也自有一番前程。” 吴大娘子搁下茶盏,沉声道:“若为一时利弊而坏了祖宗规矩,他日梁家必定会成满京城的笑柄。” “母亲说的是,大哥在外头挣他的前程,大嫂嫂在家中谋算爵位。” “这般里应外合,是觉得我们都是睁眼瞎子不成?”梁二郎紧跟着附和一句,这等关头,他也知道孰轻孰重。 梁伯爷听着她们的争论,忍不住抬手拧了拧眉心。 再这样闹下去,只怕没等他死,梁家的名声就彻底扫地了。 沉默良久,他仰天长叹一声,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我倒有个两全之法。” “爵位由大郎承袭,但府中一应田产,铺面,尽数交给二郎。” “我梁家武勋出身,祖辈在军中也埋了不少人,递上折子,言明家中之事,看在祖宗情面上,官家未必不会应允。” “你们觉得如何?” 吴大娘子眉头紧锁,心中暗暗权衡起来。 二郎和六郎都是不成器的,梁伯爷又格外器重梁晖,若再立个军功回来,外头必定会更多人支持他承袭爵位。 眼下这样的安排,虽然让二郎和六郎今后能够衣食无忧,可没有爵位,终究…… 墨兰扭头看梁六郎一眼,脸色缓和不少。 本来爵位就没他们份,产业都给二郎,将来分家他们说不准还能多得些银子。 韦氏眸光微沉,若是可以,她和梁晖自然是爵位和家产全都想要。 可真等梁伯爷死后,闹个鱼死网破,说不定她们什么都拿不到。 毕竟吴大娘子娘家尚在,二郎媳妇和英国公府也能扯上联系,更别提墨兰背后还有魏国公府。 “若不同意,随你们怎么闹去,我是管不了了!”见堂内无人表明态度,梁伯爷重重搁下茶盏,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两全之法。 韦氏眼珠子滴溜一转,率先开口道:“公爹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就是不知婆母能否答应。” 吴大娘子紧咬着后槽牙,恨铁不成钢的看梁二郎一眼,“就这么办吧,总得有人撑起门楣。” “好,明日我就亲自进宫面圣,定下此事。” “谁再敢拿爵位一事出去乱做文章,休怪我不顾情面!”留下这句话后,梁伯爷直接起身离开。 (本章完) 第180章 半遮面,首战告捷 第180章 半遮面,首战告捷 皇宫,赵盼儿与宋引章行礼告退后,便在内侍的带领下往宫门处走去。 福宁殿内,依旧有缕缕茶香萦绕在此。 茶百戏又称水丹青,在大周极受文人雅士的推崇,与插、焚香、挂画一同被称为四般雅事。 庆云侍立在一旁,躬身道:“茶技出众,规矩得体,人也堪称绝色,这位赵姑娘果真是不同凡响。” “只是奴婢有一事不明,官家为何要在茶坊这种市井营生上分一杯羹?” 赵晗轻飘飘看他一眼,“茶坊酒楼三教九流齐聚,素来都是消息灵通之处。” “以赵盼儿的能力,朕稍稍加以帮衬,指不定能成为仅次于樊楼的地方。” 汴京不少勋爵官宦人家,早就富的流油,自然也得想些其他法子,让他们掏点出来,补贴补贴国库。 庆云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后,嘿嘿笑道:“奴婢原本还瞎琢磨,以为官家是想让赵姑娘入宫呢。” “这个事情不急于一时,先让她把茶坊开起来吧。” 庆云闻言,眼珠子滴溜一转,当即应道:“奴婢明白了。” 不急于一时,这话说明赵盼儿迟早都是要当嫔妃的。 往后不仅得遣人保护她的安危,更不能让旁人随意冒犯了她。 与此同时,平坦的青石板路上。 宋引章目光环顾四周,低声道:“盼儿姐,官家能和你一起开茶坊,凭着这层关系,肯定很快就能风靡整个京城!” “如果我是茶客,也想尝尝有官家点头认可的茶是什么滋味。” 赵盼儿眉头紧蹙,脚步放缓,郑重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能拿出去张扬。” “官家九五至尊,怎能与民争利,况且士农工商等级分明,万一被有心之人拿去大做文章,咱们的脑袋都能搬家。” “这话回头也得告诉三娘,茶坊是我们开的,和官家没有任何关系。” 宋引章对她的话素来言听计从,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临近宫门,一队身穿玄色窄袖袍衫的人马迎面走来。 眼神锐利如鹰,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肃杀之气,与她们擦肩而过。 赵盼儿余光不经意扫过为首之人腰间悬挂的令牌,面色当即一变,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沉重。 “盼儿姐,你怎么了?”宋引章察觉到她的变化,扭头望了一眼远去的队伍,满脸好奇的问道。 赵盼儿抿了抿唇,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当年就是皇城司的人半夜闯进我家中,把父亲带走。” “之后再得到父亲的消息,就是他畏罪自杀。” “我就算死也不会忘记皇城司的令牌。” 宋引章柳眉微蹙,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宽慰赵盼儿,只伸手握了握她的胳膊。 “走吧,我父亲是受奸人所害,总会有昭雪的那一天。”赵盼儿抿唇一笑,挽起宋引章的手。 暮色四合之际,庆云领着心腹亲自来到赵盼儿的住处。 两进的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廊下竹帘轻晃,正堂内茶具陈列有序,处处透着雅致。 “茶汤巷有座位置极佳的二层小楼,临街望巷,往来客流兴旺,自今日起,这座铺面就是赵姑娘的了。” 见赵盼儿等人面露惊讶,他又笑着补充:“不止如此,官家还亲自为茶坊取了名字,叫半遮面。” “半遮面……”赵盼儿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 片刻后,她灿然一笑,眉眼弯弯,“犹抱琵琶半遮面,既有意境又附庸风雅,真是个好名字。” “是啊,我们方才还在商量要不要继续沿用钱塘茶坊的名字。”孙三娘紧跟着附和一句。 她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赵氏茶坊和半遮面对比起来,哪个更胜一筹非常明显。 赵盼儿眸光轻动,对着庆云盈盈一拜,面露感激,“还望公公回宫后替民女谢过官家,民女定潜心经营,不负官家期望。” “赵姑娘不必多礼,往后若有难处,可差人给我递个信。” “官家对赵姑娘你,可是颇为器重啊。”庆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过赵盼儿并未多想。 等他离开后,宋引章满脸笑意,这些时日下来,她对汴京城内的布局已经有几分了解。 “盼儿姐,茶汤巷茶坊云集,寸土寸金,就是把我们全部积蓄加一块儿都买不下一个铺面。” 孙三娘抬手抚了抚饱满的心口,“这件事情我做梦都不敢想,要是在钱塘说出去,保准没人敢信!” 不过赵盼儿并未像她们这般高兴,只见她柳眉微蹙,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 “既然是茶坊云集之处,各家要么靠老字号撑场面,要么凭名贵过人的茶品揽客。” “咱们的半遮面是新铺子,若想脱颖而出,必定得想些旁人没有的法子。” 说罢,她抬眸看向宋引章。 略作沉吟后,开口道:“引章,你如今已是琵琶色教头,通汴京城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听你弹奏琵琶。” “茶坊初开,想要招揽客人,全得靠你多费心,官家为茶坊取名半遮面,我估摸着也正有这个意思。” 宋引章郑重点头,“放心吧盼儿姐,教坊若无事,我就过来。” “好,我和三娘这几日也得琢磨些别样的茶饮和点心,既要有江南特色,还得符合京城大多数人的口味。” 说罢,赵盼儿抬手摸了摸下巴,打算明日便和孙三娘先去别家茶坊瞧瞧,当然,樊楼也不能落下。 —— 洪武五年,十月初,西南边境,镇南关,此为大周与交趾边境最后门户。 旗帜在秋风中猎猎作响,瘴气已不似先前那般猛烈。 中军大帐内,卫凌身穿甲胄,眉头紧锁,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看来这交趾真成缩头乌龟了!” “咱们大军压境半月有余,他们既不出城应战,也不派使节来谈,看样子是想先耗耗咱们的粮草啊。” 郑骁眸光微眯,附和道:“是啊,咱们没来之前,几次偷偷侵扰边境村落,咱们一动真格,倒吓得连头都不敢伸了!” 顾廷烨端坐在案前,并未搭理他二人的话,目光直直看向铺设在案上的堪舆图。 良久,他沉声道:“此次咱们邕州自南下,经永平寨与凭祥二地。” “若能一举攻破镇南关、丘温,向南行进直至谅山,一旦掌控此地,便可直扑富良江。” 富良江地势险要,是交趾最为关键的要脉,通过水路就直达升龙,交趾便再无反手之力。 “不错,官家说过秋十月到次年二月是瘴气最弱的时候,咱们可不能白白浪费时间。” 卫凌说话间,摩拳擦掌,恨不得即刻就领兵与交趾为之一战。 打得知卫恕意中毒,他气的几夜不曾合眼,心中早已决定,此次若能立下军功,便让盛纮写下放良书。 等身份清白,也可凭军功为她请封诰命,后半辈子挺直腰杆做人。 汴京官宦与富庶人家写放良书并非罕见,甚至还有正妻亡故后,把妾室放良洗白身份,再以良家女娶进门成为继室的事情。 不过大周律法规定,妾室不得扶正。 这种操作一旦传扬出去,为官者必定会被御史狠狠参上一本,即便没有官身的,也少不了开封府的刑罚。 至于柳哥儿,卫凌也考虑的很清楚。 他毕竟姓盛,又和明兰一样被记在王若弗的名下,只要有自己在,盛家上下根本不会有人胆敢欺负他。 前程一事,他自会多多上心。 等将来盛府分家,卫恕意也可以和柳哥儿母子团聚。 顾廷烨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裴虎与郑骁。 “早日出征,一可减少粮草耗费,二可避免瘴气带来的风险,你二人意下如何?” 郑骁率先抱拳道:“骁骑营和神机营的将士们早就憋坏了,巴不得明日就拔营,谁都不想容交趾这般耗着。” “既如此,今夜咱们就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顾廷烨说话间,一掌拍在案上。 “末将遵命!” 郑骁、卫凌、石头等几人纷纷应声,神色郑重,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入夜,正直子时,山谷中冷风阵阵,月光被云层遮住,周遭唯有枯叶沙沙”的轻响。 卫凌与郑骁二人领三千神机营士兵与一支精锐沿着山间小径悄然行军。 守卫关隘的交趾大营内,烛火摇曳,侬宗亶面色凝重,眼下一片乌青。 身为武将,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最大的侮辱,但眼下大军压境,周朝军队又手握利器,他怎能不担心。 自打守卫此处,连一次好觉都没睡过,麾下的士兵们亦是如此。 直到寅时将至,天欲破晓,东方泛起一抹浅灰。 侬宗亶才卸去甲胄,躺在榻上,准备先睡半个时辰,帐外也有几名值夜的士兵靠在树干上打盹。 就在他刚有睡意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伴随着士兵惊恐的吼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周军打过来了!” “快起来迎敌,快!” “敌袭!敌袭!” “……” 一时间,大营内乱成一团,惊呼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和大象的嘶鸣全都混在一起。 侬宗亶猛然从榻上弹起,一把抓住床头的佩戴,刚准备来到帐外,就见密密麻麻的火箭朝大营直直射来。 数名士兵来不及躲闪,抱着断肢残臂滚倒在地,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快拿盾牌挡!守住营门!” “快!” “把火灭了!别让粮草堆烧起来!” “……” 侬宗亶看着眼前的乱象,心中暗道不好,周朝的火器,果然不可小觑! 不多时,营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喊杀声。 卫凌率领精锐已冲破栅栏,神机营士兵列成整齐阵型,迅速驾起虎尊炮。 “点火!”一声令下。 “轰——”巨响震耳欲聋,炮弹呼啸着砸进营中。 交趾士兵心中本就慌乱,见虎尊炮威力如此惊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 —— 洪武五年,十月末,首战大胜的捷报传回汴京。 垂拱殿内,赵晗身着绯色常服,郑重道:“顾侯统筹得当,卫凌与郑骁二位将军身先士卒,夜袭敌营,破阵夺关。” “其中,卫凌于乱阵中斩杀敌将侬宗亶,大功一件啊!” 此话一出,盛纮不由深吸一口气。 心中暗暗寻思着,这样的功绩,凯旋归来后,卫凌至少也能封个伯爵之位,就是封侯都有可能。 随之他又开始头疼起卫恕意中毒一事,虽说和盛家无关,可卫凌心系长姐,难保不会迁怒于旁人。 另有几名朝臣不自觉相视一眼,默默感慨,御座上方这位官家不过而立之年。 平复西夏,革新除弊,整顿吏治,平复交趾亦是指日可待。 如此手腕与胸襟,实非常人可及。 一名绯袍官员手持笏板,出列道:“卫将军骁勇,亦是陛下识人善用!” “神机营与骁骑营能所向睥睨,战无不胜,皆因官家当年亲力亲为,力排众议!” 另一名官员附和道:“李大人所言极是,今日大捷,不仅是将士们英勇,亦与官家的英明神武息息相关。” “臣附议!” “……” 面对殿内众臣的恭维,赵晗只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治国如治家,需君臣同心,一切功绩皆是众卿各司其职,尽心竭力。” “眼下与交趾首战告捷,但后续战事仍需谨慎,待大军凯旋归来时,再行庆贺也不迟。” 大臣们齐齐应声,“臣等遵旨!” 韩章等几名老臣眼下闪过一抹欣慰,不骄不躁,仁德兼备,实乃一代明君之相。 退朝后,盛长柏因忙于公务,径直前往吏部。 盛纮则坐在马车回到魏国公府。 寿安堂内,檀香袅袅,盛老太太面带笑意,靠着引枕,斜倚在软榻上。 此时的她已经年逾七十,比起往日,鬓边的头发白了一些,目光也略显浑浊,不过依旧慈和从容。 海朝云和长枫媳妇柳玉芙正抱着孩子和老太太说话解闷,欢声笑语,连绵不断。 王若弗则坐在一侧圈椅上,时不时也插几句进去。 自打王若与进诏狱,王老太太与她的母女之情,多少有了点隔阂。 她也清楚,自己打小养在叔叔婶婶身边,十多岁才回到王家,刚及笄一年就和盛纮成亲。 在王老太太身边的日子,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年的光景,哪能比过王若与。 (本章完) 第181章 重修旧好,交趾覆灭 第181章 重修旧好,交趾覆灭 海朝云柳玉芙见盛紘来,二人纷纷將慧姐儿与念姐儿交到乳母手中,站起身,屈膝一礼。 盛紘微微頷首,从容一笑后。 立马把目光转向榻上的盛老太太,上前几步,躬身作揖,“母亲。” “坐下说话吧,听闻南疆大捷,今日朝上,必定热闹的很。”老太太面带笑意,语气温和。 如今因为徐平远,她与勇毅侯府的往来逐渐增多。 只等將来徐平远承袭爵位,两家便可重修旧好,续上曾经的情分。 她决定与徐家疏远,也並非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 无非是盛紘议亲时,徐家不愿嫁来嫡女,只想用个庶女打发她们。 当年她寡居带著盛絃,孤儿寡母的,正是要爭脸面,立门户的时候,自然不想被人这般轻视。 如今自己浩命加身,盛紘紫袍玉带,长柏前程无限,小辈徐平远又知礼懂事,时常带著董氏前来请安。 那点嫌隙早就不算什么了,揭过旧帐对两家都有好处。 盛紘扯了扯嘴角,在左侧圈椅坐下后,轻嘆一声道:“母亲,卫三郎首战即斩杀敌將,又立下大功一件啊。” 王若弗眉头微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那孩子我打见第一面时,就觉得是个有出息的。”老太太神色从容,轻轻转动手中的佛珠。 盛紘踌躇刻,抬眸看向老太太,轻声道:“儿子回来一路上都在想,是否该——.” 盛老太太知道盛紘的意思,写放良书原也不是什么丟脸的事情,有明兰和盛长柳在,盛卫两家的关係是割不掉的。 主动递出这步台阶,於两家都好,说不定还能消除卫凌对盛紘的芥蒂。 於是乎,老太太点头道:“早些擬好放著吧。” “是,儿子明白。”有老太太开口,盛紘这才算稍稍放下心来。 不多时,王若弗在刘妈妈的陪同下,慢悠悠往葳蕤轩走去。 望著听雪居的方向,她不由感慨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不其然。” “我娘家一日不如日,早已没有当年的势头。” “若非有华儿柏儿在,我必定得被卫家踩死死的,连抬头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只怕官人就是休了我,专宠卫氏一人都有可能。“ 虽然妾室不能扶正,可以休掉正妻,到那时,妾室便能执掌府中全部事宜。 没有正妻的名头,但和正妻也没什么区別。 刘妈妈默默盘算一番后,低声道:“依奴婢看,卫小娘拿著放良书离开咱家,对夫人来说,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此话一出,王若弗脚步一顿,扭头看著她,“为什么?快点说清楚,別卖关子。” “夫细想,以主君如今的身份,可有不少排著队想往咱家送妾室呢。” “没了卫小娘,就怕將来还有张小娘、李小娘,主君即便顾及夫人,也未必能次次都推的乾净。” 王若弗拧著眉头,深吸一口气,“有道理!” “与其等著旁人送上门来,不如我先主动帮官人物色,免得到时候让別人插一脚。“ “奴婢正是这个意思。,4 刘妈妈连连点头,“虽说有林小娘这个前车之鑑在,想来主君不会再干从前的糊涂事,c “但就怕进来的妾室是个不安分的,到时候府里又得鸡狗跳。” 王若弗攥著手帕,脚步微微放缓,深以为然道:“是啊,得空我得去瞧瞧英国公夫人。” “膝下就一个亲生的姑娘,这些年府里竟没半个人敢越过她去兴风作浪,妾室通房,全都规规矩矩的。“ “哪像咱家——”说话间,她眼下忍不住闪过一丝羡慕之意。 刘妈妈跟著嘆口气。 英国公夫人出身显贵,管家手腕更是利落周全,哪是寻常人可比的。 临近葳蕤轩,王若弗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什么的似的,开口道:“彩环那丫头最近在庄子上怎么样?“ “听庄子上管事说,还算安分,庄子不比家中,都是些起早贪黑的粗活,起初抹过几回泪,后来也渐渐受住了。” 王若弗神色动容,略有些心疼。 犹豫片刻后,沉声道:“她打小在我身边伺候,就是想在我面前爭宠才一时糊涂,受了我姐姐的挑唆。“ “如今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过几天你让人把她接回来吧。” 刘妈妈连连点头,“夫人善,肯给她回头的机会。” “等她回来,奴婢定好好盯著她,绝不会会让她再犯错。” 转眼临近年关,西南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南下,捷报连连,连破交趾数路防线,直逼升龙。 朝野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悦中,大周朝再次开疆拓土,功绩足以载入史册。 皇宫,福寧殿內,暖意融融,银骨炭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赵晗於案前批阅奏疏。 嫣然与明兰此时皆在此处,一左一右坐在软榻上,一个眉眼弯弯,手持银针,正聚精会神的做著针线活。 而另一个眯起眼睛,脑袋一点一点,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天气一冷,明兰越发喜欢懒床。 每日按例去仁明殿给华兰请安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急匆匆赶回凝辉殿补个回笼觉。 直到日上三竿,丹橘左催右催才艰难的爬起来。 往日在盛家,她也是这样,给王若弗和老太太请完安,立马回去睡觉。 申时三刻,只见庆云拎著食盒,躬身而来,轻声道:“官家,赵姑娘遣人送来份点心。” “说是出自那位孙氏妇人的手,让官家得空品鑑一二。 ,赵晗闻言,不紧不慢的搁下硃笔。 为更贴近风雅二字,吸引城內的达官勛贵与文人雅客们。 赵盼儿和孙三娘这些时日,正忙著重新布置茶坊。 赵盼儿素来喜欢书画,在钱塘时,收集到不少出自名家之手的珍品。 范宽的《溪山旅图》、徐熙的《雪竹图》还有《梅双鹤图》— 她將这些书画精心装裱后,悬掛於茶坊的各个雅间与厅堂,临窗的雅座还用竹帘垂落分界,更添几分雅致。 就连茶器与盛放点心的器皿皆精心挑选而来。 “赵姑娘说这些点心分別是,桃果子,碧涧豆儿糕,荷酥,黄中饼,还有梨条桃圈。” 庆云一边说著,一边小心翼翼將食盒打开,香气顿时扑鼻而来,渐渐向周遭散开。 明兰嗅到味道,原本耷拉的肩头瞬间绷紧,瞌睡一扫而空,睁开眼睛目光直勾勾望向庆云。 “好香的味道!”说罢,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站在她身侧的小桃亦是如此。 赵晗微微一笑,迈步来到软榻前,庆云跟在后头,利索的將点心摆放在案几上。 因位份低嫣然一等,明兰正准备起身让座时。 赵晗直接揽著她纤细的腰肢,顺势在软榻上坐下,將她半圈在自己身侧。 二人贴的极近,隱约从淡淡的香气自明兰白皙柔嫩的脖颈处传出。 一旁的嫣然抬眸瞥见这一幕,嘴角悄悄噙著点笑意,轻哼一声道:“后宫的诸位姐妹中,也就明儿能得官家这般宠爱了。“ “当著家就这般亲密,也不嫌害臊。” 赵晗闻言,並未鬆开抱著明兰的手,反而顺势在她翘软的臀儿上轻轻一捏。 “有什么好害臊的,朕对嫣然妹妹的宠爱还算少吗?” 嫣然搁下银针,面颊上飞起一抹羞红。 明兰紧跟著开口,“就是,嫣然姐姐净喜欢拿我打趣,等下次官家宠你时,我绝不让著。” “可別。”嫣然忙不迭开口,手还下意识摆了摆。 她打小跟在余老太师和老太太身边,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世家贵女的端庄规矩。 在闺阁情趣上,始终不如明兰放得开。 明兰看著她这副窘迫模样,眼底笑意更浓,也没再逗她。 將目光放在点心上,话锋一转道:“卖相好,闻著也香,那位赵姑娘身边的人怎么也都身怀绝技。” “先尝尝味道如何。”赵晗话音刚落,顺手又拿起一块递向嫣然。 “谢官家。”嫣然抿唇一笑。 桃果子一入口,明兰眼睛瞬间亮了亮,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好吃!“ “色香味俱全,比樊楼做的还好!” 嫣然眉眼弯弯,轻笑道:“確实不错,能得明儿这般称讚,赵姑娘的茶坊必定红火的很。” “那是,在吃上面的造诣,我可不输给任何人。”明兰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赵晗笑呵呵看著她们,余光中恰好瞥见小桃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小桃虽比明兰年长一岁,但在扬州时初次见到她们时,个头远不及明兰,还怯生生的没想到这些年下来,比明兰直接要高出小半个头,身形也丰腴不少,瞧著越发敦实討喜。 “你家姑娘吃的开心,你也別站著了,一道尝尝吧。”赵晗轻声说著。 桃闻,满欢的屈膝礼,“奴婢拜谢官家。” 明兰见状,当即拈起点递给桃,笑道:“快吃吧,傻桃。” 洪武六年,三月中旬。 残雪逐渐消融,汴京城內外可见处处斑驳的新绿。 垂拱殿內,今日正值常朝。 满朝朱紫齐聚於此,张辅、韩章等几位朝中重臣面露欣喜,心口微微起伏著。 御座上方,赵晗眸光轻扫,沉声道:“南征大军已入主升龙,顾廷燁一箭洞穿交趾国王李日尊。” “其幼子李乾德及一眾后妃自刎而死,交趾宗室余部皆被生擒,自此南疆再无叛乱之患!” 话音落时,殿內气氛瞬间火热起来。 顾廷燁还听从赵晗的吩咐,遣人四处发布告示,言明大周此番兴兵,绝非贪图疆土,涂炭生灵。 只是交趾目无尊上,屡犯大周边境,劫掠边民,上国之威岂容侮辱? 大周官家是不已才下令征討,实乃惩戒叛逆,护佑边民之举。 王世平眼珠子滴溜一转,率先出列道:“官家圣明!我朝疆土再拓,此乃千古功业!”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赵晗轻轻吐出一□浊气。 虽说他对顾廷燁等人的能力深信不疑,但这段时日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担忧。 此次南征大军中大都是北方与中原子弟,交趾之地的瘴气和气候,可不是能够轻易適应的。 “军远征劳苦,此战得胜实属步。” “传朕旨意,顾廷燁暂掌升龙军政,安抚百姓,整飭地方秩序,待局势安定后班师回朝,论功行赏!“ “应赏赐,由礼部与兵部共同议定,务必优厚,以慰將士辛劳。” “至於阵亡將士,更要厚待其家眷,户部核查阵亡將士名录,按例赐银钱田亩。” “若有年迈双亲无赡养,由地方官府按发放米粮,直至终老。“ “另在升龙城外择吉地,修建忠烈祠,將所有阵亡將士的姓名、籍贯、功勋,一一刻於碑上。” “將来有朝,朕会亲往祭拜,以慰英灵!” 殿下文武百官闻言,齐齐拱手,沉声应道:“官家仁厚,体恤军民,臣等遵旨!“ 紧接著,赵晗看向申时其。 申时其会意后,手持玉笏,出列道:“臣已与內阁诸位同僚商议过,可將交趾划分为三路治理,防止地方势力坐大。“ 大周一直以路、州、县三级,为核心架构。 交趾不过弹丸之地,又一直划分为二十四路治理,其实每一路也就大周一个县的大小。 “以升龙为中心,红河平原一带,设交趾路,南部与占城、真腊等国相邻一带,设镇南路。” “西部山林密布,部族眾多,设武安路。” “每路设经略安抚使员,兼管军政,另设转运使、提刑官分掌財赋司法。” “余下官职可从真心顺服大周的部族首领与李朝降臣中选拔。” “另在部族聚集之地设羈縻州,任命当地族长为知州,许其世袭管理內部事务。” “但需向当地路经略安抚使定期报备部族动態。” 赵晗眸光微沉,思量片刻后,开口道:“昔日李朝便是借部族之力割据一方,军政一事上,还需多多加以约束。“ “羈縻州知州需送嫡子入国子监,研习中原礼制。” “待其学成归乡,便可承袭父职,再挑选些当地有才学的子弟一同送入国子监。“ > 第182章 上柱国,镇国公,皇宫设宴 第182章 上柱国,镇国公,皇宫设宴 辽国,上京,临潢府。 宣政殿內,耶律洪基身穿契丹皇室常朝袍,眉头紧锁,面上带著一抹担忧。 “短短数月,交趾覆灭。” “昔日也是雄踞南疆的一股势力,竟落得如此境地,当真是不可思议。” “南朝,不可同日而语啊!” 站在下首之处的耶律乙辛沉声道:“陛下,交趾覆灭的关键,便在南朝的火器与火药”' c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继续加派工匠破解南朝火药的配方与炼製之法,加紧仿製火器'' “若任由南朝独占此等利器,后我辽边境必遭患。” 此时的他已署理太师一职,手握重权,战时可奉詔调遣大军,权势倾动朝野。 前来攀附行贿的官员络绎不绝,耶律乙辛对此亦是来者不拒。 凡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之辈,无不大力荐举,平步青云,还有一些秉持忠信,性情耿直,不肯同流合污的大臣。 尽数被他的排挤打压,贬謫至苦寒边地,甚至罢官夺职。 其中,耶律仁先已被贬至南京留守,改封晋王,远离权力中枢。 耶律洪基看向他,沉默刻,点头道:“说的有理,此事就交由太师你来办吧。” “所需的人力物力,可从国库调拨,务必儘快有所成效。“ “臣遵旨!”耶律乙辛躬身领命。 心中暗暗寻思著,太子耶律浚已经十余岁了,不出意外,再过个六七年就会开始亲政。 而自己若能掌控朝中火器的主导权,再凭藉多年经营的党羽势力,依旧能稳坐泰山,把持著军政命脉。 洪武六年,年关將近。 汴京城內一派祥和热闹,街道两侧的屋檐下掛满了朱红的灯笼,往来行人面带喜色。 交趾诸事皆已平定,南征大军於今日凯旋归来。 汴京城门外,皇长子赵璟身著緋色锦袍,腰束玉带,小小年纪便已气度沉著。 身后的禁军將士排列整齐,张辅、盛长柏等数名大臣皆位於此处。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侍卫疾驰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 “启稟殿下,南征大军已至十里外!” 赵璟闻言,眼下当即闪过一抹亮色,微微挺直脊背,沉声道:“传令下去,整肃队列,备好礼乐,迎候大军!” “是!” 悠扬的鼓乐声响彻云霄,与远处隱约传来的马蹄声遥相呼应。 不多时,南征大军出现在眾人的眼前。 只见位於队伍之首的顾廷燁身披甲冑,手握韁绳,面带笑意,乍一看,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几月前,袁文缨顺利诞下一女,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取名为顾书嫦。 顾偃明、顾偃之二人年初时在青城因“风寒”不治而亡,一应丧仪由顾廷煒前往操办。 卫凌、郑驍等数名將领紧隨其后,个个精神抖数,眼中满是归乡的喜悦。 “顾元帅!诸位將军!辛苦至极!”赵璟看向他们,眼中满是敬佩与讚嘆。 顾廷燁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洒脱,上前几步,拱手一礼道:“臣顾廷燁拜见殿下。” 卫凌、郑晓等人也紧隨其后,一同躬身行礼,齐声道:“臣等拜见殿下!” “不必多礼。”赵璟伸出小手轻轻扶住顾廷燁的手臂,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诸位將军皆是国之栋樑,此番远征南疆,开疆拓土,下不世之功。” “父皇与满朝文武已在紫宸殿等候多时,特意备下庆功宴,为诸位將军接风洗尘,快些入城吧。” 顾廷燁等人相视一眼,再次躬身道:“臣等谢官家与殿下厚爱!” 皇宫,紫宸殿。 凡大朝会、军功封赏等国之大事,皆在此处举行。 只见满朝朱紫,文武百官按品级高低整齐排列於两侧,盛长柏手持笏板,时不时用余光看向殿门的方向。 自打顾廷燁领兵出征,他们已经一年多不曾见面了。 张辅紫袍玉带,抬手捋须,眼中满是期待,赵晗登基以来,几次开疆拓土,重用武將o 大周重文轻武的风气比起先帝在时,已经要减少许多了。 清丈田亩,补缴田税一事也已顺利告终,王安石顾千帆二人於昨日返回京城,此时也在殿內。 辰时三刻,殿外內侍高昂的唱喏声传来,“南征大元帅顾廷燁,及有功將士已於殿外侯旨!” 御座上,赵晗眸光微沉,点头道:“速宣顾侯与眾將士入殿。” “遵旨!” 很快,顾廷燁等人在文武百官的注重中迈著沉稳的步伐,来到大殿中央,齐齐行礼道“等幸不辱命,率南征军平定交趾,今凯旋,拜见官家!” “平身,诸位浴血奋战,为大周拓土千里,都是有功之士,不必多礼。”赵晗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欣慰。 盛长柏打量著顾廷燁,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当年在族学中,二人一见如故,立誓將来要一文一武,建功立业,共扶社稷,眼下全都在慢慢实现。 “出征前,朕曾允诺过,待诸位凯旋归来,必定厚赏,礼部早已擬好封赏事宜。” 话音刚落,一名礼部官员手持詔书,朗声道:“门下,制曰: 南征大元帅,神机营都指挥使,寧远侯顾廷燁,统率三军,克定南疆,驍勇无双。 今晋封为镇国公,赐丹书铁券,上柱国,食邑千户,另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彰显功勋! 望卿恪尽职守,戒骄戒躁,效犬马之劳,护疆土安寧,辅朕开创盛世。 钦哉!” 话音落下,顾廷燁不由深吸一口气,心口处微微起伏著。 镇国公,上柱国! 这六个字在他耳边不断迴响。 顾氏先祖顾善德率膝下二子自青城从军,生死关头捨命护住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为报救命之恩,收顾家二子为亲兵。 隨驾征战二十余载,立下赫赫战功,才挣得襄阳侯与寧远侯两份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位。 青城顾氏也从边陲寒门,一跃成为周將门世家。 爵位传承至第二代时,祖父因治家不善,子孙耽於享乐,亏欠户部巨额银两,险些被夺爵流放。 顾偃开承袭爵位三十余载,勤勉谨慎,常年戍守边疆,倒也立下不少军功,撑起门楣,但始终没能让顾家更进一步。 自今日起,青城顾氏一族便在他顾廷燁手中,重返巔峰,更胜往昔! 收起思绪后,顾廷燁跪地接旨,沉声道:“臣谢官家隆恩,愿为官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赵晗摆了摆手,笑道:“快起来吧。” “你家昌哥儿的性子当真是隨了你,天不怕地不怕。” “前几日还偷偷跑到朕面前,问你何时能回来,交趾的战象究竟有多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顾廷燁的长子顾书昌已经入宫伴读將近半年。 顾廷燁无奈一笑,扭头將目光放在韩章身上,拱手道:“韩大人,我家昌哥儿在家中胡闹惯了。” “他若不听话,您只管打骂,我绝不心疼。” 韩章抬手捋了一把白的鬍鬚,“本官可不信什么棍棒之下出孝子的话,教导孩童需循循善诱,因材施教。” “镇国公只管放心,昌哥儿秉性纯良,不似你幼时那般顽劣,將来自有他的一番前程。” “韩大人说的是。”顾廷燁扯了扯嘴角,深深一揖。 他早就有把昌哥儿送进宫的打算,一则可以表表忠心,二则还省得自己去物色启蒙先生,检查功课等许多琐事。 就是嫦姐儿长大,他都准备送去海家的族学。 作为江寧数一数二的望族,海家设有男子书塾和女子书塾,聘请来的都是当世鼎鼎有名的大儒。 不少官宦勋爵人家都费尽心思想將儿女送去海家的书塾读书。 待殿內气氛稍安,礼部官员继而高声道:“门下,制曰: 三品云麾將军,河西军节度使卫凌,驍勇善战,忠勇可嘉。 阵斩交趾大將,亲率精骑破敌於富良江,奇袭升龙府,先登破城,居功至伟。 册封武襄伯,二品辅国大將军,食邑八百户,赐紫金鱼袋,以彰其功。” 卫凌闻言,迈步上前,行礼道:“臣卫凌,谢官家隆恩!” 盛紘悄悄用余光瞥他一眼后,忍不住摇了摇头。 “交趾新定,尚需精兵强將坐镇,卫凌,朕打算让你统辖三万禁军驻守升龙府,不知你可能胜任?” 卫凌神色郑重,再度行礼,声音轻朗,“臣必当竭尽全力,抚定新民,镇守南疆!” “好,且先在京中休养月余时日,届时,朕亲自设宴为你饯行。”赵晗轻声说著。 足足半个时辰,封赏才算宣读结束。 其中,郑驍获封靖远伯,自此,郑家一门既有忠敬侯爵位传承,又添个靖远伯,一门双爵位,显赫无双。 贺弘文研製避瘴药方,救治疫病,尚不过而立之年破格领太医院六品院判一职。 永昌伯爵府梁暉调度协理军需有功,从兵部五品库部司郎中,升任四品兵部右侍郎。 勇毅侯已上奏摺,言明长子无能,沉迷酒色,不堪大用,待自己百年后,爵位由徐平远承袭。 因此,徐平远加封从二品镇军大將军,赐黄金千两,紫金鱼袋。 至於梁家老伯爷的请求,赵晗倒也没拒绝。 在他看来,梁家將来的热闹还不止在爵位承袭一事上。 梁暉此人才能出眾,可堪当大用。 缺点就是有些自私,不愿意让家中兄弟借著自己的势头谋得好处,更別说什么主动提携。 梁老伯爷正是看出这一点,才打算將家中的產业留给嫡子,为他们谋个后路。 封赏一事结束后,文武百官按品级依次入宴。 殿內觥筹交错,丝竹声绕耳,宋引章今日也盛装打扮,前来弹奏琵琶助兴。 与此同时,后宫,凝辉殿。 明兰身著碧色织锦襦裙,柳眉微蹙,正在殿內来回踱步,时不时满眼期盼的往外看去。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小桃面颊泛红,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顾不得行礼,端起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舅舅他如何?”明兰扯著她的胳膊,迫不及待的问道c “武襄伯!官家仁厚,卫將军已被册封为伯爵!” 小桃抬手抚著心口,激动不已的说著。 “太好了——”明兰长舒一口气,径直坐在软榻上。 卫凌越显贵,於卫家,卫恕意,乃至她,都有著极大的好处。 “娘娘,小娘她是不是可以恢復自由身了?“小桃站在一旁,小声问道。 当年她们在盛家备受苛待,卫小娘寧远自己忍饿,也要把饼子分一半给她,这份恩情,小桃半点都没敢忘。 明兰抬眸看向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待到夜幕降临,御宴结束,百官纷纷往宫门方向走去。 顾廷燁与盛长柏並肩而行,“数月不见,长柏兄瞧著好像消瘦了些。” “吏部诸事繁杂,比在西北那几年还要劳心伤神,尤其年关这会儿,我可抽不开身和你去樊楼吃酒庆贺。” 盛长柏说罢,忍不住轻嘆一声。 “能者多劳嘛。”顾廷燁朗声一笑,继而话锋一转,“方才我在席间听你家妹夫的意思,莫非他想去交趾歷练一二?” 盛长柏看他一眼,轻轻点头。 “文炎敬是个上进沉稳的,不似寻常寒门出身的官员那般急於求成,也不贪慕京中的安逸。” “前些日子便与我和父亲提及此事,说那边民风复杂,事务繁杂,正好能打磨心性,积累实务经验。” 顾廷燁抬手摸了摸下巴,“魏国公慧眼识人啊,京中肯像他这般下嫁嫡女,属实少见。” 盛长柏知道他话的意思,幽幽道:“慎。” 另一边,卫凌快步上前,来到盛紘身边,拱手一礼,“魏国公。” 盛紘脚步一顿,乾乾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恭喜武襄伯凯旋而归。” “打你前往南疆,卫娘在家中对你可谓夜担忧,时常念叨著你。” “如今你平安归来,又得此殊荣,她总算能彻底放下心了。” 卫凌挺直脊背,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长姐身体恢復如何了?我远在南疆,心中一直记掛的很。“ “前几日郎中刚登门把脉,一切安好,你尽可放。” “王如今在內狱饱受折磨,罪有应得,也算还你长姐个公道。” > 第183章 顾书嫦,离开盛府 第183章 顾书嫦,离开盛府 卫凌轻飘飘瞥盛紘一眼,冷声道:“王氏几次刁难我长姐,现下长姐虽痊癒,可中毒岂是小事。” “终究有损寿数,此事没这么容易笔勾销!” 盛紘闻言,忙扯著他的衣袖,往一旁走了几步,低声道:“她毕竟是官眷,进內狱服刑已是依律严惩。” “若再追加罪责,恐会引发同僚非议,说你仗势欺人,公报私仇,於名声不利啊。” “况且你还是刚立功归来,莫要衝动,若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向內狱的女官暗中打声招呼就是,內里的门道你也知晓,自有她好受的。” “何必闹到明面上,落口实呢?” 自打王若与进內狱,王老太太恨不得掏空家底四处打点,只求让她在內狱里头能好过一些。 不过都被盛紘不动声色的给拦了下来。 毕竞他早就看这个姨姐不顺眼,当年自己还是个俸禄微薄的小官时,没少来家中挑唆是非,搅的后宅不寧。 如今她落得这般下场,盛紘自然不可能让王老太太的打点得逞。 卫凌眸光微沉,暗暗权衡片刻后,点头道:“谢魏国公提醒,待过几日定亲自登门拜见老太太与长姐。” “好,我也正想邀你入府一敘呢。”盛紘捋须一笑,迈步往宫门处走去。 待到夜色渐深,寧远侯府。 后宅厢房內,灯通明,暖香融融。 顾廷燁回到家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祠堂祭拜顾家先祖,並將封赏的詔书和丹书铁券放在香案上。 这会儿他已经换上常服,笑呵呵的將嫦姐儿抱在怀中。 粗糙的指尖在她细嫩的小脸上轻轻逗弄著,眼中满是疼爱。 不多时,他眸光在屋內环顾圈,“常嬤嬤呢?怎么没见她来?” 正端坐在铜镜前卸去釵环的袁文缨面带笑意,扭头看他一眼,自今日起,她便是镇国公夫人。 “常嬤嬤的孙子前日病了,我让她先回家照料著,等孩子好些再过来。” 常嬤嬤的丈夫、儿子、以及两个女儿皆已经不在人世。 前些年在顾廷燁的劝说下,她將家中寡居的儿媳和孙子孙女全都从扬州接来京城住下。 孙女名为常燕,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孙子常年,八九岁的年纪,被顾廷燁安排在一家书塾內读书。 顾廷燁轻轻点头,又开口道:“刚才听管家说,最近岳母时常登门,可是府中出什么事情了?” 袁文缨闻言,柳眉微蹙,迈步来到顾廷燁身边坐下,轻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母亲竟拿公中的银子,暗中跟著章家舅舅去做生意,赔了个底朝天。” “父亲知晓此事后大为震怒,当著家中老小的面怒斥了她一顿。” “大哥哥和嫂嫂一直受尽母亲的偏袒,只要赚到银子全被他们想方设法的要过去。” “现在眼看母亲下不来台,竟连句话都不知道说,缩在一旁装聋作哑。” “偏母亲也是个糊涂的,什么好事都只想著她们,出了事情就知道来我这里哭。” 这些年下来,她也算看清楚袁文纯和嫂嫂章氏的真面目,精於算计,自私凉薄,只知索取,从无担当。 反观二哥哥袁文绍,踏实上进,待人诚恳厚道,现已经是南城兵马司正六品指挥使。 袁家的这些事情相比起往日的顾家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顾廷燁抬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拍,宽慰道:“彆气坏了身子,岳母来府中哭诉,你听著就是。” “若她开口求到你头上,涉及银钱周转或是其他难处,也不必急著应承。” “袁家依我看,也就舅兄还值得帮衬。” 袁文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官人说的是,其中利害我都明白。” “对了,嫻姐儿的及笄礼,我已经差人准备了,嫂嫂说不必大费周章,可我觉得,还是要好好操办一番。” “不仅对嫻姐好,於官的名声也有好处。” 顾廷煜心胸狭隘,嫉妒顾廷燁才德,误他科举一事在汴京城內早已人尽皆知c 这会儿顾廷燁为嫻姐儿隆重操办及笄礼,传出去只会说他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厚待寡嫂和年幼的侄女。 “听你的,不过是多点银子罢了。” “怎么说嫻姐现在也是国公府的长房嫡女,她的婚事也得用去物色,寻个门当户对的要紧。” 说罢,顾廷燁低下头,见怀中的嫦姐儿已经睡熟,念念不舍的將她交到乳母手中。 本朝太祖、太宗先后几位皇后皆是武將之女。 真宗朝刘太后的父亲亦是武將出身,只是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她才成为一介舞姬。 先帝第一任皇后郭氏及如今的曹太后也都是根正苗红的武將之女。 若非盛家走运,在赵晗认祖归宗前就已定下婚事,贸然退婚,必定有损名声o 否则当朝皇后,论起来,必定是英国公之女。 自己不过而立之年便居国公之位,紫袍玉带,军功赫赫,还有燕云十六州尚未光復。 嫦姐儿作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女,悉心教养,將来未必不能母仪天下。 思及此,顾廷燁不自觉挺直脊背,脸上掛著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另一边,永昌伯爵府,梁家。 东侧一处小院內,烛火摇曳,四周布置的素雅利落,一缕青烟自香炉內裊裊升起。 此为庶长子梁暉及大娘子韦氏的住处。 四品兵部右侍郎! 他今年尚不满四十,正是仕途蒸蒸日上的年纪,只是想要迈过四品这个坎,换上紫袍玉带,躋身显宦之列,难吶! 多少官员一辈子都在四品蹉跎,从青丝熬到白髮,耗尽毕生心血也没钻营成功。 梁暉斜倚在软榻上,摇了摇头,仰天长嘆一口气。 韦氏知道他的心思,轻声宽慰道:“官人不必心急。” “说到底官人是庶出子弟,外祖家又毫无势力,不必二郎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 ,梁暉搁下茶盏,点了点头,“是啊,大娘子心疼二郎,打小对他无微不至,面面俱到,生怕累著半点。” “想我幼时习武读书,寒来暑往,哪怕是病著,一日都不曾停歇过,没到弱冠之年就投身军伍。” “虽说有父亲庇佑一二,可说到底,终究还是靠我自己真枪真刀拼出来的。”' “纵使我这般努,梁家偌的產业,还是得归郎所有。” “既想靠我顶著爵位,维持家族体,又想保住郎和六郎的富贵。” 韦氏抿唇道:“公爹说了,除爵位之外,还会把西街的铺子银楼,还有城郊的两处庄子给我们。” “呵!”梁暉冷哼声,“九罢了。” “二郎能力平平,只占老实忠厚四个字,六郎整日无所事事,沉迷酒色。” “待父亲百年后,就该想想分家一事了。” “咱们这一脉,是我在战场上拼杀,在朝堂上苦心钻营才挣下如今的体面,凭什么要让这两个草包跟著沾光。” “我倒要看看,那些家业够他们挥霍到时!” 韦氏眸光微动,对梁暉的话颇为认同,顶著伯爵之位自立门户,加之这些年在朝中经营的人脉,谁敢轻视他们。 最多一时半会脸上无光罢了。 “方才听下人说,六郎媳妇又有孕了?”梁暉扭头看向韦氏。 韦氏点点头,漫不经心道:“是啊,春珂和秋江一直把六郎笼络好好的,每月也就初一和十五去她院里。” “春珂先前和我说过,六郎只是看在她娘家得势的份上才没把她当个摆设。” “六郎媳妇现下是一心想得个嫡子傍身呢,否则以后春珂和温哥儿还不拿捏死她。” “家小盛大娘曾说过,她和生母林氏在盛家叱吒风云多年,吃穿用度比主母娘子好,处处逞威风。“ “她刚嫁来梁家那段时,也没少拿嫡庶在我前显摆。” “现下有春珂压著她,也算天道轮迴了吧。” 梁暉呵呵一笑,並未接话,事关內围,他不好多说什么,只当听了一件趣事o 几日后,魏国公府,寿安堂內,茶香氤氳,暖如春日一般。 唯有老太太、王若弗、盛紘及卫凌四人在此。 盛长柏知晓卫凌今日登门的目的,但他不愿掺和进这些事情里,一早就去吏部当值。 在他看来,自己父亲无论如何都是亏欠卫家的,盛家没搬来京城前,卫恕意和明兰过的是什么样日子,他全都看在眼里。 纵使诸多苛待皆出自林小娘之手,那也和盛紘脱不开关係。 身为一家主君,不能约秉持公正,约束內宅,纵容妾室胡作非为,就是有错。 “老太太慈安。”卫凌面色从容,拱礼。 老太太端坐在软榻上,案几上搁著一份海朝云特意从半遮面买来的点心。 在赵盼儿的用心经营下,半遮面一经开业,便火爆异常,日日门庭若市,车马盈门。 许多茶客原本是奔著宋引章的琵琶曲而来,不过很快便被赵盼儿和孙三娘的茶品和点心所折服。 听著小曲,品著茶,再配上色香味俱全的点心,实乃一大雅事。 就连城內不少勛贵世家的女眷们,也常遣人来买些点心回去。 不过赵盼儿深諳经商之道,明白物以稀为贵,每日对外售卖的数额有限,需一大早遣人去排队才行。 老太太微微一笑,点头道:“卫伯爷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谢老太太,数月不见,您精神矍鑠,尤胜往昔。”卫凌说话间,敛袍落座,尽显沉稳。 王若弗扯了扯嘴角,寒暄道:“你家老太太近日身子可好?你立功归来,又封了伯爵,想必她定是高兴的很。” 卫凌摇了摇头,些嘆一声。 “自我回小后,母亲气色是比往日好些了,只是心里一直担忧著长姐,时常后悔当年让长姐卖身为妾一事。” “不过当年若非夫多了些银,卫家纹不会有今。” 王若弗攥著手帕,乾乾笑了两声,“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恆什么。” “当年也是瞧著你长姐跪在街头,实属不易,些许银钱不过是举手之劳,哪当得你这般记掛。” “明头如今颇得圣宠,柳哥儿在武学里处处拔尖,你长姐也算熬出头了不是?” 卫凌淡然一笑,先前明付已在信中言明,卫恕意中毒一事与她无关。 她执掌盛家时,也不曾真的苛待过卫恕意,最多言语上找些不痛快。 不过卫凌懒的继续绕关子,些声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在下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件不情之请。” 此话一出,盛紘將送到嘴边的茶盏又放了回去,扭头和老太太相视一眼。 “实不相瞒,在下这些年倍感亏欠长姐,母亲身体孱弱,一直念著长姐能够获得自由身。” “得知长姐遭歹帽害中毒迷,更是急如焚,多茶饭不思。” “此事於盛家不过是一纸文书,於卫家却是天大的恩情,若魏国公应允,卫凌此生感念。” 说罢,卫凌站起身,拱手礼。 盛紘对此早有准备,他些嘆一声,扭头吩咐冬荣去书仇取来放良书。 “既是家中老太太心愿,我自不好再强留,让她重归卫雪门庭,也算是我为当年的疏忽,补赎一二。 ,,卫凌再次一礼,“多谢魏国公开恩,了却我母子多年心愿,往事就莫要再提了。” “说的是。”盛紘当即应声。 盛老太太缓缓抬起眼帘,將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 “欠刘蝶的卖身契找出来,她伺候卫雪多年,忠心耿耿。“ “卫雪既已重归本家,身边自然要有贴心人跟著,总不能让她孤身一人回去。” 王若弗连连点头,一个女使而已,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好,儿媳这就去办。” 不多时,冬荣取来放良书,在盛紘的示意下,直接交到卫凌的手中。 井一边,卫恕意站在屋內,眼眶微微泛红,满心不舍的今著盛长柳。 若非卫凌和明付二人极力相劝,她断不会现在就离开盛家。 “娘不必伤感,舅舅说了,他还会进宫向官家为您请封誥命。” “有浩命在身,√娘今后大可挺直乍杆,每逢年丕还能进宫和六姐姐见面。” “儿子得空就去卫家伶您,等將来儿子能自立门户,便再將娘堂堂正丼接来团聚。” 盛长柳说话间,目光清澈而坚定,卫恕意些些吐出一口浊气。 眼下海朝云拿著管家权,王家论起来也不如卫家得势,王若弗自不可能为难盛长柳。 “好,√娘等著,在盛家要听你父亲和二哥儿的话,尤其是二哥儿,他的话,必定是真心为你考虑的。” “放吧,儿子明白。”盛长柳郑重点头。 第184章 请封誥命,明兰喜悦 第184章 请封誥命,明兰喜悦 卫恕意重归卫氏门庭一事,没几日便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有讚嘆卫凌护姐情深,也有感慨卫恕意命好,还有些已经和康、王两家隱隱联繫到了一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早就有些耳聪目明的官宦女眷们,从各种渠道打听出王若与毒害卫恕意事发,被康家休妻,送往內狱一事。 而卫凌从西南立功回来就登门盛家,討要放良书,而盛家也同意此事了,更加坐实了这件事情的可信度。 不过知道这件事情最愤怒当属墨兰。 梁家后院,厢房內,墨兰脸色阴沉,心口微微起伏著,脚下是她刚才摔碎的茶盏碎片。 自己小娘孤魂野鬼,至今连个牌位都没有,更別提什么法事。 而卫恕意风风光光重归本家,朝堂新贵武襄伯的嫡亲姐姐。 同样是妾室,现下的差距竞如此大! 三哥哥长枫也是个不爭气的,不在仕途上用心钻营便罢,还处处听从柳氏的摆布,连亲妹妹都不认了,只顾著自己。 站在门外的女使低著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自打秋江被梁六郎纳为妾室后,她又亲自从人牙子手中採买了几个相貌身段俱佳的女使进府。 试图利用她们来笼络住梁六郎,不过成效甚微。 皇宫,文华殿內。 檀香,御案之上,笔墨纸砚陈列有序。 王安石、顾千帆、齐衡等几名官员皆在此处,范仲淹之子范纯仁,日前已从蘄州知州升任京官。 任户部新设立的催驱司员外郎,负责督促,催办各地州县按时完成税收任务。 此人皇祐元年便进士及第,被授予为武进县知县一职,但他以武进县太远,无法侍奉双亲为由两次拒绝赴任。 直到皇佑四年范仲淹离世,守完三年孝期,才正式出仕,任许州观察判官,一路至今。 顾千帆因协助清丈田亩,护卫朝臣有功,已升任皇城司副使,兼领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官职为正四品。 可穿緋袍,佩戴银鱼袋,其母亲,名义上的姑母顾淑娘,加封五品宜人浩命,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只见王安石拱手一礼,开口道:“此次清丈田亩收穫颇丰,清丈出的隱田共计五百二十六万顷。” “如今本朝登基在册的田亩数为一千三百二十万顷,即便除去西夏故地的田亩数额。 “亦是本朝开国至今,田亩数最高记录,今后国库每年单田税一样,至少可增加一千五百万贯。“ “官家圣明!” 说罢,王安石抬眸看向赵晗,他虽穿著更为贵重的紫袍,但与顾千帆站在一起,气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一个神情肃穆,身姿挺拔,官袍整洁,连褶皱都没有。 而另一个袖口墨渍的清晰可见,鬍鬚凌乱,带著几分不修边幅的隨性。 赵晗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此事结束,朝廷便可休养生息一段时日了。” 大军刚开疆扩土,凯旋而归,立下不世功勋。 正是安抚军心,犒赏將士的关键时候,对於冗兵的改革,尚需过段时日,否则容易遭到阻挠不说,甚至引发譁变。 “臣——” 见赵晗目光坚定,王安石把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行事操切急躁的他恨不得立马革除冗兵之患,在他看来,日早一日推行改革,便能早一日为朝廷减负。 在一块共事几年,顾千帆也算摸清王安石的性子,他沉声道:“改革之事非一日之功,王大人莫急。” 王安石闻言,只得深吸一口气,拱手躬身道:“臣遵旨,只是冗兵积弊已久,还望日后时机成熟时。” “官家能优先考量此事,臣定当全力辅佐,推进改革落地。” 赵晗轻轻点头,“王爱卿之,朕都明白,放吧,朕自有考量。” 与此同时,翰林巷,文府。 后院厢房內,暖帘低垂,正燃著的银骨炭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临窗的软榻上,如兰身著碧色织锦长裙,利落的髮髻上几只釵环点翠其中,眼眶微微泛红。 双手捧著茶盏,满眼不情愿的看著王若弗。 筠哥儿已经將近两岁,正是蹣跚学步,牙牙学语的年纪。 只见他在坐在软垫上,手中拿著一只活灵活现的布老虎,在喜鹊的陪伴下,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的。 筠哥儿生的面容憨厚,五官方正,没什么出挑的地方,但也挑不出什么缺点c 乍一看和王若弗倒有个六七分相似。 “当著孩子的面,哭什么哭,文炎敬的官职可定下了?” 王若弗眉头微蹙,说话间,目光一直望向筠哥儿。 三个外孙中,王若弗最喜欢的便是璟哥儿。 但璟哥儿毕竟是皇子,又是先帝钦封的皇太孙,身份尊贵,非比寻常,性子又和盛长柏相似,话少,少年老成。 她这个外祖母就是再疼爱,也得保持点距离。 於是只能將满腔的慈爱,尽数倾注在这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筠哥儿身上。 时不时就遣刘妈妈和彩环给她送些新鲜玩意儿来。 如兰吸了吸鼻子,声音中带著一丝哽咽:“定下了。” “昨日他下朝回来,欢喜天地的告诉我,官家允他任升龙府通判一职,上元节一过便和武襄伯一块出发,” “升龙府远在南疆,路途艰险。” “筠哥儿还小,他这一去,还不知多久才能再见面,他倒也能狠下这个心。” 王若弗闻言,轻嘆一声,抬手拧了拧眉头,扭头看著她,开口道:“想你爹在任上熬十多年才得个扬州通判。” “文炎敬能得这个缺,已是官家器重。” “他有这个才干,到地方上做出政绩,日后升迁回京便是迟早的事,你在这哭有什么用?” 如兰重重搁下茶盏,梗著脖子道:“若是其他地方便罢,那里可是交趾故地,湿热瘴气重不说,说不定还会有叛乱。” “他个文弱书生,孤身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爹爹和二哥哥竟也不帮我劝劝他,我若守了寡—” “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王若弗听得心头一跳,没等她说完,伸手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 一旁刘妈妈跟著开口,“五姑娘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口无遮拦,这等不吉利的话可说不得。” “五姑爷是去做官的,自有朝廷的威严和兵马护著,想咱家二哥儿不也在西北待过几年,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 如兰捂著胳膊轻哼一声。 “可那是二嫂嫂跟著他一块儿去的,文炎敬又比不得二哥哥行事周全,让人放心。” 王若弗和刘妈妈相视一眼后,挺直脊背,幽幽道:“咱家老太太可真是的料事如神啊,知道你肯定会在家中哭闹一场。” “她给你出了个主意,让你给文炎敬物色个家世清白,老实本分的妾室,隨他一块赴任。” 如兰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反驳,王若弗紧接著又道,“你別只顾著眼前。” “待过两年筠哥儿到启蒙的年纪,和娘娘求求情,把他送进宫里头当伴读去,你不就能抽开身去升龙府了。” “老太太还说,以炎敬的才干,至多六七年便可回京了。” 见如兰低垂著眼帘,尚有些犹豫。 刘妈妈道:“老太太能开口说出这些话,必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把前前后后都打算好了的。” “五姑娘可別糊涂,就是你不物色妾室,文家老太太和他家大娘子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王若弗抵了抵她的胳膊,“说话啊,还愣著干什么?” “若非老太太特意嘱咐我来说这些,我最近可没空陪你磨。” 如兰吸了吸鼻子,扭头看筠哥儿一眼,轻声道:“就这么办吧,祖母的打算好像还没出错过。” “这才像话。”王若弗长舒一口气,从软榻上利落的站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衣襟。 临上马车前,她扭头添了句,“妾室的人选不用你操心,我顺道替你物色了”' o “你只管摆出主母的款儿来,风风光光送他赴任便是。” 如兰看著她,屈膝一礼道:“谢母亲,回去帮我向祖母带个好,等得空我回府给她老人家请安。” “知道了,回去吧。”王若弗摆了摆手,掀开车帘进入马车。 卫恕意这才回卫家没几天,就有人盘算著给盛紘塞妾室了,她也正发愁著呢。 一连数日后,上元佳节將近,皇宫,福寧殿內,暖意融融。 明兰一身杏黄云纹锦袄,松挽著乌髮,几支点翠步摇隨著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肤光胜雪,唇瓣嫣红润泽,柳眉弯弯。 这会儿正双手托腮,对著案几上散发著热气的茶盏发呆。 最近她心情大好,不仅夜里睡的香甜,就连吃饭都能多吃半碗。 小桃也一样,她早就把卫恕意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看待。 “怎么还不见官家来呢?”桃说话间,踮起脚尖向外看去。 明兰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莫要失礼,“官家让我们既让我们过来,那就乖乖等著,別乱张望。” “知道了。”小桃抿了抿唇,不多时,她又低声道:“娘娘,听说城里德顺斋的水晶冰肘子最近红火的很,甜香扑鼻,肘子燉得晶莹剔透,用筷子一碰就颤巍巍的,门口日日都排著长队,仅次於半遮面。” “咱们要不差析出宫去——” 话还没说完,明兰忍不住咽了咽口,“去,明就让析去。” “顺道再去半仆面买些新出的点心,还有南北铺子的樱桃煎,千万別漏万。” 小桃当即点头如捣蒜,笑眯眯道:“好,奴婢记下。” 不多时,只见外头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紧接著,厚重的门帘被掀开,赵晗先帐出现在明兰眼前。 主僕二析正准备帐礼时,只见他后头还跟著卫凌。 明兰顿时眼前一亮,强压下心头的喜悦,轻声道:“臣妾拜见官家。” 赵晗笑著將她扶起,径直坐在软榻上,端起热茶慢悠悠的呷了一口。 “臣拜见昭容娘娘。”卫凌按礼制,恭谨帐礼。 明兰道:“舅舅不必多礼,阿娘她近可好?” 卫凌语妥温和,面带笑意,“娘娘放心,长姐一切安好,卫家上下无析胆敢对她不敬。” “她特意嘱咐若有机会,定要转告娘娘,不必时时掛念著她。” 明兰轻轻吐出一口浊妥,“那就好,有劳舅舅。” 赵晗放下茶盏,扭头看向明兰,笑呵呵道:“朕今日原本和卫卿在文华殿商议禁军入驻交趾一事,想著你也许久仞见家析,便让他来此稍坐片刻。! ,,“卫卿这一去交趾,只怕你们舅甥析要数不得相见。” “谢官家疼爱,臣妾感激不尽。”明兰莞尔一笑,眼波在赵晗与卫凌之间不停流转著。 卫凌打量明兰一眼,见她眉目舒展,气度从容,不难看出她在宫里过的很是舒心。 眼前这位官家,不仅是他外甥女的夫君,更是自己长姐和外甥的救命恩析,这份恩情,他从没忘记。 也正因为这一点,赵晗才放心让卫凌领兵在外。 “卫卿自新婚起,一直为朝廷奔波,与家中娘子一事聚少离多,朕允你將她一道带上,早日开枝散叶要紧。” 赵晗话音刚落,卫凌当即当即站起身,深深一揖。 能拉家眷一同赴任,素来都是官家给予心腹重臣的特殊信任。 明兰嘴角不住上扬,心里自然也跟著高兴,“舅母温婉周全,有她照料舅舅,外祖母也能放心。” “娘娘说的是。”卫凌应声后,並仞落座。 只见他眸光三沉,踌躇片刻后,拱手道:“官家待臣与卫家恩重如山,天恩浩荡,臣万死亨报。” “只是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深吸一口妥后,他继而开口:“臣斗胆想为长姐求一份誥命恩封。” “长姐重归本家,有臣在京中,旁析自不敢胡乱非议,只是臣若不在,官眷往来聚会,亨保不会有析出言不逊。” 赵晗目光如炬,缓声道:“卫卿的顾虑,朕明白。” 明兰眸光三动,跟著起身帐礼,自己阿娘若能誥命加身,实乃天大的好事。 “也罢,朕就准你所请,敕封她为四品恭析,安赴任吧。” 卫凌闻言,激动的直接撩袍跪地:“臣代长姐,叩谢官家天恩!