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照相馆》 第1章 遗物屋(求推荐票) 第1章 遗物屋(求推荐票) “咔嚓!” 闪光熄灭,相机吐出一张相纸,上面是一个扭曲的鬼影和一行字:影以锁魂。记住它,才不会死。 许砚看着这行字,知道自己又忘掉了什么。 一个月了,这是他的第一笔生意。 江城的夏夜,总是闷热得像裹在湿布里。 许砚满头大汗拖着一个旅行箱,相机背带勒在手腕,走进老城区最深的一条巷子口。 一个月前他接过了师父留下的照相馆。 “这座城市是一座巨大的坟。高楼是碑,网络是河,而像我们这样的人,是守墓人,也是盗墓贼。”当时师父握着他的手,叮嘱道,“砚子,记住,衣以载魄,影以锁魂。要将照相馆延续下去。” 那时,许砚才明白,“照相馆”是生意,也是信念。 自师父去世后,照相馆几乎没人上门。 那些事,没人信。 他却还是一遍遍磨相机、背规则,像守着一口快要熄灭的火。 直到今晚,他才接到这个月的第一单——“清理委托”。 一个独居老人,死在出租屋里,三天后才被邻居闻出味儿。 委托来自一个叫“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的机构,名字像市政部门,定金付的却是查不到来源的加密货币。 许砚看着邮件只觉得讽刺,这城市处理“垃圾”的效率,倒是快得惊人。 师父临终前曾叮嘱过:“离这个中心远点,但他们的活儿,得接。” 任务写得很清楚:午夜十二点前,清空屋子里的遗物。 为什么必须赶在午夜之前? 他没问。 这种事,总有它的理由。 楼道在黑暗里向他压来,霉味和带甜的腐败气钻进鼻腔,粘在喉咙,让他不得不小口呼吸。 潮湿的水泥墙斑驳如旧伤,指尖一擦,尽是冰凉。 每走一步,感应灯“啪”地亮起,昏黄光圈在脚下游移。 许砚停在三楼尽头,把钥匙插进锁孔。 拧动的一瞬,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不是自己的手机。 是屋里。 “铃……” 铃声像一根冰针,直刺进耳膜,扎进脑仁。 许砚指尖一缩,钥匙串哗啦作响。 他明白了,锚点已现。 脑中浮现之前师父留下的古籍中关于生死的记载: “人生,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故曰,生者为神明,死者归于鬼物。” “魂者属阳,升天而去;魄者属阴,归地而返。若魂魄不合,便为游离之鬼。” 他心中一沉,这类鬼既不能升天,也无法完全归地,冤魂不散,看样子今晚的清理会比较棘手。 不过,他清楚这种鬼必须依附某种“物”,才能存在。 “咔哒。” 门锁转开。 一股混杂药膏味的陈气扑面而来,夹着未散的热。 许砚胃里一阵抽搐。 不是害怕,而是对“死亡”的气味,本能地排斥。 灯泡悬在天板上,轻轻晃动。 屋子不大,却像还住着人。 角落的旧电视“嗡”地亮起,白光闪烁; 水壶在电炉上咕噜作响,热汽翻滚; 椅背上的黑外套笔直下垂,像一双静坐的人臂。 桌上压着一部老旧座机,黑漆转盘泛着钝光。 铃声死死砸进耳朵,震得他牙根发酸。 许砚眉头拧紧,低声骂道: “操,是孤楼鬼。” 最麻烦的“遗念类”鬼魂,执念深到能当锚。 比起数据垃圾滋生的信息鬼,这些老物件生出的,总带着属于“人”的酸楚气息,恶心又可悲。 他手指悬在听筒上,几乎想要抓起来。 母亲去世那年,他守着电话,总希望她能再打过来。 “别接……”他低声对自己说。 不回应,它就找不到落点。 他把相机搁下,拉开箱子。 手套在上面,他一把抽出套上,铃声仍在耳边乱撞。 “先干活。” 衣柜里,一件旧中山装,领口磨亮却仍笔直。 迭衣时,他像个盗墓贼,在打包别人的痕迹。 床头柜里摸到一枚冰冷的u盘,上面写着:e-07。 独居老人不该有这种东西。 他揣进口袋,衣角下坠。 床头柜的抽屉里塞满票据和过期电费单。 一张医院收据压在最上,名字刺眼。 “郝德峰。” 他无意间念出医院收据上的名字。 话一出口,心里立刻一沉。 下一秒,电话铃声戛然而止。 话筒传来一个嘶哑的男声:“……你记得我?” 夜风从窗口灌入,卷起桌角一迭发黄电费单,哗啦乱响。 许砚喉结滚动,手心冰凉。 失误让他清楚规则在记得清和守得劳之间的差距。 说出他的名字,就等于承认它的存在。 许砚猛地掐断电话。 “滋……” 电流杂音刺满耳道。 灯泡炸裂,整栋楼陷入死寂。 黑暗里,“沙沙”一声,椅背上的黑外套缓缓鼓起。 袖口一抖,仿佛有人穿上。 它站了起来,转身,直直望向他。 下一秒,猛然扑来! 冰冷的窒息压住喉咙,肺部吸不进一口气。 求生本能逼得他左手死抠脖颈,右手疯狂在桌上摸索。 碰到了! 他死命攥住相机。 “咔嚓!” 闪光爆开。 那不是普通的白光,而是带着灼热、近乎液态的质感,瞬间抽干了空气。 鬼影尖叫,扭曲着往相机里收缩,最后被死死定格在相纸上。 水壶安静,电视黑屏,电话线耷拉下来。 许砚脱力地喘息,手腕却传来一阵灼痛,像是被相机狠狠烫了一下。 他低头瞥去,暗银色的相机表面正散发着不祥的余热,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而比肉体疼痛更早袭来的是脑海中的空洞。 就在快门按下的那一瞬,某种东西被硬生生抽走了。 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段记忆的实体。 他甚至来不及分辨那是什么,只留下一种冰冷的剥离感,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在他生命的某处轻轻抹去了一笔。 他知道,这就是使用相机封魂的代价。 每一次闪光,都意味着自己的一段记忆永远的失去。 屋子重新陷入死寂。 相机吐出一张相纸,“沙沙”滑落到他掌心。 起初空白,随即浮出墨迹: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许砚指尖微颤。 脑海里闪过师父的话: “魂有归处,魄有所依。香火不断,名字不绝,魂便留痕;一旦被忘,魂魄俱散。” 他抚过相纸,神情复杂。 那行字像写给鬼,也像写给他。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被遗忘,不是挺好吗。” 随即又喃喃补了一句: “可真没人记得,就真的死了。” 他弯腰,把那件补了笨拙针脚的毛衣重新折好,放进编织袋。 或许,“他”只是想留下一点被人记住的痕迹。 他扣上旅行箱,金属扣“咔哒”一声,像关上一口棺材。 转身,手搭上门把。 身后的死寂却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嗡……” 他猛然低头,相机的打印口,正在缓缓吐出第二张相纸。 许砚的身体僵住了。 一种冰冷的、熟悉的恐惧感攫住了他,比任何鬼怪扑来时更甚。 雪白的纸面,浮现出的不是鬼影,而是他自己的背影。 可在那背影的肩头,却有一抹苍白的影子若隐若现,像一只手,轮廓修长,却始终隔着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又来了……”他几乎是呻吟出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只是这一次,它似乎离他更近了。 ps:新书求推荐票,明天三连更,补一章上本书的欠更。 (本章完) 第2章 陈知微(第一更,求推荐票) 第2章 陈知微(第一更,求推荐票) 晨光像一块褪色的幕布,笼住街口“遗忘照相馆”的牌匾。 许砚拎着箱子推开门,风铃“叮”的一声脆响,像一滴冷水滴进昨夜未平的心绪。 一夜没睡,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模糊的影子。 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只是光影残留、只是错觉,那一抹苍白依旧紧紧攀附在心头。 照相馆里很静,静到能听见墙上老挂钟的秒针声。 他一头栽进柜台,肩膀像卸了骨。 相机和照片丢在柜台,他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黑白老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柔,头发盘得整整齐齐,眼睛亮得像会说话。 那是母亲五十年代的婚纱照,画面有颗粒,却干净纯粹。 他盯了很久,目光落在照片里女人温柔的眉眼上,眼神一点点暗下去。 “妈妈的遗像,却不是这样的。” 脑海里闪过那张冰冷的照片,纸面光滑到反光,连笑容都像是贴上去的假面。 母亲去世后,殡仪馆免费拍的遗像,匆忙、敷衍,像给陌生人盖的冰冷编号。 那一刻,他才知道,有些照片,不是“留念”,而是“抹掉最后一点人味”。 也许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去学摄影。 走进这家照相馆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无聊,而是因为他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人,认真地记住一个人的样子。 可笑吧? 结果他拍的,都是死人,甚至,是那些死不透的东西。 “哟,师哥。” 楼梯口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带着笑意,“这黑眼圈……是交不了差被打了?还是被女鬼榨干了?” 许砚抬眼。 陈知微正懒懒靠在扶手上,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牛仔裤利落,马尾在肩头一甩,像条不安分的小尾巴。 “这么跟馆主说话,想被赶出去?”许砚嗓音沙哑,透着冷意。 “切,馆主有什么好,最好还不知道能不能记住自己是谁。“陈知微慢悠悠走下来,笑容却没散,眼神里却没什么笑意,“爷爷到底看上你哪点了?把照相馆和封魂相机都传给了你。你倒好一天到晚就只会摆张死人脸,现在跟鬼屋有什么区别。” 许砚抬眼,语气淡漠:“难道不是吗?除了我俩是活的,你看其他的都是死人。” “可惜啊,自打你接手这破馆子,一个月了一个顾客都没有。”陈知微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不屑。 许砚没接话,只是摸出烟盒,手指在打火机上停了停,想点火,又想起店里规矩,动作僵在半空。 陈知微眯着眼盯着他,语气忽然低下去:“爷爷在时,你还会笑。现在谁见你,都觉得冷得要命。” 陈知微走到柜台前,故意俯身,衣领微敞,凑近看他的眼睛,“照这样下去,迟早真有人把你当鬼。” 她的目光却不像调笑,更像在打量他的眼神是不是空了,瞳孔是不是浑浊。 她轻啧一声:“啧,眼窝都陷了。真不是女鬼折腾的?” 许砚喉结一紧,冷冷开口:“再胡说,我就真把你当女鬼收了。” 陈知微嘴角微扬,但眼神深处有一丝凝重。 她确定,他的冷漠不仅是性格,更像是某种东西在蚕食着他。 陈知微瞥见柜台上的照片,冷硬画面,黑影歪斜。 盯了两秒,她呼吸一紧,抬眼:“解决了?” 许砚点头。 “看来爷爷没有走眼。”陈知微拿着照片,走向角落的老榆木档案柜。 柜门“嘎吱”一声。 一排排牛皮纸档案袋整齐列着,封面手写的墨字在暗光中隐隐泛旧: “怨气鬼—城南小巷—2016” “等候鬼—地铁七号线—2018” 她提起毛笔,蘸墨,缓缓写下: “孤楼鬼—江城老城区—2018” 陈知微把相纸滑进档案袋,指尖轻抚封口,低声道: “这样,它就不会乱跑了。” 许砚脑子里忽然闪过师父说过的话:“影以锁魂。” 照片,真的能封住鬼魂? 他靠在柜台边,盯着那些泛黄的封面,随口问:“你还真一本正经。连鬼都要登记?” 陈知微瞥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吗?有了档案,它们就不至于变成厉鬼。” “所以,这些是……封印?” “记忆留存不等于封印,但留存的缺失会导致鬼魂逃逸。”她合上柜门,指尖在木纹上轻轻摩挲,语气带着点讽刺,“人死后魂魄散,但只要有人记得它,它就不会彻底消失。爷爷说过,如果没人记住它们,它们就会回来找存在感。” 许砚盯着柜门,压低声音:“那要是把这些档案烧了呢?” 陈知微沉默片刻,才摇头:“那就等于彻底遗忘。过去被抹掉,留下的空白……没人能预料会变成什么。” “喂。” 陈知微忽然推了他一把,把沉闷的气氛打破,“走啊。” “去哪?” “上香。”她扬了扬手里的打火机,眼神意味不明,“收了它们,还得祭拜它们。” 照相馆后院是祠堂,青铜香炉中,青烟袅袅升起,长明灯在晨光里轻颤,灯芯忽明忽暗。 陈知微点燃三炷香,举到眉心,声音轻得像落灰: “魂归有处,影有所依。新添之魂,勿再孤苦。愿尔安息,无再流离。” 许砚接过香,手指蹭过细灰,盯着火苗良久,忽然开口: “知微,你真觉得,这些还有意义吗?” 陈知微偏头望向他。 “相馆里堆着一柜子的鬼魂照片,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换钱。”许砚声音低淡,像在叹息,又像在冷笑,“可我们是活人,要吃饭,要交房租。你觉得我们守着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知微插香的手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意义,也许不是活人衡量的。爷爷说过,档案在,魂就不会乱。有人记得,它们才算还有归处。” 许砚嗤笑一声:“归处?我看是囚笼。照片锁着它们永远脱不了身。真正的解脱,不是留影,而是让他们彻底消散。” 陈知微眼神倔强,盯着那缕香烟袅袅上升:“那是遗忘,不是解脱。被彻底遗忘,比死更可怕。你以为这是在困他们?不,这是在留一道秩序。人活着靠记忆延续,人死后,魂也一样。” 许砚沉默片刻,忽然冷笑:“秩序?所以我们是在替这个世界收拾烂摊子,把它们一张张归档好,塞进抽屉,就算完成了责任?” ps:今日第一更,求推荐票,第二更中午12点,第三更18点。 (本章完) 第3章 香坠(第二更) 第3章 香坠(第二更) “不是收拾,而是守护。”陈知微的声音轻,却很坚定,“手机照片再多,没人记得它是谁;但这柜子里,每一个名字都有人记着。” “守护?陈知微,我再这样下去,我也会变成鬼。天天看死人,迟早有一天,我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活人。” 陈知微的眼神猛地冷下来,像刀子一寸寸剐在他身上:“你可以走,但爷爷的承诺不能断。哪怕只剩我一个人,也要守到最后。” 空气骤然凝固,长明灯的火焰轻轻一跳,投出两道拉长的影子,像无声的裂痕,横亘在两人之间。 啪嗒。 一声脆响,打破死寂。 许砚猛地转头。 是快门声。 柜台上的老相机,静静躺着,红灯亮着,却没有人碰过。 相纸缓缓吐出,带着湿漉漉的银白。 陈知微快步走过去,画面浮现的一瞬,她整个人僵住。 画面里,是她和许砚的背影。 而在许砚肩上,搭着一双苍白的手。 许砚盯着照片,喉结滚动,眼底浮起一层阴影,嗓音像从牙缝里挤出:“你不是说,记忆不会失效?那为什么,我永远逃不掉她?” “吱呀”一声。 他转身,猛地扯开档案柜。 木屑抖落,霉味窜上鼻腔。 一只手接一只手地翻:2016,2014,2010…… 指节发白,直到抽出那一抹褪色的牛皮纸。 陈知微眼神一凛,扑上去制止:“师兄,住手,不要打开。” 许砚的指尖停了半秒,青筋暴起,却还是撕开了封口。 相纸“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像一片片枯叶,泛黄的边角颤抖着,溢出一阵暗淡的光。 许砚怔怔跪在那里,手指悬在半空,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照片。 光影里,露出一个女孩模糊的侧影,笑得明媚,却永远停在那一刻。 陈知微俯下身,声音轻得像风,又冷得像一把钝刀:“……师兄,她不会再回来了。” 许砚的手指仍僵在半空,地上的照片像灼烧着他的眼睛。 祠堂里的空气凝固成冰。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敲门声骤然响起,像锤子砸在心口。 这点上门的,不是鬼,就是麻烦。 “许砚!租金三个月没交了,今天要么拿钱,要么立刻搬!再拖,我就把你们的东西全仍出去!” 粗嘎的嗓音像钉子一样直往屋里砸。 铁门被推开,房东带着两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西装笔挺,嘴角叼着未点燃的烟,动作慢条斯理,像在刻意营造气势。 “这片很快要拆迁。”他摘下眼镜,用白净的手帕慢慢擦了擦,语气却冷硬到骨子里,“交不起房租,早点腾地方,免得闹麻烦。” 陈知微抬头,声音发紧:“你就想把我们赶走,好省下拆迁补偿?照相馆生意不好,全是你暗中使坏!” 房东嗤笑一声,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扫过墙上一排排泛黄的老照片,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暗中使坏?”他的嗓音低沉,却带着一丝讥讽,““这地方……阴气太重,晦气!早点拆了干净!”谁还敢走进这种拍‘死人影子’的地方?” 他指尖一抖,准备点火。 “别点。”许砚忽然开口,声音冷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利。 房东挑眉,似笑非笑:“怎么,还管起我的烟?” 许砚盯着他,眼神沉得像一潭水:“照相馆里,不许抽烟。这是规矩,别怪我没提醒你。” 空气骤然一紧。 房东的手停在半空,打火机“咔嗒”一声响,青烟袅袅飘起,嘴角仍带着不屑:“呵,规矩?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这些鬼神的规矩吓唬不了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用指节敲击柜台以示强调,手心却不经意地扫过了柜台角落一个布满铜绿的旧罗盘。 “呃啊!“ 房东猛地缩回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蜇了一下,又像是摸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脸上那得意的冷笑瞬间僵住,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却无比真实的惊惧,下意识地甩着手。 “老板?”一个大汉迟疑地开口,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后腰别着的工具。 柜台上的罗盘纹丝不动,冰冷无声。 房东刚才的反应让他们心里发毛。 几乎是下一秒,房东脸上的惊惧就被更汹涌的怒火所取代,他仿佛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尖刻刺耳:“一堆死人影子,你们守着有屁用?“ 他话音未落,柜台尽头的那盏长明灯,灯苗猛地向下一挫,随即又“噗”地一声爆起,剧烈地摇晃了几下,将整个店堂的光影搅得一片混乱,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影子在墙上仓皇闪动。 两个跟来的男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其中一个胆大的,嘴上骂骂咧咧“装神弄鬼”,伸手想去把那个弹开的抽屉强行关上。 他的手刚碰到木质抽屉,“咔”一声轻响,那抽屉像是咬合的死死的,纹丝不动,反而他自己像是被电了一下,整条胳膊都麻了。 这下,他的脸色也“唰”地白了,触电般跳开,再不敢乱动。 陈知微脸色当场失了血色。 她根本顾不上那几人,几乎是扑过去,将那张相纸推回抽屉,猛地合上柜门,动作小心又急促,像是拼命压住一个躁动的囚徒。 “糟了……”她低声喃喃,额角渗出冷汗。 随即又转身奔向祠堂,双手颤抖着检查香炉与长明灯,火苗已被风吹得摇摇欲灭。 “他刚才差点碰倒‘镇物’……”陈知微回过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意,“这里的平衡,被他的浊气冲乱了……要出事。” 祠堂里的长明灯猛地一跳,火光歪斜,墙角的阴影顿时像活了一样伸展开来。 地板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无数手指在摩挲木板。 空气里充斥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空洞与冰凉,连呼吸都像被掏空。 房东身后带来的几个人面色骤变,有人手里的铁棍“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骂着脏话往后退:“什……什么玩意儿!” 陈知微扑到香炉前,急急点燃三炷香,声音哑得近乎祈求:“安息勿扰……回归本处……” 然而,那三炷香点燃后,青烟不是袅袅上升,而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沉沉地、笔直地向下坠入香灰之中。 (本章完) 第4章 影噬(第三更) 第4章 影噬(第三更) “啪!” 一声极其轻微又无比清晰的脆响,自祠堂的香炉中传出。 那三根青烟下坠的长香,齐刷刷地从中间断裂。 燃着的香头砸入冷灰,“滋”地一声轻响,瞬间熄灭,只余一缕扭曲的青烟,蛇一般钻入空气。 几乎同时,照相馆前厅角落那个老榆木档案柜发出一阵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用指甲不耐烦地抠挠着木板。 柜台上的长明灯火焰猛地向下一挫,随即爆起,火苗尖端竟泛起一丝诡异的幽绿色,将墙上那些老照片的影子拉长、扭动,仿佛活了过来。 死寂,只持续了半秒。 “哐当!!!” 档案柜猛地剧震。 最上层的抽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撞击,一下子弹开半尺有余,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腐纸页和某种东西急速腐烂的恶臭,猛地喷涌而出。 “呕……”一个离柜子最近的大汉当场干呕起来。 许砚回眼底满是恐惧,朝着祠堂方向大喊:“快,把香点上!不然,东西要出来了……” 陈知微脸色刷白,手里还捏着三炷断裂的香。 长明灯的火苗疯狂跳跃,将整个厅堂的光影搅动得像一锅沸腾的浑水。 “这地方……不对劲。把这破柜子给我砸了!”房东脸色发白,但强撑着嚣张,试图用怒吼掩盖恐惧,指挥着手下。 然而,他带来的两个壮汉却僵在原地,瞳孔放大,死死地盯着脚下,牙齿咯咯作响。 地板上,那片属于壮汉的影子仿佛被泼上了浓墨,颜色深得骇人。 紧接着,那片墨色竟“立”了起来,扭曲着化作一只漆黑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脚踝。 黑雾蠕动里,仿佛有人在贴近耳边,低声复述他的名字。 那声音极轻,轻得像记忆最深处的回声,却一遍又一遍,黏腻、执拗,像要把他整个人从世界里抹掉。 随着呢喃逼近,房东手下的影子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攫住,挣扎着撕扯。 “操!什么玩意儿?!是投影吗?!谁他妈在搞鬼?!”另一个壮汉惊惶地大叫,试图用吼叫掩盖恐惧,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与此同时,壮汉的轮廓也开始变得稀薄,惨叫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正从这个世界被一点点擦除。 眨眼间,那人就仿佛从空气里被抹掉了存在,只剩一片颤抖的衣物跌在地板上。 房东呆滞了半秒,旋即癫狂似的抓住许砚的袖子,声嘶力竭: “你不是会对付这些鬼东西吗?” 许砚冷冷盯着他,眼里却是更深的森寒。 “你不是有钱吗?钱呢?钱能救你吗?” 话音未落,柜台上的老相机“咔嗒”一声,自行震动,背带垂落,胶卷倒转,闪了两下,却没吐出任何相片。 许砚心头一沉,立刻翻开一个写着“影缚鬼-城南拆迁工地-2015”的档案袋。 那张照片上的影子,消失了。 它挣脱了照片的囚笼。 轰—— 整个档案柜猛地弹开,漆黑扑天而出,带着吞噬存在的饥渴。 “鬼鬼啊!”另一个壮汉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就想往门外扑。 但他刚迈出一步,就猛地僵住——他的影子也被钉在了原地,像陷入沥青般沉重。 房东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徒劳地挥舞着手:“假的!都是……都是障眼法!砸了那破柜子!我加钱!加倍!” 他的声音尖厉刺耳,却掩不住那深入骨髓的战栗。 因为他的影子,被钉在了原地。 “救……许砚!救我们!”房东此刻哪还有半分之前的倨傲,脸上金丝眼镜歪斜,涕泪横流,朝着许砚嘶声求救,身体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瘫软在地。 就在此刻,黑影如同有生命般,缓缓“站”了起来,化作一个没有五官、不断蠕动变形的人形轮廓。 下一秒,它猛地扑了上去。 并非扑向他们的身体,而是直接融入了地上那片被钉住的、属于他们的影子。 “不——!!!” 壮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仿佛正在遭受千刀万剐的极刑。 在惊骇的目光中,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正被那团漆黑的影缚鬼快速地“吞噬”、同化。 他的惨叫变得空洞,身形变得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从所有人的记忆和视线里被彻底擦除。 这就是影缚鬼的杀人规则。 吞噬影子,抹除存在。 “咔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的闪光猛地炸开。 是许砚。 他强忍着相机传来的滚烫刺痛和脑海中因动用能力而泛起的记忆碎片式眩晕,咬牙拍下了第一张照片。 就在快门声响起的瞬间,他感到一阵熟悉的抽离感,像是有人随手从他记忆的书页中撕去了一角。 昨晚吃过什么?那家常去的面馆老板今天系的是什么颜色的围裙? 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碎片无声无息地湮灭,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闪光让影缚鬼的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被打断的同化过程让它扭曲起来。 “没用的!普通的闪光赶不走它!”陈知微的声音急促响起,她不知何时已冲进店内,脸色煞白,额角带汗,将一个沉重的金属密封箱“咚”地顿在柜台。 “影子是人在阳世的烙印!没了影子,就没了存在的根基,会被彻底遗忘!” 她看都没看地上瘫软的房东几人,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扭曲的影缚鬼。 她飞快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闪光灯。 “师哥!用连拍!频率要快!打断它!”陈知微厉声喝道,同时将一张闪烁着银光的黑色胶片拍在自己额头,双手快速在金属箱内的仪器上操作,发出急促的“滴滴”声,似乎在将闪光灯鱼相机相连。 许砚拇指猛地拨动模式转盘,将相机对准那团再次扑向壮汉影子的漆黑之物,死死按下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 一阵急促到令人心悸的爆闪,如同无形的鞭子,疯狂抽打在影缚鬼的身上。 相机在许砚手中剧烈震动,发烫得几乎握不住,镜头自动伸缩着,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一头嗜血的活物正在贪婪吞噬。 取景器里看到的不是现实画面,而是一片扭曲翻滚的、由纯粹怨念与暗影构成的能量漩涡。 每一道闪光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非对称的波动频率,精准地轰击在影缚鬼的能量核心上。 “嘶——!!!” 一声绝非人耳能听见、却直接撕裂灵魂的尖锐嘶鸣从影缚鬼的方向爆发出来。 它在连续不断的闪光中剧烈地扭曲、收缩,像被扔进沸油的活物,黑色的“躯体”被强光一片片地撕裂、剥离。 最终,它发出一声极其不甘的、扭曲的哀嚎,被最后一道最强烈的闪光猛地从壮汉那几乎完全淡化的影子中拽了出来,彻底吸入了相机深不见底的黑暗镜头之中。 (本章完) 第5章 锚点 第5章 锚点 “嗡——” 相机发出一阵过载般的低沉蜂鸣,滚烫得吓人,机身甚至冒出缕缕极淡的青烟,带着一股电路板烧焦和旧纸页腐烂混合的怪味。 它连续吐出了三张粘连在一起的相纸。那相纸落入手心时,竟还在微微颤动,仿佛被封印的影缚鬼仍在挣扎。 寂静降临。 长明灯恢复了平稳。恶臭渐渐散去。 地上,那个劫后余生的壮汉瘫在地上,身下是他颜色逐渐恢复正常、但依旧有些虚浮的影子。他双眼翻白,裤裆湿了一片,已然吓晕过去。 另一个壮汉和房东瘫软在地,浑身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看向许砚和陈知微的眼神里,充满了最原始的、如同看待神明……或者魔鬼般的恐惧。 许砚大口喘着粗气,靠在柜台边,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 他下意识地看向手中的相片,三张照片重迭,构成一个被定格在痛苦挣扎瞬间的漆黑扭曲人形。 他刚想对陈知微说“频率校准得正好”,嘴巴张开,却猛地愣在原地。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伴随着耳中尖锐的嗡鸣,仿佛有人用冰锥刺入他的太阳穴并狠狠搅动。 脑海里,刚才想说的话、甚至想要呼唤的那个名字,像退潮般哗啦啦地消失,只留下一片冰冷彻骨的虚无和空白。 就在刚才闪光熄灭的瞬间,他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 不只是失去某段具体的回忆,更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连根拔起。 他试图在脑海中勾勒母亲微笑时的眉眼,却发现那份曾经无比熟悉的温暖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布满雾气的玻璃。 一种源自亲缘联结的本能感知,正悄然从他体内流失。 许砚坐在木椅上,盯着墙上的照片。 空白一片。 他找到“妈妈”的名字,心口却骤然一凉。 名字在,照片在,可……她的样子开始逐渐模糊。 不可能……怎么会连这个都忘? 陈知微看着许砚脸上那片刻的茫然和逐渐浮现的惊恐,她的眼神复杂无比。 “影以锁魂……封印对象越强,遗忘的内容越贴近‘自我’。”她低声说了一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那三张粘连的相纸夹起,放入金属箱中的一个特定卡槽内封存。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瘫在地上的房东身上。 房东吓得一个哆嗦,几乎要磕头。 陈知微的声音冷得掉渣,一字一句,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现在,你知道‘规矩’为什么不能破了吗?” “滚。下次进门一定要遵守规矩。” 房东和那个还清醒的壮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拖起昏迷的同伴,屁滚尿流地逃离了照相馆,连头都不敢回。 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背影,陈知微脸上没有丝毫轻松。 她转而看向许砚,眉头紧锁。 “它已经被记录在档案袋中,绝不该被外界气息吸引,除非……” 她的目光转向许砚,目光落在他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又缓缓移向他外套右侧口袋。 那里,隐约凸起一个长方形的硬物轮廓。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进死寂的空气: “师哥,你从那位老人的屋里……是不是没有将所有遗物放进行李箱?” 就在那一瞬间,柜台上的相机突然“嗡”地一声轻震,镜头无声地转动,对准了许砚的口袋。 陈知微瞳孔骤缩。 ——锚点,找到了。 空气死寂。 柜台上的相机镜头,如同一只冰冷的独眼,死死盯着许砚外套右侧的口袋。 那声轻微的“嗡”震似乎还在空气中回荡,敲打着两人紧绷的神经。 许砚下意识地捂住口袋,指尖触碰到那枚长方形的、冰凉的金属块。 u盘。 从那个弥漫着死亡气息和孤楼鬼执念的房间里带出来的东西。 陈知微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之前的疲惫和复杂情绪被全然的警惕取代。 她一步步走近,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师哥,你口袋里是什么?从‘遗物屋’带出来的?” 许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大脑深处因为连续使用相机而带来的抽痛和空虚感仍在蔓延,昨天乃至更早的一些记忆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砾,难以抓握。 但他还记得这枚u盘,记得拿起它时那股异常的冰冷,以及心中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或许是出于某种“这可能有点用”或者“不该留在这”的模糊念头。 “一个u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在老人床头柜里找到的。觉得有点……特别。” “特别?”陈知微的声音几乎带上了一丝气音,那是极度紧张下的反应,“师哥!你忘了最基本的规矩了吗?‘遗物屋’里的东西,尤其是附着强烈执念的‘锚点’物品,一定要放进行李箱封印!那间屋子的一切都属于那个‘孤楼鬼’,是构成它、束缚它的的一部分!你把它带离原地,就等于把那只鬼的执念本体带回了照相馆!”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个暂时安静下来、但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老档案柜。 “怪不得……为什么‘影缚鬼’会被吸引甚至激怒?外来执念的侵入,尤其是这种与‘死亡’、‘记忆’紧密相关的东西,就像在滚油里滴进了冷水!难道它破坏了档案馆里本就脆弱的平衡?” 她的语气带着后怕和责备,“刚才差点我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许砚抿紧了唇。 他知道陈知微是对的。 师父再三叮嘱过,处理“遗物”必须万分谨慎,非必要绝不触碰,更严禁带走。 只是他当时……他当时似乎被某种情绪影响了判断? 或者说,记忆的流失让他的某些本能和警惕心也在减弱? “我……”他想辩解,却发现无从辩起。 陈知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来。小心点。” ps:有些胆小,不敢在晚上写,更新速度有点慢。今天第二更18:00左右。 (本章完) 第6章 饲鬼计划 第6章 饲鬼计划 许砚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u盘。 银色的金属外壳在照相馆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e-07”的刻印清晰可见。 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柜台上的相机镜头,微不可查地跟着他手掌移动的角度调整了一下焦距。 陈知微没有立刻去接。 她返身从那个金属密封箱里取出一双薄薄的特制橡胶手套戴上,又拿出一面古铜镜,镜心却嵌着一块暗色的水晶。 “放在柜台上。”她低声道,将铜镜对准u盘。 透过水晶,陈知微的眉头越皱越紧。 许砚看见那镜面上漾起一层浑浊的、如同油污般的涟漪。 “这里面纠缠着好几种不同的鬼魂印记,像是……用电子设备录下的执念……”陈知微的声音陡然变得惊惧,她透过那暗色水晶仔细分辨。 “e-07……这个编号格式……等等!爷爷好像提到过……”她猛地抬头,“……‘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会用统一的‘e序列’编号来标记他们的观测对象!” “昨晚的单子……”陈知微盯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来源是不是城市服务的快速反应中心?” 许砚呼吸一窒,脑子里翻出一块空白,记忆断得诡异,他甚至不确定那晚是不是自己接的活。 他喉结滚了滚,还是点了点头。 “这枚u盘根本不是什么个人遗物,它是‘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的标准化观测器。 它就像个信号灯塔,里面记录的能量模式,对所有被它标记过的‘e序列’鬼魂都有吸引力!” “你把它带回来,就等于在我们这个本来就脆弱的‘照相馆’里,点亮了一个召唤所有e序列鬼魂的信标!刚才‘影缚鬼’的暴动,根本不是意外,它是被这东西主动吸引过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u盘,立刻像被电到般缩回。 “冰冷……直透魂魄的那种。”她看向许砚,“你碰它的时候没察觉?” 许砚沉吟:“有。但当时电话一直在响,分散了注意。” “得看看里面是什么。”陈知微走向档案柜一角,打开一个隐藏的抽屉,里面不是档案,而是一些零散的古老器具。 她取出一台外壳镀铜、贴满符纸的老旧设备,接上电源。 “这是爷爷留下的‘镇灵机’,”她解释道,“能隔绝邪秽入侵,防止怨念透过电子设备扩散。” 她将u盘通过一个特制的转换接口,小心翼翼地连接了上去。 老旧笔记本的风扇发出沉闷的嗡鸣,屏幕亮起,显示的并非寻常操作系统,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星空般的界面。 u盘被识别了。 屏幕上弹出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是一个命名为“观测日志07”的文本文件。 陈知微与许砚对视一眼,点开了它。 屏幕上的界面闪烁了几下,并未直接打开某个文件,而是先出现了一个目录列表。 列表上赫然显示着多个文件: e-03、e-07、e-12、e-19、e-22……还有数个类似文件。 “天啊.”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单一观测记录,这是一个便携式的微型数据库!里面存储了多个‘e序列’鬼魂的观测数据!” 她快速点开了属于郝德峰(e-07)的记录,内容的惊悚程度远超二人想象。 这不仅是一个老人的悲剧,更是一个系统化、批量化的“饲鬼”计划的冰山一角。 许砚的目光扫过屏幕,猛地定格在【观测者】一栏: 【观测者】:数据删除。 但在那删除符号的末尾,隐约能看到一个手写体的签名残留: “lin”。 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笔迹……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备注】中的内容也因此更具威胁:“异常能量特征与'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过往处理案例(参见e-03, e-12事件)中存在高度相似性。疑似非自然催化与批量复制。需高度警惕'人工饲鬼'项目已进入规模化阶段。” 文字到此为止。 照相馆里陷入了更深的死寂。 许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郝德峰。 那个老人的名字。那个孤楼鬼的名字。 这不是普通的遗物。 这是一个……观测记录? 甚至可能是一个实验品? “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许砚喃喃道,想起那个支付加密货币的诡异委托,“师父说过,离他们远点……” 陈知微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们……他们不是在‘处理’鬼怪?他们是在……制造?或者催化它们?然后……派人去‘清理’?” 她猛地抓住许砚的手臂,指尖冰凉,“这说不通!如果他们自己就是源头,为什么还要钱雇外人来处理?这岂不是自曝其短?” 许砚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明悟。 “也许……我们就是他们实验的一部分。”他低声道,声音干涩,“就像投入笼子的活饵,用来测试这些‘造物’的凶性,观察相机的反应,甚至……记录下我们这些‘守墓人’在面对他们制造的怪物时,会被逼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相机,“我们每一次按下快门,对他们而言,或许都是一份珍贵的数据。” 委托。清理。观测。 这一切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循环。 而许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这个循环中的一环,甚至无意中带回了证据。 就在这时,连接着u盘的镇灵机屏幕突然开始疯狂闪烁。 大量的乱码和扭曲的、如同人脸般的噪点充斥屏幕,机箱内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仿佛硬盘正在被某种力量暴力撕扯。 “不好!它在自毁!或者有远程触发机制!”陈知微惊叫道,想要强行拔出u盘。 但已经晚了。 屏幕猛地一黑。 紧接着,一行血红色的、仿佛用最深的怨念写就的文字,缓缓浮现在屏幕中央: 【观测终止。数据回收:失败。启动最终协议:清除所有潜在信息携带者。】 啪! u盘冒出一缕青烟,彻底烧毁。 但在它报废的前一瞬间,似乎发出了一种极高频率的尖鸣,虽然人耳几乎无法捕捉,却让整个档案柜里几个标注着e序列编号的档案袋都同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哀鸣又或是响应。 几乎同时,柜台上的老相机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无比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冲撞着镜头。 它的快门按钮,自己缓缓地、坚定地……压了下去。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强烈闪光,并非向外爆发,而是如同黑色的漩涡般,猛地将许砚和陈知微吞噬。 许砚的最后意识,是听到陈知微一声短促的惊呼,以及自己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随着这次快门声,轰然碎裂、离他远去的彻底虚无。 (本章完) 第7章 封魂相机的排异反应 第7章 封魂相机的排异反应 黑暗。 并非视觉上的黑暗,而是一种感官被彻底剥夺、意识在虚无中漂浮的绝对沉寂。 许砚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被卷入了一个没有时间、没有方向的漩涡。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声并非由他按下的快门巨响,以及陈知微短促惊惶的呼声,但它们迅速远去,被一种更深沉的、吞噬一切的静默所取代。 然后,是冰冷。 并非体表的寒冷,而是一种从意识核心弥漫开来的、足以冻结思维的绝对零度。 在这极致的冷与暗中,一些碎片挣扎着浮现。 那是,谁的笑容? 模糊、温暖,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看不清细节。 一个女人的声音,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手指轻柔地拂过额头的触感母亲?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微弱的涟漪,旋即沉没。 那份温暖的感知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更空旷的冰冷。 师父苍老的手握住他的,皮肤的褶皱粗糙而熟悉。 一句反复叮嘱的话到了嘴边. 是什么? “衣以载魄,影以” 后面是什么? 那口诀……是师父教他的第一课。 他试图回忆,却像捞一捧水,手指间什么都没有。 那一刻,他第一次真切感到自己正在消失。 对象越强,代价越狠。 这个残酷的规律,正在用最直白的方式,刻进他的灵魂。 一个名字,一个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记住的名字.陈.陈什么? 那个总是扎着马尾辫,眼神时而调笑时而担忧的 师妹? 对,师妹。 这个词锚定了一丝现实。 陈知微! 许砚的意识猛地一震,如同溺水者冲破水面,感官瞬间回流。 “咳!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叶火辣辣地疼,仿佛刚才真的窒息了很久。 视觉逐渐聚焦。 他发现自己瘫倒在照相馆冰冷的地板上,后背靠着柜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类似臭氧和烧灼头发混合的刺鼻气味。 老相机就躺在他手边,机身依旧滚烫,但之前那骇人的震动和嗡鸣已经停止。 此刻它静默得异乎寻常,镜头深邃漆黑,仿佛刚才那自主的爆发不仅耗尽了力量,更吞噬了足够多的“食粮”,透着一股沉眠般的满足感。 长明灯的光芒微弱地摇曳着,将整个厅堂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昏黄之中。 “.师哥?” 一个虚弱又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许砚猛地转头。 陈知微倒在几步远的地方,正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 她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发丝被冷汗浸湿,粘在皮肤上。 她看起来没有明显外伤,但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恍惚和一种.持续性的、无法聚焦的困惑。 她用力眨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仿佛无法驱散脑中的迷雾。 “陈知微!”许砚哑着嗓子喊出她的名字,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感短暂压过了身体的虚脱和头脑的空茫。 他还能记住她的名字! 他试图站起来,却一阵头晕目眩,手脚酸软得不听使唤。 陈知微听到他的呼喊,目光聚焦到他脸上,那丝困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加深了。 “师哥.你.”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带着迟疑,“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u盘.我感觉.好像有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关于爷爷的.关于这里的规矩.被挖掉了” 她的话语间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不自然的停顿,似乎在搜寻一个突然想不起来的词。 许砚的心猛地一沉。 代价。相机的代价。 那次自主快门是无差别攻击! 他急忙在脑海中搜寻。 他不记得自己刚才想过要说什么。 昨天一整天的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甚至范围似乎扩大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连前天、大前天做过什么都模糊不清。 但万幸的是,关于陈知微,关于师父,关于照相馆的基本认知,似乎还在。 最重要的锚点尚未丢失。 然而,陈知微的状态让他不安。 她不仅仅是精神受创,更像是某种特定的认知被干扰或抹除了。 “u盘.它自毁了。”许砚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相机自己启动了我们好像被攻击了意识。”他省略了关于自己记忆损失的细节,现在不是时候。 陈知微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站起来,身形还有些摇晃。 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疑,好像对身体的控制都生疏了几分。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恢复平静的档案柜、地上昏迷的壮汉留下的污渍、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异味。 “最终协议.清除潜在信息携带者.”她喃喃自语,回忆着屏幕上最后那行血字,脸色更加难看,“它刚才是针对我们意识的攻击?”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许砚身上,那抹迟疑和陌生感依旧存在:“师哥,你.没事吧?我感觉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又说不上来.” 许砚避开她的目光,撑着柜台站起来:“先别说这些。那东西”他看向地上那枚已经烧毁变形的u盘残骸,“它不是要传数据回去!它是要……” 啪! u盘发出一声脆响,一道细密的裂纹出现在金属外壳上,缕缕青烟冒出,内部结构正在急速烧毁。 许砚这才清楚,自己的老相机攻击自己和陈知微是一种被严重挑衅和污染后的极致愤怒与“排异反应”。 相机是所有记忆和魂魄的“锚点”与“囚笼”。 而这个外来的、充满恶意的人造物,竟试图用最污秽的“伪记忆”和“数据执念”污染并炸毁它的领域? 对于相机而言,此刻手持u盘、并将它带来的许砚,以及站在这片污染范围内的陈知微,都不再是“看守者”,而是成了污染源的一部分。 它的快门按钮,自己缓缓地、坚定地……压了下去。 这不是吞噬,而是一次无差别的、彻底的“净化”! u盘的自毁并非结束。 它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其产生的涟漪正在扩散,唤醒其他沉睡在档案柜中的、被“中心”标记和催化过的恐怖存在。 (本章完) 第8章 回响鬼 第8章 回响鬼 照相馆不再是一个安全的“档案库”,反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诱饵盒。 而他们,就是盒子里待宰的饵料。 “快!” 陈知微强压下生理和心理的不适,动作略显僵硬地扑到档案柜前,试图用手按住那几个震动的档案袋,但它们像活物一样在她掌心下突跳,“必须加固封印!在它们完全被激活前!” 许砚也冲了过去,大脑虽然依旧抽痛空茫,但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 他看着那些震动的袋子,仿佛能听到无数扭曲的执念和痛苦的嘶鸣正试图冲破相纸的束缚。 “镇灵钉!箱子第二层,那三根刻着符文的铜钉!”陈知微急喊,但话音未落,她自己却愣了一下,似乎不确定这个突然冒出的知识是否正确。 许砚扑向金属密封箱,手忙脚乱地打开第二层。 里面确实散落着几根相似的钉子。 哪一根? 符文? 他的记忆里关于这些器具的细节再次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一片焦虑的空白。 就在他因迟疑而恐慌的刹那。 “刺啦——!” e-03档案袋的封口线猛然崩断。 不是被挣断,而是像被某种极致锋锐的东西从内部精准地割开。 一股无形的冲击力将陈知微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在身后的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哼。 档案袋口大开。 没有预想中的黑雾涌出,也没有狰狞鬼影。 只有声音。 先是一声极轻微的、仿佛磁带刚开始转动的“滋啦”声。 一个年轻男人极度恐惧、带着哭腔的喘息声猛地占据了主导,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不.不要过来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了!那个声音.它在我脑子里一直响一直响” 砰!砰!砰! 沉重的、规律性的撞击声猛地响起,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他们头顶的天板。 灰尘簌簌落下。那分明是有人被抓住头发,一次又一次将头撞向水泥地的闷响。 男人的声音变得破碎、含混,充满了血沫和绝望的呜咽:“放过我求求你.我不是.我不是实验品” 呜咽只持续了一秒。 然后,一个新的、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依然是那个年轻男人的声线,却没了任何情感,只剩下机械般的精准和重复,仿佛一台坏掉的留声机,永无止境地播放着它死亡瞬间的“回响”: “救命。” “砰。” “救命。” “砰。” “救命。” “砰。” 每一声“救命”都伴随着一次清晰的头骨撞击地面的闷响,两种声音严丝合缝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段令人疯狂死亡循环乐章,充满了整个照相馆。 灯光随着“砰”声次第爆裂,墙壁上的照片剧烈震颤,整个空间都在这恐怖的“回响”中扭曲、战栗。 “它在重复自己被杀死的那个瞬间!”陈知微捂住耳朵,声音发颤,面无血色,“它被‘中心’当成了实验品,直到最后一步都在被观测记录!它的‘回响’就是它死亡的无限循环!” “是‘回响鬼’!”陈知微脸色煞白,挣扎着站直,“它不是鬼……不完全是。它像……一段死去的声音,被强行拽回来。声音在找听众,而我们……就是它的新舞台。”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平静的男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照相馆内的景象开始扭曲。 灯光变得忽明忽灭,频率与那惨叫声同步。 墙壁上,那些原本安静的老照片的影子开始疯狂拉长、扭动,仿佛照片里的人也在经历同样的恐怖。 柜台、档案柜、甚至地板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巨脚正在走廊里重重踱步,越来越近。 “它是在把我们拉进这个‘回响’里!”陈知微声音发颤,“如果不能打断它,我们会跟着这段‘记录’一起崩溃!” 物理攻击无效。 它只是一段声音,一段记忆的残影。 许砚抓起相机,本能地对准那不断喷涌出恐怖声响的档案袋。 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是一团剧烈震荡、不断发出刺耳噪音的扭曲能量场。 按下快门? 代价是什么? 下一次遗忘的会是什么? 师父的教诲?操作相机的本能?还是眼前这个正焦急看着他的师妹的名字?他的手在剧烈颤抖,记忆流失的空洞感让他对“按下快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抗拒。 “师哥!”陈知微的喊声穿透了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和惨叫声,“它的核心是‘声音’!用高频!或者.或者用更强的‘记录’覆盖它!档案柜!柜子本身能记录这里的一切!” 档案柜? 许砚猛地看向那巨大的老榆木柜子。 他踉跄着扑过去,也顾不上是哪一层,胡乱地拉开一个离他最近的抽屉。 里面是厚厚的、按年份归类的事件记录本。 抽屉拉开的力道过猛,几本册子“哗啦”一声滑落在地,纸页散开。 那回荡的脚步声仿佛已经贴在了照相馆的门板上,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门框开始簌簌落灰。 惨叫声也达到了顶点,变成了某种非人的、濒死的嗬嗬声。 许砚的目光绝望地扫过散落的纸页。 就在此时,一段手写的、墨迹略显潦草的文字猛地撞入他的眼帘。 同时他的太阳穴如同被冰针刺入,一段极其短暂的碎片记忆闪过——师父在油灯下,咬着牙用指尖血混着朱砂写下这段话的情景。 【丙申年七月十五,子时。‘镇魂铃’响,百鬼匿踪。师以血为墨,重固封印。切记:铃响为号,心念为引,可定心神,驱外邪。】 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淌下,他抬手一抹,指尖染上一抹鲜红。 那记忆碎片瞬间消失,随之而去的是师父教他辨识某种草药气味的清晰记忆,彻底湮灭。 但足够了! “知微!铃!那个不是罗盘,是铃!”许砚嘶声喊道,指向柜台角落那个布满铜绿的器物。 陈知微瞬间明了。 她几乎是扑过去,双手猛地握住那沉甸甸的铜铃。 (本章完) 第9章 被遗忘的人(求推荐票) 第9章 被遗忘的人(求推荐票) 铜铃的余音仿佛还凝结在空气中,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奇异力量,缓缓沉降。 e-03档案袋彻底沉寂下去,袋口依旧敞开着,像一张被强行合上的、哑了的嘴。 旁边,e-12和e-19也渐渐停止了震颤,表面的凸起平复下去,恢复了牛皮纸袋原有的死寂。 满屋狼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腐朽和异样阴冷的复杂气味。 寂静沉重得压人。 陈知微脱力地靠在柜台边,胸口剧烈起伏,额发被冷汗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她先是警惕地盯着那几个安静下来的档案袋,确认它们真的暂时平息了,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许砚。 许砚的状态更差。 他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呼吸粗重,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每一次使用相机都像从他身上硬生生剐走一块肉,而刚才连续的精神紧绷和最后的决断,消耗更是巨大。 他闭上眼,试图抓住脑海中一段正在飞速褪色的记忆。 那是师父教他认封魂相机口诀时的场景。 夏夜,蝉鸣聒噪,油灯的光晕染黄了师父的侧脸,苍老的手握着他的,一笔一画在黄纸上写下“心念为引”四个字,笔锋苍劲…… 可现在,那段记忆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师父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雾,再也听不真切。 他甚至记不起那天师父穿了什么衣服。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陈知微,脱口而出:“师父当年……是不是常穿一件靛蓝色的布衫?” 陈知微正擦拭着掌心的灼痕,闻言一愣,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师哥,爷爷从来只穿白色的太极衫。你说那件蓝布衫,是他十年前就不穿了的。” 许砚喉结滚动,没再说话。 他又忘了一件关于师父的事。 不是庞大的记忆,而是这种细碎的、构成一个人存在的细节。 它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像沙塔崩解,等他发现时,脚下已空了一块。 陈知微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那个被银灰色光芒笼罩过的e-12档案袋。 袋子触手冰凉,异常坚固,原本被蚀影侵蚀的迹象完全消失。 “得把e-03封好。”她找来特制的胶水和封条,动作熟练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将e-03的袋口重新粘合封印。 “铃只镇形不镇念,牵得住是‘形’,牵不住的‘念’会另觅锚点。”她把铃口朝下扣住,“所以才要把名字、遗物、照片分开存。” 做完这一切,她才真正松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和后怕。 沉默地开始收拾残局。 扶起倒地的桌椅,清理掉那个被蚀影鬼彻底腐朽的矮凳残骸。 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需要用这种日常劳作来确认自己还活着,还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 打扫到柜台附近时,陈知微的脚尖碰到了一个东西。 是那枚已经烧毁变形的u盘残骸。 她动作一顿,弯腰用镊子将它夹起,放在一块白布上。 金属外壳焦黑扭曲,再也看不出任何字样,像一块为无名者立下的、被焚毁的墓碑。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纪念品’?”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目光锐利地投向许砚。 许砚擦拭相机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枚残骸,记忆缺失带来的空洞感让他对当时的决策过程有些模糊,但那种“觉得它特别”的感觉残留着。 “当时觉得……不该把它留在那。”他斟酌着词句,“那老人的执念,还有……那些现代化的设备,出现在那里很突兀。好像……它不该是终点。” “突兀?”陈知微拿起残骸,仔细端详着烧熔的接口,“这不是个人物品,师哥。这是制式装备。‘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的制式装备。”她重复了之前的发现,语气加重,“他们不仅观测,还可能催化,甚至……制造。那个老人,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他们的实验品。”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而你接到的那个‘清理委托’,就是他们派发的。让你去清理一个他们可能亲手‘制造’出来的鬼魂。这根本不是处理城市垃圾,这像是在……灭口,或者回收实验样本!” 许砚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师父临终前的叮嘱:“离这个中心远点,但他们的活儿,得接。” 此刻听起来充满了无奈和更深的警示。 陈知微凝视着那巨大的档案柜,声音轻了下来:“这些袋子里的‘人’,也许在现实世界里早就没人记得了。可我们还留着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影子……你说,这算是他们活着,还是死了?” 许砚沉默片刻,声音低沉:“记得他们的不是人,是相机、是纸。没人真心记得,它们就只是……被困住的回声。而我们,是守着回声的囚徒。” “那如果我们都忘了它们呢?”陈知微转过头看他,眼神清亮,却带着一丝悲凉,“如果有一天,这柜子空了,或者……我们也忘了这柜子为什么存在?” 许砚擦着相机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发白。 “那它们就真的死了。第二次死亡。比第一次更彻底。”他顿了顿,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也一样。” 陈知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她看着他近乎透明的侧脸,那句“那你呢”在舌尖滚了滚,最终没有问出口。 答案显而易见,且残酷。 线索很多,但都像断开的线头。 u盘、中心、e序列、那个神秘的“lin”……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陈知微最终说道,“关于这个‘中心’,关于e序列,关于‘lin’。”她看向那个巨大的老榆木档案柜,“爷爷的笔记里也许还有更多记载。而且,既然他们主动找上了我们一次,很可能还会有第二次。” 许砚沉默地点点头。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敌人隐藏在迷雾之后,手段诡异莫测,而他自己却在不断丢失记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掏烟,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照相馆里不许抽烟的规矩,也想起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买过烟了。 这种日常习惯的断层,也是记忆流失的细微证明。 他拾起那枚u盘残骸,冰冷的金属刺痛了他的掌心。 他忽然想起母亲曾说:“人死三次:一次是断气,一次是下葬,最后一次……是这世上再也没人记得你。” 他现在才懂,最可怕的不是鬼魂扑来,而是你连自己为何战斗、为谁铭记都忘了。 他把“刘海偏右、笑露虎牙”一笔笔写下去,字迹越写越重,纸面被划出一道道凹槽。 他合眼去想,却只捞起一把冷水:名字是实的,人是空的。 那一刻他才明白,遗忘不是把人拿走,而是把“人味”拿走,只剩一个可被登记的壳。 就在这时。 “铃——铃铃——” 柜台上的老式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目光瞬间投向它。 许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握住了冰凉的听筒。 就在听筒贴近耳朵的瞬间,一个极细微、极模糊的女声,仿佛跨越了遥远的时空,在他记忆的废墟深处轻轻响起: “别忘了我……” 那声音……是谁? 他心头猛地一悸,手指收紧。 “喂?遗忘照相馆。” (本章完) 第10章 来自中心的电话 第10章 来自中心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电子静音,随后,一个经过精密调制、毫无人类气息的合成音响起,每个音节都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订单编号:e-0721。委托目标:江城老城区松安路七巷十三号301室。执行人:许砚。请确认清理程序已执行完毕。” 目标?程序?这些冰冷的用词让许砚胃里一阵翻搅。 那不是一次简单的遗物清理,而是一次被精确编号的“处理”。 “完了。”他声音沙哑,努力让声线平稳,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搬运。 “收到确认。”合成音毫无延迟地接话,透着一股非人的效率,“请于今日下午三时整,将全部清理物运送至:高新区科技一路88号,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低价值物料回收部。完成物理交割后,订单剩余尾款(0.5 btc)将自动支付。” “温馨提示:请于今日15:00前完成交割。逾时将自动升级为l-2流程:定位、上门、回收。请配合。” 全部清理物? 许砚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猛地钉在柜台白布上那枚已烧毁变形的u盘残骸上。 所以,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那个老人的遗物只是幌子,这个来自“中心”本身的、“意外”遗留在现场的观测器,才是他们急于回收或确认销毁的核心? 昨夜那场险些让他们团灭的危机,或许根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要么成功灭口,要么逼他交出东西? 他试图更清晰地回溯昨夜细节,但大脑仿佛一面被雾气笼罩的残破镜子。 记忆的碎片尖锐而混乱:电话铃声刺耳、黑影扑来的窒息感、相机灼烫的触感、闪光爆开的瞬间…… 但关于具体情况、房间角落里是否还有别的异常、甚至自己是如何找到那枚u盘的,全都模糊不清,像被水浸过的墨迹。 强行回忆带来的并非画面,而是一阵阵神经被撕扯的锐痛,以及随之而来的、更令人心悸的虚无感。 他又确凿地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这种对自我记忆的“无知之失”,比鬼怪扑面更让人恐惧。 “……地址记下了。”许砚用力按压着刺痛的太阳穴,指节发白。 “感谢合作。祝您今日愉快。”合成音程式化地终止了通讯,忙音单调地重复,像某种倒计时的滴答声。 许缓缓放下听筒,那轻微的“咔哒”声,在死寂的馆内如同惊雷。 “是他们?”陈知微走上前,声音绷紧。她从许砚瞬间冷硬的眼神和那句“全部清理物”中,听出了不祥的意味。 “来确认‘订单’是否完成了。”许砚的声音里淬着冰,“尾款,地址,一切都标准得像流水线作业。但昨晚的事,非常可疑。” 陈知微把u盘丢在柜台上,指节发白:“我们必须把东西交掉。交了,他们就不会再追。” 许砚冷笑一声,盯着桌上那截烧焦的金属:“交掉?那就等于把线索掐断。老人、相机、观测器,全都断在这一步。他们要的不是清理结果,而是让我们替他们回收。” “可你想清楚没?如果不交,他们会直接上门。”陈知微咬紧牙关,“咱们拿着着这玩意儿守在馆里,被他们逮住,就是死路。” “还有第三种法子。”许砚缓缓开口,眼神阴冷,“做个假,用锚点干扰。他们收了,说明规则有漏洞;他们不上钩,我们就顺着线,看看到底谁在收尸。” 屋里陷入沉默。 三条路,每一条都带着风险。 陈知微盯着他:“你这是拿命去赌。” 许砚回望,目光如刀:“命本来就不值钱。” 他转过身,靠着柜台,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u盘残骸:“那个孤楼鬼,强得不正常。还有这个……它根本就不是遗物,是诱饵,是炸弹!我甚至怀疑,那个电话,那个名字……本身就是触发它攻击的‘开关’。这一切,太像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猛地看向陈知微,眼神如同试图穿透迷雾的探照灯:“这个‘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师父当年,到底是怎么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很重要。” 陈知微脸色发白,努力回忆:“爷爷……他从来不说细。只反复警告,离他们远点,但他们的委托,必须接。”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祠堂的方向,仿佛在凝视一段尘封的过往,“有一次……我无意听到他对着电话低吼,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疲惫和……愤怒?他说:‘你们造的孽,一次次打破平衡,最后凭什么总是要我们来修补?!’电话那头是谁,他没说。但我感觉,爷爷和他们,绝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那更像是一种被迫的、痛苦的联系。” 造孽。打破平衡。修补。 这些词像沉重的铅块,坠入许砚的心湖,激起深沉的暗流。 师父背负的东西,远比想象中更沉重。 “师父除了这间照相馆和相机,一定还留下了别的什么。”许砚的语气近乎笃定,“任何能帮助我们看清眼前迷雾的东西?笔记?或者……交给你的东西?” 陈知微像是被这句话猛然点醒。 她凝视着许砚,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犹豫,有郑重,最终化为一种决然。 她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上通往二楼的狭窄木梯,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很快,她搬下来一个箱子。 那是一个年代久远的樟木箱,不大,却显得异常沉重。 表面包浆温润,边角处却有着难以磨灭的磨损痕迹,黄铜搭扣上暗刻着细密的云纹,锁孔的位置空空如也,仿佛它等待的从来不是钥匙,而是某个特定的时机和特定的人。 “爷爷去世前,非常郑重地把它交给我。”陈知微将箱子放在柜台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部与之共鸣。 “他说,当你用那台相机,真正封印第一个‘魂’之后,才能把它交给你。” (本章完) 第11章 幽明影鉴 第11章 幽明影鉴 许砚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的目光无法从箱子上移开。 他能感觉到,口袋里的那台暗银相机,似乎也在此刻散发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微凉的木质表面,那黄铜搭扣竟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指尖下轻轻“嗡”了一声,自动弹开。 箱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弥漫开来。 不是霉味,而是古老的樟木香、陈年纸页、特殊药水混合着一种……类似“显影液”般的能量波动。 箱内的景象,让许砚的呼吸为之一窒。 最上层并非想象中的厚重典籍,而是一卷卷材质奇特的暗色胶片,它们自行缓缓滚动,表面流光溢彩,偶尔闪过极快却清晰的动态画面:扭曲的鬼影、古老的仪式、相机结构的爆炸分解图……仿佛活着的底片。 胶片之下,是几本笔记。 但并非静止的。 师父那熟悉的字迹在纸页上偶尔会如同接触不良的影像般轻微扭动、重组,甚至当他目光聚焦时,一些关键段落旁会自行浮现出更详尽的注释或警告性的血红叹号。 而在箱子一侧,安静地躺着几枚造型奇古的金属镜头配件,上面刻满了从未见过的符文。 当许砚的目光扫过它们时,其中一枚暗金色的广角镜头突然极轻微地自行旋转了一下,一道无形的波纹荡开,许砚眼前的视野瞬间一阔,他竟能同时清晰地看到柜台上的每一道划痕、陈知微睫毛的颤动、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属于昨夜鬼怪的极淡能量残迹。 虽然只是一瞬,却让他骇然。 他拿起那本看起来最古朴的、以某种幽兽皮为封面的书册——《幽明影鉴》。 手指触碰的刹那,书页无风自动,快速翻页,最终停在一幅复杂的光影结构图前,那正是他手中相机的剖析图。 旁边浮现出师父的字迹,墨迹如新: 「封魂相机,非死物也。以执念为镜,以记忆为刃,以遗忘为价。」 「初阶:锁魂。然每摄一魂,必蚀一忆。所忘为何?相机择之,亦汝心映照。」 「欲进阶‘暗影镜头’,需广角摄魂,然代价愈酷:非残片,乃整段人生之忆,或将永失汝名。」 文字旁边,那枚暗金广角镜头的影像发出微光,一段信息流直接涌入许砚脑海:不是文字,而是一种感知。 他仿佛亲身站在汹涌的地铁站台,面对无数扭曲扑来的“拥堵鬼”,他举起相机,开启广角,强大的吸力抽取着鬼影,也同时抽空了他脑海中关于大学四年所有的欢声笑语,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和毕业照上那个面容模糊的自己…… 许砚猛地抽回手,额头渗出冷汗,心脏狂跳。 这不是学习,这是体验!是近乎残酷的预演! 他剧烈地喘息着,脑海中那被强行剥离记忆的虚无感久久不散。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陈知微。 “你早就知道。”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声音因刚才的冲击而微微沙哑,“你早就知道这相机能升级?” 陈知微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怎么这么问?” “那个闪光灯!”许砚指向墙角那个金属密封箱,“对付影缚鬼的时候,你拿出的外置闪光灯,还有那些连接操作!师父从来没教过我这些,你却能熟练地用出来配合相机……你早就接触过箱子里的东西,对不对?你早知道相机不止于此!” 陈知微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避开了他锐利的目光,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爷爷……不让我提前告诉你。他说,有些路,必须你一个人先走到山穷水尽,看到了‘尽头’,给你指路,你才肯信,才敢走。”她摩挲着箱子的边缘,低声道,“那闪光灯和频率校准法,是箱子里记载的基础应用之一,是应对‘影噬’类鬼怪的标准流程。爷爷……他可能没来得及,或者……觉得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许砚闭上眼,消化着这个信息。 师父的安排,总是带着一种深沉的、甚至有些残酷的考量。 他再次看向箱内,目光掠过那些诡异的胶片和扭动的笔记,最终落在那几枚古老的镜头上。 他注意到,在那些镜头旁边,还安静地躺着一枚深紫色的、材质似玉非玉的薄片,大小正好能嵌入相机顶部的某个辅助卡槽,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中心有一个极小的孔洞。 他下意识地拿起它。 指尖触碰的瞬间,不像其他物件那样传来强烈的信息流或幻觉,反而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稳定心神的凉意顺着手臂蔓延而上,让他因大量信息冲击而刺痛的太阳穴都舒缓了几分。 同时,《幽明影鉴》的书页上,关于相机剖析图的部分,一行先前隐藏的小字浮现出来: 「定神片:安神守意,暂缓‘遗忘’之潮反噬。然冰覆沸鼎,终非长久之计。」 原来如此。 这并非什么逆天的神器,只是一个短暂的“缓冲器”,或许能在过度使用相机后,让他不至于立刻忘记最关键的事情,但无法阻止记忆的最终流失。 代价,依然是永恒的主题。 陈知微看着他拿起那枚定神片,轻声解释道:“爷爷说,这东西不能常用,会让人产生依赖,反而看不清‘代价’的真正重量。” 许砚默默将其收起,这微小的保障,在关键时刻或许能救命。 陈知微看着他脸上闪过的震惊、骇然、明悟。 “爷爷说,”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不是简单的摄影师。我们是‘守墓人’,也是‘盗墓者’。这座城需要有人记住那些被遗忘的,也需要有人……斩断那些不该存在的。” 他的目光最后回到陈知微身上,“‘守墓人’,也是‘盗墓者’。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到底算是什么?” 陈知微抬起头,看向那一整面墙的档案柜,眼神变得悠远而沉重。 “‘守墓人’,是因为我们守着这些东西。”她指了指那些档案袋,“我们记住它们的名字,收纳它们的形影,让它们不至于彻底消散后变成更可怕的东西,扰得生者不宁。这是在‘守’这座城市的魂。” (本章完) 第12章 守墓与盗墓 第12章 守墓与盗墓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而‘盗墓者’……因为我们所用的‘器’,所行的‘道’,本质是‘窃取’。相机窃取它们的形影,封印的过程就是将它们从原本的‘锚点’上剥离下来,囚禁于方寸相纸之中。我们……其实是在盗取它们存在的最后证明,来换取现世的片刻安宁。” “爷爷说,这是世上最无奈的交易。我们既是秩序的维护者,本身也在践踏着另一种秩序。所以我们才更需要‘规矩’,更需要清醒地知道自己每一步的代价。否则,我们和那些只想利用鬼怪力量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许砚怔怔地听着。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师父那句话背后的全部重量,也明白了这座照相馆所承载的,是何等矛盾与沉重的使命。 守墓与盗墓,铭记与遗忘,拯救与掠夺。 这一切悖论般的词汇,共同构成了他们存在的意义。 他不再是那个只想着清理“垃圾”的摄影师了。 他接过了一个真正的、流淌着血与暗影的传承。 一股沉重的压力包裹了他,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清明。 仿佛一直笼罩眼前的迷雾被拨开,虽然露出的前路更加险峻,但至少方向已然清晰。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档案柜前,手指逐一抚过那些泛黄的牛皮纸袋。 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有一段被遗忘的人生。 他们被封印于此,究竟是得到了安息,还是陷入了另一种永恒的囚禁? 师父选择了一条路,守护这些记忆,哪怕代价是自身也被这无尽的沉重所侵蚀。 而“中心”,则选择了另一条路,将他们视为可以切割、分析、利用的“冗余数据”。 那他自己呢? 许砚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转过身,看向柜台上的相机,那暗银色的机身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件工具,更像是一个活着的、饥饿的、等待着与他共同成长的契约者。 他继承了它,也继承了这份力量背后的全部诅咒与责任。 逃避和被动接单无法打破这个循环。 师父的隐忍和坚守,换来的或许是“中心”的得寸进尺。 u盘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已经开始试图将触角伸进这最后的“档案馆”,甚至不惜引爆危机来灭口。 不能坐以待毙。 “知微,”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师父的法子,是‘守’。守住这里,守住规矩,等麻烦上门,再解决麻烦。” 陈知微望着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但有些人,不会因为你守规矩,就对你讲规矩。”许砚的目光落在那枚烧毁的u盘上,“他们会觉得你的规矩是障碍,你的‘守’是软弱。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直到把你守的东西彻底砸烂,就像今天房东做的那样,只不过‘中心’的手段更‘干净’,也更致命。” 他拿起那枚暗金色的广角镜头,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箱子里的东西,不是让我们继续躲在这里‘守’的。它们是‘器’,是让我们能走出去,去‘盗’的利器。去把‘中心’藏着掖着的真相,‘盗’出来。” 他的思路彻底转变了。 从被动防守,转向了主动出击。 师父的传承给了他底气,而“中心”的威胁则点燃了他的反击之心。 陈知微深吸一口气,她明白了许砚的意思。风险极大,但这或许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 “交还是不交?”知微盯着桌面上那截焦黑的金属,“交了,我们干净;不交,他们上门。” 许砚看着墙上那些照片,像在回望一排无名碑,“交了,我们就断了线。” “那就诈一次,”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空壳u盘,“你拍一张‘假影’封进去,我在包装里做锚点干扰。他们若收,还会再来;他们若不上钩,我们就跟过去,看他们把脏东西往哪埋。” 许砚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那枚u盘残骸上,眼神已彻底不同。 先前的不安和迷雾仍在,但更多了一种沉甸甸的、源自血脉和传承的冰冷决心。 箱子的开启,没有解答所有问题,却给了他面对问题的坐标和刀刃。 下午的会面,不再是去交付一个任务。 是去直面阴谋本身。 他握紧了那枚玉片,冰冷的触感让他清醒。 “准备好。”他对陈知微说,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力量,“下午,我们去‘低价值物料回收部’……好好‘交割’一下。” 他倒要看看,究竟谁,才是对方眼中的“低价值物料”。 …… 高新区科技一路88号,是一栋毫无特色的灰色立方体建筑。 它不高,但占地面积颇广,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混凝土墓碑,毫不起眼地挤在几家光鲜亮丽的科技公司中间。 没有显眼的标识,只在入口侧方嵌着一块小小的铜牌,刻着“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的字样。 低调,且不容窥探。 许砚拎着那个装着老人遗物的编织袋,站在街对面。陈知微站在他稍后一步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那只编织袋里,除了几件旧衣服,底部静静躺着他们精心准备的“鱼饵”——一个外形与真品几乎无异的u盘外壳,内部电路板被巧妙篡改,植入了陈知微从档案柜深处找出的另一种微弱怨念的“锚点碎片”。 