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恩!” > 第185章 盛家三房,出宫赏灯 第185章 盛家三房,出宫赏灯 直到暮色四合,卫凌满怀激动的出宫,乘坐马车径直回到武伯爵府。 后院厅內,灯火通明,暖如春日一般。 卫恕意身著月白綾袄,髮髻间只有一支玉簪点缀其中,依旧是一副朴素无华的打扮。 不过举手投足间比起在盛家时,要多了几分舒展与从容。 余嫣容端坐在一侧,她的相貌和性情和余嫣然都有几分相似,温婉端庄,知书达礼。 在父亲余四叔的薰陶下,她对书画也颇为精通,是汴京数一数二的才女。 卫凌的母亲卫老太太自打守寡后。 既要操持家事,抚育儿女,还得想方设法的赚取银钱维持家计。 多年来积劳成疾,落下不少病根。 以至於现在虽不到六十的年纪,看著却比盛老太太还要苍老几分,日日汤药不离口,一副朝不保夕的模样。 因此,余嫣容自嫁来卫家起,便执掌管家一事,还不习惯被人伺候的卫老太太直接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余家上下就连远在山东老家颐养天年的余老太太和余老太师,都对这桩婚事满意至极。 毕竟余家已经不復当年,四个儿子当中只有长子在朝为官。 这些年一直不上不下,只靠资歷和余老太师的门生故吏们的扶持,勉强熬到个四品官,升任三品无望。 长房一脉中就范氏生下余二郎这个孙子,更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 因此,能和卫家结亲,对余家来说,是实打实的好事。 待卫凌將誥命一事说出来后,眾人无不满眼惊讶的看著他,尤其是卫恕意。 她从没敢奢望过,这样的荣光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而且就算將来能得浩命,那也是盛长柳能入朝为官,立下功劳后的事情了。 “这是官家亲口允诺,稍等几日便有礼部官员来登门宣读詔书,” “长姐今后出门应酬,便是正经的誥命夫人了,我看谁敢轻视於你。”卫凌说罢,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感慨不已。 余嫣容温婉一笑,轻声道:“恭喜长姐,这下官人也算放下一件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大事了。” 卫恕意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带著欣慰的笑意,对著皇宫的方向,恭谨一拜。 她清楚自己能得浩命,不仅是卫凌,也有明兰在后宫得宠的份。 见厅內眾人情绪稍缓,卫凌又开口道:“我已经遣人去扬州把二姐一家接来京城。” “二姐夫为人厚道勤勉,让他们今后在京中做些小生意,两家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好,好啊!”卫老太太连连点头。 “此去西南,不知何时才能归家,官家特准嫣容与我一道同去。” “届时,家中诸多事宜,就全託付给长姐了。”卫凌神色郑重的看向卫恕意。 余嫣容闻言,不由睁大眼睛,心口不停起伏著,西南虽不比京中舒適安逸,但她更不想和官人分开。 “家中有我,放心吧,在盛家我也管过一段时间的家,这些事务还算熟稔。“ “你们在外切当,不必掛念家中。” 卫凌和余嫣容相视一眼后,轻轻点头。 几日后,魏国公府,盛紘休沐在家,这会儿正在寿安堂陪老太太一道用午膳。 只见桌案上摆著四荤四素,冒著蒸腾的热气,冬荣和刘妈妈等几名下人侍立在一侧。 母子二人安静用膳,只有碗筷时不时发出的轻轻碰撞声。 明兰入宫为妃,全哥儿又进宫伴读,慧姐儿由海朝云亲自教养,盛长枫和柳氏膝下又只有个念姐儿。 寿安堂比起往日难免要清净许多。 盛紘身居高位,又是当朝国丈,他心里清楚,自己能有今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运气好。 因此越发谨言慎行,极其爱惜羽毛。 徐家又有个得力的子弟在朝,在卫恕意的事情上面,他已经翻过跟头。 对老太太自然比从前更加敬重,嘘寒问暖,晨昏定省,一日都没敢漏过。 不多时,老太太搁下筷子,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 “听闻卫氏得了誥命,你让长柏媳妇今日备份礼送过去,也不必太过张扬,得体便好。” 盛紘闻言,当即搁下筷子,拱手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记下了。” 就在下人轻手轻脚撤去碗筷桌案时,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女使翠微迈步而来,轻声道:“老太太,主君。” “富昌伯和李娘子前来拜见。” 盛紘眉梢微挑,“哦?维大哥今日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让他们进来吧。”老太太神色从容,顺手將佛珠拢回腕间,在房妈妈的搀扶下,来到软榻旁坐下。 盛紘则整了整衣襟,微微挺直脊背。 不多时,只见盛维身著靛蓝锦袍,面色红润,李氏跟在他的身侧,周身气度都和刚来京城时大不相同。 “老太太安好。”二人恭谨一礼,落座后。 不等盛紘开口询问,盛维轻嘆一声,沉声道:“三叔病逝了,縐老弟的书信今早刚到,松儿正在宥阳帮他们操办丧仪。 盛家三老太爷盛怀以,膝下唯有一子,名为盛縐。 此人和三老太爷一样,不思进取,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动不动就来盛维家中打打秋风。 盛縐共有一子三女,盛长梁、盛秀兰、盛慧兰、盛月兰。 三房的三位姑娘幼时曾被盛縐等人硬塞到李氏身边养过几年。 秀兰乖巧听话,从不多言多语。 慧兰心计颇深,不止一次为些鸡毛蒜皮小事和品兰吵架,甚至大打出手。 至於月兰,性情乖张,品行不端,屡次偷盗淑兰的衣物首饰,就是被当场抓到也矢口否认,倒打一耙。 就连素来不对付的墨兰和如兰都对她一致的討厌。 明兰跟隨盛老太太前往宥阳时,月兰尚未出嫁。 见到盛紜和李氏给她金银首饰,眼红的不行,费尽心思想要占为己有。 不过明兰並未让她得逞。 多年前,秀兰在李氏和盛维的帮衬下,嫁给隔壁县的一个秀才。 可惜秀才考举人屡次没中,盛维又些银子帮他谋了个教諭的差事,夫妻二人虽不算富贵,但日子倒也顺遂舒心。 盛慧兰原本相中了盛维妹妹盛紜的儿子胡泰生,只要一碰面就想方设法的吸引他。 胡家在宥阳亦是数得上名的富户,且只有他这么一个子嗣,宥阳想要嫁他的女子不在少数。 而盛紜曾经对儿媳的第一人选是明兰,第二是品兰。 可惜二人身份一个比一个贵重,已经不是她胡家可以高攀的了。 盛紜察觉到苗头后,为让盛慧兰及盛家三房的人死心,火速为胡泰生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婚事。 盛慧兰见胡家无望,转头又去勾搭旁人,如愿嫁进一个富庶人家,可惜后宅妾室成群。 月兰更惨些,自作主张嫁了个乡下土財主。 这位土財主终日寻问柳,稍不顺心就对月兰拳打脚踢,且吝嗇的很。 盛维和李氏都不大待见她,更別提撑腰了,只觉她是自作自受。 软榻上,盛老太太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有松哥儿在就行了,他行事稳妥,定能料理得当。” “你二人皆已有了年岁,身子骨要紧,从京城到宥阳,山高水长的,何苦这般长途跋涉?” “写篇祭文,遣个妥当人送去就是了。” 当年这位三叔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时,想要占据家產的情形依旧历歷在目。 盛紘眼珠子滴溜一转,点头道:“母亲说的是,儿子最近是觉得有些精神不济,若是长途跋涉,只怕真要病倒在路上。“ “不如就让长枫带著祭文替我兄弟二人去一趟吧,一路上也能长长见识。” 老太太捧著茶盏,斜睨了她一眼。 “不错,长枫现在越发稳重了,由他代表盛家前去致祭,既全礼数,也不失体面。” 李氏端坐在圈椅上,心中暗暗佩服这母子二人的默契。 盛维眨了眨眼,跟著开口道:“极好极好,我家中近日亦是诸事缠身,就有劳枫哥儿跑一趟了。” “待他归来,我这做伯父的,定奉上厚礼一份。” 老太太轻轻转动佛珠,温声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这般客气,就这么定下吧,后日就让长枫启程。” “是,儿子这就让人去准备南下的船只。”盛紘站起身拱手一礼。 就在李氏和老太太閒聊之际,盛维和盛紘堂兄弟二人则一同前往二进院的书房撰写祭文。 盛紘这位不折不扣的官场老油子,写起祭文来自然得心应手。 一番挥毫洒墨下来。 把这位贪財好色,精明算计,四处占便宜的三叔,硬生生给捧成了秉性淳厚,乐善好施,照佛小辈的谦谦君子。 而盛维读书中途就被长房老太太人带回家接手生意,在文墨上面,自然比不得盛紘精湛老练。 对著空白纸页斟酌半晌,才憋出几句昧良心的话:忆昔年少,承蒙照拂—.. 最后实在写不出来,还是由盛紘代笔。 就在盛长枫乘船南下第二天,正值上元佳节。 朝廷打了胜仗,今年的灯会比起往年更加奢靡热闹。 早在腊月时,御街就有心灵手巧的工匠扎起数丈高的彩灯鰲山,千百盏明灯齐齐燃起,光华璀璨,照得夜空恍如白昼。 以往都是连著三日不宵禁,赵晗下旨今年额外再增加两日。 先帝不止一次在上元节时亲临宣德门或者景龙门,观灯赏戏,与民同乐,为鼓励百姓出门赏灯。 还曾下旨:凡来御街观灯者,赐酒一杯。 赵晗今年也打算效仿先帝,出宫赏玩一番,不过官家出宫,必定繁琐异常。 隨行人员分为三波,首要跟隨的自然是,曹太后、华兰、皇子公主,为彰显仁孝治天下,还有先帝生前重视的几名嬪妃。 第二是內侍、宫女,负端茶倒水,搀扶后妃,照顾皇子公主。 再加上皇城司的亲从官们,需在宣德楼周围严密布防,里三层外三层地守著,防止有意外发生。 第三是朝中大臣、宗室近亲、誥命夫人,一些已经致仕但德高望重的老臣也会被邀请参加。 戌时將近,夜幕低垂。 赵晗身著緋色常服,在眾人的簇拥下,迈上宣德门。 只见街道上已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欢声笑语连绵不绝。 华兰站在一旁,面带笑意,眉眼温婉,发间只簪一支赤金点翠凤釵,既不失皇后威仪,又透著几分节日喜庆。 “父皇,快看昭容娘娘给我扎的灯!”姈姐儿牵著淑兰的手,脆生生的说著。 已经四岁的她梳著双丫髻,繫著红绸带,胖乎乎的小手举著一盏兔子灯。 赵晗笑著俯身將她抱起,姈姐儿的眉眼和淑兰颇为相似,不过细看之下,比淑兰要多几分洒脱与欢快。 “这兔子灯做的倒是精巧,姈姐儿喜欢吗?” “喜欢,昭容娘娘还教我,要这样提著灯柄,才不会被灯烛烫到。” 说罢,姈姐儿有模有样的演示起来,小脸满是认真。 淑兰满眼疼爱的看著姈姐儿,她能看的出,赵晗对玲姐儿的疼爱要远超几位皇子。 有这位长公主傍身,就算没能再得个皇子,今后也能安稳立足。 华兰眸光轻动,温声道:“六妹妹和小桃往日在家中时,就爱鼓捣这些,样式新奇不说,还总藏著些小巧思。” “四妹妹和五妹妹没少为挣她做的灯闹的不可开交。” 赵晗听著她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深。 城楼下方的人群中,赵盼儿身著浅碧色锦裙,脸上薄薄施著一层粉黛。 眼角略微上扬,唇瓣粉嫩,美而不媚,清丽灵动,在熙攘人群里一眼便能望见。 孙三娘站在她的身边,正踮起脚尖往城楼上看去。 “太远了,看不清,盼儿,你说这官家到底长什么样子?”她伸手扯了扯赵盼儿的衣袖,眼下满是好奇。 赵盼儿莞尔一笑,声音轻柔,“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你这不废话嘛,若是不一样,那不还成话本里的妖怪了。”孙三娘眉头微蹙,嗔怪道。 赵盼儿笑眯眯的看著她,“若再能有机会进宫,我把三娘你一道带上。” “那——那你可得好好教我点规矩,我粗手粗脚的,万一失礼只怕脑袋都能搬家。”孙三娘说罢,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 第186章 顾千帆婚事,平寧郡主铺路 第186章 顾千帆婚事,平寧郡主铺路 受完城楼下百姓的朝拜后,已是戌时三刻。 华兰领著姈姐儿和淑兰等人前往西侧的暖阁,暖阁內早就设下宴席,地龙烧得暖意融融。 一眾內外命妇早已按品级身份端坐於此,今日能坐在上首位置的人,自然是曹太后。 已经年过半百的她身著暗紫色云纹锦袄,白的头髮梳得一丝不苟。 眼角处已有细密明显的皱纹,但周身气度依旧雍容华贵,更甚往日。 见华兰前来,內外命妇们纷纷起身行礼,卫恕意今日也在。 四品恭人的誥命虽不算高,但只要有卫凌和明兰在。 无论每逢年节的命妇宴还是城內各府上的私宴,必定少不了邀请她出席。 將来卫凌带余嫣容一同赴任,官眷们想要和卫家打好关係,只能去討好卫恕意。 华兰眸光在她们身上轻轻掠过,迈步上前对著曹太后屈膝一礼,温声道:“劳大娘娘久等。” 曹太后面带笑意,微微頷首,“坐下吧,不必多礼。”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体验佳,101????????????.??????超讚 全手打无错站 “谢母后。”华兰入座后,曹太后又向姈姐儿招了招手,示意她来自己的身边。 “方才在外面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没?”曹太后將姈姐儿揽在怀中,低头满眼慈爱的看著她。 自己当年生育的几个孩子都没能留住,如今年纪渐长,看著后宫皇子公主俱全,对天伦之乐难免有些嚮往。 姈姐儿小脸粉嫩,眉眼弯弯,兴奋的比划著名,“有好高好大的鰲山,还有会眨眼的龙灯。” “里面都是蜡烛,亮晶晶的,父皇还教我猜灯谜,我全都猜中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引得一眾命妇跟著笑了起来。 英国公夫人凑趣道:“昭阳公主小小年纪如此聪慧灵动,难怪娘娘们都如此偏爱她。” 曹太后听著她的话,从容一笑。 和公主无论怎么亲近,她这个和赵晗毫无血缘联繫的太后都不会引起什么其他的非议。 徽柔眸光轻动,轻声道:“大娘娘,论聪慧灵动,我幼时和姈姐儿谁更胜一筹?“ 曹太后故作嫌弃的摇了摇头。 “你哪能和我们姈姐儿比,这么大个人了,还和个孩子爭风吃醋,也不嫌害臊。” 徽柔轻哼一声,佯装委屈,唇角却忍不住上扬。 此时的她已经被进封为晋国长公主,比起福康这个吉祥的封號,无论地位还是尊荣都不可同日而语。 王老太太见盛老太太正和英国公夫人笑语晏晏,相谈甚欢。 於是扭头看向王若弗,眉毛不自觉的拧起。 自打王若与进內狱,她一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再没有往日的精神面貌。 “弗儿,你瞧这上元佳节,家家户户都是团圆欢乐的,可你姐姐,却还在那暗无天日的內狱里受苦。” “前日我去见了她一面,都快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女官折磨的没个人样了,定是卫家在暗中使银子,故意要磋磨她。” “想你姐姐也是含著金汤匙出生的名门贵女,何等娇贵体面,偏偏落入这般境地。” 说罢,王老太太眼下满是痛苦,脑中都是王若与求自己救她出去的模样。 王若弗勉强扯了扯嘴角。 “姐姐她也是作受,在家宅院囂张跋扈便罢,非得把伸到外来。” “就是官人都得让卫凌几分薄面,她倒也真敢,眼下卫家步步高升,母亲还是多顾著自己吧。” 盛紘清楚王若弗耳根软、拎不清的性子。 不止一次警告她不得参与任何有关王若与的事情,否则就把她送去宥阳老家,到死都不得回京。 至於不提休妻,主要事关重大,一旦休妻不仅影响自己的名声,家中所有的孩子都要受连累。 明兰和长柳现在都已经记在王若弗的名下。 王老太太听得心口一阵发堵。 “可她若被生生折磨死在內狱里怎么办?难道要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吗?“ 王若弗面色复杂,低声道:“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好好安葬就是了,总不能为了她,把家族前程给搭进去吧。” “你—.”王老太太从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口气,她仍旧一心想救王若与出来。 可惜王世平和儿媳一直推三阻四,要么找藉口说人手不足,要么哭诉银钱短缺,无法打点关係。 如今连一向心软好糊弄的小女儿都说出这般凉薄的话,她心里是越发著急起来。 “唉,看来我是儿女福薄啊。”王老太太看卫恕意一眼后,连连摇头。 王若弗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余光瞥刘妈妈一眼后,只得端起酒杯浅浅呷了一口。 另一边。 数名朝臣与皇室宗亲也已位於席间,悠扬的丝竹声縈绕樑间,眾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面对前来恭维的同僚们,盛紘捋须微笑,游刃有余的应对著。 前几日王若弗安排了个香小娘进府,他原本並没有纳妾的打算。 但总得有个在府里应应景,別人塞进的,莫说王若弗,就连他自己也不大放心。 而且王若弗的挑的人,不仅家世清白,相貌身段一等一的好,还略懂些诗书,很合他的心意。 “臣敬官家一杯,愿我朝国运昌隆,岁岁安澜!”顾廷燁端起酒杯,目光灼灼的看向赵晗,脸上带著坦荡的笑意。 “臣也敬官家!” “—”郑驍、盛长柏等人紧隨其后的起身开口。 赵晗微微一笑,朗声道:“诸位爱卿有心了,今日上元佳节,不谈朝政,只论同乐。” “来,朕与诸位共饮此杯!”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席间眾人亦纷纷饮尽杯中酒。 待到酒过三巡,顾廷燁脸上已带著些许红意,他笑眯眯道:“官家,顾千帆这小子婚事有苗头了。“ 赵晗眉梢微挑,对此事不免有些好奇。 这会儿顾千帆正带领皇城司的人四处巡视著,南下几年中,他还收了个名为陈廉隨从,看著是个机灵可靠的。 “是哪家的姑娘?” 顾廷燁抬在下巴上摸了一把,幽幽道:“富昌伯爵府荣显的嫡女。” “嫦姐儿周岁宴时,她跟在荣显后头,臣恰好见过一面,论相貌与千帆还挺般配的。” 仁宗在世时,荣显一直领著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职位。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又险些酿成大错,如今只在五城兵马司领著一个閒职,倒也安分的很。 荣显和顾千帆舅舅顾明敬也算有些交情。 他清楚自家想要再辉煌起来,难於上青天,於是主动向顾明敬提及此事。 眼下能和顾家结亲,对他荣家来说,实属好事一桩。 顾千帆要迎娶的正是荣显的长女荣安芸,品性端庄,名声很不错。 “般配就好。”赵晗神色平静,从容一笑。 就在这时,噼啪一声脆响后,一束绚烂的烟骤然划破夜空,炸开层层交织的火,眾人不由得侧目望去。 大周每逢年节燃放烟火炮仗早已成为惯例,一些勋爵人家还会专门费银钱请烟火伎人到家门口表演。 顾廷燁深吸一口气,胸中诗意翻涌。 沉吟片刻,朗声道:“帝里元宵夜色浓,千门灯火竞芳容,银匝地连星汉,宝炬凌霄接九重。“ “舞袖翻风迷醉客,笙歌逐浪起游龙,太平乐事谁能负,醉倚雕栏月正中!” 对的名官闻,当即抚掌讚嘆道:“好诗!镇国公真乃武双全!” “是啊,是啊,早就听闻镇国公颇有诗才,今日一闻,果不其然!” “顾二郎才华横溢啊!” “——” 大周重文轻武风气虽然已经有些改善,但同样品级的武將地位,仍旧无法和文官相提並论。 自打顾廷燁是因口出狂言才导致春闈落榜一事传扬开,不少官员都对他开始逐渐改观。 文能春闈金榜题名,武能上马衝锋,立下赫赫军功,这样的人才,实在少见。 唯一的缺点就是幼时太过顽劣。 “官家,臣首诗作如何?”顾廷燁搁下酒杯,满眼期盼的问道。 赵晗面带笑意,点头道:“不错,气势十足,实属佳作。” “能得官家称讚,看来这些年的作诗准,倒是还没下滑。” 顾廷燁嘿嘿一笑,心中畅快不已,若是可以,他很想做个儒將。 夜色渐深,月上中天。 已是亥正时分,汴京城內依旧灯火通明,热闹异常。 赵晗在一眾內侍的簇拥下,径直前往华兰的仁明殿,正值十五,他理应去陪伴华兰。 官员们互相拱手寒暄几句后,隨之退出皇宫,各自坐上马车返回家中。 齐国公府的马车內。 平寧郡主端坐在软垫上,眸光微凝,髮髻间已有几根白髮出现。 身上那股谁也瞧不上的傲气比起往日减轻不少,她已经很久没有再用鼻孔看人了。 齐国公抬手捋须,依旧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 他打量平寧郡主一眼,轻声道:“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方才席间有谁惹你不痛快了?“ “有大娘娘在,谁敢惹我。” “我在想,將来是否该把瀚哥儿送进宫里当伴读去。”平寧郡主说话间,眉头微微拧起。 齐家几代都子嗣不昌,瀚哥儿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孙子。 如今齐衡有了前程,平寧郡主自然又开始操心起瀚哥儿。 齐国公心中默默思索一番后,开口道:“入宫伴读是不错,可以常伴皇子左右,早早结下情谊。“ “於他日后的前程或许有助益。” “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就不好再和瀚哥儿日日相见了,宫里也不比家中自在。” “依我看,还是先给他寻个启蒙先生吧。” 平寧郡主抬眸看他一眼,“话虽如此,可盛家全哥儿,顾家的昌哥儿现在不都在宫里头。” “官家不似先帝,膝下已有三位皇子,若是不出意外,储君之位將来会是谁,官人心里应该清楚。” “早点打好关係要紧,况且伴读名额可不是想有就有的,我得找个日子去大娘娘跟前求一求,能不能成还未可知呢。” 齐国公轻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瞭然。 他太清楚平寧郡主的性子,能开口提及此事,心中必定早就已经拿定主意,不过是知会自己一声罢了。 “就依你所言吧,只是衡儿他们能同意吗?” “事关家族前程,衡儿必定同意,至於申氏,玉姐儿留在她身边教养,合该知足了。” 说罢,平寧郡主微微挺直脊背,她有生之年,最不愿看到的就是齐家开始走下坡路。 两日后,卫凌、文炎敬、以及韩章的长子长孙韩诚等几名官员一同乘坐官船启程南下韩章共有二子二女,长子性情温吞,能力並不出眾。 如今外任个五品官,政绩平平,难有建树。 次子打小就对仕途毫无兴趣,长大后一直专注打点家中產业。 倒也將各路的田產商铺经营得有声有色,为韩家攒下了不少私產。 因此,韩章只得將承担家族前程的重担寄托在孙辈们的身上。 韩诚作为长子一脉的长孙,自幼被他留在身边悉心教养,与盛长枫同年中进士,名列二甲。 此次一同南下,韩章虽心有不舍,但他清楚,自己再过个三两年就该告老致仕,再不想法子为韩诚铺好路就为时晚矣。 交趾故地虽艰苦,但却是个能出政绩,磨链才干的好地方。 有卫凌和禁军在,他倒也不算太过担忧韩诚的安危。 皇宫,赵晗批阅完奏疏后,已是暮色四合,他径直前往凝辉殿。 这会儿明兰和正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握著针线,眉眼间比起往日要多几分柔和。 一身月白色锦袄,衬得她肌肤胜雪,容光焕发。 小桃和丹橘侍立在一旁,二人脸上掛著一抹前所未有的笑意。 见赵晗来,明兰忙放下银针,站起身盈盈拜道:“妾拜见官家。” “不必多礼。”赵晗亲自將她扶起,温声道:“卫凌已经南下,朕嘱咐过他,抵达升龙后便遣人给你递来书信。” “谢官家。”明兰灿然一笑,小鹿般黝黑的眼眸中泛起一阵光亮。 她扭头看小桃一眼后,支支吾吾小声道:“臣妾有个好消息还不曾告诉官家。” “方才太医刚来过,臣妾—.”话未说完,明兰面颊陡然泛起一抹羞红。 第187章 明兰有孕,再背个骂名 第187章 明兰有孕,再背个骂名 赵晗眨了眨眼,又见小桃和丹橘二人眉眼弯弯,正抿唇偷偷的笑著,心中已然明了。 “朕最近时常宠幸你,这事儿——对腹中胎儿有没有什么影响?” 明兰闻言,忙不迭轻轻摇头,小声道:“太医说了,胎像尚稳,並无不妥。” “那就好,那就好。“ 赵晗顿时鬆了一口气,轻轻將她揽入怀中,笑呵呵道:“今后无论想吃些什么,朕都给你寻来。” “就是把樊楼的厨子召进宫来专门伺候你都行。” 明兰抬眸看向赵晗,黝黑的眼眸里满是娇憨的笑意,撅起小嘴,脸颊圆润俏皮。 “官家这话说的,好像臣妾很贪吃一样,若是传出,只怕得被人笑话死,哪有嬪妃这样行事的。” “况且官家又不是头回做父亲,怎么瞧著这般兴?” 赵晗朗声一笑,抬起她的下巴,在粉嫩的唇上重重一吻。 一旁小桃丹橘见状,交换了个眼神后连忙低下头,直到明兰面露霞红,身体绵软,赵晗才念念不舍的將她放开。 “这是朕与你的第一个孩子,意义自然不同。” “皇考嗣不昌,直是头憾事,朕今已有三子。” “不瞒你说,將来周的疆必定越来越辽阔,朕的嗣自然也是越多越好。“ 明兰眸光轻动,寻常人家尚且盼著子嗣昌盛,何况是皇室,她温声道:“自妾入宫,就深得官家宠爱。” “眼下臣妾有孕在身,不便伺候,官家也可趁此时机多去宠幸其他嬪妃,多多开枝散叶。” “前几日嫣然姐姐还和臣妾提及余老太太,她几次修书送来,问嫣然姐姐是否有了身孕。” 赵晗点了点头,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摩望著。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读好书上 101 看书网,101????????????.??????超省心 】 “说的是,嫣然打养在他们身边,情谊亲厚,眼下自然盼著能早日见到外孙。” “朕先陪陪你,明儿再去她那里。” 明兰当即抿唇一笑,“好!一言为定!” 翌日,魏国公府,寿安堂內,檀香裊裊。 老太太手持银勺,轻轻搅动著案几上的参汤,面色红润,带著一抹前所未有的喜悦。 明兰清楚盛老太太和卫恕意都一直盼著她能早日诞下皇嗣。 因此,今日一早,便遣小桃亲自出宫报喜。 房妈妈在一旁,温声道:“老太太这下可算彻底放了?” “明丫头打八岁就来我身边,乖巧听话,心境通透,从不与人爭长论短,抢风头。“ 说话间,老太太不由得想起明兰刚来寿安堂时的模样。 她清楚明兰在卫恕意身边一直过的很清苦。 可那时候盛府的中馈由林噙霜把持著,盛紘偏宠妾室,是非不分,颇有盛怀远当年那股糊涂劲。 盛紘又是她亲自教养的,属实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能一脉相承,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王若弗还动不动就要闹上一场,弄的家宅不寧,鸡飞狗跳。 她一直都是不愿意参与后宅纷爭的,还有林噙霜这个养歪了的例子在前。 刚把明兰接过来时,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担忧。 生怕自己一把年纪再养出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重蹈覆辙,晚年也不得安寧。 可日子一久,她才发现,明兰和林噙霜天差地別,懂分寸,知进退,更是重新激起她对生活的希望。 扬州那场病能很快痊癒,全靠明兰陪伴在左右。 “六姑娘是个有福分的,谁人不知她颇受圣宠,此番若能一举诞下个皇子,那才算圆满呢。”房妈妈笑眯眯的说著。 老太太斜睨了她一眼,捧起参汤,浅浅饮了一口。 “能得官家看重,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我只盼著明儿这胎能顺顺利利,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平安康健便是最好。” 房妈妈连连称是,继而话锋一转道:“听说永昌伯爵府梁伯爷的身体打年底起就不大好,现下已是时日无多了。” 老太太闻言,搁下汤碗,语气中带著几分感慨。 “想当年梁伯爷也是个意气风发、何等瀟洒体面的人物,他若去了,家中必定还得乱一场。” “嫡出一脉將来没有爵位罩著,两个哥儿的能力又都不出眾,纵使有万贯家財,將来也不见得能守住。” “四丫头当初的如意算盘,只怕要彻底落空了。” 房妈妈眉头微拧起,略有些惋惜,“四姑娘向来,事事都要爭个先。” “现在谁不知梁六郎后宅有个叫春珂的小娘,偏她也没个嫡子傍身,將来日子只怕是不好过啊。” 老太太摇了摇头,她一直都觉得墨兰原本是个好孩子,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样样出色。 可惜有个林噙霜这样的生母,日日在她耳边灌输些爭宠夺利的念头。 若是像別人家那样,庶出子女全都放在大娘子身边教养,绝不会有当初的事情。 王若弗虽不大聪明,有时还会犯些糊涂,但心地是极好的,从不会使些弯弯绕绕的手段。 她教养出的子女,华兰稳重识大体,长柏正直有担当。 如兰比起她二人虽说是差了些,但没有半分坏心眼,对身边人掏心掏肺,从不藏私,都是拿得出手的好孩子。 “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四丫头是意孤把路给绝了。” “到梁家后原该拿著大娘子身份好好经营才是,非得效仿林噙霜,自降身份跑去和妾室打擂台,糊涂至极。“ 房妈妈轻嘆一声,“老太太说的是。” 武襄伯爵府,后院厅內。 小桃说完明兰有孕一事后,笑呵呵的看著卫恕意和小蝶。 蝶挽起她的手,神色郑重的嘱咐道:“你可得照顾好娘娘,別只顾著吃。” “事事都要仔细,夜里起夜要多留心,饮食上更得盯紧了,要是有半点不適,需第一时间请太医,可千万別耽搁。“ “我全知道的,放心吧!”小桃憨憨一笑。 “好在丹橘是个仔细的,如果只有你在娘娘身边,我和娘子都不会放心。,小蝶说罢,抬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 卫恕意重返卫氏门庭,自不能再以小娘相称,如今卫家上下乃至外人都称她为卫娘子o “小桃比起往日也是稳重许多了,好好照顾著明儿,你和丹橘是她最贴心的人。”卫恕意面带笑意,满眼欣慰的说著。 “嗯!” “时辰不早了,娘娘还让我顺道去半遮面捎些点心回宫呢。”小桃说罢,迈著轻快的步伐从卫家离开。 洪武七年,转眼已经六月中旬。 南疆诸事有卫凌等官员以及三万禁军在,一切安稳。 亲眼见识过火器的威力,原本交趾贵族以及部族首领们自然胡乱生事。 况且归顺大周,他们只需上缴部分赋税,交出私兵的管辖权。 应有的田產、族內管理权等核心利益並未减少多少,更没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 如此一来,他们既没有抗衡的底气,选择叛乱又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好好收心,配合官府打理地方事务。 盛长枫早在两个月前便返回京城,在宥阳的那段时日,的確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三房一脉的行事风格,实在让他嘆为观止,也就盛长梁还算好些,没有到恬不知耻的程度。 今日,皇宫,文华殿內。 金色的晨光透过雕木窗洒落一地碎金,御案上整齐摆放著数沓奏疏。 