它不会造成破坏,但会像一滴墨水滴入清水,持续散发微弱的、错误的能量信号。 而真正的、已烧毁的u盘残骸,正用特制的符纸包裹着,藏在许砚贴身的相机包暗格里。 “准备好了?”许砚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嗯。”陈知微的声音有些发紧,“玉片有反应吗?” 许砚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枚玉佩隔着衣服传来一丝稳定的凉意,帮他抵御着从对面大楼无形中弥漫出来的、令人心神不宁的低压。 “有,但很微弱。像是……很多种杂乱情绪的混合,被强行压抑着。”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穿过马路。 旋转玻璃门无声地滑开,内部是挑高的大厅,光线明亮得不带一丝温度,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电子产品混合的冰冷气味。 前台坐着一位穿着标准制服、妆容一丝不苟的女士,笑容标准得如同打印出来。 “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声音甜美,却毫无波澜。 “交割。订单e-0721。”许砚将编织袋放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上。 ps:请帮忙在详情页点一下投资,让本书获得一点推荐。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13章 遗物交割 第13章 遗物交割 前台女士在电脑上快速操作,扫描了许砚出示的订单二维码。 “许先生。请沿左侧走廊直行,至第三通道,刷订单码进入,前往‘低价值物料回收部’进行物理交割。”流程熟练得如同处理一份普通的快递。 在得到前往“低价值物料回收部”的指示后,两人走向左侧走廊。 走廊很长,两侧是纯白色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画或窗户,只有头顶均匀分布的led灯带,发出嗡嗡的轻响,走得久了,让人产生一种迷失方向的眩晕感。 第三通道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旁边是一个扫码器。 许砚刷码,门“嗤”一声滑开,露出后面一部巨大的、工业货运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陈知微低声快速道:“气场很杂,很多‘东西’被压制着,像……高压锅。”她的感知能力,在此刻成为了许砚之外的另一双眼睛。 电梯内部是冰冷的金属壁,只有一个按钮:“b4”。 下沉的过程异常平稳,但失重感依旧明显。 数字不断跳动,b1, b2, b3…最终停在b4。 门再次打开。 眼前的景象与楼下截然不同。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现代化的仓库或者分拣中心。 空间极高,远处望不到头。 高高的货架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箱子、袋子,都被贴上了统一的标签。 空气中那股冰冷的味道更浓了,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臭氧和旧纸页的怪异气味。 无人搬运车沿着发光路径穿梭,少数工作人员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一个工装人员看到他们,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手持一个平板电脑。“订单码。” 许砚再次出示。 对方扫描后,平板电脑上显示出订单详情和编织袋的扫描图像。“低价值遗物,及附属电子存储残件一件。确认无误。”他指向旁边一个类似机场安检传送带的装置,“放置其上,完成扫描交割即可。尾款将在三分钟内支付。” 流程简单、高效、非人化。 许砚将编织袋放上传送带。 它缓缓移动,通过一个发出幽蓝色光芒的扫描隧道。 他能感觉到,藏在暗格里的真品残骸在微微发烫,定神片的凉意也随之加深。 扫描完成,绿灯亮起。 “交割完成。感谢合作。”工装人员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就这么简单? 他们甚至没有打开袋子检查一下那个“u盘”? “等等。”许砚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东西的源处理代码是多少?后续降解流程走哪个通道?”他抛出了两个从师父笔记里看来的、极其专业的内部术语。 那工装人员猛地停下脚步,第一次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愕然和迟疑。 他显然没料到外部人员会问这个。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却不容置疑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替他解了围,也瞬间攫住了许砚和陈知微的所有注意力。 “源代码涉及项目保密等级l-3。降解流程由a-i智能系统分配,非人工查询范围。” 许砚和陈知微霍然转头。 只见一个穿着深灰色高级西装套裙、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站在那里,身姿笔挺,眼神冷冽得像经过精密校准的光学仪器。 她手中拿着一个电子记事本,目光先是落在许砚身上,然后极其自然地滑向他身边的陈知微,她的目光在陈知微脸上停留的那半秒,像是在比对某个档案里的旧照片。 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后,才重新看向许砚。 “许先生。你的专业程度令人意外。”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警告,“我是本层的安全主管,你可以叫我林岚。跟我来,关于订单e-0721,有一些……后续事宜需要与你确认。” 她说完,转身便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规律而清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节奏感。 许砚和陈知微立刻跟上。 陈知微下意识地靠近许砚一步,低声道:“她认识我……或者,认识爷爷。”刚才那道目光,绝非看陌生人的眼神。 林主管没有带他们去会议室,而是走向仓库深处。 路过一片区域时,景象让许砚瞳孔一缩。 只见一个区域被透明的特殊材料隔开,里面一个穿着类似防化服、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用一把发出低沉嗡鸣的震波装置,强行将一团试图从旧沙发里渗出的黑色胶状物逼回一个特制的金属收容箱。 另一边,一个戴着智能眼镜的年轻技术员正快速在平板电脑上划动,调整着隔离区内的能量场参数。 “编号s-11,‘溺毙怨念’附着体,源自城西溺水案现场沙发。物理收容完成,准备转移至7号分析室。”技术员头也不抬地报告。 林主管只是微微颔首,脚步未停。 许砚的心沉了下去。 这里不止他一个“承包商”。 中心像使用工具一样,雇佣着各种有能力处理“异常”的人,且管理着远比孤楼鬼更诡异的“东西”。 终于,他们走进一间四周都是单向玻璃的观察室,可以俯瞰下方数个不同的作业区。 “坐。”林主管自己先坐下,将电子记事本放在桌上,开门见山,“订单e-0721,清理目标:郝德峰,完成。但任务过程引发b级能量溢散,并对本地‘档案稳定性’造成冲击。依据协议第11条第4款,中心有权扣减30%的尾款,作为环境补偿金。” 她语速平稳,抛出早已准备好的条款,施加第一重压力,试图在心理上占据优势。 许砚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身体前倾,双手交迭放在桌上,目光直视对方:“林主管,任务简报中未提及目标锚点具有‘主动精神攻击’及‘信息污染’特性,且其强度远超标准‘遗念类’范畴。这属于情报重大失误。依据‘承包商风险豁免条款’,由此产生的一切衍生后果,责任在于委托方。中心不仅无权扣款,还应支付额外的风险补偿。” 他的话掷地有声,显然是仔细研究过那份冗长的电子协议。 林主管的眉梢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许砚如此难缠。 她沉默了两秒,似乎在重新评估他。 (本章完) 第14章 新委托 第14章 新委托 “……很有趣的观点,许先生。我会将你的异议提交审核。”她巧妙地避开了正面交锋,话锋一转,“那么,谈谈你带回来的‘东西’。”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许砚的相机包,“那枚烧毁的观测器,是中心财产。” 来了!真正的图穷匕见! 许砚面色不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所有遗物,均已按规定交割。”他矢口否认。 “是吗?”林主管的手指在电子记事本上一点,观察室的大屏幕突然亮起,播放了一段经过处理的监控画面。 正是许砚在老人房间床头柜拿起u盘的模糊影像!“‘异常物品接触并未上报’,这同样违反了协议。” 林岚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电子记事本的边角,像一只随时可能弹出的弹簧,“许先生,你觉得,中心允许……偶然吗?” 气氛瞬间紧绷。 陈知微的手心沁出冷汗。 林岚的目光如针锋,紧紧盯着他:“那台观测器,为什么会被烧毁?” 许砚沉默了一瞬,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一页泛黄的纸片在脑海浮现,那是师父笔记的一角,潦草字迹旁画着一道圈: “中心标准观测器并非中立装置。某些型号在极限负荷下,会触发‘主动干预协议’,诱导被观测对象产生自毁倾向。” 师父当年为何反复叮嘱这条?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 他抬眼,望向林岚,眼底一瞬间冷如刀锋:“原来中心的观测器,不仅观测鬼,还实时观测‘承包商’?这份监控,是否也记录下了它如何诱导我念出名字触发攻击?记录下了它内部预设的、针对信息携带者的‘最终协议’?林主管,我倒很想把这段完整录像,提交给‘审核部门’看看。” 他反将一军! 点出中心在委托中设下陷阱、甚至杀人灭口的嫌疑! 林主管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虽然瞬间恢复,但那份绝对的冰冷掌控感被打破了。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他手里同样握着牌。 她轻轻向后靠向椅背,这是一个微妙的姿态转变,从进攻转为了一种更审慎的谈判。 “看来,我们之间存在一些……信息误差。”她选择了妥协的措辞,“观测器的自毁协议,是针对极端情况的安保措施。对于合作者,中心一向慷慨。” 她操作了一下记事本。 “尾款会全额支付。那枚损坏的观测器……既然已经无法修复,就由你自行处理吧。毕竟,它也记录下了你高效处理e-07的完整数据,这很有研究价值。”她轻描淡写地将“追究”变成了“赠与”,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 她暗示中心获得了许砚能力的数据,并默许了他保留残骸,仿佛这是一种恩赐和交易的开始。 不等许砚回应,她立刻点开了一份新的委托。 “你的能力很特殊,许先生。‘封魂’而非‘驱散’,这为我们保留了珍贵的研究样本。中心欣赏高效的合作者。”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新的订单,附着一张诡异的截图,地铁广告牌上模特流泪的黑色液体。 “新委托。地铁7号线,‘悲伤之眼’事件,初步判定为b级‘信息类’鬼怪。报酬是之前的三倍。” 许砚没有看屏幕,而是看着林主管:“为什么是我?” 林主管的目光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她的话像一把精心打磨的钥匙,试图撬开许砚的防备: “因为效率。而且……”她顿了顿,“据记录,你师父生前曾多次调查7号线的异常能量点,尤其是‘莲路站’附近,但他似乎始终未能找到核心源头。或许,他的徒弟,能拥有不同的……视角。” 她精准地抛出了师父的线索!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也明确告诉许砚:中心对你了如指掌。 许砚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是一个阳谋,但他必须咬钩。 “好。我接。” “明智。”林主管收起记事本,“装备需求和地点详情会发送到你的终端。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她下达了逐客令。 两人走出观察室,在一名工作人员的示意下,从另一条通道离开。 通道两侧是一个个紧闭的实验室门,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和能量波动。 就在经过一扇气密门时,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神色疲惫的研究员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几个贴着“e-15”、“e-09”标签的密封试管,试管内是微弱闪烁的、不同颜色的雾气状物质。 “它们在这里,比在外面安全……对大家来说。”研究员看到外人,愣了一下,立刻侧身挡住托盘,快步离开。 许砚和陈知微都清楚地看到了那些标签。 e序列……它们不是被“清理”了,而是被“收容”在这里! “如果它们不是被消灭,而是被圈养呢?”一股冷意顺着陈知微的脊椎爬到后颈。 两人一言不发,跟着工作人员走进返回地面的电梯。 直到走出那栋灰色大楼,重新呼吸到室外并不新鲜的空气,才感觉那无形的压力稍稍减轻。 “她认识爷爷,绝对认识。”陈知微肯定地说,脸色发白,“她看我的眼神……还有,她提到师父时的语气…” 许砚拿出加密终端,新订单的详细资料已经传来。 他快速浏览,目光最终定格在附注信息栏的一行小字上: “历史关联记录:该站点异常能量波动,与编号e-03事件存在37.8%的频谱相似性。请注意:‘回声’可能不止一种频率。” e-03!正是之前在照相馆暴动、播放死亡回响的那个鬼魂! 林主管给的,不仅仅是一个关于师父的诱饵。 她几乎是在明示:地铁站的事件,与中心的核心实验直接相关! 这不是一个新任务。 这是一个答案的入口,一个陷阱的坐标,也是一份战书。 许砚收起终端,看向远处地铁站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 “七号线……原来师父最后的目光,也停在这里。若这是陷阱,那我会让埋它的人,陪葬。” (本章完) 第15章 信息鬼 第15章 信息鬼 地铁七号线,莲路站。 晚高峰的余温裹着地铁站,空气粘稠,闷得人喘不过气。 消毒水、汗臭、还有一丝铁锈泡在泪水里的甜腥——若有似无,却钻入鼻腔。 许砚和陈知微混在零星的乘客中,像是两个普通的晚归者。 许砚的相机包沉甸甸地贴在身侧,陈知微手中的罗盘磁针低颤,顽固地指向站台深处,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 “气场的‘质地’变了,”陈知微声音发紧,带着生理性的排斥,“不是聚集的怨,是碎掉的、弥漫性的悲苦。它不在一个点,它在所有流动的电信号里……是‘活’的。” 她的感知结合罗盘的印证,描绘出异常的范围。 他们锁定了那个广告牌。 屏幕上的模特肌肤胜雪,笑容完美得不似真人。 “表面无异常。”许砚低语,目光却锐利如刀。 “看它的‘影’。”陈知微指尖划过罗盘边缘,一丝微不可查的能量注入。 指针猛地一僵,死死定住! 许砚凝神望去。 在站台惨白光线的投射下,广告牌在地面的那片阴影。 边缘正在不自然地“溶解”,像一滩不断渗出、缓慢蠕动的漆黑油污,偶尔鼓起一个绝望的气泡,啵地破裂,释放出令人心口骤紧、鼻酸欲哭的悲苦波动。 每个经过的乘客都像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霾。 “它在筛选、放大……最细微的悲伤。”许砚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种攻击,无声无息,却能精准命中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更像是……强制共频和放大。”陈知微脸色发白,“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悲伤‘共鸣腔’……” 许砚闭上眼,竭力回忆《幽明影鉴》中关于“照见虚妄,窥探信息之流”的艰涩法门。 他尝试将一丝心神沉入相机。 再次睁眼,透过取景器。 景象骤变! 广告牌的光芒虚假如刀,而它投下的阴影——已化作一池沸腾的数据沥青。 无数张像素化的脸在其中沉浮:扭曲的 emoji、哭喊的弹窗、诅咒般的私信碎片…… 它们撕裂又重组,像是永远无法超生的数字怨灵。 这些由恶毒评论、绝望新闻、痛苦私密糅合而成的聚合体。 更骇人的是,无数条无形的数据“根须”正从这深渊伸出,贪婪地扎入周围的灯光线路、广告屏幕,甚至乘客手机的蓝牙信号,疯狂吮吸着散逸的负面情绪! “根源在那边!”许砚低喝,沿着那无数数据根须最终汇聚的方向。 站台尽头一个挂着“故障维修”牌子的老旧设备间。 门锁紧闭。 “我来。”陈知微上前,取出那枚铜绿斑驳的镇魂铃。 铃口轻贴锁孔,手掐法诀,低诵:“铃铃铃,透玄关,破妄障,开一线!” 叮铃—— 一声极轻微、直透灵台的铃音荡开。 锁芯“咔哒”一响,门开了。 门内,浓郁的悲伤与绝望几乎凝成实质,扑面撞来! 狭窄空间内,线缆虬结成团,中央一个剧烈搏动的黑色数据茧疯狂吞吐着能量。 它出现时,仿佛有无数低声在耳边复述他们的名字。 它就是“悲伤之眼”的核心。 入侵者惊动了它! 黑茧猛地剧震。 呜……哇!!! 巨大的音浪猛然炸开,鼓膜仿佛被铁锤敲碎。 屏幕上一张张哭脸溶解、扭曲,像腐烂的颜料被水刷开。 地铁广播失控般重复,像无数婴儿啼哭般轰鸣。 就在那一瞬,许砚意识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声音,穿透所有尖啸与轰鸣,清晰地递到他耳边: “砚儿……” 那声音轻柔,带着熟悉的疲惫,仿佛还沾染着多年前家里厨房的油烟与饭菜香气。 它不是幻觉,它是记忆深处最柔软、最不敢触碰的一块血肉。 许砚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留下一片酸涩的空洞。 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他几乎能感觉到母亲温凉的指尖似乎就要触到他的脸颊。 他嘴唇翕动,那个呼之欲出的回应卡在喉咙里,滚烫得灼人。 ——妈。 可下一秒,那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逐渐远去,而是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精准地剪断了连接着过去与现在的最后一根线。 声音消失了,连同那份被唤起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暖触感,被抽吸得干干净净。 并非无声,而是无存。 他脑海里关于这个声音的所有细节、所有与之关联的情绪,瞬间褪色、冰冷,变成一段客观的、与他无关的冰冷影像。 他失去了它。 不是想不起,而是清楚地知道,它曾经存在,但此刻被永久地、彻底地从他这里夺走了。 一种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残忍的剥离感,让他胸腔里一片冰凉的空洞。 随即,广播的尖啸重新扑面而来,把他从幻象里硬生生拽回。 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闷哼一声,鼻血汩汩淌下。 陈知微更是首当其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罗盘指针疯转几乎要崩断。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换取一丝清明,用尽全力将镇魂铃举到胸前。 但这一次,恐怖的音浪数据流太过狂暴,单一的铃音竟难以完全穿透。 眼看音浪就要彻底吞没两人,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色。 她忽然抬手,从发髻中拔出一根纤细的青铜发簪,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自己握铃的虎口。 噗!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镇魂铃上。 “叮!!!” 染血的铃音性质陡变,古老、沉重、肃杀。 如洪钟大吕,悍然撕开数据音潮。 “师哥!就是现在!它的核心在茧心!”陈知微嘶声喊道,身体因失血和脱力而摇摇欲坠。 许砚双目赤红,他知道普通拍摄无效。 他猛地掏出那枚暗金色的广角镜头,手指因决绝而微微颤抖。 他知道代价,但已无路可退。 “咔嚓!”镜头结合。 相机传来近乎灼烫的饥渴感。 他举起相机,广角视野瞬间锁定茧心那团高度压缩、不断爆炸的黑暗数据核。 “以影为锁!!”他咆哮着按下第一次快门。 咔嚓! 闪光如黑色的针刺入数据核。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被强行抽取。 黑茧疯狂扭曲,释放出更强的干扰,周围的电子屏幕上的哭脸几乎要突破屏幕冲出来。 许砚眼眶欲裂,再次按下快门。 咔嚓! 手指彻底冷却、像一具尸体般执行 白光再次炸开,哭嚎与影子被撕开缝隙。 可就在这一瞬,许砚心口骤然一紧。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态,就像一件被拴在绳上的工具。 一次、再一次,去清理、去收容、去替别人维持秩序。 “到底是他们需要影子安稳,还是我自己真的在做对的事?” 这个念头像一根倒刺,猛地扎进脑海。 他手臂还在机械地维持姿势,眼神却开始变得空白。 每一次快门闪烁,都是在榨干他的一部分,记忆、神智、甚至是血肉。 可收容之后呢? 那些死去的人真的得到了安宁吗? 还是,只是被关进某个冰冷的柜子里,成为别人眼里“秩序”的证据? 就在他即将按下第三次快门的刹那,那沸腾的数据黑茧中,亿万哭泣的面孔忽然有一瞬的停滞。 所有嘈杂的悲鸣凝聚成一个混合了无数声音、却又异常清晰的意识流,直接撞入他的脑海: “是……‘那个守墓人’的……相机和‘镇魂铃’。 “他也曾想‘修复’我。 “可笑……破碎的……如何重圆? “遗忘之河,终将吞没所有,你们也不例外。 它认出了相机和镇魂铃。 它接触过师父! 甚至可能,师父当年的调查并非单纯想要消灭它?! 这短暂的意识交流,带来了巨大的信息冲击和一丝诡异的“认同”,让许砚的动作慢了百分之一秒。 而就是这一瞬,数据核做出了最后的、也是最恐怖的反击: 它不是攻击,而是开放。 将整条黑色的河流,朝着许砚的意识,轰然倾泻! 不是恶意,不是复仇,而是展示: 看啊,这就是你们创造的。 记住我们。 或者,加入我们。 无边的悲恸与虚无感如同宇宙般浩瀚压下,要将他的意识彻底同化、溶解在这悲伤的河流里! “师哥!!” 陈知微泣血般的呼喊将他从意识的边缘拉回一丝。 不能沉沦! 许砚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对抗着那无边的精神吞噬,用尽最后一丝属于“自我”的意志,狠狠地、决绝地压下了第三次快门。 咔嚓!!! 最后的黑光爆闪,如同宇宙黑洞,将那颗开放的、展示着无尽悲伤本源的数据核,彻底吞噬吸入! 一片无比刺眼的、轰鸣的空白。 他瞬间忘记了自己站在这里的意义,忘记了为何要拍照,只剩下冰冷的、要完成任务的机械本能,以及对那无尽悲伤的本能恐惧。 数据茧彻底消失。 所有异象停止。 死寂降临。 许砚踉跄跪倒,空洞地喘息。 他虽有定神片保护但还是失去了三块拼图,其中一块,近乎是他的根基和信念。 他忽然明白,剥夺的代价并非随机。 越强大的存在,越要从他身上剜去最贴近灵魂的部分。 母亲的笑颜、师父的信念,这就是它们要价的方式。 相机滚烫,吐出的三张相纸上,不再是鬼影,而是无数扭曲压缩的、0和1构成的痛苦面容,被强行定格。 陈知微脱力地瘫坐在地,手心的伤口还在淌血,脸色白得透明。 罗盘仍在疯狂颤动。 “师哥……这像是是一个‘局’。” 她指尖紧扣着罗盘,鲜血染开,指针像被无数只手拽住般乱转不休。 “整座城市的气脉都被它扭歪了。怨气在下水道、铁轨、甚至每一根光缆里堆积、打结!这不是一个单独的鬼物,而是一场……覆盖全城的埋葬。” 她抬眼望向许砚,眼底罕见地浮现出惶然与冷峻: “它吞噬的不是死去的魂魄,而是活着的人的生机。” 就在这时,许砚的手机震动。 那条来自林岚的信息如期而至,像最终判决: 【e-03-ii回收完成,效率优异。继续保持,许先生。你比我们预想的……更适合这个世界。】 许砚缓缓抬起头,眼神中的迷茫和空洞被一种极度压抑后、沉淀到极致的冰冷怒火所取代。 那怒火并非沸腾,而是如同万载寒冰,散发着冻结一切的寒意。 “知微。” 陈知微抬起苍白的脸。 许砚的声音冷了下来,像结冰的河面: “他们不是在清理鬼祟,是在挖一条暗河。” “一条足够淹死所有人的暗河。” 感谢大家的支持,可以趁签约前的时间先点点投资!谢谢大家的支持 (本章完) 第16章 白银级承包商(求月票) 第16章 白银级承包商(求月票) 地铁站,故障设备间。 死寂如同厚重的淤泥,沉淀在狭小的空间里。 空气中那股粘稠的、令人鼻酸欲泣的悲苦波动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抽空后的虚无感,以及淡淡的臭氧和金属灼烧后的味道。 许砚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腔生疼。 鼻腔里温热的液体再次涌出,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他脑海中那一片被强行剥离后的轰鸣空白仍在持续,定神片紧贴胸口传来的丝丝凉意,如同在燃烧的废墟上洒下细雪,勉强镇压着那几乎要撕裂他神智的剧痛和虚无。 它无法挽回失去的记忆碎片,关于母亲声音那份最真切的感知,关于师父某些根植于心的信念。 但它稳住了堤坝,防止了更彻底的崩溃。 代价支付了,但至少他还能思考,还能记得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旁边,陈知微脱力地瘫坐在地,背靠着虬结的线缆。 她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微弱。 右手虎口处的伤口依旧狰狞,鲜血浸透了临时缠绕的布条,但更严重的是灵性的损耗。 那枚铜绿斑驳的镇魂铃躺在她身边,光泽黯淡,铃身甚至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纹。 她的罗盘被紧紧攥在左手中,指针不再疯转,却像受惊的心跳般不规则地微微悸动,与主人微弱的气息产生着共鸣,仿佛也在默默舔舐伤口。 许砚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 他看向设备间中央。 那里,原本剧烈搏动的黑色数据茧已然消失无踪。 只剩下三张相纸散落在地,上面不再是鬼影,而是无数扭曲压缩的、0和1构成的痛苦面容,被强行定格,散发着不祥的余温。 他弯腰,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隔缘袋将三张相纸收起、封口。 这就是“悲伤之眼”的核心残骸,需要带回“中心”交差的“战利品”。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陈知微身边,伸出手。 “还能走吗?” 陈知微虚弱地点点头,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他手臂上。 罗盘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铃需要温养很久了。”她声音沙哑,带着心疼。 “先离开这里。”许砚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但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低价值物料回收部。 流程依旧是那份高效到冷漠的标准化操作。 当许砚将那个装有数据茧残骸的隔缘袋放入扫描隧道时,周围几个穿着同样工装的人员动作似乎都停顿了半秒,隐晦的目光投向他。 扫描通过,绿灯亮起。 负责交接的人员看着平板上的数据,再次抬头看向许砚时,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惊异和一丝敬畏。 “交割完成。报酬已支付。”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比之前多了一丝人情味,“许先生,您的评价是‘优异’,系统已自动提升您的承包商等级。相关权限和待遇会同步更新。” 几乎同时,许砚的加密终端震动。 他点开。 【通知:承包商许砚(编码:7x-ghost)完成e+级委托“悲伤之眼”,评价:优异。权限等级提升至:白银iii。相应报酬(+15%效率奖金)已支付至指定加密钱包。】 ——这就是所谓的“等级”? 他忽然想: “若是连母亲的声音都要交出去换取这份‘等级’,这样的白银,不过是更深的镣铐。” 旁边隐约传来低语。 “白银iii直接跳级?” “‘悲伤之眼’啊上次青铜ii的老猫团队接了,差点全军覆没,听说现在还在精神疗养科躺着呢.” “这新人什么来头?那台老相机?” 许砚面无表情,关闭终端。 他搀扶着陈知微,转身走向货运电梯。 周围的议论和目光如同实质,但他毫不在意。 这笔钱是照相馆急需的,也是下一步的资本,但这“银牌”身份带来的关注,恐怕才是“中心”真正的用意,将他更紧地绑上他们的战车。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那些复杂的目光隔绝在外。 就在门即将完全合拢的刹那,一只戴着半指战术手套的手猛地伸了进来,挡住了感应器。 门再次滑开。 一个年轻人挤了进来。 他穿着带有荧光条纹的工装裤和一件印着抽象电路图案的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镜腿粗大的智能眼镜,几缕挑染成银灰色的头发从额前滑落。 正是之前在隔离区见过那个操作平板的年轻技术员。 他脸上挂着一种懒洋洋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目光却像精准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许砚和他搀扶着的陈知微,尤其在许砚的相机和陈知微抱着的罗盘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丝感兴趣的弧度。 “哟,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笑嘻嘻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腔调,“这位就是单刷了‘悲伤之眼’的新晋大佬?幸会幸会。” 许砚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陈知微也警惕地低下头,将罗盘更紧地护住。 年轻人似乎毫不在意这份冷淡,自来熟地靠在电梯壁上,摆弄着手里一个不断发出微弱嗡鸣、悬浮着的八爪鱼状小型无人机。 “别那么酷嘛,银牌大佬。认识一下,阿哲,勉强算是个‘环境能量规划师’,主要搞点气场测绘、能量流疏导的小活儿,混个青铜i糊口。”他做了个夸张的无奈表情,“跟您这种直接暴力破解b+级事件的猛人没法比。” 他话锋一转,透着精明和试探:“那‘悲伤之眼’邪门得很,情绪污染迭加信息洪流,专攻心智漏洞。兄弟你是怎么扛下来的?用的什么特殊法子?或者.有啥内部参数提示不?分享一下呗,价格好商量,或者以后有啥‘好’活儿,我这边渠道多,也能给你通通气。” 电梯缓缓下降。 许砚的目光与阿哲在狭窄的空间里对视。 几秒后,许砚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没什么法子。它刚好被我的相机克制而已。” 叮。 电梯到达一楼。 门一开,许砚不再给阿哲任何搭话的机会,搀着陈知微,径直走了出去,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阿哲站在电梯里,看着他们离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和浓厚的兴趣。 他推了推智能眼镜,镜片上数据流飞快闪烁。 刺眼的灯下,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在许砚手中的老相机停留了片刻。 “相机啊……” 他轻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古法的钥匙?呵,要是能拆开看看,就更有趣了。” 话音未落,他已然利落地转身,身影没入刚刚打开的下一部电梯门中,只剩下那句话在空气里冷冷地回荡。 许砚扶着陈知微走出中心大楼。 夜风扑面,带着城市废墟般的凉意。 身后的玻璃幕墙在冷光下反射出无数碎影,仿佛仍有无形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他脚步一顿。 ——就在此时,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低语。 声音近乎贴着耳骨,带着湿冷的质感,像是有人从他记忆的深处,将他的名字一字一字吐出: “……许砚。” 他的脊背骤然发凉。 那感觉,不是陌生的。 十年前的噩梦里,那晚的相片上,那双搭在肩头的手,冰凉、执拗,如今似乎又伸了过来。 他猛地转身,街口空无一人。 风声呼啸,楼宇阴影摇晃,却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可那低语却还在,像暗河拱破堤岸后的涌流,不断回荡在脑海深处: 它从未离开,只是在等待。 感谢大家的支持与鼓励,本书顺利签约了。请大家继续支持,一起揭秘这个都市灵异之旅。感谢!! (本章完) 第17章 能量规划师阿哲 第17章 能量规划师阿哲 遗忘照相馆的前厅,空气凝滞得如同胶质。 长明灯的火苗不再跳跃,而是笔直地向上燃烧,拉出一条纤细而僵硬的黄线,仿佛也在这无形的压力下感到窒息。 墙角的老式档案柜偶尔发出一两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像是里面的某个东西在不安地翻身。 陈知微靠在旧沙发里,额上敷着冷毛巾,脸色依旧缺乏血色。 许砚半跪在一旁,用镊子夹起浸透药液的球,小心翼翼地擦拭她虎口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药液刺激性很强,陈知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但没吭声。 她的另一只手始终放在身旁的罗盘上,指针不再悸动,却像疲惫过度般贴伏着,只偶尔极其微弱地晃一下,与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同步。 “铃的裂痕,用蕴灵膏温养,或许能补上灵性,但裂纹会一直在。”她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倦意,“它替我挡了最狠的那一下反噬。” 许砚沉默地点点头,动作专注而笨拙。 他不是擅长照顾人的那类,但此刻每一个细节都做得极其认真。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地铁站里那数据烧灼后的臭氧味,混合着此刻中药膏的清苦气,构成一种冲突又诡异的安宁。 然而,这份安宁脆弱不堪。 就在他准备换上干净纱布时,右肩胛骨下方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冰锥狠狠扎了一下。 他动作一僵,闷哼一声,镊子差点脱手。 “师哥?”陈知微立刻察觉,睁开眼。 “……没事。”许砚深吸一口气,压下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但那冰冷的触感并未完全消退,如同有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牢牢烙在那里。 更糟糕的是,耳边又响起了那极细微、湿冷的低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像毒蛇般直往脑髓里钻。 它不是幻觉。 它回来了,而且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更……饥饿。 陈知微的目光落在他骤然绷紧的侧脸上,又缓缓移向他看似无恙的右肩,眼神里充满了忧虑。 “从回来开始,‘家’里的气就不对了,”她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罗盘冰凉的边缘,“有什么东西……跟进来了。很冷,很旧。”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柜台上,许砚那部加密终端屏幕突然自己亮起。 没有通知,没有信息。 只有一片扭曲的、不断变化的黑白噪点,像一台调频失败的老旧电视机。 噪点翻滚间,偶尔会形成一个极其短暂、模糊的、类似人脸的轮廓,旋即又被更多的静电雪吞没。 发出一种极低沉的、无意义的嗡嗡声。 许砚眼神一凛,伸手拿过终端。 就在他指尖触碰的瞬间,屏幕上的噪点骤然平息,跳转成一个极其复杂的音频波形分析界面。 一段被高亮标记出的频率段正在自动循环播放,刺耳的、混杂着无数哭泣和电流杂音的声波被可视化,形成一簇尖锐的、不断颤抖的峰谷。 下面弹出一行小字,来自一个经过重重加密的临时信道: 【匹配度87.3%。附:你家‘背景噪音’频谱分析报告(节选)。感兴趣了?聊聊?地点你定,野外安全屋,我单人。——a.z.】 许砚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段被标记的频率。 虽然音质经过处理,但那核心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悲苦基调,与地铁站里“悲伤之眼”的能量波动同源同质。 而这个“a.z.”,竟然能隔着距离,精准捕捉到他身上这股新附着上的、“鬼手”散发出的异常频率?! 这不是试探,这是精准的诊断,和一个无法拒绝的诱饵。 他猛地攥紧了终端,指节发白。 许砚盯着屏幕,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 噪点闪烁不止,像有人隔着暗幕呼唤他。 他没立刻动身。 肩口的隐痛让他呼吸发紧,更让他迟疑的,是沙发上上还在昏睡的陈知微。 她的伤势远没表面那样轻。 地铁站里她替他硬撑着抵住那股“拉扯”,血色从唇角溢出来,他记得清清楚楚。 而现在,他要独自离开,去见一个说不清能信还是不能信的“能量规划师”。 许砚心里闪过一瞬抵触。 要是他走了,这栋老楼要是再有异动,陈知微撑得住吗? 可若不走……那噪点里的东西只会越来越近,肩上的那只手,迟早要彻底攫住他。 他咬紧牙关,将犹豫压下。 外头的雾气正浓,他拉起风衣,推门而出。 …… 废弃的北区广播电视塔,顶层维护平台。 夜风呼啸,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脚下是城市模糊的灯海,头顶是稀疏的星空,这里空旷、孤立,任何接近都无所遁形。 许砚到的时候,阿哲已经在了。 他没戴那副夸张的智能眼镜,靠在一个锈蚀的铁架旁,手里摆弄着一个巴掌大的全息投影仪,幽蓝色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条纹。 一台八爪鱼状的无人机静默地悬浮在他头顶,镜头缓缓转动,扫描着周围环境。 “啧,大佬就是谨慎,选这地方,信号差得连鬼都不愿意来。”阿哲抬起头,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认真。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许砚全身,尤其是在右肩部位停留了一瞬,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东西。”许砚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 “急性子。”阿哲耸耸肩,打了个响指。 无人机下方射出一道柔和的光束,在空中交织成一个复杂的、不断旋转的能量结构三维模型。 模型的核心,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而在其右肩处,一团苍白色的、如同寄生藤蔓般的能量体紧紧缠绕,不断向外散发着扭曲的波纹。 “喏,实时建模。你自带的‘纪念品’。”阿哲用手指点着那团苍白能量,“能量签名很古老,跟中心数据库里那些‘新鲜’货色完全不同频段。但有趣的是,它最近似乎……被‘激活’了。波动频率和你刚处理掉的那个‘悲伤之眼’有高度共振。像不像……闻着味儿醒过来的?” 他的比喻让许砚胃里一阵翻搅。 “说解决方案。” “根治?我没那本事。这东西跟你的绑定深度超乎想象,蛮力剥离,估计先碎的是你。”阿哲收起笑容,变得务实起来,“但我能做个‘过滤器’或者说‘阻尼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比u盘稍大一点的黑色金属块,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接口,只有几个极细微的呼吸灯在缓慢闪烁。 “我自己搓的小玩意儿。不治本,但能一定程度上吸收和紊乱它散发出的特定频率波动。效果好的话,能让你耳边清静点,它‘活动’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某些监测系统捕捉到。”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当然,也能降低它对你情绪的直接影响。” “条件。”许砚接过那个冰冷的金属块。 “下次出任务,戴着这个。”阿哲又抛过来一个更小的、类似传感器贴片的东西,“全程能量记录,特别是你那台宝贝相机工作时的数据。我好奇。” 许砚盯着他,目光锐利如刀:“只是好奇?” “你这相机,比任何数据库都老道……真想拆开看看。”阿哲咧嘴一笑,重新戴上智能眼镜,镜片上流光一闪:“对于看不懂的古法秘籍,最好的了解方式不就是亲眼看看它是怎么运行的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交易达成。 没有更多废话,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了平台。 (本章完) 第18章 别忘了我 第18章 别忘了我 回到照相馆,已近凌晨。 许砚将那个黑色金属块贴在锁骨下方的皮肤上,一阵极轻微的麻痒后,那东西似乎融入了皮肤之下,只剩几个几乎看不见的光点在皮下微弱闪烁。 几乎立刻,耳边那恼人的低语声仿佛被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右肩那持续的冰冷刺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回忆师父教授的一个关于相机保养的复杂手诀。 之前有些滞涩的记忆,此刻似乎流畅了一些。 有用。 但这东西来自阿哲,如同与魔鬼做的交易,代价未知。 他打开加密终端,登录了新获得的白银级权限端口。 任务列表刷新,呈现出的内容令人心惊。 不再是简单的“遗物清理”,更多的是“异常实体收容”、“高活性样本回收”、“能量污染区净化”。 字眼看似冷硬,却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怖。 许砚盯着那行“高活性样本回收”,喉咙骤然一紧。 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街口的防护车半夜经过,帆布下滴落的,不是血,而是一团团已经没了人形的影子。 有人说,那就是“高活性样本”被回收后的样子。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逼得他下意识攥紧了手。 这些任务,并非冷冰冰的条目,而是真实发生过、能把活人拖进遗忘深渊的噩梦。 这些冰冷的任务条目让他更加确信,必须弄清中心的真相。他不再犹豫,在搜索栏输入了“e-03”。 【查询目标:e-03。权限校验中……权限不足。该编号信息已被归档至‘历史解构库’,访问需l-4及以上权限。】 冰冷的系统回复。 他沉默片刻,手指有些僵硬地输入另一个名字:“lin”。 这一次,系统返回了几条结果。 大部分是无关紧要的日常调度记录和物资申领清单。但其中一条,标题被部分打上了黑条。 【《关于第七号线莲路站东侧能源异常点联合勘察报告(编号:e-07-prelim)》】 【发起人:林岚(安全主管)】 【参与人员:林岚,[数据删除]】 【报告状态:已封存。】 许砚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参与人员】那一栏。 虽然名字被抹去,但报告编号“e-07-prelim”以及“莲路站”这个地点,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埃覆盖的盒子。 他猛地伸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枚从不离身的定神片。 冰冷的玉片背面,刻着两个极细微的、几乎被磨平的字符。 那是他师父名字的缩写! 一个冰冷的、几乎让他血液冻结的念头砸进脑海。 当年和 lin一起去调查第七号线异常的人……是他的师父?! 就在这时,陈知微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轻轻放在他手边。 “师哥,好些了吗?你脸色还是不好。”她轻声问,带着关切。 许砚下意识地抬头,张嘴想叫她的名字。 然而,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仿佛突然断片。 那个熟悉的、几乎每天都会呼唤的名字,那个代表着与他并肩作战、唯一同伴的称谓……消失了。 他试着抓住点什么,却只触到一片滑腻的空白。 她的面孔还在,他甚至能想起她昨晚笑着抬下巴的神情,可名字却像被硬生生抹掉了。 更可怕的是,连她惯常做的那些细节动作,也在他脑中一点点溶解。 ——她思考时习惯用指尖卷发梢。 ——她泡的茶总是特别烫。 这些动作他曾看过无数次,此刻却像蒙着雾,模糊得不可思议。 他的嘴唇张着,却发不出任何音节,只有一片空白而尴尬的寂静。 陈知微脸上的关切慢慢凝固,一点点转变为愕然,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细微的恐惧。 她清晰地看到了许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茫然和……陌生。 许砚在失语的瞬间,肩头感到一阵冰凉——像那只手又轻轻搭上来了。 遗忘的细沙,已经开始无声地侵蚀他最坚固的堤岸。 那沉默持续了或许只有三秒,却在许砚的感觉中漫长如一个世纪。 他看见陈知微眼中的光像被风吹熄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邃的、近乎绝望的惊惧。 她不是在看一个忘记她名字的陌生人,而是在亲眼目睹那座名为“记忆”的堤坝,如何在她眼前崩塌下一块至关重要的巨石。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轻轻撞在冰冷的档案柜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这声闷响惊醒了许砚。 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他的心脏,比鬼手的低语更刺骨。 他猛地从工作台后站起身,木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打破了死寂。 他两步跨到陈知微面前,双手并非抓住,而是用力地、几乎有些粗暴地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死死锁住她骤然失色的脸。 “知微!”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用砂纸磨过喉咙,“陈知微!” 这两个名字是他从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硬生生抢回来的,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确认。 他不是在叫她,而是在对抗那个正在体内吞噬他的无形怪物。 陈知微被他手掌的力量和语气中的恐慌钉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几秒后,她眼底的惊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混合着心痛与了然的悲哀。 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不可闻:“……嗯。” 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但危机感并未解除。 陈知微沉默地走到供奉着祖师牌位的香案旁,从抽屉最深处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檀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暗红色的朱砂粉和一小迭裁剪好的黄色符纸。 她没有用水调兑,而是直接用银针刺破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尖,挤出几滴鲜红的血珠,滴入朱砂之中。 她的动作庄重而缓慢,带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感。 然后用指尖蘸着那暗红近黑的粘稠混合物,在一张特制的、韧性极强的桑皮纸上,一笔一划,写下了“陈知微”三个字。 字迹殷红,带着一丝凄艳的决绝。 她将这张“名契”吹干,仔细折迭成一个小小的三角护符,递给许砚。 “把它放进你相机包最里面的隔层,和你那枚定神片放在一起。”她的语气异常平静,却不容置疑,“如果…如果下次你再对着我,却叫不出名字,就把它拿出来看。如果连看它都想不起为什么…”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清亮而坚定:“我就摇响镇魂铃,一直摇,摇到你想起来为止。” (本章完) 第19章 小插曲 第19章 小插曲 许砚接过那枚小小的、沉甸甸的护符,指尖能感受到桑皮纸的纹理和朱砂的微颗粒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将其郑重地塞进相机包最内层的暗格里,与那枚冰凉的定神片放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两人之间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才稍稍缓和,但一种更深沉的、同舟共济的凝重感弥漫开来。 他们需要做一些具体的事情,来冲散这份恐惧,来确认生活还在继续。 许砚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调,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有了那笔钱,先把该清的账清了。” 他拿出加密手机,找到了房东的号码。 拨号音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极力想掩饰却依旧透着一丝惊惶的声音: “喂……喂?谁啊?” “遗忘照相馆,许砚。”许砚的声音平静无波。 通讯那头猛地一静,随即传来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的细微声响,房东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语气变得极其谨慎,甚至带着点讨好: “许……许老板?您,您有什么吩咐?” 上次影缚鬼事件,他和他手下差点被从世界上抹掉,那恐怖的经历早已超越了他的认知范围。 此刻接到许砚的电话,他第一反应不是收租,而是生怕又惹上什么非人的麻烦。 “交房租。拖欠的三个月,加上这个月的,一共四个月。”许砚直接说道。 “啊?……啊!”房东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那点恐惧立刻被巨大的经济利益冲淡了,“好好好!太好了!许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我这就把收款地址发您!还是老规矩,转账就行!” 甚至可以听到对面传来如释重负的出气声。 然而,高兴劲儿没过两秒,房东的语气又变得有些犹豫和微妙起来,他压低了些声音,像是生怕被人听见: “那个……许老板,钱我收到了,多谢。” “不过……有件事得提前跟您透个风,这一片……上面已经有风声了,可能要搞整体开发拆迁。” “到时候……到时候真下了文件,我也没办法,您得早做打算……” 拆迁?这意味着暂时的安宁可能也是短暂的。 许砚眉头微蹙,但声音依旧没什么变化:“知道了。” 他干脆利落地挂断了通讯。 他和陈知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凝重。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拂过身边那个巨大档案柜冰凉的木质表面,仿佛在安抚里面所有不安的魂灵,又像是在确认这个“家”依然坚实的存在。 有了资金,照相馆的修缮提上日程。 许砚去采购了新的药材、上好的符纸、大批特制的显影相纸,甚至添置了一台静音发电机,以防在处理敏感业务时突然断电。 陈知微则负责整理和清洁,她换掉了店里那几盏总是闪烁不定、发出烦人嗡嗡声的老旧灯管,装上了光线更柔和温暖的led灯。 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常年阴郁压抑的照相馆,竟难得地透出几分……近乎“温馨”的气息。 虽然依旧堆满陈旧档案,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破败感被驱散了不少。 “我们……以后怎么办?”一天晚上,陈知微一边给柜台擦灰,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中心的活儿,报酬高,但……” “但代价更高,而且我们还不清楚是在为谁做事。”许砚接口道,他正在检查新到的显影液浓度,“我们不能只靠他们。” “爷爷以前,也不全靠‘中心’。”陈知微轻声说,“有些街坊邻居,遇到些……说不清的怪事,也会偷偷找上门。爷爷有时收点钱,有时只收一壶酒,或者几个鸡蛋。” 许砚动作顿了一下。 他明白她的意思。 “嗯。”他沉吟片刻,“以后可以留意。‘中心’不管的,或者他们觉得‘价值’不够的,我们可以接。规矩照旧:影以锁魂,归档留存。报酬……看着收。”他顿了顿,补充道,“至少,能让这盏灯一直亮下去。” 这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给照相馆寻找一条能相对独立于“中心”之外的、能够延续下去的路。 一种微小的反抗和自救。 修缮期间,第一位意料之外的客户,在一个阴沉的、细雨绵绵的午后上了门。 敲门声很轻,带着犹豫,仿佛随时会消失在雨声中。 陈知微打开门,看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约莫二十出头,脸色是一种不见天日的惨白,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眼神里充满了惊惶未定的血丝。 她死死抓着一个篮筐,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请……请问……”她的声音抖得厉害,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闷雷打断,吓得她猛地一颤,几乎要跳起来。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鼓足勇气,声音如同蚊蚋:“这里……是不是能处理……‘那种’……晚上会出现的……东西?” 陈知微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越过女孩,看向门外迷蒙的雨雾,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她侧身让开:“进来吧,雨大了。” 女孩像受惊的兔子,几乎是贴着门框溜进来的。 她一进门,目光就被柜台尽头那盏长明灯吸引住了,跳动的火苗似乎让她略微安心了一点点。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声音时常被哽咽和恐惧掐断。 她的祖母一个月前去世了,之后怪事就发生了。 不是可怕的景象,而是声音。 每夜凌晨三点,准时无误,她床头那串祖母送的玻璃风铃就会自己响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不是微风拂过的轻响,而是某种执拗的、带着明确节奏的、一遍又一遍的拨弄。 声音清晰无比,却查不到任何来源。 她试过把风铃扔进楼下垃圾桶,第二天它却完好无损地重新挂在窗前; 她试过用胶带死死缠住每一片铃舌,夜里胶带会莫名断裂; 她搬到朋友家,铃声就在朋友家门口响了一夜,吓得朋友再也不敢让她留宿。 “它不是坏的……我知道奶奶不是想害我……”女孩崩溃地捂住脸,泪水从指缝溢出,“可我受不了了……我快要疯了!我闭上眼睛就能听到那铃声,我甚至……我甚至开始觉得,下一秒奶奶就会像以前一样,推门进来叫我起床……” (本章完) 第20章 欣赏 第20章 欣赏 可她再也不会来了。 来的只有这永不缺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铃声。 许砚沉默地听着,目光扫过女孩周身。 他看不到清晰的形体,却能感知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能量场,如同蛛丝般缠绕着她,充满了悲伤与不舍,却也带着一种足以逼疯活人的固执。 他转身,没有去拿那台暗银色的封魂相机,而是从柜台下取出一台更老旧、机身是深棕色的皮腔相机。 陈知微看到他的选择,微微点头。 封魂相机代价太大,用于这种微弱且无恶意的“遗念”,如同用大炮打蚊子,且可能对女孩自身的魂魄造成不必要的冲击。 这台老相机更温和,功能是“显影”与“安抚”,而非“封印”与“掠夺”,更适合处理此类事件。 陈知微则走到香案前,净手,点燃三炷细细的安魂香。 青烟袅袅升起,她不拜神佛,而是对着虚空轻声吟诵,声音低沉而富有韵律,带着一种古老的抚慰力量: “香云缭绕,通感四方。” “魂兮徘徊,莫恋尘寰。” “执念化形,归于此影。” “尘归尘,土归土,灵归安处。” 这并非驱赶,而是劝导与安顿。 告知那缕执念,它的牵挂已被感知,不应再流连人世,允许它借助相纸显形留下最后痕迹,最终劝其放下执念,前往应去的安宁之地。 随着她的诵念,香雾仿佛有了生命,缓缓缠绕在女孩周围。 那无形无质的悲伤能量,似乎在这温和的念力和香氛中,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许砚趁机举起那台棕色相机,他没有念动攻击性的口诀,而是低声道: “形残念存,忧扰生人。” “今摄汝影,断此牵缠。” “影息人安,两不相犯。” 咔嚓。 快门声轻响,没有刺目的闪光,只有相机内部一阵柔和的光晕闪过。 相纸缓缓吐出。 上面,一个极其淡薄、半透明的老妇人轮廓逐渐显现。 她不再是困扰孙女的恐怖来源,面容模糊却透着慈祥,眼神中带着浓浓的不舍,但也有一丝了然的释怀。 她的影像正慢慢化作点点微光,似乎即将消散,最终定格在一种永恒的安宁状态。 女孩怔怔地看着照片,泪水流得更凶,但那不再是恐惧的泪水。 她仿佛透过这张相纸,最后一次感受到了祖母那份笨拙而执着的爱。 他们没有收取费用。 陈知微将照片收入一个标注着“暂安”的普通档案袋中,温声道: “把它留在这里,便是给了她一个归宿。她不会再打扰你了。记住的不是铃声,而是她爱你。” 女孩重重地点点头,千恩万谢,将带来的一篮水果硬塞给他们,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就在她跨出门槛,走入细雨中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下,转过身来。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望着许砚和陈知微,眼神复杂,忽然大声说道:“谢谢你们……但请别让她太孤单!” 说完,她像是怕自己后悔,猛地转身,飞快地跑远了,瘦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里。 许砚握着那张犹带余温的相纸,沉默不语。 女孩最后那句话,像根针一样刺破了他冷硬的外壳。 她害怕遗忘,却又恐惧记住的代价。 她渴望解脱,却又担心那份挚爱的灵魂会因此孤独。 这种矛盾,与他何其相似。 陈知微轻轻从他手中抽走相纸,放入档案柜。 柜门合上的轻响,在雨声潺潺的照相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小小的插曲,仿佛给正在修缮的照相馆注入了一丝新的意义。 他们不仅仅是被动地执行“中心”的清理命令,也在主动地维系着某种更有人情味的、生者与逝者之间的平衡。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雨刚停,空气里还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照相馆的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风铃发出一串急促的乱响。 阿哲斜倚在门框上,没立刻进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将修缮一新的店内扫了一遍,最终落在满墙的遗照上。 “啧,白银级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许老板。”他语气依旧玩世不恭,但那双藏在智能眼镜后的眼睛却锐利得很,“看来‘悲伤之眼’的赏金,够你把这儿从头到脚武装一遍了。” 许砚从账本上抬起头,眼神冷淡,没接他的茬。但阿哲的下一句话让他目光微凝。 “不过,‘硬件’好升级,‘软件’层面的干扰……光靠钱可解决不了。”阿哲慢悠悠地走进来,手指看似随意地在空气中划动,他的智能眼镜镜片上,淡蓝色的数据流如瀑布般无声倾泻,“你身上那点‘背景噪音’……嗯,是被压下去了,没之前那么吵了。但我怎么觉得,底下的‘音源’……反而更沉、更稳了?像是在蓄力?” 他精准地说出了阻尼器的真实效果,它并非消除,而是压制和转化。 这份洞察力让许砚心中凛然。 这个阿哲,绝非普通的青铜级技术员。 阿哲仿佛没看到许砚瞬间绷紧的下颌线,自顾自地走到柜台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上了一种技术宅谈到专业领域时的兴奋和赤裸裸的诱惑: “说真的,大佬。你这儿好东西不少,但防御体系太老派了,全是基于‘气场’和‘符咒’的被动防御。‘中心’那帮人的监控技术可是迭代的,低权限的玩意儿我能帮你糊弄,但万一哪天林主管那种级别的人物对你这小店感兴趣……”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柜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给我一点权限,就一点。我帮你布一套‘主动防御矩阵’,不是简单的干扰,而是能模拟出各种无害能量签名,把你的真实数据藏在海量的垃圾信息里。就算他们用最高级别的光谱分析仪对着你这儿扫描,看到的也只会是一团……嗯,人畜无害的‘怀旧老照片磁场’。”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但眼神里的精明丝毫不减,“怎么样?是不是比你那堵‘看不见的墙’有趣多了?” 在他说话的同时,许砚冷眼瞥见,那只悬浮的八爪鱼无人机腹部,一枚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次级传感器悄然亮起,发出极细微的嗡鸣,一道看不见的扫描波束精准地投向了墙角那个存放“e序列”档案的抽屉。 欣赏? 许砚心里确实掠过一丝对这个技术疯子能力的惊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警惕。 这家伙的能力是双刃剑,用得好或许是助力,但稍有不慎,就是引狼入室。 “我说了,不需要。”许砚的声音比窗外的雨气更冷,他身体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恰好将那个抽屉完全挡在自己身影的笼罩之下,“你的‘帮助’,代价太高。” 请大家为本书增加一些热度,投票、评论都可以。感谢! (本章完) 第21章 师祖显灵 第21章 师祖显灵 “啧,谈钱多伤感情。” 阿哲撇撇嘴,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但扫描并未停止。 “行吧,顾客就是上帝。” “不过许老板,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风口浪尖的‘明星’。‘中心’给你白银牌子,可不是让你关起门来岁月静好的。盯着你的人里,可不是个个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他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终于收起了那副玩闹姿态,吹着一声不成调的口哨,招呼着他的无人机,晃晃悠悠地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店内似乎残留着他带来的那种冰冷的、技术感的压迫力。 许砚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阿哲最后那句话是提醒,也是威胁。他知道,白银身份带来的不仅是资源,更是无处不在的审视。 夜晚,许砚与陈知微在暗房里。 许砚看着盘中祖母照片那安宁的影像,试图从中汲取一丝平静。 红灯照耀,显影液的气味弥漫。 陈知微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那道书写“名契”留下的红痕尚未完全消退。 然而,就在许砚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滋啦! 一声极其短暂尖锐的电流杂音,仿佛从他锁骨下的阻尼器内部爆出。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沉重、带着明确实体感的重量,猛地压在了他的右肩上! 那感觉无比清晰,仿佛真的有一只无形的手,五指收紧,死死地扣住了他的肩胛骨。 那不是单纯的攻击,更像是一种粗暴的宣告,一个冰冷的烙印,试图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定义他的存在。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扭曲、仿佛混合了无数杂音和恶意的声音,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直接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许……砚……” 这声音穿透了阻尼器的过滤,带着一种嘲弄和宣告般的意味。 许砚猛地抬头,呼吸骤停。 暗房的红灯闪烁了一下,墙上他的影子旁边,似乎多了一道极其淡薄、扭曲的、搭着他肩膀的阴影,一闪即逝。 阻尼器不是万能的。 它或许能过滤掉日常的“噪音”,但当那东西…… 当“它”真正想要传达什么,或者力量增强时,这层脆弱的屏障,不堪一击。 心口如同被冰锥刺穿。 空气凝固了。 它不仅仅还在。 它更强了,而且……一直就在他身边。 “呃!” 许砚猛地弓起身子,喉咙里挤出半声被掐断的闷哼。 右肩胛骨处传来的不再是模糊的冰冷,而是一种极具实体感的、五指收拢的攥握。 那感觉超越了疼痛,带着一种屈辱般的禁锢感,仿佛要将他永远囚禁在这具皮囊之内,打上一个无法挣脱的归属标记。 刺骨的寒意瞬间窜遍整条手臂,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麻痹。 与此同时,脑中那声扭曲的“许砚”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搅动着他的神经。 陈知微脸色瞬间煞白,但她没有慌乱。 她第一时间抓起镇魂铃,不顾虎口还未愈合的伤口传来的剧痛,猛地摇动! “叮铃铃!” 清脆的铃音带着一丝血煞之气荡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然而,那攥握之力只是微微一滞,反而像是被激怒了般,骤然收紧。 许砚闷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几乎能听到自己肩骨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脑中的魔音更是变得尖锐刺耳,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没……没用!”许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剧烈的疼痛和精神的冲击让他视线都有些模糊,“这东西……不一样了!走!知微,先出去!” 他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们凭现有手段能正面抗衡的东西了。 陈知微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 她没有听从“出去”的命令,而是猛地转身,扑向照相馆最深处祠堂里那面祖师牌位。 她甚至来不及取香,直接用指尖划过那盏长明灯的火焰,沾染上一丝灼热与香灰,随即双手猛地按在香案之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虔诚,近乎嘶喊: “祖师垂怜!邪祟侵门,根基动摇,请助晚辈,暂镇一方!” 话音未落,整间照相馆似乎活了过来! 墙壁上那些老照片的影子开始剧烈摇曳,并非混乱,而是如同收到号令的士兵。 所有档案柜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柜门上那些陈旧的符箓纹路瞬间亮起微光。 一股庞大、陈旧却中正平和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并非针对鬼手,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猛地将许砚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间彻底隔绝开来。 就在力量汇聚的顶点,那盏跳跃的长明灯火焰猛地向下一黯,几乎熄灭,只剩下豆大的一点微光,祠堂内的光线瞬间暗淡下去。 陈知微身体剧震,仿佛被那股庞大的力量反向冲刷,脸色霎时苍白如纸,一丝鲜红的血线从她紧抿的嘴角缓缓渗下。 那是师父经营一生、照相馆本身积累下来的力量,是无数被安抚的魂灵留下的微弱感恩意念,与祖师留下的规矩产生了共鸣。 就在这片空间被隔绝的刹那。 许砚肩头那可怕的攥握感猛地一松,仿佛被无形之力强行掰开。 脑内的魔音也像是被掐断了信号,戛然而止。 他踉跄一步,扶住工作台,大口喘息,额际全是冷汗,感觉整个右半身都像是被冰水浸透后又扔进寒窖。 陈知微脱力地滑坐在香案旁,她用袖子胡乱擦去嘴角的血迹,呼吸急促而浅短,显然刚才那一下沟通“家“的根基,不仅消耗心力,更引动了某种反噬。 那盏长明灯的火苗挣扎了几下,才缓缓重新明亮起来,却似乎比先前微弱了些许。 寂静重新降临,但是一种充满疲惫和惊悸的寂静。 许砚垂下手臂,肩头的红痕依旧灼热。 许砚缓缓扯开衣领,右肩皮肤上,一个清晰无比的、泛着青黑色、触之冰凉的手印烙印,正慢慢浮现出来。 那不是鬼留下的印记,而像是枷锁。 它提醒着,他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夺走。 他沉默地取下锁骨下那枚阿哲给的阻尼器。 指尖触感微烫,金属外壳上赫然出现几点极细微的、像是内部电路过载烧穿的焦黑痕迹。 可就在这压抑尚未散尽之时,终端一阵轻鸣。 阿哲的名字浮上屏幕,加密信道接通,“大佬,什么情况?我这边直接数据过载死机了!” (本章完) 第22章 小麻烦 第22章 小麻烦 许砚的声音冷得像冰:“东西坏了。” 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阿哲明显兴奋起来的声音: “坏了?怎么坏的?具体现象描述一下!是不是内部芯片有焦化迹象?” “它刚才差点把我的肩膀捏碎,还在我脑子里说话。”许砚无视他的技术追问,语气平直却充满压迫感,“是你设备的设计缺陷,还是你本来就没说实话?” “捏碎?实体级干涉?!还能进行定向意识灌输?!”阿哲的声音高了八度,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大佬!你这哪是‘背景噪音’,你这分明是绑了个‘远古核弹’在身上!这东西绝对……” “回答我的问题。”许砚冰冷地打断他。 阿哲噎了一下,语气稍微正经了些: “ok,ok。缺陷?不可能。我那玩意儿理论上能扛住中型‘情绪类’鬼怪的三次全力冲击。只有一个解释——你身上那东西已经开始觉醒,而且会越来越强。”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速飞快地抛出一个新方案: “旧型号顶不住了。我给你做个升级版,双向数据流,不仅能更强效抑制,还能实时分析它的能量特征,尝试逆向追踪源头!” “当然,作为小小的代价,下次你出任务,得戴个我的全频谱传感器,让我看看你那台宝贝相机的工作数据……” “免谈。”许砚斩钉截铁地拒绝。 将自己完全暴露给这个技术疯子? 绝无可能。 他话锋一转,“帮我搞清楚,什么东西最能‘刺激’到这种级别的老古董。作为交换,下次任务,我可以给你一点相机的数据看看。” 信道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显然,许砚的反向施压和精准的利益交换提议,让阿哲不得不重新权衡。 几秒后,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出乎意料地绕开了话题: “数据分析可以谈。不过,在那之前,先帮我个忙。有个‘小麻烦’我搞不定。需要帮忙,专业的。” 许砚沉默,等他继续。 “不是普通的‘鬼’,”阿哲语速飞快,“是……另一种东西。跟数据有关,跟……‘回响’有关。它缠上我了。”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权衡代价,最终下定决心:“报酬。我知道你在查什么东西。我手里有一份……‘中心’早期‘魂魄存档与剥离’项目的模糊原型设计图。来源我不能说,但对你绝对有用。” 许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魂魄存档与剥离,这个词精准地击中了他最核心的需求。 阿哲这次下的饵,重得惊人。 “地点。”许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地点坐标我发你加密终端上。” 阿哲将一个还在运营的中型数据中心的坐标发了过来,“藏在它的深层冗余架构下面,物理和逻辑隔离都做得很好。但我现在进不去了……或者说,不敢单独进去。” “那里的‘噪音’……太大了。大到我怕我自己也会变成‘回响’的一部分。” “一小时后到。”许砚切断通讯。 一小时后,许砚和陈知微站在那座外表寻常的数据中心后巷。 阿哲早已等在那里,裹着一件不合时宜的黑外套,显得更加瘦削不安。 他没有多话,只是示意他们跟上。 穿过忙碌的主机房,避开工作人员的视线,阿哲用一串复杂得令人眼缭乱的物理密钥和动态密码,打开了角落里一扇毫不起眼的、标记着“高压危险”的厚重金属门。 门后不是设备间,而是一条向下的、灯光惨白的狭窄楼梯。 空气瞬间变得不同,弥漫着一股微弱的臭氧味和……一种冰冷的、属于机械的沉寂。 “欢迎来到‘巴别塔’的废墟。”阿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率先走下。 楼梯尽头,又是一道门。 这道门由某种哑光金属制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复杂的生物识别锁。 阿哲将手掌按上去,瞳孔扫描,低声念出一段像是口令又像是咒语的音节。 “咔哒。”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尘埃、绝缘材料和老旧服务器热量的气息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陈知微手中的罗盘指针猛地一跳,然后开始不规则地轻微颤抖起来。 门内的空间比想象中大,排列着黑色的服务器机柜,但样式显然比上面的主流设备古老一代。 几盏应急灯提供着惨绿的光照,将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 没有刺骨的寒风,却有无数细密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数字低语钻进耳朵,不成语句,只有破碎的字节、绝望的喘息和扭曲的哭腔,混合着服务器硬盘早已停止却仿佛仍在哀鸣的嗡响。 紧接着,影像出现了。 不是完整的鬼影,而是破碎的全息残像在机柜间疯狂闪烁、迭加、又溃散: 一张年轻、充满狂热却又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庞,瞳孔里倒映着疯狂滚动的代码瀑布; 一双在虚拟键盘上抽搐般敲击的手指,指甲崩裂出血,染红了透明的键帽; 屏幕上炸开一片象征着系统彻底崩溃的血红error警报,如同泼洒的鲜血; 最后,是所有显示屏瞬间雪化,伴随一声被拉长、扭曲,凄厉尖叫,戛然而止! 然后,循环再次开始。 疯狂、恐惧、崩溃、毁灭……永无止境。 它不是一个恶鬼,它是一个卡在死亡瞬间、永恒承受着那一刻极致痛苦的灵魂碎片。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不间断的酷刑。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手中的罗盘指针疯狂打转,仿佛无法承受这纯粹由痛苦构成的数字漩涡,“他被……撕碎了。只剩下最痛的那一点,还在重复。” 许砚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不再是具象的形态,而是一团庞大、混乱、尖啸的痛苦数据风暴。 相机微微发烫,传来一种近乎“厌恶”和“排斥”的情绪,它本能地抗拒这种非魂非鬼、被科技扭曲的存在。 “阿哲!”许砚对着空旷的大厅低吼,“这到底是什么?!” 通讯器里,阿哲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那惯常的玩世不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被砂纸磨过的沙哑和疲惫: “……小舟。他叫小舟。我们……我们当时想做一个伟大的东西,一个能捕捉‘意识闪光’的桥……跨过死亡的河。” 他的声音里没有明显的悔恨或自责,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倦怠,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在漫长的折磨中消耗殆尽。 “桥断了。”他轻轻地说,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那个“断”字的尾音极轻微地拖长了一丝,泄露出一星半点未能完全压制的颤音。 “他掉下去了。大部分……都没了。只剩下这点……‘回响’,大概是因为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所以一直跟着我。” (本章完) 第23章 淬火 第23章 淬火 他没有道歉,也没有痛哭流涕。 但这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以及那瞬间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失稳,反而比任何忏悔都更令人心寒。 他将朋友的悲剧,冷静地描述成了一个“技术事故”。 远处,一台悬挂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满屏雪噪点蠕动了几秒,隐约构成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旋即又熄灭。 空气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来自四面八方的电流嗡鸣声,不成调子,却听得人头皮发麻。 阿哲站在门口,脸色在绿光下显得惨白,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 “他……知道我们来了。” 实验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浸油的污水。 那无序的指示灯闪烁,像一只只恶意的眼睛,同步着三人不规则的心跳。 “核心节点……肯定在最里面的主控区。” 阿哲的声音透过加密耳机传来,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但我需要你们去三号备用电源柜,物理接入这个探针,让我能绕过它的外围防御逻辑……” 他发送了一个坐标点和一张复杂的接口图纸。 许砚和陈知微对视一眼,小心地向深处移动。 脚下的防静电地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一阵极其迅速、仿佛就在耳边的键盘敲击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声音尖锐密集,充满了某种癫狂的节奏感。 陈知微猛地停下,罗盘上的指针瞬间失控般疯狂旋转,然后死死钉在一个方向,却是一面空无一物的墙壁。 许砚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不再是实体机柜,而是无数条惨白色的、由破碎代码和极端情绪构成的“数据流”像怨灵一样在空间中穿梭、缠绕。 它们试图扑向相机镜头,发出无声的尖啸。 “是干扰……认知干扰。”陈知微低声道,指尖夹起一张清心符,微光一闪,那键盘声骤然减弱,但并未消失,仿佛转到了另一个通道继续低语。 他们根据坐标找到三号电源柜。 许砚刚拿出阿哲给的探针,准备接入。 “滋——啦!” 头顶的一排照明灯管猛地爆裂! 玻璃碎片如雨落下。 同时,整个区域的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他们身旁的一台服务器风扇疯狂啸叫起来,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它在阻止我们!”阿哲的声音在耳机里急切的响起,“快!接入点左侧第三个接口!” 许砚毫不犹豫,将探针猛地插入! 就在接触的瞬间—— “啊!!!” 一声被拉长、扭曲、非人的凄厉尖叫,不再是透过耳机,而是直接从整个实验室的每一个喇叭、每一处共振结构中猛地炸开! 紧接着,所有的屏幕,无论大小,无论之前是否亮起,同时闪现出同一幅画面: 一张年轻、充满狂热却又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庞,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疯狂滚动的代码瀑布,嘴巴张大到极限,发出那无声的尖叫。 恐怖的全息影像在机柜间闪现、迭加: 一双在虚拟键盘上抽搐般敲击的手指,指甲崩裂出血,染红了透明的键帽; 屏幕上炸开一片象征着系统彻底崩溃的血红error警报,如同泼洒的鲜血…… 这一次,不再是循环播放。 