申时其、韩章、王安石、顾廷燁等几名朝中重臣皆在此处。 其中顾廷燁已经任知枢密院事,上一个破例入枢密院的武將还是狄青,可惜被一眾文官疯狂反对。 反对的理由也五八门,什么出身低微,太受士兵拥戴,恐生变心。 狄青在家中烧纸钱祭奠先祖,被曲解成狄家宅院夜间有奇光出现,硬是把他后梁太祖朱温联繫到一起。 传言朱温篡位之前,朱家的院子发光整整一年有余。 甚至还宣扬狄青家中的狗长出一对龙角,天象恶变,祸乱將起,狄青要造反。 在巨大压力下,仁宗不得不罢黜狄青,命他出任陈州,不久后,狄青便鬱鬱而终。 虽说眼下仍旧有些文官对顾廷燁入枢密院一事不服气。 可他们抨击顾廷燁的理由也就是幼时顽劣,寻问柳,口无遮拦等一些无关痛痒的旧事。 毕竟顾廷燁是从进士榜单上被除名的,还有个正经举人的功名在,又屡次立下战功,与赵晗还曾称兄道弟过。 御座上方,赵晗身著緋色常服,神色从容的看向殿內眾人。 “朕召诸位爱卿前来,是想议一议核查兵籍一事。” “各路大军中,吃空餉、喝兵血想必诸位早就有所耳闻。” 赵晗幽幽说著,这些其实早就成为上下默认的事情。 大周军队组成为禁军、厢军、乡兵、蕃兵等,各有独立的兵籍。 禁军由从各地挑选来的精锐士兵组成,地方的厢军多是些禁军筛选后剩余老弱以及一些从民间徵调的壮丁。 负责修路筑城,运送粮草,维护地方治安等杂活,乡兵就是民兵,按户籍抽选,农閒时进行简单军事训练,仅在本地遭遇战乱或者出现盗匪时才临时集结,战事结束后就解散归农。 蕃兵由少数民族部落组成,多为熟悉本地地形、擅长骑射的蕃人,部署在西北与西南一带。 太祖打理推行募兵制,一旦通过考核被招募入伍,就等於找到一个铁饭碗,至少可以服役到六十岁起步。 士兵每月除应有的餉银,以及粮食、春冬衣装等。 还推行养兵之策,每到灾荒年份,就把流民、饥民、犯人招募为兵。 虽说暂时解决掉不稳定因素,但也导致军队质量参差不齐,鱼龙混杂,还有一些其他的操作。 总之冗兵一事,论源头,在太祖身上。 王安石目光一凝,率先道:“稟官家,臣多年前在外任上时便曾提议此事,臣以为,早已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 “查兵籍一事,臣愿主动请缨。“ 站在一旁的顾廷燁心中默默权衡一番后,跟著拱手道:“臣也愿领此事。” 大周如今的军营除开新组建的驍骑营和神机营外,足有一千七百多个。 其中汴京附近的核心大营有五百多个,其余分散在各路。 赵晗轻轻点头,王安石对革除积弊坚定不已,顾氏一族又在军中颇有威望,他二人领此事的確颇为合適。 想要对冗兵下手,核查兵籍乃第一步。 “官家,臣想举荐一人。”王安石挺直脊背,轻声说道。 “说吧。” 王安石朗声道:“集贤殿校理,中书检正章惇!” “两年前李承之李大人先向臣举荐此人,此人对新政颇有见解,品性刚正,臣以为,可堪大用。” 赵晗细细思索一番,对於章惇这个名字,他並不陌生。 “能得王爱卿举荐,想来不俗,核查兵籍一事,就著他从旁协助。” “臣遵旨。”王安拱礼。 片刻后,赵晗轻嘆一声,抬手拧了拧眉心。 “核查兵籍既要辨清名册虚实,也要想办法应对各地將领的牴触,绝非一件容易办成的事情。” 顾廷燁眼珠子滴溜一转,抬眸看向赵晗,脸上掛著一抹坏笑。 “官家,臣以为直接打著清查冗兵的名號,大张旗鼓去核查多半不通。” “不如和他们玩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以褒奖將士,核实军功赏赐为由,派遣钦差前往各营,各级將领们为领赏赐必定积极上报,详细至极。” “拿到名册后,再出其不意,对照名册当场点兵,到时候空额和冒名的猫腻一抓一个准,他们连狡辩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等赵晗开口,韩章扭头看他,拧眉道:“镇国公计策倒是妙,可未免太过—” 盛长柏盘算一番后,也向他投去认为此计不怎么妥帖的目光。 顾廷燁倒是大手一挥,“韩大人不必担忧,若有骂名,我顾廷燁一力承担,左右再被人骂一阵子罢了。” “有仲怀此言,朕准了!” 说罢,赵晗站起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事成后,朕必定多多弥补於你。” 顾廷燁咧嘴一笑,“臣可记下了。” 第188章 贵妃省亲,老太太寿辰 第188章 贵妃省亲,老太太寿辰 八月初,风朗气清,天空澄澈如洗。 顾廷燁、王安石、章淳分別率领数名钦差打著褒赏士兵的幌子,前往各个军营核查兵籍。 皇城司和地方御史从旁协查及监督,务必保证此事能够顺利进行。 此外,赵晗还额外给予三人便宜行事,先斩后奏之权。 毕竞此事触动太多將门勛贵及军中各层將领的利益,稍微手软便可能功亏一簣。 皇宫,福寧殿內。 张辅身著紫色朝服,端坐在下首的软凳上,目光灼灼的看向赵晗。 张家数代从军,累立战功,在军中威望颇高,根基深厚,想要改革军中积弊,少不得需要他出面从中周旋,安抚各方。 “英国公久掌军旅,军中虚实利弊,你是最清楚的。” 赵晗轻嘆一声,继而道:“燕云尚未光復,本应厚养士卒,厉兵秣马,朕也是出於无奈才出此下策。” 张辅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官家之心,臣能明白。“ “国库每年拨出的军餉不算微薄,层层盘剥之下,真正能到普通士兵手中的少之又少。” “官家登基以来,整飭吏治、严查贪腐,此事倒还算好些。” “想当初臣初入军伍时,甚至有士兵白日在营中操练,晚上巡街兜售胭脂炊饼来补贴家用。” “不过,臣有一事想问官家,各地厢军及禁军中,不乏些老弱之,官家打算如何安置这些人?“ “如果直接將他们剔除兵籍,恐怕会寒了老卒之心,也会引起其他士兵的不安,甚至动摇军心。“ 赵晗微微一笑,示意一旁內侍给张辅看茶后,温声道:“英国公顾虑周全,此事朕早有考量。“ “裁汰的老弱者,將各州府的无主荒田或官田分给他们耕种,再免除两年赋税,让他们能安家落户,自给自足。。 “身体尚可但没通过考核的冗兵,编入河工营与屯田司,让他们修理河道,开挖水渠或赴西北开垦荒地。” “省下的军费,刚好当他们的月钱和口粮。“ 说话间,赵晗不禁想起如今已是洪武七年,若他记的不错,三年后,大周便会遭遇一场极为严重的旱灾。 水渠乾涸,庄稼枯死,赤地千里,就连人畜饮水都成为巨大的问题。 数百万百姓陷入饥荒,为求生路,他们只能扶老携幼,四处逃亡,成为流民,不断涌入汴京及尚有收成的南方。 大量流民聚集,又导致时疫的横行,死伤无数,民生凋敝。 思及此,他不由得抬手拧了拧眉心。 几次推行新政,虽成效颇丰,但因利益受损而心生不满者依旧大有人在。 说不定还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传扬是因为推行新政触怒上苍,降下惩罚,煽动民心。 务必得提前让冗兵修理河道,兴修水利,开垦荒地。 早在大中祥符四年,真宗就派遣使者前往福建取回占城稻,分发给江淮两浙的百姓,命其种植,並且亲自在皇宫內种植。 占城稻不择地质肥瘠,隨处可以播种,生长周期短,且又有一定的抗旱能力,真宗及仁宗全都在大力推行。 现下江南一带已有七八成百姓在种植,收成相比往日大有增加。 想要缓解旱灾带来的后果,西北开垦后的荒地也得早日耕种占城稻。 张辅抬眸看向赵晗,站起身拱一礼,“官家圣明,此事臣定当全力协助。” “英国公深明大义啊。”赵晗微微一笑,有张家、顾家、郑家,加上曹家的支持,裁汰冗兵一事,倒也没那么难办。 不多时,只见张桂芬牵著皇四子赵琰款款而来。 一身藕荷织锦长裙,低调华贵,眉眼舒展大气,身段修长健美,气色莹润,步伐沉稳端庄,眼中带著温和的笑意。 “臣妾拜见官家。” “儿臣拜见父皇。”琰哥儿已经两岁有余,小脸圆嘟嘟的,学著璟哥儿有模有样的躬身行礼,看著十分討喜。 张辅的目光情不自禁看向她们,眼底满是欣慰与疼爱,脸色也不似先前那般严肃。 “不必多礼。”赵晗笑著摆,上前將琰哥儿抱在怀中,“几没见,又重了些。” 张桂芬打小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如此,小手顺势楼住赵晗的脖颈,奶声奶气的蹭了蹭,睁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好奇的打量著张辅。 “父亲。”张桂芬轻唤一声,声音清润利落。 张辅当即躬身一礼,虽说他位居国公,是朝堂重臣,但君臣有別,礼数仍旧要周全。 “母亲近来可好?” 张辅面带笑意,捋须道:“放心吧,她一切都好,自打你大嫂嫂回京,她心中高兴的很。” 张辅將来承袭爵位的庶长子张征一脉,膝下至今只有一个孩子,名为张载熙,已经八九岁。 自出生后一直放在京中,由英国公夫人教养,除张徉外的两位庶子能力平平,孙辈都由各自母亲教养、 论起上心程度也远不如长子一脉。 长媳庄氏此番回京,一是牵掛熙哥儿,二是有孕在身,不便奔波,回京静养。 “那就好,父亲年岁渐长,也得多多保重身体。” 张桂芬说罢,对著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我身子骨硬朗的很,將来还得率军前往燕云呢。”张辅衣袖一甩,扭头再次將目光放在琰哥儿身上。 赵晗见状,笑著將琰哥儿放下,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示意他去张辅身边。 直到已时將过,张辅才念念不舍的行礼告退,张桂芬是他唯一的女儿,对於琰哥儿难免有些偏疼。 福寧殿內,赵晗揽起她纤细的腰肢,指腹在她腰上轻轻摩挲著。 “等过些时,朕准你回家省亲。” 此话一出,张桂芬眸光一亮,忙直起身子,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 “真的吗?” “朕一言九鼎。“赵晗一本正经的看著她,省亲一事只有妃位及以上嬪妃能够拥有。 既要看娘家的权势如何,还得看皇帝的心情。 “多谢官家,臣妾今晚定好好伺候。” 张桂芬眯起眼睛,笑呵呵的说著,心里已经情不自禁的开始期盼起来。 八月中旬,魏国公府內桂香裊裊,沁人心脾。 今日乃盛老太太生辰,华兰和明兰及淑兰三人虽没能亲至,但早早就遣宫人送来贺寿礼。 因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喜欢太过喧器热闹。 早早就告诉盛紘和海朝云,不必广邀宾客,关起门来,只在寿安堂设下一场家宴便可。 墨兰也带著梁六郎一道前来。 因盛维、李氏及盛长梧等人也在,家宴自然是男女分席而坐。 寿安堂正厅內,王若弗一身墨绿色暗锦袍,髮髻间斜插著一只贵重精美的白玉簪子。 她清楚自己行事偶尔会莽撞,也不喜欢一直端著架子,论仪態更不比得別家官眷,戴个耳环都能一个摇头甩到脸上去。 因此极少佩戴步摇,否则晃来晃去,反倒让人笑话她没礼数。 只见王若弗端坐在老太太身旁,嘴角上扬,笑眯眯的看向墨兰。 “四丫头今儿两个姑娘怎么都没带过来?一块热闹热闹多好,你家苗姐儿打出生至今,老太太还没能亲眼见过呢。” 三月前墨兰又诞下一女,取名为梁若苗。 洗三礼时王若弗不好再向上次那般推脱,便带著礼和刘妈妈一道登门梁家。 如兰眼珠子滴溜一转,兴冲冲凑上前,“是啊,四姐姐。” “听说你家春小娘眼下也有孕在身,四姐姐往日在家中时,常劝爹爹不能看中嫡庶。” “不管有什么好东西都得视同仁,大家都有才好,这话可说的极有道理。” “想来四姐姐在梁家,必定也是这般宽和度,很是善待庶出的吧。” 墨兰眸光为凝,不自觉攥紧手帕,强压下心头个难堪,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苗姐儿尚小,不便带出来吹风。“ “官的嗣我自是爱护有加,五妹妹如今操的事越发多了。” “说起来,文妹夫满腹经纶,才气甚高,而五妹妹一读书就打瞌睡,你们平日都聊些什么来解闷啊?” 此话一出,如兰柳眉微拧,没想到墨兰竟会拿这话来讽刺自己。 深吸一口气后,梗著脖子道:“我虽不爱读那些文縐縐东西,但敬哥哥待我极好,从不寻问柳,件件都贴心。” 墨兰心中不屑,刚想开口反驳。 就见老太太搁下茶盏,沉声道:“这盏茶是皇后娘娘赏的,清醇甘冽,你们都尝尝。” “若是错过,下回可就没有了。” “好,听祖母的,大姐姐赏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如兰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老太太虽赏识文炎敬的才气,不过起初也有些提防。 怕他是贪慕盛家权势,想给自己在仕途上找个靠山,这才想娶如兰。 毕竞如兰性子略有些骄纵,也的確像墨兰说的那般,一读书就打瞌睡,诗词歌赋也就能应付个场面,不出丑罢了。 不过她也深信一句话,君子混跡不论心。 文炎敬自打成为盛家女婿,言行举止端方有度,对待如兰更是真心实意的敬重与疼惜。 能做到这样,已经足矣。 李氏看著如兰和墨兰,笑著摇了摇头。 论家世品级,她虽还低王若弗一等,可再不像往日那般到了抬不起头的地步。 眼见王家失势,脸面名声彻底扫地,她心里多少有几分幸灾乐祸。 主要王若弗曾经一来宥阳就摆架子,在她们面前也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属实让她憋了不少气在心里。 儿媳康允儿倒也也识相,自打去內狱见过王若与一面后,再没提出过什么其他要求。 长枫媳妇柳氏眸光微沉。 她对墨兰一直带著刻意的疏远,身在盛家,她对康王两家的事情也有几分了解。 在她看来,若不管束著盛长枫,远离墨兰,將来她们极有可能走王家的老路。 给已经嫁人的妹妹收拾烂摊子,草营人命,误了自己和家中子女的前程。 待家宴结束后,盛长柏在前厅招呼盛维和盛长梧。 二进院盛紘的书房內,墨香縈绕。 梁六郎面带恳求,对著盛紘深深一揖,“岳丈大人,小婿今日厚著脸皮登门,实在是有一事相求。” 盛紘慢悠悠搁下湖笔,抬眼看他。 “若是为你家中內宅嫡庶纷爭的事情来求我,恕我无能为力。” “你大哥哥的能力如何,內外皆知,你二哥哥与你又不同。” “若我是你,便安分守己领著自己的那份產业,好好过日子,教养好子女,那些事情,不是你该参和的。” 梁六郎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他今日来求盛紘,的確也是受吴大娘子和二哥哥所託。 “岳丈大人教诲,婿记下了。” “只是小婿多年一直赋閒在家,终日无所事事,实在难安。” “岳丈大人您人脉,声望重,能否给婿指条明路。” 见盛紘不为所动,他紧跟著补了一句,“这於墨兰也有好处啊,听墨兰说,往日在盛家,您最疼爱的便是她了。” 盛紘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捋著鬍鬚,漫不经心的看著他。 “当初你——” “唉,那等丑事不提也罢,险些坏我家和娘娘的名声,至今想来仍觉顏面无光。 “你能力如何,这些年我也看在眼里,守著祖业安心过日子吧,莫要胡乱折腾。“ “至於墨兰,是她执意要嫁你,过得如何,皆是她自己选的路。” “你在家中如何胡闹我是不好插手,可若传扬出来,让盛家跟著脸面无光,那你就当掂量掂量了。” 梁六郎垂了垂眸,没想到盛紘会把话说的这么直白。 见求前程无望,又胡乱扯了几句后,便带著墨兰向老太太告辞离开。 回梁家的马车內,墨兰扭头看他,“怎么样,爹爹如何说?” “不成,反倒蹭了一鼻子的灰,我看你爹根本没你说的那般疼你,半点顏面都不给。”” 梁六郎轻嘆一声,摇了摇头。 若非现在盛家是棵人人都想抱的大树,他根本不愿给墨兰什么好脸色。 说起来,哪怕盛紘不答应帮忙,只要有盛家在,他就能跟著沾光。 墨兰於他而来,就是个吉祥物,春珂和秋江如何行事,他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第189章 裁汰冗兵,嫣然也有了 第189章 裁汰冗兵,嫣然也有了 洪武七年,十月末,秋风席捲,草木逐渐褪去绿意,光禿禿的枝椏在风中摇曳。 顾廷燁、王安石等数名钦差已陆续拿到大周各营內的的兵籍名册。 河北西路,真定府。 此处为抗衡辽国的核心重镇,与河北东路的大名府,河东路的太原府互为特角,扼守太行山东麓的交通要道。 驻守在此处的禁军明面上有两万人,厢军约为三万。 大周五百人为一营,称指挥,五营为为一军,十军为一厢,两厢组成一个大军。 安抚使司官署內的一间馆舍內,烛火摇曳。 顾廷燁身著墨色常服,正坐在案前,漫不经心翻看著几处大营內的军餉、粮草、军械的出入记录,与兵籍名册完全一致。 “这这些傢伙倒是警惕,只怕打咱们出发时,就开始造假帐了。” 站在他身旁的头低声道:“我昨带人在附近几个营外暗中观察许久。” “里头的操练声震天响,校场上人头攒动,粗略估算,兵额似乎能对得上,难不成这里真的乾乾净净?“ 顾廷燁轻哼一声,“其他营的指挥使底细如何,尚未可知,可秦峰我清楚的很,越这样毫无破绽,越是透著邪性。“ 秦峰是东昌侯的嫡次子,任真定府內一营的指挥使。 “这小子曾经在京中时五毒俱全,吃喝嫖赌玩的比我可哨多了。” “只是东昌侯府上下捂得严实,没人敢四处宣扬罢了,他能在这里安分守己,我是不信的。” 石头抬手挠了挠脑袋,“那咱们该怎么查?” 顾廷燁眉心紧锁,“先去他那里瞧瞧吧,总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跡都没有。“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秦峰治下的大营內,军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一同在这里的,还有河北西路的安抚使吴德昌,此人乃永昌伯爵府吴大娘子的娘家兄弟,当朝镇国公,正二品大员来此,他自然不敢怠慢,尤其还涉及兵籍一事。 “镇国公能亲临营中督查,实乃我河北西路军伍之幸。”吴德昌面带笑意,拱手一礼,姿態谦卑。 跟在他身侧的秦峰紧跟著道:“是啊,顾二哥,说起来咱们可有几年没能在一块吃酒了。” “这里不比京城热闹繁华,乡土吃食別有一番风味,今日巡查完营中诸事,咱们务必不醉不归,好好敘敘旧!“ 顾廷燁冷冰冰的斜睨他一眼。 “吃酒就算了,如今公务在身,本官可不是你的顾二哥,休要乱了规矩。” “是是是,镇国公说的是。”秦峰脸上的笑意不由一僵,当即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 一旁的吴德昌见状,连忙打圆场,“镇国公所言极是,公务为先,规矩不能乱。” “秦指挥也是一时兴,记掛著往日情分,並无他意。” 说罢朝秦峰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莫要再多言。 顾廷燁並未多言,目光投向不远处正在操练的士兵,他迈步上前,挨个仔细打量起来。 一些士兵对顾廷燁的身份也有所耳闻,神色不免有些侷促,这样的高官,他们能够得见的机会可不多。 “朝廷此番核查兵籍,是打算褒奖有功將士,核实军餉发放,绝非为追责问罪,诸位不必惊慌。“ “如实回答即可,本官绝不迁怒。” 士兵们闻言,连连点头应声。 “你,出列!”顾廷燁目光一凝,指向队列中一名身形瘦削,眼神四处躲闪的士兵。 土兵闻言,身子一僵,慌忙出列,躬身行礼时,双手微微发颤,站在吴德昌身后的秦峰面色略有些凝重。 “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大人,小的陈二牛。“ 石头当即翻阅手中的兵籍名册,低声道:“此人洪武二年参军,家住灵寿县槐村,军龄五年,隶属第三指挥步兵营。” “参军已有五年之久,刚才看你竟连握弓的姿势都不对,胳膊抖得像筛糠,连弓弦都按不住。” 顾廷燁说罢,冷笑连连。 陈二牛见状,嚇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只是——” 秦峰连忙上前步,“镇国公息怒!” “陈二牛近日偶感风寒,身子虚弱的很,这才失了往日的顺准,下官往日操练士兵都严格的很。” 顾廷燁扭头瞥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刀。 “寒?身体虚?可我瞧著,他好像有些虚啊。” 石头目光微动,当即明白顾廷燁的意思,快步上前抓起陈二牛的手,见他掌心光滑,连个老茧都没有。 吴德昌此时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妙。 “非得言逼供才肯说实话吗?”石头说话间,在他胳膊上重重一拧,陈二牛顿时惨叫连连。 “我——我说——我说!” “大人,小的真名叫王木根,半月前被秦指挥的人带到营中,让小的冒充陈二牛的名字充数。” “每日只要应付点名和偶尔拿起弓剑操练,其他啥也不用干,事成之后就给我五贯钱”” o “小的就是財迷心窍,没——没想过其他的,求大人饶命。” 秦峰眉头紧锁,脑门上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 顾廷燁眼下闪过一抹不著痕跡的笑意,高声道:“营中还有谁是冒名顶替的?” “主动交代,本官不会治你们的罪,从哪来回哪去便可。” “若是等会被查出来,那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冒名充军,虚占兵额,轻则杖责流放,重则按军法处置,你们自己选!” 话音刚落,接连数十名士兵低著头走出队列,交代清自己的身边。 吴德昌和秦峰不由相视一眼,心头浮现一股不妙的感觉。 就在石头重新清点人数时,顾廷燁幽幽道:“秦指挥使早点交代清楚多好。” “朝廷清点兵籍,本意是釐清缺额,补足军餉,让边镇防务更稳固,並非要刻意为难谁。” “可你倒好,竟敢让这些市井无赖,流民乞丐冒名顶替,拿朝廷军餉当私財,拿边镇安危当儿戏。” “唉,你实在愧对秦家的列祖列宗啊!” 秦峰面露难色,上前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顾二哥,这么多年军中都是这么於的,並非我一人之过。” “我姑母是对不住你,这事我心里清楚,也一直想向你赔罪。” “咱们毕竞相识多年,小时候我还帮你一起揍过你四叔家那个顾廷炳,就为这事,我还被父亲罚在祠堂跪了一下午呢。“ 吴德昌打量顾廷燁一眼后,也问道:“镇国公,官家此次查兵籍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若是要因此罢黜朝中武官,以下官的了解,没个是净的。” 身为河北西路安抚使,他清楚各营中有多少虚报的兵额,被查出来他是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倒不如老实交代,多拉几个下水。 所谓法不责眾,真要是牵扯出大半武官,官家总不能把满朝武將都给一锅端了。 “是啊顾二哥,吴人说得没错!”秦峰连连点头。 就在顾廷燁心中暗暗盘算时。 石头拱手道:“已经盘算清楚了,营中实际士兵三百二十六名,足足虚报一百三十个兵额。” 秦峰提著一口气,面露恳求,秦家早已不復当年,他好不容易才谋个指挥使的位置。 “唉。”顾廷燁轻嘆一声,“你们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此事干係重大,总得拎几个出来以做效尤,才能服眾。” “此次本官奉旨负责北方诸路的兵籍核查,若能好好配合,届时,必在官家面前替你们求求情。” “怎么样?”顾廷燁笑眯眯的看向吴德昌。 家族百年,一朝天子一朝臣。 吴家也逃不过开始走下坡路,否则梁暉岂敢在吴大娘子面前造次。 而他算是吴家这一代官职最高之人,正三品。 万一运气不好拿他来立威,吴家想要再翻身,难於上青天。 “好,下官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藏私。”说罢,吴德昌深深一揖。 顾廷燁抬手在他肩上轻轻一拍,转身看向列队的士兵们,朗声道:“诸位都是保家卫国的勇士!” “朝廷的粮餉,本该一分不少落到你们中,你们的功劳,也该如实上报,受朝廷褒奖。” “官家派钦差前来,就是要剷除这等冒名充数,剋扣军餉的积弊!” “官家圣明!” “—..” 眾士兵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四周。 有吴德昌协助,北方诸路核查一事率先告终。 王安石等钦差也已摸清该如何查营內冒名顶替的士兵。 第一便是士兵手上是否有老茧,常年操练的士兵,握刀拉弓的指节处必有厚茧。 其后盔甲是否合身,三则让同队的士兵相互指认,挨个盘查。 临近年关,汴京寒意渐浓。 皇宫,文华殿內,盛长柏、海彦平、张辅等几名官员皆在此处。 赵晗手中拿著各路钦差递迴的奏疏,眸光轻轻扫动著,片刻后,他忍不住抬手拧了拧眉心。 大周明面上的士兵,连同厢军在內共计一百二十万,此番核查完兵籍,直接减少了三十万。 意味著每年国库白白要多费將近六百万贯的军费,全都进了各级將领的手中,就这还没包括军械、衣物等物。 庆云小心翼翼看赵晗一眼,近身伺候多年,他早已学会察言观色,当即將赵晗搁在案上的奏疏递到韩章等官员的身前。 “官家息怒。” “此弊沉疴多年,盘根错节,牵涉甚广,如今能將其揭露,正是拨乱反正的良机。” 海彦平面色沉稳,拱手说著。 “臣附议。”盛长柏紧隨其后。 论关係,他还得和海朝云一样,称海彦平一声二叔。 赵晗轻嘆一声,沉声道:“传朕旨意,著顾廷燁等钦差裁汰禁军与厢军中老弱,擬好名录。” “交由户部与礼部共同核定,拨安抚银两及田地耕种,身体尚可未能通过考核者,编河营与屯田司。” “另外,即起,各路禁军厢军不得招募罪犯及流民充数。” “虚报兵额,吃空餉者,皆交由大理寺及皇城司严加审问。” “此詔,即刻明发天下。” “臣遵旨。”韩章等名官员恭谨礼。 紧接著,赵晗將目光放在海彦平身上。 “即日起,盯紧各州府粮价,若有下降的趋势,大量收购,存入各地常平仓,以备不时之需。” “收购时切记不可强行压价,需与粮商农户公平交易,若有地方官藉机盘剥渔利,你可直接上奏,朕必定严惩。“ 海彦平闻言,面露不解,“恕臣愚钝,常平仓余粮尚足,收购过多只怕会增加国库损耗。” 赵晗眨了眨眼,沉声道:“司天监夜观天象,向朕稟报,近几年来只怕会有旱情出现,此事关乎国本,不可不防。“ “若是虚惊一场,就將大军移往丰收地区就粮,以解决军需,如此也算一举两得,务必备足三年之需。“ 海彦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臣记下了。” 与此同时。 后宫,仁明殿內,笑语晏晏,茶香氤氳。 华兰、明兰、嫣然及袁文缨等几名外命妇皆在此处。 这段时日,因顾廷燁领著核查兵籍的差事,登门镇国公府的人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 连带著襄阳侯府也不得安寧,毕竟顾廷煒虽过继去襄阳侯一脉,终究还是顾廷燁的弟弟。 袁文缨实在不想再应付这些,只能常往宫里跑,躲躲清閒,顺带向明兰请教请教饮食之道。 眼下嫣然也有孕在身,只见她端坐在放有软垫的圈椅上,眉目精致灵秀,嘴角带笑,小心翼翼的抚著已经隆起的腹。 余老太太和老太师得知此事后,大为高兴,打算等嫣然诞下皇嗣后,就即刻动身来京城一趟。 袁文缨扭头看向明兰,温声道:“昭容娘娘眼瞅著就要临盆了,我原打算今日拜见完娘娘就去你那一趟,陪你解解闷。” “没想到你倒是己过来了,也不怕路上吹风著凉。” 没等明兰开口,就见华兰笑呵呵道:“镇国公夫人有所不知,家中老太太心里担忧著明儿。” “前特意把贺老太太带进宫来趟,就为给明瞧身。” “贺老太太叮嘱明儿,妇人若想顺利分娩,切忌不能整日闷在屋里不动弹,若胎像稳固,身体无恙,当多多动为好。” “明直记在,这来也不敢再贪睡了。” 袁文缨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昭容娘娘瞧著是比往日好动了一些。 ,,明兰抱著温热的汤婆子,仰天长嘆一声,撅著粉嫩的小嘴幽怨道:“等孩子生出来,我可得好好歇上一段时日。” 当年卫恕意胎大难產,躺在血褥上的模样,给年仅八岁的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因此自打有孕,明兰就格外控制饮食,每样浅尝輒止,搞的小桃倒是又圆润了一圈。 第190章 明兰生子,前往资善堂 第190章 明兰生子,前往资善堂 “歇什么,我可等著你跟我块打马球呢,后宫里头也就你是我的对。” 张桂芬扭头看向明兰,眉眼舒展,眼下张家已经筹备起她归家的省亲的各项事宜。 只等吉日一到,她便可风风光光的回家小聚几个时辰。 贵妃省亲,足以轰动京城。 “张姐姐,还是先等我养精神吧,到时候我定奉陪到底,杀你个甲不留。” 明兰眯起杏眼,带著几分娇憨。 她们二人的性子皆豁达开朗,对爭宠夺利这些不屑一顾,明兰进宫后没多久便和张桂芬结为知己好友,彼此坦诚相待。 不像梁锦月和荣飞燕,得宠时整日脸上都掛著笑容,一旦被赵晗冷落几日,就开始茶不思饭不想。 “那可不定。”张桂芬冲她抬了抬下巴,“我总不可能次次都输你吧。” “这谁能说的准呢。”明兰狡黠一笑,扭头又和袁文缨探討起如何才能把蓴菜鱸鱼羹做的鲜香润滑,脆弹爽口。 站在一旁的小桃光是听著她们的对话,就馋的直流口水。 暮色四合之际,袁文缨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站起身准备向华兰等人告辞离开。 她轻嘆一声,心中暗暗感慨,自己回到府中,嫻姐儿肯定捧著一沓拜帖前来让她过目0 京城里的勋爵人家的主母娘子们全都跟人精似的,没点脑子根本揣摩不出她们话里的其他意思,应付起来著实累人。 好在嫻姐儿是个聪明的,能帮忙分担一些。 否则偌大的镇国公府都靠她一人来管著,实在是分身无术,何况还有嫦姐儿在身边需要教养。 自嫻姐儿及笄礼成后,登门求亲的人家掰著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邵氏清楚自己看人的目光不如袁文缨和顾廷燁,因此直接將嫻姐儿的婚事交给她们处置。 明兰也跟著站起身,正打算开口叮嘱袁文缨路上小心,突然感觉下半身一阵温热,低头一看,裙摆上已经出现一片水渍,“娘娘——这——怎么—”小桃睁大眼睛,面露惊慌,忙上前扶住明兰。 袁文缨与华兰都是生育过两个孩子的妇人。 二人见状,对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知道她这是破水了,忙道:“快来人,备轿摔,传稳婆” “快些!” “彩簪,快去稟报官家!” 数名宫女瞬间忙成一团。 不多时,早在数月前就备下的產房內,只见明兰柳眉微蹙,眼下带著一抹担忧,腰腹处已经隱隱传来细密的坠痛。 “別怕,御医直说你胎像安稳,此次定能顺利分娩,为官家诞下皇嗣。” 华兰轻声宽慰著,顺势拿起帕子擦去明兰额间的汗珠。 相比起皇后这层身份,眼下的她更像是明兰那位略有些长姐情节的大姐姐。 明兰躺在產褥上,连连点头。 等几名稳婆急匆匆赶来,华兰和嫣然等人便前往西侧的暖阁內等候消息。 袁文缨这会儿也顾不得出宫回府,打算亲眼看到明兰诞下皇嗣后再走。 另一边,当彩簪喘著粗气,向赵晗稟明明兰即將临盆一事后。 华殿內几名臣纷纷拱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此乃社稷之福,皇家添丁之喜啊!” 盛长柏眼帘微垂,心中对明兰不免有些担忧。 自古妇人生產皆是在鬼门关游走,海朝云两次分娩,他皆寸步未离的守在身边。 赵晗笑著在他肩上轻轻一拍,“你六妹妹是个有福之人,定能母子平安。” “官家说的是,但愿昭容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盛长柏躬身应道。 “朕去瞧瞧盛昭容,余下事宜明日再行商议,诸位爱卿回去吧。”说罢,赵晗直接迈步从此处离开。 盛长柏等人忙拱手道:“臣等恭送官家。” 没多久,赵晗的身影便出现在暖阁內,“怎么样了?明兰现下如何” “官家放心,六妹妹她一切安好,只是还需些时辰。”华兰语气平稳,温婉一笑,默默祈祷明兰能够母子平安。 “那就好。” 赵晗端坐在软榻上,静静等候著消息,心里仍旧带著几分担忧。 听著產房內时不时传出的痛苦呻吟。 嫣然不由得攥紧手帕,下意识低头望向自己的一眼小腹,眼下翻涌著心疼与一丝感同身受的害怕。 袁文缨站在张桂芬的身边,时不时踮起脚尖向產房的方向看去。 將近半个时辰后,一道清脆而洪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周遭的寧静,一名稳婆迫不及待前来报喜。 “恭喜官家,盛昭容诞下皇子!母子平安!” 赵晗面露喜色,猛然站起身,沉声道:“传朕旨意,凝辉殿上下连同今日接生稳婆,各赏银十两,赐上等绸缎两匹。” 小桃丹橘等人闻言,纷纷行礼道谢,脸上绽开真心的笑意。 “盛氏门风清正,教女有方,盛昭容温婉淑德,今日又为朕诞育皇嗣,功在社稷,著內侍省送厚礼一份。” “奴婢遵旨。”庆云躬身一礼。 紧接著,產房的门帘再次被轻轻掀起,一名稳婆小心翼翼的抱著一个明黄色襁褓,满面堆笑的走到赵晗身前。 “官家,您快瞧瞧皇子,这眉眼得多好,天庭饱满,看便是个有福气的。” 华兰跟著凑上前看了一眼,抿唇笑道:“六妹妹容貌本就出眾,诞下的皇子自然不差。” “是啊。”赵晗接过襁褓,沉吟片刻后,为明兰诞下的五皇子取名为赵瑞。 “瑞哥儿——真是个好名字。”华兰低声重复,满眼笑意。 魏国公府,盛长柏回到家中后,便將明兰分娩一事告知老太太。 寿安堂內,老太太心里担忧不已,这会儿正急的来回踱步。 盛紘立在一旁,轻声宽慰道:“宫里太医与经验丰富的稳婆皆在,定能保他们母子平安。” “您且安坐,莫要过於忧心,反伤了自己的身子。” 王若弗跟著点头,不著痕跡的捏了捏自己有些酸胀的大腿,“是啊是啊,母亲就坐下歇歇吧,宫里头什么都是最好的。” 老太太不坐下,她和盛紘自然也不能就坐,只能在这里陪著。 老太太轻哼一声,对他们的话恍若未闻,心中越发焦灼。 华兰已诞下两位皇子,长柏在吏部稳扎稳打,前程似锦,盛氏一门前程无忧,门楣光耀。 她清楚盛紘和王若弗都不会太过关心明兰的事情。 直到夜幕降临,只见房妈妈领著几名手捧各式赏赐的內侍疾步而来。 为首的內侍一进门就笑眯眯道:“给老太太、国公爷和夫人道喜了!” “昭容娘娘平安诞下位皇子,官家亲自赐名瑞字。” 此话一出,老太太当即停下脚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盛紘眨了眨眼,脸上迅速涌起一抹笑意,能再添一位皇子,於盛家来说,自然是锦上添的好事情。 至於王若弗,脸上虽然也掛著笑容,不过如果细看之下,並没有那么的真心实意。 洪武八年,盛春时节,裁汰冗兵一事已顺利告终。 京城內,永昌伯离世,兵部右侍郎梁暉承袭爵位,眼下已经卸去官职回家守孝。 梁家还算太平,並没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不过等孝期结束就不一定了。 金陵勇毅侯徐冀病重,徐平远於三日前南下侍疾。 今日,垂拱殿內,文武百官手持笏板,分列於两侧,气氛略有些低沉。 顾廷燁身著紫色朝服,身姿笔挺,出列道:“稟官家,除去三十万不知来源与去向的士兵。” “大周禁军厢军的实有员额,共计九十万。” “此番又裁汰老弱兵员三十万,其中十万分別编入河工营与屯田司,专司水利垦荒,以实国本。” “余下的六十万兵元中,禁军占四十万,厢军二十万。” 御座上方,赵晗轻轻点头,顾廷燁亲自督办此事,他自然是放心的,这样的数据也在他的预计范围之內。 虽说兵贵精而不在多,但六十万兵元分守各处,未免有些过少。 “传朕旨意,著兵部牵头,各地州府配合,再招募十万精壮充入禁军,务必选身强力壮,出身清白者。” “另募万补厢军,强化地方守备。” 兵部几名官员闻,当即拱手道:“臣遵旨。” 经大理寺、都察院、皇城司三方配合,数月严密核查之下。 因虚报兵额、被发落罢黜的各地大小武官共计八百余名,不乏一些往日追隨著顾家、 张家的人。 其中吴德昌从正三品安抚使贬至地方六品武官,东昌侯嫡次子秦峰削去指挥使一职。 富安侯,中山侯、宣门伯这三位由先帝册封的勋爵因靠虚报兵额一事牟利过多,证据確凿,判夺爵流放,家產抄没。 另外因考成法被罢黜的大小官员从起初的数十名,累计至今已有近千名,大周的冗官数量也在逐渐减少。 循例听完几名大臣的奏报,辰时已经將过。 赵晗宣布退朝后,便和顾廷燁二人一同前往资善堂,此为皇子们读书启蒙的地方。 大中祥符八年由真宗创办,设翊善、赞读、直讲等官职,任职的皆是些饱学之士与馆阁重臣。 负责为皇子讲授经史与各类书籍,作为伴读的全哥儿和昌哥儿就住在资善堂內。 因领著核查兵籍,裁汰冗兵一事,顾廷燁的名声如预想的那般直转急下,矛头全都对准了他。 王安石等几名钦差倒是没怎么受牵连。 “此事能顺利办成,仲怀功不可没啊。“赵晗笑呵呵的扭头看他一眼。 顾廷燁连连摆手。 “什么功不可没,臣就是尽分內之责罢了,若非官家一路提携信任,哪有臣的今日啊!” “昌哥这臭能在宫伴读,与皇同研学长进,感激不尽。” 顾书昌的性子和顾廷燁有几分相似,顽皮活泼,精力旺盛,还带点小聪明。 平日里看著跳脱,真到读书习字的时候,也能沉下心乖乖听话。 “仲怀不必谦逊,你的能力与功劳如何,朕心里清楚的很。” “最近边关递来的奏报中提及,辽国生女真有些不安分,耶律洪基正打算出兵平定。” 辽国为有效统治女真族群,防止其做大,一直採取分而治之的策略,將一些强大的族群迁至辽东半岛,编入辽国户籍,还授予其首领官职,称为合苏馆女真,即熟女真。 另一部分居住在粟末水之北,不编入辽籍,保持原有的部落组织,拥有极大的自治权,称为生女真。 虽不受辽国直接管控,但需定期纳贡,尤其是海东鹰,飞行极快,战斗力强,一直是辽国贵族的挚爱。 每年都会向生女真大量索取此种猎鹰,而生女真人则需冒著生命危险到悬崖峭壁上捕捉,稍有不慎便会尸骨无存。 在辽人眼中,生女真都是些尚未开化的野蛮人,不仅肆意收刮民脂民膏。 每年派往生女真催缴贡品的使者更是作风骄横,肆意勒索。 甚至还要求他们进献美貌女子为荐枕,起初只要是求未婚配的处子之身,现在逐渐发展成为,无论出身贵贱,是否婚配,有无子女,只要被使者看上,一律强行掳走,根本不顾其家人的死活。 生女真各部落对此早已痛恨至极,怨气横飞。 不过只要他们出现反抗的举动,辽国便派遣熟女真与精锐骑兵前去镇压。 顾廷燁抬手摸了摸下巴,沉声道:“只怕以生女真现有的实力,还掀不起什么风浪。” “若辽国能先乱起来,咱们或可趁机北上!” 赵晗从容一笑,若他记的没错,完顏阿骨打现在还只有三四岁,他父亲完顏劾里钵还没能成为生女真部落联盟长。 “朕已遣暗中留意他们动向,辽国已是不如啊。” 眼下辽国僧人数量已近三十万,佞佛之风隨之蔓延,百姓怨声载道。 等赵晗和顾廷燁抵达资善堂,只见昌哥儿和皇三子璋哥儿撅著屁股,趴在池边,手中都握著一根不知从哪折来的木棍。 正拨弄著池子里的金鱼,把它们赶的四处乱窜。 “咳咳.”顾廷燁见昌哥儿这般顽劣,忍不住轻咳两声,语气里带著几分无奈。 昌哥儿顿时收起笑容,飞快的扯了扯璋哥儿的袖子,两个小傢伙麻利的转过身,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 “拜见官家。” “儿臣拜见父皇。” 顾廷燁脸色严肃的抬手指了指昌哥儿,嚇的他直往璋哥儿身后躲。 > 第191章 宸妃之位,余家来京 第191章 宸妃之位,余家来京 “父——父亲——”昌哥儿轻唤一声,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向顾廷燁。 顾廷燁自己因幼时顽劣无度,导致背上甩不掉的污名,自然不愿昌哥儿重蹈覆辙。 况且还是他的长子,將来是要承袭镇国公爵位,扛起顾氏一族重担的人。 “镇国公莫要动怒,是我要看鱼儿鳧水,他才陪我来的。”璟哥儿说话间,不自觉上前挡在昌哥儿的身前。 赵晗抬手在他二人的脑袋上轻轻一抚,扭头看向顾廷燁:“別嚇唬他了。” “朕几次听皇考提起,你时候进宫可把御园池子里的鱼弄死过不少。” “昌哥儿只是跟在璟哥儿后头拨弄几下,比你当年收敛太多了,况且孩童天性本就爱玩,不必太过苛责。” 顾廷燁轻嘆一声,低声道:“说起来,那会儿只是想和我爹作对罢了—..” “进宫前他几次告诫我不准乱跑,不准闯祸,否则回家就活活打死我,我偏就想看看他会不会真把我打死。” “先帝仁慈,有內侍向他稟明此事后,不仅没怪罪,还让父亲他也別斥责我。” “我看父亲起初的確没有想打我的意思,可回家架不住小秦氏几句一说,直接勃然大怒,打的我后背疼了四五日。” 听著他的话,赵晗忍不住笑了笑,继而道:“昌哥儿性子隨你,有股韧劲。” “与其一味压制,不如多些疏导,你当年吃过的亏,何必让孩子再走一遭?严父教子是正理,但刚过易折。“ “你父子数没能相见,该是多说说里话,亲近亲近的时候。“ “朕看昌哥儿对你怕的很,將来也专跟你对著干。” 顾廷燁闻言,眉头紧锁,沉默良久后。 他拱手一礼,“不瞒官家,这话长柏也说过。” “如今细想,的確有些道理,臣回头定好好反省,绝不能再像先父那般搞的父子离心,追悔莫及。” “了,把昌哥领回去住段日子再送过来吧。” “谢官家!”顾廷燁说罢,脸上重新堆起笑意。 另一边,凝辉殿內,笑语晏晏,茶香和各式点心的香气交织在一起,时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只见明兰身著宝蓝色祥云纹锦裙,素净中透著几分华贵,肌肤莹白如玉,眉眼弯弯,唇瓣红润。 既有初为人母的温婉也带著几分恰到好处的娇憨灵动。 老太太今日特得恩准进宫探望,拜见完华兰后,就在房妈妈和翠微的搀扶下,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你姐姐知道我里一直牵掛著你,没说句就放我过来了。” 老太太目光慈祥,笑眯眯的挽起明兰的细嫩修长的手,心中感慨不已。 如今她亲眼看著长大的几个孙辈,除柳哥儿年龄尚小,还在读书歷练,其余皆已有了子嗣,也算枝繁叶茂,功德圆满。 “大姐姐最是善解人意了。”明兰灿然一笑后,和往常一样,直接依偎在老太太的怀中。 “祖母,眼下我在宫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 卫恕意有卫凌这个亲弟弟撑腰,柳哥儿是盛家的孩子,还有卫家这个外祖从旁照拂,將来前路稳妥。 唯有老太太,身边一个有血亲关係的人都没有,徐平远虽对老太太颇为尊重,但终究隔了好几层。 老太太清楚明兰的心思,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这把老骨头,大半辈子来,什么坎儿没迈过,你那个爹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只要我活一日,他就守著孝道体面,通汴京城谁不知他是庶子出身,被我失去亲生孩子的嫡母含辛茹苦的拉扯大。” “平还有房妈妈她们陪我说话解闷,你儘管放吧。” 站在一旁的房妈妈笑著附和道:“是啊,娘娘无需多想,我们老太太好著呢。” “哥不久前刚说过,等海大娘子再有孕,便把慧姐交给老太太来教导。” 房妈妈幼时家境贫寒,七八岁便被父母以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人牙子。 她清楚自己的前程今后全都捏在人牙子的手里,便没日没夜的做针线活偷偷托人变卖。 把攒下的铜钱和碎银子一分不留全都孝敬给人牙子,求她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人牙子也算厚道,把她倒手卖进当年风光显赫至极的勇毅侯府。 从老太太院里的三等女使一步步爬到一等女使,又成为陪嫁跟著前往盛家。 一到年纪,老太太亲自为她物色人家,相中府里一名忠厚老实,相貌周正的管事。 不仅放了二人的身契,还准备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虽说丈夫早逝,但房妈妈的两个儿子,一个考中秀才,在金陵县学担任教諭。 —个四处经商,已经积攒下四五间铺面,孙辈们也都乖巧听话,时常来京城探望。 房妈妈没有后顾之忧,伺候起老太太自然尽心尽力,无微不至。 “祖母~” 明兰软糯的唤了一声,脸颊紧紧贴在老太太衣襟上。 “都是当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撒娇作怪,你阿娘前几日启程前往扬州祭祖去了,否则今日我必定把她一道带进来。“ 明兰轻轻点头。 踌躇片刻后,她低声道:“祖母,官家前日说,等瑞哥儿满了周岁,便要封我为宸妃”' o “什么?!”老太太目光一亮,心中略有些惊讶,扶著明兰的肩头沉声道:“我没听错吧?” 明兰坐直身体,笑道:“没有,官家素来是说话算话的。” 直到天色將晚,老太太才在明兰不舍的目光中从凝辉殿离开,直奔宫门的方向而去。 回到魏国公府,盛紘和王若弗当即来寿安堂行礼问安。 老太太捧著热茶,神色依旧从容,她將目光放在王若弗身上,缓声道:“如丫头怎么样了?” “母亲放,切都好,就是风寒,现下已经好多了。” 王若弗笑呵呵的回答著,她今日没陪老太太进宫,是带著刘妈妈前往文府了。 自文炎敬不在京中,其弟弟文炎赦和弟媳时常攛掇文老太太把筠哥儿要来身边养著。 在他们看来,若如兰不同意,便可顺理其章打著思念孙儿的幌子,让文老太太去翰林巷文府住著。 而他们也可借著照顾文老太太为由,一块搬过来享福,沾著盛家的光,在城內必定走到哪都能被人高看一眼。 如兰清楚他们的心思,闹完一场后学著明兰吃冷酒解闷,不慎染上风寒。 王若弗今日探望完如兰后,又跑城郊的文家敲打了文炎赦夫妇一顿。 “那就好。” “过几日永昌伯爷出殯,到底亲家一场,別忘在外头设下路祭。” 盛紘连连点头,“母亲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勋爵官宦人家若有丧仪,出殯时都会沿著早就规划好的路线前往墓地。 一些亲友、同僚、受过恩惠,以及想要示好攀附的人家便会在送葬队伍的必经之路旁,设下香案祭品,朗读並焚烧祭文。 直到孝子贤孙叩首道谢后,送葬队伍才会再次鸣锣开道。 路祭越多也说明此人生前地位越显赫,人脉越广。 当初去顾偃开离世时,顾廷燁已在朝中崭露头角,张家、盛家、齐家、梁家等一眾勋爵官宦人家皆有设下路祭。 出孝期后,顾廷燁还和袁文缨亲自设宴,答谢当初设路祭的人家。 老太太並未向他们提及明兰將会被册封为宸妃的事情。 在詔书正式宣读之前,她和房妈妈都不会向旁人透露出半个字。 “母亲,远哥儿可有传信来?勇毅侯现下如何了?”盛紘搁下茶盏,轻声问道。 “不好啊,已在弥留之际,怕是熬不过这个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等徐冀一死,徐平远便是勇毅侯,振兴门楣指日可待。 洪武八年,五月中旬。 英国公府门外早已洒扫一新,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女使小廝们垂手而立,屏气凝神。 张家上下也已在此恭候多时。 只见张辅身著朝服,身姿挺拔,英国公夫人及长媳庄氏头戴珠冠,身著誥命服饰,眼下满是笑意与期待。 贵妃省亲这不仅是增添脸面的事情,更是能够显现出,赵晗对张家的信重。 两月前,庄氏已为张家诞下一女,取名为张妙仪。 姑母是当朝贵妃,父亲是可承袭英国公爵位之人,母亲亦是出身武將世家,汴京城內不知有多少人家已经盯上了她。 辰时將近,不远处已传来悠扬的礼乐声与整齐有致的马蹄声。 英国公夫人双手微微颤抖著,进宫见女儿和女儿回家省亲,这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隨著轿撑在府外停下,张桂芬在心腹宫女红缨的搀扶下,款款来到他们的身前。 英国公忙领著张家上下恭谨行礼,庄氏用余光不著痕跡的打量张桂芬一眼。 只见她身姿高挑匀称,步態沉稳端庄,身穿胭脂色织金罗裙,满头珠翠。 在晨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精致英气的脸颊上薄薄施著一层粉黛,明艷的让人挪不开眼。 庄氏嫁来张家时,张桂芬只有两三岁,也算是看著她长大的,整日跟在几个哥哥后头舞刀弄枪,活像个假小子。 如今见她变化如此大,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张桂芬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將英国公夫人扶起,张辅和庄氏等人也跟著起身。 “母亲——” “有话进府再说,莫要失礼。”英国公夫人小声叮嘱一句。 张桂芬点点头后便在眾人及內侍宫女的簇拥下,往张家正堂走去。 “嫂嫂,大哥哥他可还好?”张桂芬入座后,扭头看向庄氏。 庄氏也有誥命在身,她起身道:“娘娘放心,官人在军中一切皆好。” “心里也一直牵掛著娘娘,只是军中事务繁杂,没能时常递来书信问候。“ 英国公府已是富贵至极,家底丰厚,张辅身居高位,行事磊落,对將来承袭自己爵位庶长子言行举止更是格外严格。 张征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根本没必要通过兵籍一事来牟利。 虽然底下也有几个亲信干这样的事情,但並未波及到他。 毕竟这在军中已经成惯例了,发落数百名武官,一则以做效尤,二则安抚一些多年来被剋扣粮餉的士兵们。 张桂芬点了点头,接著又吩咐乳母把仪姐儿抱到她跟前,看著小侄女睁著圆溜溜的眼睛,生的粉雕玉琢,不禁满脸笑意。 一直到西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张桂芬才乘坐轿撑,满心不舍的返回皇宫。 转眼已是九月初,嫣然於三月前诞下皇六子,赵晗赐名为赵瑄。 余老太师和老太太此时已经来到京城余府安置下来。 一为进宫探望嫣然,二则嫣然父亲新娶进门的大娘子洪氏即將临盆,几日前刚刚诞下一子。 余老太师心中高兴不已,亲自翻书取名为余书淮。 前头那位范氏所生的二郎至今只谋个主簿的差事在身上,丝毫不知上进,得空便出去吃酒寻欢。 打眼一看就知他难成大器。 眼下家中有了四郎,洪氏规矩守礼,行事干练利落,好好教养,將来未必不能撑起余家的门楣。 今日,皇宫西侧,宝慈宫,檀香裊裊,静謐庄重。 荣太妃靠著引枕,斜倚在软榻上,年近半百的她髮髻中已经有出现几缕白髮,脸上皱纹清晰可见。 不过眉眼间依旧带著一抹昔年的风华。 荣飞燕柳眉紧蹙,满眼无奈的坐在一旁,见荣太妃不说话,她仰天长嘆一口气。 赵晗已经有六个孩子了,她入宫的年头也不算短,可肚子至今毫无动静,难免有些心急且无奈。 “长姐,你说我会不会也是个无子的命啊!” 荣太妃斜睨了她眼,抬手拧了拧眉,“胡说什么呢,官家一月来你宫里几次?” 荣飞燕掰著手指头道:“有个三五次吧,我可都是用心伺候的,次次都” “好了,好了,別说了。”没等她说完,荣太妃直接抬打断,“你身体又无恙,多半只是时机未到。“ “过我向娘娘求个出宫的机会,去清观为你焚祈福,早得个嗣。” 荣飞燕抓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嘟囔道:“多谢长姐,贤妃和盛昭容真是命好,我做梦都在羡慕她们。” > 第192章 判若两人,荣飞燕心想事成 第192章 判若两人,荣飞燕心想事成 余老太师求入宫覲见的帖子获恩准后,一早便带著老太太急匆匆赶往宫门。 老太太在內侍的带领下,直奔嫣然所住的柔仪殿,而老太师则迈著稳健的步伐,前往文华殿。 已经七十有六的他满头白髮,身著石青色暗纹常服,腰束素色玉带比起在京城时要清瘦许多,周身仍旧带著一股三朝元老的庄重威严的气度。 柔仪殿內,芳香繚绕。 几年未能相见,老太太看到嫣然的第一眼时,忍不住红了眼眶,拉著她的手连连感慨。 “你生母若还在世,见到你在宫里位列妃位,又为官家诞下皇子,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提及亡母,嫣然也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就在祖孙二人泪眼婆娑的说起心里话时。 文华殿內,顾廷燁、盛长柏及郑驍几人皆在此处,屯田司与河工营的各项章程早已部署妥当,开始各司其职。 关於招募新兵一事在各路御史钦差的监督下,已经將近尾声。 五十万禁军,三十万厢军,既能守卫四方,也不会是使国库负担过重,正是恰到好处。 內侍前来稟报余老太师已在殿外听候宣召时,赵晗忙摆摆手示意让他进来。 不多时,只见余老太师在殿內,拱一礼,“老臣拜见官家。” 赵晗亲自上前,双手將他扶起,“老太师免礼,快些入座。” “老臣谢官家。” 顾廷燁盛长柏人面带笑意,侧身礼,“老太师安好。” 余老太师捋了一把白的鬍鬚,將目光放在顾廷燁身上。 上下打量片刻后,笑道:“顾二郎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这身官服穿在身上,沉稳挺拔,简直判若两啊!” “老太师谬讚,幼时顽劣轻狂,纯属不知天高地厚,全蒙官家不弃,才没把自己折腾到歪路上去。” “方能有今日这身衣裳穿!” 顾廷燁笑呵呵的说著,对余老太师,他自然是心存敬重的,往日就连张辅和顾偃开碰上余老太师,也得恭谨相待。 本书首发 追书认准 101 看书网,?????????s??.???超讚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你啊!”老太师抬手指了指他,继而將目光放在盛长柏身上。 打第一眼见盛长柏时,他就颇为欣赏,沉稳端方、治学勤勉,半点没有少年人的浮躁。 若是再早个十来年,必定会將他收为门生,好好栽培。 因此,盛长柏能有今日,他心中丝毫不意外,只觉得是璞玉终得打磨,实至名归,前程无限。 赵晗面带笑意,温声问道:“老太师这几年在山东住的可还好?贤妃时常念叨起你和家中老太太。” “多谢官家掛怀。” “那里虽不比京城热闹,但民风淳朴,水土也养人,更没什么需要烦心的事情,老臣夫妇住得很是安稳。“ “官家这几年间的作为,老臣也多有耳闻,深感佩服。” 余老太师说话间,眸中满是真心实意的钦佩,愈发觉得自己当初让嫣然进宫是一个正確的选择。 他在官场打拼数年才让余家得以在京中立足,將来家中四郎但凡爭点气,多少也能沾些光,不至於让家族就此败落。 总之几个儿子他是没指望半点了。 “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赵晗笑著摆手。 继而话锋一转道:“这几年余爱卿在外任上,也还算勤恳,地方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余老太师闻言,无奈的笑了笑。 “老臣对这个长子可是操碎了心,他能安安分分,勤勉任职,於老臣而言已是知足。” 没有前头那位大娘子从旁挑唆蛊惑,这几年余大人的確收敛许多,更没敢仗著嫣然得宠在地方胡作非为。 洪武八年,年末,寒风呼啸。 齐衡之子齐瀚章已和全哥儿等人一样在资善堂伴读。 申和珍虽心有不舍,但她也清楚相比起来还是瀚哥儿和齐家的前程重要一些。 况且她尚且年轻,玉姐儿一天天长大,平寧郡主对玉姐儿也颇为疼爱,也该是时候再为齐家添个子嗣了。 明兰诞下的皇五子瑞哥儿也已年满周岁,长的粉雕玉琢,乖巧俊俏,惹人疼爱。 后宫,凝辉殿內。 只见明兰眉目如画,身材飞扬,身姿依旧纤细灵巧,腰肢细软,堪堪一握,正恭谨跪在殿內,鬢边步摇微微垂落。 庆云亲自领著一队內侍前来宣读詔书,“门下,制曰: 朕惟宫闈之政,以贤淑为基,妃嬪之德,以恭慎为先。 昭容盛氏,门著清芬,性秉柔嘉,诞育皇五子`,实乃邦家之庆,社稷之荣,朕甚悦,今册封为宸妃。 望尔克勤克俭,慎守宫规,协理內廷。 钦哉。” 明兰抬眸看庆云一眼,深吸一口气后,恭谨道:“臣妾盛氏,谢官家隆恩,定当恪遵圣諭,不负官家厚爱。“ 宸字为帝王的代称,这一封號非极为受宠且德望兼备的嬪妃不可得,稍微在四妃之上,皇后与贵妃之下。 先帝生母又曾被追封为宸妃,对於能得此封號,明兰心中诚惶诚恐。 待明兰双接过圣旨,庆云笑眯眯的开口:“宸妃娘娘请起。” “官家正在福寧殿与朝臣议事,今晚前来陪娘娘一同用晚膳。” 明兰轻轻点头。 等庆云一走,便带著小桃和丹橘前往小厨房,亲自准备晚膳。 与此同时,福寧殿內,暖如春日,茶香氤氳。 申时其身著紫袍玉带,眉头紧锁,意味深长的拱手道:“官家,臣有句肺腑之言,如鯁在喉,不得不说。” “盛门已有皇后正位中宫,淑妃亦得享尊荣。” “如今昭容盛氏又蒙恩旨,册为宸妃,一门之內,后妃並立,恩宠如此之盛。” “臣只怕树大招风,引起朝臣非议不说,更怕盛氏一族恃宠而骄,渐生异心,扰乱朝纲。” 赵晗搁下手中硃笔,抬眸看向申时其,倒也清楚他心中的忧虑。 外戚之势过盛,歷来都是朝堂动盪的祸根。 沉吟片刻后,缓声道:“外戚干政之祸,前朝旧事歷歷在目,朕一日都没敢忘。” “朕此番擢升盛氏为宸妃,一则念其诞育皇嗣之功,五皇子聪慧康健,此乃皇家宗庙之幸。” “则,盛入宫以来,恪守妇德,谦谨温良,深得朕。” “至於盛家,只要朕在一日,便能掌控一日,他们的荣宠皆在朕一念之间,待朕百年之后,亦有应对之法。” 想要制衡外戚,无非是刻意扶植一些力量,形成多方博弈的格局。 张桂芬已有皇四子傍身,世代忠良,军功赫赫,是制衡盛家最好的棋子。 余老太师的儿子们虽不成器,但几个族侄都在朝为官,门生故吏眾多,卫凌对盛家亦是多有不满。 申时其眼帘微垂,心中暗暗琢磨片刻,拱手道:“既然官家心中早有打算,臣也算放心了。” 毕竟淑妃膝下至今只有一女,娘家空有银两和爵位。 盛长梧的官职也不算高,当下朝中有能的武將眾多,自然轮不到他来出头。 盛氏一族根基尚且浅薄,有能耐的子孙也就盛长柏一个。 只要赵晗没被盛家蒙蔽,那一切便都没事。 “汴京附近及黄河几处支流疏浚的如何了?”赵晗话锋一转,轻声问道。 汴河乃大周建国之本,每年数百万担的粮食自此运来汴京。 汴河水源主要来自黄河,但黄河水位季节变化大,且多泥沙,容易淤积。 一旦遇到乾旱,黄河水位下降,汴河將立即面临断流风险。 申时其开口答道:“启官家,惠民河、广济河疏浚加深工程已近尾声,金水河尚未动工。” “臣已差人加急推进,年后便可破土,南北诸路支流亦在稳步推进。“ “若非裁汰数十万冗兵,每年省下一大笔军费,否则如此大规模的兴修水利,国库时间实在吃不消。” 赵晗眸光微动,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动。 刻后,他沉声道:“传朕旨意。” “自今日起,无论官吏还是布衣百姓,凡能提出有效的水利工程方案,一旦被採纳,皆有重赏。” “遣王安不启程,北诸路利事宜交由他前去督办。” 申时其郑重点头,“臣遵旨。” 待到天色將晚,汴京城內一派祥和之气。 街道上人头攒动,酒肆茶坊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叫卖声交织穿杂。 魏国公府,正堂內,盛紘和王若弗看著方才一眾內侍送来的赏赐,二人心中皆惊讶不已。 明兰册封为妃,少不得要对其娘家进赏赐,当下能赏赐盛家的,也就只有钱財。 “天爷啊,宸妃——官家也忒看重明儿了吧。” “说起来也是母亲有功,打小教她读书明理,见惯了场面,否则断不会有今日。” 盛紘坐在圈椅上,捋须微笑,扭头看向王若弗。 王若弗扯了扯嘴,“官人说的是,明丫头比大房的淑丫头命好。” “就是可怜我的如儿,嫁的不如品丫头便罢,她爹竟也丝毫不关心她的事情。” 此话一出,盛紘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滯,“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如儿事事都有你操持著,文家稍微给她点脸色,你就火急火燎的跑过去敲打一顿。” “姑爷远在升龙,手头政务乾的有声有色,与如儿的书信往来也不曾断过,我一个当爹的还能怎么关心?” “跟在她后头嘘寒问暖?传出去岂不让笑掉。” 王若弗瞪著眼睛,张大嘴巴,一时间无言以对。 愣了半响,她深吸一口气,“是是是,官人说的都对!不关心如儿便罢,还想出这一堆话来堵我。“ “好了好了,得空让如儿带著筠哥儿回家吃顿饭。”盛紘隨口敷衍一句,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冬荣。 近身伺候盛紘多年,做事稳妥周全,且守口如瓶。 冬荣此刻已成为府上一名管事,並且在距离国公府三五里外的后街上安置宅院,迎娶良家女子为妻。 “盛家能有今日离不开祖宗庇佑,你去荣昌伯府请维大哥明日来一趟,议议修缮扩建宥阳祖祠一事。” “总不好咱们锦衣玉食,地位显赫,祖宗祠堂却还那般侷促陈旧。” 冬荣点头如捣蒜,“小的这就去,定把话传到。” 王若弗轻飘飘撇他一眼,並未多言,带上刘妈妈起身前往葳蕤轩,而盛紘则去寿安堂见老太太。 册封圣旨明发,老太太彻底放下心,高兴的胃口大好,向来饮食规矩从不肯贪多的她,晚饭时额外多添了一碗碧粳粥。 房妈妈担心老太太年纪大,脾胃尿弱,多吃恐不易消化,忙又让小厨房准备些消食之物,以备不时之需。 皇宫,赵晗也陪明兰一起用完晚膳。 这会儿正把她搂在怀中疼爱,明兰仰头配合,喘声期期,小脸在烛光下泛著红润的光泽。 小桃丹橘站在屏风后头隨时听候差遣,眉眼间全都洋溢著灿烂的笑容。 明兰地位越高,她们作刪贴身宫女,自然也跟著水涨船高。 而荣飞燕那边,只京她端坐在软榻上,拿起伟在瓶子里一丼梅,满眼幽怨的將瓣挨个揪下来。 “娘娘別生闷气辛,太妃说过会帮娘娘想办法的。”贴身宫女秋英小声宽慰道。 荣飞燕轻哼一声,“这话就是敷衍我罢辛,她是前朝太妃,除了为我焚香祈福还能想出什么其他办法。” “先前盛昭—宸妃说过人生在世一命二运三本事,我看我是一个都没沾上。” 秋英一边收拾瓣一边道:“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官家虽宠宸妃她们,但也没把娘娘拋之脑后啊。” “奴婢瞧著修媛和梁婕好她们还不娘娘您呢。” “人往高处走!”荣飞燕京瓣已经被自己揪光,双手托腮趴在案几上。 就在她仰天长嘆一声,站起身准备褪去衣衫沐浴就寢时,突觉眼前一阵发黑,胃里跟著有些翻涌。 “娘娘没事吧?”秋英眼疾手快的將她扶住,“奴婢这就差人去请太医。“ “请什么太亢,许是我这几天吃的有些多。”荣飞燕用手帕捂著嘴,胸口剧烈起伏,咳的脸都红辛。 秋英拧著眉头,“那不成啊,娘娘若身体有恙,想要有皇嗣只怕更难。” “你说的有道理,去吧,快点。” 不过半柱香时乗,太亢拎著药箱赶来,诊完脉后,荣飞燕眨辛眨眼,一副喜出望外的须样。 “我有孕辛?” 太亢后退一步,躬身道:“千真万確,恭喜娘娘。” 等太亢拿著仫钱离开,荣飞燕抓著秋英的胳膊,久久没能平復心绪,打算等明日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晗和荣太妃。 “看来我命还是不错的。” 荣飞燕晃辛晃脑袋,高兴的一夜未眠。 第193章 减膳撤乐,如兰明兰往事 第193章 减膳撤乐,如兰明兰往事 荣太妃和荣显得知荣飞燕有孕一事后,心中自是高兴不已。 当即遣人去玉清观还愿,加倍的奉上香油钱以表诚敬。 荣家现下只空有个爵位,早已不负当年,若荣飞燕能一举诞下位皇子,仗著这层关係,至少能再保家族百年富贵。 荣显心里也清楚,赵晗不似先帝仁慈,绝不会处处纵容后妃及其娘家。 因此,他现在所求的唯有安稳度日,富贵绵延,手握实权这种事情,是万万轮不到他荣家了。 