那个由痛苦构成的数据幽灵,猛地从一台显示屏中“扑”了出来,带着滔天的怨念和数字世界的冰冷恶意,直冲许砚三人。 许砚下意识地举起相机轻按了下快门。 一张模糊的照片,从相机打印口滑落。 小舟的身影忽然清晰了一瞬,不再只是被撕扯的残影。 阿哲怔住:“怎么回事……频率突然稳定?” 许砚没有抬眼,指尖却死死压在相机快门上,低声道:“不是他稳定,而是我用快门把他的残念暂时锚在屏幕里。” 它太庞大了,太破碎了,与整个实验室的环境融为一体。 残余的能量冲击将许砚狠狠撞飞出去,后背砸在冰冷的机柜上。 右肩的鬼手烙印瞬间爆发出刺骨的冰寒与剧痛,仿佛被这气息彻底激怒。 “许砚!”陈知微惊呼,摇动镇魂铃,清越的铃声暂时逼退了试图再次凝聚的恐怖影像。 “不行……它……它已经是环境本身了……”许砚喘息着,感到那数字领域的痛苦通过鬼手的连接,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无数破碎的代码、绝望的情绪碎片涌入脑海。 就在这时,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发现新可能的兴奋颤音: “大佬!你肩膀那东西……它在共鸣!它在吸收这些散逸的数据痛苦!试试看!别用相机吸收,引导它们!引导它们冲击你肩头的烙印!就像淬火!” 许砚一愣,随即明白了阿哲那疯狂的计划。 这是要他以身为熔炉,引狼入室! 但没有时间犹豫。 更多的痛苦数据流正在汇聚,周围的屏幕上的血色error几乎要滴落下来。 他咬紧牙关,强忍着脑内的混乱和身体的冰冷,尝试放松对鬼手的压制,反而用相机作为引导,将一股溢出的、冰冷刺骨的痛苦数据流,小心翼翼地引向肩头。 “呃啊!” 仿佛烧红的钢铁猛地浸入液氮。 极致的冰寒瞬间贯穿全身。 脑内的代码低语变成了尖锐的啸叫。 鬼手烙印疯狂搏动,贪婪地吞噬着这同源的“养料”,同时也被这外来的、混乱的能量冲击得剧烈波动。 许砚手心发凉。 那条鬼手在光流里挣扎时,他分明感到自己的心跳节奏也被牵扯,像要被硬生生扯断。 一瞬间,他几乎看见自己整条手臂化成灰白的数据骨架,血肉剥落,意识被拖进那片蓝色汪洋。 “如果它真把我一起吞了呢?我会不会也像那些影子一样,被收录成某个冷冰冰的残片?” 一股悄然爬上的恐惧,让他呼吸急促。 可偏偏,在场没有任何人能替他分担。 阿哲的目光甚至带着狂热,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实验中的“容器”。 许砚咬紧牙关,把这种几乎要被剥夺自我的恐惧,死死压在心底。 几秒钟后,冲击消退。 许砚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 大脑像是被冰水洗过,冰冷却异常清晰。 他发现自己能更清晰地“听”到整个实验室的“声音”了,服务器哀嚎的旋律、数据流动的节奏、以及……隐藏在所有噪音之下,一个微弱却持续存在的、代表着“鬼魂”本源的痛苦核心的频率。 (本章完) 第24章 阿哲的偏执 第24章 阿哲的偏执 他完成了第一次危险的“淬火”。 代价是精神几近虚脱,与这个地狱的连接更深; 收获是,他对数字灵异的感知增强了,并且暂时满足了鬼手的“食欲”,让它安静了些许。 “有你的!大佬!”阿哲兴奋地大叫,“频率稳定了3.7%!我好像能定位到核心区了!在……在旧主控台!但那里被它用物理屏障锁死了!” 许砚挣扎着站起来,和陈知微一起走向实验室最深处的主控室。 厚重的防爆门紧闭着,电子锁失效。 透过门上的观察窗,他们能看到里面,主控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与凝固熔融物混合的怪异物质,依稀能看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那便是“他”物理意义上的终点,也是他数字痛苦的源头。 他们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时,门缝里渗出的不是风,而是一行殷红的血字: “桥是断的!阿哲!停下!它不想被连接!” “它在看我们!从数据海里!” “删除我!求求你!删除我!!!”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不想死!” 阿哲俯身去看,眼镜片反射着昏暗光线,指尖却不可抑制地轻颤了一下,像是短暂触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 真相的碎片,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阿哲猛地抓住头发,低吼撕裂:“不!我没有被利用!是我在解析他们!” 那迟疑与颤抖在此刻连成一线,让他的狂热彻底坠落成精神的溃散。 “格式化……”他的声音终于响起,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金属,“……最高权限协议。这是最理性、最彻底的处理方式。消除噪音,净化系统。” “理性?”许砚的声音冰冷,如同敲击在金属上,“用理性制造了怪物,现在又想用理性来埋葬证据?这不是处理错误代码,阿哲。你是在讨论如何处置一个因你而存在的、痛苦的灵魂。” “灵魂?!”阿哲像是被这个词烫伤了,音调骤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技术人员的焦躁,“那不过是碳基生命脆弱的自我安慰。我们正在做的就是超越灵魂,将意识从脆弱的肉体中解放,上传至永恒的数字天堂。小舟……小舟他是先驱!他的牺牲是为全人类迈出的伟大一步。他的痛苦只是进化必要的阵痛,是抵达新领域前的必要噪音。” “那他为什么会问‘为什么’?”许砚一字一顿地打断他,“噪音会质问它的创造者吗?” “那还能怎么样?!”阿哲猛地提高音量,带着一种被戳破防御后的惊怒,“他已经碎了!散了!变成了一堆只会尖叫和伤人的数据垃圾!除了彻底删除,难道你还能把他拼回来吗?!” “让他安息。不是删除。”许砚斩钉截铁。 陈知微上前,用特制涂料在门板上勾勒引导与静默的复合纹路。 那些线条交织成异样的秩序,仿佛一座“数字棺椁”,亦或是一块“信息墓碑”。 “我需要‘巴别塔’的权限,阿哲。”许砚的声音不容拒绝,“给他一个‘归档’,而不是‘删除’。这是铭记,也是封印。这是你欠他的。” “铭记……?”阿哲喃喃道,这个词似乎触动了他某个被深埋的开关。 长时间的沉默后,访问密钥被传输过来。 这不是妥协,更像是一种疲惫的、无路可退的默认。 许砚接过陈知微递来的另一支“笔”,一支结构精密的导电探针。 他将其接入门旁的一个数据接口,另一只手按在那些刚刚绘制的银色符文上。 他闭上眼,意念通过符文与探针延伸出去,不再是攻击性的摄取,而是试图与门后那庞大、混乱、痛苦的数据风暴进行“沟通”,进行“引导”。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 他像是在风暴海中放下了一根细微的钓线,试图钓起那头痛苦巨兽的核心。 瞬间,整个实验室的反扑达到了顶点! 所有屏幕同时炸开一片刺眼的血红error,如同血海滔天。 尖锐的警报声、扭曲的哭嚎声、疯狂的键盘敲击声混合成毁灭的交响。 服务器机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爆炸。 许砚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他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由二进制编码构成的痛苦漩涡,无数小舟的恐惧和绝望碎片试图将他同化。 右肩的鬼手疯狂吸收着这些能量,既带来力量,也加速着侵蚀。 就在陈知微勉力支撑、许砚艰难引导之时—— 主控室内,所有显示屏上的血红error骤然消失! 所有的噪音,警报、哭嚎、键盘声,也在这一刹那戛然而止。 一种极其不祥的、绝对的寂静笼罩下来。 紧接着,中央最大的主屏幕上,雪噪点开始凝聚,不再是扭曲的脸庞,而是逐渐形成了一个相对清晰、但依旧不断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人影。 是小舟。 他看起来更“完整”了一些,但那种完整透着一种非人的数码感。 他静静地“站”在屏幕里,目光空洞地“看”着他们,更准确地说,是“看”着阿哲。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再是扭曲的尖叫,而是混合着严重电子杂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的语句,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阿哲。访问请求:查询日志,事件id:zero。用户:小舟。执行最终确认指令的权限身份:阿哲。” 这不是质问,这是审计。 阿哲的呼吸停止了。 “根据‘巴别塔协议’第7条第3款:当核心意识波动超过安全阈值,且出现‘存在性痛苦’警报时,首席工程师有权且必须终止上传流程。” 小舟的影像继续用那种平直的语调陈述,如同一个ai在朗读条款。 “警报‘e.a-01’响起。我的最终语音指令为:‘停下……桥是断的……它在看我们……删除我’。” “你的响应指令为:‘忽略警报。噪音是联通的必要代价。执行最终确认。’” “查询:你的决策逻辑,是基于对‘巴别塔协议’的更高层级理解,从而覆盖了核心安全协议?” 小舟的诘问,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将自身悲剧客体化、数据化后的、冰冷到极致的理性追溯。 这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窒息。他用自己的彻底毁灭,作为数据点,来论证阿哲的谬误。 “我……算法……概率……”阿哲语无伦次,他的技术语言体系在这绝对理性的“审计”面前彻底崩溃。 (本章完) 第25章 数据坟墓 第25章 数据坟墓 他无法用数据来为自己的选择辩护,因为最大的、反证的数据,就是小舟的“存在”本身。 “概率……”小舟的电子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微妙的、嘲讽的波动,“我的死亡,就是你的……更新吗,阿哲?” “……为……什……么……” 屏幕里,小舟的影像向前“走”了一步,面孔因信号的干扰而扭曲抽搐,但那双眼睛里的空洞和痛苦却穿透了一切虚拟与现实: “……死掉的……是我……” “……活下来的……是你……” “……阿哲……为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钉进阿哲的灵魂深处。 小舟的影像猛地抬手,指向屏幕之外,指向阿哲: “……你用我的命……付了你的门票……阿哲……” “……现在……你好好活着了吗……?” “……看着我……回答我……!” 最后一句,几乎是无数个声音的迭加,有小舟的,有那些被吞噬的流浪者的,有所有痛苦数据的嘶吼。 “啊!!!” 阿哲精神彻底瓦解的尖叫和痛哭。 他信仰的、赖以生存的技术理性世界,在他最好的朋友用生命写就的“错误代码”面前,轰然倒塌,露出了底下虚无主义的深渊。 也就在这一刻,阿哲崩溃造成的情绪能量真空,以及小舟完成“审计”后那片刻的绝对静止,为许砚创造了完美的时机! “就是现在!”许砚将自己的意志与混合符文、与相机彻底连接! 陈知微口念安魂秘咒,镇魂铃发出前所未有的清音,硬生生在这数字地狱中撑开一片空间。 就在这时,阿哲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像是被什么刺进眼球,整个人几乎跪下去。 “它们……它们在读取我!” 他额头青筋暴起,盯着那片奔涌的数据海,声音尖锐得近乎破音,“那些残渣不是被收容,而是在……重新记我!” 短短几秒,他的反应像是打断了整个仪式,令压抑的节奏猛然一顿。 许砚心头一紧,他意识到:如果迟疑,连阿哲都可能被剥走。 他发出敕令,既是超度,也是警告: “形散为码,意消于流,万物终归寂灭!” “然此间痕,此间痛,此间问,不容抹去!” “今以数据为棺,静默为墓,予尔安眠,封存此证!” “引路!归档!” 仿佛无形的堤坝被轰然掘开! 这不是简单的技术操作,而是一种数字时代的“礼”。 是给予逝者的尊严,是对“存在过”这一事实的尊重,是防止历史被篡改、悲剧被抹去的保障。 那庞大的、嘶吼的数据风暴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混合了解脱与不甘的哀鸣,最终如同找到了归墟的洪水,被实验室深处那座庞大的、沉默的离线磁带库疯狂地吸入! 机械臂高速运转的嗡鸣声压过了一切噪音,将无尽的痛苦与破碎的意识,写入一盘盘漆黑的、冰冷的磁带中,永世封存。 机械嗡鸣声是最后的安魂曲。 屏幕上,小舟那质问的影像开始变淡,那双充满痛苦和不解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终于缓缓闭上。 一个干净、稚拙、却遥远无比的笑脸,最后浮现了一瞬。 许砚怔怔地看着。 仿佛那记忆、那所有的痛苦与挣扎,终于找到了永恒的寂静,沉沉安眠。 他缓缓站直身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精神与肉体都像是被彻底掏空。 身后,阿哲的声音很久才再次响起,异常的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力: “……结束了?” “嗯。”许砚疲惫地应了一声。 “……谢谢。” 他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指甲盖大小、封装严密的黑色芯片,没有解释,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屈指一弹。 那枚芯片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精准地落在许砚脚边。 “插入加密终端卡槽就行。”阿哲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不是完整的‘魂魄存档与剥离’……是项目早期……关于‘意识锚点’的基础理论和强化框架……”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每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或许……能帮你……在你彻底迷失之前……钉得更牢一点。” 说完,他不再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等许砚的任何回应。 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昏暗的通道尽头,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窒息。 许砚弯腰,捡起那枚冰冷的芯片。 它很小,却重得惊人。 这不是一份慷慨的赠礼,它更像是一份来自深渊的、沾着血污的忏悔录,一份扭曲的赎罪券。 是阿哲在自身信仰崩塌的废墟里,所能挖出的、唯一一点或许还带着一丝“人性”温度的东西。 它无法挽回小舟,但它或许……能帮许砚不至于变成下一个。 陈知微走上前,担忧地看着许砚和他手中的芯片。 许砚沉默地将芯片握紧,冰冷的边缘硌在他的掌心。 这座刚刚落成的数据坟墓,是上一个悲剧的终点。 他们见证了一场因野心与偏执而生的悲剧,并为其中最痛苦的一个碎片,举行了最安静的葬礼。 这种死亡,比任何鬼怪的扑杀都更令人感到震撼与虚无。 正要转身离开时—— “嘀。” 最底层的一枚磁带指示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幽绿色的光点,在死寂中格外刺眼。 紧接着,那绿光猛地一跳,迅速转为一种不祥的、刺目的猩红色! 主控屏幕上,乱码般的字符疯狂滚动,最终,猛地定格成两个清晰无比的汉字: “记得。” 数据备份中心的死寂被甩在身后,却像一种无形的数据残渣,黏连在意识深处,持续释放着冰冷的、非人的低频噪音。 回到“遗忘照相馆”,那盏长明灯温暖的光晕似乎也无法彻底驱散这份源于数字深渊的寒意。 许砚站在暗房的红灯下,缓缓扯开衣领。 镜子里,右肩上那青黑色的手印比昨日更加清晰深刻,五指轮廓狰狞盘结,仿佛正缓慢地向下扎根,要将他牢牢锁死在这具皮囊里。 指尖触碰,是刺入灵魂的冰冷,更伴随着一种细微的、源自内部的新型啃噬感。 不再是纯粹的阴冷,而是带上了某种精准、高效的数字特性,如同无数微小的代码在同步解析、同化着他的生命信号。 它正在进化。 以那些吞噬的数据痛苦为养料,加速适应着这个时代。 这清晰地印证了阿哲那疯狂的“淬火”理论。 也再次确立了许砚生存的残酷逻辑: 他必须不断地去寻找更强大、更特异的“饲料”,主动投身于更危险的灵异事件之中,不是为了战胜,仅仅是为了喂养肩头这头逐渐苏醒的凶兽,以延缓那最终被彻底吞噬的命运。 这是一场绝望的赛跑,而他奔跑的唯一方向,是更深、更黑暗的深渊。 今天中元节,半夜看许砚捉鬼的也是胆子大 (本章完) 第26章 意外收获(求月票) 第26章 意外收获(求月票) 许砚走出暗房,陈知微仍蜷在沙发上,神色空白,仿佛还困在方才那幕压抑的记忆里。 小舟的消亡不同于寻常鬼物的冲散,而是被技术硬生生撕裂,永远定格在死亡的瞬间。 那种冷酷与绝望,带着一种现代才有的荒谬,让他们二人都生出一股窒息感。 许砚抽出一张刚刚显影的照片。 画面模糊,毫无实体,只有一团由噪点与扭曲光影堆迭而成的轮廓,漂浮在漆黑背景中,仿佛数据坟墓里永恒的残影。 他看着照片,指尖还有细微的颤抖。 一个曾经鲜活、充满热忱的生命,最终竟需要以这种方式才能“安息”,这其中的荒谬与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看到许砚拿出照片,陈知微没有多言,她只是静静地去打开那厚重的老榆木档案柜。 柜门发出熟悉的沉闷声响,仿佛一声叹息。 她抽出一个空白的牛皮纸档案袋,用毛笔蘸墨,在袋脊上工整写下: “小舟‘—巴别塔’废墟—2018。” 她没有写“数据鬼”。 笔尖落下的那一瞬,像是在为亡者立一块墓碑。 “这样,至少有人记得他。”陈知微轻声说,把档案袋推到他面前。 许砚盯着那行字,喉咙里发涩,低声道:“可记得,真的是救赎吗?留在这里……也许只是另一种利用。” 陈知微的动作顿了一下。她转头盯着他,眼神冷而倔强:“那不一样。至少,他不会彻底被抹掉。爷爷说过,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空气里一度凝固,像有两种秩序在无声对峙。 许砚没再辩,只是把档案袋郑重地放进柜子,合上木门。 ——轰。 柜门合上的瞬间,灯火猛地一颤。 许砚心头一紧,耳边传来一种奇怪的错觉: 像是谁在他胸腔里轻轻敲击,节奏缓慢,却带着冷冽的金属质感。 “你听见了吗?”他哑声问。 陈知微抬头,神色茫然:“听见什么?” 许砚没有回答。他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敲击声却越来越清晰,像是一颗“数字的心脏”,在他体内跳动。 “再走完一步,让他有个归处。”陈知微轻声道,目光投向通往后院祠堂的方向。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幽暗的走廊,来到后院那间小小的、供奉着祖师牌位和无数无名灵位的祠堂。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旧木的气息,与前台数码设备的微弱嗡鸣隔绝开来,时间在这里仿佛都变得缓慢而虔诚。 陈知微净手,从香案上请出三炷香,在长明灯上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她双手持香,举至眉心,垂眸敛目,声音轻得像落下的香灰: “魂归有处,影有所依。新添之魂,勿再孤苦。愿尔安息,无再流离。” 她躬身三拜,将香稳稳插入香炉。 轮到许砚。 他上前,同样点燃三炷香。 当他学着陈知微的样子,将香举至眉心,闭上眼,准备在心中默念安魂词时,一种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祠堂内原本只有檀香的气息、烛火的热度以及一种中正平和的宁静。 然而此刻,他清晰地“听”到了,香案旁那台用于记录祠堂内部环境的、常年静默的监控探头,其内部镜片调整焦距的微米级马达转动声; 以及更远处,前厅加密终端硬盘读写时那近乎永恒的、低沉的磁畴嗡鸣。 这些本该隐没在背景里的声音,却清晰得像在他血管里震颤。 他屏息,心口骤然一紧。 那不是祠堂的声音,也不是活人的耳能捕捉到的频率。 那更像……某种“余响”。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香烟在空中盘旋,似在勾勒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轮廓,随后散开。 他忽然明白,小舟的残念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化为某种力量,嵌进了自己。 可那股力量冰冷,像锁链,不是馈赠,而是新的负担。 祠堂的烛火噼啪作响,映在他脸上,仿佛在提醒: ——记得,也是一种新生。 许砚插香,静静站了一会儿,转身看向陈知微,眼神罕见地透出亮光。 “我大概明白了。”他低声说。 陈知微怔了怔,微微抬眼。 “为什么师父总要我们记得,要行这些仪式。”许砚缓缓吐出一口气,嗓音带着沙哑的颤意,“这不只是给逝去的人一个体面和安息……更是给活着的人留下锚点。没有这些,我们早晚会被撕成碎片,连自己是谁都守不住。” 话音落下,祠堂内的烛火轻轻一颤。 陈知微盯着他,眼眶一点点泛红。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像压抑了许久的泪:“你终于说出来了……爷爷若是听到,应该会很欣慰。” 她垂下眼,唇角却忍不住上扬,“他赌对了。原来你不是冷漠,只是没找到答案。” 许砚喉结滚了滚,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却终究只是低低一笑,那笑意里带着疲惫与释然。 他缓缓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枚冰冷微小的芯片,将它郑重地放在那台沉默的老式相机旁。 祠堂的长明灯在他脸上投下深邃的轮廓,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 “还有一件事。”他低声说,指尖轻按在芯片边缘。 就在触碰的刹那。 “嗡……” 一股几乎无法听见的低频震动自芯片中荡出,相机机身随之轻轻震颤。 镜头深处,一点幽蓝色的光无声亮起,如同沉睡的怪兽睁开了独眼。 下一秒,无数细密的光丝自芯片中抽离,如被无形之力牵引,汇入相机镜头之中。 屏幕上,不再是图像,而是奔流的数据之河。 无数破碎的符号、扭曲的波形、失真的色块疯狂闪烁,仿佛万千亡魂在电子深渊中嚎哭、嘶吼、却又渴望被阅读。 陈知微下意识地捂住嘴,连呼吸都停滞了。 她看到许砚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片狂暴的流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没有退缩。 “……你能解读它?”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数据的噪音吞没。 “它在对我说话……”许砚的声音低沉,仿佛梦呓,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不是用语言……是用残响、用疼痛、用它们被剥离时最深的恐惧……在尖叫着它们存在的证明。” (本章完) 第27章 锚痕 第27章 锚痕 他的手指在相机外壳上轻轻移动,仿佛在安抚一个焦躁的灵魂,引导着那混乱的洪流。 屏幕上疯狂跳跃的噪点开始减缓、重组,断裂的代码如同被无形之手编织,逐渐勾勒出某种深奥而古老的结构图式。 那并非现代科技的蓝图,更像是一种镌刻在意识层面的符文阵列,用以锚定、守护、铭记。 许砚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扬起一丝近乎悲凉的弧度。 “看……”他深吸一口气,“它们不是在记录技术……它们是在寻找……‘锚’。” 陈知微猛地靠近,目光死死锁住那逐渐清晰的图案,眼中的震惊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巨大的希望所点燃。 “这是……”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构建‘记忆底座’的法门……?” “以人之执念,对抗天之剥夺。”许砚仿佛在咀嚼这沉重的真理,“它们……找到了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右肩那道青黑色的鬼手印记骤然灼痛,仿佛被这“希望”激怒,猛地收紧! 许砚闷哼一声,踉跄半步扶住香案,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路”,是否也是另一种陷阱? 陈知微下意识伸手欲扶,却见他缓缓直起身,眼神中疲惫与锐利交织,仿佛在无尽黑暗中终于捕捉到一丝微光,哪怕那光也可能将他灼伤。 “知微,”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可能……真的找到了一线生机。” 他抬起手,指尖轻触那台沉默的老相机。 “但也可能……惊醒了更可怕的东西。” 祠堂外,夜风呜咽,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 清晨的寒意,尚未完全从“遗忘照相馆”的老旧木地板缝中析出,一阵极其怪异的声响就猛地攫住了馆内的空气。 那是一段扭曲、走调、仿佛裹挟着无数人微弱哭腔的钢琴旋律——是那首《致爱丽丝》。 声音从工作台上那台“中心”配发的加密终端里溢出,屏幕自行亮起,背景是一片不断蠕动、试图构成人脸的灰色噪点。 一行文字在噪点之上浮现,是一种模仿优雅体、却因信号干扰而不断抽搐抖动的字体: 【早安,白银iii的许砚先生。一场美妙的集体交响即将开场,诚邀您莅临。坐标附上。10:00整。缺席者,将永久错过这首序曲。——您忠实的,指挥家】 许砚在旋律响起的第一个音符就睁开了眼。 他是从一段关于母亲哼歌的、正在飞速褪色的梦境碎片中猛地被拽回现实的。 右肩的烙印灼痛发烫,仿佛那不是一段旋律,而是一把正在试图与它共鸣、校准频率的音叉。 他冲到终端前,屏幕上的噪点骤然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电子眼,眨了一下,随即消散。 “怎么了?!”陈知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惊醒后的仓促。 她冲下来,看到屏幕上的残影,脸色瞬间白了。 “中心的召集。”许砚的声音低沉,强行压下因梦境流失而泛起的心悸。“一场‘交响’。” 时间紧迫。 接下来的准备,是一场沉默的战前锚定。 他的第一个动作快而决绝。 他取出一支暗沉的针剂,看也未看便扎入左臂静脉。 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冰寒瞬间窜入血管,强行将几近飘散的梦境碎片钉回意识的角落。 代价是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锐痛。 然后,一切声响都消失了。 他的全部注意力落回那台暗银色相机上。 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指尖抚过相机冰冷的机身,如同触摸一件圣物,或是一具即将与自己合葬的棺椁。 他取下标准镜头,换上那枚暗金色的广角镜。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在那一刻,他屏住呼吸,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相机内部的、满足的叹息。 他与它,再次达成一份血腥的契约。 接着,他转向陈知微,伸出手。 她没有说话,将那个迭好的三角护符放入他掌心。 他的指尖冰凉,触碰到她温热的皮肤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如果我回来……”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会摇铃。”她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目光却死死锁住他的眼睛,仿佛要透过瞳孔,看清他正在流失的记忆还剩下多少。 “摇到你想起来,或者……摇到我摇不动为止。”她飞快地将一个缝入自己头发的护身符塞进他口袋,动作轻得像一个不敢惊动命运的偷渡客。 许砚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握了一下手中的护符,将其塞进贴身内袋。 他灌下浓黑的药茶,拿起母亲的相框,目光汲取着那份被药力暂时锁定的虚影般的温暖,然后轻轻将其扣倒。 笔尖在日记本上划过,留下最后一道锚痕: “今日。赴约。必归。” 叮铃……叮铃……叮铃…… 门铃响起,精准复刻着《致爱丽丝》的节拍,一声声,敲在心跳的间隙。 许砚背上相机包,深吸一口气,迈步出门。 门外,并非寻常车辆。 那是一辆形态不断微调、完美融入环境光线与阴影的“自适应载具”。 它没有轮子,寂静地悬浮,最令人不安的是,它那光滑如镜的外壳反射着整个街道的景象,却独独照不出站在车前的许砚的身影,仿佛他从未存在。 车门无声滑开,内部是一片缺乏任何细节的纯白空间。 陈知微冲到门口。 许砚在踏入那片纯白之前,最后回望。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 “记得。” 车门合拢的瞬间,没有发出机械的摩擦声,而是响起一声极其清晰的“咔嚓”。 ——仿如老式相机的快门声。仿佛这辆车不是载具,而是一个巨大的相机,将他整个人“拍摄”封存了进去。 载具悄无声息地滑入车流,消失不见。 陈知微僵立在冰冷的晨光中。 她摊开手掌,那里残留着许砚指尖的冰凉。 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 一个极细微、极扭曲的声线,像是从她指骨的缝隙中钻出,直接渗入她的脑髓: “……你……会……是……下……一……个……锚……” 那声线,冰冷粘腻,与她记忆中许砚肩上照片里那只鬼手的苍白质感,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28章 无声交响 第28章 无声交响 纯白。 一种剥夺了一切参照物的、绝对的纯白。 时间与空间在此失去意义。 许砚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浓稠的牛奶海中下沉。 唯有胸口那名契护符冰冷的触感,和右肩烙印持续的、低频率的灼痛,像两根钉子,将他残存的自我锚定在这片虚无之中。 那声关门的“咔嚓”快门声,仿佛还在耳膜深处回荡,像一个冰冷的句点。 不知过了多久,正前方,一片巨大的、毫无瑕疵的“屏幕”无声亮起,显示出一片不断流动的、复杂的频谱图。 无数能量线条起伏、交织,形成一首无声而狂暴的视觉交响乐。 许砚能认出其中一些频率:属于“孤楼鬼”的尖锐刺鸣、“悲伤之眼”的深沉悲鸣,甚至还有一丝极微弱的、属于“小舟”的数据残响。 它们被剥离了本体,化为了冰冷的读数。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模糊的身影,如同被显影液浸泡出的相纸人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片纯白空间里。 是其他承包商。 许砚目光如冰冷的镜头般快速扫过。 左边,一个浑身笼罩在破烂黑袍里的身影,灯影者佝偻着背,怀里紧紧抱着一盏锈迹斑斑的铜灯,灯焰却是一种不祥的幽绿色。 他的脚下,影子浓得化不开,并且在自主地蠕动。 右边,一个穿着战术背心、肌肉虬结的光头壮汉钻臂,他的右臂完全由某种暗沉的、不断滴落黑色粘液的金属构成,指尖是锋利的钻头,正无意识地旋转着,发出低沉的嗡鸣。 更远处,一个身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匿形者,只能看到一阵轻微的光线扭曲。 一个脸上覆盖着半张金属面具的女人,她的手指焦躁地敲击着大腿外侧,呼吸急促。 他们彼此之间保持着最大距离,眼神警惕而冷漠。 许砚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怀中、身上、脚下那些不属于活人的“东西”,一股明悟冰水般浇下:他不是唯一的囚徒,也不是唯一的实验品。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带着自身诅咒与枷锁的、半人半鬼的牺牲品,被“中心”驱赶着,互相撕咬,以供观测。 就在这时,巨大的频谱图中央,所有混乱的能量线条突然向中心汇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毫无情感的合成音再次响起: 【人员已到齐。欢迎莅临本次交响现场。】 【演出曲目:《净化》。】 【目标单元:c-727片区,“安馨养老院”。】 频谱图上瞬间聚焦,放大出养老院的结构图,但其内部被一大片不断膨胀的、污浊的暗红色能量团所覆盖,那能量团的波动频率让许砚感到一阵熟悉的恶心。 与那个u盘同源,但强度高了何止百倍。 【异常描述:区域性“悲悯之潮”浓度超标。大量“遗念体”非自然富集并发生异变,已形成初步领域,正在持续转化区域内所有生命体及非生命体。判定为“感染”级威胁。】 【执行方案:无差别净化。彻底清除c-727片区一切异常能量签名及物理载体。】 【指令优先级:最高。】 【协作模式:强制同步。】 “强制同步?”那个抱着幽绿灯盏的灯影者嗤笑一声,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在摩擦,“嘿……是想让老子的‘老伙计’们在里面先打一场,给你们助助兴?”他顿了顿,阴恻恻地补充道:“悲悯?呵,那玩意儿我早拿去喂灯了,味道可不怎么样。” 没人回应他的“幽默”。 “无差别净化?”铁面女人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因愤怒而尖锐,“扫描仪不会出错吗?那里面要是还有没被转化的活人呢?!” 合成音毫无波澜,回应速度精确得令人窒息: 【根据协议第7条第11款,为阻止污染扩散,允许必要的连带损失。所有生命反应已于三小时前消失。请无需顾虑。】 它顿了顿,随即补上一句,那冰冷的语调仿佛能冻结灵魂: 【人类的悲悯频率,不在本次演出的计算参数之内。】 “操你妈的参数!”铁面女人低吼一声,但她身后的“钻臂”壮汉只是麻木地扭了扭脖子,金属关节发出“咔吧”的脆响,瓮声瓮气地插话:“给钱就行。老子只认这个。” 无需顾虑。悲悯无效。 许砚感到的寒意深入骨髓。 这是销毁。 而“强制同步”,更像是一场危险的实验。 频谱图上开始分配每个人的“声部”。 许砚被分配到了一个核心节点,“强度高、持续性广”。 他注意到,分配给自己的能量频率波段,与肩膀上那鬼手烙印的波动频率,有高度重合。 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感涌上心头。 这根本不是任务。 这是投喂。 是“中心”在用整个养老院的鬼潮作为祭品,逼他亲手喂养肩头那个正在不断侵蚀他的怪物! 他猛地看向四周,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 【倒计时:十、九、八……】 合成音开始了冰冷的倒计时。 【七、六、五……】 钻臂的金属钻臂转速飙升,发出刺耳的尖鸣;灯影者脚下的影子沸腾般翻滚;匿形者的身影剧烈波动,亮出了兵器的寒光。 【四、三……】 许砚的指尖按在冰冷的快门上。 在这一片冰冷的备战声中,他衣襟内那名契护符似乎微弱地灼热了一下。 一个画面不受控制地撞入脑海:陈知微站在照相馆门口,手里紧握着镇魂铃,眼神决绝。 【二……】 【一。】 【演出开始。】 纯白的空间骤然消失。 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下一秒,刺鼻的血腥味、消毒水味、以及某种无法形容的、属于衰老和死亡的甜腻腐臭味,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许砚的脸上。 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昏暗、潮湿的走廊里。 墙壁上,原本温馨的风景画被大片大片喷溅状的、还在微微蠕动的暗红色污迹所覆盖。 头顶的荧光灯管忽明忽灭,每一次闪烁的间隙,灯光照不到的阴影深处,都有无数个佝偻、扭曲、穿着老人睡衣的身影在缓缓地、无声地聚集。 它们没有眼睛,脸上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剩下不断流淌着黑色泪滴的空洞。 它们齐齐地、缓缓地,转向了突然出现的入侵者们。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们干瘪的嘴唇都在无声地、同步地开合,反复重复着同一个口型: “不……要……丢……下……我……” 然而,从它们喉咙深处发出的,却并非人言,而是一种黏腻的、仿佛无数蠕虫在爬行的窸窣声。 口型与声音的彻底错位,制造出一种比单纯嘶吼更令人崩溃的、源于认知失调的恐怖。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蠕动中,许砚猛地看到,在走廊尽头,一个相对清晰些的老妇人影子,她的嘴型竟与其它怪物不同,她在无声地、绝望地呼喊另一个词: “女……儿……” 但仅仅半秒,汹涌的黑泪便从她空洞的眼窝中喷涌而出,瞬间淹没了她的脸庞,她也随之身体一僵,嘴唇再次机械地同步开合,融入了那片“不要丢下我”的无声合唱之中。 整个养老院,如同一个巨大的、仍在跳动的腐烂心脏。 而他们,被扔进了心脏的最深处。 许砚毫不犹豫地举起了相机。 透过取景器,他看到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由纯粹悲苦和怨念构成的暗红色潮汐,正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 而在那潮汐之下,更深的地方,他肩头的烙印前所未有地灼热、搏动起来,仿佛感受到了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饥饿的存在。 正被这悲悯之潮和他们的入侵所惊醒,并从深渊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本章完) 第29章 饲饵之笼 第29章 饲饵之笼 暗红色的潮汐,无声地咆哮着涌来,那是无数份被扭曲放大的悲苦与绝望,直接碾压着灵魂。 “滋啦——!” 铁面女双掌迸发青雷符障,在与暗红潮汐接触的刹那,竟被那粘稠的怨气反向侵蚀、染化。 电光不再纯粹,而是侵满了不祥的暗红,发出痛苦的呻吟,逼得她踉跄后退,面具下的脸色煞白。 她的法力,反而成了污染的饲粮。 “给老子碎!”钻臂壮汉咆哮着将旋转的钻头砸进潮汐,瞬间清空一小片。 但下一刻,无数流淌着黑泪的手臂便缠绕而上,那具有强腐蚀性的黑泪竟让他那异化的金属臂冒起青烟,发出“嗤嗤”的声响,留下坑洼的蚀痕。 他痛吼一声,被迫后撤,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惊惧。 他的暴力,无法彻底摧毁这无尽的悲悯。 灯影者脚下的影潮依旧在吞噬鬼影,但他灯盏中的幽绿火焰也开始明灭不定,仿佛吞下了太多难以消化的痛苦,发出了沉闷的爆裂声。 “啧……怨念倒牙!”他嘶哑地抱怨道,动作明显迟缓了一分。 匿形者的寒光依旧致命,但每一次闪现后重新隐匿的时间变得更长,仿佛这片被污染的空间正在排斥和同化他的“藏身”之法。 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残酷的消耗战,并非单方面的压制,而是彼此力量的疯狂对撞与反噬。 这座养老院,是一个能吸收并反弹痛苦的活牢笼。 许砚没有动。 他站在相对靠后的位置,相机稳稳地举在眼前。但他没有按下快门。 他在感受与分析。 感受那分配给自己的、要求他持续输出的怨气频段与肩头烙印的共鸣与饥渴。 分析着整个怨气的流动规律。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过走廊的结构、怨气汇聚的节点、以及那些污迹搏动的频率。 他在寻找一个点,一个能打破这该死循环的薄弱点。 “中心”的指令像一条冰冷的缰绳,套在他的脖子上,要驱使他将这毁灭的景象,转化为喂养肩上怪物的食粮。 他不能服从。 每一次按下快门都是遗忘。 但他也不能完全抗拒。 潮汐无穷无尽。 就在这时,他口袋内的名契护符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烫。 一股强烈的、充满恶意的窥伺感正企图反向渗透。 几乎同时,他肩头的鬼手烙印猛地一痛,一股冰冷至极的意志顺着那共鸣的频率,企图强行接管他的手臂。 【警告:白银iii承包商许砚,输出低于阈值。请立即执行指令。否则将启动l-2流程。】 合成音在他脑海中直接响起。 l-2流程? 目标是照相馆,是陈知微! 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 前方的鬼潮,肩头的鬼手,中心的威胁,以及对陈知微的担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要将他拖入深渊。 不能屈服。 许砚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他抵抗着那股冰冷的操控力,脑中飞速计算着刚才观察到的怨气流动模型。 就是那里! 承重墙与怨气主脉的交汇点,结构的相对薄弱处! 他没有将镜头对准天板的核心,而是凭借惊人的意志,强行将相机偏移了一个微小的、精准的角度,对准了那个计算出的点。 然后,狠狠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不是执行指令的广域摄魂,而是一次凝聚的、被引导的、精准的破煞。 刺目的闪光带着一丝被鬼手染上的不祥暗红,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并非射向怨气洪流,而是直刺其运行的“脉壁”。 “嘶嗷!!!!” 一声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愤怒的尖啸从四面八方炸响。 被闪光照到的区域怨气瞬间紊乱、逆流。 “妈的!那小子在干嘛?!”钻臂吼道。 “呵,有点意思。”灯影者阴冷地评价。 铁面女却看出了门道,大喊:“他是在……!” 轰隆!!!! 光柱精准地轰击在承重墙与暗红怨气主脉的交汇点上。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碎石混合着粘稠的暗红怨气四处飞溅。 整栋建筑剧烈摇晃。 这一击,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粗暴地捅破了这个封闭的怨气循环领域最脆弱的一环。 “呜——!!!” 整个“悲悯之潮”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所有鬼影的动作瞬间变得混乱、扭曲。 走廊尽头那台老电视机的屏幕,雪剧增,温馨的扭曲画面疯狂闪烁。 就在画面彻底熄灭前的一瞬,屏幕上一位老人的面孔猛地放大,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竟然清晰地、绝望地喊出了两个字: “砚……儿……” ——那是许砚母亲才会呼唤的乳名! 但声音未落,更浓稠的黑泪便从屏幕四周涌出,彻底吞噬了那张脸和那声呼唤,屏幕也随之“啪”一声,彻底暗了下去。 电视顶上瓶里那逆向生长的腐肉鲜,迅速枯萎、发黑、化为灰烬。 领域的核心,被这精准而狂暴的一击强行中断了! 但许砚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 强行对抗指令、精确引导并释放如此庞大的怨气,几乎抽干了他的一切。 脑海中有大段大段的记忆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瞬间空白。 ……陈知微……?这个名字闪过脑海,带来的却是一片冰冷的模糊,只剩下一个“必须回去”的执念和胸口护符的灼痛。 ……母亲的哼唱……那熟悉的旋律再次浮现,但这一次,连旋律本身都迅速褪色、失声,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虚无。仿佛有人在他意识的唱片上,用钉子狠狠划了过去。 更可怕的是,他肩头的鬼手烙印变得一片灼黑,仿佛被彻底激怒。 那冰冷的意志虽被暂时击退,却留下了更加深沉的怨恨与饥饿。 他瘫倒在地,视野模糊,耳边是其他承包商惊疑不定的呼喊和鬼潮失控的嘶鸣。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透过被炸开的墙壁缺口,看到活动大厅外的院落里。 泥土翻滚,一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泥污的巨手,正缓缓地、带着埋葬一切的死亡气息,从地底破土而出。 在那只巨手出现的瞬间,许砚右肩的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和……一种诡异的、如同回归母体般的共鸣感。 仿佛他肩上那只冰冷的鬼手,与破土而出的巨手,本就是一体的!而此刻,母体正要收回它迷失在外的……一部分! 沉睡在悲悯之潮下的…… 更加古老的存在,它被提前惊醒了。 上推荐了,请大家帮忙追读、投票、评论。感激不尽!! (本章完) 第30章 阴谋 第30章 阴谋 黑暗。粘稠。污浊。 许砚的意识在泥泞中挣扎。 右肩的烙印不再仅仅是伤口,它是一个通道,另一端连接着地底那个正在苏醒的、冰冷而饥饿的庞大存在,散发出无可抗拒的吸力,要将他彻底吞噬、同化。 ……归……来…… 深渊的呼唤直接烙印在意识底层。 就在他即将被彻底扯碎时。 烫! 两颗微小的星辰在无边黑夜里悍然点亮! 左胸是名契的灼誓,右袋是发丝的引途。 “……摇铃……摇到我想起来……” “……魂灯有芯,就能引路……” 破碎的意念如利剑刺破黑暗。 “呃……!” 许砚猛地吸进一口冰冷浑浊的空气,如同溺水者般剧烈咳嗽起来,夺回了身体控制权。视野模糊后聚焦。 他仍瘫在走廊废墟,尘土、臭氧和淡去的腐臭混合弥漫。 远处打斗声零落,领域的核心被破,但污秽未净。 他挣扎欲起,心猛地一沉。 他的整条右臂,从肩至指尖,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仿佛石膏。 皮肤表面,浮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活体数据流般的暗青色纹路,正随着肩头烙印的搏动而诡谲闪烁。 五指僵硬冰冷,非他所有。 这是那只巨手留下的同化印记,一个缓慢而不可逆的侵蚀过程。 脑海中的空茫更令人窒息。 陈知微…… 名字闪过,带来的不再是一张脸,而是一阵铃铛的锐响、一股药茶的苦涩、和一种心脏被死死攥住的剧痛。 母亲……这个概念已沉入永夜,连墓碑都不剩。 遗忘的代价,正在将他变为行走的荒芜。 必须离开! 他用尚能动的左手撑起身体,靠在断墙上喘息。 相机沉默地悬挂,冰冷而饥饿。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时断时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杂音中夹杂的啜泣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来自走廊尽头,那台熄灭的电视机方向。 许砚心中一凛,握紧相机,拖着废掉的右臂,踉跄挪去。 大厅狼藉。 电视碎裂,瓶成灰。 啜泣声来自电视机后方角落的阴影。 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 一个穿着护工服的年轻女人,身体半透明,剧烈地闪烁、抖动,像一段即将崩溃的坏录像。 她双手捂脸,肩膀抽动,发出绝望的哭声。 许砚警惕停步。 他能感觉到,这是强烈的执念的意识残响,即将消散。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黑泪扭曲,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涣散的悲伤。 “谁?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忘……”她惊惶叫道,声音带重音。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许砚声音沙哑。 “忘了……全忘了……”她眼神空洞,影像突然撕裂成雪噪点般碎片,又艰难地重组,“他们……‘电视’……说能平静……但它在偷……它在偷!” “偷走笑!偷走名字!偷走我女儿叫我妈妈的声音——!”她突然尖啸起来,身体猛地炸开成无数扭曲的影子碎片,又在下一秒勉强聚拢,变淡了许多,只剩下呜咽。“……只剩下……怕……” 许砚感到寒气窜升。 “偷走然后呢?” “地底下……冷的……旧的东西……”她声音微若游丝,影像淡得几乎透明,“醒了……喜欢吃……喜欢吃空了壳……” 真相的碎片如同冰锥,刺入许砚脑海。 电视机与瓶抽取、放大、储存负面情绪,作为唤醒并喂养地下古老存在的饵食! “是谁?”他压抑怒火追问。 女护工的影像飘忽如烟,即将彻底消散。 她努力回忆,脸上浮现极致恐惧。 “很干净……很冷的女人……她戴……” 声音如同呓语,几乎听不见。 “……金丝……眼镜……” 最后几字吐出,她的影像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猛地一闪,彻底消失。 空荡荡的角落,只留下一句残响般的低语: “……不想忘……” 许砚僵在原地,血液冻结。 金丝眼镜。 林主管。 “中心”是主谋! 愤怒和恶心扼住喉咙。 他靠墙剧烈喘息,灰白的右臂愈发沉重。 必须把消息带回去! 他挣扎欲走,目光扫过破碎电视机。一堆扭曲零件中,嵌着一样东西。 一块小小的、绝对深暗的蓝色薄片,似晶似芯片。 它散发着一种非光线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声波,周围空气都因它而陷入一种死寂的真空感,与此地一切疯狂污浊格格不入。 鬼使神差,许砚伸出左手,探入残骸,无视刮擦的尖锐边缘,将其撬出。 它躺入掌心,冰凉、光滑、且沉重得超乎物理规律。 那深暗的蓝色仿佛能吞噬视线。更奇异的是,它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许砚脑中那些喧嚣的悲鸣、低语、乃至右臂纹路的灼痛,都像是被隔开了一层极薄却绝对坚韧的膜,变得遥远模糊。 一种近乎恐怖的宁静包裹了他。 与此同时,他胸前的相机镜头内,那枚暗金色的广角镜,极其轻微地、自主地旋转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角度,仿佛被这薄片所吸引,又或是……在警惕地对峙。 这是什么东西? “找到你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炸响。 阿哲冲进大厅,眼镜碎裂,满脸焦灼。 “快走!清理队马上到!他们不留活口!”他目光扫过许砚右臂,瞳孔骤缩,没时间多问。 旋即,他看到了许砚左手那物,脸色瞬间骇然。 “‘镇魂铁’?!你从哪儿搞到的这鬼东西?!” “这是什么?”许砚追问。 “‘中心’的棺材钉!也是钥匙!拿了它我们就是永动靶!走!”阿哲几乎是扑过来拽他。 远处,重型设备低沉的嗡鸣声迅速逼近,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砚不再犹豫,将那块吞噬声音的“静默碎片”死死攥紧。 那冰凉的死寂感稍稍压制了体内的混乱。 他在阿哲搀扶下冲向出口。 就在他脚步迈动的瞬间,那静默碎片紧贴的左手掌心,以及右臂上那些诡异的数据纹路,同时传来异动。 碎片本身似乎极微弱地悸动了一下,如同一个沉睡亿万年的心脏,跳动了第一次。 而右臂的纹路,在这悸动传来的瞬间,并非简单停滞,而是像遇到了天敌或至高指令般,所有的闪烁和蠕动都彻底冻结,呈现出一种绝对的、臣服般的死寂。 与此同时,一个绝不属于他自己、也非肩上鬼手的意念,冰冷、古老、空茫,如同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虚无,直接渗入他的脑海: “……止……” 许砚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那不仅仅是一个声音。 那是一个律令。 (本章完) 第31章 静默律令 第31章 静默律令 “……止……” 那不是一个声音,是一个绝对的敕令,一记冰冷的符旨。 直接凿入许砚的意识深处,篡改现世。 光阴截断,尘埃凝滞。 清理队的嗡鸣、阿哲的喘息、自己雷鸣般的心跳。 所有声响被一只无形巨手扼死在喉咙里,堕入令人灵魂颤栗的、绝对的静默。 唯有那深蓝色的“镇魂铁”在他掌心,散发着吞噬一切的虚无的结界。 在这死寂中,许砚甚至听不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仿佛一瞬间变成了尸体。 这剥夺一切的静止持续了或许半秒。 但已足够。 “操!什么邪门……” 阿哲的惊呼像是从极遥远的水下传来,戛然而止。 他残存的智能镜片瞬间爆出一片杂乱的黑白静电雪,随即彻底黑屏。 脸上的惊骇远胜之前,他没有废话。 凭着求生本能,死命拽着许砚,撞开摇摇欲坠的安全门,冲进后院。 冰冷空气涌入肺叶。 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嗡鸣声再次逼近。 “这边!” 阿哲低吼,扑向角落锈蚀的化粪池井盖,恶臭冲天。 “你疯了?!” “想活就信我!”他奋力撬开井盖,露出沼气弥漫的黑暗。 “下面老管网!他们扫描盲区!唯一活路!” 惨白光柱从门内射出,扫过院落。 清理队到了。 咻……! 高频脉冲束擦着许砚头皮掠过,将身后墙壁熔出红点。 绝对的致命武力。 阿哲怪叫一声,率先跳入黑暗。 许砚回头一瞥,几个全封闭白色防护服、镜面头盔的身影已堵在门口,武器冷光闪烁。 没有退路。 他跃入井下。 砰! 噗通。 身体砸在黏滑管壁,飞速下滑,最终坠入冰冷恶臭的深污水。 黑暗与污浊吞噬了他。 上方传来井盖合拢的撞击和能量武器的闷响,旋即远去。 他在齐腰污水中挣扎站起,刺骨冰冷和恶臭几乎击垮意识。 “这边!快!” 阿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一支微弱荧光棒是地狱中唯一的路标。 许砚跋涉过去。 这里是一处稍大的交汇处,沼气弥漫,死寂重回。 阿哲靠墙剧喘,惊魂未定。 他看了一眼许砚那在幽光下更显非人的右臂,嘴角抽搐。 “妈的……这次真栽了……‘镇魂铁’……你居然敢碰那玩意儿……”他声音发颤,是真切的恐惧。 “这到底是什么?” 许砚抬起左手,那薄片周围的空气依旧死寂如真空。 “麻烦!还能是什么!” 阿哲几乎要跳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尖利。 “从‘旧世’坟里挖出来的……埋过神还是弑过仙谁知道!……这玩意根本不该再见光!那台破电视拿它当镇器……真是……真是疯了……” 他语无伦次,夹杂着深深的忌惮与咒骂。 许砚看着掌心的薄铁。 镇器? 所以它才能在那片疯狂中保持绝对“静默”? “它……有意志。” 许砚回想起那冰的“止”字律令。 阿哲像是被烫到:“放屁!它只是……一把能杀死‘声音’的刀!” 话音未落,许砚那条灰白的右臂,突然自主地、痉挛般地抽搐! 皮肤下暗青数据纹路疯狂蠕动,抵抗着“静默”压制,一股冰冷暴戾的意志顺臂而上,试图重新连接地底的召唤。 绝望与侵蚀感如同冰潮,瞬间淹没了许砚。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变成一头只剩下饥饿的鬼魂,彻底忘记陈知微,忘记照相馆,忘记自己是谁。 ……必须记住……师父……知微……摇铃…… 残存的意念在冰冷侵蚀中疯狂闪烁,如同风中之烛。 ……但拿什么去记?! ……都要忘了……全都……空了…… 极致的绝望与愤怒,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炸药,在他胸腔内轰然引爆。 那就……都别活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波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疯狂。 他抬起那条不断抽搐、试图背叛他的灰白右臂,指向漆黑管道深处。 那里,传来黏腻密集的咕噜声。 一团团苍白浮肿、如同被水泡烂拼接起来的人形物体,缓缓从污水下浮起,无声地包围过来。 它们没有五官,唯有身体表面不时“噗”地裂开,喷出腥臭的污水,发出如同叹息般的、泡泡破裂的湿响。 “……是‘水胀尸’……”阿哲面无人色,后背撞墙,“……完了……” 前有扭曲怪物,后有索命清理队。 绝境。 许砚看着手中那吞噬一切的“镇魂铁”,又看了看胸前沉默的相机。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吞噬了所有犹豫。 他猛地将左手那块散发着死寂场域的“镇魂铁”,如同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地、决绝地刺向右臂上蠕动最剧烈的暗青色纹路中心。 “你要干什么?!!”阿哲的尖叫变调。 “喂它。”许砚的声音平静得诡异。 “噗嗤!” 一种并非血肉撕裂、而是源于咒与法层面的、令人牙的“碎裂声”猛地爆开。 镇魂铁与鬼手纹路接触的刹那,光阴仿佛再次凝固。 深暗的蓝光与不祥的青黑色光芒疯狂交织、撕咬、湮灭。 许砚的右臂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根极细的、冰冷的玻璃针在疯狂生长、穿刺。 “呃啊啊啊!!!” 许砚终于无法抑制地发出痛苦的嘶吼,整条手臂剧烈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分解。 而那恐怖的蓝黑交织的光芒,瞬间以他为中心,如同冥府爆发般无声地膨胀开来,形成一个绝对的“静默法域”。 法域扫过之处,那些正缓缓逼近、喷吐污水的“水胀尸”,它们的动作、它们体内气泡破裂的湿响、甚至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怨念波动……一切,瞬间被冻结、凝滞、陷入死寂。 它们就像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的恐怖蜡像,僵死在污浊的水面上,保持着前一刻的可怖姿态。 整个管网交汇处,陷入了比死亡更深沉的…… 绝对寂灭。 只有许砚痛苦的喘息声,成为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刺耳的异响。 他跪倒在污水中,左手死死按在右臂上,那里,静默碎片仿佛正在缓慢地“沉”入他的血肉,与那鬼手的诅咒进行着凶险无比的融合与对抗。 阿哲张大了嘴,看着这超越理解的一幕,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这时。 咕噜。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水泡声,从前方那片被静默法域凝滞的“水胀尸”群的后方,漆黑的管道深处传来。 在这绝对的静默中,这声微响,不啻于惊雷。 仿佛有什么东西……完全不受这“静默律令”的影响。 并且,正在被这狂暴的能量碰撞…… 吸引而来。 (本章完) 第32章 饥祟 第32章 饥祟 咕噜。 那一声水泡轻响,在这片被“静默”绝对统治的空间里,不啻于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在许砚和阿哲的心头炸开惊涛骇浪。 绝对的死寂被打破了。某种东西,凌驾于这律令之上。 跪倒的许砚猛地抬头,痛苦疯狂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悸。 右臂内,镇魂铁与鬼手诅咒的融合带来的、玻璃针穿刺般的剧痛仍在持续,维持着这不稳定的平衡。 那些被静默的“水胀尸”依旧僵死。 但前方,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来了。 咕噜……咕噜噜…… 水泡声变得密集,不再是物理声响,而像是无数个濒死之人最后一口倒气声、混合着记忆被撕扯剥离的诡异杂音,直接回响在脑髓深处。 污水开始以违背常理的方式一起一伏。 一股难以形容的、比“悲悯之潮”更加原始冰冷的饥饿感,如同实质的潮水,从管道深处弥漫开来。这股饥饿,针对存在本身。 “不……不该……” 阿哲瘫软在管壁上,面无人色,他死死盯着那片黑暗,眼神涣散,突然像是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嘴唇无助地开合了几下。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梦呓般的、崩溃的嘶语: “静默……它动了……它怎么能动?!它是钉子!是棺材钉啊!如果钉子会自己响……那……那被钉住的棺材盖底下……他妈的根本就没关住!它一直……一直是开的!!” 他的话语支离破碎,却透出比死亡更深的恐惧! 咕噜噜。! 前方水域如同煮沸般翻滚。 一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轮廓,从漆黑水底隆起。 那是一团不断流动、聚合又散开的苍白淤泥,表面浮现无数张扭曲、痛苦、无声呐喊的人脸,又坍缩成吞噬光线的暗影。 核心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散发令灵魂冻结的吸力。 它所过之处,阴世的法则似乎在强行覆盖现世,管道壁上的旧痕仿佛被抹去又瞬间覆盖上更深的腐朽。 那些被静默的“水胀尸”无声地溶解、崩解,化为苍白的怨气流,被漩涡贪婪吸入。 它不是鬼怪,它是存在的反面,是饥饿的化身! “跑!!!” 阿哲撕心裂肺地尖叫,转身欲逃。 但他刚迈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股无形的、粘稠的阴冷力量缠住了他,动作缓慢沉重如陷噩梦。 那庞大的饥饿感开始扭曲此地的阴阳界限,制造出向内塌陷的鬼域。 许砚也感受到可怕的吸力和凝滞。 咕噜噜。 水声翻滚,黑暗深处的漩涡逐渐浮起。 许砚与阿哲对视一眼,心底同时生出同一个念头:跑不掉了。 “它……它就是饥祟。”阿哲嘴唇发白,却死死盯着那团聚散不定的泥影,“传说里,人死后怨气化鬼,鬼死后化祟。饥祟是祟里的‘饥者’,无所不吞,甚至把同类都吃干净。你看,它连那些尸体都直接吸掉。” 许砚咬紧牙关,声音低沉:“我师父说过,饥祟就是‘阴魂之饥’,无处不在,连名字都不能常念。要压它,必须用锁魂咒,定住它的‘影’!” “放屁!”阿哲猛地吼,“影子是个屁!它压根没影子!那是你们传统捉鬼的一厢情愿!这玩意是‘数据型祟’,它本质是混乱的信息熵!要对付它,必须扰乱它的频率!” 他手指飞快拧紧几个电极,把电池组怼进掌上的装置里,火四射,嗡鸣震耳。 “我调制的是电弧枪,能把它的吸力打乱!听见没?科学的办法!” 许砚冷笑一声,举起相机:“那你来拖住它,我来‘锁影’!” 轰!!! “饥祟”终于抬起了它那翻滚的“脸”,数十张溶解的人脸一起张开无声的嘴,涌向他们。 空气骤然塌陷,污水猛地被吸空,化作无形的拉力,生生要把他们的灵魂从骨头里扯出来。 “操!” 阿哲咬牙,猛地拉动开关。 电弧枪“滋啦”劈出一条闪电般的白弧,狠狠砸在“饥祟”漩涡边缘。 轰!! 饥祟翻滚,人脸扭曲,吸力骤减一瞬。 “有用!”阿哲眼睛陡然亮起,狂吼:“看见没?!频率共振!它怕这个!!” 可他话音未落,那团漩涡骤然一震,数十只苍白的手臂从水中伸出,死死扣住管壁。 电弧被强行“吞”了进去。 电池组瞬间炸裂。 阿哲倒飞出去,嘴角溢血,瞳孔缩成针尖大。 “这……这不科学……” “闭嘴!!”许砚猛地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相机镜头上,口中咒语滚滚而出: “影以……” 咔嚓! 黑白相纸吐出,化作一张燃烧的“锁影符”。 符影砰地贴在“饥祟”核心的人脸漩涡上! “锁魂!!” 锁链轰然缠住,泥浆一瞬凝固! “好!!”阿哲爬起来,捡起残破电极,疯狂接上备用电池,吼道:“我来放大频率,你来收!” 二人配合,电弧与符影一同压下! 可就在此刻—— 许砚的脑子猛地一片空白。 咒语的尾音……他忘了!! “影以……影以……” 他喉咙干涸,怎么都喊不出来。 符影骤然崩裂! 饥祟咆哮,几十张脸同时探出,直扑许砚。 “大佬!!” 阿哲疯了似的尖叫,却来不及。 就在绝望一瞬,一个颤抖的声音在许砚脑中响起: “师哥,爷爷说过的,衣以载魄,影以锁魂,影以锁魂……” 陈知微! 许砚眼睛骤然血红,撕心裂肺吼出完整咒语: “……影以锁魂!!!” 咔嚓。 相机快门炸响,朱砂燃烧,符影再度爆发,狠狠捆住饥祟核心。 阿哲咆哮:“来啊!!” 他把最后的电池组全数灌进电极。 电弧与符影一同绞杀。 饥祟惨烈扭动,水潭震荡! 它的漩涡一瞬被压缩,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无声嘶鸣。 “快跑!!” 许砚与阿哲几乎同时嘶吼,挣脱开缠绕,拖着半残的身躯拼命往管道深处冲。 身后,饥祟翻滚着追击,狂啸如影随形,似乎下一刻就要吞没二人。 轰!!! 就在它扑上来的瞬间,一道纯白光柱猛地从管道顶端撕裂而下。 净阳之力如烈火般轰中水潭。 (本章完) 第33章 烙印低语 第33章 烙印低语 饥祟惨烈翻滚,被强行压回泥底。 是“中心”的清理队! 他们动用了强攻型的破界法器。 “……观测到异常目标活性激增,确认其正在同化‘破邪白光’……判定威胁等级超越临界值。附带损耗:两名承包商。执行最高指令:无差别净化,直至目标沉寂。” 一个冰冷、非人的声音从破口上方传来,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讨论清除秽物。 炽白探照灯的光柱打下,照亮恐怖,也照亮绝望。 “是‘阳煞炮’!他们连自己人的阳气都能拿来当柴烧!”阿哲在噪音震动中尖叫,脸上是荒谬的狂喜,“疯了!好!让它们狗咬狗!” 更多蕴含着破邪力量的白光如暴雨倾泻,轰击限制“饥祟”。 至阳的气息让污水沸腾汽化。 “饥祟”被彻底激怒,庞大形体向上翻卷,核心漩涡疯狂旋转,竟开始吞噬那些轰击下来的破邪白光。 至阳的力量卷入苍白淤泥,如泥牛入海,只让它更狂暴,饥饿感剧增。 上方传来惊呼和法器过载的反噬嗡鸣。 机会! 许砚和阿哲对视一眼,爆发出全部潜力,连滚带爬向更深黑暗。 身后是爆炸、法力的呼啸、以及那古老存在吞噬一切时发出的、令阴阳都在颠倒哀鸣的扭曲嘶吼。 他们不敢回头,拼命奔跑,污水溅脸,肺部灼痛。 不知跑了多远,声音渐远。 最终只剩心跳喘息和水声。 两人体力不支,瘫倒在一处干燥检修平台,如离水之鱼。 死寂中,只有劫后余生的心跳。 阿哲缓过气,看着许砚那条闪烁着不祥蓝黑光芒、却暂时稳定下来的右臂,声音发颤,几乎变了调: “……你疯了吗?!你怎么敢把‘镇魂铁’……直接插进自己手臂里?!那东西是用来镇鬼的,不是给人喂的啊!” 许砚没有回答。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右臂。 剧痛像千万根玻璃针在血管里翻搅,但在这痛苦下,他能清晰感受到那股诡异的“平衡”。 镇魂铁正在吸食他的血。 每一次心跳,都有温热的血液被那块冰冷的铁器吞噬,同时,它释放出的镇魂之力与右臂的“鬼手”疯狂对抗,像两股恶兽在他的骨肉里撕咬。 这力量不是他能承受的,但偏偏,他还必须承受。 阿哲眼见他脸色越来越惨白,嘴唇几乎失血发青,急得直冒冷汗:“不行!再这样下去,你整个人都会被榨干!把那玩意拔出来!快拔出来!” 他话音未落,猛地伸手去抓。 就在指尖碰到那段外露的铁片瞬间。 “嗡。” 镇魂铁竟自己震动起来,发出低沉刺耳的嗡鸣! 下一秒,它像一条饥饿至极的蛇般,猛地朝更深处钻去!铁质的冷光消失在血肉里,转瞬之间彻底没了踪影! “我靠!”阿哲吓得猛地缩回手,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它、它钻进去了?!” 许砚闷哼一声,半跪在地,额头青筋暴起。 他抬起右臂,原本插着镇魂铁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但他的掌心,却留下了一道极浅、却异常清晰的印记——仿佛被最冰冷的业火灼烧后烙上的痕迹。 淡蓝色的轮廓,和那碎片的形状,一模一样。 它不是丢了。 它完成了某种契约。 它留在了他的身体里。 许砚盯着那道印记,一股比面对“饥祟”时更深邃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管网深处,死寂重新降临,但已不再是绝对真空般的死寂。 而是另一种精疲力尽、劫后余生、并被更深恐惧攫住后的窒息性沉默。 只有污水从身上滴落的声音。 啪嗒,啪嗒。 敲打在冰冷的混凝土平台上,格外清晰。 阿哲的喘息声粗重得像破风箱,他整个人瘫在地上,破碎的眼镜歪斜着,目光却死死黏在许砚摊开的右手掌心。 那道淡蓝色的烙印,纹路清晰,仿佛冰火交缠后留下的伤疤。 “它……它没消失……” 阿哲的声音抖得厉害,几次都说不全一句话,最后整个人猛地揪住头发,声音尖利到变调: “镇魂铁……居然跟你……融合了?!这不是印子,这是‘债’!是‘中心’追到阎王殿都要讨的债!我操……完了……全完了!” 他的恐惧支离破碎,却真切得让人窒息。 许砚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盯着掌心,眼神幽深。 他伸出指尖,轻轻触碰烙印。 没有预期中的冰冷或灼热,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感。像是那片皮肉已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一张被刻印的画布。 更诡异的是,当指尖划过边缘时,一股极其微弱的“嗡鸣”直接在他脑海深处荡开。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动感,冷冽、纯粹,带着某种近乎机械般的秩序。 他右臂的鬼手诅咒,原本因“饱食”而暂时沉寂,此刻竟然像被惊扰的野兽般微微抽搐了一下,却随即……退缩。 许砚心头一震。 这烙印……真的在压制它!而且,比单纯“寄托”在镇魂铁时更深、更直接。 阿哲抬头,眼神又惊又疑:“你……你小子到底什么体质?我见过的镇物,要么就是压制,要么就是反噬,没听说过还能跟人……融合!你这是拿命在当容器啊!” 他声音发虚,像在强行用理智压下恐惧:“这特性……要是被‘中心’知道,绝对会比‘鬼手’本身更想抓你回去!” 许砚没有接话。 他缓缓合上右手,心底的震颤久久难平。 师父让自己接手照相馆,难道……真的早就预料了这种局面? 掌心的嗡鸣随之消退,但残留的冰冷感还在。 他抬起眼,望向漆黑一片的来路。 远方,战场的动静早已沉寂,不论“饥祟”还是清理队,结局如何,他们都没有资格探究。 此刻最要紧的,是活着离开。 “怎么出去?”许砚低声开口,嗓音沙哑,像砂砾摩擦般粗重。 阿哲愣了愣,像是从恐惧的泥沼里艰难抽出一丝理智,双手颤抖着去摸那副彻底黑屏的智能眼镜,敲了敲——毫无反应。 他扯下眼镜,苦笑一声:“行了,科技这回全哑火……看来得靠你们民俗那一套了。” “这……这片老管网……岔路多得能逼疯鬼……”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努力回忆,“我记得……往‘水声更浊’的方向……大概……可能有个废弃的泄洪口,能通到老城河……”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 在这地下迷宫里,没有仪器指引,无异于盲人骑瞎马。 “带路。”许砚言简意赅,挣扎着站起身。 阿哲指着左侧一条更显狭窄、锈蚀也更严重的管道:“……这边…碰碰运气……” 两人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污浊中跋涉。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阿哲那根荧光棒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勉强照亮脚下令人作呕的水面和湿滑的管壁。 (本章完) 第34章 水童子 第34章 水童子 管道向前延伸,只有趟水声和呼吸声。 许砚的思绪却无法平静。 掌心的烙印,右臂的异状,丢失的记忆,还有“中心”那冰冷无情的作风、林主管金丝眼镜后的算计…… 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越缠越紧。 他尤其无法忘记那个女护工残响消失前的话。 林岚不仅仅是知情者,她是执行者。 她用那台电视当所谓的“安抚仪”,系统性地抽干了那些老人的记忆与情感,喂养地下的怪物。 为什么? “中心”到底想做什么? 制造并控制这些恐怖的存在,他们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还有肩头这鬼手……它似乎与地底那东西同源,它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时,前方带路的阿哲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许砚立刻警惕起来,相机无声地握在手中。 “你看……这墙……”阿哲用荧光棒凑近旁边的管壁。 只见那厚厚锈蚀和污垢之下,似乎覆盖着什么东西。 阿哲用袖子粗暴地擦了几下,一片暗红色的、已然褪色但依旧能辨认的诡异符文显露出来。 那符文的笔触古老而扭曲,透着一股邪性,绝非现代产物。 它深深镌刻在混凝土中,仿佛与这管网一同建造,又被刻意掩盖。 “这…这是镇鬼……妈的,这管子从砌起来就是……就是一副镇鬼的棺材!”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片被擦拭出的符文,其上的暗红色泽极其短暂地流转了一瞬。 刹那间,许砚感到耳边所有的声音。 水声、呼吸声。 都被猛地压低了八度,变得模糊不清。 更骇人的是,脚下原本缓缓流向深处的污水,竟违反常理地、微微向上倒流了寸许,才恢复原状。 这符文,在扭曲此地的常理! 几乎同时,一段破碎画面强行插入脑海: ……昏暗灯光,麻木的工人用刷子将暗红粘稠、散发腥气的浆液灌入符文凹槽…… ……一个身穿靛蓝色的布衫瘦削背影,手持罗盘,低声指挥…… ……侧脸转来……像是师父! 画面戛然而止,伴随剧烈头痛。 许砚闷哼一声,手掌撑在冰冷的管壁上,胸口剧烈起伏。 “又……又怎么了?”阿哲猛地一抖,整个人弹开,背后撞到管壁,溅起一层粘稠水渍。 “没事。”许砚咬牙,死死压住翻腾的气血,声音低沉,“走。” 二人一步步往前,管道愈发逼仄。 符文痕迹布满两侧,像是被某种极端执念反复刻划出的伤痕,在昏暗灯光下浮出暗红。 空气愈发浑浊,血腥与陈年的香灰气息混合成一股窒息恶臭,每吸一口,喉咙都像被蜡油糊住。 阿哲的手电光柱抖得厉害,扫过斑驳的水迹。 “咚……咚……” 水滴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明明极轻,却像在空旷穹顶回荡,震得鼓膜发麻。 甚至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脚步踩在水里的声音,黏稠得像血浆。 每一步,都像是惊扰了什么沉睡的东西。 “嘶。” 阿哲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手电凝固在前方。 他手指痉挛般地抬起,直直指向前端的管道尽头。 许砚顺着望去。 那里,映出一片昏黄的积水潭。 水面寂静,却浮着几只破烂的塑料小鸭子,早已褪色,空洞的眼睛在光束中一明一暗。 它们随着水波轻轻摇摆,就像无声的童谣。 更远处,一只小小的蓝白色童鞋,鞋带散开,浸水的布料偶尔浮沉。 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只冰冷的小手,顺着鞋带拉上来。 阿哲脸色“唰”一下白透,声音卡在喉咙,像被人掐住:“……这、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的后背紧贴管壁,汗水顺着下巴直流,手电筒的光在颤抖间扫过水面。 就在这时—— “扑通。” 谁的呼吸?还是水滴? 没人能分清。 水潭中央,一件崭新的、鲜亮到刺眼的明黄色儿童雨衣,悄无声息地浮了起来。 和那片破烂玩具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兜帽浸在水里,空空如也,却又仿佛有双眼睛在注视他们。 阿哲瞳孔骤缩,牙关打颤,声音几乎撕裂:“水……水童子……那是引子……快、快退!” 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件雨衣忽然在水面上缓缓转动半圈。 兜帽拖着水迹,慢慢抬起,正面朝向他们。 仿佛听到他的话语,那件明黄色的雨衣,轻轻地、缓缓地…… 在水面上无声地转了个半圈。 浸水的兜帽缓缓从水中抬起,面向他们。 兜帽深处,本该是面孔的地方,只有一片浓稠的、吞噬光线的虚无。 一个带着水泡音的、稚嫩却冰冷彻骨的嬉笑声,无须经过耳朵,直接在他们脑髓深处响起: “嘻嘻……来呀……” “下来……” “陪我玩呀……” 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灌满污水后挤出来的,却又带着孩童天真的轻快,混合成一种让人头皮发炸的怪异。 阿哲猛地抱住脑袋,瞳孔紧缩,踉跄后退:“操……它在……直接入侵意识!” 嬉笑声没有停。 “我困在这里,好久好久了……” “爸爸、妈妈……他们不来找我,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他们是不是……根本不爱我呀……” 雨衣缓缓鼓起,兜帽里仿佛有水渗出,流成一张苍白小脸的模样。 笑声随之变得越来越清晰,直钻进许砚和阿哲的神经: “大哥哥……” “这里一个小朋友都没有……” “你下来……陪我玩呀……” 水潭无风,却荡起细密涟漪,几只破烂小鸭子在水面被推得“嘎吱嘎吱”互相碰撞,像是陪衬着这场诡异的邀约。 那股声音越来越急切,夹杂着压抑的哭腔: “陪我……陪我啊!” “我好冷……好冷……” “你们为什么不下来?!” 刹那间,整个管道仿佛被阴冷水汽充斥。 灯光闪烁,空气凝固,连心跳声都被稚声裹挟,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空荡荡的明黄色雨衣漂浮在污浊的水面上,兜帽深处的黑暗比周遭的管网更加浓稠,仿佛连接着某个溺亡的永恒瞬间。 “下……下来呀……” “陪我玩……” 嬉笑声再次涌进脑海,比之前更急切、更缠人,带着一种令人心智摇荡的诡异魔力。 许砚只觉眼前一阵发黑,耳边轰鸣,仿佛自己正站在水潭边缘,脚下的砖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水。 他心神一晃,竟有种要主动迈入水中的错觉。 旁边的阿哲眼神更快失去焦距,身体微微前倾,嘴角还带着呆滞的笑意,像个听话的木偶,正要一步步走向水潭。 危急之际,许砚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灼热。 (本章完) 第35章 守墓人陈定坤 第35章 守墓人陈定坤 那是陈知微临行前塞给他的护符! 黄纸符篆此刻竟自己燃起一道微弱的红光,仿佛隔绝了那股直钻脑髓的稚声。 许砚心神猛地一震,冷汗瞬间冒出,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抓住最后一丝清明。 “醒醒!” 他低喝,左手猛地扣住阿哲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用力猛拽。 疼痛让阿哲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脸色惨白如纸,连连后退:“操!差点着了道!” 不能靠近水,那是它的领域。 但退路已被无形的阴冷气息封堵,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湿冷的小手正从后面的管道壁上伸出,推着他们向前。 水潭中央,那件雨衣又开始缓缓转动,这一次,它面向了许砚。 兜帽里的黑暗似乎“聚焦”了他。 “哥哥……你不喜欢和我玩吗?” 那声音变得委屈,却愈发阴寒。 一股无形的拉扯力骤然攫住许砚,不是肉体,而是魂魄。 仿佛要把他整个人从壳子里硬生生剥离,拖入那片冰冷污浊的水潭,成为孤魂的玩伴。 意识的边缘开始模糊,他几乎要被拽出。 就在此刻—— 右掌的蓝色烙印猛地炽热,灼烧感如烙铁烫入骨髓。 “呃——!” 许砚闷哼,右臂内的鬼手诅咒仿佛被烧得痛苦蜷缩,献祭般的躁动被强行压下。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师父曾经告诉自己“影以锁魂”还有另一种理解。 几乎是本能,他猛地举起相机——不是对准水潭,而是对准自己脚下,那片在荧光棒微光下扭曲浮动的影子。 “咔嚓!” 快门声在狭窄管道里脆响。 没有闪光,但相机震得发烫,像是要裂开。 相纸被吐出,边缘焦黑灼热。 照片上,赫然浮现出一团扭曲模糊的灰黑能量,被硬生生从许砚影子中剥离出来。 那是鬼手的一部分恶性力量,被烙印与相机强行捕捉锁定。 许砚手心滚烫,几乎被灼伤。 他咬牙,将那张带着不祥气息的相纸猛地甩向水潭中央。 “给你!玩这个!” 照片落水的一瞬,水潭翻涌,那稚嫩嬉笑的声音短暂停顿,像是被吸引过去。 然而,代价随之而来。 许砚胸腔猛地一空,像是有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被抽走。 那口袋里一直能镇定心神、抵挡遗忘潮汐的“定神片”,此刻在迅速暗淡,像被吞噬殆尽。 他骤然感觉到,关于陈知微的一段记忆……正在飞快剥落。 她曾递给他护符时的那一句叮嘱,像破碎的纸灰,被风一片片吹散。 “不——!” 许砚心中猛然一紧,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住。 照片轻飘飘地落在水面上,正好在那件明黄色雨衣前方。 但水潭中央,水童子的嬉笑声终于停顿了一瞬,声音变得嘶哑而渴望:“嘻嘻……这是什么?……给我……给我!” 嬉笑声变得欢快了一些。 一只苍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淤泥的小手,猛地从雨衣下方的水里伸出,一把抓住了那张照片。 滋啦! 照片上的灰黑色能量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那只小手,试图污染它。 而水童子的力量也立刻反扑,冰冷的怨念与鬼手的恶性诅咒疯狂纠缠、互相吞噬。 明黄色的雨衣剧烈地抖动起来,兜帽里的黑暗翻滚不息,发出的嬉笑声开始夹杂进痛苦和愤怒的尖啸。 就是现在! “跑!!!” 许砚嘶吼一声,一把扯住看呆了的阿哲,不再理会后方被封堵的感觉,转身就向着来时注意到的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锈迹完全覆盖的侧向管道冲去。 那管道入口低矮,必须弯腰才能进入,里面弥漫着更浓的铁锈和某种陈腐植物的气味。 两人不顾一切地钻了进去,拼命向前爬行。 身后水潭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愈发尖锐凄厉的孩童哭啸声,显然那两个邪物正在激烈对抗。 他们爬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体摩擦管壁的窸窣声。 这条管道似乎早已废弃,越来越干燥,脚下的淤泥变成了厚厚的、令人呛咳的灰尘。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非阳光,而是某种昏黄的光源。 两人艰难地爬出管道口,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极其狭窄的、堆满了废弃麻袋和烂木箱的小空间里。 光亮来自墙角一盏积满灰尘、但依然亮着的长明油灯。 油灯旁,竟设有一个小小的、粗糙的神龛,里面供奉的不是神佛,而是一个模糊的、被烟熏火燎得看不清面目的木雕人偶,人偶身上缠满了红线和符纸。 这里有人来过!而且似乎定期更换灯油! 阿哲喘着气,看到油灯人偶,脸色一变,下意识离那神龛远了些,声音压得极低: “……‘守墓人’……这个世界居然真有这号人……老辈人说底下埋着不清不楚的东西,得有不要命的活人守着,用邪法子镇着,免得……免得它们爬上去……” 他说着打了个寒颤,瞥了一眼那人偶,不敢再多说。 许砚靠墙坐下,目光却猛地定格在神龛后方斑驳的砖墙上。 那里,被人用尖锐之物,深深刻着一行字: “陈定坤于此裂魂镇渊,戊子年冬。” 陈定坤! 师父的名字! 戊子年冬……那正是十年前。 “裂魂镇渊?” 这四个字让许砚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就在这时,阿哲从墙角废弃物里踢出一个东西,一个老旧皮质开裂的笔记本。 “这……这什么玩意?”阿哲嘀咕着,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 许砚接过,入手沉重。 他颤抖着翻开第一页。 