盛家那边,商议完扩建祖宗祠堂一事后,年关一过,盛维便带著李氏南下前往宥阳,亲自督办此事。 盛长松整日忙於生意往来,自盛家获封荣昌伯之位后,盛家生意的规模扩大不少,已是宥阳当地最大的富户。 文氏行事虽稳重妥当,但终究是个后宅妇人,有些事情不好由她出面周旋。 加之建祠堂这种族中大事,三房的人必定会藉机插手,不亲自坐镇紧盯,只怕不知要被他们从中捞走多少银两。 虚报帐目便罢,万一以次充好,祖祠没几年便显露出破败之象。 既对不起列祖列宗,盛家在宥阳也得丟尽脸面,甚至还会牵扯一些其他的风言风语。 说起来,长房和二房得势,本该对三房多加照拂才是,可三房中人行事自私算计,活脱脱就是头餵不饱白眼狼。 不管给多少银子贴补,从不会记半分人情,反倒觉得是理所当然,转头就拿著银钱挥霍,还暗地嚼舌根说他们小气。 三言两语之下,还能让他们成为不占理的那一方。 这样的亏,盛维已经吃过不止一次。 因此,他和李氏还带上两个精明的管事一道南下,打定主意不让三房中人有机可乘。 洪武九年,八月中旬,荣飞燕已身怀六甲,高滔滔、魏清韶二人相继有孕。 皇宫,文华殿內,申时其、范纯仁、韩章等数名大臣皆在此处。 其中,嘉佑二年进士出身的吕惠卿三年前因父亲离世,辞官回乡,眼下丁忧期满。 於礼部任职,颇受申时其与王安石的赏识。 嘉佑六年中进士的沈括毛遂自荐,已於年初时主动前往两浙一带,负责疏浚河道一事。 庆历六年进士侯叔献任河北水陆转运判官兼都水监。 “今年自开春以来,雨水稀缺,多地乾旱,昨日司天监前来稟报,恐有大旱出现。” 赵晗说话间,忍不住抬手拧了拧眉心。 先前口中的大旱是他为让海彦平多多囤积粮食所杜撰出来的,这下司关监是真的前来稟报了。 河北与京东诸路已有两月没降下一滴雨,但凡懂点农事的人都能看出出,多半要有旱情降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看书网藏书多,101???????????.??????隨时读 】 海彦平率先拱手道:“官家稍安,臣已按官家吩咐,大量收购粮食,如今各路的常平仓內余粮充足,足可应对灾情。“ ”官家深谋远虑,臣钦佩之极。“ 赵晗摆了摆手,开仓放粮是简单,麻烦的是会有勛贵世族利用此事来做文章,抨击新政。 沉思片刻后,他神色郑重的站起身,目光在殿內群臣身上缓缓扫过。 “天象示警,朕心甚忧,自即日起,朕將减膳撤乐,祈雨於山川,直至天降甘霖,泽被苍生。“ 此话一出,申时其等人心头一惊,忙躬身道:“官家万金之躯,不可轻损, 臣等愿代官家分忧,还望官家保重龙体!“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站在一侧的顾廷燁脸上掛著幽幽笑意,心中对赵晗佩服至极。 在旱情尚未爆发和反对新政之人开口前,率先减膳撤乐,既可表明官家与万民共渡难关的诚心,也能堵住悠悠眾口。 让那些对新政心有不满之人无处找茬,否则就是他们不懂事了。 “命各州府官员详细记录地方降水与土壤墒情,每隔半月呈至户部与朕御览。” ”若有瞒报旱情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夺官抄家,流放三千里。“ “一旦出现流离灾民,就近编入河工营,命其参与河道疏浚与堤坝修缮诸事,每日按例供给口粮,以工代賑。 ” ”待旱情缓解再再拨付粮种银两,命其归乡耕种。“ 申时其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官家圣明。“ 范纯仁顾廷燁等人紧跟著附和,以工代賑,既能安民生,亦可固国本,实属一举两得! 又嘱咐几句后,便將此事交由户部工部共同擬定细则,赵晗则径直前往仁明殿。 此时,仁明殿內,笑语晏晏,芳香縈绕。 华兰、明兰、嫣然、张桂芬及如兰等人皆在此处。 只见如兰身著碧色锦缎长裙,鬢边珠釵轻轻晃动,举手投足间比起往日要显的稳重许多,不过这仅限於和曾经的她相比。 筠哥儿穿著宝蓝色小衫,胸前掛著明晃晃的金锁,正和五皇子淡哥儿、六皇子瑞哥儿围坐在一起玩的不亦乐乎。 已经四岁的他模样长开不少,和王若弗越来越相似,五官並不出色,还带著一抹憨直。 反观明兰的瑞哥儿,粉雕玉琢,眉眼周正清俊。 虽年纪尚小,但不难看出,在现有的几位皇子中,单论起相貌来,他当仁不让是最出色的一个。 如兰往明兰身边凑了凑,抵著她的胳膊,小声道:“六妹妹册封宸妃这么久,我还没来得及进宫得向你道贺呢。“ 明兰灿然一笑,“五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姐妹之间哪需要这般客套。” “这倒是!”如兰摇头晃脑的说著,“我来时给小侄儿带带了些外头的新鲜玩意儿,已经让喜鹊送你宫里去了。“ “多谢五姐姐,瑞哥儿看见肯定高兴的很。”明兰眉眼弯弯,脸上满是笑意。 如兰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后,眨了眨眼,又凑上前道:“听说梁家又折腾起来了。“ “好像为著什么分家的事情,瞒的倒是好,不过我还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她家的事情休想瞒我。“ 明兰脸上的笑意微微一顿,心中不免有些惊讶,“孝期都还没过,他们竟如此迫不及待?“ “谁说不是呢。”如兰撇了撇嘴,“为了几间铺子闹的不可开交,吴大娘子的娘家失势,我看最开心就是梁家大郎了。“ “虽说我是不认同庶出的子嗣这般囂张,可他们能让墨兰也跟著不痛快,我倒觉得解气。“ 明兰轻嘆一声,缓缓摇晃著手中的团扇,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吴大娘子素来是个爽利人,当年咱们盛家刚来京城时,待我们姐妹几个颇为热络,偏生梁家內里这般不和睦。“ 如兰耸了耸肩,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这也怪不得旁人,听说英国公夫人当年几次劝她把庶长子笼络到自己身边养著,她偏不听。“ ”我看墨兰將来肯定比吴大娘子更惨。“ 墨兰现在也担心走吴大娘子的老路,她膝下至今就只有两个姑娘,几次想把春珂的孩子温哥儿要来身边养著。 春珂自然不会同意,这可是她唯一的指望,只要墨兰一提,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哭得撕心裂肺,说墨兰要抢她的骨肉,断她的活路。 再次扬言要一头撞死在永昌伯爵府的大门上,將所有的丑事闹的人尽皆知。 梁六郎本就偏爱春珂一点,见她哭得肝肠寸断,心疼不已,又怕事情闹大丟了梁家的脸。 好几次当眾数落墨兰,劝她死了这条心,安分守己。 梁二郎夫妇也清楚,一旦分家,没有爵位罩著,必定於他们不利。 可惜外祖家已经失势,岳家也大不如前,只好又求到英国公府的头上。 张桂芬要唤梁二郎媳妇一声表姑母,七拐八拐和张家也算个远亲,便想借她们的势压一压梁大郎,只要让他不分家便可。 不过英国公夫人並未答应她们的请求。 这毕竟是梁家的家事,她只是个外人,一旦沾手,不仅落不著好,反倒容易惹一身麻烦,更別提梁暉身上也有点能耐。 因此,看在和吴大娘子多年交好的份上,只登门劝她宽心,凡事各退一步, 別闹得太僵。 “四姐姐她——” 明兰欲言又止,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著。 如兰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捏,挺直腰杆道:“她怎样都是咎由自取,想想小时候她是如何欺负我们的。“ “在书塾拿墨汁弄脏你新的衣服,回头还装无辜!“ “明知我不会那些酸词,故意让庄学究提问我,害得我被罚抄书,爹爹几次责罚我们都是因为她。“ 明兰眸光微动,细细回想一番后,眼下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四姐姐是弄脏我衣服,可我也没让她討著好,早就让她出过大丑了。“ 如兰眼睛一亮,连忙往前凑了凑:“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你还敢让她出丑?” “你记不记得四姐姐在书塾里摔跤那次?是我偷偷去小厨房拿了一块猪油抹在她案几旁的地上。“ ”她走过去,当场就滑个四脚朝天,髮髻都乱了,好半天才爬起来。“ 明兰说罢,只见如兰微张著嘴巴,难以置信的看著她。 ”原来是你乾的,我说她好端端的怎么还能摔一跤。“ “你这丫头当初看著呆呆傻傻的,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报復墨兰,那天庄学究放课后,她可是哭著回林棲阁的。“ “我跟在后头,笑的肚子头快痛了。”如兰咧著嘴,摇头晃脑的回忆著,心里对明兰也暗暗有些佩服。 明兰抿唇一笑,“当时我就是气不过罢了,处处都要压我们一头,她还真拿我们当软柿子了。“ “就是,你该带上我一起的,让她多摔几次才好。”如兰叉著腰,轻哼一声。 隨著一声“官家驾到”,方才还在有说有笑的眾人纷纷站起身,迈步前来迎接。 看著数无可挑剔的她们,赵晗亲自袭前更华兰扶起,朗声道:“都免, 坐下吧。” “说公么呢这么开心,朕方儿在外头就听到小盛大娘子的笑声了。 如兰眼珠子滴溜一转,摇头道:“没公么,就是和宸妃娘娘提及一些儿时趣事罢了,不值一提。“ ”官家若想知道,改日得空问宸妃娘娘吧。“ 赵晗淡淡一笑,扭头看明兰一眼,米见她眉眼弯弯,脸袭堆著狡黠的笑,还带著几分娇憨的羞怯。 华兰亲手斟了一杯茶水奉至赵晗手中,而后才在软榻右侧的位置坐下。 ”方儿听说官家忧心旱情,决定减膳撤乐。“ “臣妾等身为后宫妇人,虽不能为朝堂分忧,却也愿效仿官家,自今日起素衣食,略尽仂之力。“ 赵晗握著华兰纤细白嫩的手,笑道:“华儿有心了,朕的皇后果然贤良淑德' o 华兰垂眸一笑,“姐妹们都在这里呢,官家可別米夸臣妾一人。“ “待旱情好转,天降甘霖,朕定当亲自设宴,与诸位爱妃共同庆贺。”赵晗目光缓缓扫过明兰和张桂芬等人。 张桂芬连连点头,脸上露出爽朗的笑意,“好,官家此言,臣妾可记下了! ' 在此和眾人聊了一会儿后。 如兰踌躇片刻,站起身盈盈一拜,梁声道:“臣妇有件事情,想求官家开恩。” ”筠哥儿已到开蒙的年纪,臣妇幼时贪玩,粗通文墨,官人又远在升龙。“ “臣妇斗胆恳请官家,允准筠哥儿进宫来做伴读。“ 话到此处,她用余光打量赵晗一眼,继而道:“臣妇保证,筠哥儿定会听话懂事,绝不闯祸。“ ”更不扰了宫里的规矩和耽误功课。“ 华兰心里清楚如兰的意思,向不远处筠哥儿招了招手,示意他来自己跟前。 米见筠哥儿迈步而来,眼神清澈,怯生生的行道:“文怀筠拜见官家,娘娘。” 赵晗笑眯眯的看著他。 筠哥儿论起来也是他的外甥,文炎敬在任袭勤勉尽心,政绩斐然,这样的能臣,自然要多加体恤其家眷。 ”你母亲说让你进宫伴读,可想好了?“ 筠哥儿攥著衣角,小声道:“回官家,想好了,我定会好好读书,將来和爹爹一样。“ 赵晗朗声一笑,“既如此,这几日你就去资善堂和他们一道读书。“ 如兰闻言,脸袭瞬间绽开喜色,连忙拉著筠哥儿再次行:“谢官家开恩!” 直到天色將晚,如兰儿牵著筠哥儿告辞离宫,眾人也都在心腹宫女的伙伴下,返回各自的寢宫。 > 第194章 嫻姐儿婚事,配享太庙 第194章 嫻姐儿婚事,配享太庙 镇国公府,后院厢房內,灯火通明,女使僕妇轻手轻脚的穿梭其中,一副静謐祥和之派。 顾廷燁获封国公之位时,赵晗將原寧远侯府隔壁的澄园一併赐予他。 澄园是太祖时期一名功臣的宅子,后因犯事被抄家流放,宅子一直空置著。 园內奢华而不失雅致,环山绕水,飞檐青瓦,厅堂轩,格局宏大。 想要细细逛完整个院子,少说也得一两日工夫。 顾廷燁又將寧远侯府和澄园打通,两宅合二为一,重新修葺规整,將正院取名为嘉禧居。 单论起宅子的规模,要远甚於英国公府和魏国公府。 顾廷燁离宫后,並未耽搁,径直回到家中,嫦姐儿一看到他的身影,立刻丟开手中的不倒翁,跌跌撞撞扑进他的怀中。 已经三岁的嫦姐儿穿著水红色小衫,头髮梳成两个圆滚滚的小髻。 一张鹅蛋小脸白里透红,眉眼间隱约带著几分武將之女的英气,模样娇憨灵动。 顾廷燁笑呵呵的將她抱起来,指腹轻轻颳了刮她软乎乎的小脸蛋,一同往屋內走去。 这会儿袁文缨正坐在案前拨弄算盘,噼里啪啦的响著,见父女俩进来,她抬眸一笑,並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告诉官人一件喜事,常嬤嬤的孙子中秀才了。“ 顾廷燁眉梢微挑,语气中满是欣慰,秀才虽只是科举入仕的第一道门槛,但能迈过去的,十中无一。 “常嬤嬤这些年在府內尽心尽力,如今孙儿有出息,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回头让帐房备份厚礼送去,今后读书上的一应用度,让他儘管去帐房支取' 袁文缨轻轻点头,“好,都听官人的。“ “自今日起,咱家也俭省些,饮宴游乐能免则免,一应奢靡之物皆不可採买。” 见袁文缨面临不解,顾廷燁接著道:“近来久未降雨,官家心繫百姓,已经下令减膳澈乐,躬亲祈雨。“ ”我身为官家一手提拔的臣子,食君之禄,自当与君同忧。“ 此话一出,袁文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明儿一早我就吩咐下去。“ ”对了,嫻姐儿的婚事官人考量的如何了?“ 自打顾书嫻及笄,想要求娶的人家比比皆是。 毕竟这可是能和顾廷燁搭上关係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至少得等十多年。 “汝阳侯府沈家的人前日又遣人来探口风,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家大郎,我瞧那孩子倒是不错,稳重有礼,模样也周正。“ 汝阳侯也是太祖时期分封的世袭侯爵之一。 虽说这些年不可避免的在走下坡路,但有爵位护著,子孙只要太过荒唐,一辈子富贵荣华是少不了的。 像顾家、齐家、郑家、张家这般能將荣耀继续绵延百年的门户,少之又少。 顾廷燁抬手摸了摸下巴,左右权衡一番后,轻声道:“沈家门风倒是不错, 得空让他家大郎来和嫻姐儿相看一番。“ “若嫻姐儿和嫂嫂都没有异议,这门亲事便可以往下议了。“ 袁文缨脸上露出笑意,点头道:“官人说的是,我打算把城郊的两百亩水田和几处庄子铺面都添进嫻姐儿的嫁妆里。“ 顾廷煜行事周全,他清楚自己不是长寿之相,早在嫻姐儿出生不久,便著手为她准备起嫁妆。 大周盛行厚嫁之风,邵氏又是个没主意的。 自己哪天一旦病逝,嫻姐儿没了靠山,再没有丰厚的嫁妆撑腰,在婆家难免要受委屈。 因此,单是顾廷煜为嫻姐儿留下的物件,已经足够她风光大嫁。 “好,你准备就行,嫻姐儿到底是从咱家出嫁的姑娘,万不能让她委屈了。” 顾廷燁缓声应道,毕竟这事儿论起来於他的名声也大有助力。 九月末,荣飞燕顺利诞下皇七子,赵晗赐名为赵琮,荣家上下张灯结彩,欢喜不已。 荣飞燕从修媛晋升为昭容,虽仍在嬪位,但地位比起修媛要高出不少,仅次於嬪位之首的昭仪。 荣显普升为五城兵马司北门指挥使,官职为正六品。 皇宫,玉京殿內,荣太妃怀抱著琮哥儿,眉目舒展,心中欢喜不已。 她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没能留住。 一时间忍不住將所有的疼爱尽数倾注在这个小外甥身上,把仁宗赏她的几样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过来。 “可惜皇后娘娘膝下有两位皇子,我的琮哥儿与太子之位是彻底无缘了。”荣飞燕捧著热茶,撇了撇嘴。 荣太妃轻哼一声,低声道:“你这话说的,就是皇后无子,可有张贵妃,贤妃她们在,怎么也轮不到咱们。“ “琮哥儿將来能封个亲王,安稳富贵,再娶个知书达理的王妃,比什么都强' o 荣飞燕耸了耸肩,面露无奈。 她爹前半生还只是个泥瓦匠,论起家族底蕴,根本不能和她们相提並论。 “唉!”荣飞燕仰天长嘆一声后,扭头將目光放在琮哥儿身上。 洪武十年,降雨仍旧稀少的很。 淮南、江东、润州等地陆续受到波及,但因水利修建得当,有渠堰灌溉,田里的庄稼受损並不严重。 各地官府屡次举行祈雨仪式,虽然没什么效果,但可以短暂的安一安民心。 皇宫,文华殿內,檀香裊裊,庆云微垂著眼帘,安安静静的侍立在一旁。 明兰斜倚在靠窗的软榻上,身著一袭月白色锦裙,髮髻简单挽起,斜插著一只羊脂玉簪,打扮的低调素雅。 此刻的她正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赵晗则端坐在案前,手持硃笔,不急不慢的翻阅著韩章今早递来的奏疏。 片刻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韩卿要致仕了。“ 明兰闻言,眨了眨眼睛,轻声道:“韩大人已到古稀之年,在朝中操劳半生,眼下告老致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官家若是心有不舍,或许可以再挽留一二?“ 赵晗摇头道:“韩卿不止一次说起自己精神不济,恐耽误国事,强行挽留倒显得朕太过刻薄了。“ 七十有三的年纪,也该告老回家,颐养天年,况且其长孙韩诚为人公正,政绩斐然,是个可塑之才。 大周文官致仕后的待遇极高,除金银绸缎外,中阶文官可领取在职时一半的俸禄, 高阶文官则是全俸,还允许其回乡后依然能够穿著官服,佩戴相应品级的鱼袋。 ”传朕旨意,韩卿早登科第,歷仕三朝,秉心刚正,蒞事明敏。“ “朕虽倚重不舍,然不敢违老臣求退之愿,今特准致仕,加授太师,赐全俸终身,御製忠直清节牌匾一面,以彰厥功。“ ”韩卿百年之后,配享太庙,四时享祭,与国同休。“ 庆云闻言,不由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奴婢遵旨。“ 待庆云离开后,明兰站起身来到赵晗身侧,眯起眼睛,柔声道:“臣妾等会去小厨房做些好吃,官家今晚可愿赏脸?“ 赵晗连连摇头。 ”朕已经下令减膳,不好太过铺张,若自己先犯戒,岂不是失信於天下?“ 明兰蹙著柳眉,一双杏眼中带著几分恳求。 “油盐炒枸杞芽,豆腐皮的包子还有蓑衣黄瓜,都是些素菜,寻常吃食,算不得铺张。“ 站在一旁的小桃笑著附和道:“当年老太太整日吃斋念佛,身子瘦弱,口味也清淡。” “娘娘为让老太太多进几口饭,特意跟著房妈妈和崔妈妈学的,別有一番风味。” “五姑娘小时候最不喜欢素菜,但只要是娘娘做的,配三碗饭都不够,奴婢现在光想想就觉得嘴馋。“ 说罢,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明兰扭头看她,“放心吧,今晚肯定给你留一份。“ “谢娘娘!”小桃满眼笑意,打小明兰不管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分出一份给小桃,即便是现在也不例外。 赵晗搂著她纤细的腰肢,“行吧,答应你就是了。” ”昨日卫凌遣人告诉朕,你舅母有孕在身,已在回京休养的途中。“ “等她抵达京城安顿好,就准她领著卫氏进宫与你见上一面,好好敘敘旧。” 明兰闻言,眸光一亮,“真的吗?卫家要有后了!“ “是啊。”赵晗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轻一捏, 明兰猝不及防,腰肢一软,忍不住“呀”了一声,“別这样,臣妾最怕痒了。” 小桃见內殿的气氛变的有一丝暖昧,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她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今晚的菜餚。 洪武十年,整个秋冬季,一滴雨水未下,西北几路陆续出现灾民,粮价逐渐上涨。 次年四月,赵晗下令开仓放粮,並下令各地州府严查地方豪强恶霸,皇城司亲自督办此事。 一旦有手上沾染人命,为非作歹,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者一律处决,没收其全部田產,田地转为官田。 等旱情结束,低价租给无地百姓。 灾年除了会出现流民外,最多的便是些打家劫舍,扰的地方鸡犬不寧的匪寇。 永昌伯爵府那边,梁暉丁忧结束,虽没能官復原职,但在兵部仍旧担任要职。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分家一事已经提上日程,几个庶出弟弟已经相继领著一份家业搬离伯爵府,出去自立门户。 他属实不愿自己在前头冒死打拼,几个不学无术的兄弟仗著他的势在家中吃喝享乐。 指不定哪天还会惹出点事情来拖自己的后退。 况且他能有今日,与嫡母吴大娘子並无什么关係,自己奋力打拼让爵位得以再次光耀,已然对得起死去的父亲。 今日,皇宫,福寧殿內,顾廷燁、申时其、范纯仁、盛长柏等几名心腹大臣皆在此处。 “荣昌伯在宥阳修缮祖祠之余,心繫灾情,亲自奔走,大力说服当地富商捐粮捐粮、” “则诚,朕属实没想到你这位伯父竟有如此魄力和仁心。”赵晗笑眯眯看向盛长柏。 盛长柏拱手道:“荣昌伯素来重情义,轻虚名。“ “此次賑灾之事,他事前未曾透漏半分,直到物资起运后才遣人送信给家父,家父得知此事后,颇为欣慰。“ 赵晗轻轻点头,他清楚盛维此人颇为慷慨,不过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荣昌伯之功,朕自会嘉奖。” “不过朕翻阅各朝天灾记载,发觉大旱后必有蝗灾。“ “若不能及时扑杀,一旦形成蝗群,隨风迁飞,大肆啃食禾苗,届时民无存粮,灾情只会雪上加霜,更难收拾。“ 此话一出,殿內顿时安静了几分。 顾廷燁脑中快速思索一番后,上前一步,朗声道:“臣有一计,届时可传令地方,阻止百姓和官吏捕杀蝗虫。“ “规定以蝗换粮食,一斗蝗虫唤一斗粮,一斗蝗卵可唤一斗半的粮食,这也算另一种以工代賑了。“ 盛长柏面露微笑,向顾廷燁投去认可的眼神。 “镇国公所言不错。“ “臣附议。” ” ” 赵晗缓声道:“是个好办法,不过还不够。” “传令下去,命各地州府差人在河滩湖滩等地监测巡查有无蝗卵出现,半月一报。” “大量养殖鸡鸭,明年开春一旦出现蝗蝻便放鸡鸭啄食,双管齐下,必定能儘快平息天灾。“ “官家圣明。”顾廷燁朝盛长柏抬了抬下巴,率先拱手应声。 与此同时,魏国公府,葳蕤轩內。 盛紘正在案前准备修书一封送往宥阳,准备告知盛维一些游走於地方官府和富商们之中的权衡之术。 带头捐粮是功德无量的好事,但若遇不愿捐粮者,不必强劝,对官府差遣, 亦要留痕存据。 行事更不能太过张扬,抢走地方官员的功劳,功德要积,身家亦需护,否则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王若弗轻摇著团扇,瞥盛一眼后道:“维大哥行事也算妥帖,哪需官人这般絮絮叨叨的提点,我看纯属多余。“ “维大哥没在官场上混过,不懂这里头的弯弯绕饶,我不是不信他,是怕他吃亏。” “你若閒著没事,让长柏媳妇从公中取些银子一道送去宥阳,扩建祖祠本是我们两房共同的大事。“ “维大哥在老家奔走出力,我们既在京中安享悠閒,就应在银钱上多分担些' o “咱家已与往日不同,再不需维大哥他们时常接济。”盛紘搁下笔墨,一边语重心长的说著。 一边將书信吹乾折好,塞进信封內,用浆糊封好后,又拿起自己的丝印盖在封口处。 王若弗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官人说的是,我这就让刘妈妈告诉她。“ 第195章 加封誥命,皇子封號 第195章 加封誥命,皇子封號 直到洪武十一年。六月初,淮南路、京东路、江南西路等地开始陆续降雨。 因兴修水利,提早下令屯粮。 此次旱情並未出现百姓啜糟糠,流民涌入京城等惨状,王安石的得意门生郑侠也並未献上那幅著名的《流民图》。 临近年关,降雨逐渐增多,编入河工营的百姓陆续领著银子粮种归向,预备著来年春季的耕种。 各地州府也已开始推行以蝗卵换粮米一事,一旦等其羽化为成虫,再治理起来就是难上加难。 荣昌伯府,后院厅內,暖意融融,芳香縈绕。 女使小廝们面带笑意,步伐轻快的奉茶添点,盛维和李氏不久前已返回京城。 如今宥阳盛氏一族的祖祠朱门焕彩,青砖黛瓦,飞檐翘角间尽显世家气派,连带著祖宅盛维也遣人重新修缮了一番。 今日,盛紘特意携王若弗登门敘话。 只见他身著暗紫色常服,抬手轻轻捋著鬍鬚,笑呵呵道:“此行维大哥和嫂嫂实在辛苦至极,操办著族中一应事宜,小弟实在是感激不尽。” “紘老弟这话说的太过见外了,咱们是一脉相承的骨肉至亲。” “我在家中閒著也是閒著,能为祖宗基业尽份力,本就是分內之事,谈何辛苦。”盛维面带笑意。 此番他和盛长松领头捐献钱粮,设棚施粥,属实让盛氏一族在宥阳一带的名声大燥。 加之盛及时来书信提点,並未出现什么差错,宥阳县令及江寧知府等周边一眾官员亲自设宴款待。 盛紘听到此话,脸上笑意更深,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后,继而轻声道:“三房那边可有暗中使坏?” “唉!”盛维轻嘆一声。 “好在紘老弟没去宥阳,否则看到他们那副嘴脸,还不知要被气成什么模样。” “几次三番的来搅局,想要插手祖祠帐目,四处煽风点火说我独断专行,不顾兄族情谊,铁石心肠。” “我和松儿刚筹备施粥时,就乡邻间嚼舌根,说我们是作秀博名。” (请记住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101????????????.?????超顺畅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后来见百姓官府称颂,又想凑上来分一杯羹,要借著盛氏的名头收捐敛財。” “好在我发现的及时,没让他们坏事,现下想想我都直冒冷汗。” “说起来,縐三弟真是越来越不像个样子,做点事情来半点体面也不顾,活脱脱和三叔当年一个德行。” 盛紘抬眼看著他,忍不住扶额苦笑,“松哥儿在宥阳既要兼顾生意,又要应付他们,实在辛苦。” “也是没办法的事,终究是一脉相承的堂兄弟,也不好直接和他们划分界限。” “只能多多提防,不让他们打著咱们两家的名號在外头招摇撞骗,惹是生非。”盛维说罢,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维大哥说的是。”盛连连点头。 屏风后头,王若弗正笑眯眯的和李氏说话。 今日品兰也在,只见她气色红润,眉眼舒展,身穿杏黄锦缎长袄,赤金点翠步摇隨著动作轻轻晃动。 她已为郑家诞下一女,身段较之往日更见丰润雍容。 郑驍已经是当朝靖远伯,品兰的身份自然跟著水涨船高,举手投足间和如兰比起来,也更显沉稳端方。 看向品兰时,王若弗眼下不由闪过一抹羡慕。 想当初,品兰就是个乡下野丫头,整日摸鱼打猎,半点女儿家的模样都没有。 每逢年节一见到自己连话都不会说了,怯生生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没想到竟嫁的这般好,可怜她的如儿,是长房和二房六位姑娘唯中一一个实打实低嫁的。 郑家世代积攒的底蕴和声望,就是盛家也难以相提並论,更別提郑家上下的女眷何等的好脾气,待人有礼。 思及此,王若弗不著痕跡的嘆了一口气。 待眾人用完午膳,閒谈一番后,日影西斜,已经將近申时。 盛紘正欲告辞,却见府上管家喘著粗气,一路小跑过来道:“主君,宫里传旨的內侍来了!” “什么?!”盛维面露惊讶,扭头看盛紘一眼,不敢耽搁,忙整肃衣衫前往正堂接旨。 正堂內,为首的緋衣內侍手持詔书,面带笑意,开口道:“荣昌伯在宥阳的义举,官家得知后龙心大悦。” “都是臣应尽之事,臣不敢邀功。”盛维恭谨应声。 內侍笑而不语,片刻后,朗声道:“荣昌伯盛氏,忠厚传家,资產丰饶。 近因地方大旱,灾民困苦,尔能体恤民情,慷慨捐输米粮,賑济灾民,此等义举,实堪嘉尚。 咨尔妻李氏贤良淑德,勤俭持家,內辅夫君以成善举,上育淑妃效力宫闈,今赐封为四品浩命夫人,以示褒奖另赐御书“义安乡梓”匾额一方,悬掛门庭,以彰善行。 望尔等永葆此心,造福乡里。 钦哉!” 盛维面露惊讶,抬眸看內侍一眼后,和李氏齐齐行礼道谢。 內侍宣读完詔书,寒暄几句后便回宫復命。 盛笑道:“恭喜维大哥,大嫂嫂,这幅匾额寓意非凡,可流传於世,光宗耀祖啊!” 盛维抚摸著泛著盈润光泽的詔书,心中感慨不已,只觉那几千两银子的实在是值! 几日后,齐国公府。 齐衡外任江南多年,政绩虽不算出眾,但处事公允,不偏不倚,现已调任至礼部,任从四品侍郎一职。 申和珍如愿再次有孕,平寧郡主以担心她太过操劳为由,將玉姐儿要来自己身边养著。 正值平寧郡主生辰,齐家眾人都清楚,眼下旱情尚未完全度过。 若是大操大办,难免会落人口实,况且齐衡新调任礼部,正是需要谨言慎行,积攒口碑之际。 因此,齐国公特意费重金,请樊楼的厨子登门做了一顿晚饭,一家子关起门来悄悄庆祝。 “母亲委屈了,待明年生辰,儿子定亲自操办,让母亲好好热闹一番。” 齐衡一身月白色常服,站起身拱手一礼。 母子连心,他清楚平寧郡主是什么性格,最是讲究体面派头,生辰从来没有简办过。 平寧郡主淡淡一笑。 “说什么委屈,只要你仕途顺遂,振兴门楣,那些虚浮排场根本不重要,都是做给旁人看的。” “前几日我听镇国公夫人提起,此次大旱情形远比外传的凶险。” “若非官家早有预判,提前几道政令发布,只怕要民不聊生,流民四起,指不定还会有更大的乱象出现。” 齐衡点了点头,“不错,当今圣上是位仁明之君,身为臣子,儿子属实佩服至极。” 端坐在一旁软凳上的齐国公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后,幽幽道:“何止是仁明!” “几次开疆拓土,推行新政,革除旧弊,这份胸襟与魄力,古来帝王中尤为少见。” “你身在礼部,当多体察圣意,务实做事,方不负自己打小苦读,你母亲为你筹谋一场。” 平寧郡主闻言,满眼欣慰的看著齐衡。 她对齐衡的管教远不止在女色上严厉之极,七八岁时,齐衡和已被夺爵抄家的令国公长孙出去斗蛐蛐。 被她知道后,直接捆起来丟进祠堂里狠狠打了一顿。 被顾廷燁带去校场上骑马嬉闹,耽误半日功课,回来后她也没轻饶,打一顿后又罚齐衡在书房抄书,彻夜不准歇息。 把齐国公看的既心疼又无奈,生怕自己这根独苗苗被平寧郡主逼出毛病来。 好在齐衡自小懂事,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心生怨懟,学业不曾落下,为人更是端方守礼。 眼下在官场上稳步前行,已然成为京中勋爵人家子弟的榜样,不少同僚长辈对其讚不绝口。 “父亲教诲,儿子谨记於心。”齐衡面带温润笑意,郑重的点了点头。 “閒暇之余也別忘和镇国公、小盛大人他们多多打好关係,你们毕竟同窗一场,关係原比旁人要多亲近一些。” “他们可都是圣上颇为信重的臣子。” 齐国公轻嘆一声,只觉当初让齐衡去盛家书塾读书,实在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事。 平寧郡主手持银筷,品尝完一口小菜后,轻声道:“近来太后身子不大爽利,明儿我进宫瞧瞧她。” 除曹家之外,她可以算得上是最希望曹太后能够长寿的人。 虽说曹太后现下深居简出,不问世事。 对她和齐家提供不了什么实打实的帮助,但有只要有这层关係在,旁人即便想对齐家动些歪心思,也得掂量三分。 一旦曹太后离世,齐家就少了这份不言而喻的隱形助力。 娘家襄阳侯府已由顾廷煒承袭爵位,別说是嗣子,就是亲兄弟都得隔一层,根本指望不上什么。 “是该去的,也代我向太后娘娘问个安。”齐国公当即应声。 沉默良久的申和珍,扭头看齐衡一眼后,温声道:“母亲,官人后院的丁姨娘也有身孕了。” 平寧郡主闻言,眉梢微挑,忍不住面露喜色。 “好事啊,你刚有身孕,她也紧跟著有孕,子嗣能够兴旺,乃一个家族最好的兆头。” “遣人好好照料著,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申和珍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母亲放心。 2 齐衡握了握申和珍的手,他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多有几个子嗣,无论嫡庶。 这样一来,將来瀚哥儿就不必像自己这般。 一人承担著家族重担,实在是心力交瘁,无人倾诉,更得干些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 洪武十二年,春三月,春雨一场接著一场浙沥不绝。 各路河滩湖滩上果不其然滋生出许多蝗卵蝗蝻,好在扑杀及时又彻底,不过半月时日,蝗灾隱患就被及时遏制。 皇宫,垂拱殿內,正值常朝,文武百官分列与此,武將为首的当仁不让是张辅、顾廷燁二人。 文官则是申时其、王安石、范纯仁、海彦平等人。 海彦平手持玉笏,出列道:“稟官家,各路春耕已全面铺开,田间地头耕牛往来,麦禾长势喜人,民心安定。” “臣已和申大人及皇城司核查完奏报,的確属实。” 赵晗尤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次旱情能够平稳度过,离不开沈括、侯叔献等几名爱卿日夜奔走,勘测水利,疏浚河渠。” “一应官员的赏赐,由吏部礼部共同擬定,交由朕过目便可。” “臣等遵旨。”几名官员拱手应声。 又听完几名官员的奏报后,紫袍玉带的申时其踌躇片刻后,朗声道:“臣有事起奏。 '' “当下天灾平定,春耕顺遂,四海安定,国运维新,官家膝下诸位皇子年岁渐长,皆聪慧端方。” “可至今未有封號,於礼制不合。” “臣恳请官家择吉日良辰,为皇子册定封號,明尊卑之序,定宗亲之位!” 王安石闻言,眨了眨眼,紧隨其后道:“臣附议。” “臣也附议。” ” ,盛心中权衡片刻后,刚想开口,余光中却瞥见盛长柏將笏板放在嘴边,隱晦的冲他摇了摇头。 身为外戚,圣眷再厚,这种事情都不能隨便掺和进去,万一被叩一顶图谋不轨,外戚干政的帽子。 这可是塌天大祸。 盛紘见状,心头一凛,將快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继续垂首立在原处。 在这等事情上面,他对自己这个更像爹一样的儿子素来是言听计从。 赵晗看著殿內群臣,缓缓点头道:“诸卿提议的不错,皇子渐长,册封之事本就该提上日程。” “朕会细细考量,给诸位皇子擬定妥当封號。” “官家圣明!”申时其躬身一礼。 退朝后,文华殿內,茶香氤氳,赵晗端坐在案前,手持硃笔,正细细思考著封號一事。 魏云韶和高滔滔早已顺利诞下八公主和九皇子,公主赐名赵玉嬋,封號已经擬定,为福清二字,八皇子取名赵琼。 也就是说,眼下適合赐封號的有七位皇子。 长子赵璟、三皇子赵璋、四皇子赵琰、五皇子赵瑞、六皇子赵瑄、七皇子赵琮、九皇子赵琼。 见他久久没有落笔,一旁庆云小心翼翼问道:“可要传旨命礼部擬定后,再交由圣上过目裁定?” “不必。”说罢,赵晗在纸上一气呵成写下晋、齐、燕、寧、楚、鲁、韩七个大字。 “告诉礼部眾臣,册封礼仪不必大操大办,符合规制便可。” 庆云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魏云韶和高滔滔早已顺利诞下八公主和九皇子,公主赐名赵玉嬋,封號已经擬定,为福清二字,八皇子取名赵琼。 也就是说,眼下適合赐封號的有七位皇子。 长子赵璟、三皇子赵璋、四皇子赵琰、五皇子赵瑞、六皇子赵瑄、七皇子赵琮、九皇子赵琼。 见他久久没有落笔,一旁庆云小心翼翼问道:“可要传旨命礼部擬定后,再交由圣上过目裁定?” “不必。”说罢,赵晗在纸上一气呵成写下晋、齐、燕、寧、楚、鲁、韩七个大字。 “告诉礼部眾臣,册封礼仪不必大操大办,符合规制便可。” ? 庆云连连点头,“奴婢明白。” 第196章 辽国废后,明兰生辰 第196章 辽国废后,明兰生辰 六月十五,诸位皇子的册封典礼已由礼部、大宗正司合力筹备齐全皇宫,宣明殿內。 张桂芬一身青莲色云纹锦裙,此刻正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著明兰前几日送给四皇子赵淡的九连环。 环扣相撞间,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和王若弗一样,不喜欢佩戴步摇,虽然此物能衬托女子华贵端庄,但对她来说,难免有些牵绊和拘束。 “燕王——这个封號不错,我喜欢。” “燕地即燕云十六州,自古乃兵家要地,控扼北疆,屏障中原,可惜故土难收。” 说罢,她轻嘆一声,摇了摇头。 打小跟在张辅后头舞刀弄剑,研读兵书,她清楚燕云十六州对大周来说意味著什么。 站在一旁的红缨抿了抿唇,轻声道:“在奴婢看来,圣上能赐燕字,可见是对咱们四皇子寄予厚望呢。” “你这丫头现在倒是会说话。”张桂芬灿然一笑,隨即问道:“琰哥儿人呢?又跑哪鬼混去了?” “回娘娘话,镇国公奉圣上旨意教大皇子习武,四皇子这两天也跟著去了,天没亮就开始扎马步,一句累都没嚷过。” 张桂芬闻言,搁下九连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这傢伙倒是比从前有点长进了,读书比不得大皇子沉稳聪慧,难得他肯在习武上下些功夫。” “咱们四皇子身上可还流著一半张家的血脉,总不会差的。” 红缨语气中带著几分骄傲,张家世代將门,只要肯下功夫,肯定能练出点真本事。 “你说的对。”张桂芬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凝辉殿內,窗明几净,案几上摆著新鲜的梅子和几样香甜的糕点。 明兰正笑眯眯的看向嫣然,“很快就是我的生辰,你这幅刺绣能完工吗?” “若是晚了,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就罚你再给我做两件衣裳。” 嫣然闻言,蹙著眉头,嗔怪道:“李娘子的神韵本就难绣,你尽会为难我,得了那幅百鸟朝凤图还不满足。” “非得缠著我再绣个李娘子镇守娘子关,这可不是什么十天半个月能完工的事情。” 明兰挨著她坐下,伸手捻起一根朱红丝线递过去,眉眼弯弯道:“谁让嫣然姐姐你的绣活最好呢?” “旁人的绣品,哪有你这般传神?打小阿娘不止一次和我说起李娘子镇守娘子关的故事,你就当是圆我个心愿嘛。” “我定把这幅绣品掛在寢殿,日日都看著。” 嫣然接过丝线,无奈的摇了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罢了罢了,我这这段时日多熬点灯,定让你生辰那日能收到便是。” “说起来,官家这次竟没直接把太子之位给定下来。”嫣然说罢,扭头看明兰一眼,並未停下手里的动作。 她所生的五皇子赵瑄封號为寧字,带有安寧太平的寓意,虽不如晋、燕、楚这类大国號亲王,但嫣然已经是心满意足。 瑄哥儿性情和她十分相似,温和乖巧,不爭不抢,寧字再適合他不过了。 明兰沉吟片刻,轻声道:“圣上正值壮年,朝政稳固,何须早早立下太子。” “自古都是立嫡立长,大皇子是先帝钦点的皇太孙,此番又赐封號晋字,和储君倒也没什么区別了。” 在诸皇子的封號中,晋字最为尊贵,明兰的六皇子赵瑞赐封號为楚。 “有道理,我只求今后咱们都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说起来,我真是特別感激现在这位继母洪氏,让祖父祖母他们一把年纪又看到了振兴门楣的希望。” “祖父现在都决定留在京中亲自教淮哥儿读书习字了。” 明兰听到此话,不由感慨道:“老太师一生清正廉洁,为朝廷操劳半生,老天有眼,合该赐余家一个有能耐的后人。” “淮哥儿定能继承余家风骨,了却老太师晚年的夙愿。” “我也希望是这样。”嫣然莞尔一笑。 诸皇子册封礼结束后,朝堂內外一片清明气象,接下来一段时日,大周风调雨顺,无灾无祸。 先前大力推行之下,占城稻的种植已占耕地的近七成,西北垦荒一事更是颇有进展,耕地田亩数稳步增加。 今日,皇宫,福寧殿內,顾廷燁、盛长柏二人皆在此处。 顾廷燁眼下除袁文缨诞下的一子一女外,出身承平伯府的妾室朱小娘也为他诞下一子,取名顾书旻,闔家添喜。 赵晗端坐在案前,手持一卷文书,细细翻阅完后,幽幽道:“皇城司密探来报,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准备废后了。” 此话一出,顾廷燁顿时面露惊讶,“辽国萧皇后可是位女中才子,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听闻相貌亦是万一挑一,数一数二的好,莫非干了什么事情触怒到耶律洪基了?” “因为她作了一首词。” “哦?”顾廷燁眉梢一挑,眼底惊讶更甚,隨即低笑两声,语气中带著几分讥誚。 “单单一首词就把皇后给废了,这耶律洪基果然如臣所了解的那般生性多疑,心胸狭隘。” 站在一旁的盛长柏忍不住想提醒他慎言。 赵晗抬手將文书递给顾廷燁,“看看吧,辽国皇后作的词就在上面。” 顾廷燁接过文书,挺直脊背,清了清嗓子,朗声读了起来。 读前两句时,还不停点头称讚。 不过他声音越来越低,脸上的讚扬渐渐转变为惊讶与难以置信片刻后,顾廷燁猛然合上文书,眨了眨眼,惊讶不已道:“没想到这位才名远播的萧皇后还有这般风月情怀!” “嘖嘖嘖,有趣,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赵晗淡淡一笑,开口道:“耶律乙辛和北府宰相张孝杰等人联合上奏,萧皇后与一位擅奏琵琶的伶官私相授受,关係异常。” “什么?”顾廷燁脱口而出,难以置信的看著他。 “这首词便是所谓的证据。” 盛长柏眸光微沉,心中暗自思索片刻后,沉声道:“当朝皇后与一名伶官——” “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萧皇后出身名门,久居后位,深諳宫廷规矩,太子又是她所出,怎会如此不知避嫌疑,自毁前程。” “还能直接让人拿到证据,在臣看来,此事属实是疑点重重。” 顾廷燁大手一挥道:“管他呢,是构陷还是確有其事,都和咱们毫无半点关係。” “依我看,萧皇后一旦被废,耶律浚的太子之位也待不长了,届时辽国储君之位动盪,內耗必生。” “若女真能趁机再次起兵反抗,咱们或许也能顺势挥师北上。” “到时候辽国腹背受敌,首尾不能相顾,咱们定能一举收回燕云。” 赵晗看向顾廷燁,抬手摸了摸下巴。 若他记的不错,耶律浚在今年开始参政,这位太子行事有度,法度修明,已经和耶律乙辛等人结下不小的梁子。 耶律乙辛清楚將来耶律浚登基后,绝对不会容下自己这等手握重权,党羽遍布朝野的权臣。 清算旧帐,削权灭族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因此,这会儿多半已经在谋划著名,怎么才能让耶律洪基废除耶律浚的太子之位,给自己留条退路。 “女真和辽有不共戴天之仇,起兵是早晚的事。” “我等需做的就是整飭军纪,操练士卒,稳固边防,静静等待时机便可。” 赵晗说罢,心中暗自思肘著,等收回燕云十六州,休养生息三两年,便可召集群臣,议一议迁都的事情。 只是迁都並非小事,届时必定会有不少人跳出来拼命反对,商人百姓倒还好说。 难应付的是那些扎根汴京多年的勋爵世族和皇亲国戚们。 他们的府邸、人脉、声望都在此处,一旦迁都,意味著一切都得重头再来。 而且地位和特权都会不可避免会受到威胁,甚至直接被北伐的功臣们所取代。 歷代先帝的皇陵都在汴京附近,这些人指不定还会拿出什么背弃祖宗的名头来抨击此事。 思及此,他忍不住抬手拧了拧眉心。 暗暗决定届时务必要先和顾廷燁等人通个气,朝堂爭辩时,也好有得力之人出来撑得住场面。 顾廷燁面带笑意,拱手一礼后,轻声道:“臣这些时日教授几位皇子们习武时,发觉燕王实在是个不可多得好苗子。” “不仅筋骨强健,一点就透,更难得的是心性坚毅。” “臣幼时学武,没少打退堂鼓,几次哭著想要回屋歇息,若非先父拿鞭子时不时就抽臣一顿,只怕早就半途而废了。” “依臣所见,若能悉心栽培,將来再带他出去歷练歷练,假以时日,燕王定能成为镇守边疆的一员猛將。” 听到这话,赵晗脑中不自觉浮现燕王朱棣四个字。 不过转念一想,这小子即便是个心思活络,不大安分的,那也是自己百年之后的事情。 將来的变数,自有將来的应对之法。 赵晗温声道:“既然他有练武的天分,你別和朕藏私,好好传授就是。” 顾廷燁笑著点头,“官家放心,臣哪敢有藏私的心思在啊!” 几日后,正值明兰生辰,念及姐妹情深,身为中宫皇后的华兰亲自下令布置宴席,邀请十余名外命妇一同进宫庆贺。 凝辉殿內,丝竹声环绕於梁间,茶香夹杂著香及一些脂粉香层层叠叠的縈绕在四周,数名宫女轻手轻脚的布菜、奉上酒水。 华兰端坐上首位置,面带笑意,眉目舒展,唇若点樱,一身深青色宫装衬的她丰美端方,雍容华贵。 她的格局要远胜於王若弗。 明兰得宠封妃,王若弗心里总觉得不大畅快,觉得明兰是在抢走属於她头生女儿的宠爱和体面d 而华兰则清楚,明兰和自己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后宫之中不乏些家世好和相貌好的嬪妃,赵晗宠任何人都不如宠明兰来的妥当。 明兰是她的六妹妹,性子沉稳通透,绝不会恃宠生骄,还能稳固盛家和自己的根基。 不久前,永昌伯梁暉进宫为其妻韦氏请封誥命,今日她亦在受邀名册之內。 眼下正和平寧郡主、袁文缨、如兰等人打著招呼,这是她头回进宫和拜见华兰,举手投足间难免有些拘谨。 卫恕意坐在明兰身旁,抚摸著她细嫩修长的手,柔声道:“明儿,你舅舅也记著你的生辰。” “特意遣人送来些罕见珍宝,小蝶已经送往偏殿去了。” “好,回头我就写封信好好谢谢舅舅。”明兰灿然一笑,一双美眸中满是喜悦,“对了,靖哥儿可还好?” 余嫣容已诞下一子,取名卫靖。 卫恕意轻轻点头,“好的很,跟个皮猴似的,上躥下跳,没有一刻是安分的。” “我和你舅母都怕他万一失了规矩衝撞到贵人,所以没带他一道进宫。” 自获封誥命以来,卫恕意便时常出没於各家宴席,周身气度已与往日大不相同,和王若弗站在一起也不逊色多少。 王若弗看著她们母女笑语盈盈的模样,攥了攥手帕,扭头和英国公夫人攀谈起来。 就在如兰伸长脖子向韦氏打听墨兰近况时。 一句圣上驾到,使得殿內眾人纷纷站起身,收敛笑意,恭谨立在两侧。 “今日是宸妃生辰,诸位无需拘礼,都平身入座吧。”说罢,赵晗揽著华兰腰肢,一同在上首的位置坐下。 “臣妇谢官家!”眾人齐声道谢后,这才重新入座。 不多时,赵晗扭头將目光放在盛老太太身上,温声道:“老太太许久不曾入宫,身子可还好? ” “劳圣上记掛,老身不胜惶恐,近来进的香睡的稳,还算健朗。”老太太在房妈妈的搀扶下,恭谨起身回话。 赵晗笑著点头。 虽然盛老太太时常念叨著今朝脱下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这句话,可她却是个实打实的长寿之人。 平寧郡主正暗暗打量著明兰,当初听到册封宸妃的消息时,心中还不免有些惊讶。 不过当她从申和珍及曹太后口中都听到夸讚明兰的话时,她对明兰逐渐开始改观。 第197章 王若弗憋闷,顾廷燁北上 第197章 王若弗憋闷,顾廷燁北上 明兰察觉到平寧郡主的目光后,挺直脊背,嘴角微微上扬,带著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 “听闻郡主娘娘家中近日又添麟儿,此前一直未能得空道贺,今日正好当面恭喜齐家添丁之喜。” 申和珍不日前已经顺利诞下齐家第三子,取名齐润章。 洗三礼和满月酒都办的尤为隆重,城內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登门道了贺。 齐家自齐国公开始就人丁单薄,又因平寧郡主性情强势,执意不准齐国公纳妾,才导致这一代就齐衡一根独苗苗。 她当年倒也想再给齐衡诞下个弟弟妹妹。 子嗣越多,出现优秀后人的概率就越大,哪怕全都能力平平,也能通过嫁女或娶妻来稳固家族势力。 可折腾好几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无奈只能放弃此事,专心培养齐衡。 如今眼看儿媳接连诞下二子一女,妾室亦在临盆之际,她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齐家开始人丁兴旺了。 “宸妃娘娘有心了,衡哥儿他们夫妇是个有福气的,真是老天庇佑。”平寧郡主轻声说著,態度颇为恭谨温和。 面对当朝宸妃娘娘,又有楚王傍身,她可开罪不起。 赵晗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幽幽道:“大娘娘近来总说身子乏力,心绪也不大畅快。” “平寧郡主若得空就多进宫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圣上放心,大娘娘就是年岁渐长,精力肯定不如从前,往后臣妇定时常进宫探望。”平寧郡主恭谨回话。 赵晗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曹太后眼下已五十有八,自入冬以来,就时常召见太医问诊,日日汤药不离口。 高滔滔去看望她的次数也不少。 待到酒过三旬,赵晗起身离席,殿內的气氛一时间鬆快了许多。 如兰搁下筷子,继续伸长脖子看向韦氏,眯起眼睛,摇头晃脑道:“你说,我家四姐姐如果能进宫,让她看到六妹妹现在这般华贵体面。” “我看啊,她肯定能气的把后槽牙都给咬碎了。” “盛大娘子说的是,娘娘封妃时,伯爵府还没分家呢,我听说六郎媳妇气的在屋內打碎好几个茶盏。” “嚇的她身边几个女使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触了霉头。” “同样是一家子姐妹,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韦氏早就从如兰的话里,知道她们在家中时素来不对付。 如兰经常找自己打探墨兰动向,而她只要在墨兰面前提起如兰。 墨兰就垮著张脸,好像要吃人一般。 为了自己官人的前程,她自然要想方设法的討好如兰。 “就是呢,可惜你们都出来自立门户了,將来是不好再和我说些家常话了。”如兰摇了摇头,只觉有些可惜。 韦氏轻哼一声,“这有什么打紧的?左右就是一道墙罢了,梁家上下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別忘了六郎后院的春小娘可是我娘家远房亲戚,秋小娘和我也是无话不说的。” 梁暉担心自己迫不及待分家会被人扣上顶不孝的帽子,影响前程和名声,眼下他的永昌伯爵府和梁府就一墙之隔。 早晚也还是会向吴大娘子请安问候,但该分的都已经分清楚。 “那就好,你若得空就多来我家中喝喝茶。”如兰笑眯眯的看著她。 “盛大娘子既开口,我岂有不去之理。”韦氏立马应声。 王若弗见状,扯了扯如兰的袖子,低声道:“你还打听墨兰这死丫头干什么?” “跟个长舌妇似的东问西问,也不嫌丟人。” 如兰拧起眉头,反驳道:“丟什么人?我这是在关心自家姐妹呢,母亲难道就不想看墨兰的笑话?” “我——”王若弗被她堵得一噎,下意识撇了一眼四周,“我是怕你口无遮拦,先让別人给看了笑话。” “哼,谁敢!” “我大姐姐和六妹妹都在呢,官人的官职虽不高,可我不管走哪別人都得高看我一眼。”如兰一脸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不多时,她话锋一转,问道:“眼下二嫂嫂有孕在身,她可有把慧丫头送到母亲你身边来?” 王若弗抿了抿唇,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起来她就满心怨愤。 “没有!” “啊?这是为什么?”如兰对此有些不解。 王若弗深吸一口气,附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你二哥哥说,明兰和全哥儿现在都在宫里头。” “怕老太太身边太过清净,给闷出病来,一声不吭就把慧姐儿送到寿安堂替他们尽孝道去了,这事儿我哪能出面拦著。”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尽想著老太太,就不怕亲娘憋闷!” “你爹也是,丝毫不顾及我的意见,我可是慧姐儿血脉相连的祖母!” 盛长柏和海朝云一致认为,老太太比王若弗会教养孩子,且不论华兰,单看明兰和如兰就能知道。 他们属实不想让慧姐儿长大后变成和如兰一个性子,骄纵任性,口无遮拦,行事莽撞。 自然不会把她放在葳蕤轩里耳濡目染,在这件事情上面,盛一直是和盛长柏一条阵线。 “母亲息怒息怒,別和二哥哥一般计较。” “否则指不定他会拿什么孝道之类的话,长篇大论的嘮叨著,到时候母亲岂不是更烦了。” 如兰说罢,扯了扯嘴角。 在这种事情上面,她一直不敢发表什么意见,否则盛长柏肯定会跑过来指责她。 哪怕是面对海朝云,她也有点底气不足。 “呵!气死我了!”王若弗端起茶盏,气鼓鼓的將茶水一饮而尽。 直到暮色四合之际,眾命妇们才结伴离宫。 一改白日喧囂的凝辉殿,明兰踩著凳子,亲自將嫣然绣的李娘子镇守娘子关掛在寢殿最显眼的位置。 “嫣然姐姐的手真是巧,比圣上往日送来的那幅还要传神。” 小桃站在她的身侧,连连点头,紧接著又和丹橘一同去偏殿伺候明兰沐浴,准备迎接圣驾。 凡后妃生辰,赵晗都会留宿其宫中。 温热的浴桶中,明兰舒服的眯起眼睛,露出雪白的脖子,丹橘轻轻为她擦拭著胳膊。 小桃则时不时往她嘴里塞个葡萄。 “今儿平寧郡主和娘娘说话的语气,奴婢瞧著心里別提有多畅快了。”丹橘美眸微动,小声说著。 赵晗离开后,平寧郡主又拉著明兰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可不是嘛,那亲近模样,奴婢都快认不出她了。”小桃跟著附和一句。 明兰睁开眼睛,嘴里还含著葡萄,腮帮子微微鼓起,慢悠悠道:“平寧郡主她愿意亲近,咱们就以礼相待。” “若不愿,各自安好便是,横竖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必为旁人的態度费心思。” “娘娘说的有道理。”丹橘深以为然的点头。 小桃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葡萄,眨了眨眼,“娘娘如果早点把这话告诉奴婢,奴婢就不和喜鹊她们生气了。” 在盛家时,如兰身边的喜鹊,伺候在林棲阁的一眾女使,总明里暗里说她蠢,做事不机灵。 搞的小桃不止一次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你呀,就是傻里傻气的。”丹橘满眼含笑,抬手在小桃脑袋上点了点。 “不错!”明兰看著她们,呵呵直笑。 辽国那边,耶律洪基正式下旨废后,便对萧观音动以极刑,另赐白綾一条。 怒火中烧之下,死后还下令剥去她的衣裳,只用一张破旧的草蓆裹著尸体送回娘家萧府。 太子耶律浚得知母亲惨状,悲痛不已,立誓要將耶律乙辛抄家灭族,方能解今日的害母之仇。 年关一过,耶律洪基便在耶律乙辛的建议下,册立萧坦思为皇后,执掌中宫。 此女是萧观音和耶律洪基的长女耶律撒葛只的马,萧霞抹的亲妹妹。 同时,耶律乙辛清楚耶律洪基年事渐高,越来越多疑猜忌,唯恐大权旁落。 为让他下令废太子,已联合护卫太保耶律查刺谋划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只等时机一到,便让耶律查刺上奏,言明朝廷內有大批官员暗中勾结,密谋废黜皇帝,拥立太子耶律浚提前登基。 虽然耶律洪基现下只有耶律浚这么一个皇子,但他对耶律乙辛的信任早已超越父子亲情。 下令处死萧观音后,他心里一直觉得不安,总担心耶律浚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记恨自己,暗生异志。 耶律乙辛的计划,直戳耶律洪基的痛处。 女真那边也在暗中积蓄势力,紧密盯著辽国的动向。 洪武十三年,正值盛春时节,赵晗召集顾廷燁等大臣商议一番后。 已经下令镇守雄州、霸州的將士厉兵秣马,整肃军备,又命代州守军暗中加固城防,囤积粮草。 同时任命顾廷燁为河北宣抚使,总领河北路军政要务。 郑驍为副宣抚使,辅佐顾廷燁调度兵力,督办粮草。 皇宫,文华殿內,张辅满眼兴奋的看著赵晗,紧握双拳,沉声道:“圣上,臣虽已过半百,但筋骨依然健朗。” “將来挥师北上时,臣愿自请为先锋,定能取得首胜,为大军开路。” 赵晗面露无奈,乾乾笑了两声,“先锋一事,仲怀已经抢先一步和朕预定好了。” “英国公乃国之柱石,经验老道,朕另有重用,他们锐气正盛,更適合干衝锋陷阵的苦差事。” 张辅轻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臣就知道这臭小子手脚麻利,罢了罢了,全听圣上的吩咐行事。” 就在顾廷燁和郑驍二人北上不久,王安石长子,时任天章阁侍讲的王雱告病在家休养。 不过半月时日,直接一命呜呼,年仅三十三岁,王雱洪武四年就高中进士,天资卓绝,年少成名。 王安石悲痛欲绝,连日闭门不出,他和妻子吴氏共育有三子。 幼子年少夭折,次子资质平平,並未入朝为官,最有能耐的长子骤然离世,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赵晗下令追封王雱为左諫议大夫,另准王安石三月假期,安心处理完丧仪后再返回朝中履职。 转眼已是六月中旬,月上中天,繁星璀璨。 仁明殿內,烛火摇曳。 华兰身穿月白色软绸里衣,轻薄光滑的料子將她丰美的身段衬托的一览无遗,眼角处虽已经隱约可见些许皱纹。 但风韵未减,还更添几分从容与嫻静。 只见她柳眉微蹙,扯了扯赵晗的胳膊,轻声道:“眼瞅著璟哥儿就要年满十七。 1 “他的婚事臣妾是不是可以物色起来了?” “璟哥儿是皇子,自不必像寻常人家的子嗣那样,等挣得功名,定下前程后再议亲。” 赵晗握住她的手,沉吟片刻,试探道:“你心里可有合適的人选了?” 华兰摇摇头,眼底带著几分通透,“臣妾一直谨记著圣上的话,近亲而婚,其生不智' 。 “所以,璟哥儿的婚事还是由圣上裁定吧,臣妾就只负责物色。” 这话一出,赵晗已经明白华兰先前打算过盛家,不过他並不觉得意外,毕竟是她的娘家。 值得欣慰的是,华兰没有被所谓的娘家情分冲昏头脑,选择相信近亲而婚,其生不智这八个字。 “璟哥儿的正妻,当从武將之女中择定,朕心里早就有合適的人选了,暂且不急。” “等这次大军能顺利挥师北上,收復燕云有了眉目后,再行商议吧。” 华兰暗自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那臣妾先安排两个妥当的人伺候在璟哥儿身边。 ' 第198章 拒绝联姻,刘小蝶出嫁 第198章 拒绝联姻,刘小蝶出嫁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赵晗在一眾宫女的伺候下盥洗更衣,收拾齐整后就径直前往文华殿批阅奏疏。 华兰端坐在铜镜前,露出一截雪白的酥臂,在晨光的映照下,莹润光洁。 彩簪站在一侧,轻手轻脚为她梳理著髮丝。 “昨夜我思索许久,圣上多半是替璟哥儿相中了顾家的姑娘。” 彩簪眨了眨眼,沉吟片刻后,才接话道:“镇国公军功赫赫,手握大权,官家一向对他信重有加。” “镇国公夫人亦是出身伯爵府,行事稳妥端方,他家的姑娘无论家世品性,定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华兰微微頷首,对这话並没什么异议。 “璟哥儿是皇长子,正妻的人选確实该从武將世家中择定,眼下来看,是没有比顾家更合適的了。” “下次镇国公夫人进宫,记得让她把嫦姐儿一道带著。” “本宫许久没见过那丫头了,依稀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六七岁的时候。” “好,奴婢记下了。”彩簪当即应声。 挽好髮髻,配上釵环,华兰打量一眼铜镜中自己姣好的面容,起身来到案前。 提笔蘸墨,写下近亲而婚,其生不智八个字后,当即吩咐彩簪送去盛家。 眼瞅著全哥儿、慧姐儿等几个孩子一天天长大,盛和王若弗多半已经开始为他们打算起来。 她虽不求盛家將来还能再出现个如盛长柏一般,自幼品性端方,潜心苦读的后人。 但也不想看到盛家的子嗣,因近亲联姻而屏弱多病,或是蠢笨呆傻,难成气候。 魏国公府,寿安堂內,檀香裊裊。 盛家眾人皆在此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王若弗一身墨绿色锦袍,手中拿著华兰的亲笔信,眉头紧锁,沉声道:“这究竟是真的假?我怎么没听说过?” 盛紘微垂著眼帘,心中正默默思索著。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当年外任登州时,隔壁知府家便是三代內的兄妹结亲。” “头胎生的哥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眼神也痴痴呆呆的。” “后来又生了两个,不是早夭就是体弱,我当时只当是他家福气薄,如今想来,难不成真应了这句话?” 软榻上的老太太看盛一眼,轻轻转动著手中的佛珠,“华儿断不会无的放矢,她能让彩簪送信来,必是有依据的。 “別想著什么亲上加亲了,今后盛家子女择亲,首要一条便是避开三代內近亲。” “不管对方家世多好,情意多深,这条规矩都不能破。” “母亲,这——”王若弗面露迟疑,攥了攥手帕,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先前心里没少盘算著让慧姐儿和华兰的璟哥儿多接触接触,就是璋哥儿和瑞哥儿都可以。 这下一来,就连如兰的孩子都不成了。 老太太眉头微蹙,缓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既是华儿的意思,咱们照做就是,偌大一个汴京城,难道还寻不出几户好人家,挑不出几个好儿郎了?” 盛紘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附和道:“母亲说的有道理,知足才能常乐嘛,別整日想东想西。” “家族安稳,枝叶繁茂,方是长久之道。” 听到这话,端坐在圈椅上的盛长柏微微頷首,眼底掠过一丝欣慰。 只觉自己这个爹,如今处事,是越发沉稳持重了。 登高必跌重,盛极则必衰。 他原本就没打算过把慧姐儿嫁给皇子。 对於长子全哥儿,盛长柏的期望也就是他將来能做个正直之人,別沾惹上什么紈絝习气就行。 一旁海朝云眸光轻动,指尖在袖口轻轻摩挲著。 海家也没少和她提起將来孩子们的亲事安排,想让盛、海两家彼此照拂,亲上加亲。 她心里暗暗决定,等得空就回海家一趟,明里暗里向几个兄嫂回绝联姻一事。 虽说有些可惜,但眼下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盛长柏扭过头,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海朝云当即会意,郑重的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的默契,自在不言中。 盛紘站起身,拱手道:“母亲,儿子明日休沐,刚好又是初一,早前听母亲提起,想去玉清观上香祈福。” “不如儿子明日和母亲同去?” 