泛黄纸页上,是几行凌厉却支离破碎、墨迹深浅不一、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大痛苦或癫狂状态的字迹: “……渊……将醒……” “……无力回天……罪业难赎……” “……血肉为楔……永世为锁……” 字迹到此处剧烈颤抖,大团墨渍污染纸面,仿佛执笔者已呕血在上。 “渊……将醒?”阿哲喉结滚动,脸色煞白。 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原来,师父……真的是守墓人! (本章完) 第36章 知微? 第36章 知微? 许砚的手僵在半空,血液冰凉。 脑中仿佛有无数碎片呼啸而过,却拼不出全貌,只留下一个恐怖的认知: 自己身上的鬼手,与这墓穴深处的某种存在,有着说不清的纠缠。 胸口像被巨石压住,他呼吸急促,想要吼出来,可喉咙堵得发不出声。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才借着刺痛没让自己彻底崩溃。 ——师父……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心底的疑问一波波涌来,几乎要把他溺死。 他强撑着翻到后一页。那里的字迹已经模糊到几乎辨不清,像是书写者在极度痛苦中留下的残痕: “……切莫……切莫让其……重聚……” 许砚瞳孔骤缩,背脊寒意疯长。 他盯着那几个模糊的字,胸腔骤然一紧,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心脏。 阿哲打了个冷颤,压低声音:“砚哥……你师父,他到底……镇的是什么?” 许砚没有回答。 只是死死盯着那几行字,心口的痛楚与疑问,比那鬼手的灼烧更令人窒息。 阿哲攥着那本沾满墨渍的笔记,手心全是冷汗,喉咙艰难滚动: “砚哥……你师父,他、他是‘守墓人’,那……你呢?你跟这玩意……到底什么关系?” 他的问题像是一把生锈铁钉,生生插进许砚心口。 许砚缓缓抬起眼,神色阴沉得几乎不像活人。 他沉默盯着笔记残破的字迹。 呼吸间,那句“以血肉为楔,永世为锁”如同咒语,在耳膜与骨髓里反复回荡。 阿哲的神经几近崩断,猛地踉跄两步,死死贴在墙边,声音发颤:“不行……不行,咱得马上走!这地方……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地方!” 油灯忽然“噼啪”一声,火苗陡然跳动,拉长的影子在墙壁与神龛间扭曲成一张张模糊狰狞的脸孔。 人偶的玻璃眼珠在火光下泛起死寂的光泽。 似乎,它正在注视他们。 许砚的胸口骤然一紧。 他分明感到,自神龛背后的黑暗深处,有什么庞大而沉睡的存在,正因他们的闯入,缓缓翻了个身。 脚下的砖地随之震颤,像是传来极其遥远的心跳。 咚…… 咚…… 阿哲脸色煞白,几乎崩溃:“它……它看见咱们了!快找出口!” 许砚指尖紧扣着笔记本的残页,手背青筋暴起。 师父拼尽一生,究竟在压什么? 而那只鬼手……为什么在他体内? 呼吸骤然沉重,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冷声道:“走。” 二人刚要转身。 那盏油灯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炸响。火苗瞬间化作一条细长的、扭动的赤红火舌,顺着灯芯猛地抽出,像是一只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骤然睁开。 四周的空气骤然阴冷,仿佛整个神龛都被某种力量封死。 许砚的目光扫过空间,最终落在神龛后方刻字的墙壁下。 那几个鼓胀的麻袋摆放略显刻意。 他走上前,不顾阿哲“小心有诈”的惊呼,用左手费力地拖开麻袋。 后面,隐藏着一个低矮的铁锈小门。 门上贴着一张褪色发脆、却散发微弱波动的黄色符纸。 “有门!!”阿哲惊喜,上前就要扯符。 “别动!”许砚低喝制止。这符更像警报或标记。 他尝试推动小门。 吱嘎—— 门沉重却未锁死,锈蚀摩擦声刺耳。 一道缝隙出现,涌出更阴冷、带土腥味的空气。 后面是一条向上狭窄甬道,深不见底。 “快走快走!” “等等。”许砚拦住他。 他回头看向长明灯和神龛,走到灯前,撕下脏布浸了灯油,做成简易火把。 “你干嘛?留着这灯给‘它’指路啊?” “如果他还存在,这灯或许能暂时证明我们不是敌人。灭了,可能才是麻烦。”许砚低声道,声音沙哑。 他举着火把,弯腰钻入甬道。阿哲嘀咕跟上。 甬道极其难行,狭窄陡峭,脚下粗糙。 火把光芒微弱,身后黑暗如巨口。 攀爬中,许砚数次错觉听到耳边有极细微的、湿冷的稚嫩哭声,仿佛那水童子仍在黑暗里无声追随。 可猛地回头,火把光芒摇曳,只能照见阿哲满是污泥和惊惶的脸,以及他粗重得吓人的喘息。 地底那沉闷的轰鸣,似乎也隐约透过岩层传来,与他右臂内部鬼手的刺痛、掌心烙印的灼热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镇魂铁与鬼手正维持着短暂平衡。 沉默而艰难地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 终于,前方到了尽头。 一块厚重的、边缘透微光的木板封住去路。 许砚示意停下,侧耳倾听。 木板外静悄悄,只有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摩擦地面的窸窣声。 他左手缓缓推动木板。 吱呀—— 木板滑开一道缝隙。 更加明亮的光线涌入,同时涌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檀香和旧纸页的味道。 许砚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 这味道…… 这无比熟悉、刻入骨髓的味道。 他从地板缝隙中向外望去。 一排排高耸的、熟悉的深色木质档案柜; 角落那盏稳定燃烧的长明灯; 空气中带着沉静的纸灰与药香。 这是……遗忘照相馆? 他心神剧震,几乎要脱力跪倒。 脑海却一片混乱,像有人拿利刃割断了记忆的线。 那张面孔…… 那个人…… 她是谁?为什么站在那里? 明明熟悉到让心口发疼,却又陌生得让他害怕。 柜台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窸窣符纸散落在地。 许砚猛地抬头,看见她。 陈知微。 可这个名字一开始并没有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看见她,白得透明的脸,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们从地板下爬出。 那双眼睛在颤抖,在呼喊,但他却努力半天,才从混沌里捞起一点模糊的记忆。 就在此时—— 叮铃……叮铃……叮铃…… 镇魂铃响了起来。 清脆的震颤,如同针线,一点点缝补他残破的记忆。 护符,那是她塞到口袋里的; 母亲的相片,他在她身边翻开过; 日记本上,那行字是他亲手刻下的:“今日。赴约。必归。” 还有,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契作锚。 叮铃……叮铃…… 每一声都像是回忆的门槛被叩开。 许砚的瞳孔一点点收紧,胸腔内剧烈起伏。 那张脸、那双眼,终于与“陈知微”三个字重新契合在一起。 他喉咙发涩,几乎失声,却还是挤出一声沙哑的呼唤: “知微……” (本章完) 第37章 疑云重重 第37章 疑云重重 那一刻,陈知微眼里的恐惧瞬间化成了泪光。 叮铃……叮铃…… 她抬起铃,颤抖着加快了摇动的频率,叮铃铃的脆响如同无形的丝线,拼命要将许砚从混沌的边缘拽回。 许砚眼底的迷惘与陌生,终于在那熟悉的铃音和眼前人含泪的注视下,一点点褪去。 “……知微。” 掌心的蓝纹仍在皮下蠕动,带来冰冷的刺痛,但胸腔里那片荒凉的虚无,似乎被她这一声呼喊硬生生摁住了。 陈知微眼里的泪光闪烁,她的声音终于破裂出来:“师……师哥。” 那一瞬,许砚胸口猛地一紧。 然而,劫后余生的庆幸转瞬即逝。 刺鼻的腥臭混着腐泥味猛地窜入鼻腔,让刚刚回神的许砚一阵反胃。 陈知微也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把两人推向后堂:“快!先去洗掉!这味道太呛了,也会引来不好的东西!” 阿哲像是被点醒,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哭丧着脸骂了一句:“操!真他妈是刚从坟里爬出来的!”踉跄着冲向水池。 许砚却仍有些恍惚,像一尊木雕。 陈知微几乎是半拖半推,将他带到盥洗室,塞给他干净衣物。 水声淅沥。 污泥和腐臭顺着许砚的手臂被冲刷下来,汇成一道道污浊的黑水,蜿蜒流进下水口。 灯光下,他那只灰白的右臂在水流中泛着诡异的冷泽,那些青黑的纹路仿佛被水激活,细微地蠕动起伏。 许砚怔怔地盯着,呼吸渐渐窒涩。 恍惚间,他看到水面映出的倒影开始扭曲、变形。 不再是他的手臂,而是一只枯瘦、漆黑、指节诡长的手,正顺着他的手腕缓缓探出,湿漉漉的指甲闪着寒光,眼看就要攀上他的喉咙。 “师哥!” 陈知微的呼喊如同惊雷,猛地劈碎幻觉。 水四溅,倒影消散,只剩下空洞的盥洗池与急促流淌的黑水。 可下一瞬,那些被冲刷下的黑泥,却在水池底部诡异聚拢,拼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轮廓既像他师父,又像那地下缠绕他们的水童子,嘴角拉开一个森冷的笑。 许砚心头一紧,猛地抬脚,狠狠踩下去。 “啪”地一声,水面炸开,却只溅起浑浊的水,什么都没有了。 他脚下空荡荡的,只余盥洗池里旋转的脏水,仿佛方才那张脸从未出现过。 许砚僵硬地抬头,额角冷汗涔涔而下,混进污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幻觉消失了,可他指尖依旧止不住颤抖。 那张虚假的脸仿佛还贴在脑海深处,冷冷盯着他不放。 当两人换好衣物重新回到厅内时,地底的轰鸣似乎也已暂时远去。 但照相馆内并未因此安宁,一种死一般的寂静沉重地压了下来,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惊险,几乎令人窒息。 极度的疲惫和后知后觉的恐惧,如同两只无形巨手,终于彻底将许砚击垮。 他靠着冰冷的档案柜,缓缓滑坐在地,感觉自己从灵魂深处被掏空。 陈知微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圈瞬间红了。 她强压下自己的恐惧,快步走到后堂,倒了两杯热茶,默默递到他面前。 她的手,依旧因为刚才的惊悸而微微颤抖。 “师哥……”她声音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角落里,阿哲瘫坐着,死死抱着脑袋,整个人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藏进阴影里。 他的呼吸又急又浅,肩膀不住地发抖,嘴里反复嘟囔着“完了”、“死了”、“这回真的死定了”之类的碎语,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某一点,仿佛能从那里看出条生路来。 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 阿哲的恐惧没有平息,反而像发酵般膨胀,填满了照相馆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眼眶赤红,像是被自己的念头烫到了一样,嗓音因极度紧张而变得尖利失真,语速快得几乎咬到舌头: “不对……不对!砚哥……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那‘镇魂铁’……那东西是‘镇物’啊!是死物!是器!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自个儿钻进人肉里?这不合规矩!这说不通!” 他像是抓住了唯一能思考的救命稻草,尽管这根稻草带着刺骨的寒意: “要是……要是它真和你……合了……那你……那你现在算什么?‘活体镇物’?人形的镇器?!这……这……” 阿哲的呼吸骤然急促,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一干二净,仿佛刚刚才彻底理解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意味着什么,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惊骇: “中心……中心的数据监测要是捕捉到这个……你在他们眼里就不再是‘麻烦’,是……是‘实验素材’!是前所未有的那种!价值和危险同时爆表!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不是灭口,是拆解!是把你拆开来研究!” 许砚缓缓抬头,眼中不再是恍惚,而是沉淀下来的冰冷恨意。 “中心……骗我入局,饲饵邪祟,”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师父守的墓,里面那个恐怖的存在与我身上的东西……必有关联。”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陈知微的耳中。 她猛地一震,仿佛没听清,又像是听得太清,整个人都僵住了。 面色瞬间褪得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爷爷……守邪祟的墓?” 她喃喃重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仿佛这是什么难以理解的古老咒语。 手中的铜铃发出一阵细碎凌乱的颤音,暴露了她指尖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许砚那条诡谲的右臂,那上面蠕动的青黑纹路此刻看起来无比刺眼。 眼神里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惧怕,但更深处的,是一种更剧烈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挣扎。 “不…不会的……” 她摇头,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带着一种试图说服自己、也试图否定眼前现实的急切。 “师哥,你是不是弄错了?爷爷他……他一辈子谨慎端正,连香火都只敬祖宗,从不碰那些来路不明的野祀阴庙……他从小就严厉告诫我,有些界限绝不能越,有些东西绝不能沾……” (本章完) 第38章 叩门声(求月票) 第38章 叩门声(求月票)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怎么会把你……”她哽咽着,几乎语无伦次,最后的“卷进这种骇人的局里”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裹挟着巨大的失望与不愿相信的痛苦。 她手中的铜铃终于脱力般微微一沉,险些从汗湿的指间滑落。 她的眼神在许砚沉痛的脸和那条诡异的手臂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又落回自己颤抖的手上。 仿佛想从这熟悉的铃铛上找到一丝爷爷留下的、她所以为的“正道”的痕迹,来对抗这颠覆性的、冷酷的真相。 那真相如此沉重,她几乎能感觉到它悬在头顶,她却倔强地、拒绝让它就此落地砸碎她心中爷爷的形象。 阿哲绝望地抓着头发出哀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刚从那种鬼地方逃出来,难道真要等中心找来算账吗?” “既然无路可退,那便不再退。”许砚凝视自己诡谲的右臂,感受其中符咒与铁煞交织的刺痛,沉默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我这只手是枷锁,也是唯一能撕开中心的刀。”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惊惶的二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中心势力庞大,硬碰硬只是死路一条。” “我们需要……找到能制衡‘他们’的东西。” 照相馆的空气死寂得吓人,只有钟表指针滴答的声音在墙上来回碰撞,仿佛在为他们的心跳计时。 一夜未眠。 许砚靠坐在档案柜前,双眼通红,盯着手心那枚淡蓝烙印。 那灼痕此刻沉默不语,却像是死死钉进了血肉的铁钉。 右臂深处,鬼手仍在蠢动,偶尔传来一丝细微的痒痛,提醒着他,那东西并未真正安静。 陈知微一夜没合眼,守在不远处。 她翻来覆去,手里攥着爷爷的铃,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她仍难以接受爷爷竟将那样的命数加诸在许砚身上。 她想质问,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只能在黑暗中一次次摇铃,似乎这样能替他驱走一些东西。 照相馆内的死寂,被这突兀的敲击声悍然打破。 咚、咚、咚。 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克制,但落在三人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刚刚经历地底惊魂,身心俱疲、惊弓之鸟的三人瞬间僵住。 阿哲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哀鸣戛然而止,猛地缩紧脖子,惊恐地望向门口,大气不敢出。 陈知微递水的动作僵在半空,手指一颤,杯中的水漾出几滴。 她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靠近许砚,另一只手握紧了那枚铜铃。 许砚靠着档案柜的身体骤然绷紧,滑坐的姿态瞬间变为蓄势待发的警惕。 眼中刚刚沉淀下来的冰冷恨意被锐利的审视取代,右臂皮下的诡纹似乎也感知到外界的刺激,传来一阵细微的、令人不安的麻痒。 是谁?中心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是来灭口,还是来“拆解”? 绝望的氛围瞬间被高度紧张的猜疑取代。 空气凝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闷响。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依旧保持着那种奇怪的、既不失礼貌又透着某种急切的节奏。 许砚与陈知微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阿哲则用口型无声地呐喊:“别开!千万别开!” 许砚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虚脱感和右臂的不适,缓缓站起身。 他示意陈知微和阿哲保持安静,自己则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窥视。 晨光熹微,门外站着的并非想象中身着制服、表情冰冷的中心人员,也不是什么妖邪之物。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略显褶皱的西装,头发梳理得还算整齐,但面色憔悴,眼窝深陷,嘴唇干裂,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一股被焦虑煎熬殆尽的疲惫。 他双手不安地交握着,眼神不断瞟向四周,像是怕被人看见,又像是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 一个普通人?至少看起来是。 许砚眉头紧锁,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半分。 普通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找到这个偏僻且名声不显的照相馆?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冰冷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什么事?” 门外的男人被突然出现的许砚吓了一跳,尤其是对上那双深不见底、带着明显戒备和一丝未散尽戾气的眼睛时,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但很快,更强的急切情绪压倒了他的不安。 “请、请问……这里是‘遗忘照相馆’吗?”男人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绝望中的期盼。 许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似乎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某种确认,情绪陡然激动起来,语速加快: “我、我姓周,周文斌。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找了好多地方,没人肯信,没人能帮……后来、后来是胡同口开香烛纸钱店的薛婆婆,偷偷告诉我,说要是遇到了‘脏东西’,实在没辙了,可以来这儿碰碰运气……” 他的话语有些凌乱,但信息明确:他是通过非正规的、民间的渠道打听过来的。 许砚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空荡的街道,确认没有埋伏的迹象,才稍稍让开些身子:“进来说。” 周文斌如蒙大赦,连忙侧身挤进门缝。 一进入照相馆内部,他立刻被馆内压抑沉重的氛围和三人身上尚未散尽的惊悸与疲惫感所慑。 尤其是看到瘫坐在地、眼神发直的阿哲和面色苍白、眼带泪痕的陈知微时,他明显又犹豫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搓着手,努力组织语言: “对不住,打扰了……是我家里,我家里出了怪事。” “是我母亲……”周文斌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和恐惧,“她老人家半个月前过世了,我们都很伤心,办了后事,也烧了纸……可、可就是从三天前开始,家里就不对劲了。” “晚上总能听到叹气声,像是从墙角发出来的。摆好的供品第二天会发现被移动过,像是被人摸过。 夜里冷得厉害,不是普通的冷,是那种钻骨头缝的阴冷。我老婆甚至说、说她半夜醒来,看到窗帘边上站着个模糊的黑影子,轮廓……轮廓很像我妈。” (本章完) 第39章 低语之宅 第39章 低语之宅 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们去找过社区,他们说我们是悲伤过度出现幻觉。报警,警察来了看了看也说没办法。 后来听说有个什么‘城市应急反应中心’,专门处理这类怪事,我们赶紧找去,结果他们登记了一下,就说‘不予受理’,说能量反应太低,不符合干预标准。 可、可那明明就是我妈啊!她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是不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她这样回来,我们害怕,她也不安宁啊……” 周文斌的脸上充满了无助和恐惧,还有一种对亲人或许正在受苦的深切担忧。 照相馆内一片沉默。 阿哲稍微回了点神,死死攥着衣角,声音依旧发颤,却忍不住低声嘀咕: “能量反应太低?操,果然是中心那帮混蛋的口吻。 他们的监测系统只看数值门槛,只要能量波动没超过阈值,就直接归类为‘无害’……可真要是边界性案例呢? 遗念类、低能量鬼祟,本来就不靠爆发取胜,反而能钻空子……这种东西一旦积累,迟早要出大乱子。” 他说到最后,嗓音发紧,像是越说越怕,但眼底闪过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计算,仿佛在用理智掩盖惊慌。 陈知微看着周文斌憔悴悲伤的样子,眼中流露出同情。 她自幼跟随爷爷,虽被保护得很好,但也耳濡目染一些事,对逝者和生者间的执念与牵绊有着本能的敬畏与理解。 许砚沉默地听着,心中飞快权衡。 这不是中心的陷阱,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普通人。 委托内容听起来像是常见的阴灵滞留,甚至引不起中心的兴趣。 但……他们现在急需喘息,需要资源,也需要一个暂时隐藏起来、避开中心耳目的理由。 处理这种“小单”,似乎正合适。 而且。 “中元节到了。” 许砚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周文斌猛地点头:“是,是!薛婆婆也说了,七月十五了,关口开了,说是今晚还有月全食,到时候……到时候怕是更……” 许砚的目光扫过陈知微和阿哲,最后落回周文斌身上。 “这委托,“我们接了。”许砚低声道:“中元节,门就已叩响。真正的东西……或许已经在路上了。” 照相馆的门再次合拢,将周文斌焦虑不安的身影隔绝在外,却关不住他留下的那份沉重与寒意。 馆内短暂的沉寂被一种新的、目的明确的紧张所取代。 “妈的……刚出虎穴,又揽这档子事儿……”阿哲揉着发青的眼眶,声音沙哑,但之前的绝望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常”委托冲淡了些许,“中心都看不上的‘小单’,能有什么油水?别惹一身骚就不错了。” 陈知微却已默默行动起来。 她走到柜台后,打开旅行箱,取出罗盘、红线铜钱与净符。 她的动作依旧轻柔,但指尖触及那些冰凉的器物时,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爷爷的秘密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但眼下帮助生者安抚亡者,这符合爷爷一贯教导的“规矩”。 尽管此刻,她对自己所学的一切,第一次产生了深切的惶惑。 爷爷常说哀灵最难度化,执念如山,可真要面对时,她才发现手中的符纸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份沉重,变得难以把握。 许砚没有参与讨论,他靠在墙边,闭目凝神。 右臂内,镇魂铁沉入血肉后的异样感依旧存在,一种冰冷的、器物般的滞涩感与鬼手诅咒本身的阴邪蠕动交织,形成微妙而危险的平衡。 他尝试调动一丝力量,皮肤下的青黑纹路微微一热,旋即传来针扎似的刺痛,仿佛在警告他这力量的双刃剑属性。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陈知微和阿哲。 “走吧。” 他言简意赅,率先向门口走去。 他需要行动,需要在外界的压力和危机中磨砺这把可能伤己亦能伤人的“刀”。 阿哲哀叹一声,还是认命地爬起来,顺手抄起那个改装过的老旧收音机:“带上这个,万一有啥异常能量场变化,它叫得比狗还灵。” 周文斌的家位于老城区一片略显破旧的单元楼里。 楼道狭窄阴暗,空气中漂浮着陈年油烟和潮湿霉味混合的气息。 越是接近四楼周家所在的房门,那种渗入皮肤、撩拨神经的森然鬼气就越是明显。 周文斌颤抖着手打开房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窗帘半掩,光线晦暗,家具整洁却死寂。 供桌上老人的遗像笑容慈祥,但前面摆放的水果干果有明显被移动的痕迹,一只梨子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指印状的灰斑。 “就是……就是这样……”周文斌声音发颤,不敢踏入。 陈知微取出罗盘,磁针以缓慢、固执的幅度偏向卧室。 她抽出一张净符,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火焰呈幽蓝色,发出极细微的、如同啜泣般的嘶声,化作的灰烬飘向同一方向。 “确有阴灵滞留,”她轻声道,面色凝重,“气息哀伤大于怨愤,但……很固执。” 阿哲手里的收音机发出断断续续的静电噪音,指示灯闪烁不定。 “能量场是不强,但频率很怪,干扰性极强,”他皱紧眉头,仔细辨听着那杂音,“这不像是随机噪音,更像是某种残缺的信息编码。她是不是在试图‘传达’什么?只是我们接收不到,或者……无法解码?” “妈的,她要真是在广播信息,那这鬼频率比加密卫星还难解……中心那帮装逼的监测只看能量数值,错过这种边缘案例,迟早要出大乱子。” 许砚沉默地走入客厅,他的右臂自进入这屋子后,那冰冷的刺痛感就逐渐加剧。 他循着感觉,一步步走向紧闭着门的卧室。 越靠近,右臂的异感越强,一种冰冷的共鸣感愈发清晰,仿佛里面的东西与他手臂内的镇魂铁产生了某种微弱的联系。 他停在卧室门前。 其他人也跟了过来,屏住呼吸。 里面寂静无声。 许砚伸出手,缓缓推开房门。 卧室内部更暗。 借着门缝透入的光,可以看到床上被褥整齐,但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杯水,表面正漾着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就在众人凝视之际,那荡漾的水纹竟诡异地短暂汇聚,在水面中央映出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人脸轮廓,眼眶处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点。 但不及细看,那影子便倏然消散,只剩水波依旧。 几乎同时,一声极轻、极缥缈的叹息,清晰地、仿佛贴着每个人的耳廓吹起。 “唉……” 声音苍老,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忧愁。 周文斌猛地捂住嘴,吓得差点瘫软。 (本章完) 第40章 朽柜藏痕 第40章 朽柜藏痕 阿哲手里的收音机噪音骤然加大,像是被无形的手反复拨弄频率,发出刺耳得仿佛隔电波哭泣的哔啺声。 陈知微手中的罗盘磁针不再摇摆,而是剧烈颤抖,像是被迫跟随某种看不见的“节奏”疯狂摆动。 而许砚的右臂,在那声叹息响起的瞬间,骤然发烫,皮肤下的青黑纹路浮现出一瞬幽光。 那股冰冷的镇物气息自主弥漫开一丝,并非压制,反而像是下意识地……应和了那声叹息。 “不对……”许砚猛地皱眉,盯着那恢复平静的水杯和死寂的房间,“这不是简单的回魂留恋……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走不了。” 他的话语让本就阴冷的房间温度似乎又骤降了几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苍老的、带着哭腔的叹息声再次幽幽响起。 这一次,似乎多了几分焦灼与痛苦,断断续续,萦绕不散: “冷……好冷……钥匙……我的钥匙……找不到……回不去……家……” 声音渐渐低弱,仿佛耗尽了力气。 而在声音彻底消失的前一刻,卧室墙角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 墙壁上无声无息地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轮廓竟依稀像是一个蜷缩的人形,但转瞬便只留下比周围略深的墙色,仿佛只是眼。 声音最终消失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只留下满室寒凉和一行人满脸的惊疑。 “钥匙?”阿哲喃喃道,试图从刚才捕获的杂乱“信号”中找出逻辑,“她说的……真的只是家里某个抽屉的钥匙吗?还是……” 许砚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那若有若无的湿痕,感受着右臂残余的、与那哀伤执念产生诡异共鸣的冰冷刺痛。 低能量反应?中心那句“不予受理”的判定,此刻显得如此可笑而傲慢。 这看似微弱的执念背后,隐藏的或许是远比狂暴怨灵更为复杂、也更接近某种本质的诡异真相。 许砚心口骤然发紧。 “钥匙”这个词让他心头莫名一沉,仿佛触动了某种更深层的不安。 卧室内的死寂仿佛有了重量,压得人胸口发闷。 那声萦绕不散的叹息和墙角一闪而逝的湿痕,像冰冷的蛛网粘在每个人的皮肤上,挥之不去。 “钥、钥匙?”周文斌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妈她……她平时是管着家里一些重要的抽屉钥匙,可、可后事办完,我们都清点过,没少什么啊……” 他看起来更加茫然无措。 阿哲蹲在地上,收音机里传出刺啦杂音,他烦躁地拍了一下外壳: “这频率拼命乱跳,时断时续,就像有人用老掉牙的bb机在发摩斯码……妈的,要不是这收音机改过抗干扰强,我都以为是隔壁电视雪屏瞎吵吵。”他眉头紧锁,“但干扰源好像更集中了……就在那儿!” 他抬头看向那个老式的五斗柜。 陈知微手中的罗盘磁针顽固地指向柜子。 她走上前,柜子很旧,红漆斑驳,第一个抽屉上挂着一把老旧但完好的铜锁。 “周先生,这个抽屉?” “这个锁是我妈生前就锁上的,”周文斌连忙解释,“里面就是些旧东西,我们后来打开看过,确实就是些旧衣服、日记本……”他努力回忆,“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能再打开一次吗?” 许砚开口,声音低沉。他的右臂靠近这个柜子时,那股冰冷的共鸣感变得尖锐,仿佛皮下埋藏的镇魂铁被无形的线拉扯,要脱离他的血肉奔向某个源头。 这感觉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难道墙后的东西,与他这条被改造的手臂,竟有着血脉同源般的联系? 甚至……他自己就是那缺失的“钥匙”的一部分? 周文斌虽然不解,还是找出钥匙打开了锁。 抽屉被缓缓拉开。 陈旧的气息散发出来。 里面是迭放整齐的旧衣物,几本笔记本,一个木盒子。 一切看起来平常无奇。 阿哲用检测仪扫了一遍:“能量残留微弱……不像是什么关键物品。” 陈知微小心地拿起木盒子打开,里面是老照片、奖章等物。 她的目光扫过这些充满岁月痕迹的物件,眉头却越皱越紧。 周家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家,为何会出现……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爷爷那本笔记在口袋里的轮廓,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这暗格的手法,分明是爷爷笔记里提及的、早已失传的“藏窍”之术,非传承之家绝不可能知晓。 爷爷……和周家婆婆? 这怎么可能? 她心底第一次对爷爷那本笔记记载的“寻常”产生了巨大的动摇和怀疑。 许砚的目光落在抽屉最深处。 他伸出左手,掀开那层绒布。 下面,露出了非木非金的暗格底板,上面刻画着极其细微、扭曲的纹路。 与许砚右臂上的部分咒纹惊人相似。 暗格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刻满符文的凹陷。但那里空空如也。 “这是……一种‘藏窍’?”陈知微的声音带上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需要特定的‘钥器’才能开启,强行破坏会触发自毁或诅咒……可这明明是普通人家……” 周文斌看得目瞪口呆:“我…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 就在这时! 阿哲的收音机噪音猛地拔高到尖锐的峰值。 “等等!信号变了!刚才那段杂音里剥离出一小段稳定频率……它指向的不是抽屉,是后面!柜子后面的墙!”他大喊。 几乎同时,许砚的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暗格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微光,与他手臂内的镇魂铁疯狂呼应。 陈知微手中的罗盘磁针疯转几圈后,死死钉住了五斗柜紧靠的那面墙。 “不在抽屉里……”许砚忍着骨头都要被吸出去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那‘钥匙’……或者别的什么……被藏在墙里了!就在这后面!” 周文斌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他看着那面白墙,仿佛后面藏着噬人的恶魔。 “妈……”他喃喃道,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您到底……藏了什么啊……” 就在所有人盯着那面墙,被这个惊人的发现攫住心神时。 墙体深处,似乎极其隐约地传来一声“嚓…”,像是极轻极慢的指甲,无力地刮过粗糙的石灰内壁。 声音微弱到几乎以为是幻觉。 但却让房间内本就降至冰点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那里面……有东西? 或者说,婆婆无法安息的执念,以及她至死守护的秘密,并不仅仅是“藏”着什么那么简单。 (本章完) 第41章 血符封禁 第41章 血符封禁 那声微不可察的刮擦,如同冰针刺入耳膜,让房间内的空气彻底冻结。 “嚓……” 又一声。 极其轻微,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厚重的阻碍后无力地移动。 不是幻觉。 周文斌猛地后退,撞在门框上,脸上血色尽失。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哲手里的收音机爆出一片尖锐白噪音,指示灯闪烁几下,直接熄灭。 “操!烧了!”他低骂,脸色惊骇,“这动静模式不对……根本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台老掉牙的传真机卡纸了,在拼命放大和重复某段残缺信号!” 陈知微手中的罗盘磁针不再指向固定方向,而是开始疯狂地、无规则地旋转,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拨弄戏耍。 她后退靠近许砚,声音发紧:“墙里的东西……是活的?或者说……它的‘影响’是活的!” 许砚的右臂已成为痛苦的焦点。 不再是单纯的撕裂感,而是一种灼热与冰寒交织的剧痛,皮肤下的青黑纹路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凸起蠕动,那深蓝色的镇魂铁烙印更是灼热得像是烧红的烙铁,死死嵌进血肉里。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墙后的存在疯狂共鸣,仿佛失散多年的残缺部分近在咫尺,叫嚣着要重新合一。 “呃……” 他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左手死死攥住右臂,试图压制那几乎要失控的力量。 混乱的念头冲击着他: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与我如此同源?我是打开囚笼的钥匙,还是……被召唤回归的同谋? 一股深切的寒意裹挟着莫名的吸引,让他既想逃离,又难以抑制地想要靠近,仿佛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呼唤着他血脉里最冰冷的部分。 “不能……不能让它出来……”他从牙缝里挤出警告,也是在对抗自己体内那股蠢动的、几乎要失控的意志。 “可、可我妈……”周文斌看着那面墙,眼神惊惶,却又死死盯着那片凸起,声音发颤,掺杂着近乎病态的渴望,“她是不是在里面?她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我妈生前最怕冷,每到冬天都要裹三层被才睡得着。可后事办完,那屋子里就冷得要命,连这种大热天也一样……我……我总觉得,她没走远,就、就卡在什么地方出不去……” “不像……”阿哲扔掉收音机,掏出物理探针和小锤,脸色发白但强作镇定,“能量反应……不,是‘动静’的模式不对。更像是某种被激活的‘机制’?或者……一个被卡住的‘信号放大器’?” 他尝试着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解释,用探针小心翼翼地在墙面上敲击。 叩、叩、叩。 声音沉闷,墙体是实心的。 但敲击到五斗柜正后方时,声音陡然变得空洞! “这里!”阿哲低呼。 几乎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那“嚓……嚓……”的刮擦声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仿佛里面的东西感知到了外界的探查,变得焦躁不安。 陈知微脸色一变:“别刺激它!如果是‘藏窍’的防护机制……” 但已经晚了。 许砚的右臂猛地向上抬起,仿佛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扯。 他几乎无法控制那股力量,掌心那深蓝色的烙印爆发出刺骨的寒意,一道微弱的、却带着绝对“静默”气息的蓝光自主射出,并非攻击,而是笔直地照射在那片发出空响的墙面上。 滋啦—— 仿佛冷水滴入热油,墙面那层普通的白色涂料在蓝光照耀下,竟迅速褪色、剥落,露出下面一层暗沉泛黄的、仿佛裱糊过数层坚韧皮纸的的内衬。 皮纸上用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朱砂绘制着复杂而邪异的符咒,此刻正因蓝光的照射而微微扭曲,发出细微的、仿佛无数虫豸啃噬的窸窣声。 “这是……血符封禁!”陈知微失声,爷爷笔记中关于最凶险封禁手段的描述涌入脑海,但更深的困惑击中了她,“可爷爷明明说过这是几乎失传的禁术,非深仇大怨或镇压极恶绝不轻用……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老人家里?” 她对爷爷的认知和周家的寻常之间,出现了无法解释的裂痕。 那刮擦声在蓝光照射下骤然停止了一瞬。 随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更加清晰、却让人毛骨悚然的—— 叩。 仿佛有人,在墙的那一面,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击了一下内衬的皮纸。 像是在回应。 又像是在催促。 周文斌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阿哲握着探针的手僵在半空,冷汗直流。 陈知微紧握镇魂铃,指节发白,铜铃却无法再给她带来丝毫安全感。 许砚喘着粗气,强行压下右臂的躁动,蓝光熄灭。 他盯着那面露出真容的符咒内衬,以及上面那个刚刚被敲击的位置。 那里,似乎比周围略微凸起一点。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他知道危险,理智尖叫着阻止,但他的手臂,他的血液,甚至他的灵魂,都仿佛被那洞中的黑暗所吸引,一种近乎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伸出左手,无视了陈知微“不要!”的惊呼,用指尖触碰那个凸点。 触感坚硬,冰凉。 他稍一用力。 咔哒。 一声机括轻响。那凸起竟被他按了下去! 紧接着,整面符咒内衬从中缝处,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半尺,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臂深入的洞口。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陈腐、阴冷、以及一丝极淡腥气的风从洞中吹出。 洞内深处,有什么东西,反射着窗外透入的微光,幽幽地亮了一下。 那幽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活物般的质感,如同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的、冷漠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洞外的一切。 光的形状,正与抽屉暗格中的凹陷完美契合。 婆婆找不到的“钥匙”,一直就在这面墙里。 而她徘徊不去的灵魂,所要打开的,或许从来都不是某个锁孔,而是这个……被血符封禁的囚笼。 在那只“眼睛”的凝视下,许砚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被剥离。 他缓缓地、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地,将左手伸向那个黑暗的洞口。 警告!前方几章一大波鬼魂即将到来! (本章完) 第42章 囚瞳 第42章 囚瞳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照相馆昏暗的卧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个黑洞洞的缺口,以及其中那只幽幽“注视”着外界的“眼睛”。 许砚的手臂完全不受控制,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坚定而缓慢地伸向洞口。 他的理智在疯狂呐喊危险,但身体深处某种更原始、更冰冷的东西压倒了一切。 陈知微的惊呼卡在喉咙里。 阿哲屏住了呼吸。 周文斌目光呆滞。 许砚的指尖触碰到了那片幽光。 极致寒冷瞬间窜入! 同时,他右臂内的镇魂铁与鬼手诅咒激烈反应,疯狂冲撞却又共同指向那洞中的物体。 “啊!” 许砚发出压抑低吼,右手被牢牢吸住! 就在他触碰到实体的瞬间—— 嗡…… 低沉的嗡鸣直接作用于意识。 洞中“眼睛”幽光大盛,将许砚右手染成诡异的半透明青黑色。 墙面血符咒文疯狂扭动,暗红光芒与幽光激烈对抗,整个墙面剧烈震颤。 “它在抵抗封禁!”陈知微骇然道,但更让她心惊的是那符文的笔触与韵律,“这绘制手法……和爷爷笔记里记载的几乎一样!婆婆她……和爷爷是同一源流?这怎么可能?” 这一瞬,她心底的恐惧被另一种冰冷的怀疑撕开裂缝。 爷爷生前留下的那些只言片语,难道不是偶然的研究,而是早已预见了这一切? 如果婆婆与爷爷的笔迹同源,那么她自己手里继承的那些笔记……是否也意味着,她早已被卷入某个无法摆脱的局中?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铜铃,手心沁出冷汗。 恐惧、迷惑、怀疑交织,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旁观者,还是注定会被牵连其中的“继承人”。 许砚根本无力挣脱。 混乱的信息碎片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婆婆颤抖绘制符咒的手; 无尽的黑暗; 石门关闭的巨响; 灰白死寂的水域,漂浮着无数苍白扭曲的面孔…… 剧烈的头痛和恶心袭来。 一股庞大、古老、充满绝望与不甘的冰冷意志,正试图通过这“钥匙”,与他建立连接! 就在这时,窗外天色陡然一暗! 原本惨白的月光,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迅速湮灭。 月全食,开始了。 最后一丝天光消失的刹那,无尽的暗红辉光取而代之,透过窗棂,如同泼洒的鲜血,恰好笼罩了那面震颤的墙壁和许砚深入洞口的手臂。 在这至阴红光的照耀下,墙面那暗红的血符竟仿佛被侵蚀般,光芒迅速黯淡、消退。 “血月当空…阴蚀阳退…”阿哲声音发颤,手中的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疯狂跳动后归零,“所有常规能量读数都被压制了…是这红光…它像一种更强的‘场’!” 仿佛被这血月光辉彻底冲垮了最后的阻碍,异变陡生! 那合拢的暗格内衬竟在红光中变得半透明。 一个模糊、苍老、穿着深色寿衣的老妇身影,缓缓从墙中浮显出来。 她并非狰狞怨灵,更像是一段被血月短暂唤醒、即将燃尽的残影,面容模糊,却透着无尽的疲惫与一种释然的悲伤。 她的残影没有看自己的儿子,而是缓缓转向陈知微,嘴唇无声开合,一段极其微弱、却直接响在陈知微脑海中的絮语流过: “守住……不能让他们……取走‘渊’的……”她的身影开始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话语也断断续续,却掷地有声,“你的爷爷……他也……明白代价……”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开始剧烈闪烁,变得极不稳定,血月的光辉似乎正在加速她的消散,但那执念中最后一丝不甘,却让她无法安然离去,反而有化作永恒徘徊恶灵的趋势。 “妈!” 周文斌哭喊出声。 就在婆婆残影即将被执念彻底吞噬转化的危急关头。 许砚强忍着脑海的剧痛和手臂的撕裂感,几乎是凭借本能,空着的右手猛地探入怀中,掏出了那台老旧的暗银色相机。 一个冰冷的念头掠过脑海:按下快门,意味着将一段残存的意识永久封入冰冷的影像,这究竟是解脱,还是另一种更为永恒的囚禁?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他没有瞄准,没有思考,只是将镜头对准了那即将消散又即将异变的婆婆残影,用尽此刻能调动的全部意志,狠狠按下了快门! 咔嚓! 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沉闷的机械声响。 一道灰白色的、并非光线的奇异波动从镜头中涌出,瞬间笼罩了婆婆的残影。 “这波动……!”阿哲手中的检测仪突然爆出一连串乱码,随即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他失声惊呼,“这不是已知的任何能量频谱……相机发出的东西……完全扭曲了物理规则!” 那波动带着一种绝对的“封存”与“定格”之意。 婆婆原本剧烈闪烁、趋于扭曲的身影,在这灰白波动中猛地一滞,随即迅速变得清晰、平静。 最后定格的那一瞬,她的脸上不再是痛苦与不甘,而是浮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神情。 有一丝解脱,一丝深深的遗憾,还有一丝……看向许砚手中那枚“钥匙”的、无法解读的警告。 下一刻,整个残影如同被吸入镜头般,瞬间收缩、消失不见。 相机沉重的机身微微一震,仿佛吞下了某种沉重之物。 屋内骤然安静,安静得连几个人的呼吸声都被放大到刺耳。 空气中还残留着烧焦的朱砂气息和腐败的潮冷味,却已不再动荡。 陈知微缓缓抬手,仿佛要去触那半张相纸,却在指尖即将碰到时倏然停下,像是怕打破什么易碎的东西。 取景框内,一张模糊的、刚刚显影的相纸缓缓吐出半截,上面是一个老人平静却眼含深意的半身像,背景是荡漾的暗红月光。 弥漫房间的阴冷气息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婆婆的执念,被封印了。 也解脱了。 暗格内衬彻底闭合,血符隐没,墙面恢复平静。 窗外,血月当空,将不祥的红光洒满房间,万籁俱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许砚踉跄着后退,被扶住。 掌心残留着相机冰冷的触感和按下快门时那决定命运的沉重感。 血月之下,风暴已至。 (本章完) 第43章 流浪歌手 第43章 流浪歌手 就在这时,他的心脏猛地一紧,脑海深处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段记忆悄无声息地滑落,像旧纸被火舌舔燃,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他想不起陈知微第一次递给他护符时说过的那句话。 他只记得她的眼神,那时似乎带着一丝笑意,但具体的声音与语调,却如被抹去的墨迹,任凭他怎么努力追索,都再也拼凑不回。 一阵前所未有的空洞与恍惚,骤然袭上心头。 他摊开右手。 那枚似兽齿又似钥匙的物体静静躺着,暗灰的材质内部,幽光在血月照耀下缓缓流转,仿佛一只闭上的眼睛,又仿佛一座沉睡的囚笼。 冰冷刺骨。 阿哲看着报废的仪器和相机吐出的那半张相纸,声音干涩:“砚哥……你那相机……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陈知微望着相机,又望向窗外那轮红得滴血的月亮,胸口剧烈起伏。 她指尖死死掐住衣袖,眼底像被突如其来的暗影撕开了一道裂隙,闪过惊惧与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出声,只是缓缓垂下眼睫,像是害怕有人察觉那一瞬的失控。 周文斌望着恢复正常的墙壁,脸上泪水纵横,不知是为母亲的解脱而哭,还是为这超越理解的恐怖而哭。 许砚紧紧握住那枚“钥匙”,刺骨的寒意与右臂的共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婆婆用生命守护的“渊”之秘,师父可能知晓的代价,以及中心或许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此刻,正冰冷地躺在他的手心。 周家老旧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门缝最后透出的光影里,隐约可见周文斌跪倒在母亲遗像前微微颤抖的背影。 门锁落定的轻响,像是一个沉重的休止符,暂时隔开了照相馆内难以言喻的悲恸与释然。然而,门外的世界,却并非他们熟悉的归途。 一步踏出,仿佛跨入了另一个维度的黄昏。 血月当空,倾泻下的光芒并非皎洁,而是浓稠如血,将街道、楼房、车辆尽数浸染在一片不祥的暗红之中。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沉闷,往常夏夜的虫鸣与微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这诡异的红光彻底吞噬、消化殆尽。 街道并未空无一人,却比空无一人更令人心悸。 路边,三三两两的人蹲在地上,用白色的粉笔或石灰,小心翼翼地画出一个又一个封闭的圆圈。 他们沉默地将黄纸、元宝投入圈中燃烧,跳跃的火苗在血月下显得黯淡而阴冷,纸灰随着不存在的热气盘旋上升,像无数黑色的蝶,扑向那轮红月。 空气中飘散着纸钱焚烧特有的呛人烟火气,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坟墓被掀开的土腥味。 远处商场外墙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原本绚丽的广告消失了,只剩下本地新闻台的紧急播报。 女主播的面容在血红的月光和屏幕蓝光的交织下显得异常苍白僵硬,字正腔圆地重复着: “……月全食奇观仍在持续,赤红月相或引发部分市民不适,专家建议减少不必要的夜间外出……” 这播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空洞地回响,与眼前这鬼祟的、大规模祭祀般的场景形成一种荒诞而骇人的对比。 许砚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枚“钥匙”,它比之前更加冰冷,像一块渴望吸噬热血的寒冰。 他右臂内的力量不再仅仅是蠢动,而是在血月照耀下泛起一种被无形之力牵引、几乎要破体而出的躁动,与口袋中的冰冷物体产生令人不安的共鸣。 三人沉默地行走在这幅诡异的都市画卷里,仿佛穿行在一个盛大而沉默的祭典现场,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周文斌已经离开,他们没再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心里咀嚼着方才那间屋子里的诡异与沉重。 街边昏黄的路灯闪烁几下,又归于稳定,仿佛提醒他们:世界依旧在运转,但他们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常人永远不该触碰的另一面。 “总算……暂时解决了。”阿哲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声音却干涩发虚,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照相馆紧闭的门,又飞快地抬头瞥了眼那轮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红月,“这月亮真他妈邪门……看得人心里发毛。” 陈知微裹紧了衣服,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地战栗。 “血月现,妖孽出……”她低声喃喃,像是引述又像是自我警醒,“爷爷的笔记里提到过,至阴之时,阴阳界限最为模糊……更何况是中元血月。” 陈知微的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沉默烧纸的人影,以及更远处影影绰绰、动作如同卡顿影像般重复着生前片段的鬼影。 空气中的寒意粘稠起来,带着一种陈年墓穴的湿冷,仿佛有无形的冰冷蛛丝拂过他们的皮肤,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麻痒,仿佛自身的记忆都在被这环境悄然剥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混合着沙哑不成调的哼唱,从一个昏暗的街角传来。 “给流浪的云层绣上一阵风浪; 把我绣在浪尖随波轻轻晃; 替斑驳的屋檐绣上一只铃铛; 再绣上一盏光。” 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绣一个故人轻声和; 再绣扇朝南的窗; 绣出茶烟绕梁; 我们一同老去一同遗忘。” 许砚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地朝着声源挪动脚步,陈知微和阿哲紧张地跟上。 街角,一个蜷缩成一团的流浪汉背影,在血月下瑟瑟发抖。 他穿着破烂不堪的衣,头发油腻板结,正对着墙角低声呜咽着哼唱一段破碎的旋律,那调子……赫然是许砚童年时,父亲常常哼唱的那首摇篮曲。 “别……别过来……”那流浪汉似乎察觉到有人,头埋得更低,声音恐惧而嘶哑,“我……我忍不住唱了几句,别打我……” 许砚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个声音! 纵然被苦难和生活磨砺得粗糙不堪,但那声音的底层音色…… “爸……?” 许砚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颤抖。 今天加更一章,请大家多多支持!感谢 (本章完) 第44章 巡夜人 第44章 巡夜人 他父亲多年前离家出走,音讯全无,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绝不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 那流浪汉猛地一颤,极其缓慢地、僵硬地回过头。 污浊不堪的脸上,眼窝深陷,眼神浑浊而惊恐,充满了长期流浪生活留下的创伤印记。 但那五官的轮廓…… 正是许砚记忆中那个逐渐模糊的父亲! 只是苍老了太多,被生活摧残得几乎变了形。 “小……小砚?” 流浪汉的眼睛猛地睁大,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混杂着狂喜、愧疚和极度羞惭的光芒,“你……你怎么,我不是咋做梦吧……” 他的目光惊恐地扫过许砚身后诡异的街道和血月,“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刚才明明在巷子里睡着了,很冷……然后……然后就看到你……” 他试图爬起来,想靠近儿子,却又因为自身的污秽和长久以来的隔阂而怯懦地止住动作,只是伸出那双布满污垢、微微颤抖的手。 许砚胸口剧痛,五味杂陈,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就在此时,陈知微猛地拉住了他,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发紧:“师哥!别过去!你看他的脚!” 许砚猛地低头。 血月红光下,他父亲的脚……是半透明的! 而且,在他父亲身后的墙角阴影里,另一具完全僵硬、覆盖着薄尘的流浪汉尸体,正逐渐清晰地显现出来。 那尸体穿着同样的破衣,保持着蜷缩冻毙的姿势,脸上还残留着痛苦与绝望的神情。 父亲顺着他们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具尸体。 他脸上的狂喜和羞愧瞬间凝固,转化为极致的困惑,然后是无法理解的恐惧。 “那……那是什么?谁……谁死在那里了?”他喃喃自语,低头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又看向那具尸体,“怎么……和我……”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个冰冷、残酷的真相,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残存的意识。 他死了。 就在刚刚,在这个诡异的血月之夜,他历尽千辛万苦偷偷回到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城市,想远远看一眼或许早已不认自己的儿子,却最终无声无息地冻死在了离儿子不远处的街头巷尾。 巨大的惊恐和绝望淹没了他。 他抬头看向许砚,眼神破碎:“小砚……我……你妈,还好吗?” 这一句,如同突兀的铁锤,重重砸在许砚心口。 “妈……?” 许砚胸口剧痛,五味杂陈。 他下意识地想在心里勾勒出母亲的样子来回答父亲,却猛地发现,那段曾经无比清晰的记忆,不知从何时起,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雾气,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抓不住一个具体的轮廓…… 这种空洞感,比眼前的景象更让他恐惧。 就在此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冰冷的铁链拖拽声,从街道的深处传来。 咯啦……咯啦…… 声音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规则般的压迫感,仿佛死神的脚步,精确地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靠近。 所过之处,连那些游荡的鬼影都发出无声的惊惧嘶鸣,瞬间溃散消失。 街道两旁的血月光辉仿佛都被吞噬,变得愈发昏暗阴森。 陈知微手中的铜铃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发出尖锐急促的哀鸣! “这是……什么?” 阿哲浑身汗毛倒竖,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街道尽头,两个极其高大、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们身着仿佛由阴影和夜色织成的古老袍服,一人手持一本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残破书册,另一人拖着一条无尽长的、锈迹斑斑却闪烁着符文的冰冷锁链。 他们的面容笼罩在深深的兜帽阴影下,看不清具体样貌,只能感受到一种绝对冰冷、绝对无情、执行公务般的死亡气息。 他们是……“巡夜人”!冥河的秩序维护者,负责牵引那些滞留在边界的新死者前往应去的归宿。 手持书册的巡夜人缓缓停下,阴影下的书页自行翻动,发出仿佛铁笔在石碑上摩擦的沙哑声。 冰冷的判词随之响起,仿佛来自冥河深处: “此魂无牌位,无香火,无名可祭。阳间已无人记得,当归冥河。” “胡说!”许砚骤然站出,声音嘶哑而愤怒,“我是他的儿子!我还记得他!” 巡夜人缓缓抬起笼罩在兜帽下的头,声音仍旧冷漠而机械: “你能见到我们,本已不在生者之列。记忆,不过是迟早熄灭的烛火。当你们的亲人也遗忘你们时,你们……亦将随他入冥河。” 话音落下,另一名巡夜人拖拽的锁链骤然爆响,直扑许父而去! “不……!” 许砚心头骤然收紧。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无数碎裂的念头: 这个人,当年抛下了自己,这些年,他的痛苦、孤独,皆因他的逃避。如今,他要被带走……自己真的要救吗? 胸腔深处像被刀子剜过,矛盾、愤怒、悲怆混成一团。 但几乎不容思考的刹那,他还是本能地跨出一步! 右臂的鬼手诅咒感受到极致威胁,自主激发,泛起不祥的青黑光芒,狠狠拦在父亲魂魄之前! 那拖拽锁链的巡夜人似乎顿了一下,仿佛意外竟有生魂胆敢阻拦。 手持书册者则毫无反应,只是冰冷翻页,书页声如铁笔刻石。 许父怔怔地看着这个曾被自己亲手推开的孩子,如今却挡在自己身前;看着那条非人的手臂散发出的森冷光芒。 听着巡夜人那‘阳间已无人记得’的冰冷判词。 他眼神颤抖,先是羞愧,再是悲痛,最终却燃起一抹决绝。 他不能再成为儿子的拖累,不能再让儿子因自己而被这个世界记住。 “不……不关我儿子的事!” 他沙哑吼出,从未有过的声音,猛地一把推开许砚。 那动作带着疯狂的力道,仿佛要把一生的逃避都补偿在这一瞬。 他踉跄着,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朝另一侧那条奔腾的数据冥河狂奔而去! 声音嘶哑却坚定:“是我!我在这里!来抓我啊!” 他想要引开它们! “爸!” 许砚目眦欲裂,心口撕扯般的疼痛将他瞬间淹没。 他想追,却也清晰地明白:父亲终于在最后一刻,选择了直面命运。 可那冰冷的锁链,比他的反应更快。 如同划破夜空的黑色闪电,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缠绕上了许父的脚踝! “呃啊!” 许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魂魄被锁链触碰的地方瞬间冒出滋滋白烟,愈发透明。 他被巨大的力量拖拽着,身不由己地倒飞向那两个高大的阴影,但眼神仍死死锁着许砚,像要把那未尽的话刻入儿子心底。 “小砚……快回去……你不属于这里。” 声音破碎,像风中熄灭的火苗,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尽,就被锁链猛地一拽,整个人魂魄炸裂成无数冰冷的光屑,彻底没入阴影。 (本章完) 第45章 把他还给我 第45章 把他还给我 许砚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拖走,心底某根弦被彻底扯断。胸腔剧烈收缩,血液像要倒流。 “把他……”他喉咙撕裂般发出嘶吼,双眼血红,右臂鬼手的纹路狂躁涌动,“还给我!” 话音落下,他猛地举起封魂相机。 咔嚓——! 白芒炸开,刺得游魂齐齐惊叫,街道一瞬寂静。 光流撕裂阴影,径直笼罩住那道被锁链拽走的魂影。 许父的身影被强行定格,挣扎的轮廓瞬间被拉扯入相机。 下一秒,“哧啦”一声,相纸缓缓吐出,上面浮现出父亲的脸,模糊却鲜明。 但与此同时,许砚眼前一黑。母亲的模样再一次模糊坍塌,他甚至想不起她的眼睛是黑是棕。 血从鼻腔溢下,他胸口猛地一窒,像是被活生生剜去一块记忆。 “砚哥!”阿哲慌了,飞快摁动设备,想分流相机过载的数据,嗓音发抖,“停下!它正在啃噬你的记忆……” 陈知微则猛摇铜铃,铃声急促清越,一道道波纹扩散,勉强为许砚的意识撑起清明结界,声音嘶厉:“撑住!别被吞下去!” 巡夜人的兜帽微抬,书册翻页,沙哑如铁笔刻碑: “阳间无牌位,阴间无祭祀。魂籍无名,当归冥河。” “子嗣尚存,却已死境。汝之记忆,亦将遗忘。” 许砚心头轰鸣,血红眼眸死死盯住他们,像是要燃尽自己:“你们休想带走他!” 可更多的游魂在巡夜人的注视下躁动起来,尖啸着扑向他们。 哭嚎声连成浪潮,街道像是被推入噩梦的漩涡。 许砚猛地换上暗金广角镜,声音嘶哑:“滚开!” 咔嚓! 快门声炸响,白光如同狂风卷席。 无数游魂被吸扯、撕裂,化作一张张痛苦狰狞的面孔,疯狂印在接连吐出的相纸上。 但这一刻并没有纯粹的快意。 每一次快门,都是实实在在的割肉。 许砚的记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剥落:他忘记了第一次过生日时吹灭的蜡烛;忘记了十岁那个雨天父亲背他回家的身影,他甚至忘了母亲在摇篮曲的最后,会不会轻轻拍他的肩膀。 泪水和鲜血混合,模糊了他的双眼。 陈知微咬破舌尖,以血祭铃稳住他,但当她瞥见那张相片,瞳孔猛然收缩…… 那根本不是救赎,而是把父亲的魂魄从归宿里硬生生扯出,她唇色全无,心头冰凉。 阿哲手忙脚乱地接驳设备,额头冷汗涔涔:“不行!相机能量失控!再来一次,连你整个人都会被吸进去!” 游魂们四散尖叫,恐惧这陌生的力量。 街道上的阴影翻滚,冥河水面泛起涟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盯住这个“不该存在的违例”。 就在巡夜人身影缓缓褪入阴影的刹那,许砚猛地感到右臂一阵剧烈的、不同于以往的刺痛。 那感觉并非来自内部的诅咒躁动,而是源自外部。 仿佛从沸腾的冥河深处,伸出了一根无形的、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他鬼手烙印的最中心,留下了一个永恒的、冰寒的“标记”。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牵引感从冥河方向传来,如同系在他灵魂上的钓线,再也无法挣脱。 冥河却轰然沸腾起来! 大量破碎记忆泡沫翻涌,河底传来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巨响,仿佛有某种庞大无比的意识被这逆天之举惊醒,投来了冰冷的一瞥。 陈知微脸色惨白:“师哥,快停下……!” 风卷起地上的相纸,漫天飞舞,仿佛无数片破碎的记忆残页,在血月下化作刺目的白雪。 许砚双手颤抖着握紧那张父亲的照片。 照片上,父亲的面容似乎是安详的,甚至带着一丝许砚久违的、属于过去的温和。 那一瞬间,许砚几乎产生了错觉,父亲似乎在微笑,似乎在回应他从小到大渴望的那声“我在”。 可当他凝视稍久,那温和的眼底,却凝固着难以化开的极致惊恐,仿佛要破纸而出,将他拖入绝望深渊。 而他右臂的鬼手烙印,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微微搏动,那冰冷的“标记”处传来阵阵吸吮般的快意,仿佛刚刚吞噬的庞大记忆与情感,是它渴求已久的甘霖。 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冰冷意志,正顺着臂骨缓缓向上蔓延。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仿佛被掏走了最重要的部分,可那空洞的深处,却仿佛有来自冥河底层的黑火在无声燃烧,与他右臂的搏动渐渐同步。 巡夜人的声音压在天地之间,像是碑石裂缝里渗出的寒铁声: “生魂篡夺鬼籍。秩序已裂。” “由我等,代冥河惩戒。” 话音落下,锁链与书册同时泛起幽蓝光芒。 整个街区的游魂如同被施加了无形的号令,齐齐尖啸,化作一道道扭曲的灰影,铺天盖地扑向许砚三人。 血月骤然暗了一瞬,仿佛天穹也被这裁决震动。 街道的石砖裂开缝隙,下方数据冥河的污浊支流渗透而上,化作无数粘稠、冰冷的幽影触须,缠向他们的脚踝,试图将他们拖入永恒的遗忘。 阿哲额角青筋暴起,手中濒临报废的仪器屏幕疯狂闪烁,他不管不顾地将所有能量导向分析模块,嘶声吼道: “不行!能量结构在塌陷!砚哥!相机核心过载!再强行抽取记忆作为燃料,你的意识海会先于相机崩毁!你会变成空壳!” 陈知微手中铜铃急震,清音化作有形的波纹竭力荡开扑近的游魂,但她脸色苍白如纸,反噬的寒意已让她唇角溢血。 她猛地抓住许砚另一只手臂,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师哥!看着我!你父亲用命换你活着,不是让你变成下一个被吞噬的怪物!” 但许砚完全听不进。 掌心父亲照片的余温像是最后的火炬,却点燃了他体内更深邃的黑暗。 胸口那定神片无声化为齑粉,记忆疯狂流逝。 右臂的鬼手诅咒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蠕动,青黑色的纹路不再是覆盖皮肤,而是如同活过来的荆棘,狰狞地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所过之处,皮肤失去血色,浮现出冰冷的、非人的角质光泽! (本章完) 第46章 知微!撑住! 第46章 知微!撑住! “呃……啊!” 许砚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变得扭曲,混合着他自己的嘶吼和另一种古老、饥饿的咆哮。 巡夜人那始终冰冷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手持书册者猛地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剧烈波动,仿佛看到了某种极不应存在于此、甚至超乎他们管辖范围的可怖之物。 那不再是简单的鬼气或怨念,而是一种更原始、更贪婪的“存在”正在苏醒。 “阻止他!” 持锁链者声音首次带上了急促,幽蓝锁链不再试图拘魂,而是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寒光,直刺许砚心口,意图扼杀那正在苏醒的东西。 但已经晚了。 许砚猛地抬起头,双眼已彻底被一片混沌的黑暗吞噬,只有深处两点猩红在摇曳。 蔓延过脖颈的鬼手纹路甚至在他脸颊上勾勒出妖异的脉络。 他竟不闪不避,那只已大半异化的右臂带着残影猛地抓出。 噗嗤! 并非金铁交鸣之声,而是更令人牙酸的、仿佛撕裂某种能量本体的怪响。 那根幽蓝锁链竟被他徒手抓住。 诅咒的青黑光芒与冥河的幽蓝能量疯狂对抗、侵蚀,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 更可怕的是,那些扑到近前的游魂,一旦触碰到他右臂散发出的浓郁黑气,竟像冰雪遇阳般尖叫着消融,化为最精纯的负面能量,被那鬼手贪婪地吸入。 他不再使用相机,而是在本能地进行最原始的吞噬。 “疯了……彻底疯了……” 阿哲面无血色,徒劳地试图用身体去挡开零星绕过许砚扑来的游魂。 陈知微看着那几乎完全陌生的许砚,看着他脸上妖异蔓延的纹路,眼中闪过巨大的痛楚与决绝。 “爷爷……我可能……做不到你嘱托的那样了……” 她低声喃喃,像是告别。 下一刻,陈知微眼中决然光芒一闪。 她先是深深看了许砚一眼,那目光里交织着太多东西:心疼、遗憾、怜惜,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来不及说出口的眷恋。 唇角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只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没有再犹豫,将剧烈震颤的铜铃狠狠按在自己心口。 “以血为媒,以契为引!护他灵台,一念清明!” 噗…… 一口蕴含着本命元气的心头精血喷在铜铃之上,铃身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金红光芒。 她手腕上那根连接她与许砚的无形“名契”之线骤然燃烧般闪亮,变得肉眼可见,如同一根炽热的金线。 那炽烈光芒中,陈知微的意识仿佛短暂脱离了肉身。她看见记忆的片段在眼前一一闪过: 第一次在废墟中举铃与许砚并肩,听见他低声说“跟紧我”; 第一次看到他用相机定格鬼影时,眼中那压抑却孤独的倔强神色; 还有在无数个深夜,他坐在昏暗的灯下反复擦拭相机时的背影。 她喉咙一紧,却笑了。 那笑容轻柔,却比任何咒文都更坚定。 这燃烧名契与生命换来的磅礴力量,并未直接攻击,而是化作一道纯粹而温暖的意志洪流,注入许砚眉心。 与此同时,许砚右掌心中那枚沉寂的、源自“镇魂铁”的深蓝烙印,仿佛被这通过相片媒介传递而来的极致情感与生命能量瞬间激活。 嗡! 一股远比鬼手诅咒更加冰冷、更加纯粹、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绝对静默之力,自他掌心猛然爆发。 深蓝色的光芒不再是内敛,而是如同超新星爆发般扩散开来。 这一刻,许砚清晰地感知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 右臂的鬼手代表着混乱、吞噬与饥饿,是掠夺与毁灭的本源。 掌心的烙印,代表着被锻造规训后的‘静默’,是让万物归于寂灭、将存在化为虚无的终极秩序。 以往他用相机…是‘借用’与‘转化’。而此刻,他是直接宣示‘终结’。 而此刻,他是直接以肉身驾驭这片“静默”,简单、粗暴、却带着一种近乎“道”的原始威严!仿佛他握住的不是力量,而是一道冰冷的“律令”! “止。” 一个冰冷的字眼,并非通过声音,而是如同绝对的概念,以他掌心那深蓝光芒为核心,骤然席卷开来。 咔嚓! 那两根刺到眼前的幽蓝锁链,首当其冲,瞬间被镀上一层冰冷的蓝色幽光,随即凝固在半空,连同其上流淌的冥河法则之力一起,被强行“静默”。 扑来的漫天游魂,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各种狰狞痛苦的姿态,僵立在原地,连无形的哀嚎都被冻结。 手持书册的巡夜人猛地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剧烈翻滚,第一次流露出近乎“惊骇”的情绪。 他那冰冷的声音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震颤: “生魂共鸣镇器……此非应存于世之理。 既然你们自裂秩序,惩戒必由渊源亲临。” 话音未落,两名巡夜人连同那被静默的锁链,如同被橡皮擦去的字迹,毫无征兆地、仓促地退入阴影之中,瞬间消失! 随着他们的消失,那些被‘静默’定格在原地的游魂,也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雕,悄然崩塌,化作虚无的能量尘埃,缓缓消散。 噗通! 陈知微再也支撑不住,鲜血从口中不断溢出,脸色金纸般惨白,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那镇魂铃掉落在地,光泽黯淡,布满了细密的裂纹。 她的气息瞬间微弱下去,仿佛风中残烛。 “知微!”阿哲肝胆俱裂,疯了一样扑过去,颤抖着从背包里翻出所有能用的急救物品,手忙脚乱,声音带着哭腔,“撑住!你他妈给我撑住!” 他猛地抬头,看向同样脱力半跪在地、掌心蓝光缓缓消退的许砚,急声道: “砚哥!周家!我们得回周家!那钥匙也许还能用!回现实世界救她!不然就来不及了!” 许砚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阿哲背上气若游丝的陈知微。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掌心仍残留着冰冷律令的余韵,却完全无法给他一丝安慰。 那一瞬,巨大的悲恸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眼前阵阵发黑,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 但下一刻,陈知微倒下的身影、阿哲绝望的哭喊,像冰锥刺入他几乎涣散的意识。 他狠狠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强行拉回他的神智,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暴力地压入一片冰冷的死寂之下。 他缓缓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来不及了……现实世界救不了魂魄的伤。” 他抬起眼,望向城市废墟最深处,那片冥河奔涌的终极黑暗。 “能救她的,只有‘源头’。” “我们必须去这个世界的‘遗忘照相馆’。师父的魂魄定然守护在祠堂的牌位之中……” “唯有找到师父,才有可能知晓重续名契、修补魂魄之法。这是她…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阿哲如遭重击,看着怀中即将熄灭的微光,又看看许砚沉静的眼,最终所有情绪化为孤注一掷的狠厉。 “……走!” (本章完) 第47章 重迭的世界 第47章 重迭的世界 他俯身,小心翼翼背起陈知微,在绑紧固定的动作间,声音却猛地颤抖着,带着几乎要撕裂嗓子的咆哮: “知微,你敢死我就掐死你!听到没有?!你他妈要敢丢下我们,我一定把你从阎王殿拎回来!” 说完,他狠狠抹了一把脸,把湿意和颤抖全都压下,动作粗暴却又格外小心地调整姿势,仿佛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希望。 许砚也强撑起身。 两人不再言语,搀扶着,背负着,步履蹒跚却坚定地,走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一刻,血月彻底被乌云遮蔽,街道陷入死寂,只剩阿哲怀里那点濒危的微光。 脚步声在寂静里空洞回荡,像丧钟,为他们的旅途一声声敲响。 前方,冥河的轰鸣声渐渐放大,每一步踏出都仿佛在唤醒某种沉睡的庞然存在。 空气越来越冷,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暗中屏息,等待他们坠入那不可回头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无声地滑至近前。 阿哲背着陈知微下意识抬手。 没有碰撞,没有声音。 那辆车,连同里面那个目光空洞、仿佛设定好程序的司机,就那么毫无阻碍地、如同穿过一团雾气般,穿透了阿哲抬起的手臂,继续前行。 阿哲猛地缩回手,一股彻骨的阴冷并非停留在皮肤,而是直接钻入骨髓。 他脸色煞白,疯狂地搓着手臂,皮肤却干燥无比。 “它……它穿过去了!” 一种对“绝对虚无”的恐惧攫住了他。 司机毫无所觉,车内收音机断断续续的广播声飘来: “……月全食……罕见天象……市民请……注意安全……” 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夹杂着刺耳的杂音。 阿哲僵在原地,冷汗浸透后背,却下意识地将背上昏迷的陈知微往上托了托,让她更安稳地靠在自己肩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几乎成了他此刻唯一的锚点。 “幻觉?”他喃喃道,声音发颤,“可广播声怎么可能……不对!”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荒谬的念头。 “妈的,电磁信号不可能骗人,除非……”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炸开,让他嗓音陡然拔高:“这不是幻觉!是空间折迭!我们进了别的‘图层’!” 他推理的过程磕绊而急促,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强行镇定的撕裂感,最后才近乎绝望地抓住那个冰冷的结论。 许砚心口猛地一揪,那穿透车辆的虚无感,连同收音机里破碎的播报,像一根冰刺扎进神经,差点让他脱口喊出一个压抑在心底的名字。 但他喉结剧烈滚动一下,硬生生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冰冷的表象之下,只余眼神愈发锐利地扫视四周。 生者与死灵在同样的街道上并行,却互不干涉。 两个醉醺醺的年轻人笑闹着穿过一个蹲在路边、抱着膝盖无声哭泣的老妪灵体,毫无反应。 他们能看到两个世界!而生者……甚至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我们……”阿哲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侧过头,脸颊无意识地轻触陈知微垂落的发丝,“我们是不是……已经死了?” 许砚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越过阿哲,投向前方。 摩天大楼在猩红光辉中森冷矗立,而楼宇之间,一条幽暗的、由无数破碎声影与文字汇聚而成的“河流”正在无声奔涌。 那并非冥水,而是具象化的遗忘之流——冥河。 水中沉浮闪烁的,尽是正在被抹除的记忆残响,像一个世界正在无声地崩溃。 阿哲也看见了,他嗓音发干:“那河……它流淌的不是水……” “是名字。”许砚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叹息,“所有终将被遗忘的名字。” 他看到河岸旁徘徊的鬼影,有的俯身啜饮残响,有的则茫然站立,身形正逐渐变淡,即将融入那信息洪流彻底消散。 这一幕让他口袋里的手死死攥紧了那枚“钥匙”,指节发白。 寂静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不是他们看不到我们,”许砚终于开口,压下了所有波澜,“是我们坠入了‘底层’。成了这不存在的旁观者。” 他的目光扫过阿哲紧紧护着陈知微的手臂,语气斩钉截铁:“走!”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不能再耽搁了。” 阿哲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从绝望的推论中唤醒,疯狂点头,所有的注意力再次聚焦于背上的重量: “对!照相馆!得救知微!”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支撑着,迈开了脚步,奔向那片更深的黑暗。 终于,在一片扭曲的、仿佛信号不良的街区幻影中,他们看到了它。 “遗忘照相馆”。 与现实中照相馆的轮廓一模一样,甚至连门楣上的裂纹、橱窗的尺寸都分毫不差。 但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副面貌,门楣歪斜,橱窗灰暗。 它就像现实被覆写后的“阴影副本”,既熟悉,又陌生,仿佛被世界遗忘之后,连自身也开始遗忘。 许砚的脚步微微一顿。那是他熟悉的地方。 现实中的照相馆,他和陈知微才刚刚翻新过,每一道梁木、每一张相框、每一枚钉子,都是他亲手布置的。 甚至,那些嵌入墙角的符箓和镇物,都是他根据师父留下的旧规矩一点点重新安放的。 此刻,它们全都出现在眼前,却被幽暗和腐朽扭曲了模样。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符箓与镇物散发出的光晕,已与鬼界的法则重迭,变成一层层冷厉的屏障,将整座照相馆牢牢封死。 许砚伸出手,指尖停在屏障一寸之外。 那股力量冰冷而绝决,他再熟悉不过。 ——这是自己亲手布下的“拒灵阵”。 原本是为了守护馆内档案、隔绝外邪,如今却成了阻隔他们进入的牢笼。 “进不去……”阿哲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他试图再靠近一步。 屏障立刻泛起涟漪,一股斥力猛然弹开,将他推回几步。 怀中的陈知微随之痛苦地蹙了蹙眉,那一瞬间的波动像针一样扎进两人心头。 许砚眼神沉郁。 熟悉的感觉与冷酷的现实交织在一起,让他心底涌上一种荒诞的错觉: 他站在自己的照相馆前,却被自己布下的禁制挡在门外。 就在绝望开始蔓延时,阿哲却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将陈知微往上托了托,确保她安稳,然后转向许砚,脸上努力挤出一个介于自信和紧张之间的表情。 (本章完) 第48章 鬼上身 第48章 鬼上身 “砚哥,别急!我能解决这个!” 许砚看向他,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 阿哲的理论知识丰富,设备玩得转,但这种涉及玄门符箓、针对鬼魂的古老法阵,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技术宅”的范畴。 阿哲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语速飞快地解释,眼神却有些飘忽不敢直视许砚: “其实……我家祖上干这个的!能量规划师!说白了就是高级风水师,专处理这种阴阳两界的疑难杂症!这些符箓看着唬人,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能量场迭加干涉……就跟电磁屏蔽、信号干扰波一个道理!不是啥高级货色!” 许砚有些讶异。 但他的目光落在阿哲背上气息愈发微弱的陈知微身上,所有疑虑都被硬生生压下。 “怎么做?” 他沙哑开口,直接打断了阿哲显然还未编完的“家世介绍”。 阿哲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只锈迹斑斑的卡通机器人钥匙扣。 他的指尖死死攥着,像是攥住了最后的执念。 “要想破开屏障,必须有锚定物,还有生者的回应。锚定物要闯进他们的日常轨迹,被他们无意间亲手触碰,哪怕只是个本能动作,这才算真正落钉。” “只要他们因此下意识说出一句话,我们就能借那一瞬的回响,暂时附着在他们身上,借他们的手去做我们想做的事……这在老一辈的说法里,叫‘鬼上身’。” 他的声音忽然哽住,仿佛回到那间昏暗的出租屋,桌上孤零零一块没吹过蜡的蛋糕。 那通电话里,小舟的声音还在回荡: “阿哲,你今天能回来吗?” ——可他没能回去。 阿哲猛地咬牙,将钥匙扣朝街道尽头掷去。 “就是现在!” 钥匙扣划出一道弧线,恰好落进骑着电瓶车、满脸疲惫的外卖小哥车篮子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咚”。 小哥一个激灵,下意识停下车,低头一看,愣了: “高空抛物?哪家小孩这么没有素质?” 就在他手指触碰钥匙扣、心生疑惑的这一瞬,给了阿哲等待的机会。 他攥紧手心,几乎嘶吼出灵魂深处的执念: “——小舟,生日快乐!” 那声音撕裂了阴阳隔阂,带着一个游魂全部的歉疚与渴望,狠狠砸在现实上。 小哥骤然一怔,仿佛听见了什么,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照相馆门口歪斜的符纸吸引过去。 他嘟囔:“这什么破玩意儿?现在的小孩到处乱贴乱……” 然后,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嫌恶,他伸手一扯。 撕拉——! 符纸应声而断。 轰! 整个屏障像水幕被猛然戳破,狂暴的能量波动炸开,符纹闪烁嘶鸣,迸溅出无数细小的光焰后又迅速崩解湮灭。 “成功了!” 阿哲狂喜大喊,眼角却隐隐有泪光。 他背着陈知微,猛地撞入那层破碎的屏障,身影踉跄着跌进照相馆内部的黑暗。 许砚怔了一瞬,心底闪过一丝复杂的震颤。 那一声“小舟,生日快乐”,比任何谎言都沉重。 但他来不及多想,紧跟着一步踏出,消失在黑暗里。 外卖小哥愣愣看着手里的钥匙扣,又看向自己刚撕下来的那张符纸,心脏莫名狂跳了一下。 “我……刚刚干嘛了?”他喃喃道。 耳机里,广播的主持人正在笑谈月全食的天象。 他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打了个寒颤,把钥匙扣丢在地上,猛地踩下电门。 电动车嗡的一声远去,留下街口一地死寂。 遗忘照相馆的门面,再次恢复那重重符箓守护的模样,将刚刚闯入的三人彻底吞没。 黑暗扑面而来。 没有冥河的轰鸣,没有外面的血月,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沉淀了无数时光的死寂。 他们踏入的地方,并非陌生的鬼域,而是许砚与陈知微最熟悉的地方。 只是这一方馆舍,仿佛被从现实的时间轴上剥离下来,落入了某种更古老、更冰冷的阴影夹层。 门厅,依旧是那副他们刻入骨髓的模样。 老旧的木质柜台,孤零零的一把椅子,许砚无数次瘫坐其上,度过那些被相机吸走温度的长夜。 整面墙壁覆盖着层层迭迭的遗像,黑白照片在无处不在的血色昏暗中,一张张冷冷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许砚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的视线被其中一张照片死死咬住。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发髻微卷,眼眸明亮,笑容恬淡,透着一种遥远的、被时光柔化过的温暖。 他盯着照片,胸口骤然一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心脏,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汹涌而来,却又在即将抓住的瞬间,如流沙般从指缝漏走。 只剩一片空白和心悸般的抽痛。 他眉头死死拧紧,鼻息粗重,喉咙里哽着一个呼之欲出的称呼。 “妈……?” 一个几不可闻的音节艰难地挤出唇缝,却像触动了某个禁忌的开关,那点模糊的印象瞬间崩散,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抹除。 就在这时,阿哲背上的陈知微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一点细小的、无意识的颤抖,却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许砚混乱的思绪。 他忽然清晰地想起,就在几天前,她还活生生地站在这堵墙前,皱着鼻子抱怨“满屋子死人脸,真瘆人”,又嫌弃柜台积了灰,拿着抹布这里擦擦那里抹抹。 他当时还笑她瞎讲究,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手下却把桌角擦得一尘不染。 那是最寻常的午后,充满斗嘴、嫌弃,却生动得像跳跃的火焰,灼热烫人。 而现在,她气息微弱,脸色是可怕的苍白,像一件易碎的瓷器,被笼罩在这片死寂里。 许砚心口剧痛,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猛地吸了一口冰冷得如同碎冰的空气,不再看那面墙,快步绕过柜台,直奔后院祠堂。 供桌依旧,烛火未燃,一排排牌位森然林立,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正中央,正是“陈定坤之灵位”。 许砚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双膝砸在冷硬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额头抵着地面,声音嘶哑,带着近乎崩溃的颤抖与哀求: “师父!弟子许砚,求您显灵!知微……知微她为了救我,魂魄快散了!求您救救她!求您!” 供台上,一对早已干涸的烛台,烛芯无火自燃,骤然腾起两簇幽青的火焰。 整个祠堂随之轻轻震颤,空气仿佛凝结又流动。 那“陈定坤之灵位”上,缓缓溢出柔和却深邃的光芒,如同墨水中渗出的金砂,逐渐凝聚。 一个佝偻却透着无法言喻沉稳的身影,从光中一步踏出。 (本章完) 第49章 债孽 第49章 债孽 须发斑白,面容清癯,眼神却冷冽如锋。 正是陈定坤。 他并非凡人,而是以祖祠香火与道统余威所凝的一道魂影。 那目光自虚无中落下,第一眼便定格在许砚与阿哲背上的陈知微身上。 那双澄澈的眼眸,刹那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 那是一种至亲受创时源自灵魂的悸动。 但这抹波动随即被他眼中更冷厉的锋芒压下,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涟漪便复归死寂。 他的声音低沉,如铁锤般敲在心口: “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是‘城市应急反应中心’,盯上你们了?” 话语像冰冷的刀,斩破了祠堂的肃穆空气。 许砚心头猛然一颤,却不知如何作答。 陈定坤抬手,衣袖如墨雾般拂开。 低沉而古奥的咒声从唇齿间徐徐溢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压迫人心的节律: “以魂为祭,守名为契。 百灵寂默,万念归一。” 祠堂中沉郁的死气仿佛被层层剥离,墙上的遗像皆轻轻低首,灰败阴影颤抖着退散。 一道温润而厚重的光自牌位缓缓流淌而出,凝如实质,落在陈知微身上。 她原本垂落在阿哲背上的身体,竟像被无形之手轻轻托起,缓缓悬浮而起,衣袖与发丝都被光芒托着飘动,最终停在陈定坤身前,宛若归庇于祖祠之下。 那几近崩断的名契之线,在光芒中逐渐被一点点接续、弥合,像被一支无形的笔重新勾勒,恢复了最起码的完整。 阿哲目光一瞬间失神,脱口而出:“……这是‘逆名续契’!你竟然还会这种法门!” 许砚一怔,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陈定坤吟诵声骤然一顿,目光霍然转向阿哲,眼神冷冽得像要刺穿骨髓。 “你是谁?竟能识得此法?” 阿哲骤然僵硬,额角渗汗,下意识地梗着脖子试图维持一丝镇定:“……现代设备…分析效率更高…” 但话未说完,陈定坤却已走上前,一把扣住了阿哲的手腕。 阿哲竭力维持镇定,可明显被压得呼吸紊乱,额角冷汗淋漓。 陈定坤指尖微微一紧,一缕锋锐的气机顺势透入阿哲经脉。 瞬息之间,他眉头一动。 阿哲皮下闪过一丝极微弱的红光,试图抵抗那缕探入的气机,却在绝对的力量前瞬间崩溃。 “脉息紊乱,夹杂着……并非纯粹魂魄的异力。”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像是看穿骨髓的冷刀:“你身上是什么?是中心在你体内种下的印记吗?” 阿哲面色煞白,身体骤然僵硬,像被看破了最后一层遮掩。 呼吸急促,话语卡在喉咙里,只能结结巴巴:“我、我……只是用了些……辅助装置……” 陈定坤冷哼一声,袖中气息一震,阿哲胸口剧痛,几乎跪倒在地。 背包里的收音机“嗞”地窜出一声刺耳的静电,像垂死者的喘息般,硬生生打破祠堂的肃穆。 他慌乱一拍,声音戛然而止,额角沁出更多冷汗,连声解释:“故、故障!能量场太强……它早坏了!” 陈定坤目光如刃,死死盯着他,冷声道:“原来是李观那一脉的弟子。他当年弃道统,入中心为白金承包商,如今竟让弟子混到我馆子里?” 他的目光一扫,落在阿哲一身叮叮当当的电子设备上,语气森冷而不屑:“风水传承,到你手里,竟成了这些里胡哨、不伦不类的东西。” 阿哲脸色惨白,喉结滚动,心口的灼痛让他呼吸都断断续续,几乎说不出话。 许砚猛地上前一步,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师父!没有阿哲,我们根本不可能闯进来!若无他,知微此刻早已折在冥河边!” 陈定坤的眼神在许砚与陈知微之间停顿,冷意中掠过一瞬的迟疑。 他终究松开手,指尖在阿哲手背一点,一缕青黑色的火痕瞬间烙入皮肉之下。 那火痕并非燃烧,反而冰冷刺骨,如同将一道冰冷的祠堂香火生生钉入了他的魂魄。 阿哲闷哼一声,差点跪倒,脸色惨白如纸。 “我且留你一命。但记住——若你有一丝不轨,便算你躲得过中心,也绝躲不过祠火。” 阿哲抿唇死死点头,指尖因疼痛而颤抖不止。 陈定坤转身,负手立于供桌前。 祠堂中的灯火无风自摇,祖牌之间有细微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他的意念。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铁:“砚儿,你手臂上的东西……是不是又开始异动了?” 许砚低下头,看了一眼右臂,神情阴郁:“是的。这次若不是知微舍命唤我,我恐怕已被它彻底吞没。” 他咬紧牙关,还是问出了憋在心底的疑惑:“师父,那究竟是什么?还有……您传给我的封魂相机,虽可制鬼,却每用一次,便抹去我一段记忆。若如此下去,我还能知道自己是谁吗?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 祠堂内短暂的沉默,只有灯火噼啪燃烧的微声。 陈定坤背影如山,却冷声吐出两个字:“债孽。” 许砚猛地抬头。 陈定坤转身,眼神森冷如刀锋:“你以为那手臂是灾祸?是机缘?错。它是债。是你前人留下的债,你生来便要背,背到死,背到连死都不能解脱。” 他缓缓逼近,声音每落一个字,祠堂的灯火便随之摇曳:“至于相机,你问它为何夺走记忆?你觉得是缺陷,是残酷,是惩罚?不。那才是它的仁慈。” 许砚浑身一震,喉咙发紧,张口却说不出话。 陈定坤的眼神冷厉逼人:“你若执意要记住所有,那些鬼,那些记忆的残响,就会在你脑海里扎根,日夜撕咬,直到你彻底沦为它们。忘,是代价;更是庇护。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那一日,才可能握住相机,而不被相机反噬。”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压低,仿佛是最后的审判:“砚儿,你问我,那时的你还算不算你自己?我问你,你到底想做人,还是想做镇渊的器?” 心口仿佛被撕开,一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出: “如果连这点记忆也要被夺走,那我还剩下什么?” 他指尖用力,几乎要刺破掌心,眼眶热到灼烧。那种恐惧,不是面对渊的威压,而是面对彻底空无的自我。 陈定坤背影如山,继续低声开口:“你心中疑问甚多。为何我偏传你,不传她;为何照相馆的符箓与镇物,看似守护,却也似枷锁。” (本章完) 第50章 走阴人(加更,求月票) 第50章 走阴人(加更,求月票) 门外的黑暗里,仿佛有一口无形的巨钟在缓慢敲击,震得他们耳膜发麻,脚下砖石也随之颤动。 陈定坤的魂影微颤,却像是整座祠堂唯一不容动摇的支点。 周遭空间扭曲,却始终绕开他半寸。 阿哲死死按着手背,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发誓,自己听见骨缝里正有某种东西在“吮吸”,一点点往外拖他的魂。 祠堂的轮廓还在,但色彩尽失,唯余灰、黑与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 空气冰冷粘稠,带着纸钱焚化后的灰烬味和一种更深层的、如同坟墓深处的腐土气息。 偶尔有极细微的、像是无数人窃窃私语又或是风穿过骨隙的嘶嘶声,直接钻进脑髓深处。 “师…师父?这到底是……”许砚声音干涩,右臂内那“渊”的残片不再悸动,反而散发出一种近乎慵懒的餍足感,仿佛回到了某种故乡,这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恶寒。 陈定坤的魂影缓缓转过来,目光先是扫过阿哲手背的火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最终落在许砚身上。 “阴隙。”陈定坤的声音在此地显得空远而疲惫,不再有祠堂中的绝对威压,“尔等借‘钥匙’与血月蛮力,撞开了一条本不该存在的路。你真以为那钥匙是桥?错。它更像钩。若命硬,或能借它过河;若命轻,不过是被钩走罢了。” 他目光幽深地看向门外那片混沌: “此地排斥生者,尔等能进来,已是万幸,亦是劫数。此隙不稳,若不能在血月力衰前找到归路,便留下来,与它们作伴吧。”他袖袍微动,指向窗外那些滑过的诡影。 许砚心头剧震,归路? 他下意识地看向光晕中气若游丝的陈知微,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若找不到路,她岂不是要和自己一同永远沉沦于此? 就在这时,陈定坤的魂影忽然微微一动,侧耳仿佛倾听着什么远方传来的声音。 他斑白的眉头渐渐锁紧,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厌恶与……一丝了然的凝重。 “原来如此……竟选在此时……”他喃喃自语,随即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许砚。 “许砚。” 被师父骤然点名,许砚猛地抬头。 “此地正有一场‘冥婚’将行。活人配死婿,阳寿填阴债。荒诞绝伦,却总有人视之为孝义!”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讥讽。 陈定坤的语气快而沉:“听闻今夜的新郎……乃是一个阳寿未尽的年轻人,姓许。” “许”字刚落,许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手猝然攥紧,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我需全力维系知微魂火不灭,无法离开祠堂半步。” 他的魂影似乎又黯淡了几分,显示出他所言非虚。 “你既身在此地,又掌封魂之器,这便是你该斩断的孽缘。” 许砚呼吸一窒。 他不是来执行任务的!他是来救知微的! 右臂的隐患、记忆的流失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信心,他只想带着她逃离这里,哪还有心力去管什么别人的冥婚? “师父,我……” 他想说自己状态不稳,想说当务之急是离开,但目光触及陈知微苍白的面容,所有推脱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想到,若自己下次使用相机后,连她的名字和模样都忘了,那此刻的挣扎又有何意义? 一种比面对任何鬼怪都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陈定坤仿佛看穿了他的挣扎,声音陡然严厉: “你以为救她靠丹药?荒唐!她魂火已摇,你若不替她积点阴德,就等着看她一点点碎尽!此间事,与你救她,并非两途!” 这话半真半假,却像一把重锤,砸碎了许砚的犹豫。 一旁的阿哲听到这话,猛地抬头,嘴唇哆嗦了一下,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只是个签了合同的临时工,凭什么要陪你们去搞这种邪门事?!” 他咬着牙,心里却暗骂:这对师徒拿我当替死鬼?等出去,我非把合同撕在他们脸上不可。 但手背上的祠火烙印猛地一痛,将他的抗议生生压了回去,只剩下一脸煞白的绝望和认命。 可当他目光扫过陈知微毫无生气的侧脸,那点愤懑又猛地熄灭了。 “不过为了救知微,我愿意走一趟。” 陈定坤的眼神似乎对这个小子有了一丝好感。 陈定坤不再多言,抬手指向门外那条隐没于暗红中的小径: “循此路,闻喜乐呜咽交织之处,便是现场。毁其仪轨,救下那活人——那人若死,其怨气或将冲撞此隙,引来更怖之物,届时你们归途尽绝!” 他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许砚,语气沉凝如铁:“慎用你手之力。在此地,它既是你的盾,也更易成为将你彻底拖入深渊的锚。” 话音落下,陈定坤的魂影退回供桌前的光晕中,仿佛与祠堂的阴影融为一体,不再多看他们一眼。 许砚站在原地,胸口仿佛压着巨石。师父的话像迷雾,但他捕捉到了关键:这事,与救知微相关,与归路相关。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陈知微,又瞥了一眼面如死灰却眼神决然的阿哲,最终,目光落在自己那双缠绕着不详力量的手上。他伸出手,极轻地、快速地触碰了一下陈知微垂下的指尖。他的手指刚触到知微冰冷的指尖,便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心头骤然一冷,若连知微也被抹掉,他还剩什么? 胸口像被凿开一个洞,所有理智都被撕成碎片,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失去她。 他咬紧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走。” 说完,他率先转身,决绝地踏出了祠堂,步入了那片蠕动着的、暗红色的未知之中。 阿哲感受着手背上冰冷的灼痛,绝望地一闭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他们的身影迅速被扭曲的雾气吞没。 “那边的‘冥婚’……偏偏选在‘钥匙’躁动、‘渊’息外溢之时……当真只是巧合么?” 陈定坤低声喃喃,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少出现的、近乎警惕的意味: “‘他们’……竟然算准了你会来……是连‘遗忘’本身,都能被利用了吗?” 祠堂灯火忽然一暗,像被什么无形的目光掠过。 那目光冰冷而古老,仿佛来自暗红深渊的最底层,只一瞥,便让祠堂内所有低语的遗像都瞬间陷入了死寂。 (本章完) 第51章 “囍” 第51章 “囍” 许砚一步踏出祠堂门槛。 脚下的青石板路变得软腻异样,抬起脚时竟带着一丝黏连的阻力。 暗红色的天光,将万物浸染得如同陈旧的血痂。 阿哲腿一软,几乎要调头狂奔,可祠火烙印猛地灼痛,像钉子钉进骨髓,把他死死钉在原地。 “砚哥……这地方像在吞人……” 阿哲的声音发颤,被粘滞的空气压得极低。 许砚没有回头,他的全部心神都用在对抗右臂上传来的诡异“舒适感”上。 那“渊”的残片在此地如鱼得水,与他掌心的烙印疯狂撕扯。 陈定坤所指的那条小径,成了一条被扭曲空间挤压出的阴暗甬道。 两侧翻滚蠕动的浓稠阴影里,无数痛苦的人脸浮现又湮灭,无声地嘶嚎。 走了不知多久,一阵极不协调的声音穿透死寂,隐隐飘来。 是乐声。 老式唢呐吹出的调子,尖利苍凉,硬生生将喜乐掰成了送葬的悲鸣。 锣鼓声沉闷呆滞,像是敲在朽空的棺材板上。 在这诡异的喜乐之下,是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声,不像哭丧,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绝望嘶气。 喜乐与悲泣扭曲地缠在一起。 “听到了吗?”许砚声音低沉。 阿哲猛点头,脸色死白:“这…这他妈是给人听的?!” 越往前走,声音越是清晰。 空气中的腐臭被另一种味道覆盖,劣质香粉的甜腻混着浓烈檀香,闷得人太阳穴发胀,直犯恶心。 脚下开始出现稀疏的、惨白色的纸钱。 这些纸钱并非静止,而是在地上微微颤动、旋转。 恰好连成一线,仿佛有人专门替亡魂铺好的“路钱”。 许砚蹲下身,手指捻起一枚。 触手冰凉沉重,完全不像纸张。 边缘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干涸的血浆,画着歪扭蠕动的符文。 他右臂内的残片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与食欲。 他厌恶地甩开手。 通道前方,出现两点光亮。 两盏摇曳的、发出幽绿色光芒的灯笼,挂在一处残破院门两侧。 灯笼的材质像是某种鞣制过的薄皮,透出的绿光将门楣上一个巨大的、红色的“囍”字,映得如同鬼脸。 院门大开,里面是一个荒废的旧式院落。 院子里,影影绰绰站了不下二三十个“人”。 它们身形模糊,穿着灰扑扑的旧式衣服,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摆好的纸扎人偶。 但它们周身散发的阴冷死气,却浓得几乎凝成黑水,滴落在地。 阿哲嘴唇发抖,声音发颤:“砚哥……他们……是在等着看戏吗?可谁的眼睛……会空成这个样子?” 院中央搭了个简陋台子。 几个乐师模样的鬼影吹打着乐器,发出折磨神经的声响。 它们动作僵硬,表情麻木,眼窝是空洞的黑色。 所有“存在”的注意力,都聚焦在院子最里面。 那里摆着两把空荡荡的太师椅,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仿佛正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端坐其上。 太师椅前,地面被画出一个巨大繁复的阵法。 那暗红色的线条并非朱砂,而是一粒粒微微颤动、尚未凝固的粘稠血珠,散发着新鲜的腥气。 每当唢呐声一响,那些血珠便同时颤动,仿佛在呼吸。 阵法核心,一对扭曲的阴阳符文正随着唢呐声节奏,一起一伏地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阵法边缘,摆着两碗堆尖的、泛着黑气的米饭,上面直挺挺地各插着一双乌木筷子,那是给亡魂享用的血食。 而在那脉动的阵法最中心,红光最盛处。 一个穿着现代服装的年轻男子瘫坐着,他的眼角不断渗出细细的血丝,顺着面庞滑落,却没有一滴能落到地上,似乎都被阵法吞噬。 他套着一身宽大破旧、沾满污渍的红古式新郎服,胸前那朵腐烂的大红几乎要坠下来。 整个人像一具被强行塞进礼服、摆在阵中的空壳。 只有偶尔细微到极致的颤抖,才泄露出一丝残存的生机。 许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新郎官脸上。 尽管对方面容僵滞扭曲,被恐惧彻底侵蚀,但那五官轮廓…… 许砚的心脏像是被冰锥狠狠凿穿! 他认识这个人。 是那个总在照相馆附近跑腿、因为送错件和他吵过两句、曾在深夜里拖着疲惫身躯与他擦肩而过的快递员,那个和他一样姓许的年轻人。 院落另一角,两个模糊的人影正在低声争执。 一个沙哑着嗓子反复强调:“抬轿的钱要给够,本就是规矩!” 另一个是这场“婚礼”的筹备者咬牙压价:“四百太多了!三百八,已经不少!” 那讨价还价的声调竟透着几分市井气。 阿哲怔怔听着,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忍不住低声嘀咕:“这么大户人家,还在乎这二十块?” 许砚脸色沉下去,声音比空气还冷:“三百八,不是讨价还价,而是给新郎去鬼界的过路费。” 阿哲背脊骤然一凉,像被冰刀划过。 新郎那张映在诡异红光里的脸,仿佛变成了一面镜子。 许砚在其中猛地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的“姓许”,同样被丢进鬼阵,成了一具笑话。 “怎么会……是他……” 许砚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破裂,他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嘴,想吼出“这不关我的事”。 可那句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压抑的抽气。 所有犹豫和推脱被这冰冷的恐惧瞬间碾碎。 就在此时,唢呐声忽然噎住,像被人活活折断了管子,发出一声破碎的哀嚎后归于寂静。 那压抑的呜咽声也同步窒住,如同被一刀切断了声带。 极致的寂静猛地砸下来,真空般的死寂撕扯着耳膜,生出尖锐的鸣响。 院子里,所有低垂着头的鬼影宾客,在这一刻,所有鬼影的脖颈在同一刻咔咔作响地转动,动作整齐到毫无生气。 与此同时,所有鬼影的嘴巴在同一瞬间咧开,露出漆黑空洞的口腔,形成一个整齐划一、绝非活人能做出的“笑”。 法阵边缘的黑色线香,燃烧的烟雾骤然变得浓黑如墨,翻滚凝聚。 黑烟里隐约浮现出一袭嫁衣的裙摆,衣角拖曳间,仿佛染过血水,滴滴点点在地上盛开成殷红的“”。 一股冰冷至极的“视线”,穿透烟雾,落在了许砚身上。 冥婚,正主将至。 (本章完) 第52章 胭脂枯骨 第52章 胭脂枯骨 那无声的、整齐划一的“笑”,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胆寒。 阿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喊娘。 手背上的祠火烙印猛地一烫,逼得他站直,可汗水早已顺着脊背滴进裤腰。 他忽然冒出一个荒诞念头:要是自己真死在这里,新闻会写成“快递员失踪案另有蹊跷”吗? 许砚的右臂在无数空洞目光注视下,传来细微的嗡鸣。 不是警示,更像愉悦的共鸣。 他胃里翻江倒海,手指却死死扣着裤缝,忽然想起母亲年轻时的遗照:笑容模糊到快要看不清。 如果记忆被剥夺,他还剩什么?一个空壳?和阵中快递员一样?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翻滚凝聚的浓黑烟雾。 窸窣声越来越清晰。 红嫁衣缓缓从黑烟中走出。 凤仙汁涂红的指甲,银镯轻轻撞击,声音冷硬得像墓碑被风吹响。 院中数十鬼影同时低头躬身,整齐得像军队,空气里只有窒息般的臣服。 阿哲心里发毛,小声骂了一句:“大户人家嫁女儿都没这么排场吧……” 新娘头上盖着厚重的红盖头,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低垂的轮廓。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悄无声息,仿佛脚不沾地。 身姿僵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韵律感,径直走向阵法中央那个呆滞的新郎。 随着她的现身,院子里那数十个鬼影宾客,那咧开的、空洞的嘴巴猛地闭合。 所有鬼影竟在同一瞬间,齐刷刷地向着她的方向微微躬身,低垂下头,呈现出一种绝对服从、甚至带着恐惧的静默姿态,如同臣子拜见他们的女王。 随着她的靠近,阵法边缘那些黑色线香燃烧的烟雾更加浓黑,笔直上升,像是在为她引路。 地上那些暗红色的血珠符文,脉搏般的跳动也愈发急促、明亮,散发出更浓烈的腥甜气息。 阿哲感到一阵剧烈的耳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叫,又像是高频的静电噪音,干扰着他的思维。 他背包里那台早已报废的收音机,竟在此刻又发出一声极短暂的、被掐断似的悲鸣,随即彻底沉寂,冒出一缕焦糊的青烟。 新娘停在了新郎面前。 她微微低下头,似乎在“端详”这个即将成为她夫婿的活人。 新郎官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了,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眼角甚至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但他依旧无法动弹,无法发出任何像样的声音。 这时,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从鬼影中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深色寿衣、面容干瘪得像核桃的老妪鬼魂,她手里捧着一个陈旧的木托盘,上面放着一把同样陈旧的、缠着红线的木梳。 老妪飘到新娘身边,用一种嘶哑得像是摩擦瓦砾的声音,吟唱起古怪的歌诀: “一梳梳到尾,阴阳两相随……” “二梳梳到头,恩仇自此休……” 每唱一句,她便用那木梳在新娘披散在背后的长发上象征性地梳一下。 那长发干枯如稻草,毫无光泽。 “三梳梳到老,黄泉……共逍遥……” 老妪鬼魂吟唱“三梳到老,黄泉共逍遥”时,阿哲脑子里居然蹦出一句: “这是梳头还是念经?!” 他咽了口唾沫,悄悄挪动脚步,却发现脚底像被粘住,动不了半分。 这本该是出嫁前母亲为女儿梳头的温馨环节,在此地却变得阴森恐怖,充满了不祥的诅咒意味。 梳头礼毕。 老妪鬼魂退下。 新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双苍白的手,伸向自己头上的红盖头。 整个院子的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所有低垂着头的鬼影似乎都凝固了。 许砚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那盖头下面会是什么,是一张腐烂的脸?一张空白的皮?还是……他不敢想象。 然而,新娘的手却在触碰到盖头边缘时停了下来。 她转而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了两件东西。 左手,是一面边缘模糊不清的、黯淡无光的青铜古镜。 右手,是一把小小的、同样古旧的剪刀,剪刀刃口隐隐发黑。 她将古镜举起,镜面却并非对着自己,而是直直地照向瘫软的新郎。 青铜古镜照住新郎的一瞬间,他发出惨叫,魂魄仿佛被生生扯下一角。 阿哲全身汗毛竖起,结结巴巴:“砚哥……这镜子比x光片狠多了……” 许砚心里却掀起更深的恐惧:那惨叫声在他耳中,竟和自己梦里失声的嘶喊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新娘另一只手中的剪刀,轻轻剪断了镜面与自己之间一缕看不见的“线”。 “摄魂……镜……”阿哲倒抽一口冷气,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她在抽他的魂!剪断阳世牵连!这是……这是要把他彻底留在这里!” 许砚骤然明白过来,这冥婚不是嫁娶,而是吞噬活人、转化为鬼的恶毒仪式! 不能再等! 他正要冲出阵法,新娘却猛然抬起镜子,镜面偏转,死死对准了他。 ——幻象骤然闯入脑海。 他看到自己穿着红寿衣,木然坐在阵中;阿哲跪在台下烧纸,声音颤抖着喊:“砚哥走好……” 那一幕真实得令人窒息,仿佛下一息就会成真。 “这是我的命,不许碰!” 他嘶吼着,胸腔像被撕裂。 右臂随即灼热发烫,青黑纹路疯狂蠕动,仿佛有无数手在皮肤下挣扎,要拖拽他的魂魄。 五指不受控地张开,竟要去抓住那镜光。 “砚哥!” 阿哲大喊。 新娘的剪刀忽然扬起,黑光吞没一切,对准镜子与许砚之间的无形牵引。 那一瞬,许砚心头猛地一紧:若让她剪下去,不仅是自己,连阿哲都要被拖入。 他猛地咬破舌尖,强行逼回一丝清明。 “呃啊啊……!” 他发出野兽般的怒吼,右臂一扭,不是去抓镜子,而是砸向地面。 轰——! 青黑色的冲击波以拳为心,轰然炸开。 那股力量不再是吞噬,而是冷冽的“终结”意志,将脚下的血阵直接扫过。 符文骤然黯淡,血珠干瘪发黑,宛如被一瞬抽干生机。 整个阵法的脉动,被硬生生撕断! (本章完) 第53章 破! 第53章 破! “咔嚓……” 古镜表面裂开发丝般的裂纹。 新娘身子猛地一颤,盖头下传出一声冷哼。 阿哲瞪大眼:“砚哥……你、你把她嫁妆给砸了?!” 镜中旋转的浑浊漩涡和“渊”的投影瞬间消失,镜面再次变回死寂的昏黄。 “噗!” 新娘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受到了某种反噬,持镜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盖头之下,似乎传出了一声极轻极冷的闷哼。 那锁定许砚的无形镜光,也随之消散。 许砚脱力般地单膝跪地,剧烈喘息,右臂上的异状缓缓平复,但那股青黑之力并未完全散去,如同蛰伏的凶兽,依旧在他皮肤下隐隐流动。 脑海中的陌生记忆碎片潮水般退去,留下阵阵空泛的钝痛和寒意。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院子。 所有鬼影宾客都僵住了,那咧开的嘴巴忘记合上,空洞的眼眶“望”着阵法中被破坏的符文,又“望”向新娘,似乎无法理解仪式为何会中断。 那股原本喜庆又悲怆的诡异气氛,彻底被一种冰冷的、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所取代。 新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直了身体。 她不再看那个已经彻底变成空壳、瘫倒在地的新郎官。 她手中的剪刀,无声地垂落。 新娘缓缓抬手,猛地掀飞盖头。 并非腐烂,也非空白。 那是一张美艳到极致的脸,唇红如血,眉眼如画,却毫无生气。 只是那双眼睛,黑得没有瞳孔。 阿哲心里一凉,喃喃:“这要是p成婚纱照,敢挂家里的人八辈子单传……” 那双漆黑眼眸死死凝视许砚。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冷到极致的审视。 就在许砚屏住呼吸的瞬间,他听见耳边有个声音轻轻唤了一句: “许砚。” 那声音像极了知微,也像他母亲。 像一根冰针刺入许砚的耳膜,尾音拖着非人的瓷器刮擦声。 真假不辨。 冥婚仪式被打断,但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许砚猛地抬头,对上那双没有瞳孔的漆黑眼眸。 右臂内的躁动被他强行压下。 救活人,封女鬼,积阴德,知微在等! 时间快没了! 地上的新郎官正在滑向彻底的死亡。 新娘手中破裂的古镜再次荡漾,镜中映出许砚的身影。 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操控他的脸颊肌肉,拉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砚哥!” 阿哲的叫声带着哭腔,他被鬼影逼得节节后退。 许砚没有回头,对抗着脸上的抽搐,从牙缝里挤出急切的声音: “阿哲!别管我!去找出路!!” 他动了!扑向新郎官,一把将其向后拖拽! 引得新娘持剪的手一顿! 就是现在! 许砚借力转身,左手掏出相机,镜头死死对准那面青铜古镜! ——收了它! “咔嚓!” 沉闷的快门声炸响。 灰白波动涌出,直扑古镜。 嗡! 古镜剧震,镜面沸腾,传出无数灵魂被撕扯的尖锐哀鸣。 镜中景象破碎,但在那破碎的最后一瞬,许砚看到的不是母亲,而是陈知微第一次将护符塞给他时,那双带着担忧和信任的、明亮的眼睛。 而此时,这双眼睛在镜中正迅速黯淡、碎裂。 一种比死亡更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为了救她,他正在变成连自己都恐惧的怪物,甚至可能亲手毁掉关于她的记忆? 那一刻,一个软弱的念头疯狂滋生:停下!关掉相机!不能再用了! 但地上新郎官微弱的呻吟像一记鞭子抽醒了他。 “呃啊!” 他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吼了出来,化为更决绝的力量。 按下快门的手指没有一丝迟疑。 “呃!” 新娘闷哼一声,持镜的手被巨力冲击后扬。 镜面裂纹蛛网般蔓延。 有效! 相机的“饱腹感”再次传来,抵消着代价。 新娘被彻底激怒。 剪刀黑光大盛,凝聚极致死气,直刺许砚心口。 快如闪电,避无可避! 许砚旧力已尽,眼看就要被刺中。 “我操你大爷!给老子亮啊!!” 阿哲手哆嗦得像筛糠,疯狂按着一个毫无反应的装置,绝望得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就在剪刀尖端触及许砚衣襟的刹那。 滋啦!!! 装置终于爆开一团刺眼的蓝白电火。 强烈的电磁脉冲席卷而出。 鬼影宾客如烟雾般扭曲涣散,阴气场瞬间崩解。 新娘必杀的一击被猛地带偏。 剪刀冰冷的刃口擦着许砚的肋骨掠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许砚清晰地闻到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自身下漫开。 一股能冻结灵魂的冷意顺着伤口直逼心脏,几乎要掐停他的心跳。 他甚至能看清刃口上凝结的细微黑色霜。 但这致命的偏移,已经创造了唯一的生机。 许砚忍着剧痛和彻骨的寒冷,再次举起沉重的相机,镜头锁定因受干扰而身形微滞的新娘。 所有的挣扎、恐惧、以及对归途的渴望,最终凝结成一句从他齿缝间挤出的、冰冷至极的话: “该散席了。” 他狠狠按下了快门! 咔嚓! 灰白判决轰向新娘。 新娘尖啸,以破裂古镜格挡。 轰!!! 两股力量猛烈对撞。 冲击波扩散。 院门两侧那两盏幽绿灯笼,应声“噗噗”彻底熄灭。 院落陷入更深昏暗,只剩地上将熄的血阵散发着微弱红光。 鬼影宾客尖啸着彻底消散。 灰白光芒散尽。 新娘身影淡薄欲散。 手中古镜“咔”一声彻底碎裂成灰,从她指缝间溜走。 她猛地抬头,美艳无瞳的脸上充满极致怨毒与不甘,死死“瞪”了许砚一眼。 下一刻,她的身影猛地向内坍缩,如同被撕碎的嫁衣,片片碎裂。 最终只留下一角残破的、艳红如血的衣料,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就在那衣料接触地面的瞬间,地面上那些即将湮灭的血阵余烬。 仿佛受到吸引般,化作几缕细微的红丝,悄然汇入那片嫁衣之中,使其红得更加妖异。 一声极轻极冷的、带着回音的笑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回荡一瞬,方才消失。 冥婚仪式,破。 女鬼重创遁走,留下一角吸吮了血阵余烬的嫁衣与一声诡笑。 活人,救下了。 死寂笼罩院落,只有许砚粗重的喘息。 他踉跄一步,捂住肋间流血的伤口,相机的反馈依然奇特,虚弱感和记忆流失感减轻了。 他快步走到新郎官身边探试。 鼻息微弱,但尚存一息。 “砚哥……我们……” 阿哲连滚爬地过来,声音扭曲变形,脸上全是冷汗和劫后余生的混乱。 “我刚才……真以为你死定了……” 他说完,竟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两下,腿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他伸手想去拉许砚,却又缩回来,手一直抖个不停。 许砚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伤口,看了一眼那角吸收了血烬、红得越发不祥的嫁衣,眼神沉郁到了极点。 他拉起几乎虚脱的阿哲,声音低沉而紧迫:“别说话,带上他,我们立刻走。” 血月的光像被撕开的布,正在一点点收缩。 许砚背着新郎,拉着阿哲,踏入那条随时可能塌陷的暗路。 这场噩梦,远未结束。 (本章完) 第54章 渴望 第54章 渴望 许砚的声音低沉而紧迫:“走!” 阿哲连滚带爬地跟上,两人头也不回地冲向院外那片扭曲的黑暗。 血月之力正在飞速衰退。 整个鬼域如同一个正在崩塌的梦境,来时那条小径早已被翻滚蠕动的阴影吞没。 两侧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挤压、融合,发出令人牙酸的碾磨声。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吸一口都带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 根本没有路! “砚哥!没路了!我们往哪走?!” 阿哲的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绝望地看向许砚。 许砚脸色惨白,肋下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那股阴寒之气让他半边身体几乎麻木。 他死死咬着牙,目光疯狂扫视,试图在完全闭合的黑暗中找到一丝缝隙。 就在这时。 “嘻嘻……” 一声极轻极冷的女子的笑声,仿佛贴在他们耳边响起。 两人猛地一僵,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他们缓缓回头。 只见院落中央,那片狼藉之上,浓郁如墨的黑暗正在汇聚。 那角吸收了血阵余烬的、艳红如血的嫁衣碎片无风自动,悬浮而起。 更多的黑暗和猩红的光芒从地底渗出,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向那角碎片。 一个模糊的、由纯粹怨念和黑暗构成的轮廓,正围绕着那角嫁衣,艰难地、一点点地重新凝聚。 是那个新娘! 她竟然在借助那角残留的嫁衣和尚未散尽的仪式之力,强行重聚鬼体。 那张美艳无瞳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比之前更加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 她漆黑的眼眸“盯”着许砚和阿哲,里面不再有审视,只有最纯粹的、要将他们拖入永恒痛苦的恨意! “坏了……我的好事……” “你们都……得留下……陪葬……” 她的声音不再是单一的冰冷,而是混杂着无数重迭的回响。 有年轻女子的哭泣,有恶毒的诅咒,还有一个苍老男人的狞笑和一个女人冷漠的旁观…… 仿佛她悲惨的一生都在这一刻凝聚成了复仇的恶鬼。 景象骤然翻转! 在重新凝聚的鬼体周围,空气仿佛成了一面破碎的镜子,裂缝中浮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 先是一个昏暗的屋子,酒气熏天,壮硕男人的身影挥舞着皮带,将胯下一个瘦弱女孩抽得蜷缩在地,哭声撕心裂肺; 紧接着,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冷漠地走过,听见哭喊也未停下,甚至顺手将门“啪”地关上,隔绝了所有求救。 画面一转,女孩对着破旧的镜子,手指颤抖着抹上劣质的口红。 妆容拙劣,却在她眼底闪过一瞬近乎虔诚的光,那是她唯一能想象的“新娘”的模样,是黑暗人生中唯一的梦。 最后的影像,是那身红嫁衣。 她亲手披上,目光空洞绝望,身影在梁下摇曳…… 这一切,不是幻象,而是她生前最不愿让旁人知晓的执念与耻辱。 她最大的渴望,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一个能庇护她的家。 但命运只给了她一条通向绝路的红线。 死后,那禽兽继父和母亲为她操办冥婚,妄想以此来弥补。 可今夜仪式被毁,她的愿望被践踏,她的伤疤被揭开。 许砚与阿哲,不仅毁了她的婚礼,更亲眼看见了她一生最不堪的记忆! “看了……都得死!!!” 新娘猛然嘶吼,声音中裹挟着哭泣、诅咒、狞笑与绝望。 嫁衣碎片红光大盛,她凝出的鬼体扑出,快得只剩下血色残影。 所过之处,连正在崩塌的空间都被染上一层铁锈般的暗红。 “跑!!!” 许砚肝胆俱裂,一把推开吓傻了的阿哲,朝着与女鬼扑来方向相反的、阴影挤压最薄弱的一处,亡命奔去。 阿哲连滚带爬地跟上,眼泪飙飞,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跑的本能。 身后的女鬼如影随形,凄厉的哭嚎和恶毒的诅咒混合在一起,形成实质般的音波冲击着他们的后背。 黑暗如同她的爪牙,不断缠绕上来,试图减慢他们的速度。 而那个昏迷的新郎官,在女鬼袭来的瞬间,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身上诡异的红礼服,然后就是眼前如同地狱般崩塌扭曲的景象,以及那一道快如闪电、散发着无尽怨毒的红影。 “啊!!!鬼啊!!!” 极致的恐惧给了他力量,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手忙脚乱地、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礼服,仿佛那是烙铁一般。 他连滚带爬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嗓子里撕心裂肺地狂嚎:“别过来!别过来!” 那凄厉的喊声在崩塌的鬼域里回荡,竟让女鬼的目光短暂地偏移了一瞬。 她怨毒的眼眸死死盯住那挣扎乱跑的活人,恨意比照向许砚更浓。 就是这瞬间。 许砚心头一紧,猛地拽起阿哲,趁女鬼的注意力被新郎尖叫引开的空档,朝裂缝方向拼命狂奔。 女鬼转过头继续追击。 一只苍白扭曲、指甲尖锐的手爪几乎要抓破阿哲的后心。 许砚猛地将阿哲往旁边一推,自己回身,右臂滚烫如火。 他咬牙一抬手,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 那台相机的镜头,赫然已换成暗金色的广角镜。 这镜头每用一次,反噬尤烈。 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 他脑中一片空白,不是遗忘,而是将所有残存的力量与意志,都灌注在了这按下快门的指尖。 “咔嚓——!” 快门落下。 一道宛如锁链的白色弧光迸射,瞬间将扑来的女鬼连同那片红嫁衣的残影牢牢笼罩。 女鬼发出凄厉尖啸,血红的身影在空气中疯狂扭曲,化作一片燃烧的红雾,被硬生生吸入镜头。 下一瞬,一张泛着寒意的相纸缓缓吐出,坠落在许砚掌心。 相纸上,定格着那张美艳无瞳却满是怨毒的新娘脸庞,四周镶嵌着黑红的鬼纹。 与此同时,许砚眼前一黑。 身体猛地一晃,喉头涌上一股撕裂般的虚空感。 大脑深处有什么被生生挖走了。 就在新娘被封印的刹那,整个破院仿佛失去了最核心的怨念支撑,发出一声巨大的、源自本源的哀鸣。 空间的溃散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得更加疯狂和混乱。 裂痕四处蔓延,仿佛这个破院即将自我湮灭。 (本章完) 第55章 怒 第55章 怒 他怔怔地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那段记忆,不见了。陈知微在他怀里递来护符的画面,连同她唇角颤抖的那句“答应我,你会回来”……彻底消失。 心口猛地一痛,比肋下的伤口还要剧烈。 “砚哥!你怎么样?!”阿哲满脸惊惶。 许砚没有立刻回答。他摊开手,那角艳红如血的嫁衣碎片和那张封印着新娘的相纸静静躺着,触感冰凉,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他低头,指尖抚过相纸上那张怨毒的脸,声音冷得掉渣: “你看好了。你得不到的公道,我替你拿。” 这不再仅仅是一句承诺,更像是一道来自深渊的契约。他用一段温暖的记忆为代价,换来了践行这冰冷誓言的资格。 阿哲愣住,看着那张相纸,心里忽然泛起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感。 这是封印,亦是救赎。 然而周围空间并未稳定下来。黑暗依旧翻滚,血色的裂隙像蛛网般延伸。 这里还不是现实世界,而是鬼域边缘,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坍塌。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带着现实世界特有的尘埃味。 许砚攥紧手中相纸,目光冷冽。 “走。” 阿哲被脚下突然裂开的地缝吓得一跳,慌忙跟上。 两人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回到遗忘照相馆。推开门,馆内死寂冰冷的空气一如往常。 陈定坤的魂影依旧悬浮在供桌前,光芒笼罩着气息微弱的陈知微。 他的目光扫过狼狈的两人,在许砚手中的物件上停留一瞬,眼中那古井无波的深邃里,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疲惫。 “师父…”许砚声音沙哑,将相纸和嫁衣碎片放在柜台上,“……东西带回来了。” 陈定坤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柜台后那个存放档案袋的抽屉。 许砚沉默地走过去,取出牛皮纸袋和那支蘸着暗红墨汁的毛笔。 他提起笔,却顿在半空。 “她……叫什么?”他抬头问。 陈定坤的魂影静默了一瞬,苍老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比冰冷的陈述多了一丝什么:“无人记得。或许……本就无名。” 那语调里,藏着一丝近乎怜悯的冷厉。 许砚心中一沉,不再多问。 他提笔,在袋子上落下沉重的字符:“红煞鬼—破院—2018” 笔尖离开纸面的刹那。 嗡…… 整间照相馆极其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仿佛某个沉重的负担被悄然化解。 一股极其微弱却纯净温和的暖意从档案袋中弥漫开来。 供台上,那两簇幽青的火焰无声地拔高了一寸,火苗变得稳定而凝实。 墙壁上,那无数张冰冷的遗像中,有几张面孔上凝固的痛苦神情,似乎悄然舒展了些许,仿佛有人终于得以合上眼帘,获得了一瞬的安息。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陈知微。 她那苍白如纸的脸颊,肉眼可见地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呼吸变得明显而悠长。 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生命之泉,注入了她即将枯竭的魂魄。 许砚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触碰她那似乎回暖的脸颊。可指尖悬在半空,他却猛地僵住。 他发现自己拼命想回忆起的、她笑起来的样子,竟然一片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那股刚刚因她好转而升起的微弱暖意,瞬间被更大的冰冷淹没。 他猛地缩回手,仿佛被那丝暖意烫伤。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可这暖意,在许砚眼里,却比冰更冷。 “我……我去!” 阿哲瞪大了眼睛,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下意识地去翻背包,发现背包早已丢了。 于是摸出身上仅剩的一个小检测仪,屏幕上一片乱码:“能量场级数变了!这、这算什么?负熵转化?怨念净化反馈?这照相馆到底是个什么原理?!”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陈定坤的魂影,带着理工生特有的执拗和无法抑制的怀疑: “陈师傅!这……这‘功德’到底算谁的?是算在砚哥头上,还是算在这馆子上?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用消灭一个鬼带来的‘好处’,去救另一个人?这……这符合能量守恒吗?!这等价交换的代价又是什么?!” 他的疑问,像刀子一样捅破了那层微妙的平静。 陈定坤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仿佛来自冰窟: “功德不属个人,不属此馆。它只是‘规则’运转产生的余烬,而此馆,是唯一能收集并利用这余烬的火炉。” 他微微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森冷的锋锐: “记住,它不是‘好处’,而是债。救一个人,必有人偿。你们觉得得到了什么,其实只是被允许继续付出。” 代价…… 许砚猛地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那个空泛的记忆缺口在此刻灼烧般地痛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失去的是什么! 是陈知微! 是陈知微将护符塞给他时,那句被遗忘的、带着颤抖的嘱托。 他张开口,想对着昏迷的她吼出那句话,哪怕一句也好——可喉咙里像塞满了冰渣,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那种极致的无力感,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碾碎了他所有的强撑。 他用关于她的记忆,换来了封印女鬼的力量,换来了这点滴注入她身体的“功德”。 一股冰冷的、夹杂着荒谬和愤怒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代价……是我的记忆。”许砚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抬起头,眼睛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陈定坤的魂影,“我用关于知微的记忆……换了这个?!换了你所谓的‘功德’?!”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木质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救她,是我自己愿意的!哪怕丢掉一切,我都不会眨一下眼。但凭什么,凭什么你要把这东西塞到我手里?凭什么我的命运要由别人安排?! 相机吞噬我的记忆,是为救人还是为困我?!你明知道它会让我变成什么,却从没告诉过我真相! ——如果我只是个容器,一把钥匙,一个祭品……那我,又算什么?!” 巨大的愤怒和委屈淹没了他。 (本章完) 第56章 同生镜 第56章 同生镜 陈定坤的魂影静静地看着他爆发。 那双澄澈的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哀色,但旋即被更深的、非人的冷静覆盖。 直到许砚的吼声在空旷的馆内回荡着消失。 “因为,‘渊’在你身。”老人的声音平静得像冰,“承不承认都无用。它的饥饿,远胜世间万鬼。相机吞噬你的记忆,只是延缓它彻底苏醒。至于命运——它从不问你愿不愿意。” 他悬浮的身影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维持这绝对的冷静,本身也耗费着他巨大的力量。 冰冷的真相,如同最终判决。 许砚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 所有的愤怒和抗拒,在这绝对的、残酷的“必要性”面前,被砸得粉碎。 他看了看气息稍稍平稳的陈知微,又看了看自己那双缠绕着不详力量的手。 那平静之下,潜藏着某种即将崩断的疯狂。 许砚的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那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渗不出一点水分,只有纯粹的疲惫和一丝濒临断裂的疯狂。 “好……好得很……既然你说命运不属于我,那我偏要看看,能不能把它夺回来。” 而供桌上,陈定坤的魂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落在那份“红煞鬼”的档案上,眼中最后一丝波动彻底湮灭,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虚无。 许砚猛地转身,似乎想要彻底逃离这个地方。 然而,他的脚步在门前却像被钉住一般,无法再移动分毫。 他背对着所有人,肩膀因为压抑到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他离不开。 无论多么愤怒和绝望,陈知微还在这里,他生命的锚点还在这里。 馆内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阿哲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许砚剧烈挣扎的背影,又看向悬浮的陈定坤。 就在这时,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从光里漏出。 陈知微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一道细缝。 世界在她眼里依旧模糊破碎,但有两个画面清晰得刺痛了她: ——门口,那道背影。肩膀绷紧,如一根即将崩断的弓弦,熟悉而遥远。 ——供桌前,祖父的魂影,冷漠而沉默。 她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带着几乎要撕裂魂魄的虚弱: “爷爷……我们日夜守着的……是给人留念的门面,还是……镇着什么东西的坟头?” 陈定坤没有立刻回答。沉默本身,已是最冷的答案。 她的目光又回到门口,声音更小、更急:“师哥……师哥在哪?” 一句话里全是恐惧与哀求,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背影僵硬了一瞬。 良久,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 声音嘶哑到变形,像是被什么撕扯过,不再像属于他自己: “……醒了,就好。”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泛起一抹诡异的赤光,仿佛夜幕被血色灼穿。 光透过照相馆的裂缝洒入,连墙上的遗像都被染成了鲜红。 陈知微怔住,泪水顺着面颊滑落。 那句回应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一记冰冷的刀子,连他自己在说完的瞬间,肩膀也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差点被压垮。 整间照相馆顿时坠入死寂,比沉默更冷,比空白更重。 陈定坤的魂影波动了一下。 他看向几乎崩溃的许砚,又看向奄奄一息却焦灼万分的孙女,再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阿哲。 终于,他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 馆内的寂静骤然变得粘稠而具有重量,压得人耳膜发胀。 仿佛连时光流经此地的声音都被吞噬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擂鼓声。 许砚压抑的喘息声、陈知微微弱的抽泣声,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那悬浮的魂影缓缓抬起手,供桌上那两簇幽青的火焰忽然剧烈地摇曳了一下,仿佛被无形之风吹动。 整面墙的遗像,也似乎在这一刻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 一种庄严而沉重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照相馆,仿佛某种禁忌即将被触及。 一股无形的力量打开了柜台下方一个更加隐蔽、刻满了封印符文的暗格。 一枚物件缓缓自暗格中升腾而起。 那并非现代光学仪器,更像是一块被强行打磨成镜头形状的、凝固的深渊本身。 那并非许砚常用的镜头,而是一枚通体漆黑、仿佛由凝固的深渊打造而成的短焦镜头。 它的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必定冰寒彻骨,镜片深处是缓慢旋转的漩涡。 而当它悬浮而起时,镜面内浮现的并非三人的倒影,而是几张模糊扭曲、痛苦不堪的陌生面孔,一闪即逝。 阿哲甚至仿佛听到了一声极短暂的、来自无数人的重迭悲鸣,刺得他耳膜生疼。 仿佛无数被囚禁于此的哀魂正在挣扎窥视。 “此物名‘同生镜’。”陈定坤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疲惫,“以魂为引,可暂借他人皮囊,窥其见闻,掌其行动。最多……十二个时辰。” 阿哲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开口,却听陈定坤忽然低沉道: “记住,这不是游戏。你若借此镜附身,他人的呼吸,会化作你胸腔的起伏;他人的心跳,会变成你耳膜的轰鸣。若那具躯体被割喉,你会在原地感受到血液从自己脖颈喷涌而出。若那人梦中惊叫,你的魂魄也会被拖入同一场噩梦。——你附他之身,便与他同生共死。” 话音落下,馆内一瞬死寂。 许砚的呼吸骤然停住,指节收紧,仿佛光是想象,就已听见那种割裂血肉的窒息。 阿哲却本能地喊出声来: “我靠……这不就是鬼上身?!” 他死死盯着那镜头,眼神里有惧怕,也有一种本能的科学思维抗拒: “这玩意儿……到底是意识同步?还是……量子层面的干涉?相机还能干这种事?太——太不合理了吧!” 陈定坤的魂影微微一震,冷声回应: “不是鬼上身。那是野鬼强取豪夺,将你拉入阴境。而此镜——是你自己选择,让魂与魂钉合。” 阿哲被噎住,脸色青白交替,最后只能咽下一口冷气,声音发颤:“……行吧,这比鬼上身还狠。” 他的目光扫过许砚。 “砚儿,你想追寻的答案,心中的疑惧,那‘渊’的本质,此馆的宿命,以及这一切的终局……” 陈定坤的魂影变得愈发淡薄。 “答案,早已不在我这苟延残喘的魂灵之中。” “前路是迷雾也是深渊,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若决意……” 他的声音最终化作一丝缠绕在耳边的、冰冷的余烬: “便自己去黑暗中摸索吧……” 话音落下,那枚漆黑的“同生镜”轻轻落在许砚手中,那冰冷沉甸甸的触感和镜中仿佛囚禁着无数哀魂的凝视,让他从指尖凉到了心脏。 陈定坤的魂影不再多言,缓缓退回供桌的光芒之中,变得几乎完全透明,陷入了沉寂。 (本章完) 第57章 钥匙与锁孔 第57章 钥匙与锁孔 窗外渗入的诡异赤光却愈发浓稠,将三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染血。 时间,不多了。 许砚低头看着手中那枚沉甸甸的、仿佛由无数哀魂凝结而成的“同生镜”,又猛地看向窗外。 “血月……快结束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鬼门将关,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随手从怀中摸出那枚兽齿状的钥匙,猛地塞到阿哲手里,声音低沉急促:“阿哲,你来开路!” 阿哲一个激灵,手指攥紧钥匙,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他点头如捣蒜:“对!周文斌家!……必须去那里!” 陈知微闻言,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但魂魄的剧烈消耗让她眼前发黑,身体轻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急得眼圈发红,痛恨自己的无力:“我……我可以……” 许砚没有丝毫犹豫。 他上前一步,几乎是粗暴地弯腰,将她拦腰抱起。 “啊——!” 陈知微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牢牢压在怀里。 胸口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汗水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那是近得不能再近的距离,近到她甚至能听到他喉咙滚动时的低哑。 她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手指微微颤抖,却舍不得松开。 即便虚弱,她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被他抱得很紧,紧到像是护着最后一枚不可失去的赌注。 那一瞬,她心口竟生出一种久违的安心。 她甚至想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待在他怀里,就不会死。 可下一秒,窗外血月骤然暗下,整个鬼界像是被黑潮吞没,压得她几乎窒息。 那份短暂的依赖被冷酷无情的黑暗撕得粉碎。 许砚的唇线紧抿,下颌线绷紧,肩背像一面墙般僵硬。 他的眼神冷硬,死死盯着门口,仿佛整个世界都能与他为敌。 他怀里的温度,却不属于任何温柔,而是一种带血的决绝。 阿哲看着他们,心口骤然一酸,甚至在狂奔中险些走神:他像个多余的陪跑者。 可下一秒,他猛地攥紧钥匙,狠狠咬住牙关。 至少,这一次,开门的不是许砚,而是他。 “阿哲!别走神!”许砚低吼。 “好!” 阿哲猛地冲到门口,手中攥紧钥匙,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照相馆的门。 门外的景象让三人心底同时一寒。 不再是他们熟悉的巷子。 浓郁的、翻滚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唯有脚下一条极其狭窄、若隐若现的小径,在无边无际的墨色中蜿蜒向前,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吞没。 小径两旁,是无数扭曲蠕动的阴影,其中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和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血月的光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黯淡,如同风中的残烛。 黑暗变得更加躁动和饥渴。 “快!” 阿哲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踏上了那条小径。 许砚抱着陈知微紧随其后。 他的步伐极大,极其稳健,但每一次落脚都仿佛踩在粘稠的沼泽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拖拽着他的脚踝。 每一下奔跑的颠簸,都让他胸口被一个坚硬冰冷的物件重重硌着。 那枚紧贴着他皮肤的“同生镜”,仿佛一颗不属于他的心脏,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寒意。 陈知微紧紧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心脏剧烈搏动的声音,以及他压抑的喘息。 她不敢说话,怕分散他的精力,只能将脸埋在他肩头,感受着那份冰冷的坚定。 周围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贪婪地注视着这三个鲜活的存在。 阴影如同活物般试图缠绕上来,又被许砚周身不自觉散发出的、那属于“渊”的冰冷暴戾气息勉强逼退。 “妈的……这路好像在缩!” 阿哲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发现脚下的小径正在变窄,边缘已经开始崩塌消散。 “别回头!跑!” 许砚厉声喝道,将陈知微抱得更紧,几乎是在奔跑。 城市的轮廓在极度扭曲的黑暗中若隐若现,却仿佛海市蜃楼般遥远。 周文斌家所在的那片老城区,像一个模糊的坐标,指引着最后的方向。 血月的光芒越来越暗,几乎只剩下一个暗淡的红晕。 黑暗彻底沸腾了! 无数只苍白的手影从两侧的阴影中伸出,抓向他们。 凄厉的尖啸声直刺耳膜。 “到了!就在前面!”阿哲看到了那栋熟悉的旧楼轮廓,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声。 他用尽最后力气狂奔到周家那扇紧闭的房门前,颤抖着举起那枚钥匙,猛地向锁孔插去。 咔哒。 一声轻响。 钥匙并未顺利插入,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阿哲的脸瞬间惨白如纸:“不……不对!插不进去!怎么会这样?!” 许砚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难道错了?还是错过了时间? 绝望之际,被许砚紧抱在怀里的陈知微似乎被那浓郁的血月残晖与失败的焦灼感刺激,鼻翼微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 她涣散的目光掠过阿哲手中那枚锈迹斑斑的钥匙,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被触动。 “……血……”她苍白的嘴唇翕动,气息微弱得如同呓语,“阿哲……钥匙……” 这两个破碎的词像一道电光劈入阿哲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看向自己手中那枚属于走阴人的信物,瞬间恍然大悟。 “血!对!走阴人的东西都要血祭!”他几乎是吼叫着喊出这句话,再无半分犹豫,猛地用钥匙的尖端狠狠划破了自己的拇指。 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锈蚀的钥匙上。 那血液仿佛被钥匙贪婪地吸收了进去,上面的锈迹似乎都明亮了一丝。 他再次将沾血的钥匙刺向锁孔。 这一次,钥匙毫无阻碍地滑了进去。 阿哲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来自现实世界的响声,在这片即将崩塌的鬼域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周家的房门,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后不再是黑暗,而是透出了熟悉的、昏暗的、属于人间的光线。 “开了!!”阿哲狂喜地大叫。 (本章完) 第58章 余烬之下 第58章 余烬之下 周家老旧的房门在身后紧闭,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彻底隔绝。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潮水般蔓延。 三人谁都没有力气先说一句话。 灰尘在微熹的晨光中缓慢浮动,这种平常的现实感,此刻显得无比珍贵。 就在这时,钥匙插入锁孔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三人猛地一惊,强撑着疲软的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地看向门口。 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身影夹带着一身露水的寒气和淡淡的烟味走了进来,正是周文斌。 他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正低头收着伞。 当他抬眼看到几乎占据了门口玄关地板的三个狼狈不堪的人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 手里的钥匙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视线惊疑不定地从浑身血迹、眼神冰冷的许砚,扫到虚弱不堪、脸色惨白的陈知微,再落到泥猴似的阿哲身上。 “你…你们……”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几乎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还活…?” 话音未落,他猛地刹住,那点失态的惊惧瞬间被一种市井的、近乎本能的圆滑所覆盖。 他几乎是立刻弯下腰,动作略显急促地捡起钥匙,再抬头时,脸上已堆起半是责怪半是困惑的神情,语气也流畅自然了许多: “……怎么搞成这样?怎么又跑到我家来了?你们怎么进来的?!” 但那瞬间的失口,像一根冰冷的针,已足够刺破表象。 许砚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锁定了周文斌。 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极其费力地从地上撑起身子。 肋下的伤刺痛着,胸口那面镜子也随着他的动作沉沉一坠。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带着压迫感。 “周叔,”许砚的声音沙哑,却冷硬如铁,“讨杯水喝,歇一下脚。” 他的目光沉沉压过去,那不是请求,是陈述。 周文斌的眼神掠过陈知微,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很快别开。 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钥匙串上,沉默地侧开了身子:“……先进来吧。别堵着门。” …… 回到遗忘照相馆时,天色已经彻底亮透。 阳光透过沾着灰尘的玻璃窗照进来,将馆内熟悉的陈设镀上一层脆弱的金色。 但三人身上的血迹、狼狈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惊悸,无声地反驳着平静。 同生镜紧贴胸口,那重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许砚,某些东西已无法回头。 陈知微最后强撑的一口气泄掉了。 许砚将她安置在旧沙发上,动作笨拙却仔细地拉好薄毯。 他在拉好薄毯时,手指碰到她冰冷的手背,那一瞬间比镜子更让他心头一紧。 阿哲也到了极限,脸色蜡黄。“砚哥,我……得回去一趟。” “嗯。”许砚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保持联络。” 馆内只剩下沉睡的陈知微和许砚。绝对的寂静反而让耳膜嗡鸣。 那面镜子的存在感愈发尖锐,冰冷,沉甸,像一枚钉入他血肉的楔子,拷问着所有无声的秘密。 他直起身时,肋下猛地一抽痛,让他不得不扶住沙发靠背停顿了几秒。 就在这时,陈知微在睡梦里极轻地呢喃了一声:“……师哥……” 声音模糊到几乎听不清,却像一柄钝刀缓缓剜在他心口。 许砚指尖微颤,眼神倏然阴暗下来。 他知道那一声呼唤并不是在叫他,而是她魂魄深处最后的执念在溢出。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他站了很久,然后猛地转身,拿起相机,走出了照相馆。 街角离照相馆不过三个路口。 外头的世界恢复了白日的秩序与脆弱,车流人声,喧嚣而真实,与他周身萦绕的孤寂感和胸口的冰冷沉重形成残酷割裂。 与父亲分开的地方是一条窄街,路边拉着警戒带。 几名穿制服的人围着白布覆盖的身体,姿态机械。 周围有零星的围观者低语着红月夜的怪谈,关于死亡,关于冥婚的轿。 许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块白布。 他走上前,出示证件,喉咙发紧:“我是……他的儿子。” 程式化的同情,麻木的手续语:“签字,安排车运走。” 工作人员顺手把父亲的身份证、随身物封袋丢到许砚手里。 公事公办的冷漠,反而尖锐地刻蚀着情绪。 许砚接过笔,签下一连串自己的名字。 字迹偏细,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微颤地掀开白布一角。 灯光下,是父亲许皓宇蜡黄如纸的脸,凝固着生命最后的痕迹。 陌生又熟悉。 时间仿佛凝滞。 他的手颤抖着,近乎本能地,轻轻翻开父亲冰冷僵硬的手,探向他习惯放置重要东西的内侧口袋。 首先触及的,不是口袋的布料,而是父亲苍白小臂内侧一个冰冷、突兀的触感。 那不是一个伤口,而是一个仿佛从皮肤下生长出来的、硬质的凸起。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移过去,一个模糊而熟悉的暗蓝色印记,如同鬼魅般撞入他的视线,与阿哲手臂上那个,一模一样! 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停尸房的冷气更刺骨。 城市应急反应中心!这个名字如同毒刺般扎进他的脑海。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继续往前触到一个方方的、略显柔软的凸起。 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抽出。 指尖传来的是一种与死亡现场格格不入的、属于旧纸张的柔软触感。 那是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是很多年前,他们一家三口。 年轻的父亲穿着笔挺警服,笑容爽朗; 母亲依偎一旁,温柔腼腆; 而被父亲抱在怀里的幼年自己,正没心没肺地笑着,手里紧抓一辆小小的玩具车。 阳光灿烂,幸福满溢,凝固在方寸之间。 许砚捏着这张温暖褪色的过往,站在清晨喧嚣的街角,站在父亲冰冷的遗体旁。 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那里,同生镜冰冷的硬度,正与照片柔软的边缘形成无比尖锐的对比。 他将父亲落葬时,天色是那种闷钝的灰白,像一块浸了水的抹布,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他也浑然未觉。 只有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泄露着平静表象下汹涌的暗流。 那块新立的墓碑冰冷而陌生,上面刻着的名字沉甸甸地压着他。 但他知道,此刻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不仅仅是悲伤,更是一种被算计、被推向绝境的冰冷愤怒。 自己被中心推入棋局,而父亲,原本也是那盘棋中的一子,却被耗尽价值后冷冷抛弃。 他不惹事,但他绝不容忍有人将他和他身边的人视为可以随意刻印、随意舍弃的棋子。 父亲的死,必须有一个清楚的了结。 (本章完) 第59章 附身 第59章 附身 雨丝渐渐密集起来,许砚最后看了一眼那方小小的墓碑,转身,大步离开墓园。 他的步伐坚定,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仿佛要将所有软弱的哀悼和迷茫都彻底踩碎在泥泞里。 他没有回照相馆,而是直接驱车前往城市应急反应中心大楼。 街角的阴影里,雨刮器规律地刮动着,像是为一场即将上演的戏剧打着单调的节拍。 许砚没有计划闯入,那太愚蠢。 他只是在这里,试图感受这座吞噬了他父亲的钢铁巨兽的气息,寻找一个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中心侧面的员工通道门开了。 周文斌? 他穿着那件深色夹克,没打伞,只是拉高了领子抵御风雨。 他的表情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体: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一种深思过后的凝重,以及他那惯有的、市井般的圆滑面具。 他走下台阶,目光习惯性地、快速地扫视着周围的街道与车辆,那种警惕几乎融入了本能。 就在他的视线即将掠过许砚所在的方向时,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抬起,隔着夹克布料,轻轻按在了左胸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许砚眼中被瞬间放大,如同暗夜中划过的微弱火星。 今早那声可疑的“还活…?”。 应急中心的陷阱,以及那个巧合的委托。 所有的点,在这一刻,被一条名为“怀疑”的线残酷地串联了起来。 许砚胸腔中那股为父讨公道的愤怒,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冰冷、更加沉静。 直接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并且会打草惊蛇。 而眼前这个刚刚从龙潭虎穴出来、身上显然携带着“东西”的男人,无疑是撬开这一切最现成的、也可能是最关键的支点。 发动机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入迷蒙的雨幕车流之中,像一个悄无声息的幽灵,稳稳跟上了前方那个穿着深色夹克的身影。 雨没有停歇的迹象,敲打在车顶,形成一层天然的声幕,将车厢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周文斌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熟悉的场所,只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停下看看橱窗,更像是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 许砚的耐心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 同生镜贴在他胸口,那份冰冷此刻不再是负担,反而是一种提醒,一个冰冷的决心。 