老太太抬起眼帘,轻飘飘看他一眼,“难为你有这个心,那就一起去吧。” “好,儿子这就让冬荣准备起来。” 待眾人退出寿安堂后,盛长枫和柳氏夫妻二人並肩而行,柳氏除长女盛元念外,又诞下一子,取名盛合。 盛长枫的妾室可儿也有一女,名为盛元思。 在盛长柏的提议下,盛家三位姑娘及顾廷燁的女儿顾书嫦等人全都在海家的书塾读书和学习规矩。 平坦的青石板路上,柳氏边走边道:“今日祖母和公爹的话,官人可都记下了?” 盛长枫现在已经彻底改掉往日浮躁跳脱的性子,就连穿著都低调很多,眉眼间和盛紘也越来越相似。 “放心吧,四妹妹那边,我知道该怎么应付,断不会让合哥儿迎娶她的女儿。” 柳氏听到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早就发现墨兰有把女儿嫁回盛家的打算。 原本她还苦於不知该如何应对,现下华兰这八个字送回来,总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回绝掉此事。 她原也不想把墨兰和林噙霜的醃攒事连累到孩子身上。 可一旦结亲,两家便成为密不可分的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更难保墨兰不会挑唆她女儿和自己作对,盛长枫是改了性子,但远没到盛长柏那种刚正不阿,能全然拎清是非的程度。 城內官眷时常往来,她和王舅母也接触过几次,隱约得知几桩王家的內帷之事。 往日康元儿就是在康王氏的撑腰和挑唆下,骄纵任性,目无尊长,闹的家宅不寧,整日鸡飞狗跳。 她可不愿自己將来陷入和王舅母当初一样的境地。 “这件事情我也是为合哥儿考虑。” 柳氏放缓语气,扭头看盛长枫一眼后,继而道:“昨晚伺候祖母入寢时,她告诉我,公爹正打算给官人你谋个外放。” “已经有些眉目了,在扬州。” “扬州?!”盛长枫顿时停下脚步,面露惊讶。 柳氏拧了拧眉头,“怎么了?你不愿去?” 盛长枫连连摇头,惊讶渐渐转变为笑意,“去,怎么不愿去!” “想当初在扬州,我可风光的很,那时父亲任通判一职,我身边围著一群好友,日日都在画舫上吟诗作对。” “论起诗才,就连知府家大郎都要逊我几分。” “现在能回去当官,我可求之不得,说不定还有不少人记得我呢!” 柳氏见他这般高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官人乐意去就好,在扬州踏踏实实当差,有盛柳两家在,调任回京也是迟早的事情。” 她不求盛长枫能有多大的出息,靠著祖荫和熬资歷,这辈子能混个四品閒职致仕就够了。 偌大的家业在,总亏是吃喝不愁的。 “那是!”盛长枫应声后,大步向前走去。 葳蕤轩內,王若弗双手捧著热茶,仰天长嘆一声,今日之事,属实是出乎她的意料。 一旁刘妈妈轻声道:“夫人不必忧愁,就如老太太说的那般,以咱家的势头,哥儿姐儿的哪愁挑不到好人家。” “那能一样吗?孩子们的好去处都被这条规矩给堵死了。”王若弗对此有些不认同,语气中带著几分憋闷。 “夫人是疼姑娘哥儿,可娘娘的话依我看,也有几分道理。” “这等大族大事,主君和二哥儿都觉得可行,夫人有什么好忧心的。”刘妈妈绕到身后,抬手为王若弗揉捏起肩膀。 王若弗將热茶一饮而尽,“罢了罢了,本来我在盛家就说不上什么话,何苦自討没趣。” “明儿我也要去玉清观一趟,给孩子们祈祈福。” 刘妈妈当即点头应声,吩咐彩环去准备香油钱。 临近傍晚了,皇宫,凝辉殿內。 明兰满眼含笑,亲手打开一只箱笼,和小桃一起细细挑选著东西。 “这个怎么样?”明兰拿起一套赤金头面,笑眯眯的问道。 小桃凑近看了一眼,连忙称讚,“娘娘好眼光!瞧这簪子珠圆玉润的,给小蝶姐姐做嫁妆再合適不过了!” “是呢,还有这对玉如意一道都给她送去。” “她尽心尽力伺候在阿娘身边多年,现在能寻得好归宿,我是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明兰说罢,亲自將挑好的嫁妆放进铺有红绸的木匣中。 小桃抿了抿唇,踌躇片刻后,轻声道:“奴婢这些年也攒下不少银子,拿出三成来,娘娘帮奴婢一道送给小蝶姐姐。” “当初刚到盛府时,奴婢什么活都不会,全靠小蝶姐姐耐心带著,每次拿到月钱还会买吃的给我。” 明兰挽著她的手,心中泛起一阵暖意,“你有心了,小蝶看到后,肯定高兴的很。” 就在小桃傻笑之际,只听外头传来一阵紧密的脚步声,紧接著丹橘掀开厚重的门帘,赵晗的身影隨之出现在她们的眼前。 主僕二人忙躬身行礼,明兰轻声道:“圣上要来,怎么也不提前遣人来说一声,臣妾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在赵晗揽著明兰一道坐在软榻上时,小桃眼疾手快的端茶送水。 “要准备什么?还没到就寢的时候呢。”赵晗笑眯眯的端起茶盏,目光扫过案几上的木匣。” 明兰脸颊微红,娇嗔的伸手轻捶了下他的胳膊,“別说这些话,臣妾正忙著呢。” “小蝶就要成婚了,虽说有阿娘亲自帮她操办婚仪,臣妾多少也得给她添些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人。” 赵晗闻言,思索片刻后,脑中渐渐浮现出刘小蝶的模样,“她嫁谁了?” “回圣上话,是卫府前院的一个管家,虽说前些年做了鰥夫,但为人忠厚老实,手脚麻利,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 “小蝶担心不能伺候在阿娘身边,本不愿嫁人,但架不住阿娘一直劝她,又瞧那管家確实靠谱。” “而且今后照样还能在卫府里伺候阿娘,她才鬆口应下亲事。”明兰说话间,美眸轻动,满是欢喜。 赵晗点了点头,又將明兰抱在怀中,慢悠悠道:“如此说来,的確是一桩好亲事。” “小蝶合该有个好归宿。”明兰灿然一笑,往他怀里缩了缩。 “朕依稀记得,刘小蝶是扬州人氏?” 明兰点头应是。 站在一旁的小桃开口道:“小蝶姐姐的爹娘早就不在人世,打小跟著叔父和婶婶过日子。” “当年就是她们为著几两银子,把小蝶姐姐卖进盛府的,还把小蝶姐姐留给她的几处薄田全都占为己有。” “小蝶姐姐和奴婢说过,若非圣上在场,当初林氏诬陷她偷盗时,多半会被乱棍打出盛府。” “要真被赶回去,叔叔婶婶肯定没几日就又把她卖去別家当女使,指不定会落到什么任人欺负的苦地方。” 明兰听的心头一软,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著,她轻嘆一声,接过话茬,“前些年,她那叔婶还想来京城投靠小蝶,好在当时舅舅在京中。” “知道此事后,暗中找人把他俩一棍子敲晕,连夜又送回扬州去了。” “这几年倒是没听到过什么消息,多半是被嚇著,不敢再来了。” 赵晗抚摸著明兰圆乎乎的脸颊,缓声道:“刘小蝶是个忠僕,也值得你们这般对待她。” “是啊,阿娘还放了他们的身契,他们將来若有孩子,就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明兰说完,又吩咐小桃將备好的嫁妆送去卫府,丹橘和小桃一样都自掏腰包添了一份。 一连半月后,武襄伯府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悬掛於两侧。 在卫恕意亲自操办下,刘小蝶风光出嫁,规模远超寻常人家嫁女。 几名和卫恕意交好的官眷,还有些想和卫家攀上关係的,全都亲自登门,就连盛老太太也遣翠微过去送上一份贺礼。 王若弗虽觉得一个女使出嫁不该有这般排场,但碍於抹不开面子,也让彩环代自己去一趟卫府。 第199章 御驾亲征,明兰嫣然 第199章 御驾亲征,明兰嫣然 转眼已是洪武十四年,正当顾廷燁、郑驍等人在北方边境厉兵秣马,整飭防务之际。 犊山,此处是辽国皇家猎场之一,位於南京腹地,距离大周雄州、霸州等地不过四五百里。 时值暮春,草木葱蘢,正是围猎好时节。 耶律洪基按照旧例携带宠妃、皇室宗亲,及前朝大臣,共计千余人来到此处。 白日纵鹰逐兔,策马打猎,夜间燃篝火宴饮,一派奢靡,与此同时,又派遣大量密探打探大周的动向。 顾廷燁等人的行事,辽国一眾大臣自然是早有耳闻。 经过十余年的发展,耶律洪基清楚大周已不似往日,何况还手持利器,辽国內的工匠仿製出来的,至今也无法与之媲美。 析津府,行宫內,烛火摇曳。 耶律洪基身穿契丹皇室常朝袍,眉头紧锁,站在案前,难以置信的看著堂下的耶律乙辛。 “无稽之谈!太子自幼在朕身边长大,怎会干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耶律乙辛眸光阴沉,双手抱拳,躬身道:“陛下息怒,臣也愿太子清白。” “可北院枢密使事萧速撒等八人,暗中串连谋立皇太子称帝,已是证据確凿,臣不敢不报。” “臣起初也不信,但他二人愿意自己项上人头担保此事,陛下可即刻传耶律查刺及牌印郎君萧讹都斡前来问话。” 此话一出,耶律洪基的脸色顿时一变,眼神飘忽片刻后,怔怔坐回龙椅上,双手无力的垂在膝上。 “臣以为,此事绝不能姑息拖延。” “萧速撒等人手握兵权,若不儘快拿下审讯,恐夜长梦多。” “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提前动手,不仅太子会被牵连其中,就连陛下的安危,大辽的基业,都將陷入险境啊!” 耶律乙辛说话间,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他话里虽把耶律浚摆在被牵连的位置上,看似为其开脱,实则绵里藏针。 耶律洪基凝眸看著他,抬手拧了拧眉心后,咬牙道:“传朕旨意,即刻返回上京,朕要亲自审问太子。” “其余涉事人等,暂且交由你全权处置,务必看紧他们,不许任何人串供,更不得走漏风声!” “臣遵旨!”耶律乙辛听到这话,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狂喜。继而道:“臣已调遣精锐,派人严密布防边境,陛下可放心返回上京。” 在他看来,大周是否有撕毁盟约的意图,还有东北女真部落的异动,全都远不及扳倒太子耶律浚来的重要。 只要耶律浚倒了,朝堂之上再无人能与他抗衡,届时整个大辽的权柄,都会尽数落入他手中,再调兵遣將处置也不迟。 皇孙耶律延禧仅有两岁,对自己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过也得提早做好准备,当今皇后萧坦思入宫將近两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昨日萧坦思向自己提及,姊妹共夫利於生子这一民间传言,有意让妹妹萧斡特懒一块进宫伺候耶律洪基。 虽说萧斡特懒早已成为自己儿媳,且已诞下两个活泼伶俐孙儿,但皇嗣一事事关重大,他自然是全力支持。 若萧斡特懒有幸能诞下皇子,他弄权执政便再无后顾之忧。 文华殿內,赵晗看完顾廷燁递来的奏报后,面露微笑,收復燕云,此时已近在眼前。 对於燕云十六州,难的並非收復,而在於后续治理。 辽国在此经营百年,实行南北官制,让世代居住於此的汉人百姓,可以和在大周一样科举入仕。 更有甚者能躋身南院,成为手握实权的辽国高官。 百年中,燕云的汉人大族和契丹皇族、后族萧氏世代联姻,早已深度绑定,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且,一旦让辽国失去燕云十六州,女真必定提前崛起。 赵晗搁下奏报,心中暗暗决定。 在大周尚未完全治理好燕云之地时,最好让女真和辽国在草原上互相牵制,彼此消耗。 天色將晚之际,只见庆云捧著红木托盘躬身而来,扭头看了一眼后,赵晗打算今晚去柔仪殿陪陪嫣然。 平坦的青石板宫道上,凡赵晗所经之处,宫女內侍无不躬身行礼,屏气凝神的退至两侧。 在他们看来,如今这位官家虽不如先帝那般体贴温和,仁慈好脾气,但至今也没隨意发落过任何一名宫人。 临近柔仪殿时,庆云轻声道:“半遮面在赵姑娘和孙三娘的打理下,生意越发红火。” “这几年下来,已成为汴京首屈一指的茶馆。” “昨日赵姑娘遣人递话来,说她相中西城汴河沿岸的永安楼,打算盘下来扩大规制,把半遮面的规模再往上提一提。” “打算把永安楼变成既能吃酒品茶,又可听曲赏歌舞的地方。” 赵晗听著他的话,脚步並未停顿,缓声道:“这几年半遮面盈利著实颇丰,她既有这个打算,去做就是。 “不过朕依旧要利六成,记得告诉她,朕將来会亲临永安楼品鑑一二。” 庆云连连点头,“奴婢记下了。” 柔仪殿內,嫣然听见动静后,忙整肃衣冠出来迎接。 “明儿也在?” 赵晗笑著走过去,一左一右將她二人牵起。 明兰轻哼一声,眉眼间带著几分俏皮,娇嗔道:“臣妾来的不巧,等会就走,不耽误圣上和嫣然姐姐卿卿我我。” 嫣然扭头看她,面颊微微泛红,蹙眉道:“什么卿卿我我,你这丫头说话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我难不成还说错了?”明兰眨了眨眼。 赵晗朗声一笑,“说的没错,明儿今晚也不必走,朕刚好有事想告诉你们。” 来到寢殿內,灯火通明,芳香縈绕。 赵晗斜倚在铺满锦缎软垫的软榻上,怀中抱著嫣然,明兰坐在右侧,把玩著佩戴在腰间的香囊。 “最近余老太师时常递帖子进宫,为府上老太太请太医看诊,她老人家身子可还好?” 嫣然闻言,在他怀中微微坐直了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后,柔声道:“就是些许风寒而已,吃下几副汤药已经无恙了。” “劳圣上记掛,祖父若知晓定又要念叨著受宠若惊了。” 赵晗抬手拧了拧她的脸,“朕不过是关心老臣亲眷罢了,哪来的什么受宠若惊。” 嫣然垂眸浅笑,温婉可亲。 余光中,赵晗刚好瞥见不远处的桌案上摊著几张叠放的素笺,边角还压著一方小巧的砚台。 侍立在一旁的丹橘会意后,忙將素筏小心翼翼的捧来。 赵晗伸手接过,看了一眼后,只见一张上面是娟秀清丽的的簪小楷,笔锋细腻,墨跡匀净。 另一张上面的字是歪歪扭扭,笔画潦草,宛如蚯蚓乱爬。 “明儿的字还是这般————让人一言难尽啊!”赵晗笑著摇头。 明兰听到此话,当即放下香囊,凑了过来,反问道:“圣上怎么知道字丑的这张是臣妾的?就不能是旁人的?” 赵晗放下素筏,幽幽道:“余老太师的字风骨道劲,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好。” “老太太亦是出身书香世家,嫣然打小跟在她们身边耳濡目染,岂能练不出一手好字来?” “可臣妾爹爹的字也不差,先帝还当著文武百官的面夸讚过呢。”明兰说话间,带著几分娇憨。 小桃和丹橘相视一眼,忍不住低声浅笑。 赵晗抬眸看她,笑道:“你休想瞒朕,朕又不是没见过你写字,这些年下来竟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明兰轻嘆一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臣妾的字,只怕不管怎么练都不会好的,就这样挺好的,能叫人认出来就行。” 小桃撇了撇嘴,忍不住露出怀疑的神色。 “娘娘这话可就不实在了,当初二哥儿无数次给娘娘送字帖,可娘娘倒好,只顾著偷懒全让奴婢代劳。” “被二哥儿发现后连累奴婢一块被数落。” 话音刚落,丹橘也笑著附和道:“可不是嘛,老太太也总操心著娘娘的字將来拿不出手。” “可娘娘不是怪笔就是怪纸和墨,总之,就是没个正经练字的心思。” 明兰被她们说的脸颊泛红,伸手去拧她们的胳膊,嗔怪道:“你们两个,就是会拆我的台。” “可奴婢们说的都是实话。”丹橘笑的眉眼弯弯。 嫣然嘴角上扬,温声道:“老话说的好,人无完人,明儿也该有个小缺点,若样样都做的出色,倒显得不似真人。” “就是嘛,还是嫣然姐姐疼我。”明兰颇为赞同的看她。 接著话锋一转,眨著一双清透勾人的美眸,问道:“圣上方才说有事想告诉我们?是什么事情?” “是啊,臣妾也正好奇著呢。”嫣然紧跟著开口。 赵晗坐直身体,端起茶盏浅浅呷了一口,“镇国公已在边境部署数月,为儘早收復燕云十六州,朕此次打算御驾亲征。” “什么?”明兰脸上的娇憨瞬间褪去,下意识攥紧手中帕子,圆睁的杏眼中满是担忧。 嫣然亦是如此,下意识往赵晗身边挪了挪。 “有朝中几位將军在,燕云之地定是势在必得,何须圣上亲冒矢石?” “圣上九五之尊,龙体安危关係著万千黎民,若有半分差池,朝堂动盪,百姓惶惶,这代价实在太大了。” 明兰点头附和,“嫣然姐姐说的极是,圣上只需在京中坐镇,统筹全局,便是对此战最大的支持,属实不必亲自涉险。” 赵晗握著她二人细嫩光滑的双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燕云之地是大周几代先帝的夙愿,朕亲自前去,不单是为鼓舞士气。” “朕意已决,至多也就一年半载的时日罢了。 3 明兰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劝说。 嫣然抬眼道:“边境苦寒,比不得京中暖和,臣妾这段时日多给官家做些柔软保暖的贴身衣物。” “大军出征后,臣妾和明儿在宫中每都日为圣上诵经祈福,盼著圣上早日收復燕云,平安归来。” 赵晗轻笑一声,满意的点点头。 亥时三刻,夜色渐深。 明兰和嫣然洗漱完后,率先躺在柔软舒適的床上,二人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虽说已经第一次共同服侍,但细想起来,面颊还是会忍不住漾起一抹羞红。 约摸半柱香时辰后,赵晗不急不缓的迈步而来,近前伺候的宫女轻手轻脚的掀开已经带有暖意与体香的被褥。 等赵晗躺在二人中间,宫女欠身一礼后,这才退出寢殿,守在门外隨时听候吩咐。 烛火轻轻摇曳间,两位吐气如兰的绝佳美人在怀,气氛一时间有些旖旎。 当今后宫后,伺候起来最卖力的当属荣飞燕。 每次承宠都恨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直到自己筋疲力尽,昏昏欲睡。 她很清楚荣家现状,在宫里能够做的便是多多孕育皇嗣,无论皇子公主,多一个便能给荣家多带来一份机遇和富贵。 嫣然雪白的酥饼揽在赵晗的腰腹,小猫似的往他怀中拱了拱。 “还是圣上的怀里比较暖和,明儿也靠近些。” 明兰娇嗔的哼了一声,往床榻內侧翻了个身,只留给下一个纤细的脊背,乌黑的髮丝散落在锦被上。 “方才我就说过,不打搅你们。” 赵晗朗声一笑,“既如此,朕今晚就先宠幸明儿。”说罢,直接將她抱在怀中,三下五除二除去绸缎里衣。 不多时,明兰轻盈的哼唱声响起,嫣然自也没能免去。 直到亥时结束,子时將至才安静下来。 翌日一早,赵晗在嫣然和几名宫女的伺候下穿上緋色朝服,配好玉带。 榻边的明兰刚撑著身子坐起来,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揉捏著酸软的腰膝,打算回凝辉殿后再睡个回笼觉。 否则她这一天都別想提起半点精神。 另一边,垂拱殿內,肃穆庄重,今日正值常朝,文武百官手持笏板,恭谨列於两侧。 盛长柏身著红色官服,身姿挺拔如松,凭藉著在吏部处事公允,刚正不阿。 虽得罪不少人,但深得和几名老臣赵晗信重。 如今已位列从四品要职,官声一直无可挑剔,朝中一眾官员,无有不羡慕盛紘生了个好儿子。 赵晗端坐在龙椅上,眸光在他们身上缓缓扫过,循例听完几名朝臣的奏报后。 他站起身,將打算御驾亲征一事,公之於眾。 第200章 监国理政,寿安堂內 第200章 监国理政,寿安堂內 殿內除张辅、申时其等几名位高权重的老臣外,无不面露惊讶,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著。 官家御驾亲征,非同小可,尤其还是面对辽国。 遥想上次,还是太宗皇帝不顾大臣劝諫,执意挥师北上,想要收復燕云十六州。 结果,不仅没能收復寸土,反倒损兵折將,粮草尽失。 一路仓皇逃窜,最后竟不得不坐著驴车狼狈奔回京城,成为不少老臣和百姓心中难以抹去的耻辱。 盛长柏余光看盛一眼。 盛会意后,当即手持玉笏,上前一步,高声道:“皇帝亲征,牵一髮而动全身,关乎国本,系乎万民。” “臣望圣上三思而后行。”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读小说就上 101 看书网,??????????????????.??????超顺畅 】 看著纷纷出列的大臣,赵晗面色从容,毫无波澜。 文死諫,武死战,皇帝亲征,文臣必定会出面劝諫,这是不得不走的过场。 “朕知诸位爱卿所忧之事,也明白关乎国本的道理,可燕云一日不收,大周便一日难安。” “朕决意亲征,並非逞帝王之威,亦不是好大喜功。” “大周今日之势,已非往日可比,顾爱卿已在边境部署妥当,粮草军需早已备足,正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 说罢,又钦点张辅、范纯仁、盛长柏等几名大臣同行。 另命晋王赵璟监国理政,申时其、王安石、海彦平,吕惠卿等人辅佐政务。 顾千帆与已经承袭勇毅侯爵位的徐平远,共同守护京城安危。 宣布退朝后,又在文华殿內向几名留守京城的几名核心重臣叮嘱一些隱秘细则。 转眼已经临近午时。 赵晗搁下手中硃笔,命御膳房传膳后的同时,遣內侍去把华兰和张桂芬请过来。 不多时,两位佳人的身影便出现在文华殿內。 只见张桂芬站在华兰身侧,一身藕合色锦裙,俊眉修眼,端庄华贵,身段丝毫未改,依旧保持著往日的匀称健美。 华兰柳眉微蹙,盈盈一拜后,率先开口道:“听闻此次圣上要御驾亲征,臣妾心里担忧不已,圣上何须如此————” 不等她说完,赵晗上前一步,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头。 “放心吧,朕早就做好万全的准备,你二弟长柏也会一道同行。” 华兰轻嘆道:“他一个文官,自幼埋首书堆。”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非帮忙处理处理政务罢了,又不能保护圣上的安危。” 张桂芬到底是武勛出身,打小见惯父亲和兄长们率军出征在外,心里虽也有些担忧,但並不似华兰这般忧形於色。 她眨了眨眼,郑重道:“此次北征,圣上能有几成把握?” 大周手握火器和神机营、驍骑营,禁军中积已除。 而耶律洪基这几年越发昏聵,国力日渐衰弱,女真亦在伺机而动,观察大周的动向。 此消彼长,没有理由不胜,但话不能说的太慢,兵法亦有云:为將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於是乎,赵晗略作沉吟后,轻声道:“有个七八成吧,朕会尽力而为,不负天下所託。” 张桂芬轻轻点头,旋即灿然一笑,“那臣妾就和娘娘在汴京等待圣上的好消息!” “好,一起陪朕吃个午膳吧。”赵晗说罢,伸手著拉她二人来到软凳前坐下。 华兰手持银筷,眼帘微垂,心里反覆想著北征一事,生怕出现什么差错,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赵晗夹起一块胭脂鹅脯放入她的碗中,华兰回过神来,莞尔一笑道:“谢圣上。” “朕率军离开汴京后,由晋王监国理政,前朝之事朕已安排妥当。” “后宫之中,你二人要务必齐心协力,照看好各项事宜,约束各宫言行,整肃规矩。” “监督皇子读书习武,勤勉上进,照料好两位公主,不得出现半点紕漏。” “遇难决大事或前朝动盪,可命皇城司传信与朕,此司直属朕躬,行事隱秘迅疾,能保讯息无阻。” “大娘娘那边,也遣太医多多照料著。” 华兰和张桂芬听到此话,相视一眼后,郑重点头道:“圣上放心,臣妾定能看守好后宫,让官家没有后顾之忧。” “臣妾也会尽心辅佐娘娘。” 赵晗看著她二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华兰行事素来稳妥周全,硬要说缺点就是性子偏仁厚,手段绵软。 而张桂芬乾脆果断,绝不拖泥带水,二人以柔一刚,坐镇后宫刚刚好,还有明兰周旋在二人之间。 用完午膳后,二人各自回宫歇息。 赵晗又召见荣飞燕、高滔滔和魏云韶等几位嬪妃,言语间恩威並施,敲打与关怀並存。 夜幕低垂,魏国公府,寿安堂內,灯火通明,茶香氤氳。 盛、王若弗、盛长柏三人都在此处陪老太太用晚膳,海朝云因母亲偶感风寒带上慧姐儿一块回海家探望。 桌上的菜著还冒著热气,王若弗却没什么胃口。 她握著筷子,眉头微拧,“柏儿啊,你这一去,没个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的,边关遥远,战场凶险,你————” 话没说完,她忍不住长嘆一声。 盛紘斜睨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鱸鱼,“长柏身为文官,又不必亲临战阵,你何必在此长吁短嘆。” “我————我就是关心柏儿罢了。”王若弗微张著嘴巴,眼下带著一抹幽怨。 盛紘將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继续开口道:“能隨驾北征,是圣上看重。” “在御前参赞军务,协理文书,正是文臣晋身之阶,多少人想求这样的机会都求不来呢。” “收復燕云,这是我朝上下足足盼望百年的国之大事,如今终有机会,长柏能亲歷此事,亦是他的福分。” “这段时日多给长柏备些御寒衣物和防风驱寒的药剂才是要紧事。” 王若弗轻哼一声,“我能不知道?这些琐事就不劳官人费心了。” 老太太看向他们,呵呵笑了两声。 “夫人关心长柏,本就是为人母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不必说得这般严肃,平白给人添堵。” “就是————”王若弗小声嘟囔著。 老太太继续开口:“圣上留晋王监国理政,你虽说只领著閒职,无甚实权。” “但身为国丈,身份摆在这儿,行事便不能恣意。” “朝中不该插手的事务,便是有人递话,你也得憋著,一句话都別多嘴,更不可主动过问。” “安安稳稳在家等著圣上凯旋就好,若是有些同僚跑来跟你嚼舌根,说些朝堂上有的没的,攛掇你做些出格的事。” “你就病一病,闭门谢客,谁也不见,盛紘搁下筷子,郑重道:“母亲说的是,儿子谨记在心。 “说起来,好在长柏隨驾离京,儿子在朝中反而能从容些,这段时日儿子就多和清流文臣往来论学,少议朝政。” 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目光。 盛长柏眸光微动,站起身拱手一礼,“祖母、父亲、母亲大可放心,此行我必当恪尽职守,不负圣恩。” “好孩子,快坐下吧。”王若弗面露微笑,满眼欣慰的看著他,语气中满是疼惜。 眾人閒话几句后。 老太太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道:“算算日子,长枫他们应该已经到扬州了,可有递封家书回来报个平安?” 盛长枫已於月前携著柳氏一道南下,去扬州赴任。 盛紘眉头微蹙,眼下闪过一抹不悦,摇头道:“还不曾,许是这不成器的东西给浑望了。” “母亲放心,儿子早就托扬州的几名旧相识,让他们多照看他几分,断不会出什么岔子。” “若过几日还没消息,儿子就写信去问问,顺带也敲打敲打他,让他老实些。” 老太太点点头,有柳氏在身边,她不觉得盛长枫能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连出去吃酒听曲都没机会。 王若弗坐在一旁,听著盛紘的话,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撇了撇嘴o 约摸半炷香时辰后,老太太慢悠悠搁下碗筷,侍立在一旁的房妈妈连忙上前。 老太太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抬眼对著眾人道:“饭吃得差不多了,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母亲您慢些。” 盛站起身,目送著房妈妈扶老太太离开后,这才和王若弗等人退出寿安堂。 前往葳蕤轩的路上。 王若弗冷哼一声,忍不住开口,“想当初柏儿外任西北的时候,日子比扬州苦上十倍,也不见官人有多上心。 “ “怎么到长枫这里,又是托旧友关照,又是主动写信敲打,桩桩件件都能考虑的周全。” 刘妈妈闻言,脑中飞速盘算后,宽慰道:“我瞧主君不像是偏心。” “二哥儿自小就有主见,做事滴水不漏,不管在哪都能独当一面。” “三哥儿无论怎样收敛,都不能和二哥儿一概而论,我看主君就是担心他在扬州闯祸罢了。” “前几年七哥儿初任汝州巡检时,主君不也是这样,书信不断,事事都叮嘱著,生怕出点岔子。” 盛长柳在武学通过考核后,任京西南路汝州巡检。 武学中,凡顺利通过考核者。 一可担任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下属的低级军官,起点虽低,但在天地脚下,机会较多。 二可前往地方州县担任巡检、巡尉,负责抓捕盗贼,维护地方治安。 三则在地方禁军中担任押队、队將,可以掌管几十人到百人不等。 四被派往西北、西南等边境担任堡寨、关隘的守官,靠著戍边军功一步步往上熬资歷。 以盛长柳的出身,想留在京城入进入三司易如反掌。 但他主动求外放,打算历练一二,攒下些真正本事,过个三年五载后,再寻求其他的机会。 在军中一味靠著祖荫晋升,並非长久之道。 王若弗扭头看她,不忿道:“合著我们柏儿省心,反倒落不著半点疼惜了? “” “夫人!”刘妈妈心中无语,意味深长道:“您何必总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较真,给自己心里添堵呢。” “难不成您想二哥儿也处处让人操心,遇事没分寸吗?多少官眷羡慕您都还来不及呢。” “况且他是家中嫡长,有什么好和三哥儿他们计较的。” 王若弗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眨了眨眼,低声道:“有些道理,好像是我想岔了。” “唉,过几日若能得空,抽身回趟王家吧,瞧瞧母亲吧。” 王老太太依旧动不动念叨就著要救王若与,王世平和王舅母都深知此事不可为,劫內狱是要以谋逆罪论处的。 他们顾及著王老太太的身子和脸面,起初只能寻各种由头百般拖延。 日子一久,能想的藉口早就用尽了,二人没办法,只好硬著头皮直接明言拒绝。 王老太太不依不饶,捶胸顿足的骂他们不孝。 王舅母怒火中烧,忍无可忍,直言王若与就是个祸害。 若非她不明是非,一味纵著王若与,王家根本不会落入这般田地。 王老太太见儿媳全这般顶撞自己,儿子却在一旁默不作声,气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 加上每次费银钱疏通关节,去內狱探望王若与时,王若与总像发疯一般面目狰狞,出言不逊。 还倒打一耙,骂自己心狠手辣,根本不疼她,眼睁睁看著她在內狱遭罪,甚至觉得整个王家都亏欠她。 多方打击之下,王老太太一病不起。 康元儿倒也闹腾过几次,眼下康家落寞,王若与在內狱,王老太太管不了事。 几年前给王佑娶进门的贵妾早已诞下子嗣。 王舅母自然不会再顾忌她,以她不敬婆母等理由將她禁足在后院。 已经打算等王老太太一命呜呼后,便想法子说动王世平和王佑,休弃康元儿。 至於王若弗,盛紘几次三番告诫她不准插手王家之事。 她也只能得空去看望看望王老太太,送些人参、血燕等滋补之物。 亲征一事正式宣布后,兵部、户部、工部首当其衝,上下眾人忙的脚不沾地,彻夜灯火通明。 在工部任职的永昌伯梁暉更是亲力亲为,不敢出现半点紕漏。 他清楚这是自己目前能够晋升的最佳时机,无论如何都不能搞砸,汴京城內,想要看他笑话的人也有不少。 尤其是自己那几个毫无作为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