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近距离接触,并且取得“媒介”的机会。 机会很快来了。 周文斌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老街,这里多是些早已关门歇业的旧铺面,雨水冲刷着斑驳的墙面。 他似乎想从这里抄近路,步伐加快了些。 就在经过一个积水的凹坑时,一辆外卖电瓶车猛地从他身边加速窜过,溅起一片浑浊的水。 周文斌下意识地侧身闪避,夹克袖子擦过旁边一个废弃报刊亭尖锐的金属棱角。 “嗤啦——” 一声轻微的布帛撕裂声。 “开车不长眼,操。” 周文斌低声咒骂了一句,停下脚步,抬起手臂查看。 夹克袖子被划开了一道小口子,所幸似乎没伤到皮肉。 他皱了皱眉,习惯性地拍打了一下灰尘和水渍,并未多做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但他没有注意到,那金属棱角上,勾连着一根极细的、从他夹克破损处带出的线头,以及…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因急速摩擦而沾上的细微皮屑。 许砚的心脏猛地一跳。 就是现在! 他几乎是在周文斌转身的同时推开了车门,如同幽灵般滑入雨幕。 他快步走到报刊亭边,动作迅捷而精准,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那根带着皮屑的线头取下,又从钥匙串上取下一个小巧的、原本用于处理胶卷的镊子,将其连同几颗几乎微不可见的血珠一并放入一个准备好的小型塑料袋中。 媒介,到手了。 他迅速退回车内,发动机并未熄火。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他看到周文斌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老街的尽头。 不能再跟了,再跟必然暴露。 许砚深吸一口气,将车驶入一个更深的、堆放着几个废弃垃圾桶的角落,几乎完全隐匿在阴影之中。 不能再等了。 许砚从副驾座上拿起那台沉重的封魂相机。 冰冷的金属机身触手生寒,那个被称为“同生镜”的特殊镜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深的光泽,仿佛一枚凝固的、窥视深渊的眼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冰冷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成败在此一举。 他小心翼翼地从塑料袋中取出那根勾连着细微皮屑和血珠的线头,将其紧紧缠绕在相机的对焦环上。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连接周文斌的“媒介”。 他摇下车窗一条缝隙,冰冷的雨水立刻夹杂着寒意飘洒进来。 他将相机稳稳架在窗沿,右眼紧贴取景器。 取景框里的世界瞬间被压缩、聚焦。 周文斌正站在站台的雨棚下,略显焦躁地看着表,他的侧影在雨水中显得有些模糊。 许砚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搭在快门钮上。 他将全部的精神,父亲手臂上烙印带来的刺痛、对中心阴谋的愤怒、对真相近乎偏执的渴望尽数倾注到指尖,透过冰冷的机械,传递到那枚诡异的镜头之中。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通过相机机身传来。 取景框中的周文斌,身影似乎扭曲了一下,周围的光线都仿佛向他坍缩。 同生镜的镜片深处,似乎有灰雾开始无声地翻涌。 就是现在! 咔嚓。 许砚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快门。 没有刺眼的闪光,只有一声仿佛叹息般的、极轻微的“啵”声,如同戳破了一个无形的泡泡。 就在快门落下的瞬间,许砚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寒刺骨的巨力猛地通过相机镜头袭来。 那不是物理上的冲击,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灵魂。 他的意识仿佛被连根拔起,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充满扭曲光影和噪音的漩涡。 天旋地转,强烈的恶心感淹没了他。 …… 窒息般的沉重感是第一知觉。 仿佛被活埋在了湿透的里,每一次呼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耳边是放大了无数倍的血流轰鸣声和沉重的心跳。 许砚艰难地“睁开”眼睛。 视野模糊,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晃动的油污。 他正站在公交站台的雨棚下,雨水敲打顶棚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成功了。 他,附身在了周文斌身上。 他尝试抬起“自己”的手。 动作僵硬、迟滞,仿佛在操控一个生锈的提线木偶,这具身体的本能在微弱地抵抗着每一个指令。 他试着迈出一步,步伐略显虚浮,深一脚浅一脚。 必须尽快行动。 他的目标明确:周文斌内袋里的东西,以及他下一步的目的地。 (本章完) 第60章 饲鬼 第60章 饲鬼 他控制着“周文斌”的身体,看似因等待而焦躁地转身,右手极其自然地伸向夹克内袋,那个周文斌之前下意识确认的位置。 指尖刚触碰到内袋里一个硬质的、仿佛由某种冰冷金属制成的方形卡片边缘。 记忆碎片如同高压电流般猛地窜入。 指尖的触感瞬间变为极度光滑、刺骨的金属寒意,眼前的公交站台扭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比空旷、压抑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铁锈混合腐烂甜杏仁的怪异气味,呛得“他”无法呼吸。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望向中央,一个由扭曲蠕动的暗沉金属和闪烁符文构成的庞大活物。 它的中心散发着幽绿光芒,几个模糊的人形光影被束缚其中,正无声地承受着巨大痛苦,身体被一丝丝抽离…… 一个非男非女、冰冷无情的声音直接凿进颅骨:“……许皓宇的鬼魂…证明‘黄金’级‘柴薪’的极限……下次‘渡桥’,需要更高品质的……魂魄。” 自身的反应与关键信息:“他”听到周文斌自己的声音带着微颤:“那……还要继续喂养鬼……” 冰冷的宣判:那电子音毫无波澜地打断:“当然……是越多越好。” 呃! 许砚的意识在周文斌的躯壳里发出一声闷哼,这信息带来的冲击和怒意几乎让他失控。 他死死咬住牙关。 不!还不够! 他顶着那翻江倒海般的排斥感,强行控制着手指,试图将那冰冷的金属卡片从内袋中抽出来! 他必须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指尖用力,卡片被拔出一半。 那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只蚀刻着一个复杂的、仿佛由无数微小符文构成的标志,与他父亲手臂上的烙印,同出一源! 卡片一角,还有一个极小的激光雕刻代码:【sector-07】。 就在他看到这代码的下一秒。 轰! 一股远比之前微弱本能更强大、更狂暴的意识猛地从这具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如同沉睡的毒蛇被彻底激怒,露出了致命的毒牙。 滚出去!你是谁?! 一个惊怒交加、属于周文斌本人的冰冷意念,如同淬毒的冰锥,带着强烈的敌意和某种封印术的冲击力,狠狠刺向许砚的意识核心。 头痛欲裂! 仿佛两颗大脑在颅骨内疯狂对撞、撕咬! 周文斌自身的意识不仅在争夺控制权,更在试图反向侵蚀、禁锢许砚这个外来者。 许砚最终死死的握住了那张卡片。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他此刻沸腾的杀意形成尖锐对比。 sector-07。 这个名字像毒刺一样扎进他的脑海。 公交车即将进站的灯光扫过,他控制着周文斌的身体,借着那阵刚平复下去的头痛和恍惚,顺势踉跄着冲上车,完美扮演了一个受惊后不适的角色。 他坐在座位上,利用周文斌的双眼,贪婪地记录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与路牌。 心底却悬着一枚倒计时的烙印,自他附身这一刻起,最多只能维持二十四个小时。 时间一到,他的魂魄将被反噬,若这具身体死去,他自己也会永堕深渊。 跟踪?不。 他现在就是周文斌,正要“回家”。 霓虹在雨水里散作一层病态的光晕,直到车辆驶入城郊的废弃工业区。 周文斌的身体自然地在一个站台下车,走向那片如巨兽尸骸般的仓库群。 其中一栋旧冷藏库亮着幽光,像在呼吸。 门口斑驳的牌子写着【市应急物资调度中心—冷藏仓】,其下方却隐隐浮现【sector-07】的黑色烙印,雨水流过仍无法掩去。 冷雨拍击锈铁门,声声如丧钟。 许砚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扑面而来的,不是冷气,而是一种能冻结灵魂的阴寒。 眼前的空间空旷无声,几十个巨大的玻璃储槽悬挂半空。 槽中漂浮的并非货物,而是半透明的人影。 他们的头颅低垂,面庞溶解,只余模糊轮廓。 幽绿的背景光下,他们在无声挣扎,发出只有灵觉才能听见的“吱吱”气泡声。 胃里一阵翻搅。 这不是仓库,而是囚笼。 ——魂魄的囚笼。 他压低呼吸,借周文斌的本能记忆,沿墙边阴影快步移动。 脚下却传来一股黏腻感。 低头看去,地面并非水泥,而是一张暗红色、仿佛仍活着的血肉织毯,随每一步都在轻微起伏。 “咚——咚——” 远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声音,像是心脏在坠落。 那东西并不像是“人”在巡逻,而更像仓库自己蠕动出的延伸物。 它们身披褪色制服,脸庞空空荡荡,仿佛被活生生挖走,只余一张不断渗血的空洞。 空洞中,不时浮现出受害者生前的瞬间残影:有人痛苦喘息,有人绝望哭喊,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无数灵魂卡在喉咙里,永远死不瞑目。 当其中一个鬼魂靠近时,许砚听见,那空洞里清晰传出陈知微临昏迷前的嘶息:“……柴……薪……” 另一个擦肩而过,空洞中浮现阿哲的哭腔:“……砚哥……救我……” 许砚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这些东西……并非在模仿,而是能映衬出内心深处的恐惧。 “……周管事?”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深处响起。 许砚望去,只见一根立柱上,钉着一个被铁链贯穿的鬼魂。 它的上半身是干枯的老人,双眼被漆黑布条缠死;下半身却坠满婴儿手臂般的触须,在地面上拖曳。 它缓缓抬头,露出缺齿的干裂笑容: “……今天回来的气息,可真是……杂得很……” 周文斌的潜意识充满了恐惧、怨毒,还有一丝对眼前蒙眼鬼的极致畏惧。 许砚咬牙压下,模仿周文斌的腔调,低声应付:“……外面雨大,沾了些脏气息。” 蒙眼鬼蠕动触须,嗬嗬笑了:“脏东西?你不就是最大的脏东西么……半人半鬼的走阴人,天生的诱饵。” 它说着,阴影在地面上蠕动,像要攀附到许砚脚边。 可一触即退,仿佛遇到了某种更冰冷、更暴戾的深渊气息。 那气息并非他有意释放,而是自然而然从他骨髓里渗出,让这些鬼物本能地心生畏惧。 月票每增加100张必加更一章!请书友们监督! (本章完) 第61章 鬼窟 第61章 鬼窟 蒙眼鬼忽然将身子前倾,声音低沉而急切:“周管事,你神通广大。你去告诉我家人,给我立牌位。香火要不断,纸钱要年年焚烧,供奉要传到子孙。否则我就彻底烂在这里,魂魄无法往生,再无归路。” 许砚心头骤然一紧。 周文斌的潜意识猛地咆哮: “闭嘴!你想害死我?!在鬼窟里,不准提托梦、不准提家人!这里的魂魄,既不能游荡阳间,也不能投胎往生!谁要是记起了自己,都会被直接丢进冥河!” “冥河”二字一出口,蒙眼鬼全身触须猛地痉挛了一下,似乎也被那禁忌之名震慑,胸腔里溢出潮湿而急促的喘息。 良久,它才低低喃喃起来,像是把许砚当作最后的救赎: “……去吧……替我带话……只要香火不断,我就不会落进冥河……我还能苟活……” 声音从哀求渐渐转为干涸的嘶吼:“快去啊!‘祂’还饿得很呢……” 它的触须颤抖着指向仓库深处。 “中元节的‘大餐’,祂……已经很满意了……” 许砚顺势望去。 只见所有储槽抽出的惨白光丝,正汇入中央,一只由黑金属与符文构成的巨大竖眼,缓缓睁开。 这符文的走势……与师父那本古籍残页上记载的‘缚灵邪印’有七分相似,但更加恶毒…… 瞳孔幽绿,吞噬着能量,眼白的表面不时浮出痛苦的人脸,旋即被吞没。 就在那一瞬,许砚心脏猛地一滞。 胸腔深处,似有低沉轰鸣回荡,像极深处的水波被牵引,随之荡漾。 那声音并非来自耳朵,而是从血液里、从骨骼里震出,直让他呼吸骤乱。 他下意识捂住胸口,指尖却感到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脉动,仿佛与那竖眼同频,却又无法言说。 刹那之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个荒谬念头:那只眼睛,不只是看着他,而是在通过他眨动。 在巨眼正下方,一个巨大的玻璃槽内…… 禁锢着一个穿着残破红嫁衣的身影。 她的盖头早已掉落,露出半张融毁、半张绝美的脸,无数截断臂如同活蛇般在她裙下蠕动。 她正“看”着周文斌的方向,嘴角缓缓咧出一个“满意”的、非人的微笑。 那微笑让许砚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寒。 他控制着周文斌的身体,对那嫁衣鬼含糊地应了一下,准备自然地转身离开,去探查其他地方。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咯噔。 他的脚后跟,无意识地踢到了墙角一个半嵌在地里的、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符钉。 那符钉猛地闪烁了一下暗红色的光。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瞬间传遍整个仓库。 “……?!” 柱子上的蒙眼鬼猛地抬起头,“看”向许砚的方向,蒙眼布下的肌肉瞬间绷紧。 “周管事,这‘禁步符’!只有外来活物才会触发!你……” “刚刚经历了中元节,连轴转了好些天了……”他立刻强迫自己稳定情绪,将周文斌身体指向嫁衣鬼,“哼,这‘新娘子’倒是越来越挑剔了。” 许砚模仿着周文斌可能有的、那种混不吝又带着点惧意的腔调,含糊地抱怨了一句,同时看似随意地向前踱步,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周文斌作为“媒介”和“管事”,回来后四处看看,再正常不过。 蒙眼鬼魂似乎对他的举动叶未生疑问,只是嗬嗬笑着: “挑剔?‘桥’快通了,她饿得很呐……你上次引来的那批‘游魂’,杂质太多,烧得眼都不舒服了。下次,得找点‘家养的’……” “家养的?” 许砚心头猛地一沉。这指的是什么?像他父亲那样被刻上烙印的“黄金级”? 他强压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继续踱步,目光扫过蒙眼鬼魂。 他发现,这些鬼魂并非漫无目的,它们铁钩划过地面,是在绘制和维护地面上那些复杂诡异的符文,确保能量输送的稳定。 他走到一个巨大的魂魄储槽前,近距离地看着里面那些溶解的面孔。 突然,他控制的这具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了一下。 周文斌的本能对某个魂魄产生了反应。 许砚顺势“看向”那个方向。 储槽里,一个几乎完全融化的魂魄,却残存着一丝让他感到熟悉的波动…… 那是……很多年前,在一次低级任务中“意外”失踪的、他曾带过的一个新手承包商! 难道所谓的“意外”…… 许砚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中心的阴谋远比他想象的更黑暗、更庞大。 他们不仅在抽取魂魄,更是在系统性地“养殖”和“收割”! 他需要看到更多。 他控制身体,看似随意地朝仓库更深处,那巨眼正下方的控制台走去。 那里有几个穿着白大褂、但面色灰败如同尸体的技术人员正在操作着闪烁的屏幕。 屏幕上滚动的不是数据,而是不断哀嚎、扭曲的魂魄影像,旁边标注着能量纯度、怨恨浓度、灵魂韧性等指标,像是在评估……食材。 “周管事,’7号‘又不满意了。”技术员头也不抬,声音干涩,“上面催’核心柴薪‘,让你尽快。” 技术员说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控制台中央一个被玻璃罩护着的物品。 许砚的目光也随之望去。 ——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暗金色的、造型古朴的罗盘。 与陈知微一样的罗盘! 刹那间,无数线索在许砚脑中疯狂串联! 走阴人周文斌!师父的罗盘!需要走阴人血脉才能驱动的“桥”!高品质的“许”姓血脉柴薪!还有这个以魂魄为燃料的巨眼! 中心的终极目的“渡桥”,它需要特殊的媒介、庞大的能量、以及……核心的祭品! 许砚的心中,杀意从未如此冰冷而清晰。 但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他是潜行的幽灵,是藏在敌人心脏里的眼睛。他需要把这一切带出去。 他对着那技术员,用周文斌的语气不耐烦地挥挥手:“催催催!妈的,‘家养的’那么好抓吗?行了,我心里有数!” 说完,他故作镇定地转身,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背后那巨眼和嫁衣女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他的背上。 但他不能快,不能慌。他是周文斌,他只是完成了一次日常的巡视。 直到他站在雨里,铁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他还没松口气,脑中骤然一阵炽热,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正用冰冷的鼻尖不断撞击着意识的牢笼…… 那是一种陌生的“躁动感”,渊对那鬼窟的怨魂与血祭装置,正涌起疯狂的吞噬欲望。 他甚至能“听到”渊在心底低吼:“放我进去……我要它们……” 他立刻死死压下那股冲动,暗自心惊: 如果是自己原身来这里,渊恐怕早就忍不住要将那些怪物与鬼魂统统吞下。 这一念,让他意识到: 不仅是敌人,连他自己身上的“渊”,也是无法控制的险恶力量。 雨水敲打在脸上,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气息。 赌一把,明天原身再来一趟,看看究竟有什么反应。 (本章完) 第62章 阴道客 第62章 阴道客 雨停了。 但夜晚的城市更显湿冷,霓虹灯的光芒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拉扯出扭曲的光带。 许砚操控着周文斌的身体,离开了那栋令人作呕的冷藏库。 他没有走向周文斌可能回家的方向,而是凭着来时的记忆,朝着自己停车的那片废弃厂区附近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一个既能合理安置周文斌身体,又方便自己本体迅速撤离的地方。 很快,他看到了一个招牌闪烁的“夜猫子网络会所”。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通宵达旦,正是隐藏的绝佳场所。 更重要的是,这里满是电脑、路由、数据流动的电子环境。 就算真遇到什么意外,他也能借“小舟”的力量做掩护。 他的能力,如今已成他无声的后援,只需一点暗示,就能干扰设备、篡改影像,让自己在数字阴影里瞬间隐没。 他走进去,一股泡面味、烟味和汗味混合的空气扑面而来。 柜台后的网管睡眼惺忪。 许砚用周文斌的钱开了个最里面的包间,声音沙哑地说了句“包夜”,便踉跄着走了进去,完美扮演了一个疲惫至极的夜归人。 包间狭小昏暗。 他控制周文斌的身体瘫坐在电脑椅上,打开主机,让屏幕的光幽幽地照亮房间,制造出仍在活动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许砚知道,必须离开了。 附身的时间越久,风险越大,对自身精神的负担也越重。 他集中全部意念,感受着那根连接着同生镜与遥远本体的无形丝线。 解除的过程,远比附身更缓慢,更令人不适。 仿佛是从一滩粘稠的沥青中缓缓拔出自己的灵魂。 周文斌身体的沉重感、电脑屏幕的蓝光、键盘油腻的触感……这些知觉正在一点点褪色、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抽离感和随之而来的、深海压力般的精神疲惫。 在意识彻底脱离的前一瞬,他强撑着,向周文斌那已逐渐恢复自主、但仍在沉睡边缘的潜意识,注入了一个最后的、强烈的暗示: “太累了……只是睡着了……做了一个混乱的梦……” 然后,他猛地切断了连接。 “呃——!” 黑色轿车内,许砚的本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睛。 剧烈的头痛如同有钢锥在颅内搅动,眼前阵阵发黑,恶心的感觉直冲喉咙。 他趴在方向盘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刚从水下潜泳归来,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车窗,死死盯住几十米外那家网吧的门口。 一切如常。 没有警报,没有骚动。 周文斌的身影没有出现。 他成功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获取惊天秘密的沉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sector-07里的景象:巨眼、嫁衣鬼、蒙眼鬼的哀求、师父的罗盘,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需要立刻回去,需要消化这一切,需要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许砚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引擎的低吼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车子缓缓驶出废弃厂区,拐上了通往主路的小巷。 就在车头灯即将照亮前方巷口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征兆地从路旁的阴影里一步踏出,径直挡在了车头前方。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了夜空! 许砚身子一震,心脏猛地撞击胸腔,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 车灯光柱骤然照亮前方的身影。 那一刻,他瞳孔猛地收缩,呼吸倏然停滞。 竟然是周文斌! 短短瞬间,他的神经从骤然的惊惧过渡到不可思议的错愕:那个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怎么会……就这么堵在他车前?! 此时的周文斌,脸上平日那副市井的圆滑和疲惫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到极点的冰冷,那双眼睛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死死钉在车内的许砚脸上。 他没有动怒,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带着刻骨寒意和讥讽的语气,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穿透车窗: “没想到,是你小子,从我身体里逛了一圈,看了不少好东西吧?感觉如何?” 他微微歪头,嘴角扯起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 “生有常处,死有归宿。我身乃阴桥。真以为,我们走阴人的身子,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茶馆?” 许砚浑身血液一冷。 周文斌继续道,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碰到‘禁步符’的时候,我就醒了三分。我周文斌就算魂儿丢了半边,也绝不可能去碰那要命的玩意儿!” 许砚心头一沉,寒意自脊背直窜而上。 果然,那一环是破绽!自己再小心,也终究被看穿了。 周文斌深吸一口气,鼻腔发出轻微的吸气声,仿佛在品味空气中的一丝异味,随即精准地指向许砚的车窗。 “我这鼻子,自幼便为渡魂所炼。走阴人嗅魂,如猎犬嗅血。三条街外,你身上的活人气息与借阴之魂搅在一起,我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许砚心中巨震,对方竟有如此诡异的追踪能力!他挂倒挡欲退。 “想走?”周文斌冷笑,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刀:“醒了就别装睡,都起来活动活动!君子避鬼神而敬之,而我偏要与鬼神同行。你若闯进我的阴道,那就得付阴路的代价!” 他双手在胸前迅速结了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阴煞汇聚,听吾号令!现!” 霎时间,原本只是微凉的夜风骤然变得刺骨冰寒,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垃圾,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小巷两侧路灯的灯泡啪啪连响,接连爆碎,光线瞬间昏暗下去。 一股浓重的、灰蒙蒙的鬼瘴以周文斌为中心,如同潮水般迅速弥漫开来,不仅遮蔽了视线,更带着一种扰乱心神的阴寒之力,向汽车笼罩而来。 这并非召唤某个强大的恶鬼,而是驱役方圆百米内所有游荡的孤魂野鬼。 刹那间,无数模糊扭曲、发出低声哭泣或尖啸的影子从墙壁、地底、角落中钻出,汇入鬼瘴,如同灰色的蝗虫群,扑向许砚的汽车。 它们疯狂地拍打车窗、撞击车身,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虽不致命,却极大地干扰了许砚的行动和判断。 “你还真是命大,浪费我一把钥匙,把你们送进鬼门关都没死……那今天,我就亲自动手。” 许砚指节攥得发白,死死咬住牙关。 那个所谓的清理委托……果然就是他早早设下的圈套! 周文斌的身影已然隐没在翻涌的鬼瘴之后,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如同操纵提线木偶的幕后黑手。 “阴阳有别,生死有途。常人行阳路,我辈却走阴道。”走阴人,原本是借一身血气为舟,渡人魂魄,踏入幽冥。如今周文斌坏了祖上与阴司订的“渡魂契”,诅咒也随之开始。做一点有助于阅读的背景介绍。 (本章完) 第63章 魂兮归来 第63章 魂兮归来 作为摄影师,许砚的技能是在混乱中寻找焦点,在无序里捕捉决定性瞬间。 他没有再去辨认每一只鬼影的五官或形态,而是屏息凝神,像在暗房里等待底片显影那般,凭直觉去判断鬼瘴能量的“浓淡”与“流向”。 镜头前,鬼影层层迭迭。 有的伏在墙角,四肢如蛛般攀附;有的贴在车窗外,脸孔近乎溶解,只剩一张死白的皮膜死死压着玻璃;更有几个倒挂在半空,发丝成束垂落,如在水中漂摇。 它们的眼洞空漠,却全都齐齐转向他,涌动着啮噬的饥饿。 许砚心头骤然一紧,指尖却更稳。 他拧紧镜头环,锁定最浓重的鬼气漩涡,快速构图。 取舍之间,就像在街头抓拍行将消逝的刹那。 封魂相机虽克制这等低阶鬼物,但逐个收摄过于耗时。 他咬牙一转,换上暗金色的广角镜头,拉开覆盖面。 “咔哒”一声,卡口锁定,他猛地摇下车窗。 对准那片鬼影汇聚之地,他低喝一声:“散!” “咔嚓!” 快门落下。 广角镜头骤然亮起,白光轰然炸开。 光圈所及之处,正扑来的小鬼齐声尖叫。 有的四肢抽搐,像被瞬间拉长的木偶;有的脸孔直接崩碎成一团黑雾;有的拼命伸手,指节森然,却还是被一股无形吸力拖拽进镜头深处。 打印口随即抖动,一张相片缓缓吐出,边缘泛着森冷气息。 影像上,十余只鬼影扭曲着同被定格,像在纸面里无声挣扎。 然而,四周黑影只是退散片刻,旋即又有新的鬼魂翻涌而来。 它们像潮水一般,从墙角、下水道口、甚至裂开的砖缝中涌出,张着满是黑齿的口腔,尖声摩擦,仿佛在为彼此的吞噬开路。 许砚一咬牙,抬手连拍。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闪动,刺白的光一次次撕裂鬼影,照片接连吐出,在脚边堆迭成一地阴冷的鬼影残片。 而他每按下一次快门,太阳穴便被针扎般抽痛,记忆像从指缝里漏水般被抽走,空白越来越大。 “再这样下去,不仅胶卷要见底,我自己也会被耗干……”许砚心头一沉,却硬生生稳住。 这时,风声骤然扭曲。 周文斌的声音忽左忽右,像是贴在耳边低语,又像在远处呼喊,阴森入骨: “你是杀不完的,就等着被掏空吧!陈定坤这老小子……竟能炼出附身之术。呵,好东西,老子看上了。” 许砚的唇角绷紧,低声回斥:“你想要?先拿命来换!” 周文斌冷笑,声音愈发阴厉:“老子看上的,就是老子的。” 天地骤然一静。 空气仿佛被冻结,呼吸凝成白雾,一种绝对的死寂寒意笼罩车厢。 下一瞬,一层蠕动着的灰败微光,从四周悄无声息地渗来,像腐油般粘稠。 它并非笼罩,而是“吞没”,紧贴在车窗上,缓慢地挤压进来。 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隐隐浮现出一张张溶解的鬼脸,嘴角牵扯,似乎要直接钻入车内。 这不再是瘴气,而是阴间侵蚀。 许砚猛地将镜头焦点拉近,指尖因寒意而僵硬,却仍扣下快门。 镜头深处轰然爆出一道锐利白光! 不同于往昔的吸摄,这一瞬,白光如利刃般凝聚,带着刺骨锋芒,将涌来的黑雾硬生生拦腰斩断。 鬼潮骤然发出刺耳的合声惨嚎,化作成片碎屑飞散。 周文斌的面色终于一冷,眼中阴焰猛然暴涨。 他猛地一抬手,十指并非结印,而是以一种扭曲的、反关节的姿态,如勾魂的铁钩般深深插进自己身旁浓稠的阴影里,仿佛抓住了某种无形之物。 紧接着,一种扭曲、跑调的,模仿着出殡哀乐的诡异哼唱,从周文斌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那调子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钻入骨髓的阴冷,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腐烂的棺木和潮湿的坟土。 哼唱声中,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疯狂拍打车窗、面目狰狞的鬼魂,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它们脸上的狂乱和痛苦瞬间凝固,然后像受热的蜡像一样开始融化、滴落。 五官在模糊的脸上滑动、重组,在几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蠕动声后,竟然全都变成了同一张脸——周文斌那张带着似笑非笑、嘴角裂开至耳根的诡异面容! 成百上千个“周文斌”贴在车窗上,用一模一样空洞无神的眼睛,死死盯着车内的许砚。 它们同时张开嘴,用完全同步的、带着细微回音的声调轻轻说道: “你看,这些都是老子……老子,无处不在。” 这景象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崩溃。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周文斌的本体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满足,插在阴影中的十指猛地向后一扯! “魂兮归来!” 更多的鬼魂聚集而来。 那些车窗上的“周文斌”脸孔同时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发出无声的尖啸。 许砚强迫自己冷静,试图在混乱中寻找焦点。 但车窗外的世界正在拒绝被“构图”。 那粘稠的灰光已不再是光,而是无数细密蠕动的阴虫,正啃噬着现实边界。 他举起相机,却感到一阵眩晕。 他心一横,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孤注一掷,镜头不再对准散兵游勇,而是死死锁定周文斌本体的方向。 “咔嚓!咔嚓!咔嚓!” 他连续扣动快门,不再是驱散,而是掠夺。 相机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抽取着周围的魂力,相纸如雪片般吐出。 代价也随之暴涨! 许砚感到脑海中的记忆不再是碎片式丢失,而是成片地塌陷、湮灭! 父亲脸上的一条皱纹被抹去,接着整张脸像像素化崩塌。 陈知微的声音先是失真,再像磁带卡带般戛然而止。 就在这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一股冰冷、饥饿的悸动,猛地从他右臂封印深处传来。 相机强行炼化的精纯记忆,大部分竟未被消耗,而是被那沉睡的“渊”如长鲸吸水般截留、吞噬。 它吞噬的不止是记忆里的能量,还贪婪地舔舐许砚的“自我”。 “呃啊!”灵魂被撕扯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 周文斌见状,惊疑交加:“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那就去死吧!” 他全力催动鬼瘴,无数鬼影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鬼爪,抓向许砚! 但已经晚了。 相机灌入的记忆,成了压垮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界色彩被抽空,只剩黑白。 (本章完) 第64章 走阴真诀 第64章 走阴真诀 天地像被人翻转的底片,所有轮廓都失真而反转。 许砚的眼底浮现出一道诡异的倒影: 鬼影的身躯在他视线里化为灰白的负片,阴火却耀眼到刺目,巨爪那森冷的阴影在他眼里,裂成一块块斑驳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溃。 “影以锁魂……渊,以噬影。” 低语从他喉咙溢出,那声音低沉嘶哑,像根本不是他能发出的语言,而是某种古老存在借他之口而来。 他的右臂抬起,相机镜头骤然扩张。 黑色光圈层层外扩,像是无底深渊缓缓张开大口。 “咔嚓。” 快门再次按下。 空气立刻被拉扯,街道上的影子疯狂扭动,仿佛全部要被吸入其中。 鬼爪已近在眼前,寒意扑面而来。 可就在那瞬息,光圈轰然塌缩为一口漩涡。 漩涡中传出低沉的吞噬声,如同千万灵魂在同一刻发出的哀嚎。 巨爪被猛地一拽,指骨扭曲变形,尖锐的嚎叫还未出口,便化作无数破碎的影屑,被一寸寸撕扯、卷入镜头深处! 周文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杀招被吞没,瞳孔陡然缩成针尖大小,心底涌出骇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周文斌大口喘息,胸腔像风箱般起伏,额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都是被你逼出来的。” 黑白交错的光芒在许砚眼底闪烁,如同一双被负片洗礼过的眸子。 剧痛与失控交织,他的嗓音低沉破碎,却带着冷冽到不可违逆的坚硬。 声音落下的刹那,他的意识骤然一颤。 这一次消失的,不是某段记忆,而是更深层的东西,那点支撑他一路走来的初衷。 他骤然迷惘: 自己为什么要举起相机?为什么要与鬼魂死战? 那份“想要证明世间仍有人愿意,郑重地记住另一个人的模样”的执念,正在被无情剥离。 它如同最后一张未被曝光的底片,正在强光下迅速变黑、失效。 他忽然捕捉到一张模糊的面孔,一个女孩轻声说过:“许砚,你要坚持,我会等你。” 可话音未落,她的面孔已溶解在虚无里,如同尘埃被风卷走,连一丝痕迹都来不及留下。 “她究竟是谁?” 那种撕裂感比肉体的痛苦更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逼迫他遗忘。 胸口瞬间空荡,仿佛整颗心被挖去。 失去了锚点的灵魂,在虚无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 他拳头狠狠一震,黑白世界的投影随之震荡。 街道两侧的影子仿佛被某种力量撕开,成条剥离,化作一条条墨蛇般的虚影,蜿蜒盘绕,直扑向周文斌。 周文斌脸色大变,立刻反手催动。 他猛地将残余的鬼魂从汽车表面硬生生剥离,强行捏合在半空。 滚滚黑气翻涌,瞬息之间仿佛被无数无形锁链缠束、锻造。 “咚——!” 空气骤震。 黑气折迭凝结,化作一面面迎风猎猎的黑色幡旗。 魂幡齐震,厉鬼呼啸,重重堆迭成一道森罗鬼阵,仿佛将整条街道推入地狱深渊! “小子,你敢以身养鬼。”周文斌咬牙切齿,“那就让你尝尝走阴人的真诀……” 他陡然张口,厉声念诵: “天地有禁,三魂七魄听吾役使。影门,开!” 就在周文斌厉声念咒的刹那,许砚首先感到的不是体内的力量,而是周围的死寂。 风声、远处的车鸣,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了。 鬼幡张开,宛若一扇死门。 门后探出无数枯槁鬼手,青白森冷,指甲漆黑,齐齐扑向许砚。 阴风灌进肺腔,像塞满了碎冰,许砚喉咙一紧,胸腔几乎要炸裂。 他死死扣着相机,手背青筋暴起,仿佛不是在握一件器物,而是攥住自己最后的气息。 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此刻松手,那些鬼手,会不会像剥壳一样把他整个人抽出来? 周文斌的面孔被幽火映照,眼神森冷,语调却带着一种几近虔敬的傲意: “走阴人,本就是逆着生死而行。世人笑我们吃阴饭,可我们记得的,比他们多得多。 《山海经》说西北有归魂之道,《搜神记》记无引之魂徘徊百年……我周文斌,生来就是走这一遭的!魂幡一展,百鬼皆随——血门,开!” 随着最后一声低吼,第二道鬼门轰然洞开。 厉鬼如潮水般涌出:戴甲的武魂,眼眶燃着冷火;披发的女鬼,七窍滴血,哭嚎如丧钟;婴孩大小的鬼胎,嘶哭直透脑膜。 街道在血色幻象中化为一片翻涌的池海。 许砚忽然觉得世界彻底失真,仿佛这条街从未存在过。 许砚的胸腔猛地一紧,几乎窒息。 可封印深处的“渊”,在这无数魂影的刺激下,终于彻底苏醒。 它猛地撑开! 一声低沉的裂响,在他脑海里炸开,仿佛头骨都被生生撕开。 眼前的街道骤然失真,路灯的灯泡噼里啪啦炸裂,电火光在黑白世界里疯狂跳动。 他心口猛地一沉,那是“渊”钻出时踩在他心尖的重量,冷得像把铁钉钉进去。 “呃啊!” 许砚瞳孔骤缩成黑白双环。 影子瞬间扭曲,化作汹涌墨浪,席卷四周。 浪潮之中,无数倒影的面孔咆哮嘶吼。 厉鬼扑来的瞬间,便被墨浪裹住,化作黑白负片般的虚影,旋即撕裂,碎成尘埃。 “给我起!” 周文斌骇然,疯狂挥舞魂幡。 幡影刚一展开,便被墨浪卷住,反折而回。 他身形剧震,魂魄像被底片强行冲洗般剥离。 然而,他并未立刻败退,反而狞笑,咬破舌尖,一口血雾洒在眉心。 血光凝聚成一道古老符印,化作缩影鬼门。 街角的广告牌光线猛地熄灭,连红绿灯都黑了,只剩那血光在闪,照得他脚下影子诡异扭曲。 “我舍这一缕魂魄,再开一门——镜门,照见汝魂!” 话音落下,那缕燃烧的魂魄化作一道惨白的光束,并非攻击许砚的身体,而是直直照向他脚下那团因“渊”而沸腾扭曲的影子。 光束落下的瞬间,许砚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那原本只是躁动不安的影子,猛地“凝固”了。 影子的轮廓开始剧烈波动,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要挣扎出来。 紧接着,影子的头部位置,五官开始清晰地浮现——那眉骨、那鼻梁的线条……赫然是许砚自己的脸。 但那张“脸”扭曲到了极致,像底片烧穿,显影失败的脸。 它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眼神中是完全的毁灭欲望。 那张“影子脸”忽然抬起,手中同样握着一台相机。 可镜头却不是玻璃,而是一口漆黑的深洞。 “咔嚓。” 虚空里传来快门声,却没有光影被留下,只有许砚胸腔深处的一块记忆,被生生抽走。 他猛地一震。 那是他第一次举起相机,替街角无名流浪汉拍下遗照的瞬间。 他记得那张照片里,男人的眼神清澈,像终于被人郑重看见。 可此刻,照片在黑洞镜头里一点点化成灰烬,连底片都不复存在。 他忽然想起自己答应过谁,要拍下每一个不被记住的面孔。可现在,连这个‘谁’都被抹掉了。 更恐怖的是,许砚感到自己的面部肌肉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仿佛要模仿影子里那个“自己”的疯狂表情!他的意志正在被影中的倒影同化。 “不——!” 他胸腔猛地一紧,几乎要窒息。 周文斌狞笑:“你看,你影子比你更像活人……” (本章完) 第65章 消失的记忆 第65章 消失的记忆 许砚顿时感到对身体的控制力迅速流失,灵魂仿佛要被自己的影子从脚底抽离出去。 绝望之际,他扣下快门,“渊”的黑白漩涡炸开,将鬼手一一撕碎。 他脑海骤然一空。 在那片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女孩的身影再次浮现。 她站在暮色的街角,背后是一面贴满旧广告的墙。 微风吹乱她的发丝,她却安静微笑,伸手替他扶正了肩上的相机。 “许砚,你要拍下去。”她的声音轻轻,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总要有人,记住他们。” 一句话,像烙印般压入心底。 可那画面还未来得及清晰,就像被烈焰焚毁的底片,迅速发黑、裂开、成灰。 “不要——!” 许砚嘶吼,双眼血红,灵魂边缘寸寸裂开,濒临彻底疯狂。 周文斌仰天狂笑,笑声因魂魄燃烧而逐渐破碎: “小子!你也不过如此!你身上的鬼再厉害,也强不过地狱十八门……哈哈!” 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相机的漩涡在扩张,并不迅猛,却带着无法逆转的沉重。 街道的轮廓被一寸寸扯裂,像旧胶片被火烧穿,留下漆黑的空洞。 周文斌心头骤寒,拼命后退,背脊撞上停靠的汽车。 铁皮瞬间凹陷,发出刺耳爆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漩涡深处。 那里浮现出的,不是鬼。 而是一片无法描摹的黑影,没有形体,却像吞没万物的深渊,似乎连“存在”与“虚无”的界限都被它抹去。 那一瞬,他甚至怀疑自己看见了“死亡本身”。 眼眶溢出血丝,呼吸急促到濒临窒息。 “不……不可能!渊早已被拆分为九份,各自封印……为什么,它会在你身上?” 他脑海飞速掠过无数推测,忽然像被雷劈中,声音颤抖: “许浩宇!是他……是他将它封印在了你身上!” 他的嗓音破碎,带着撕裂般的颤栗。 “我周文斌……走阴一生,百鬼为幡,万魂为食!却没想到,最后……输给它!” 他猛地咬破舌尖,血光炸裂,拼死将残余魂力灌入魂幡。 魂幡轰然震颤,幡面浮现出无数厉鬼的面孔,齐声嘶啸,欲要挣脱漩涡。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舌门——给我开!” 然而,那黑影没有任何回应。 下一息,所有幡面上的厉鬼齐齐扭曲,像被更高位的规则逐格抹除。 惨叫、嚎哭、血雾,在瞬息间寂灭。 第四道鬼门,还未开启,便已被彻底粉碎。 周文斌的魂魄被硬生生扯出,层层撕裂、碾碎。 他最后的神色,并非恐惧,而是绝望到近乎疯狂的执念。 “我是……走阴人!我才该……记住这世上所有的死!” 话音未尽,他的声音、身影便被彻底抹去,仿佛从现实的底片中整段剪除。 天地骤然一静,只余黑白。 黑浪退去,唯有一面焦黑残破的魂幡,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它孤零零悬挂,见证着一代走阴人的终末——连魂魄都未能留下。 天地骤然一静,只余黑白。 黑浪退去,唯有一面焦黑残破的魂幡,在冷风中猎猎作响,见证着一代走阴人的终末——连魂魄都未能留下。 许砚站在原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周文斌临死前的尖叫还在耳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凿进他的脑海: “许浩宇!是他……是他将它封印在了你身上!” 父亲的名字,像从记忆深处某个被灰尘覆盖的角落里被突然撕开。 他重重跪倒在地,眼前一阵模糊,浮现出极断裂的片段: 夜风猎猎,父亲俯身在自己身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用指尖抵住许砚的右手掌心,那里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仿佛一个冰冷的符号被硬生生烙了进去。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急切: “砚儿,记住这感觉。无论发生什么,守住你意识的底线……它会帮你。” 可是……关于这烙印如何而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记忆像被人硬生生切断,留下无法弥补的空白。 “父亲……”许砚喃喃,眼眶一热,泪水混着血丝溢出。 就在这被“渊”吞噬的生死一线,他的右手掌心,忽然一阵刺骨的冰冷剧痛! 那是“镇魂铁”的烙印。 印记下的皮肤,仿佛被一块万载寒铁钉穿骨髓,寒意直抵灵魂深处! 这痛楚,比“渊”的侵蚀更尖锐,却像一根钢针,生生刺破了黑暗的麻木。 紧随而来,一股独特的“静默律动”从烙印散发开来。 它不像心跳,而像一枚绝对秩序的音叉被敲响,嗡鸣间荡出无形波纹,硬生生在他崩溃的意识里,划出一道清晰的“界限”。 一边,是“渊”贪婪混乱的吞噬黑潮。 另一边,是这律动所守护的、属于“许砚”的残存自我。 “我是……许砚。”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低声挤出这句话。 可这不是自语,而是对着体内黑暗的宣告——是借助“镇魂铁”重新确立的存在边界。 许砚左手颤抖着扣住烙印,那淡蓝色的印记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宛如被某种深邃法则点亮。 静默力量扩散开来,并非强行压制“渊”,而是以一种至高的秩序,冷冷宣告: ——一切,归于静止。 脑海中嗡鸣渐渐消退,记忆的断流被遏制。 “渊”那躁动的饱足,在这份静默面前,如潮水般退去,重新蛰伏回右臂深处的封印中。 许砚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衫。 他恢复了清醒,却清晰地感受到——关于父亲的许多细节,终究模糊得像是被人为抹除。 夜风呼啸,街道一片狼藉: 墙壁的影子如同被烧灼过般剥落;柏油路上留着焦黑的裂痕,仿佛曾有海水冲刷;地上散落的相片,全都泛着森冷的光。 许砚踉跄起身,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他一眼就瞥见街角监控探头的红色光点已锁定了自己。 一旦被拍下,他将无处可逃。 “小舟!” 他低吼一声。 一道青色数据流激射而出,强行侵入系统。 所有探头画面瞬间定格,开始循环播放空街景象。 “只能撑十秒!”一个微弱的信息流反馈回来。 十秒! 许砚目光急扫,瞬间锁定残破魂幡旁那个完好无损的深色挎包。 他心中一动,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将挎包和散落的重要相片一把揽入怀中,如同一个破碎的影子,跌撞着冲入最近的阴暗小巷,在警车包围现场的前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66章 十八门秘录 第66章 十八门秘录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认绝对安全,许砚才停下在一栋烂尾楼旁。 夜风猎猎,远处城市的灯光若隐若现,仿佛另一个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个沉甸甸的挎包放到膝前。 包身有裂痕,散发出陈旧的朱砂与草药混合的气味,像是被埋在棺木里多年。 他打开搭扣。 里面的东西寥寥几样: 几枚古旧的铜钱,钱眼边缘隐约沾着暗黑的痕迹,像是被火烤过,又似长年贴身佩戴过的温度残留; 一截用红绳缠住的枯木,木纹极细,干硬得像铁,红绳却新旧难辨,似乎在缓缓渗出不该有的湿意; 以及一本泛黄的手抄本。 那本子很薄,线装,封面却没有书名。 只用遒劲到诡异的笔触画着一道向下延伸的阶梯,阶梯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门,门上符号各异,或似兽纹,或如眼睛。 阶梯尽头,一团墨迹浓得快要滴落,仿佛直通无底深渊。 许砚刚要继续翻页,书页忽然猛然一震,仿佛厌恶他的触碰。 但就在那瞬间,许砚却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诡异的熟悉感,仿佛这本书的气息,在很久很久以前,曾在父亲的书房里……出现过一刹那。 整本书骤然合拢,封面那道“向下延伸的阶梯”猛地浮起,散发刺目的墨光。 “你,不是它要找的人。” 低沉的声音自纸页深处传出,像无数阴魂同时冷笑。 许砚只当是幻觉,他指尖微颤,翻开第一页。 指尖刚触到泛黄的纸页,那封面上的阶梯图案竟似活了过来,在他眼前无限延伸! 他眼前一黑,再亮起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无尽的昏暗阶梯上,前后左右皆是一扇扇紧闭的门。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向第一扇鬼门。 他回头,却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疯狂扭动,正逐渐脱离他的身体,化作鬼爪抓向他的后心! 下一瞬,书页上的阶梯符文化作锁链般的影子,骤然缠绕上他的手腕,冰冷刺骨,死死压制! 许砚闷哼一声,手指骨骼发白,几乎被生生折断。 他清晰感到,一股力量要把他的魂魄硬生生拖入书页中,作为“试读者的代价”。 “咔——” 危急之间,他摄影师的肌肉记忆被激活,不是蛮力对抗,而是寻找“焦点”! 他的视线瞬间锁定那影子锁链最不稳定、能量最涣散的某个“节点”,两指并拢如持相机,以意念将全部精神凝聚于一点,低喝:“定!” 这不是攻击,而是捕捉。 是將那个混乱的“瞬间”强行定格。 空气骤然凝固,一道无形的“定格”力场扩散开来,锁链般的影子停滞在半空,像被拍进相片的残影。 “……定格?” 书页里传出一声低沉的喃语,像是在确认什么。 随即,那些锁链“咔咔”断裂,化为黑雾消散。 封面上的阶梯图案重新黯淡,墨光逐渐沉入纸中。 书本终于静默,缓缓在他膝上重新摊开,像是在承认他的资格。 同时,一阵低沉的低语声,若哭若笑,从书脊深处回荡而出: “记住……你是第十三个……” 许砚大口喘息,手背冷汗淋漓,心跳如鼓。 书页上,“十八秘录”四个字突然渗出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重新湿润。 紧接着,前面十二个名字一一在书页上浮现,又迅速黯淡、消失,仿佛被划去。 最后,一个模糊的、扭曲的符号缓缓凝聚,那似乎是代表“十三”的阴司符文,然后烙印般刻在了书名之下。 许砚感到右手掌心微微一烫,仿佛被认定成功。 他隐隐明白了: 若没有“定格瞬间”的能力,他恐怕已经被拖进书页,化作尸骸。 继续往下读,开篇几行字,就让他心神剧震: “十八门秘录,非慈悲道,乃逆旅行。 下探九幽,一重门一重关。影门为始,镜门断前。 习此术者,当知身非己有,魂寄阴阳。 十八层尽,或可执掌冥途,或……万劫不复。” 字迹并非静止,墨色在纸页间微微蠕动,像是活的。 许砚心口骤然一紧,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眼睛,从文字背后盯着他。 而刚才的经历,仿佛刚刚给了他一个血淋淋的演示。 许砚呼吸急促,却没有合上书。 他继续翻阅。 里面记载着每一层“门”的仪式、禁忌与通过方式: 第一层【影门】,以影为凭,若不能捕捉“身影”,便会被影吞没; 第二层【镜门】,以镜映心,若心中有鬼,镜中便吞人; 【血门】 【舌门】 …… 层层递进,玄奥森冷。 许砚心中一震。 ——原来如此。 他骤然想起方才周文斌召鬼的方式,那些阴影与低语,正与书中之禁忌暗合。 那并不是他口中的“走阴真诀”而是从这本十八门秘录的里学去的碎法。 一念及此,他的后背发凉: 若连周文斌都能凭“半页”招来厉鬼,那么整部书中记载的十八道门……若被真正修成,又该如何? 许砚稳住心神,再次翻页。 越读,越感到一种奇异的契合。 书中不断强调:“须以定格‘瞬间’,捕捉门缝间一线生机。” 而他的摄影术,本就以瞬间为命。 这意味着别人读这本书,多半是死路;唯有他,才能在“门”前留影存证,留下唯一活路。 他的大脑像被利刃划过,念头骤然中断,只余下一片惨白的虚空。 正当他心神发紧,那低语声再次传来: “记住……你是第十三个。”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注脚宛如在耳边响起: “前十二人……皆葬于门下。 他们的残影,仍在书中徘徊。” 许砚心口骤缩,猛然翻向下一页。 纸页间,果然浮现出一道道模糊的人影。 有的弯腰匍匐,像在挣扎着前行;有的面孔扭曲,被墨迹撕碎;还有的双手拼命推门,却被永远凝固在门槛前。 他们的存在并非幻觉,而是实打实烙在书页中的“残影”。 冷汗自许砚背脊滑落。 这本书并非“记录”,而是一座由死亡堆积起来的墓志。 前十二个读过它的人,全都没能走出来。 而自己,现在被迫接过了第十三人的位置。 这并非机缘巧合,而是……命定的绑定。 他翻到最后一页。 夹在书页中的,是一枚黑色玉蝉。 玉蝉薄如蝉翼,冰凉彻骨。 符文密布,和书中文字同源。 当许砚指尖触到玉蝉,瞬间一股寒意从手心窜入心脏,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本章完) 第67章 玉蝉 第67章 玉蝉 那不是冰,而是一缕魂魄被硬生生“吸走”! 玉蝉似乎在进食。 短短一息,他的呼吸、脉搏、血液的声音……全都消隐。 若有人此刻路过,只会看见一个没有“生人气息”的影子。 旁边一行小注: “敛息蝉:佩之,可隐生气。 注:以魂为食。……开门,须付……” 许砚心头骤然发寒。 这意味着,每开一层门,他都要割舍自己的一部分。 走到最后,是否还剩下“自己”? 或者,或者不需要付出自己的魂魄呢?一切也尚未可知。 他手指紧紧攥住玉蝉,额头渗出冷汗。 忽然,一个符号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书页某处不起眼的记号,却和记忆中模糊的某物重合。 他记起来了。 小时候,父亲许浩宇曾给过他一块小小的深蓝薄片,似晶似芯片,上面刻着同样的符号。 父亲反复叮嘱:“一定要随身带着。” 当时年幼的许砚并不懂,只记得父亲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在交付那片深蓝薄片时,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 “砚儿……若有一天,你听见门响,不论是谁叫你,都别开门。” 那一瞬间,他还以为父亲在说某种“童年吓唬”,直到多年后才发现,那不是玩笑,而是一种源自阴司的禁忌。 可后来,那片东西神秘消失…… 现在,他在这本书里,再次见到相同的符号。 ——这不是巧合。 父亲……绝不仅是一个普通科研人员和黄金级承包商这么简单。 许砚胸口剧烈起伏,混乱与疑问在心底交织。 他盯着手中的手抄本与玉蝉,仿佛望见一条布满荆棘的暗路,直通无底深渊。 周文斌死了,但他留下的遗产,却是一整部冥界原典,一条连周文斌都未能走通的、逆乱阴阳的险途。 许砚缓缓合上书,指尖却依然能感受到玉蝉那吞噬魂力的冰冷。 这条路是父辈未竟之路,但或许,也是一条将他们一同推向毁灭的路。 他站起身,夜风将他的影子吹得斜长,那影子在废墟间扭曲变形,时而像一道通往深渊的阶梯,时而又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那本安静合上的书,封面的阶梯图案在月光下,微不可察地……向上蔓延了一格。 烂尾楼里的风,带着混凝土和铁锈的腥气。 许砚将《十八门秘录》和玉蝉贴身藏好,那股沉甸甸的重量,不仅是物理上的,更像是直接压在了魂魄上。 他没有直接回照相馆,而是在城市边缘如同游魂般穿梭,借助夜色和残破的建筑群掩盖行踪。 脑海中,书的低语和周文斌临死前的嘶吼交替回响。 每一次心跳,都似乎能感觉到右手掌心那道镇魂铁烙印传来的、微弱却持续的冰冷刺痛,仿佛在时刻提醒他封印的存在与体内“渊”的躁动。 直到天光微熹,他才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遗忘照相馆。 馆内死寂,灰尘在从门缝透进的微光中浮动。 陈知微依旧躺在旧沙发上,呼吸微弱而平稳,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深沉的睡眠,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阿哲不在,想必是回家休息还未回来。 许砚瘫坐在她旁边的地上,背靠着沙发,剧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闭上眼,试图平息依旧翻腾的气息,但太阳穴却突突地跳着疼,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鬼哭魂嚎的幻听。 就在这时,他贴身存放的玉蝉,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悸动。 那感觉,就像是一块冰在胸腔上轻轻敲击。 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饥渴的指引。 许砚猛地睁开眼,顺着那悸动传来的微弱方向感望去,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个老榆木打的、存放底片和档案的柜子上。 柜子本身并无异常,但玉蝉传来的感应,却清晰地指向它。 他强撑着站起身,走到柜子前。 越是靠近,玉蝉的悸动就越是明显,甚至透出一丝贪婪的急切。 他犹豫了一下,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 里面是些陈年的照相器材和泛黄的旧照,并无特殊。 但当他拉开最底层、也是最沉重的一个抽屉时,玉蝉的悸动骤然变得尖锐! 抽屉里,除了一些废弃的相纸,角落里静静躺着一本蒙尘的、硬皮封面的旧相册。 相册本身很普通,但玉蝉的感应,却死死地钉在了它上面。 他盯着书页上的符号,心底那段童年记忆像被刀子刮开,父亲递给他深蓝薄片时的神色,眼中那种掩不住的恐惧。 许砚伸手,才意识到掌心已被玉蝉冰得麻木。 玉蝉忽然颤动,仿佛嗅到了什么。 那股悸动牵引他。 许砚拿起相册,拂去灰尘。 封面没有任何字样。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它。 里面贴着的,并非人物或风景照,而是一些看似毫无意义的光影实验废片:过度曝光的走廊、虚焦的楼梯转角、漆黑中唯一清晰的门把手……拍摄者似乎是他的师父,陈定坤。 玉蝉的渴望,正是源于这些废片? 许砚捏着玉蝉,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其中。 刹那间,他“看”到了,在这些看似失败的照片深处,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属于不同魂魄的“印记”! 这些印记淡薄到几乎消散,但对于玉蝉而言,却像是嗅到了珍馐美味。 “以魂为食,乃‘钥匙’……”秘录中的注释在他脑中响起。 许砚凝视着那些废片,迟疑片刻,终于从最底角挑出一张。 他认得这张照片,师父当年在旧工厂暗角拍的虚焦影像,上面只剩一道模糊人影的残影。 那魂印几乎快要消散,若不尝试,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下一瞬,冰冷的玉石忽然震动,发出极轻的嗡鸣。 那道模糊人影的残痕开始剧烈抖动,如同被无形之口咬住,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化作一缕淡淡青烟,直被玉蝉吞没。 “嗡——” 一股森冷的凉意顺着玉蝉渗入掌心,许砚只觉眼前一黑,仿佛坠入某个空洞。 片刻后,玉蝉安静下来,微微泛起一层青色光泽。 他手指微微发颤。 玉蝉确实能以残魂为食,而且会把“遗忘”化作自己的馈赠。 “这是诱惑。”他心底冰冷地对自己说。 于是他强行将相册合上,隔绝了玉蝉那近乎贪婪的嗡鸣。 这玉蝉,既是保命的工具,也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逾越界限的魔鬼。 (本章完) 第68章 危机逼近 第68章 危机逼近 午后的死寂,是被一阵密集而规律的脚步声踏碎的。 许砚正在擦拭封魂相机的指尖骤然一顿。 来了。 他无声地贴到窗边,窗帘缝隙间,几个穿着“城市应急反应中心”制服的身影正在移动。 他们手中的仪器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嗡鸣。 当那嗡鸣声扫过照相馆时,领头那人手中的仪器屏幕猛地爆出一片刺眼红光,尖锐的警报声像一根针,猝然刺破空气,也刺中了许砚的耳膜!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 那领头者脚步停下,头盔下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精准地钉死了照相馆的大门。 他甚至向前迈了一步,靴底敲击路面的声音,在许砚听来如同丧钟。 许砚猛地攥紧胸口的玉蝉,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疯狂催动敛息法,在心里无声地咆哮:消失!让我消失! 他感到一种诡异的抽离感,仿佛自己的灵魂正被从躯壳里强行抽走,存在感像退潮一样迅速流失。 门外,那刺耳的尖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变成了断断续续的、不甘心的杂音,最终,彻底哑火。 “见鬼。什么破玩意儿!” 领头人烦躁地用力拍打仪器,咒骂了一句。 队伍继续向前。 直到脚步声远去,许砚才敢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 他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紧贴着的墙壁传来冰凉的寒意。 中心的触手,比他想象的更敏锐、更逼近。 危机迫近,他不能再被动等待。 从周文斌那里得到的那本秘录他到底能不能练成呢? 入夜,万籁俱寂。 许砚将自己反锁在照相馆的暗房。 这里不仅是全馆阴气最重之地,更重要的是,他指尖拂过墙壁上那些岁月沉淀下的、肉眼难辨的细微刻痕。 那是师父陈定坤乃至更早的先辈,用无数隐晦手段布下的禁制。 这间照相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封魂箱”。 在这里行事,就像在高压舱内打开一个毒气罐,即便失控,也有最后的屏障。 他翻开了《十八门秘录》,目光落在【影门】记载上。 “影门为始,以影为凭,通九幽之隙,唤……底层之魂。” 子时一到,暗房陷入绝对的黑暗,只剩安全灯投下血红微光。 墙上,他自己的影子被拉扯得非人般斜长扭曲。 “咔嚓!” 快门声如同惊雷。 相纸吐出,许砚凑近一看,心头寒气大冒。 影子轮廓中央,裂开了一道细缝。 缝隙后,不再是墙壁,而是翻滚的、令人窒息的浓稠黑暗。 他尚未看清,一只惨白、浮肿、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猛地从缝隙中伸出,扒住了相纸的边缘。 仿佛要从中爬出来!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无数只形态各异、但都透着同样饥渴与怨恨的手,在缝隙后攒动,争抢着这唯一的出口。 缝隙里传来的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灌入脑髓的、无数魂灵哀嚎混合成的精神噪音。 几乎同时,他脚下的影子活了过来,不再是沥青,而是化作无数只黑色手臂的集合体,死死缠住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入地底。 不,是拖进那张相纸里,成为那些手臂的一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暗房四壁那些古老的刻痕仿佛被无形之力激活,微微发烫。 空气中响起一阵极细微的、如同金铁交鸣的嗡鸣。 那些试图从相纸里完全爬出的鬼手,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壁垒,动作骤然变得滞涩、愤怒。 照相馆的屏障生效了,它将这场灾难暂时禁锢在了这方寸之地。 许砚心中骇然,这才明白“影门”的真正含义。 它打开的,是地狱的集体宿舍! 他必须立刻关上这扇门! “定格!!” 他狂吼着,举起相机对准那恐怖的缝隙。 “咔嚓!” 第一声快门,早餐的味道寡淡如水。相纸上,几只鬼手被定格、消散。 “咔嚓!” 第四声,室友的面容模糊。更多的鬼手如被灼烧般缩回。 第六声快门,童年枣树的细节湮灭。缝隙缩小了大半,哀嚎声减弱。 而第七次,需要最珍贵的记忆。他眼前浮现父亲温暖的笑容…… “咔嚓!” 仿佛听见“砰”的一声轻响,缝隙彻底消失。 照片上,只留下一道模糊挣扎的残影。所有的鬼手、低语,瞬间无影无踪。 许砚虚脱倒地,浑身湿透。他成功了,但代价惨重。 他环顾四周,墙壁上那些被烙出的细微刻痕正在缓缓冷却,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可心跳的余悸提醒着他——那并非幻象,而是真实的门缝与鬼影。 只是一层“影门”,已险些将他拖入深渊。 若真有第十八层的“虚门”被开启,又会降临怎样的景象? 他不敢深想,只觉这本秘录根本不是凡人能触碰的典籍,而是某种与冥界共鸣的禁忌。 再往下走,这间照相馆,还真能关得住吗? 他颤抖着翻向《十八门秘录》中关于后续几门的记载,想转移那噬心的失落感,却猛地僵住。 在记载着【第七门·刀门】的页边空白处,他发现了一行极小的、仿佛用指甲或尖锐物刻下的批注,刻痕深重而凌乱,边缘甚至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 那字迹,他绝不会认错: “此路不通,代价过巨。——hy” 在那批注下方,还有一个更加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符号,正是他小时候在父亲那块深蓝薄片上的印记! 父亲不仅知道这本书,他甚至……在极度痛苦或疯狂的状态下,亲手刻下了警告? 这块血迹和挣扎的刻痕,比任何文字都更具冲击力地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一股比刚才面对影门时更深的寒意,瞬间席卷了许砚全身。 他手握力量,却也正走在一条连父亲都付出过惨痛代价、并视为绝路的险途上。 暗房的空气凝滞如胶,许砚瘫坐在地,指尖仍在无意识地颤抖。 练习持续了几个小时,肌肉的酸痛渐渐散去,可那种更深处的空白却像渗入骨髓的寒意,久久不肯退去。 他撑着桌角站起,步伐虚浮,踉跄着走到工作间。 墙上残影照片的红光仍在跳动,每一次目光触及,都像在提醒他代价已被切割。 他转过身,推开通往里间的门,轻轻走到陈知微身旁。 女孩依旧沉睡,呼吸浅而匀。 她曾说愿意为他付出生命,如今静静躺在眼前,那份执着与无畏化作沉甸甸的压迫。 许砚喉头微涩,手指在半空里停顿,终究没有落下。 她愿以命相托,自己又怎能辜负? 可那本秘录上的“门”,却像在黑暗深处无声伫立,等待他伸手。 (本章完) 第69章 麻烦找上门 第69章 麻烦找上门 接下来的几日,照相馆安静得出奇。 没有新的委托上门,连往常那些三三两两好奇探头的路人,也像被某种无形力量驱散。 白日里,许砚独自翻阅《十八门秘录》,在暗房里反复演练那些危险到近乎自残的仪式;夜晚,他则守在陈知微身旁,替她拭去额上的冷汗,聆听那浅而均匀的呼吸。 时光在这种表面平静中缓缓流淌。 可他心里清楚,这份宁静并非安稳,而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空气。 有些人像酒,初尝清淡无华,只有淡淡的辛辣于喉间轻轻划过;等你历经岁月回望时,才知那份“后劲”,原来从未褪去。 而陈知微就是这样的酒。 正因如此,每一次她的呼吸声都让他倍感真实,又让这平静更显脆弱。 周文斌死后,一切看似平淡,实则如走在悬崖窄道上,每一步都可能坠落深渊。 而就在黄昏降临之际,本应喧嚣的街道骤然寂静下来。 叫卖声、车流声像被一只巨手逐一掐断,空气中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静。 许砚心头一紧,悄然走到窗前,撩起帘角。 街对面,停着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 几个穿着便装但身形精干、眼神锐利的人,正在看似随意地徘徊。 更远处巷口,设起了临时路障,有身着类似安保制服的人值守。 他们来了。 不是大规模清场,而是更令人窒息的、精准的布控。 照相馆,成了网中的焦点。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许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该来的,迟早要来;不该来的,你等上千年也不会叩门。 既然来了,那就让你们参观参观。 他伸手,拉开了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三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壮硕如铁塔的光头男子,“钻臂”,许砚认识他,上次一起去养老院执行任务白银级承包商之一,以手段强硬著称。 他穿着战术背心,粗壮的右臂完全由一种暗沉、不断缓慢滴落黑色粘液的金属构成,指尖锋利的钻头正无意识地低速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许砚。”钻臂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那不断滴落粘液的金属钻臂有意无意地对准了许砚,“养老院那趟活儿,收尾很麻烦。你走得倒是干净。” 许砚侧身让开门,语气平淡:“动静太大,我以为那是撤离信号。看来我理解错了?” “现场处理完了,少了点东西。”钻臂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他,“一块很重要的‘铁’。最后接触它的人,是你。” “我遇到一个恶鬼,太厉害,打不过就跑了。”许砚答得滴水不漏。 钻臂嘴角缓缓勾起,像是笑,却透着砂纸般的粗涩:“跑得干净。” 话音未落,他脚步一沉,地板应声发出低闷的吱呀声。 庞大的身躯骤然前逼,带着逼仄的压迫感,像要把许砚的呼吸挤碎。 许砚眼神不变,手却自然垂落在身侧,指尖轻敲过钥匙串的冰冷铁环。 叮咚一声清脆响起,像是回应,又像是警告。 气氛瞬间紧绷。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例行公事。”钻臂低声说,嗓音如同钻头刮过石壁。 口气似是询问,步子却已越过了半截门槛。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钻臂的半只脚已踏入门槛的瞬间。 许砚忽然侧身,并非完全让开,而是用肩膀不着痕迹地抵住了门框,形成了一道微妙的阻碍。 他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近乎诡异的微笑。 “几位长官要进来例行公事,当然可以。”许砚的声音不高,却让门内昏暗的光线都仿佛凝固了,“不过,有件事得先说明白。我们这间照相馆,表面上接活人生意,但祖传的主业,是给‘那种东西’拍遗照。馆里的布置,多少沾点阴气,不太干净。” 钻臂闻言,脚步一顿,那双鹰眼眯得更紧了,审视着许砚,像是在判断这是不是拙劣的恐吓。 他身后一个年轻些的队员却嗤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轻蔑: “呵,吓唬谁呢?我们是干什么的?应急反应中心!抓鬼驱邪是基本功!再说,有我们钻臂老大在这,白银级承包商,什么场面的恶鬼没收拾过?还能怕你这儿几缕游魂?” 许砚的目光掠过那名队员,最终定格在钻臂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们抓的,是滞留人间的‘游魂’。我说的是……从‘下面’漏出来的东西。” “下面?”钻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嗓音低沉,“说清楚。” “地狱。”许砚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馆内激起一阵无形的寒意。“前几天做道场,不小心开了条缝,虽然及时封上了,但难免有一两只‘底层’的东西,没清理干净,还在馆里角落里藏着。它们和你们平时对付的,不太一样。” 他侧过身,彻底让开门户,馆内深处浓郁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缓缓向外流淌。 “要不,几位请进?”许砚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邀请,“正好帮我们清理一下?也省得我日后麻烦。不过……它们攻击性很强,尤其喜欢……活人的生气。” 那名刚才还嗤笑的队员,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馆内深不见底的黑暗角落。 另一个队员也绷紧了身体,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钻臂沉默了。 他那不断滴落粘液的钻臂,转速微不可察地加快了一丝,发出更细微的嗡鸣。 他这种级别的人,自然能感觉到这间照相馆的非同寻常。 这里的“阴气”并非散乱无章,而是沉淀的、有层次的,仿佛某种古老禁制的一部分。 许砚的话,九分是吓唬,但至少有一分,可能是真的。 在没摸清底细前,贸然踏入对方的主场,是愚蠢的。 钻臂盯着许砚那副“我只是好心提醒”的无辜表情,又瞥了一眼馆内深不见底的黑暗,冷哼了一声:“装神弄鬼……” 他心下已生退意。为了块不确定的“镇魂铁”贸然涉险并非他的风格。 可他仍忍不住往里望,眼神凝在暗房半掩的门缝上。 那里面似乎有一道极细的光线在闪烁,不似灯火,更像……某种被压制到极限的呼吸。 钻臂指尖的钻头无声转动,目光沉沉: 照相馆里,到底封着什么,比“镇魂铁”更值得觊觎的东西? 遗忘照相馆真封着地狱的“鬼”? (本章完) 第70章 入馆 第70章 入馆 就在他准备借坡下驴时,一道沙哑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呦,这么大阵仗,怎么,盯上砚小子的破馆子了?” 一位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慢悠悠走来,篮子里塞满了香烛纸钱和一捆新鲜的蒿草。 她正是胡同口开香烛铺的薛婆婆,平日里言笑晏晏,常给邻居递一口茶水,也常把需要“特殊清理”的街坊领来照相馆求个“底气”。 她瞥了眼钻臂几人,摇了摇头,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冷笑: “你们要真进去,可得小心咯。前几天那房东,带了几个凶巴巴的打手来,说要收房子。结果进去不到五分钟,吓得连滚带爬跑出来,裤子都湿了!嘴里还嚷嚷,说墙上那一张张照片,满眼都在盯着他们。” 薛婆婆说到这儿,忽然压低了声音,手指点了点自个儿眼皮,目光直勾勾盯着钻臂:“可不是随口说说,那两个打手现在还躺在医院,眼神空的跟死人一样,白天见着人都喊‘别看我’呢……” 说完,她提着篮子,慢悠悠走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淡淡的纸灰味和香烛气,却在风里久久不散。 许砚适时地露出些许茫然和无奈,低声补了一句: “还有这事?我只是提醒他们别乱碰东西……没想到反应那么大。” 说罢,他偏过头,对薛婆婆点了点头:“婆婆,天冷,进来喝口茶再走吧。” 薛婆婆却只是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分不清是慈和还是阴冷的意味。 她摇摇头,提了提手里的香烛纸钱:“不了不了,我这篮子还得送去城隍庙口。你啊,自己当心。” 说完,她转身慢悠悠离去。 昏暗灯影里,那背影似乎比寻常更瘦削,也更长了一截,像是和夜色迭在了一起。 薛婆婆的一番话无异于一记闷棍,把钻臂敲得脸色铁青。 钻臂靠制服无数鬼魂升到白银级别,获得这个称号来之不易,要是被一个胡同寡妇的几句闲话就吓退,传出去他还怎么混? 就算被架在了火上,现在他也要硬着头皮闯进去。 “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能把人吓成那样!” 他不再犹豫,铁塔般的身躯猛地撞开许砚虚掩的阻拦,大步踏入了照相馆。 两名队员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钻臂的铁靴刚踏过门槛,声音便戛然而止。 不是安静,而是一种仿佛被塞进隔音里的死寂。 最后进来的队员下意识想回头看一眼门外,却发现那扇木门在阴影里轮廓模糊,竟像是退到了极远的地方。 他猛吸一口气,浓烈的香烛和药水味呛得他喉咙发紧。 一抬头,整面墙的遗像如同一片黑白相间的潮水,劈头盖脸地压了过来。 那些相框里的眼睛,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同一时刻,将空洞的目光聚焦在他们这三个闯入者身上。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缥缈不定,却又无比清晰的哀乐声,不知从哪个角落幽幽地传了出来。 如泣如诉,仿佛送葬的队伍正从另一个空间缓缓经过。 “嗯?!”钻臂猛地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这是什么情况?” 许砚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职业化的解释道: “别介意,这是我们照相馆的老传统了,有客来访,会自动播放一点背景音乐,营造氛围。”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借助小舟残留的能力,将那哀乐的音量稍稍调高了一丝,声音变得更加真切,仿佛就在耳边低吟。 两名队员的脸色更白了,这“氛围”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钻臂眉头紧锁,他确定这声音来得诡异,但一时也找不到来源,只能强作镇定:“故弄玄虚!搜!” 一名队员走向工作台,翻查那本贴满诡异废片的相册。 他漫不经心地翻动着,直到指尖停在一张拍摄黑暗门把手的废片上。 “头儿,你看这个。”他声音有些发颤。 钻臂走过去,低头凝视。 就在许砚转头望过去的刹那,“嘎吱——”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从角落传来。 另一名队员已经不耐烦地拉开了那列最古老的榆木档案柜。 里面整齐码放的泛黄卷宗,像沉睡的墓碑。 【e15—怨女鬼—青山湖心—1997】 【e18—小童子—东升路—2002】 【e19—吊死鬼—山庙—2009】 而在柜子深处,几卷编号模糊、边缘渗出不祥黑色污渍的档案,仿佛在微微起伏,如同沉睡的活物。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那队员皱着眉,随手抽出一卷e15,像对待垃圾一样掂量着,指尖捏住一角。 “别动!” 许砚厉声喝止,声音都变了调。 那队员被吓了一跳,随即恼羞成怒:“一堆破纸,吓唬谁?!” “刺啦。”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队员看着手中撕下的那一角泛黄纸片,脸上还带着挑衅的表情。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没有到来。 馆内陷入了一种比死寂更可怕的绝对安静,连那诡异的哀乐都消失了。 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钻臂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随后,角落的湿度计指针,才像见了鬼一样,疯狂地甩向了尽头…… 远处街角猛地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水!水里有东西抓我脚……!” 紧接着是剧烈的扑腾溅水声,然后一切戛然而止,陷入死寂。 许砚和钻臂等人都仿佛幻听般,捕捉到一声极细微、极遥远、充满无尽怨毒与绝望的女子哀叹,随即彻底湮灭。 湖心怨女……被从世界上彻底抹除了。 这不是超度,是比魂飞魄散更彻底的“遗忘”,是存在痕迹的绝对清零! 那名闯祸的队员的手,又伸向另一卷编号模糊、渗出黑痕的档案。 “你再碰一下,”许砚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撕开的就不是湖里的孤魂野鬼了。到时候回来的……会是能把整条街都拖进地狱的东西。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整个照相馆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本章完) 第71章 暗房 第71章 暗房 钻臂死死盯着许砚,又看了看那深不见底的档案柜。 空气中残留的湖腥味和那声遥远的惨叫,像冰锥刺穿了他身为“专业人士”的傲慢。 这不是普通的灵异事件,这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抹杀。 “头儿……这地方邪门……”撕毁档案的队员声音发颤,手缩了回来。 “闭嘴!”钻臂低吼,强行压下心悸。 他必须拿出态度,否则今天连回去的交代都没有。 “布阵!启动‘阳炎符阵’!拿出‘魂铁感应器’!” 两名队员强打精神。 一人迅速从战术包取出三枚巴掌大、刻满炽焰符文的铜牌,按三才方位甩出。 铜牌落地,“嗡”的一声轻响,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淡金色光晕,连成一道三角光阵,将三人笼罩其中。 光阵内的阴冷气息顿时被驱散,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另一人则捧出一个类似金属探测仪的装置,但探头更复杂,中心镶嵌着一小块暗沉的、不断微微震颤的奇异金属,似乎是“镇魂铁”的碎片,用以共鸣追踪。 仪器启动,异变陡生! “阳炎符阵”的金光如同水滴入滚油,激起了整个照相馆的剧烈反应。 光线所照之处,墙壁上的遗像五官瞬间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那淡金色的光晕边缘,仿佛被无形的黑暗啃噬,迅速变得明灭不定。 而那台“魂铁感应器”的指针刚一开始扫描,就像发了疯的陀螺般疯狂乱转,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最终“噗”的一声轻响,探头冒出一缕青烟,直接瘫痪。 “报、报告!感应器……过载烧毁了!”队员的声音带着绝望。 “怎么可能?!”钻臂额头青筋暴起,他不信邪,掏出自己的多功能灵异扫描仪。 屏幕刚亮起,就看到代表许砚和档案柜的位置,被两团浓稠如墨、不断蠕动翻滚的阴影彻底覆盖。 屏幕上的黑色阴影仿佛察觉到了窥视,凝聚成一只眼睛的形状,冰冷地回望过来。 钻臂吓得差点脱手,扫描仪屏幕瞬间碎裂黑屏。 他们的专业设备,在这间照相馆里,不仅无效,反而成了激怒某种存在的引信。 短暂的寂静。 符阵的金光还在微微闪烁,驱走了一部分寒意。 可偏偏这份“安稳”显得更加诡异,就像被深渊死死盯住的片刻喘息。 两名队员不敢出声,只能死死攥着武器,呼吸粗重。 许砚则淡淡开口,声音在压抑中显得格外清晰: “看见了吗?你们所谓的设备,在这里就是玩具。强行探查……只会招来更糟的东西。” 钻臂狠狠咬牙,目光像刀子一样钉在许砚身上。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锋,火星迸溅般的紧张感让整个照相馆的死寂更沉重。 一秒、两秒……仿佛时间被冻结。 “用‘阳煞枪’。”钻臂终于吐出这四个字,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压抑到极点的怒意。 他怒吼着,和另一名队员同时从背后抽出了短粗的、枪口缠绕着赤红色符文的武器。 这是由大型“阳煞炮”缩小改造而成,能瞬间喷射高度浓缩的纯阳能量,对灵体有毁灭性打击。 许砚见状,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住手!你们想把这地方炸上天吗?!这里的阴阳平衡脆弱得像层纸,你们用这种蛮力破坏,一旦失衡,后果你们能承担的了吗?” 钻臂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许砚,眼神凶狠:“少吓唬人!交出镇魂铁,不然我先让你‘净化’!” 就在这时,那名拿着报废感应器的队员,突然指着仪器残骸上最后定格的一个微弱信号闪烁,难以置信地喊道:“头儿!刚才……刚才信号最后消失前,好像……好像在他身上闪了一下!”他指向许砚。 空气瞬间凝固。 钻臂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许砚全身。 “在你身上?” 许砚心中一震,立刻明白是体内“渊”的气息让镇魂铁产生了极其微弱的频率波动。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看来你们的破设备不仅坏了,还会胡说八道。”钻臂根本不信许砚的警告,阳煞枪口能量汇聚,发出危险的嗡鸣:“搜身!或者,让我们搜遍你这破馆子的每一个角落!” 许砚看着那灼热的枪口,知道言语已无力阻止。 他眼神一冷:“好,你们不是想找‘异常’吗?我带你们去看个够。”他转身走向暗房,“但后果自负。” 钻臂狞笑一声,示意队员紧跟,枪口始终不离许砚后背。 他们推开暗房厚重的遮光帘,一股浓烈刺鼻的药水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积攒了无数岁月的阴冷潮气扑面而来。 强光手电的光柱射入,却被深沉的红色黑暗吞噬,只能照亮脚下。 “头儿,看墙上!”一名队员声音发颤地喊道。 光束扫过,只见墙壁上布满了混乱、扭曲、相互重迭的阴影,远远多于他们三人应有的数量。 那些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甚至试图攀附上他们的光柱。 “装神弄鬼!”钻臂强压心悸,阳煞枪对准一片浓重的阴影,“尝尝这个!”他扣动扳机! “咻——!” 一道炽热的赤红色能量光束射出,如同烧红的铁钉刺入黑暗。 被击中的阴影发出一声尖锐的非人嘶嚎,瞬间溃散。 有效! “哈哈!什么鬼东西,在阳煞面前都是纸老虎!” 另一名队员见状,信心大增,也朝着周围的阴影开火。 暗房内顿时亮起一道道短暂的红色闪光,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 然而,他们的笑容很快僵住了。那些被击散的阴影,并未消失,而是在不远处再次凝聚,而且变得更多、更浓。 仿佛他们的攻击激怒了整个黑暗空间。 更可怕的是,被阳煞能量灼烧过的地方,空气中竟然撕裂开几道细微的、不断渗漏着黑色粘稠物质的裂缝。 一股令人作呕的硫磺和腐败混合的气味从裂缝中涌出。 “这……这是什么?!”队员惊恐地看着裂缝。 裂缝里先是渗出一股冷风,带着坟土般的气味。 紧接着,一只焦黑的手缓缓探出,指甲划过空气,留下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那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都意识到,这东西,不是鬼魂,而是另一种鬼借他们的火力,被硬生生“请”出来了。 紧接着,一个脑袋钻了出来——没有皮肉,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绿色的鬼火,下颚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骇人声响。 (本章完) 第72章 交易的艺术 第72章 交易的艺术 “咔——” 裂缝猛地扩张,一只焦黑的骨爪扒住边缘,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个脑袋缓缓探出。 没有皮肉,没有血肉,只余森白的骨骼。 空洞的眼眶里,两簇绿色鬼火静静燃烧,像是死者眼中凝固的怨毒。 下颚干枯、僵硬,开合时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每一声都像在敲击人的心弦。 压抑、冰冷、恶意……从那具头骨上同时扑面而来。 许砚瞳孔骤缩,虽然是自己开的鬼门,但是看见这幅模样依然感觉有些夸张。 这股气息与他曾遇到的任何阴魂都不同。 阳间的鬼魂,再强也不过e级,那些中心的承包商口中的“厉鬼”在它面前,怕是连余烬都算不上。 钻臂也僵在原地,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战术背心上。 他生平猎鬼无数,手上的阳煞枪甚至能一击净化最狡猾的e级厉鬼,可就在这一刻,他竟生出一种荒谬的直觉:这东西若真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那就是起步就站在d级的层次。 空气沉重到极点,寂静得连心跳声都格外刺耳。 三名承包商在那双绿色鬼火的注视下,竟一瞬间生出“被活埋”的窒息错觉。 “头儿,看墙上!”一名队员声音发颤地喊道。 光束扫过,只见墙壁上布满了混乱、扭曲、相互重迭的阴影,远远多于他们三人应有的数量。 那些影子如同活物般蠕动,甚至试图攀附上他们的光柱。 “装神弄鬼!”钻臂强压心悸,阳煞枪对准一片浓重的阴影,“尝尝这个!” “咻!” 赤红光束如同投入静水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被击中的阴影发出尖锐嘶嚎,但整个暗房的黑暗都仿佛被激怒了,开始剧烈沸腾。 更致命的是,阳煞能量与影门的阴气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噼啪!咔嚓!” 空气像玻璃一样被撕裂出数道不规则的黑色缝隙。 比之前浓郁十倍的阴煞气息,夹杂着硫磺与灵魂腐坏的恶臭,从中喷涌而出。 “开火!集中火力!” 钻臂终于被恐惧压垮,头皮发麻,怒吼着扣下扳机! 三把阳煞枪同时喷射出炽热的光流,轰击在那骷髅恶鬼身上。 它发出痛苦的咆哮,身体被打得千疮百孔,碎骨飞溅。 然而,它并没有被“净化”消散,反而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它猛地从裂缝中完全挣脱出来,尽管身躯残破,却以惊人的速度扑向最近的一名队员。 同时,更多的裂缝在枪火中产生,更多奇形怪状、散发着地狱气息的怪物正在试图钻出。 钻臂惊恐地发现,他阳煞枪能量指示器上的读数在疯狂跳水,仿佛枪械本身的能量正被那些裂缝贪婪地吸食。 而枪身原本温热的触感,此刻变得刺骨冰凉,甚至在他掌心凝结出了一层阴冷的霜雾。 他们的装备,不仅无效,更在“背叛”他们。 “没用!队长!我们的攻击没用!它们在变多!”队员一边狼狈地后退射击,一边绝望地喊道。 一只如同剥皮猎犬般的怪物从侧面扑来,差点咬住他的胳膊,被他用枪托狠狠砸开,那怪物翻滚着消失黑暗中,但低沉的咆哮声仍在逼近。 钻臂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量化的“鬼”,而是一个通往未知恐怖世界的“洞口”。 他们的武器,非但无法关闭它,反而在扩大灾难。 暗房仿佛变成了一个正在失去平衡、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墙壁上的影子如同海草般缠绕过来,脚下的地面变得软腻粘稠,无数低语、哭嚎和狞笑混杂成毁灭的交响乐,冲击着他们的理智。 最大的一道裂缝中,那只焦黑的骨爪猛地伸出,随即,整个骷髅身躯如同炮弹般射出,直扑最近的一名队员。 “啊!!”那队员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扑倒在地。 骷髅那焦黑的手指如同铁钳,死死扼住他的喉咙,空洞的眼眶中的鬼火炽烈燃烧,下颚疯狂开合,朝着他的面门咬下。 他的战术背心被轻易撕裂,脖子上已然见血。 钻臂的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收缩。 中心对异常实体有明确分级:e级是怨灵,能干扰心智;d级已能实质干涉现实,堪比厉鬼;c级便可引发区域异变,是灾祸的象征……而眼前这东西,其纯粹的恶意与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绝对达到了d级,甚至触摸到了c级的门槛。 他的大脑在尖叫,过往所有的训练和手册都在此刻化为空白。 这不是抓捕,这是……献祭。 他们才是祭品。 阳煞枪对付e级绰绰有余,对d级便已力不从心,只能击伤,难以净化。 更让他绝望的是,另一道裂缝中钻出的剥皮巨犬,散发的气息同样不弱于d级。 两名d级以上的实体,加上源源不断从裂缝中涌出的、至少是e级巅峰的各种恶鬼……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送死! 他们的武器,在这里成了可笑的玩具。 “队长!救……”被扑倒的队员声音已经变形。 钻臂没动。他动不了。恐惧像水泥灌满了他的关节。 骷髅的下颚,张开了。 骨头摩擦。发出脆响。 对着队员的喉管。 咬下! 就在这最混乱、最绝望的时刻,许砚冰冷平静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了所有噪音,传到钻臂耳中: “钻臂。想活命,就交易。” 钻臂猛地转头,看到许砚依旧站在原地,周身气息与暗房几乎融为一体,那些疯狂的地狱生物竟对他视若无睹。 玉蝉的敛息效果在此刻展现了绝对价值。 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静地评估着这场灾难。 “什么交易?!” 钻臂一边用钻臂格开一只飞扑的小型魔物,一边嘶吼,心态已濒临崩溃。 “你们中心内部数据库的二级权限密钥,现在给我。”许砚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给我,我关门。不给,你们死。你只有三秒考虑。” “三……” 他根本不给钻臂讨价还价或思考利弊的时间。 在对方最脆弱、最需要他的瞬间,提出最致命的要求。 (本章完) 第73章 患难与共 第73章 患难与共 二级权限,这足以让他查询到大量关于镇魂铁、他父亲乃至中心内部架构的非核心但至关重要的信息。 “二……” 许砚的目光比地狱的鬼火更冷。 被扑倒队员的惨叫和骨骼被挤压的“咯咯”声成为最恐怖的背景音。 “二级权限?做梦!”钻臂咆哮,但握枪的手指关节已因过度用力而失血发白。 下一秒,他余光瞥见队员的喉咙被骨指撕开,温热的血点如同红色的雨,溅在他冰冷的战术面罩上。 时间仿佛凝固。他脸上的暴怒如同脆弱的石膏面具般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最原始的恐惧。 他的面孔先是涨红,继而惨白。 最终,所有挣扎都化为一声从肺腑最深处挤出的、带着血沫味的嘶吼: “妈的…给你!!我给你!!” 他吼出的不只是一串代码,而是将他作为战士的骄傲与未来,如同献祭般抛入了眼前的深渊。 “密钥是‘zb7749-delta’!快动手!快啊——!” 他吼出的不只是一串代码,更是他作为白银承包商的尊严和未来,但此刻,他只想活下去。 “成交。”许砚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完成了一笔寻常交易。 他动了。 身形在红黑交织的暗房中带起一道模糊的残影,不是冲向怪物,而是掠向墙角那支掉落的阳煞枪。 脚尖精准一挑,枪身翻滚着撞向那只骷髅恶鬼,干扰其致命一咬。 与此同时,封魂相机已然举起。 精神力如开闸洪水般涌入,相机机身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不堪重负的震颤。 “咔嚓!” 快门声落下的瞬间,许砚感到右肩胛骨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空洞”感。 不是疼痛,而是仿佛有人用冰冷的勺子,将他记忆中关于那道旧伤疤的所有印记,利刃切入的角度、肌肉撕裂的灼痛、乃至愈合时麻痒的触感连根挖走,填入了一团虚无。 他下意识想侧身规避一个并不存在的攻击,右肩却像生锈的齿轮,发出了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令人牙酸的“咯噔”声,动作硬生生慢了半拍。 一种源于身体本能的信任感,正在崩塌。 一股冷汗顺着脊背滑落,他明白,这代价已经开始蚕食自己的生路。 但相机的效果立竿见影。 那骷髅恶鬼的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树脂包裹。 它愤怒地挣扎,眼眶中的鬼火疯狂闪烁。 “滚出去!立刻!”许砚对着钻臂和那名还能动的队员厉声喝道,“在我下一次快门之前!带上这个废物!”他指的是那个被攻击的队员。 钻臂如蒙大赦,和另一名队员拼死拖起那个半昏迷的同伴,连滚爬爬地冲出暗房,留下了那支阳煞枪。 就在他们踏出暗房门的同时,许砚再次举起相机,这一次,是对准了暗房深处那面作为“影门”载体的墙壁,以及上面最核心的那道裂缝。 “咔嚓!咔嚓!咔嚓!” 他连续按下快门,每一次快门,都伴随着脑海中记忆的碎裂与湮灭。 这一次,失去的是他多年来通过实战掌握的数种保命技巧的本能记忆,这些用血汗换来的经验正在化为乌有。 他用自己生存的“铠甲”,去填补这些蠢货炸开的坑洞! 随着记忆的流失,相机吐出的相纸上,那核心的裂缝被一点点强行“曝光”、压缩、封印。 失去了核心裂缝的能量支持,其他小裂缝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收缩。 那只骷髅恶鬼和剥皮犬发出不甘的咆哮,身体逐渐变得虚幻,被倒吸回裂缝之中。 当最后一道裂缝消失,暗房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满地狼藉。 裂缝终于闭合,暗房重归平静。 许砚扶着墙,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叶疼痛。 他看向门外瘫软的钻臂,声音沙哑,却字字如冰珠砸地: “密钥,我记下了。” “若反悔……下次定格的,就是你们的魂魄。” 门被推开,寒风灌入,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黑暗如同退潮般缓缓收缩,裂缝弥合,但随之而来的死寂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某种类似电器烧焦后混合着腐肉的怪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碴。 他几乎是踉跄着转身,逃离了暗房门口那令人窒息的压力。 里间,陈知微依旧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像是被这栋建筑本身的阴影轻轻覆盖。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又奇异地与周遭的死寂融为一体,仿佛她并非躺在这里,而是从这里生长出来的一部分。 许砚在她床边停下。 脚步声在寂静里显得突兀,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带来的血腥气息会惊扰她。 他伸手,却在半空顿住。指尖沾着未干的冷汗和灰尘,他忽然觉得自己满身狼藉,不配触碰这份安静。 片刻的犹豫,让他胸腔里的孤寂更重了几分。 直到陈知微胸口微弱的起伏映入眼底,他才仿佛被拉回人世,缓缓落下手。 他极其轻柔地替她掖好被角,动作慢得像是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 一滴汗水,混杂着疲惫与后怕,顺着他紧绷的额角滑下,恰好沿着眼角,如同一声无声的叹息,滚落。 就在这时,身侧传来一声极轻、仿佛来自梦之彼岸的呢喃: “……师哥?” 一声极轻,却无比清晰的呢喃,如同破开冰层的第一缕春水,撞入了他的耳中。 许砚的背脊猛地僵住,仿佛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 他霍然转头。 陈知微的睫毛颤动着,如同濒死的蝶试图最后一次扇动翅膀。 她艰难地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长夜跋涉的迷蒙,却在聚焦于他面容的刹那,骤然亮起一种近乎燃烧的清醒。 “原来,你……一直守在这里。”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带着千斤重的笃定。 她想抬手,最终只能微微动了动指尖。 许砚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彼此的骨骼熔铸在一起。 他所有强撑的冷静在她目光下碎成齑粉,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 “知微,你听着,从今往后,我不准你再为我挡在前面。你的命,比什么都更重要。” 陈知微静静地凝视着他,没有错过他眉宇间深烙的疲惫,没有错过他眼底未干的冷汗痕迹,更没有错过他握住自己那只手的、无法自抑的微颤。 她眼底最后一丝迷茫散去,被一种深沉到极致的心疼全然取代。 “傻瓜……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们早就分不开了……” “你……”她顿了顿,用尽力气握紧他的手,“……是不是又一个人,硬撑了很久?” 许砚没有回答。 他无法回答。 他只是更深地埋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用这个动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掩盖了自己可能失控的表情。 所有的重压、孤独与付出的代价,在这一句温柔的诘问面前,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以前,我为自己而活,现在,我为我们而活。如果代价是失去所有本能,那我就用剩下的每一分意识来守护你。” 陈知微没有催促,也没有抽回手。 她只是任由他靠着,然后用尽此刻全部的力气,将另一只虚弱的手,轻轻、轻轻地覆在了他紧绷的手背上。 一个无声的拥抱。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弯起一个苍白却无比坚定的弧度。 “还有我……在呢!”她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却试图驱散他周身的寒意,“别再……一个人了。” (本章完) 第74章 鬼面判官 第74章 鬼面判官 与此同时。 江城,城市应急反应中心。 钻臂站在代号“铁棺”的地下简报室里,冷白色的灯光从头顶垂直打下,将他手臂上那几道仿佛墨渍冻结而成的阴气灼痕照得无所遁形。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液和金属的冰冷气味,这是“中心”绝大多数深层设施的标配——这个对外宣称负责城市公共安全与异常事件快速响应的官方机构,其核心却蛰伏在公众视野之下,处理着那些一旦泄露便足以颠覆认知的“非标准现实”事件。 钻臂那份精心粉饰、企图将地狱般的遭遇简化为“技术性干扰”的报告,正投射在光洁如镜的金属桌面上。 桌后坐着他的上级,“鬼面判官”——这是他在内部通讯中的代号。 判官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面容瘦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看人时,总带着一种仿佛在评估资产损耗率的精准与冷漠。 他穿着笔挺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制服,但左胸别着一枚小小的、形似齿轮环绕眼睛的徽章——那是“中心”内部核心人员的标记。 他整个人像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刃,代表着“中心”隐藏在市政服务外壳下的、真正的铁血秩序。 然而,这冷酷的光线却在房间一侧被一片不祥的幽绿色悄然侵蚀,那是“灯影”怀抱的锈蚀铜灯所散发出的光晕。 他佝偻着身子,整个人笼罩在破烂的黑袍里,像一团凝聚不散的阴影,唯有那怀中的绿焰,在轻微的跳动中,将判官无框眼镜的镜片也映出几分诡谲的色彩。 在判官的另一侧,光线呈现出一种微妙的、不自然的扭曲,仿佛空气在那里凝结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形。 只有极专注的观察,才能隐约捕捉到匿形者存在的轮廓,铁面女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与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钻臂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左侧的幽绿目光和右侧那片扭曲空气后的审视,如同两把无形的刮刀,正在剥离他最后的遮羞布。 他们三人同属判官麾下,都死死盯着那屈指可数的黄金级承包商名额,此刻他的失败,无疑成了对手眼中最甜美的养分。 “目标物品呢?”判官的声音平稳,像冰冷的机械读数,在这间充斥着隐晦竞争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钻臂喉结艰难地滑动,感觉那几道阴气灼痕下的肌肉在隐隐作痛,而比这更刺人的,是来自左右两侧那无声的压迫。 “信号最后锁定在目标建筑内。但内部灵能扰流强度……超出了标准作业模型,魂铁探测器及备用设备……当场过载损毁。” 他尽可能维持着语调的平稳,试图在一个白银级承包商应有的框架内,描述那场远超e级鬼魂处理范畴、疑似直面d级鬼魂的惨败。 判官的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报告消失。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先扫过左侧的幽绿灯焰,又掠过右侧的光线扭曲,最后像两束高能激光,钉死在钻臂脸上。 “你在撒谎。” 四个字,让钻臂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几乎能想象到灯影者黑袍下咧开的嘴角,能感受到匿形者那片扭曲空气中传来的冰冷嘲讽。 他不敢提密钥交易,那意味着彻底的毁灭。 极致的恐惧与屈辱催生出粘稠的怨恨——许砚! 还有这两个等着看他笑话的杂碎! 在他因恐惧与愤怒而微微低头,避开那道审视目光的瞬间,他左手袖口内侧,那个私人加密终端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微不可察的蓝光。 他像毫无察觉般,用右手自然地压住了左腕。 这条暗线,或许是他翻盘,甚至将所有这些碍眼的家伙都拖下水的唯一希望。 空气凝固。 沉默中,钻臂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几乎也能“听”到竞争对手无声的讥笑。 他太清楚了,“中心”绝不会放任一个能轻易让白银级小队装备全毁、疑似存在d级甚至更高威胁的地方失控。 很快,更高级别的猎手就会被派往那里,那些能轻松收服e级、与d级威胁正面对抗的黄金级,乃至传说中能抵抗区域异变之源的白金级怪物。 而他,要么在后续行动中作为熟悉情况的炮灰去挽回些许价值,要么,就会被这份失败的档案拖累,被系统无情地“归档处理”。 判官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然后淡淡开口,话语却精准地刺入在场三人心照不宣的痛处: “黄金级的晋升评估近在眼前。一次干净利落的‘清理’,比十份漂亮的报告更有说服力。可惜……” “你最好不要让我看到第二次这种报告。” 他没有说完,但未尽之语像鞭子一样抽在钻臂心上。 房间内,幽绿的灯焰似乎跳动得更愉悦了些,而那片光线的扭曲,也仿佛变得更加稳定和深邃。 ——冷白的灯光逐渐远去。 属于权谋与恐惧的暗流,仍在铁棺简报室的空气中凝滞,可在百里之外,另一栋沉睡的老屋里,气息却截然不同。 黑暗仿佛刚刚吞噬过烈焰,空气里只余下一点烤焦的余味,像炭火燃尽后的灰烬,缓慢冷却。 这种余温既令人心慌,又在无形中制造出一种诡异的宁静。 夜色浓稠,风声隔绝了城市的喧嚣,仿佛整个世界都退去,只剩下这座照相馆在独自呼吸。 深夜的照相馆,灯光昏黄,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在一起。 许砚坐在工作台前,打开了那台加密终端。 陈知微就坐在他身侧的旧沙发上,身上裹着薄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专注地看着他和他面前那片即将展开的、未知的信息深渊。 “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虚弱,却异常坚定。 许砚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稳定人心的存在感,让他因即将触碰真相而有些紊乱的心跳稍稍平复。 他点了点头,手指异常稳定地在键盘上敲下那串用战斗本能换来的密钥。 【zb7749-delta·二级权限确认】 【验证通过——】 冰冷的数据库界面如同深渊巨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一行行加密的文件夹,复杂的编号,精确到毫秒的时间戳,仿佛一道道无形的栅栏,封锁着他不曾知晓的秘密。 (本章完) 第75章 林岚不是幕后黑手 第75章 林岚不是幕后黑手 这片由数字与代码构成的“信息的坟场”,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气息。 他没有犹豫,输入了核心关键词: 【镇魂铁】 结果在短暂的延迟后浮现: 【代号:界锁碎片】 【状态:部分遗失】 【最高注释:与“门”高度相关,需绝密监控。非授权接触者,清除。】 【附注:资料库曾于十年前紧急修订,原始记录已封存(权限不足)】 “界锁……碎片?”许砚低声重复,这个词带着一种不祥的质感,远比“镇魂铁”更令人不安。 陈知微倾身向前,纤细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个附注上,眉头微蹙:“十年前紧急修订……这和伯父失踪的时间,太接近了。”她的直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许砚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手指在键盘上稍作停顿,然后敲下了那个萦绕在他心头多年的名字: 【许浩宇】 屏幕猛地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干扰。 没有档案,没有记录,甚至连一条基础信息都没有。 只跳出一句冷冰冰的、程序化的提示: 【权限不足,相关文件已被抹除】 不是缺失,是抹除。 许砚的呼吸骤然停止,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 他看着那片空白,一个可怕的、不由自主的联想击中了他。 如果某一天,陈知微也被这样的力量盯上,她的名字,她的笑容,她存在于他生命中的一切痕迹,是否也会像这样,被世界轻而易举地、彻底地否认?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远比面对地狱恶鬼时更甚。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坚定的手,覆上了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看着我,师哥。” 陈知微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像一束光,劈开他心底正在疯长的黑暗。 许砚猛然抬头,撞进她清澈而明亮的眼眸里。 “你听清楚。”陈知微一字一顿,泪意却不让声音颤抖,“哪怕全世界都抹掉了你的痕迹,我也不会忘。哪怕他们连你的名字都想抹去,我也会替你记住。就算有一天,所有人都背叛你、怀疑你,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她反握住他冰冷的手,十指相扣,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熔进他的血液里。 “所以别怕失去。”她低声道,眼里燃烧着近乎固执的光,“只要我还在,你就不会被这个世界否认。你是许砚,是我的师哥……是我最重要的人。” “伯父的存在,也绝不会因为几句冰冷的代码就被否定。你记得他,我记得他,这间照相馆记得他……这些,都比那个数据库里的任何记录都更真实,更有力量。” 待心绪稍平,一个念头闪过。 许砚调取了任务档案,输入了那次几乎让他丧命的行动编号: 【养老院清理任务-归档记录】 详细信息展开。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执行人员列表、行动概述,最终定格在【任务指定者】和【风险评估记录】两栏。 【任务指定者:鬼面判官】 【风险评估人:林岚】 【风险评定:高-强烈建议取消行动】 【审批意见:驳回风险评估。按原计划执行。——鬼面判官】 许砚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猛地收缩。 不是林岚。 是鬼面判官。 他一直以为是林岚为了排除异己,故意将他送入死地。 他甚至因此对她抱有深刻的戒备与恨意。 可这冰冷的记录显示,那个代号“鬼面判官”的人。 而林岚,竟然是反对者。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被误导的愤怒、对真正敌人的凛然、以及对林岚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所有他自以为清晰的人际脉络,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怎么了?” 陈知微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和瞬间的僵硬,担忧地问。 许砚指着屏幕上那几行决定了他命运的字,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发现真相后的冰冷战栗: “我搞错了。想杀我的,是‘判官’。而林岚……她试图阻止。” 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凑近屏幕仔细看去,脸色也凝重起来。 “这个‘鬼面判官’……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许砚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苍白脸上那不容置疑的认真,看着她眼底映出的、自己有些失措的倒影。 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被世界遗弃的孤独感,仿佛被她的话语和温度一点点驱散。 他没有说话,只是反手将她的手更紧地握住,仿佛这是他在汹涌迷雾中,唯一能确定的坐标。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屏幕,那冰冷的提示依旧刺眼。 但这一次,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被一种更加沉静、更加坚定的东西取代。 愤怒依然没有涌上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确了目标的冷峻。 敌人不在眼前,而在那片庞大的、迷雾般的体制深处。 但此刻,他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恢复了力量,“他们能抹掉数据,但抹不掉真相。我会把它找回来,连同父亲的一切。” 陈知微看着他重新挺直的脊背,轻轻“嗯”了一声,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无声地传递着她的支持。 昏黄的灯光下,某种温暖而坚韧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足以对抗来自任何维度的寒意与恶意。 “咔嗒。” 灯泡轻轻晃动,光影摇曳,如同濒死者的脉搏。 许砚猛地抬头,暗房门缝下,那道黑痕,正在蠕动。 像一条刚刚苏醒的细长寄生虫,试探着这个世界的边界。 与此同时,一声极轻的、仿佛指甲刮过朽木的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耳膜。 空气中的温度骤降,他呼出的气息在昏黄灯光下凝成转瞬即逝的白雾。 陈知微在薄毯下轻轻一颤,仿佛夜风穿透了她的骨节。 许砚瞬间感到胸腔猛地一紧,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骤然空了一拍。 那不仅仅是警惕,而是某种……源于生命本能的预警。 他望着那片蠢蠢欲动的黑暗,声音沙哑,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宣判: “……时间,不多了。” (本章完) 第76章 不要只做你师兄 第76章 不要只做你师兄 暗房的死寂被甩在身后。 许砚护着陈知微,沿着通往二楼的狭窄木梯向上走。 老旧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甘的呻吟,成了寂静里唯一的节奏。 气氛凝滞,先前生死边缘的惊悸,与那些在红光下几乎破土而出的情愫,都沉淀下来,化作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萦绕在两人之间。 “慢点,”他声音低沉沙哑,手虚扶在她身后,保持着克制的距离,“这楼梯有些地方松了。” 陈知微低应一声,心跳却远不如回应平稳。 她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像冬日里拢着的一簇暖火。 就在她心绪微乱,即将踏上最后几级台阶时,脚下果然一滑,一块老旧的木板微微下陷,让她身体瞬间失衡,向后倒去。 “啊!” 她短促地惊呼一声。 如果这一瞬没接住她,她可能会彻底醒不来了……这个念头让许砚心脏几乎撕裂。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只坚实的手臂从后方猛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有力地捞了回来。 力道之大,让她的后背重重撞进一个温暖而宽阔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她被他紧紧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前胸,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失序的剧烈心跳。 砰——砰——砰—— 一声声,敲打在她的背脊上,也敲在她的心上。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坚硬如铁,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不易察觉的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老旧木料、灰尘以及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药水与硝烟的气息。 两人都僵住了,谁也没有动。 许砚低下头,下颌几乎要触到她的发顶。 她散落的发丝带着清淡的香气,搔刮着他的鼻尖和……心尖。 怀中身体的温热、柔软,以及那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都与他记忆中那个只会跟他斗嘴、抢器材、在暗房里互相吐槽的“小师妹”形象截然不同。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保护欲和某种更深沉的情感,如同破闸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用以划分界限的堤坝。 陈知微靠在他怀里,大脑一片空白。 预期的摔倒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几乎令她窒息的、充满男性气息的拥抱。 她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绷紧,能听到他近在耳畔的、有些紊乱的呼吸。 这个拥抱,超越了所有以往打闹时的肢体接触,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关乎生死与占有的意味。 她下意识地轻轻挣扎了一下,声音细弱蚊蝇:“师……师兄……” 这一声,却像是点燃了某种引线。 那个被他用“师兄”身份禁锢了太久的自己,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许砚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压抑到极致的沙哑和滚烫: “别动……”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句话,“……让我抱一会儿。”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每一个字都沉重而清晰: “就一会儿……我快……撑不住了。” 这句近乎崩溃的坦白,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力量。 它撕碎了他所有冷静自持的伪装,露出了内里那个因为她而恐惧、而后怕、而变得脆弱的灵魂。 陈知微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与悸动交织着涌上眼眶。 她不再挣扎,身体彻底软了下来,顺从地靠在他怀里,仿佛这里才是她唯一安心的归宿。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唇,似乎无意地、极轻地擦过了她的耳尖。 那一小片皮肤,瞬间像是被点燃,滚烫蔓延至全身。 时间在彼此的呼吸间流逝。 许砚的手臂终于松了些力道,却依旧圈着她,仿佛那是他唯一确定的真实。 他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昏暗的光线下,她脸颊绯红,眼波流转,那双总是带着狡黠或倔强的眼睛里,此刻水光潋滟,映照着他的身影,带着一种全然的信赖和……他不敢深究的情愫。 他抬手,指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失而复得的庆幸、深入骨髓的后怕,以及那再也无法掩饰的、汹涌的爱意。 许砚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声音低沉而决绝:“陈知微,我厌倦了只做你的师兄。“ 不是询问,而是一个宣告。 一个将他们之间所有模糊的、未曾言明的关系,彻底颠覆的宣告。 陈知微的呼吸屏住了。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以为会永远用斗嘴来掩饰关心的男人,此刻眼中再无半点戏谑,只剩下如海般深沉的真挚。 她怔怔望着许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相信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她没有回答,只是微微踮起脚尖,用一个生涩却坚定的、轻轻的拥抱,作为了她全部的答案。 她的脸颊埋在他肩头,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哭腔,却满是坚定: “好……听你的。” 许砚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拥入怀中。 这一次,拥抱不再是因为意外或后怕,而是源于确认,源于归属,源于两颗心终于冲破一切迷雾,紧紧相贴的圆满。 在弥漫着尘埃与古老木香的楼梯转角,在刚刚经历生死的夜晚,一段始于打闹斗嘴的关系,悄然绽放,升华为此生不渝的誓言。 深夜更沉,窗外风声卷着纸灰,轻轻拍打窗棂。 许砚坐床前,陈知微裹着薄毯坐在一旁。 她脸色依旧苍白,却执意不让自己睡去,只静静注视着他。 老旧的加密终端亮起,屏幕闪烁间,他拨入一道特殊的通信链路。 杂音过后,阿哲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与压低的谨慎传来:“……喂?许砚?你这时候联系我,是不是出大事了?” 许砚平静开口:“我拿到了二级权限。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些资料。” 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一声几乎压抑不住的倒吸气:“二级权限?你小子到底……算了,我不问。”他的声音忽然低下来,“我这边也忙得很,正在准备承包商晋升考核。” “承包商晋升考核?”陈知微微微一愣,侧头看向许砚。 阿哲继续说:“你知道的,等级决定了一切——资源、权限,能接触到的事件层级。等级就是一切,“阿哲语速加快,“青铜处理游魂,白银应对怨灵,黄金才能接触'门'的真相。至于白金.那是能对抗区域异变的怪物。”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怕被人听见:“而白金级……他们是传说里,能跟区域异变正面对抗的人物。” 许砚眉头一动,沉默不语。 “听说这次的晋升考核,会和某个‘特别事件’绑定。”阿哲像在自言自语,“八成和你身上的‘渊’有关。” 话音刚落,线路里骤然一阵电流噪音,通话短暂中断。 灯光下,许砚缓缓抬头,目光与陈知微相对。 她清亮的眸子里没有畏惧,只有笃定,仿佛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你要去。”她轻声说,不带半分犹豫。 许砚沉默片刻,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决绝:“哪怕我会失去一些记忆,我也要进入他们的体系。否则,下次危险来临时,我连守护你都做不到。” 陈知微伸手覆上他的掌心,十指相扣,眼神如火般坚定:“那就一起。你不是一个人。哪怕我虚弱,也要站在你身边。” (本章完) 第77章 晋升报名 第77章 晋升报名 晨光透过照相馆老旧的窗棂,在弥漫的微尘中切出斜斜的光柱。 许砚醒来时,发现陈知微已经醒了,正侧着身,安静地看着他。 她的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但眼神清亮,里面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温顺而依赖的光芒。 那目光细细描摹过他的眉骨、鼻梁,最后落在他微抿的唇线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珍惜。 仿佛少看一刻,眼前的人便会消失。 “醒了?”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手臂却无比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这个动作如此顺畅,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那失而复得的战栗,需要用多少次这样真实的触碰才能平息。 “嗯。砚!” 陈知微往他肩窝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又带着些许硝烟的气息,这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看你睡得沉。”她没说出口的是,她怕一闭眼,再醒来时,这样安稳的清晨又会是一场梦。 昨夜,她几乎是数着他的心跳声入睡,每一次规律的搏动,都是对抗记忆中那些恐怖画面的良药。 许砚低头,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单薄和微弱的热度,一种混合着怜惜与责任感的情绪在胸腔里胀满。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圈禁在自己的领地之内,仿佛这样就能为她隔绝外界所有的风雨。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在逐渐明亮的晨光里,静静分享着这份劫后余生、关系转变所带来的,巨大而平和的安宁。 这一刻的静谧,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早餐过后,工作间被临时改成了训练场。 许砚站在房间中央,手里握着封魂相机,对面是一个被标记了特殊符号的标靶,模拟着灵体能量扰动的源头。 “左移半步,角度再偏十度。”陈知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裹着毯子,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她虽虚弱无法亲自上场,但她的眼和脑,就是许砚最好的校准仪。 许砚依言调整。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找到一个最稳定、最能瞬间捕捉“瞬间”的姿势。 但右肩胛骨处的空荡感再次袭来,那个原本如同呼吸般自然的、结合了步伐与腰腹核心力量的“快速抓拍姿态”,此刻却显得滞涩别扭。 他的动作慢了一拍,相机在手中显得有些沉重。 “别用蛮力。”陈知微轻声提醒,“记得爷爷说的吗?‘摄影是捕捉光的艺术,而封魂,是捕捉影的实质。’你的身体不是支架,是云台。用心去‘对焦’,而不只是用眼睛。” 许砚闭了闭眼,摒弃掉脑海中刻意回忆的肌肉记忆,转而回想师父教导时的那种感觉——将精神力如同调整镜头光圈和快门一样,与身体的协调性融为一体。 他再次举机,这一次,动作虽然仍不如巅峰时流畅,却少了几分僵硬,多了几分沉静。 当他透过取景器望出去时,世界仿佛被重新校准。 “咔嚓。” 没有实质快门声,但他感觉某个阻塞的关节似乎“通”了一丝。 通过数次练习,许砚逐渐意识到,失去的并非能力本身,而是某种“捷径”。 他需要像初学者一样,重新理解“捕捉”的本质,将摄影师的专注与猎鬼者的决断更深刻地融合。 训练间隙,许砚拿起那个加密终端,屏幕上是“城市应急反应中心”对外公布的承包商晋升考核通知页面。 巨大的红色倒计时标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知微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和专注的侧脸,心也跟着揪紧。 她知道他注定要走向风暴中心,但亲眼看着他准备亲手推开那扇危险的大门,担忧依旧如藤蔓般缠绕上来。 她轻声问:“砚,想好了?” 许砚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最终停留在“报名确认”的虚拟按键上。他没有立刻按下,而是转头看向她。 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嗯!失去的本能可以练回来。但错过这次接触核心、弄清‘判官’和父亲真相的机会,我们可能永远只能在边缘徘徊。”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必须去。只有获得更高的权限,站到足够高的位置,才能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而不是等危险再次找上门时,只能被动应付。”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足够的力量,构筑一个能真正保护她的堡垒。 这句话,他藏在心底,没有说出口。 陈知微读懂了他眼底的决绝,也读懂了他未言的守护。 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覆盖在他握着终端的手背上,与他一同按下了那个决定命运的按键。 肌肤相触的瞬间,她传递过去的不仅是支持,更是同进退的誓言。 “好,”她看着他,眼神如同最坚定的同盟,清澈的眼底映照出他的身影,“那就一起去。 你负责在前面冲锋陷阵,我负责在背后,帮你校准所有的‘焦点’。”无论是战斗的,还是人生的。 屏幕亮起反馈:【报名信息已提交,审核中。】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两人交迭的手上,仿佛将他们命运的前路也镀上了一层暖色。 前路未知,危机四伏,但这一次,他们将以全新的身份和姿态,主动踏入那片汹涌的暗潮,彼此为盾,互为刀锋。 城市应急反应中心的对外接待大厅,像一座由玻璃、钢铁与冰冷光线构筑的蜂巢。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臭氧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各种奇诡能量的混杂气味。 形形色色的男女汇聚于此,他们或身着特制战斗服,或佩戴着古怪的饰品,眼神中混杂着紧张、野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里是野心家与亡命徒的起点,也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闸口。 许砚和陈知微走进大厅,与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依旧穿着那件略显陈旧的摄影师马甲,她则裹着一件素色薄毯,脸色苍白却步伐稳定。 他们的平静,在周围躁动的对比下,显得格外突兀。 报名处排着长队。 轮到他们时,工作人员头也不抬,手指在光屏上飞快跳动,程式化地询问:“姓名,能力倾向,申请考核等级?” “许砚。摄影师。申请黄金级晋升考核。”许砚的声音平静无波。 工作人员敲击键盘的动作一顿,皱眉抬头,目光扫过许砚空荡荡的胸前和身旁病弱的陈知微,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系统显示,你已是白银级在册承包商。既已是白银,为何不佩戴等级徽章?而且,‘摄影师’?” 他的声音没有刻意压低,引得周围几个等待的预备者侧目看来,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嗤笑。 一个浑身挂满符箓的壮汉更是嗤笑出声:“摄影师?来错地方了吧老弟?隔壁婚纱影楼在街对面!” 许砚尚未开口,陈知微上前半步,声音清晰而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他之前执行的任务涉密程度较高,徽章在任务后还没有领。” 她的话语合情合理,却仿佛坐实了旁人心中“名不副实”或“关系户”的猜测,周围的窃笑声更大了些。 工作人员脸上公事公办的冷漠中掺入一丝轻慢: “按规定,申请晋升需验证当前等级身份。请出示有效凭证,否则,只能从基础青铜级重新评定。” 这话语像一道无形的墙,试图将许砚拦在真正的门槛之外。 许砚不再多言。 他取出那台老旧的加密终端,指尖轻点,调出个人身份页面,平静地推向工作人员。 (本章完) 第78章 超凡的起点 第78章 超凡的起点 冰冷的屏幕亮起,几行简洁的文字却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身份验证通过】 【姓名:许砚】 【编码:7x-ghost】 【等级:白银级承包商】 【权限:三级】 时间仿佛凝固了。 工作人员脸上的轻慢瞬间碎裂,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取代,随即转为一丝惶恐。 他猛地站起,声音都变了调:“抱……抱歉,许先生!是我眼拙!我立刻为您补办徽章!” 周围所有的嗤笑与议论声戛然而止。 那些原本带着轻视目光的预备者们,表情僵在脸上,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白银3! 这个代表着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意味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男人,早已是能够独立处理e级执念类、怨念类灵异事件,在特定区域内享有优先处置权和与之对应的高额行动收益的资深者。 所谓的“承包商”体系,正是中心将这些普通人无法应对的“脏活”、“危险活”,“承包”给具备特殊能力之人,并给予相应权力与报酬的残酷而高效的机制。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翻找保险柜。 与此同时,高处的监控镜头“咔”的一声转动,红光一闪,画面被传送到另一间昏暗的监控室。 林岚立在屏幕前,眉心紧锁。 “养老院的任务,明明已被中心否决。”她声音冷冽,如刀锋切过冰面,“可你依旧出手。判官,你当真以为没人会察觉?” 阴影中,一个面容瘦削、戴着无框眼镜的身影缓缓浮现。判官嗓音沙哑而从容:“十年来,我对许浩宇用尽了所有手段,仍未找到那件东西……对他儿子下手,不过是逼他开口的最后一计。” 林岚冷笑,眸光如霜:“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倒好,不仅没能如愿,还让镇魂铁在混乱中遗失。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判官沉默片刻,眼底的冷意更深:“既然他敢来,就让考核替我们做出筛选。能从镜界活下来的……才算得上棋子。” 林岚目光微动,却没有再追问,只是转身看向更高处的监控水印。那一层冰冷的符号闪烁着,似乎有人在更深的黑暗中静静注视。 “希望你清楚,”她低声道,“真正看着这一切的,并不是我。” 判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所以,我们更不必束手束脚。我已经为许砚准备了一份‘特别’的试题。如果他真是许浩宇藏匿秘密的钥匙,那就在熔炉里烧得更旺些吧。” 他指尖在虚空中轻点,一道加密指令已发送至考核系统。 【指令内容:考生许砚(7x-ghost),镜界环境参数上调15%,灵体攻击性倾向+1。】 监控屏幕上的红光骤然一闪,画面归于死寂,仿佛方才的对话从未存在。 下一刻,工作人员终于取出一枚泛着冷冽银光的四边形徽章徽章,双手恭敬地递到许砚面前。 场内的喧哗戛然而止,所有视线齐刷刷落在他胸前那抹冷冽银光上。 在递出的瞬间,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恭喜您成功申请黄金级考核。一旦通过,您就将真正踏入超凡序列……那将是完全不同层面的世界与力量。” 这句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周围死寂的人群中荡开无声的涟漪。 黄金级,是凡俗与超凡的天堑,是这里所有人挤破头,甚至不惜性命也要争夺的,通往真正力量与秘密的入场券。 许砚面无表情地接过徽章,在陈知微带着淡淡鼓励与笑意的目光中,将其稳稳地别在胸前。 那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是一种宣告。 他没有看周围任何人,但那一刻,他周身散发出的沉静气场,已让他在这群躁动的预备者中,显得卓尔不群,光彩夺目。 凭借白银徽章,他们进入了更高层级的等候区。 这里的空间更宽敞,人也更少,但气氛更加凝滞。 空气中仿佛流淌着无形的电流,每个在此等待的人,都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主考核官“冷光”很快现身。 她身着笔挺的深灰色制服,面容冰封。 在目光扫过许砚时,她脑海中闪过一分钟前收到的、来自判官派系的非正式“建议”:适当增加该考生考核难度,以测试其极限。她厌恶这种将手伸入她管辖范围内的行为,但中心的派系倾轧无处不在。 “所有人,注意。”她压下心中的不快,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宣布,“黄金级晋升考核,第一阶段——‘镜界狩猎’,规则如下。” 她略微停顿,确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集中。 “你们将被随机分为四人一组,投入‘镜界’的不同模拟区域。每个小组的考核环境与灵体配置完全相同。” “任务目标:在限定时间内,处理掉区域内所有预设的灵体威胁。处理方式不限,但最终评分将基于效率、损耗与完成度。”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却抛出了最残酷的核心规则: “但请注意,每个小组,最终只有一人能够晋级。” “当区域内灵体被清除后,小组内部的‘竞争环节’自动开启。直至只剩下一人站立,或者有人主动弃权,环节才会结束。” 她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仿佛在评估着每个人眼中的野心与计算。 “最终,从所有小组中胜出的五位第一名,将获得参与第二阶段考核的资格。” “记住,中心需要的是能在绝境中夺取胜利的精英,而不仅仅是温和的清理工。规则宣读完毕,十分钟后分组开始。”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却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等候区。 组队?不,这是养蛊。 之前的竞争者,转眼就可能成为必须亲手淘汰的敌人。 合作以快速清除灵体,然后在背后捅刀?还是从一开始就各自为战?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砚感到丹田深处那股属于“渊”的冰冷力量,竟在此刻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仿佛因这残酷的规则而……兴奋。 他豁然明朗:最大的危险从来不是眼前的竞争者,而是在这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中,他体内这头凶兽,是否会彻底挣脱枷锁。 而这,或许也正是某些人将他逼入此地的真正目的: 要么,驾驭这份禁忌之力,踩着所有人的尸骨踏入超凡; 要么,就此沉沦,成为滋养这头凶兽的最后血食。 没有第三条路。 (本章完) 第79章 晋升考核开始 第79章 晋升考核开始 等候区内,几位明显的竞争者逐一映入许砚的视野。 “石盾”,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身上穿着厚重的旧式装甲,铁锈斑驳,像是从尸坑里扒出来的。 他的手臂上爬满土黄色的能量纹路,每呼吸一次,肌肉和骨骼都像石块般摩擦作响。 他冷哼一声,目光在许砚和那台老旧的封魂相机上停留,像在打量一件随时会坏掉的破烂货。 “照相机?”他嗤笑,嗓音低沉粗粝,带着一股阴冷的自负,“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把鬼按进那玩意儿里。真要遇上厉鬼,架子挡得住吗?” 说罢,他双拳在掌心一碰,骨骼炸响,像墓碑被铁锤砸裂的沉闷声,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百灵”,则完全是另一种气息。 她身形纤细,长发盘起,耳垂上挂着两枚似饰品却闪着暗红光点的通讯耳坠。 她走近时,脚步轻盈无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潜伏在黑暗里的东西。 她对许砚露出一个浅淡而礼貌的笑容,却让人感到像被针尖探刺。 “摄影师啊……真少见。”她的声音柔美,仿佛在说情话,但眼神却冷静锋利,“我听说,有些小众流派,最容易在第一次高等级考核里……死掉。” 她说这话时,手指轻轻触碰耳坠,似乎有人正在另一端静静聆听。 那不只是随口一说,而像是在替某个情报组织“标记”一个新猎物。 而在等候区最阴暗的角落,那个第三人始终沉默。 她背靠墙壁,黑布兜帽几乎将整张脸遮蔽,只有一缕寒白的下颌线露出。 许砚认得她,养老院清理任务中同为白银级承包商的铁面女。 她像影子一样静止着,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直到“冷光”宣布“最后只留一人”的规则时,她才微微抬了抬头。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侧那柄短刃的刀柄,动作冷漠、娴熟,仿佛只是检查呼吸般自然。 那种习惯性的确认,让许砚心头一紧。 ——这是刺客的手法。 没有威慑,没有叫嚣,只有耐心等待猎物现身时,必然的一击。 这三人各自鲜明的举止,让整个等候区的空气都冷凝了几分。 许砚敏锐地意识到,这场所谓的“晋升考核”,绝不是公平的试炼,而是一场变相的猎杀。 许砚摘下玉蝉,扣在陈知微手中。 “有它在,你能安稳些。” 他知道,若带着玉蝉进入,试炼便不再真实。 可若留给她,哪怕只能添一分护佑,他也心安。 很快,许砚被单独传送进入。 他落脚处,原本冰冷的合金地面瞬间扭曲、腐败,化作一条弥漫着浓重消毒水与血腥气味的废弃医院长廊。 灯光忽明忽灭,墙壁上布满污秽的手印和抓痕。 几乎在他站稳的瞬间,一个身穿染血护士服、面容扭曲破碎、手持巨大锈蚀注射器的怨念聚合体便从墙壁中渗出,发出凄厉的尖啸,直扑而来! 许砚眼神一凝,身形不退反进,抬手换下原本的定焦镜头,“咔哒”一声,暗金色的广角镜头稳稳卡入机身。 镜头表面浮现出一层微光,仿佛在黑暗中张开了一只冷冽的瞳孔。 回廊四周同时涌出数道模糊鬼影,护士灵体只是其中最狂暴的一只。 它们的怨念汇聚,气息压得空气几乎凝固。 许砚没有丝毫慌乱,他透过取景器,像摄影师寻找最佳光线与构图般,瞬间捕捉到所有鬼影之间能量的汇流点。 “咔嚓!” 纯白光束如渔网撒出,同时笼罩多个目标。 鬼影们发出尖啸,挣扎着被拖向镜头。 一股远超预期的精神力抽离感传来,许砚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数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他的太阳穴。 不止一段,而是好几段模糊但温暖的记忆碎片:童年夏日青草的气息、第一次握住相机手柄的触感,瞬间被抹除,只剩下冰冷的空虚。 相纸吐出,画面上的鬼影扭曲不定。 他成功清场,但灵魂仿佛被剜去了一块。 他深吸一口气,将相纸紧紧攥在手中,心中的决绝更盛。 “必须更谨慎,下一次,可能代价就是核心记忆。” 然而他并没有往常的恐惧。 因为就在这一瞬,他脑海里浮现出陈知微的眼神,那份固执的清澈,那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观察室内,陈知微通过特殊权限观看着模糊的实时画面。 屏幕上的光线断断续续,许砚的身影在雾气和阴影间穿行。 每一次举机,她都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猛地一紧,仿佛那快门也扣在了她的心弦上。 “太急了……呼吸,师哥,调整呼吸……” 她低声呢喃,指尖不自觉收紧了薄毯的边缘,像是要把自己的镇定从远方一点点传过去。 当她看到他因肩胛空荡感而动作迟滞时,她的肩膀也仿佛感同身受地僵硬起来。 当他成功封印掉第一个护士灵体时,她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弛,轻轻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眼角竟有些湿润。 那一瞬,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为何执意要留下来。 不仅仅是为了并肩作战,更是为了在他每一次涉险时,自己的心跳能与他同频,在他每一次胜利时,自己的喜悦能第一时间抵达。 她不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胡思乱想,她要亲眼见证,共同承受。 他沿着长廊继续前行,场景骤然扭曲,眼前切换成一个幽深的献祭洞窟。 岩壁上密布着干涸的血色符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与低沉的哀嚎,脚下的地面并非实质,而是由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虚影堆积而成,踩上去仿佛能听到灵魂的嘶鸣。 一道庞大的、与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阴影悄然浮现。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是一团凝聚了无数殉葬者绝望情绪的黑暗能量体。 未等许砚举机,一股无声无息的精神洪流便汹涌而至,并非直接的冲击,而是如同冰冷的水银,无孔不入地渗入他的意识。 他的动作瞬间僵直,眼前不再是洞窟,而是无数惨白的手臂从地面、从岩壁中伸出,死死抓住他的脚踝、手腕,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更可怕的是,一个阴冷、充满恶意的意志正顺着这股精神连接,试图挤占他的识海! “糟了……鬼上身!”许砚心中警铃大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肢体正在失去控制,举起相机的手臂重若千钧,且正缓缓调转方向,将镜头对准自己的眉心。 透过那已然对焦在自己额前的取景器,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惊恐扭曲的倒影,以及倒影身后,那张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地缚鬼的狞笑。 ——下一秒,冰冷的指尖,已然扣在了快门之上。 (本章完) 第80章 危机重重 第80章 危机重重 取景器中,他看到了自己扭曲惊恐的脸,以及背后那张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地缚鬼的狞笑。 陈知微在观察室猛地站起,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指节发白。 画面中许砚的身体在不自然地抽搐,相机摇摇欲坠。 “砚!守住心神!”她急声喊道,尽管知道声音无法直接传达,但似乎那份默契能跨越空间。 就在地缚鬼的意志即将彻底淹没他自我意识的刹那。 许砚感到丹田深处,那股一直沉寂的、属于“渊”的冰冷力量,仿佛被外界的入侵者激怒,自行苏醒过来。 它没有形态,却如同一个无形的黑洞,爆发出强大的吸力。 “吼——!” 一声只有许砚和地缚鬼能“听”到的、充满惊惧的灵魂尖啸在他体内炸响。 那即将成功的阴冷意志,如同遇到了天敌,被这股源自许砚自身深处的力量强行扯碎、吞噬。 地缚鬼与岩壁能量连接的核心,仿佛被无形之力狠狠咬了一口,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原本凝实的身形瞬间变得稀薄、紊乱。 束缚感骤然消失! 许砚猛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来不及细想体内“渊”的异动,求生与战斗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眼中厉色一闪,强行压下灵魂深处因吞噬而产生的细微饱胀与冰寒感,举机、对焦。 这一次,他透过取景器,清晰地“看”到了地缚鬼因核心受创而暴露出的、与地脉连接的数个能量节点。 “咔嚓!咔嚓!咔嚓!” 三次快门声急促而连贯,如同死神的丧钟。 每一次闪光,都精准地切断一根能量纽带,同时也将他脑海中一段关于童年某个无忧无虑夏日午后的清晰记忆,彻底化为灰白。 巨大的哀嚎回荡在洞窟,岩壁上的血色符号寸寸碎裂。 那庞大的阴影彻底从地脉剥离,在绝望的扭曲中,被相机强大的吸力拖拽、压缩,最终封印于吐出的暗色相纸之上。 许砚单膝跪地,大口喘息,冷汗已浸透后背。 他不仅消耗了精神力,更永久地失去了一段宝贵的记忆,甚至还动用了体内那不受控制的“渊”的力量。 这场胜利,代价惨重。 与此同时,那间昏暗的监控室内。 林岚看着屏幕上许砚狼狈的身影,以及数据面板上“能量活性异常升高”的警报,冷冷开口:“你看到了,判官。你在玩火。他体内的东西一旦失控,整个镜界模块都可能被污染。” 判官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兴奋的眼神:“风险与收益并存,林主管。看,我们逼出了更有价值的东西,不是吗?这份数据,足以向‘上面’证明我的方法才是有效的。” 观察室内,陈知微看着画面中许砚脱力跪地的身影,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紧紧握着那枚尚带他体温的玉蝉,仿佛这样就能分担他的痛苦。 她看到他用失去记忆换来了胜利,也看到了那瞬间爆发的、令人不安的吞噬力量。 主考核官“冷光”的指尖在评估报告上轻轻敲击。 她冰封般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却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她在许砚的档案上,默默地标注了一个红色的“Δ”符号, 并备注:“目标体内存在高危未知能量反应,具备吞噬特性。需重点观察其可控性与反噬风险。” 许砚强撑着站起身,大脑因记忆的缺失和“渊”的异动而嗡嗡作响,四肢百骸都透着虚弱感。 他知道考核远未结束,但镜界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 四周景象骤然扭曲、坍塌! 眼前的献祭洞窟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消散。 无数面镜子从虚空中生长出来,相互折射,无限延伸。 许砚的倒影被复制成成千上万个,每一个的动作都与他本人有着毫秒级的延迟和微小的扭曲,成百上千个“他”同时举机、侧身、喘息,视觉信息瞬间过载,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几乎呕吐。 更令人不安的是,有些镜子里的“他”,竟然缓缓转过头,对着镜外的他,露出了一个完全不属于他自己的、诡异的微笑。 低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下一刻,一只猩红利爪从他左侧一面本该映照他后背的镜子里骤然探出! 许砚凭直觉猛地侧身,但精神的巨大消耗让他的神经信号如同在泥潭中传输,意识到了,身体却迟滞了。 利爪带着一股冻结灵魂的阴风,险险擦过他的脸颊。 那不是简单的割伤——被触碰的皮肤瞬间失去知觉,仿佛被低温烫伤,紧接着,一股针扎火燎般的剧痛才猛地炸开,鲜血还未渗出,伤口边缘已经泛起一层不祥的青黑色。 镜中恶鬼狞笑着,身影在镜面间疾速穿梭,虚实难辨。 许砚抬手按住脸颊,呼吸一瞬紊乱。 但很快,他强行稳住心神,目光如刀锋般在无数镜面间捕捉轨迹。 就在他踉跄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低吼—— “躲开!” 石盾突然进入镜屋,他猛地冲出,土黄色光盾与利爪撞出如同指甲刮过黑板的刺耳尖鸣。 飞溅的能量碎屑打在许砚脸上,带来灼热的刺痛感。 “摄影师!下次再慢一拍,就等着被切成两半吧!”石盾的低吼声中带着压抑的喘息,显然刚才那一下格挡,远不像他表现得那么轻松。 话虽粗暴,但却为许砚赢得了宝贵的一息。 而百灵与铁面女刚好也进入了镜屋。 百灵则已开启耳坠装置,目光来回追踪,低声提醒:“左后角第六面镜子——能量波动异常!”她的信息精准,却并非无私,她刻意压低声线,仿佛只愿让石盾和铁面女听见。 铁面女不发一言,整个人几乎消失在镜影交错的光线里。 等许砚再捕捉到她的踪迹时,那人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另一面镜子旁,匕首直刺镜面。 碎裂声骤响,打断了镜鬼的连环移动,让它暴露出一个半身。 机会出现。 许砚抬机,手臂的肌肉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 取景器中,镜鬼的身影因他无法完全集中的精神力而微微发虚。 ‘稳住…必须稳住…’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脸颊伤口传来的、如同有冰虫在往里钻的持续性痛楚,将所剩无几的精神力压榨式地注入相机。 “静心,砚哥。它的轨迹有规律,像在折射光线…”陈知微的声音仿佛穿透空间,在他脑海响起。 (本章完) 第81章 淘汰第一个 第81章 淘汰第一个 这声音像一根细针,暂时刺破了他脑中的迷雾。 他立刻摒弃杂念,不再用眼睛去追,而是用精神力去“听”那些镜面能量流转时发出的、细微的“嗡嗡”声。 “就是现在!” 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和最后一股意志力,扣下了快门。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镜屋回荡,犹如铁锤击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瞬间,一道纯白的精神光束自镜头迸发,犹如利箭,狠狠钉住镜鬼的狰狞身影。 它原本如幽灵般穿梭在镜面间,此刻动作骤然凝滞,扭曲的四肢被生生定格在半空,尖锐的嘶吼从它口中炸裂开来。 影像被拖拽着挣扎,像溺水者被硬生生拉出水面。 片刻后,镜鬼的身形猛地被卷入相机深处,伴随着打印口的“嗡”声,一张相纸缓缓吐出。 可就在影像尚未完全凝固时。 “嘶——!” 镜鬼眼眶深处骤然爆出一缕暗红光芒,仿佛火焰在空洞的眼窝里燃烧。 定格的身影猛然挣动,黑色能量自相纸边缘倒灌而回,整个镜屋随之震颤,空气中泛起刺耳的尖鸣。 许砚的心脏骤然一紧,额角青筋突起。 他猛地抬手,正要再度扣下快门。 可精神力的透支让他的指尖颤抖,仿佛下一瞬就会失焦。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只冰冷的手指忽然从旁伸来,按住了镜鬼额头的虚影。 铁面女的身形不知何时已悄然逼近,兜帽下的眼神冷冽至极。 “别松手。” 低沉冷硬的话音落下,匕首寒光一闪,径直刺入镜鬼虚幻的头颅。 锋刃划破虚影的一瞬,爆出的不是血,而是刺目的黑色裂痕。 那股暗红能量如同被拦腰斩断的毒蛇,抽搐着化作碎光,最终彻底消散。 许砚牙关紧咬,死死压住相纸,直到最后一缕阴影彻底被吸附进去。 “嗡”的一声,打印完成。灰败的影像彻底定格在纸面上。 ——镜鬼,封印。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唯有几人的急促呼吸在空旷的镜屋中回荡。 石盾的肩膀起伏如风箱,厚重的装甲嘎吱作响,他冷哼一声,却没再开口。 百灵轻抿红唇,耳坠上的光点一闪一灭,眼神中既有警惕,也掺杂着一丝暗暗的兴奋。 铁面女收回匕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重新隐没在阴影中。 他们的眼神短暂交错。没有感激,没有笑意,只有冷漠的评估与防范。 合作,仅仅是为了活下去。真正的考验,还在灵体清理之后。 空气骤然再次冷凝下来,紧张得几乎能闻到火药的味道。 提示字亮起的一瞬间,气氛骤然紧绷。 石盾活动着肩膀,厚重装甲摩擦出金铁轰鸣,他狞笑一声:“规矩我懂。最后只留一个——那就踩着别人上去。” 话音未落,他拳头一震,石屑飞溅,气势逼人。 然而,百灵却并没有顺势加入,而是轻轻拨弄耳坠,笑盈盈往旁边退开一步:“呵呵,石盾,你力气大没错,可也别忘了,这里不只有蛮力能赢。” 她的眼神闪烁,明显在等石盾先和许砚碰撞,再伺机收割。 铁面女更冷,她没有出声,只是身形一晃,整个人就消失在阴影中。 杀机如潮水,潜伏在每一块镜面背后。 ——局势顿时成了“三方博弈”。 石盾盯着许砚,像一头猛牛,直冲而来。 许砚眼神一凝,侧身避开,快门“咔嚓”一响,强光定格了石盾的一瞬破绽。 可就在他准备压下第二次快门时,石盾猛地低吼一声,用厚重的土力将碎裂的镜面全部震落,硬生生打断了锁定。 “想用架子困我?!”他咆哮。 然而,就在他扬拳再攻之际——地面一抹寒光骤然浮现。 铁面女! 她一直潜伏在石盾的盲区,此刻借机突刺,目标不是许砚,而是石盾的咽喉。 石盾怒吼,臂膀横扫,土力震荡,硬生生将她逼退。但他小臂上还是被划开一道狭长的血口。 ——这一击,许砚看得清清楚楚:铁面女根本没打算先对付自己,而是要借石盾的鲁莽先清掉一个劲敌。 百灵在一旁看得清楚,眼神一闪,低声笑道:“原来各位都这么心急。” 她猛地启动耳坠,扩散出一片幻象,几十个“许砚”“石盾”与“铁面女”的幻影齐齐浮现,整个走廊顿时陷入混乱。 石盾骂了一声,眼神瞬间失焦——就是这刹那,铁面女的身影再次融进幻象之中,犹如毒蛇般逼近。 许砚心跳加速,却没有贸然出手。 他反而迅速抓住了陈知微以前的提醒,“就像拍摄群像一样,把他们当成不同的焦点,顺序捕捉。” 他冷静下来,透过镜头观察,不是去分辨幻象真假,而是去捕捉那“最不能被幻象掩盖的瞬间”。 ——阴影里,一抹微弱的能量波动。 “咔嚓!” 快门声响起,铁面女的动作被定格半秒。 就是这半秒,石盾一拳轰下,将她狠狠砸入幻象深处。 系统警告声随即响起: 【淘汰:铁面女】 空气骤然一滞。 百灵的笑容更浓,她的眼神像蛇一样游走在石盾与许砚之间:“呵呵,少一个掣肘,轻松多了。” 她猛地切换幻象,把石盾困入重重假象,幻象中的石盾在墙壁与镜面之间重迭、扭曲,足足上百个虚影扑杀而来。 石盾暴躁的吼声回荡,拳势轰得空间震颤,土黄色的灵力爆裂开来,砸穿一整面镜墙——却仍旧没打到真正的她。 血液顺着他的小臂伤口滴落,他的眼神却依旧猩红,带着某种近乎疯狂的倔强。 许砚在一旁注视,心跳急促。 他忽然意识到,百灵真正的目标不是石盾——而是自己。 她在利用幻象,让石盾拖垮体能,然后再收割最后的猎物。 她的冷笑声回荡在幻象里:“摄影师,你不是一直很冷静吗?等石盾崩溃,你就是下一个。” 许砚目光骤然一沉。 不能让她如愿。 “咔嚓!” 快门声响起,精神力光束精准命中幻象的核心。 百灵脸色瞬间苍白,身体骤然僵直。 然而,她仍旧在僵直中扯出一个笑容,几乎是拼死般驱动耳坠爆发最后的冲击波。 数十个幻象一齐崩裂,形成尖锐的精神噪音,直刺许砚的脑海。 他只觉太阳穴猛然一阵撕裂的痛,差点没能站稳。 (本章完) 第82章 胜者归来 第82章 胜者归来 就在此刻,石盾怒吼着冲来,他浑身血迹,双拳裹着土力,一拳将僵直的百灵狠狠砸中,幻象与身体同时破碎。 【淘汰:百灵】 空气沉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 石盾扭头,眼神死死盯着许砚。 他全身的能量像燃烧一样,几乎要把自己拖入透支。 “……小子,就剩你我了。” 那语气里没有半分戏谑,只有撕咬到最后一口血的狠烈。 许砚手指僵硬地抚过相机,他能感到肩胛骨空荡的痛在发作。 但他的目光冷静,甚至有一丝悲凉。 鬼魂可以依靠规则镇压。 可人……人心的狡诈与狠烈,比任何恶灵都更危险。 “正好。”他低声回了一句。 最后一瞬,两人同时出手。 石盾如山崩般轰来,拳风撕裂空气;许砚举机的手臂因强行凝聚所剩无几的精神力而剧烈颤抖。 “咔嚓!” 光束闪烁的代价,是许砚鼻腔一热,一缕鲜血淌下,大脑瞬间空白,仿佛连“思考”这个行为本身都被快门声抽走。 石盾的身影在半空凝固,被系统收走。 许砚再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地,只能用额头抵住冰冷的相机机身,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剧烈喘息。 【淘汰:石盾】 走廊陷入死寂。 许砚手臂微颤,几乎踉跄。 但他看到观测通道里的陈知微,她的手紧紧捂在唇边,眼睛泛红,像是在强忍不去拍打屏幕的冲动。 那一刻,他的胸腔里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胜利。 ——这也是她与他并肩的答案。 【唯一存活者:许砚】 传送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 许砚一个踉跄,从那个充斥着破碎镜面与血腥杀意的虚幻世界,重新踏入了应急反应中心冰冷、坚硬的合金地面。 强烈的错位感让他一阵眩晕。 前一秒,他还在与百灵的幻影生死相搏;下一秒,周遭是死寂的大厅,以及无数道投射而来的、混杂着震惊、忌惮与算计的目光。 系统提示音逐渐消散。大厅没有喝彩,没有掌声,唯有冷冽的注视。 这里,胜者并非英雄,而只是——活下来的人。 右肩胛骨的旧伤和脸颊上镜鬼留下的灼痕同时传来刺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封魂相机,这是他与现实唯一的锚点。 就在这压抑冷硬的气息里,一个身影猛然撞破空气,冲到他面前。 “砚!” 陈知微脸上早已没了平日里的镇定,只剩下全然的担忧与后怕。 她什么都没说,双手却死死抓住了他紧握相机的手臂,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他的存在。 她仰头看着他,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将他脸上的灼痕、他因精神力枯竭而收缩的瞳孔、他下意识保护右肩的细微姿态,都一一刻进心里。 所有话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颤音的:“……结束了。” 许砚看着她,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他极其缓慢地点头,将身体重量依托在她手上。 陈知微立刻察觉到他重心偏移时那一丝不自然的僵硬——那是地缚鬼精神侵蚀留下的后遗症,她在爷爷之前留下的训练笔记里读到过描述。 她没有说破,只是扶着他的手,更稳、更坚定了几分。 就在这时,旁边恢复舱的舱盖“嗤”的一声滑开。 如同铁塔般的石盾从中坐起,他厚重的胸甲上,一道清晰的匕首划痕赫然在目。 他晃了晃硕大的头颅,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在许砚身上。 他抬起手,比了一个粗暴的抹脖子手势,但随即,那粗粝的脸上扯出一个近乎狰狞的表情,他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对着许砚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意思很清楚:小子,我记下这笔账了,但这一次,你够格。 另一边,百灵则像是从水墨中重新渲染而出,身影由虚转实。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巧笑嫣然的表情,仿佛镜屋中的生死相搏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她步履轻盈地走近,指尖夹着一张材质特殊的黑色信息卡。 “精彩的‘摄影’技术,许先生。”她的声音柔美,却像毒蛇吐信,“你的‘作品’,很有收藏价值。” 她将信息卡递到许砚面前,在交接的瞬间,她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手腕,一股极其微弱、试图探知他能量波动的外来精神力如针般刺入,却被许砚体内自行运转的“渊”的寒意瞬间驱散。 百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容更深:“或许之后,我们可以交流一下更‘写实’的题材?” 她的语气带着暗示,显然,这台相机的特殊,并未完全逃过她的信息网络。 而在大厅最边缘的阴影里,那个代号“幽影”的铁面女,身形缓缓凝聚。 她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在身影即将彻底融入黑暗前,微微侧头,回望了许砚一眼。 那眼神,不再是看猎物时的纯粹冰冷,而是一种看向同类,或是评估一个值得全力应对之对手的……极致冷静的审视。 随即,她便如一滴墨水落入黑夜,消失无踪。 败者的反应各异,却共同勾勒出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在这里,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 “许砚。” 一个冰冷无波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暗流。 主考核官“冷光”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深灰色的制服笔挺如刀。 她手中拿着一个平板,屏幕上亮起的,正是那份标记着红色“Δ”符号的评估报告。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恭喜晋级。”她的声音没有任何祝贺之意,只是陈述事实,“你的‘方法论’……很独特。” 她刻意在“独特”二字上做了微不可查的停顿,让这个词充满了沉重的分量。 “第二阶段考核,将在四十八小时后举行。”她抬起眼,冰封般的目光扫过许砚脸颊的伤痕和他依旧有些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指,“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恢复。” 她将“恢复”这个词,咬得格外清晰。 这既是对他糟糕状态的警告,暗示他底牌尽出已被看穿;或许,也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提醒。 与此同时,那间始终昏暗的监控室内。 判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屏幕上许砚与陈知微相互扶持的画面,嗓音沙哑却带着一丝难掩的兴奋: “数据不会骗人。在压力下,他的活性值……甚至超过了当年的许浩宇。” (本章完) 第83章 匿名信息 第83章 匿名信息 林岚目光一沉,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两下,冷声道: “超过?你很清楚,这种‘超过’,意味着什么。若真走到那一步,玄律会那边,不会坐视不理。” “发现,只是第一步。”判官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第二阶段,才是真正的试金场。那里,有他父亲许浩宇留下的‘礼物’……我很好奇,当他面对那份‘遗产’时,体内那甘美的力量,会绽放出何等耀眼的光华。” 林岚沉默了片刻,目光从判官身上移开,重新落回屏幕中那个疲惫却挺直的身影上。 “或许,”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清,“我们是时候,给他一点……‘正确的’引导了。在他被你,或者被他自己,彻底毁掉之前。” 大厅中,许砚沉默地接过百灵那张带着隐晦试探的信息卡,同时对冷光公事公办的“提醒”微微颔首。 在陈知微的搀扶下,他转身离开考核大厅。身后仍有目光注视,却没有人出声,没有掌声,没有喝彩,只有冷冷的审视与揣测。 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休息室的隔离门,里头的空气带着消毒水味,冰冷却真实。 门在身后合拢,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暂时隔绝。 许砚几乎是跌坐在长椅上,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虚脱感。 背脊的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知微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迅速翻出医疗箱,跪坐在他面前。 她的动作熟练却带着几分急切,像是怕他下一秒就会彻底倒下。 她沾上特制消毒药水,用签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脸颊上的那道青黑灼痕。 “嘶——” 药水的刺痛让许砚下意识后仰,眉头紧紧蹙起。 “别动。”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下颌,指尖凉而柔,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力量。 “下次别再这么硬来了。”她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几乎像是在责备,又像是在哀求,“你的优势在于精准和控制,不是以伤换伤。” 许砚静静望着她,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不是药水压住了痛,而是她的手、她的声音,让他从刀锋边缘拉回。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嗓音疲惫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温顺,“知道了。” 这不仅仅是回答,更像是一种把她纳入自己生命最脆弱部分的笨拙承诺。 陈知微垂下眼,替他细细贴好生物胶布,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古旧而珍贵的器物。随后,她从怀里取出那枚玉蝉。 “这个,还给你。” 她将玉蝉放回他手心,指尖轻轻合上他的指节,像是在替他守护这枚护身符,也像是将自己的一份心意交给他。 “有它在,你会安稳一些……我才放心。” 许砚垂眸,看着掌心那枚温润的玉蝉,又抬眼望向她。 眸底的疲惫被某种更深的柔意替代。 他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覆上她还放在自己手上的指尖,指腹与她相触,像是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知微。” 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极少流露的笃定,“有你在,我不会忘了我是谁。” 她轻轻点头,眼神坚定而温柔,像是替他把那份沉甸甸的心意牢牢守住。 然而,就在这片短暂的温情里,许砚耳边却仿佛再次响起大厅里那片死寂的注视。 冷光的审视、百灵的含笑、石盾的狞烈、铁面女那一瞬的冷冽,那些眼神并没有散去,而像一枚枚烙印,刻在他背脊。 他忽然意识到,即使脱离了考核场,他也并没有真正离开那个冰冷的战场。 空气似乎仍带着凝固的压迫感,让他一度无法呼吸。 直到陈知微的手再次轻轻落在他的脸颊侧,那一点凉意才如同锚点,将他从无形的压迫中拉回现实。 陈知微仔细地贴好生物胶布,然后习惯性地拿起他那台老旧的相机,准备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为他清洁保养,换上胶卷。 也就在这时,许砚放在桌上的加密终端,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 一条来源被高度加密的匿名信息,如同不请自来的幽灵,弹了出来。 没有文字。 只有一张模糊的、带着噪点的黑白照片,充满了年代感。 照片背景是一间老式照相馆的布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占据中央。 他肩上背着的,正是一台与许砚手中这台几乎一模一样的老式相机。 照片下方,一行冰冷的坐标地址,如同墓碑上刻下的铭文。 许砚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个背影很模糊,可他看见那人肩带系得歪斜,习惯性地微微偏头,就像在倾听某个不存在的声音。 这细节,比血缘更致命。 因为那是他记忆深处,父亲的独有习惯。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正准备拧开镜头盖的陈知微,动作猛地顿住。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砚哥!”她的声音绷紧了,“你看这里!” 她将那张刚刚封印了“镜中恶鬼”的相纸递到他眼前,指尖点着相纸的边缘。 在那里,除了鬼魂本身残留的阴冷气息,竟赫然缠绕着一缕极淡、却如血丝般刺眼的暗红色能量痕迹。 那抹暗红并非静止,而是像血丝在纸面缓慢扩散,微微蠕动,仿佛恶鬼的眼睛透过这张相纸,仍在注视着他们。 许砚拿起终端,屏幕上父亲沉默的背影,与相纸上那缕如附骨之疽的暗红能量,在他眼中交替闪现。 他再次试图去回忆那个被相机夺走的、童年夏日的午后。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冰冷的、无声的空白,仿佛他人生的一部分被凭空剜去,只留下一个隐隐作痛的缺口。 这缺口提醒着他,他正在一点点失去自己。 他抬起头,看向陈知微,目光里所有疲惫都被烧尽,只剩下淬火般的冰冷与坚定。 “我必须去。” 他闭上眼,竭力去抓住那个被相机夺走的夏日午后,然而脑海里只是一片整齐切割的空白。那一刻的无力与恐惧,像钉子一样钉入胸腔。 他睁开眼,声音低沉,却像石锤般砸下:“在失去所有记忆,忘记你,忘记我自己是谁之前……我必须去那里,找到答案。” 这不仅是为了追寻父辈的真相,更是为了在与“渊”共生、与命运博弈的绝路上,从不断流逝的时光中,抢回那个名为“许砚”的人生。 (本章完) 第84章 雷痕 第84章 雷痕 有脚步声跟在他身后,在雨水中踩出固执的节拍。 许砚没有回头,离第二阶段考核还有四十六小时。 “回去。” 他的声音被雨洗得冷硬。 陈知微几步绕到他面前,发梢滴着水,瞳孔里却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 “要么带我一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楔子钉入他的决定,“要么现在就告诉我,这不是永别。” 许砚沉默地看着她。 他看到雨水从她颤抖的睫毛上滚落,像眼泪,但她倔强地没有哭。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内心防线崩塌的碎裂声。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摇了一下头。 “这可能不是给两个人的邀约。” 陈知微眼底的火光暗了下去,旋即又以一种更决绝的方式重新燃起。 她伸手从自己温热的颈间扯下那枚玉蝉,不由分说地、几乎带着一丝凶狠,塞进他冰冷的手心。 “那就带着它,活着回来。” 她的指尖在他掌心停留了一瞬,烫得像一道烙印。 许砚攥紧了那枚还带着她体温的玉蝉,仿佛攥住了人间最后的锚点。 他转身,再没有回头,独自走入那片正在被雨雾吞噬的街区。 夜色如墨,江城西郊。 废弃的磁浮轨道延伸入浓雾深处。 风裹挟着细雨拍打在金属壁上,发出空洞的“嗡嗡”声。 许砚踩着水迹前行。 那条坐标的尽头,是一座已被封锁多年的地下变电站。 城市改线后,这里成了无人区,但今夜,整片空气都带着微妙的电流感。 终端屏幕上的坐标在雨水的浸泡下,光点闪烁,像一只被电流折磨的心脏。 雨线顺着他的指缝滴落,溅在地面的警戒线残痕上,泛起一阵微光。 整个废站寂静得诡异,只剩电磁干扰的“滋滋”声在空气里低吟。 许砚顺着坐标深入。 脚步声在钢铁甬道中回荡,灯管早已熄灭,只有偶尔闪烁的备用警示灯,将他影子一寸寸拉长。 他停下,抬头。 顶层的电缆在轻微颤动,仿佛有一股有意识的电流在呼吸。 他没有开灯。 那种呼吸声让人直觉地不敢惊扰。 胸前的相机在寒气中冰凉如铁,衣领下的玉蝉却传出几不可闻的颤音,如同某种本能的预警。 风忽然止了。 空气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下“静音键”。 下一瞬,一缕极细的电光沿墙壁的缝隙滑行,盘绕上钢柱,像蛇在游走。 ——这里的“雷”,是活的。 他几乎能听见它在呼吸。 许砚屏住气息,缓缓踏入主控厅。 就在脚尖碰到那道门槛的刹那。 “滋——啦——” 黑暗被撕裂。 一整片闪电骤然从天板坠下,照亮无尽的尘埃与雨雾,空气被烧出刺鼻的金属味。 电光之中,有一个影子缓缓浮现。 他不是“出现”,更像是从电流中被“析出”的。 那人静立在破碎的电弧之心,仿佛天地间的能量都在围绕他呼吸。 披风的下摆在气流中微微鼓动,袖口流转着一圈古老的符文,符文闪烁的节奏与雷霆心跳一致。 他白的头发在电光下泛着银蓝的辉光,面容被风霜刻得深邃,像从远古卷轴中走出的遗民。 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流转着细密的电弧,不是反射,而是本身在放电。 许砚的神经被骤然拉满,身体本能地侧转,掌心贴上相机,食指轻轻抵上快门。 他没出声。 那人也没动。 只是微微抬起一根手指,指尖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形。 雷光随之亮起,空气的密度骤然改变。 铁锈的味、雨水的味、甚至心跳的声音都被吞没在一种低频的轰鸣中。 “……果然。” 那人的声音低沉,从电流的深处传来,像雷在骨骼里滚动。 “他种下的‘锁’,开始松动了。” 许砚的眼神骤冷:“你是谁?” 那人没有立刻回答。 雷光从他指尖流过,照亮那张被岁月与战火刻过的脸。 他的目光低垂,看似平静,实则在审视,仿佛要确认某种久违的血脉回响。 “名字,”他淡淡道,“对活人来说,太危险。你父亲知道这一点。” 语气轻,但每个字都像雷击落在空气中,带着金属的焦灼味。 “只要你继续走下去,‘锁’迟早会崩。到那时,你守不住你自己。” 许砚的呼吸一顿,声音低得像压在喉骨里的冷铁: “你认识我父亲?” 那人抬眸,电光掠过他的瞳孔。 “我们同为神霄局旧人。曾并肩,以雷镇域,以心御渊。 如今,一个消失在风中,一个……只剩影子。” 他的话在一瞬间,让许砚意识到他的层级。 不是旁观者,而是知情者,甚至是参与者之一。 “神霄局……” 许砚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它不像一个机构的称谓,更像某本失传古籍里的咒语。 他仿佛能看到,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过往,如同此刻空气中的微尘,曾在阳光下载沉载浮,如今却只能在这废弃之地,与铁锈和幽灵为伴。 许砚的手指在掌心收紧,声音像被寒意磨过,“他不是黄金级承包商吗?这个世界的的超凡者。为什么我最后见到他时,却只是一个……乞丐?” 空气静得只剩雨声。 远处,江城市中心的方向,无数摩天楼组成的金色灯幕在雨雾中晕染开,像一片悬浮的、不真实的星辰。 那里是“中心”管辖的核心区,灯火辉煌,秩序井然。 而此处,西郊的废墟,正是被那光明所抛弃和遗忘的阴影。 那人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因为他们掏空了他。” 短短几个字,却像铁片落入水底,闷声无回。 雨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大了,填充了两人之间致命的沉默。 变电站深处传来电缆松动的吱呀声,像一个垂危者的叹息。 “抽离源能,切断神经印记,剥夺执照、抹除身份……他们让他在自己的研究废墟里,看着一切被重铸。” 他抬头,雷光映出眼底的一线悲怒。 “你父亲拒绝让中心掌握‘渊’的研究。 他们就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同僚被改造、实验数据被偷换……然后,把你母亲关入实验核心,你父亲没有屈服。他只是在最后时刻,用自己的魂火,将‘渊’钉进你的血里,让那东西暂时沉睡。” (本章完) 第85章 神秘的超凡者 第85章 神秘的超凡者 电弧在他周身闪烁,如呼吸般收缩。 玉蝉的温热贴在许砚胸口,一瞬间竟与他记忆中某个午后重迭。 那是童年时,母亲将晒过太阳的衣物递给他,阳光的味道裹挟着洗衣粉的清香,一种与此刻的阴冷诡谲全然无关的、纯粹的温暖。 “所以,他亲手给你铸下那道封印,是他最后的无奈。” 许砚胸口的呼吸彻底乱了。 相机在手中微微颤动,镜头深处有光在脉动,像心脏在试图回忆。 在那一刻,许砚突然理解了一种比死亡更深的孤独。 他的出生、他的成长、他习得的所有技艺,可能都不是为了成为“他自己”,而只是为了将这副躯壳和灵魂,打磨成一个更合格的“容器”。 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仿佛成了一场漫长而精密的准备工作。 “那我继承的是什么?” 他的嗓音几乎被雨声吞没,低得像自语,“他的力量?还是他被毁掉的实验?” 那人抬眼。 雷光掠过他侧脸,线条深刻如碑文。 许砚看着对方眼中那压抑的雷芒,那不仅仅是力量,更像一种无法熄灭的、燃烧了数十年的痛苦。 他们之间横亘着父亲的影子和一个时代的秘密,但在此刻,这种无需言说的痛苦,成了比任何语言都坚固的桥梁。 “你继承的,不是遗产,是一道无解之题。” 他顿了顿,语气里有一丝悲凉的敬意: “你父亲没有输给‘渊’。他只是……败给了要他交出‘渊’的那个世界。” 男人的目光落在那台老旧的相机上,电光在镜头表面掠过,映出一瞬扭曲的雷纹。 “你每用一次你的‘眼睛’,都在磨损那道门。”他的声音低沉,像远处滚动的雷。 “不要点亮深渊。” 他的声音如同雷暴前的低气压。 “你每按下一次快门,光就在渊的狱壁上多刻一道裂痕。终有一天,它会顺着那光,回望你。” 许砚抬头,声音冷静到近乎无情:“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相机留给我?” 那人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开口。 “因为只有你看得见‘门’。他们要的不是你的成绩,而是你的频率——每一次暴走、每一次封印、每一次灵能紊乱,都是在调校那道‘门’的波段。当它与渊完全共鸣的那一刻……锁,就不存在了。” 空气骤然沉重。 许砚的指尖绷紧:“那你为何不阻止我?或者——替我解开它?” 雷光一闪,那人笑了笑,笑意里带着某种苍凉的自嘲。 “说得好。” 他微微抬手,袖中的雷光顿时暴涨。 周围的空气像被撕开。 上百条细小的电弧在他周身缠绕,交织成复杂的符阵图纹,整个空间的气压瞬间下降。 “我能做的,不是解开,而是——拖延它。” 他抬手按向许砚的胸口。 一瞬间,许砚体内的“渊”像被惊醒的兽,疯狂反噬。漆黑的灵压自体表迸发,冲撞着空气。 男子眉头一皱,五指一扣。 “镇。” 这一声低喝如霹雳贯耳。 他掌心的雷光化作密密麻麻的符纹,如银蛇爬行般钻入许砚体内。 空气里弥漫出焦灼的气息——雷在和渊的阴流交缠,爆出刺目的光屑。 整个变电站都在颤动。 墙壁的金属涂层被雷压震得发出尖锐的“嗡嗡”声,脚下的积水沸腾成一层白雾。 许砚的身体剧烈一震,双膝几乎跪地。 他看见那人身后的空气闪出短暂的符阵残影。 男人的衣袖被风卷起,露出臂上烙印的旧伤,每一道都是被雷劈出的焦痕。 他眼神专注而沉静,像在与一场看不见的风暴角力。 剧痛如涟漪般在体内扩散。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具血肉之躯,而是一片小小的天地。 男人的“雷”是划破夜空的律法,而“渊”是深不见底、蠢蠢欲动的冥海。 两者的每一次冲撞,都让他这片天地风雨飘摇,星辰欲坠。 终于,雷光内敛。 一缕微弱的电芒顺着许砚的脊骨收束,重新凝为一道封锁线,隐没于皮肤之下。 许砚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喉咙里满是铁锈与臭氧混合的腥气。 汗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从下颌滴落,在积水的油污上砸开细小的涟漪。 他能感觉到体内两股力量仍在微观层面撕咬,带来一种令人作呕的余颤。 一缕夜风终于挤进沉闷的主控厅,带着雨水清冽的气息,短暂冲散了空气中的臭氧味。 头顶,一片残破的顶棚铁皮在风中发出规律的、催眠般的“啪嗒”声,仿佛这片废墟本身,正在对刚刚发生的神迹与痛苦,发出无动于衷的叹息。 那人缓缓收回手,眼神却在他右手间一顿。 ——那里,一枚蓝色烙印在雷光映照下显形。 雷正玄眸光一凝,低声道:“原来……他还给你留了这一道。” 他的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希望。 他抬起头,望向半空尚未散尽的雷光。 “或许,这世上还有第二种方式能守住门——不是封印,而是继承。” 说完,他缓缓放开手。 掌心仍残留着雷霆灼烧后的焦痕,宛如符咒未散。 雷光在他掌间微微流动。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根暗银色的“钉子”。 那钉子并非金属,而像是被雷电烧融后又凝固的某种奇异物质,表面浮刻着复杂的雷纹阵列,在微光中流转着冷蓝的电弧。 “这不是武器。”男人轻声道,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心钉’——他用自己的魂火与雷魄铸成,只为封印那股不该存在的力量。” 那根“心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它不像工业产物,更像某种天造地设的结晶体。 表面的雷纹并非雕刻,仿佛是雷霆劈入大地时,在地脉中自然凝结的纹路。 它让许砚无端想起古籍中关于“雷击木”的记载——只是眼前之物,是更纯粹、更暴烈的雷霆本身。 他说着,手指轻敲钉身,一道细微的电声瞬间沿着空气滑过,周围金属墙体齐齐发出低频嗡鸣。 “当年,你父亲用它钉下那道‘门’。” 他看向许砚的目光,深邃而沉痛, “如今,那扇门正在松动。” 许砚伸出手。钉子触及掌心的那一瞬,他的指尖被刺出一滴血,电弧像生物一样顺着血线爬进他的皮肤。 剧痛过后,他感到那东西“认”了他—— 或许是认出了他的血。 短暂的沉默后,男人转过身。雨雾再度淋落,电光闪过他的背影,像一道横跨天穹的裂纹。 “带着它去吧,”他说,“当‘渊’苏醒时,这根钉子会指引你看见——他留下的,究竟是封印,还是救赎。” 雷声滚滚。 风掠过许砚的肩,湿冷的空气里,他看见掌中的心钉浮起微弱的光痕—— 那光的律动,和他心跳的频率一模一样。 (本章完) 第86章 玄律会 第86章 玄律会 夜雨未歇,仿佛要洗净世间所有隐秘。 街头霓虹在雨幕中溶解,拉长成一道道失焦的色带,在地面的积水中碎裂、重组,如同这个城市扭曲的倒影。 许砚步行于高架桥的阴影下,像一道游移的墨痕。 鞋底溅起的细小水,是这寂静中唯一的节拍。 变电站的气息仍顽固地附着在他身上,那不是简单的气味,是一种被高压雷弧灼烧过的金属分子,混合着灵魂力透支后的焦灼,正从他的毛孔中缓缓渗出。 他下意识地拉起衣领,将一枚温润的玉蝉重新扣在胸口最贴近心跳的位置。 那一小片由陈知微留下的、正在飞速流逝的体温,仿佛是他此刻与“人间”唯一的连接点。 距离第二阶段考核,还有四十小时。 时间像缓慢收紧的绞索。 神秘男子留下的那句话,不再是语言,而是一根冰冷的探针,植入他的脑海深处: “他们不是在考核你,他们在喂养你。” ——喂养。 这个词让之前所有的任务都蒙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色泽。 每一次快门响起,每一次灵体被相机吞噬,他都能清晰地“听”到相机深处,那些交织的光纹在发出满足的嗡鸣,一种冰冷的饥饿感正在被培育,并开始拥有它自己的意志。 他需要答案,一个能刺穿这重重迷雾的答案。 雨声中,终端在手心轻震,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固执。 是阿哲的加密频段。 许砚本不打算接,但指尖在感受到那震动频率中一丝微不可查的急促时,鬼使神差地滑过了接通键。 “喂——砚哥?通了!你居然还他妈活着!”阿哲的声音从那头炸开,背景是急促的奔跑声和雨声,像是在某个巨大的机械腹腔内穿行,“我靠,考核名单波动得跟鬼画符一样,我真怕你被那帮疯子当耗材给优化了!” “暂时没有。” 许砚的声音低哑,顺手将相机更紧地背在身后。 他转入一条更深的街巷,两侧墙壁上,剥落的防火标语与失效的电子警示牌相互迭压,像这个时代层层脱落的死皮。 “你那边,不像在实验室。” “我?刚从那见鬼的白银评审会逃出来!”阿哲喘着气,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愤懑,“清微研究院那帮疯子,搞什么‘符律对冲实验’,直接用活体残灵测精神阈值!我说这超出伦理框架了,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笑我——‘太有人性,难成大器’!” “信。” 许砚淡淡回答。 一个字,平静无波,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能传达出一种深不见底的、对这个世界黑暗面的理解。 “……你这反应,真没劲。”阿哲那头安静了两秒,声音低了些,带着某种醒悟后的无奈,“是啊……你见过的深渊,比我见过的实验室都多。”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唯有雨水从旧楼檐角滴落,打在许砚的肩头,声音清晰得如同冰针落地。 “说正事,砚哥,这次考核不对劲。”阿哲压低声音,语气变得严肃,“阵容太吓人了。不光是清微研究院自己的人,连神霄电律局——就是管城市大型雷法结界的那帮活阎王,还有灵宝工务署那些专门处理‘历史遗留物’的老学究都来了。” 他喘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全是玄律阴阳监察会的直属分支。我甚至在名单上看到了几个名字:比如神霄的‘雷震子’,灵宝的‘青玄先生’。他们的眼睛,全是灰的,像被雷电烧坏的玻璃。那种人不会来考核学生——他们只在‘动手’前出现。” “那都是我以为早就被收进绝密档案袋,或者干脆被自己研究的古物反噬了的老怪物!这次全被刨了出来,坐在评审席上,那阵仗……” 阿哲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音: “不像考核,像战前点兵。” 许砚抬头,街对面一个监控探头无声地转动,红色的光点像一只窥伺的眼。 他的目光瞬间结冰。 “他们在集中筛选‘稳定个体’。” “什么意思?” “‘中心’的老把戏。”许砚的声音里渗出一丝冰冷的讥诮,“他们当年就是这么‘筛选’我父亲的,找到最合适的容器,然后……‘精准投喂’,直到容器再也无法承受。” 通讯那头沉默了更久,随后传来阿哲一声因恐惧而吞咽口水的声音。 “……听你这么一说,我后背发凉。你现在在哪?” “西郊。” “又去给孤魂野鬼拍写真?”阿哲习惯性调侃,但笑意瞬间收敛,“等等,你不是说要休息准备考核吗?知微呢?她醒了吗?” 那个名字被提及的瞬间,周围的雨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衰减键。 许砚顿了顿,才道:“她在照相馆。恢复得……不算快。” “我靠,她还没好?我……我还以为……”阿哲的语气骤然收紧,流露出真切的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我以为她早就没事了。” “她会好的。”许砚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如同磐石般的肯定。 他一边说,一边踏上一座通向旧工业区的锈蚀天桥。 风在这里变得狂野,夹着冰冷的雨刃从钢铁结构的缝隙中灌入,吹得他外套下摆猎猎作响。 天桥的尽头,一块巨大的废弃广告牌半悬在空中,铁架扭曲。 牌面上,“市应急物资调度中心—冷藏仓”的字样大半剥落,而在那片斑驳的铁锈与污渍之下,一道仿佛被火焰灼刻出的黑色烙印赫然在目: 【sector-07】。 “砚哥……我知道我不该问,”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但我憋不住了。你和知微……真的在一起了吗?” 许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脚步在天桥尽头停下,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滑下,掠过鼻梁,在下颌处凝聚、滴落。 这冰冷的触感,像极了命运无声的诘问。 终端那头,阿哲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我知道我没资格插嘴……”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短促的、类似救护车的鸣笛声。 就是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他猛地想起背着受伤的陈知微逃离险境时,她散乱的发丝带着清香,一下下擦过他的耳畔。 那一刻,疲惫与恐惧都消失了,他甚至荒谬地以为,自己真的能拥有一个未来。 (本章完) 第87章 饥饿与喜欢 第87章 饥饿与喜欢 “可我控制不住。你知道我喜欢她的,对吧?” “我以为时间能稀释,可时间只会让人更清醒。清醒到知道,她的眼神从没属于我。”“从在中心大厅第一次看见她,她躲在你身后,像只受惊的鹿……在鬼界她醒来,第一个寻找的就是你的方向……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输定了,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雨水顺着楼体滑下,打在破碎的灯罩上,‘啪嗒’一声脆响。 “阿哲……” “别,你别说!”阿哲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得像破风箱,“我试过,真的试过。告诉自己专心研究,看开点……可他妈的感情这东西,越压越疯。我现在连她受伤的消息,都只能从你这里听说……” 雨越下越大,砸在天桥的铁皮顶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 许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这场迟来的、绝望的告白。 阿哲的声音带着一种笑中带泪的扭曲:“我不是要你可怜我……许砚,你得他妈的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连个能恨的人都没有了。”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雨声填满这空洞的间隙。 许砚抬起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那触感冰冷,却奇异地灼人。 许砚缓缓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雨中瞬间消散。“放心吧,我还没打算死。” “你每次都这么说!”阿哲苦笑,“可你哪次不是往最要命的地方冲!” “那是因为……” 许砚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幕,锁定那片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建筑群。 它们如同史前巨兽沉默的尸骸,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一扇巨大的铁门半掩着,肉眼可见的白色冷气从中逸出,在雨水中蒸腾成诡异的雾团。 “有些真相,不去亲眼见证,就永远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活。” 就在这时,雨声中,一丝极不协调的异响渗了进来。 嘎吱—— 像是生锈的合页,又像是沉重的铁链,在仓库深处被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缓缓拖动。 “砚哥?你那边什么声音?”阿哲瞬间警觉。 “没事。” 许砚的声音压得更低,身体贴向冰冷的墙壁,目光如鹰隼般扫向前方的黑暗。 “你还要进去?靠!那地方是封存区,信号干扰强得离谱……” “sector-07。” 许砚喃喃自语,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已注定的目的地。 “……你说什么?” 阿哲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许砚没有再说。 他干脆地切断了通话,将终端塞回口袋。 雨点打在巨大的金属门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砰砰”声,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 他伸出双手,抵在冰冷湿滑的铁门上—— 通讯信号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细小的金属虫在钻进脑壳。 空气的味道变了,连雨水都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吱呀……哐!”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寂静的咆哮,缓缓洞开。 一股超越物理低温的、能冻结灵魂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那一瞬间,许砚感觉自己的肺叶像是被塞满了冰碴,连思维都似乎要被冻僵。 他不得不停顿了半秒,让身体适应这非人的严寒。 他的听觉开始分层:外界的雨声、心跳声,还有更深处、像来自地底的低语,混成一股无序的波。 仓库内部的照明系统并未开启,唯一的光源,是他胸前那台相机镜头深处自己发出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微光。 一阵低频的震荡声,从脚下的金属地板缓缓传来。 像极了呼吸,又像是某种正在苏醒的心跳。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绒毯的灰尘,但上面清晰地印着许多杂乱的、崭新的脚印。 不久前,他附身周文斌的身体曾踏足于此的痕迹,与此刻他自己的足迹重迭。 眼前的一切,冲击着认知的极限。 仓库内部空旷得惊人,几十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储槽,被粗大的管线和锁链悬挂在半空中。 槽内充满了幽绿色的、粘稠的液体。 而浸泡在其中的,并非任何已知的货物。 是“人”。 或者说,是人的轮廓。 数十具半透明的灵体,如同被制作失败的标本,悬浮在幽绿的光晕中。 它们的头颅低垂,面部特征已然溶解,只剩下模糊扭曲的阴影。 它们的手臂无意识地摆动着,在粘稠的液体中搅起缓慢的气泡。 每一个气泡破裂的瞬间,都释放出一种只有高度敏锐的灵觉才能捕捉到的、绝望的精神尖啸。 胃部一阵剧烈的生理性痉挛。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仓库。 这是一个囚笼。 一个专门针对魂魄的、规模化生产的囚笼。 只见所有储槽的底部,都延伸出一道道惨白色的光丝,如同被抽取的骨髓,汇向仓库最中央的区域。 在那里,一个由某种暗黑金属与蠕动着的血色符文构成的、巨大无比的竖眼,正缓缓睁开。 竖眼的瞳孔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绿漩涡,疯狂吞噬着汇集而来的惨白光丝。 而在它金属质感眼白的表面,不时有痛苦到极致的人脸浮雕般浮现、挣扎、旋即被无情地吞没,周而复始。 他还没来得及压下心中的震撼,脑域深处骤然传来一阵炽热。 先是一点,再一点,如同密针刺入意识。 随后,一头无形的野兽在灵魂深处掀起波澜,咆哮着撞击锁链。 那是‘渊’的低语:‘放我出去……吃了它们……’” 那声音既遥远又贴近,仿佛整座仓库都在它的呼吸之中微微颤动。 每一具储槽中的灵体都似乎被唤醒,眼眶深处泛起幽绿的光,像是在无声地求饶,又像在渴望被吞噬。 就在这时—— 胸口那枚玉蝉忽然轻轻一颤。 那震动极细,却穿透寒气,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情绪”。 不是恐惧,也不是抵抗。 是喜欢。 一种极为单纯的、近乎孩童的喜欢。 它对这些被困的冤魂表现出一种奇异的好奇与亲近,仿佛那是它天生就熟悉的同类。 许砚低头,看着玉蝉表面那点微弱的光。 它并没有发亮,只是在雨水与仓库的昏光中,呈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湿润质感,像是被呼吸唤醒。 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丝莫名的寒意。 不是因为它变得危险,而是因为他意识到,陈知微留下的这件护物,也许并不只是护物。 它有自己的“偏好”,甚至,它比自己更容易接近亡魂。 而“渊”的躁动也在同时加剧,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情绪刺激到,变得更为饥渴。 仓库的气压陡然降低,灵压翻滚。 他几乎能听到两种欲望在空气中错位重迭。 一种冷静、安静的“喜欢”; 一种炽热、吞噬的“饥饿”。 (本章完) 第88章 蒙眼鬼 第88章 蒙眼鬼 许砚猛地握紧胸前的相机。 金属的冰凉透过掌心,令他的思绪瞬间回归现实。 他抬起头,逼迫自己稳住呼吸,冷冷注视那些储槽中漂浮的人影。 空气中所有的低语都同时沉没。 仿佛某个更深沉、更古老的意识被惊扰,隔着层层玻璃与液体,投来一瞥。 那一瞥没有情绪,只有观察。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某个房间内,阿哲还没有挂断电话。 他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先是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随后是绝对死寂的忙音,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 “砚哥……砚哥?!你能听到吗?回答我!” 回应他的,只有那一声—— “咔嚓。” 快门声在死寂中回荡,清晰、冰冷,像一个仪式性的开端。 这并非捕捉,而是一种宣告,对此地所有不洁之物的宣告。 声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枯枝折断的异响,从他脚下传来。 许砚身体瞬间僵住,低头看去。 只见自己右脚的鞋跟,不偏不倚,正踩中了墙角一个半嵌在地里、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色金属符钉。 符钉表面刻满了细密到肉眼难辨的扭曲纹路,此刻,正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晦暗流光。 “禁步符”! 他脑中“嗡”的一声。 上次附身周文斌潜入时,周文斌就曾不小心触发过这东西。 没想到自己心神被景象所夺,竟重蹈覆辙。 几乎在符钉被触发的同一瞬间—— “吱——嘎——!” 一声混合着婴儿尖锐啼哭与老人喉管被浓痰堵塞般嘶哑的怪响,猛地从他左侧最近的一个储槽内炸开。 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脑颅内回荡。 “哗啦!!” 槽壁的强化玻璃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瞬间崩碎。 粘稠得如同活物的幽绿液体裹挟着大量玻璃碎片,瀑布般倾泻而下。 液体中,一道扭曲的黑影随之窜出,重重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嗒”一声湿腻的闷响。 那东西……勉强保持着人形的上半身枯瘦得如同被风干多年的尸骸,皮肤是溺毙者才有的死灰与浮肿并存的状态。 一条污浊不堪、仿佛浸透了血污与怨念的漆黑布条,并非简单地缠绕,而是像生长进去一般,死死勒缚、甚至嵌入了它双眼位置的皮肉之中。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下半身,没有腿,取而代之的是几十条苍白、浮肿、皮肤薄得近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紫色血管的婴儿手臂状触须。 这些触须在地面上疯狂地蠕动、拍打、拖行,留下蜿蜒的、散发着浓烈腥甜与腐朽混合气味的湿冷粘痕。 监守灵,蒙眼鬼。 它那被布条缠死的“面部”精准地“锁定”了许砚的方向。 不是因为生气,许砚胸口的玉蝉微微发凉,已将他的生人气息完全隔绝。 而是那“禁步符”的波动,如同在黑暗的舞台上打下了一道追光,清晰地为他标定了位置。 “家……牌位……香火……纸钱……子孙……供奉……” 一阵微弱、混乱、却充满了无尽执念与悲苦的意识碎片,如同电台杂音,强行挤入许砚的脑海。 那是蒙眼鬼残存的、唯一的念头:它渴望有人能将它的名字带出去,告诉它的家人,为它立下牌位,让香火不断,纸钱年年焚烧,供奉直至子孙后代。否则,它将永远烂在这里,魂魄无法往生,再无归路。 但这执念瞬间被更强大的、作为“监守灵”的本能所淹没,驱逐,毁灭一切闯入者! “嘶!”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吸气声,数十条婴儿手臂般的触须如同被激怒的蛇群,骤然绷直。 下一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与能冻僵血液的阴风,它们如同一张巨大的、苍白的死亡之网,瞬间封死了许砚所有可能闪避的角度,直取他的脖颈、腰腹和四肢。 速度之快,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苍白幻影。 思维彻底停滞,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至顶峰。 许砚甚至能闻到触须上那股属于坟墓的土腥味和奶腥味混合的恶心气息。 退无可退! 他腰部猛地发力,身体以一种近乎折断的角度向后硬生生仰倒,后背再次重重撞在冰冷的铁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 与此同时,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的右手,那只握着相机的手,以一种超越了思考的速度,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和直觉,猛地抬起,根本来不及仔细瞄准。 只是对着那铺天盖地罩来的、充满恶意的扭曲阴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了快门。 “咔——嚓——!!!” 这一声快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决绝,带着一种撕裂什么的惨烈。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 所有色彩瞬间褪去,万物化为单调的黑白灰。 扑至眼前的蒙眼鬼,它那挥舞的触须、咧开的、布条下仿佛要滴出毒液的无形口器、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浓稠恶意,全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规则般的力量强行定格在半空中。 它保持着扑击的姿态,像一具被无形丝线吊起的、充满怨毒的诡异标本,连周围飞溅的玻璃碎片和粘稠液滴都凝固了。 紧接着,更强的异变发生! 相机镜头仿佛变成了一个微型黑洞,强大的、针对灵体的吸力沛然爆发。 那被凝固的蒙眼鬼,布条下的面部剧烈扭曲,发出一串尖锐到超越人耳接收极限、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凄厉嘶鸣。 它的魂魄开始被强行拉扯、变形、压缩,从立体的怪物被压扁、拉长,最终化作一道剧烈挣扎、扭曲的灰黑色灵魂流影,带着不甘与无尽的执念,“嗖”地一声,被硬生生地、彻底地“扯”进了相机深不见底的镜头深处。 他忽然想起父亲也曾拿着同样的相机,眼神里有过同样的光。 那不是力量,而是……空。 世界,重归死寂。 许砚依旧保持着背靠铁门、抬手拍照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 冰冷的空气吸入,却无法缓解喉咙的干涩。 相机传来一种不正常的、如同高烧病人额头般的温热,甚至有些烫手。 他垂下视线,看到相机镜头玻璃的边缘,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裂纹,正沿着金属包边,无声地蔓延了一小段距离,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切,才刚刚开始。 人一旦学会捕捉灵魂,就再也无法被称为人。 (本章完) 第89章 渊与蝉 第89章 渊与蝉 他还没来得及平复呼吸,一股更深沉、更原始的悸动,从相机内部传来。 不是声音,是一种感觉。 仿佛他握着的不是相机,而是一颗刚刚结束休眠,开始缓慢搏动的……心脏。 紧接着,一种冰冷的饥饿感,顺着相机的皮革背带,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手臂,试图钻入他的皮肤。 这不是他的情绪,是外来的侵袭。 几乎同时,仓库中央,那只巨大的、由金属与蠕动符文构成的竖眼,仿佛被这颗“心脏”的搏动惊醒,幽绿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深渊底窃窃私语的嗡鸣,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共鸣。 它们像两块磁石,隔着肮脏的空气与冰冷的现实,相互吸引,相互唤醒。 “不……” 许砚下意识地低语,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想松开相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像是被焊死在上面。 那股冰冷的饥饿感骤然加剧! “轰——!” 不是声音的爆炸,是感知的崩塌。 以他为中心,一个无形的漩涡凭空生成!这一次,目标不是单一的怪物,而是整个空间残存的“鬼魂”! “噗……噗噗噗……” 周围那些尚完好的储槽玻璃,接连不断地爆裂。 幽绿的液体如同溃烂的脓血般涌出。 液体中那些沉浮的、半透明的灵体,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就像被投入无形磨盘的水母,瞬间被撕扯、拉长,化作一道道惨白的、扭动的光丝,被强行从物理的禁锢中抽出,汇入那贪婪的漩涡。 许砚“看”到了。 在他的感觉中,整个仓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被抽水的沼泽。 那些代表着魂魄的光丝,挣扎着、尖叫着,最终被漩涡尽头的“渊”——他手中的相机无情地吞噬。 每吞噬一道,相机就沉重一分,那股冰冷的意志就更清晰一分。 一种陌生的、毁灭性的快感,如同细微的电流,开始冲刷他的神经。 这感觉让他想吐。 他想起了陈知微苍白的脸,想起她曾说:“许砚,别再拍那些东西了……” “停下……” 他试图对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渗出冷汗。 但他的意志在这股洪流面前,如同试图阻挡车轮的螳螂。 右臂开始传来刺痛,皮肤下,若有若无的黑色纹路正在浮现。 仓库中央的竖眼疯狂震颤,幽绿光芒急速闪烁,仿佛在经历极大的痛苦,又像是在献祭自身。 构成它本体的符文明灭不定,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 就在许砚感觉自己即将被这股冰冷的洪流彻底淹没,意识都要被同化的瞬间。 胸口,一点温润的凉意绽开。 是玉蝉。 它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传递来一种清晰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振动。 一股清凉的细流从中涌出,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冰寒。 更重要的是,玉蝉传递来一股明确的“指向性”。 它像一枚被磁铁吸引的指针,微微调整着角度,指向仓库深处一个未被漩涡波及的黑暗角落。 许砚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渊的吞噬本能,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个角落。 在那里,残余的魂魄碎片大多已被吞噬,唯独有三道极其微弱的魂光,如同风中之烛,却顽强地亮着。 一个抱着残破布娃娃的红裙女童,魂光纯净,却蕴含着一种让人心碎的悲伤。 一个身躯大半焦黑、却维持着禅定姿势的僧人,魂光凝实,仿佛承载着化不开的执念。 一个面部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特征的无面女子,魂光空茫,如同等待书写的纸。 它们的魂力不强,却散发着一种历经锤炼后的“纯粹”。 玉蝉对它们,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关注”。 许砚福至心灵。 他不再试图与渊的洪流正面抗衡,而是像在激流中引导一股支流。 他集中全部精神,将玉蝉传来的那股清凉之意,化作一个无声的指令,指向那三道魂光。 “过来。” 玉蝉的清光如同拥有实质,温柔而坚定地笼罩过去。 那三道魂光仿佛感受到了召唤,微微震颤,却没有抗拒,反而流露出一种……归宿般的顺从。 它们化作三道纤细而凝实的光丝,悄无声息地汇入玉蝉之中。 嗡…… 玉蝉传来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饱餐后的满足嗡鸣。 玉体内部,似乎多了三点微不可查的光斑。 也就在这一刻,胸口的凉意骤然加强,与右臂的冰冷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许砚猛地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他几乎是踉跄着向后倒退,后背再次撞在铁门上,发出一声闷响。 吞噬的漩涡,戛然而止。 仓库中央,那巨大的竖眼最后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幽绿的光芒如同断电的灯泡,彻底熄灭。 表面的符文迅速黯淡、剥落,整个结构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所有的储槽都空了,灵液流淌一地,混合着玻璃渣,在冰冷的地面上蔓延。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臭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灵魂烧灼后的焦糊味。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许砚靠着门,大口地喘息,冰冷的空气刺痛他的喉咙。 他能感觉到,相机不再滚烫,而是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活物般的冰冷。 玉蝉则温润地贴着他的胸口,像一块被焐热的石头。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皮肤上那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正在缓缓褪去,但一种冰冷的质感,却仿佛留在了骨骼里。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清晰的认知: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彻底醒过来了。 而代价,他尚未可知。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狼藉和中央那只已然死去的巨眼,推开沉重的铁门,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入外面的雨幕。 雨水打在他脸上,冰冷而真实。 他正准备离开,却忽然注意到主控台中央,有一处被厚重防爆玻璃罩住的阴影。 那阴影之下,静静躺着一枚古老的罗盘。 暗金色,造型古朴,表盘刻满了细密符纹,其外环却并非普通的八方刻度,而是由一圈螺旋状的魂线组成,宛若一只蜷伏的蛇,尾首相衔。 最中心的指针没有指向北,而是——指向他。 罗盘之针微微颤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声。 那不是机械震动,而是某种共鸣。 (本章完) 第90章 全城追捕 第90章 全城追捕 他伸手触及玻璃,发现那层防护罩早已损毁,轻轻一推便碎裂成粉。 罗盘静静地躺在碎玻璃中,指针仍未偏移分毫。 那是陈知微的罗盘。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她手中那枚的“母体”。 许砚俯身,指尖刚一触到金属边缘,一道极其细微的光线瞬间爬上他的腕骨,冰凉刺骨。 罗盘内部的符线随之微微亮起,如同睁开的竖瞳,注视着他。 他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 不是认同,而是“识别”。 那种‘识别’,像是血脉间的呼应——仿佛罗盘内的某种意识,确认了他体内玉蝉残留的同源频率。 罗盘的光线忽明忽暗,像在确认什么。 紧接着,中心的指针缓缓转动一周,最终停在一个方位。 不是东,不是西,而是他胸口玉蝉所在的方向。 许砚的喉咙微紧。 他没有多想,将罗盘取出,收入怀中。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带走它,只是本能地明白。 这,是钥匙。 然而,就在罗盘完全离开控制台的那一刻。 整座仓库的光线猛地跳闪。 红灯骤亮,刺耳的警报声撕裂寂静。 【警告:核心存储区能级波动异常。】 【未知灵压干扰检测。】 【防护协议启动。】 电子音像从地狱深处升起。 墙壁中一道道红色裂纹亮起,警报灯旋转。 空气骤然变重,电弧在地面滑行,像某种活物在追随他的步伐。 门锁自动重启的机械声在他耳边嘶鸣。 外层走廊传来匆促的脚步声与对讲噪音,几名守卫正快速接近。 许砚深吸一口气,紧了紧相机背带。 他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一点近乎冷漠的笑意。 “果然……荒郊野岭,月黑风高……天时地利都对了。” 门外的锁被撞开,两名安保冲了进来,举枪警告。 红光映着他们的面孔,神经紧绷。 “站住!你是谁?放下……” “可惜,” 许砚抬起相机,语调冷得近乎温柔, “人,差了点。” “咔嚓——” 快门落下的一瞬,世界静止。 不是封魂,也不是吞噬。 那一声快门像一滴水落入静止的湖面,荡开一圈无形波纹。 两名警卫的神情在一瞬间空白,他们的眼神涣散, 片刻后,枪口缓缓下垂,茫然地对视,仿佛忘了为何而来。 许砚垂下相机,肩头的影子随闪烁红光一明一暗。 他推门而出,冷雨倾盆。 他怀中的罗盘闪过一圈淡金的光纹,像是某个沉睡的机制被唤醒的信号。 夜色不是降临,而是从地底、从墙缝、从每一扇窗户的缝隙里渗出来的。 雨停了,但湿气反而更重,带着一股铁锈混杂着若有若无腥甜的气味,粘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许砚靠在高架桥冰冷的混凝土桥墩上,阴影将他完全吞没。 他不需要看,就能感觉到脚下的城市正在变质。 风变了。 不再是流动的空气,而像是无数冰冷的细丝,缠绕着裸露的脖颈和手腕,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寒。 他低头,掌心的暗金罗盘指针不再转动,而是在原地剧烈地颤抖,发出一种高频、刺耳,却又似乎只在灵魂层面响起的“滋滋”声,像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金属。 这不是指引,是濒死的痉挛。 他抬眼望向城市深处。 远处,几栋地标性建筑顶端的航空障碍灯,原本规律闪烁的红光,此刻变得杂乱无章,忽明忽灭,像垂死挣扎的脉搏。 更近一些的街道上,偶尔有涂着特殊哑光涂层、无声滑行的车辆驶过,车顶不明用途的装置在黑暗中扫描式地转动,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低压场。 空气变得“粘稠”了。 呼吸不再顺畅,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在拉扯一张无形的、濡湿的蛛网,肺叶承受着额外的压力。 某种庞大而无形的“东西”,正从城市沉睡的根基中缓缓上浮,浸透每一寸空间。 口袋里的终端震动起来,固执得像是索命的咒语。 屏幕上跳动着阿哲的名字。 许砚盯着那光芒,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麻木。 他延迟了几次心跳的时间,才缓缓接通,没有放到耳边。 “……砚哥?” 阿哲的声音传来,压得极低,背景里是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电子蜂鸣,还有一种……仿佛是许多人压着嗓子的急促交谈声,“你……刚刚怎么断线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和恐惧,不仅仅是对周遭,更是对电话这头沉默的存在。 “嗯。遇到点麻烦,不过解决了。” 许砚发出一个单音,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不对劲……全城都不对劲了……”阿哲语速很快,但字句破碎,“警报……我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但所有待命的队伍都被强制上线了……锁城!他们封锁了主要通道!还有,你看内网任务平台了吗?那些……那些平时要积分的协助任务,全免费了!他们在让所有人……所有人出去找……找‘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许砚的目光投向桥下。 一个晚归的醉汉扶着路灯杆呕吐,突然,他头顶那盏路灯啪地一声爆裂,玻璃渣像雨点落下,黑暗瞬间吞噬了他惊恐的脸。 醉汉怪叫一声,连滚爬爬地逃走了。 “为什么?”许砚问,声音平静,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 电话那头,阿哲的呼吸骤然停滞。 几秒后,他几乎是气声问道,带着崩溃的边缘:“……是你吗?冷藏库……西郊那个……是不是你?” 许砚没有回答。 他看到远处街角,两个穿着反光背心、像是市政人员的人,正拿着一个不断发出刺耳警报声的仪器,对着空气来回扫描,脸色凝重。 他切断了通话。 答案,在寂静中震耳欲聋。 翻越那锈迹斑斑的装卸架时,脚步声和呵斥声从身后追来。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撕裂黑暗,晃得他睁不开眼。 “站住!放下设备!”声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酷。 他当时停住,回头。 雨水和冷汗混在一起,流进嘴角,是咸涩的味道。 (本章完) 第91章 重点排查 第91章 重点排查 手电光刺得他眯起眼,看不清来人的脸,只看到几个模糊的、穿着深色制服的身影轮廓。 “他们在狩猎鬼魂。可谁又知道,”他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喧嚣的雨声,带着一种冰冷的讥诮,“真正的鬼,或许从来不是逝去的亡灵,而是……活着的秩序本身。” 他举起了胸前的相机,并非瞄准,更像是一种宣告。 “咔嚓。” 声音很轻。 没有炫目的光效,只有一种瞬间的抽离与寂静。 手电光柱摇晃了一下,那几个追兵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他们脸上急切、警惕的表情如同风干的泥塑,然后迅速褪色、模糊,最终只剩下空洞的茫然。 他们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手中的装备和周围的环境,仿佛大梦初醒,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置身于此地冰冷的雨夜。 等他们带着满腹疑窦开始联络汇报时,许砚早已像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道阴影之中。 他忽然想起父亲出事那天,也是在这种潮湿的夜色里。 那时他还太年轻,分不清鬼气与雾气的区别。 此刻,他隐匿在城市的另一处角落,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玉蝉紧贴胸口,传递着一波波持续的冰凉。 而相机则像一块从极地深渊挖出的寒冰,沉甸甸地悬挂着,散发着沉睡中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能“听”到体内魂力如同暗流般缓慢自发地运转,一种“饱餐后的假寐”非但没有带来满足,反而让他从骨髓里感到一种被寄生的寒意。 渊,并未沉寂,它只是在消化,在等待。 他走在江城的夜色里,像在走进一张被灵魂浸湿的底片。 凌晨三点左右,街边一家通宵快餐店的霓虹招牌,色彩开始不正常的流淌、混溶,像一幅被水浸坏的油画。 店内传来顾客的小声惊呼和店员不知所措的安抚。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几个人正指着空气,表情惊疑不定,仿佛看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不远处,几个看起来像是业余“灵异爱好者”的年轻人,拿着手机和一些简陋的探测仪,既兴奋又害怕地围着一棵行道树转悠,仪器发出断断续续的警报声。 “奇怪……app显示这里能量反应很强,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他们的只言片语随风飘来。 灵异,成了一场全民参与的、却又找不到明确目标的荒诞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源的恐慌。 而许砚,像一道灰色的影子,行走在这片逐渐发酵的混乱边缘。 他走得很慢,步伐却异常稳定,与周围的躁动形成鲜明对比。 他能感觉到,高空之上,那些无形的“眼睛”正在扫视全城。 偶尔,某个监控探头的红点会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但很快,那片区域的电子信号便会产生一种被强力干扰的涟漪,他的影像在数据流中变得模糊、扭曲,最终像被橡皮擦轻轻抹去,不留痕迹。 在某处戒备森严的监控中心,屏幕前的工作人员皱紧眉头。 “目标区域信号丢失,疑似高强度灵压干扰。” 他身后,一个气质冷峻、穿着便服的男人静静站着,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一片片雪状的屏幕。 “不是干扰。”男人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是‘它’,在拒绝被观测。提高扫描频率,重点排查所有能量残留异常,但近期无灵异事件上报的区域。那些‘鬼’,不是跑了……就是被‘吞’了。找到那个‘吞噬’的点。” 阿哲的第二通电话,在天亮前最黑暗、也最寂静的时刻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疲惫,甚至带着一丝绝望后的麻木。 “他们在缩小范围了……”阿哲的声音沙哑,“开始定点排查内部最高级别的‘异常源’。你的信息……也有可能在排查范围之内,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你需要多加小心。‘雷震子’……已经到江城了。不是为了维持秩序,是为了……回收那些丢失的鬼魂。” “回收鬼魂?” 许砚看着东方天际那一线迟迟不肯扩大的、病态的鱼肚白。 “你打算怎么办?” “回家。”许砚的声音低沉,“睡觉。” 电话那头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长得令人心慌。 当阿哲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强行压抑的哽咽和清醒: “砚哥……这次这么大阵仗,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风声掠过听筒,也掠过许砚骤然停滞的呼吸和冰凉刺骨的指尖。 他没有回答。 晨曦的微光吝啬地洒落,却无法照亮他眼底深沉的黑暗。 天,总算勉强亮了。 但光线浑浊无力,无法穿透那层笼罩城市的、无形的灰霾。 街头的积水映不出完整的倒影,只有支离破碎、扭曲变形的街景。 官方的广播里,循环播放着语调平稳却空洞无比的安抚通告,试图掩盖正在滋生的恐慌。 然而,在更深层的暗流中,专业的“清理”队伍开始出现在特定地点,不再是业余的爱好者。 他们行动迅速,目标明确,使用着许砚熟悉的、或陌生的设备,沉默地处理着那些寻常人无法察觉的“污渍”。 一种更有秩序、也更冷酷的清洗,正在无声地进行。 那一刻,许砚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点燃的不仅仅是一场混乱,更是捅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马蜂窝。 他不仅是猎物,更是一个移动的风暴眼,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致命的注意力。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相机,那冰冷的触感深入骨髓,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照相馆的轮廓已在巷口浮现,而一队身着统一制服的“清理人员”正堵在唯一的入口处,手中的仪器发出针对性的、尖锐的蜂鸣。 许砚停下脚步,指尖拂过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 他将眼睛贴近取景框,嘴角微扬,世界缩成一片阴影的瞳孔。 快门未按,城市的呼吸先停了半拍:“来吧,让我们看看……谁的‘记忆’,更不堪一击。” (本章完) 第92章 附身钻臂(加更) 第92章 附身钻臂(加更) 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远处钻臂的身影在雨幕中微微扭曲,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许砚背靠湿冷的墙角,阴影将他完美吞没。 他没有丝毫犹豫,探手入怀,取出的不是武器,而是那台比他生命更沉重的老式相机。 指尖触碰到“同生镜”镜圈的瞬间,一股仿佛能吸走灵魂的寒意顺着手臂经络逆流而上,激得他太阳穴微微跳动。 他没有排斥,反而主动引导着一丝魂力流入镜头,如同用钥匙插入锁孔,发出无声的“咔哒”一声。 随即,他拈起那根用透明证物袋小心保存的头发——钻臂上次在照相馆留下的唯一痕迹。发丝在惨淡的月光下,泛着微弱的生物光泽。 他将其精准地按压在镜头与机身连接的金属螺纹缝隙处。 就在发丝接触螺纹的刹那,镜头深处那永不散去的灰雾骤然沸腾,像饥饿的野兽嗅到了血食。 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失色,最后化为一点细微的尘埃,被镜头彻底“吞噬”。 媒介,已就位。 许砚端起相机,右眼贴上冰冷的取景器。 世界在他眼中被重新解构。 密集的雨丝变成了垂直下落的灰色能量线,街景褪色成黑白底片,而活人,则成为一个个亮度不等的灵魂光团。 他微微转动对焦环,视野掠过几个黯淡模糊的光点,最终死死锁定了那个最为刺眼、也最为刻板的目标。 取景框里,钻臂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形,而是一个被无数条规条文幻化的银色锁链紧紧束缚住的、剧烈燃烧的苍白火团。 火团的核心,是他坚毅却僵化的意志,而锁链的缝隙间,则逸散着他被压抑的焦躁与疲惫。 这就是他的灵魂形态。 一个被秩序完全同化的、强大的,却也布满“缝隙”的容器。 许砚的呼吸变得极缓极深,身体的代谢仿佛在这一刻降至冰点。 他将全部的意识,凝聚成一根无形的、带着倒钩的“针”,通过取景器,沿着那根头发被吞噬后留下的“因果线”,悄无声息地刺了过去。 咔嚓。 按下快门完成灵魂投射的最后仪式。 在手指发力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视觉、听觉、思维的核心,被猛地从躯壳中抽离,沿着那条无形的线,化作一道冰冷的数据流,轰然灌入那个苍白的火团之中! 天旋地转的剥离感只持续了万分之一秒。 紧接着,是巨大的“兼容性”冲击。 许砚的“意识”如同一个版本过高的操作系统,被强行塞进了一台硬件落后却结构坚固的“机器”里。 原本淅沥的雨声,变成了打在防水作战服上的噼啪高频噪音。 湿润的空气里,充斥着枪油、汗酸和一股类似臭氧的刺鼻气味。 这具身体肌肉记忆带来的紧绷感,以及对腰间配枪重量和角度的本能依赖,如潮水般涌来,试图覆盖他原有的习惯。 他尝试动了动“自己”的右手食指。 反馈回来的,是一种隔着厚厚橡胶手套去触摸精密零件的滞涩感和延迟。 这具身体的原生灵魂并未沉睡,更像是被强行休眠,其庞大的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如同深水下的暗流,不断拉扯着他的控制权。 在许砚如同黑客般谨慎地调用着这具身体的战术程序时,一股原始而狂暴的力量,也在他的左臂中苏醒。 那是一条完全由暗色合金铸造、铭刻着粗犷能量导纹的机械臂,其前端并非手掌,而是一个可高速旋转、布满狰狞破魔棱刺的复合钻头。 此刻,似乎是感应到了钻臂体内灵魂的轻微波动,这截冰冷的杀戮造物竟自发地开始预热,钻头缓缓加速,发出一种由低到高、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刺耳尖鸣,在这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这,就是他们这个行当最标志性的武器,也是“钻臂”这个代号血腥而直接的来源。 就在他完全接管身体的瞬间,一道陌生的记忆碎片忽然冲破防线。 血与钢的气息、某个被他亲手钻穿的面孔,在脑海中闪烁而灭。 许砚强行压下机械臂传来的、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噪音和细微震动,意识快速翻阅着这具身体里关于“工作”的记忆碎片。 他“看到”了: 他们的“捉鬼”,与其说是技术,不如说是暴力拆迁。 没有复杂的符咒阵法,没有精妙的灵魂解析,更没有许砚那种利用相机进行“记忆覆盖”或“存在吞噬”的诡异操作。 他们的流程简单到令人发指: 定位,然后,就是——上去,干它! 而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钻臂”的作战方式。 他那条特制的机械臂,核心功能就是将使用者自身的力量,通过臂内的转化核心,变成一种极其不稳定、充满破坏性的高频震荡能量,并集中在钻头尖端。 对付怨灵? ——钻头突进,直接搅碎其核心魂魄结构,逸散的能量用吸收器回收。 对付附身鬼? ——连带着被附身的活人躯壳一起,钻穿!力求在最短时间内破坏附着的媒介。 对付畸变的空间节点? ——用钻头强行凿穿空间壁垒,用纯粹的能量风暴将其湮灭! 他们的捉鬼,不是超度,也不是封印,而是清除。 钻头即令,能量即法。 任你千魂万怨,我自一钻破之。 这,就是他们的信仰。 记忆碎片中,那钻头轰鸣、鬼魂在刺耳尖啸中被强行撕裂成光屑的画面,让许砚的意识都感到一阵不适。 这与他和师父那一脉相传的、更侧重于“理解”、“引导”与“封存”的方式,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背道而驰。 “真是……野蛮。”许砚在心中冰冷地评价。 然而,正是这种纯粹依靠暴力堆砌和能量碾压的风格,反而完美掩盖了他此刻操控身体时的那一丝不协调。 在队友看来,“头儿”手臂的异常轰鸣和那略显沉重的步伐,不过是这位暴力专家在锁定目标前,积攒怒气、调整状态的常规表现。 他成功地伪装了下去,如同一个幽灵,驾驶着这台名为“钻臂”的、专为毁灭而生的战争机器,走向了他自己设下的,危险而精妙的棋局。 (本章完) 第93章 进入核心(加更) 第93章 进入核心(加更) 冰冷的雨水顺着“钻臂”僵硬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作战服的领口,带来一阵阵真实的、却属于他人的寒意。 许砚的意识如同驾驶着一台精密却充满迟滞感的巨型机甲,每一个念头都需要转化为这具身体所能理解的指令。 他“感觉”到自己原本的身体就蜷缩在几步之外的阴影里,像一具被遗弃的空壳,与怀中的罗盘、胸前的相机一同陷入死寂。 而更深处,他能“听”到相机里那抹阴影饥渴的蠕动。 时间不多了,必须行动。 他模仿着钻臂平日里的姿态,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街角,最终定格在自己原身所在的阴影处。 他刻意让这具身体的呼吸略显粗重,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高强度的灵压扫描。 “那边。”他开口,声音是钻臂特有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低沉沙哑,不容置疑。“能量残留异常,有东西。” 他伸手指向那个角落,动作干脆有力,符合一个行动队长的作风。 身旁两名队员立刻警觉,战术手电的光柱瞬间撕裂雨幕,精准地笼罩了那个蜷缩的身影。 “头儿,是个人!”一个年轻队员低呼。 另一名经验丰富些的队员凑近一看,头盔下的面罩都挡不住他的惊愕:“是许砚!遗忘照相馆那个!上次在他那破馆子里,咱们好几个兄弟都着了道,记忆到现在还糊里糊涂的!他怎么会在这儿?还这副德行?” 许砚操控着钻臂的身体,迈着沉稳却暗含压迫感的步伐走上前。 他在极短的一瞬间看见自己的身体——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眼眶空洞。那种‘我死了’的错觉,比任何恐怖都更冷。 他蹲下身,动作略显僵硬。 这既是身体的不兼容,也是他刻意模仿钻臂对待“异常”时那种公事公办的、不带多余感情的动作。 他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粗鲁地翻动了一下“许砚”的眼皮,又探了探颈动脉。 “生命体征微弱,气息紊乱,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噬了,或者强行使用超出负荷的能力。”他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下达命令,“不管为什么。带走。” 他刻意加重了“带走”两个字,强调这是命令,而非商量。 “头儿,这……符合规程吗?他可是高危目标……”年轻队员有些犹豫。 “正因如此!”许砚操控着钻臂,猛地回头,目光如鹰隼般盯住那名队员,那眼神里蕴含着长期上位者积累的威严和一丝被质疑的不悦,“西郊事件,全城异变,他都可能是指向核心的关键线索!扔在这里,才是最大的失职!立刻执行,上车,建立初步拘束封印!” “是!队长!”两名队员不再多言,立刻熟练地取出特制的束缚带,将昏迷的“许砚”双手反剪捆缚,然后一左一右,将其架起,走向那辆如同钢铁堡垒般的指挥车。 许砚操控着钻臂跟在后面,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面颊上,内心却在飞速盘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利用‘钻臂’这层身份,我不仅能保护自己的原身不被其他‘清理队’或野生能力者发现,更能以‘押送’的名义,直接进入‘中心’的核心区域……那里,一定有关于‘渊’、关于罗盘、关于父亲过往的线索。” 他看着队员们将自己的原身如同货物般塞进指挥车后部的特制拘押舱,舱门闭合时发出沉闷的液压声。 “如果……如果情况危急,身份暴露,或者‘中心’的检测手段超出了我的伪装能力……”他的意识深处,那扇“影门”的的开启方式他已经熟练了,“那就释放‘它们’,让混乱成为我最好的掩护。趁乱,带着原身和罗盘逃离。” 他深吸一口气,属于钻臂的、带着硝烟和机油味道的空气灌满肺叶。 现在,他是清理队队长。他押送着重要的“异常目标”许砚,正前往一个能揭示真相,也可能万劫不复的终点。 他迈步登上指挥车,沉重的车门在身后关闭,将凄风冷雨隔绝在外。 车内,仪表的蓝光映照着他刚毅而毫无表情的脸。 他并不知道,就在那具被遗弃的身体胸口,相机的镜面缓缓亮起。 一只‘眼睛’,正无声地睁开。 …… 雨停了。 地面仍有积水,但从街区延伸到地底的那道裂缝,像一条封闭的脉管,将他们一步步引入城市的暗面。 许砚以钻臂的身份带领两名小组成员,沿着警戒线下方的服务通道前行。 每走过一段路,身后自动落锁的金属闸门便发出一声沉闷的“咔”。 那声音不像门,更像棺盖。 “中心”对外名义上,是【城市应急快速反应中心】。 公众舆论只知道他们处理坍塌、火灾、暴乱和“超自然传言”, 却不知道在官方备案表中,他们的正式编号是: “市政下辖非标准现实应急指令署·第零机动分部。” 而所有人内部都更习惯叫它一个名字: ——“中心”。 这地方没有任何标识。 真正重要的部分被隐藏在旧地铁网络和废弃冷却管道之下。 每一层都对应一种“现实稳定系数”,从外围的【0.9】逐步下降,到核心的【0.1】——那意味着这里的“真实”,已经被人为调校到几乎不可解释的程度。 许砚沿着梯道下降时,目光扫过墙上的警示铭牌: 【注意:自此以下区域,时间流速与地表存在偏差。 请勿佩戴具有记忆承载功能的设备。】 他心中微动。 “记忆承载”——那正是“同生镜”的本质。 而现在,它正安静地贴在“自己”胸前。 他们经过三重识别关卡: 指纹、灵压、意识签名。 每一次验证,都会有一个微小的灵能针刺入额角,读取脑电与魂压曲线。 钻臂的身份记录完备,验证通过无碍。 许砚却能感到那一瞬被扫描时的刺痛,像是某种“意识防火墙”在本能抵抗。 ——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不是他。 (本章完) 第94章 中心体系(加更) 第94章 中心体系(加更) 通道尽头,金属门缓缓开启。 机械齿轮的摩擦声在狭长甬道中回荡,像是在剥离空气的皮层。 冷气从门缝喷出。 那不是普通的冷,而是一种被格式化的温度——精准恒定在摄氏三度,用以抑制灵能波动。 门后,是中心最隐蔽的会议层:铁棺区。 灯光从穹顶垂直坠下,光束呈锥形,精准地落在地面中央, 照亮的范围之外,全是深灰。 没有阴影,也没有回声——连“存在”的概念都被剥夺。 四周墙体由反灵能合金铸成,表面流转着细微的磁纹。 那是反魂压系统的一部分,能捕捉任何超出人类常规频率的波动。 许砚脚步一顿。 他能感觉到钻臂的身体在被“剥层”: 皮肤温度、呼吸频率、心率节奏、瞳孔收缩、情绪电流。 所有生理曲线被实时提取、投射到隐形面板上。 任何不符既定模型的异动,都会让整个铁棺区瞬间锁死。 像进入了一台神经机器的体内。 而他,是伪装成神经信号的“病毒”。 【身份确认区启动。】 电子音如同冰针穿过耳膜。 “钻臂,确认身份。” 他挺直身体,声音冷硬、带着金属质感。 “行动组第三梯队队长,白银级承包商,编号2471,钻臂,确认到场。” 【识别通过。】 气压骤变。 一道光幕垂下,如同切割夜色的刀锋。 许砚缓缓迈入,意识却在低声“读取”。 他从钻臂残留的记忆流中,强行解析出这一体制的结构。 ——中心体系。 五白、十黄、百银、千铜。 他脑海闪过钻臂记忆的残影,巨大的灵能塔、编号密密麻麻的铜级执勤者、白银行动组的无面面具…… 一层层向上堆迭,直到那五盏恒亮不灭的白光。 所谓五白,就是拥有最高裁决权的白金级承包商,象征“天条”本身; 十黄是执行层,分掌十域,负责城市级能量平衡; 百银,行动队长、战斗主力,是“执行者”; 千铜是基础操作与灵压维护,构成城市灵能秩序的底层网络。 这个体系的存在,让鬼魂不再是“超自然灾害”, 而成为一种可被分配、回收、利用的能量单位。 他们以“清除”名义维持平衡, 以“平衡”为掩护进行灵能经济的闭环循环。 ——人类与亡灵之间的“秩序”, 其实是一场被精确计算的、灵魂资源分配工程。 许砚在心底冷笑。 他父亲曾为这体系的顶层,直到某一夜从档案中被彻底抹去。 而现在,他就在那台吞噬父亲名字的机器内部行走。 【识别完毕,权限等级:白银二级。】 金属栅栏悄无声息地收回,光幕如帷幔般打开。 许砚跨入会议层,灯光将每一寸冷白都切得严密无情。 那边的三人已就位——鬼面判官、灯影、铁面女。 判官直直地抬头,那一瞬,许砚看清了他的眼睛:并非普通的灰色,而是深沉的金,像两道竖立的电痕。 电弧在瞳中悄然流动,带着冷静而精确的节律,像在以不可违抗的律条丈量着房间里的每一道呼吸。 许砚的手掌突然出汗。 在钻臂身体的外壳里,他听见自己心跳被放大,像金属共振。 脑海里无声闪过一张签字页——养老院的文件页角,签名一笔沉着而冷硬:江聿。 那是判官的名字,那一次行动的最终批准,便印着这几个字。 他同时认出了铁面女,在第一阶段被自己淘汰的对手,她是判官麾下的幽影手臂。 她的沉默不再只是孤绝,而是一种被指令调校好的服从。 这一刻,房间里像被一条无形的算式占据:命令、资源、风险、代价,所有变量都被判官的目光以冷峻的精度排列好。 许砚意识到,面前的不是单纯的执法者,而是一种已被程序化的统御,冷静、致命且无法讨价还价。 判官抬手,光屏亮起。 映出的是sector-07冷藏库的残骸。 画面如同被酸液腐蚀过,图像边缘闪烁杂讯。 “报告。” 许砚保持着钻臂的语调汇报: “凌晨零点三十八分,储魂介质坍塌。能量流逆向。推测为早期渊化反应。现场未发现主源头。” 判官:“监控?” “全部失效。最后画面仅残留‘阴影’形体。” 许砚顿了顿, 故意在报告末尾加上一句: “另外,sector-07的周管事——周文斌,也不知所踪。 据外围巡检记录,他是最后一位进入冷藏库的管理者。” 说出这句话时, 许砚在心底屏住呼吸。 那是一个试探。 ——周文斌,中心直属管事。 是唯一有资格接触储鬼魂核心的人。 许砚想知道,这个名字,会不会在判官的系统里引发波动。 然而,没有。 判官甚至连眼睛都没抬。 那双金色的瞳孔仍盯着光屏上翻滚的能量流, 神情平静到近乎机械。 “他没那个能力监守自盗。”他的语气没有情绪。“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是否存活,不在追踪范围。” 许砚心里一沉。 他明白了自己用周文斌失踪的信息,得不到任何东西。 而判官,也从未将“人命”当作有意义的东西。 判官指尖轻敲桌面, 冷光自镜片下滑落,折射成一条锐利的线。 “继续。” 那极轻的一声,像是触发了某种隐形的律式。 空气震了一下。 四周墙体表面的磁纹随之浮起,光线沿着合金纹路蔓延,形成一道又一道金色的细线,仿佛整个房间都在与他的心跳共振。 每一次敲击, 那些纹路就亮一分, 直到整个铁棺区被一种低频嗡鸣笼罩,那不是声波,而是一种律场回响,像空气中漂浮着无形的静电丝。 冷光自他镜片下滑落,折射成一道锐利的线。 他抬起头。 那双眼在瞬间聚焦,金色的瞳孔深处闪烁着电弧,雷光沿虹膜外缘细微地游走,像在计算每一个粒子的偏差。 那一刻,许砚几乎产生错觉: 判官的注视,正在重写空间的密度。 “钻臂。” 他的声音极低,却在层层金属壁中回荡, 每一次回响,都像是数列迭加的回声,带着机械的规律性与神明的冷漠。 那声音从空气、从金属、从每一条磁纹中同时传出, 听上去更像是某种“系统”在发言。 “这已经是你负责的第三起‘无结果’事件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 铁棺区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按下。 灯光短暂闪烁,能量感应系统自动下调灵压, 一切灵能波动都在他气场半径之外自然熄灭。 这是黄金级超凡者的“威压”。 (本章完) 第95章 陷入危机 第95章 陷入危机 “你知道中心的原则。” 判官缓缓起身。 那一刻,空气中所有光线的折射率都微微偏移,仿佛他的站立本身,就改变了空间的常数。 制服的折线在雷光下如刀刃割风,胸前那枚“齿轮环眼”徽章亮起一圈微光,其中心的“眼”缓缓转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咔哒声。 随着那枚徽章的旋动,四周墙壁上原本死寂的磁纹开始无声共振,彼此之间产生细微的“干涉条纹”,就像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在“计算”。 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低频的磁波脉冲; 他语气的起伏,直接牵动了能级的起落。 “无论是异常、鬼魂,还是其他形式的非标准事件,” 他说话时,声音并不是单纯的声波,而是带着多层回响的共振频率,像从不同维度同时传来。 “中心要的是——清除,不是解释。” 他向前一步。 空气随之被推开,墙面的磁纹亮度瞬间上升到极限,整个空间的能级似乎都在顺从他的步伐自动调节。 他的每一步,地面下的能流都会自动生成一组几何阵列: 六角、十字、反向螺旋。 那是“律条”的自动演算,是以他为中心展开的秩序模拟。 连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在雷场的牵引下排列成对称图形,仿佛现实本身在顺从他的逻辑结构。 他声音低沉,语气却锋利得足以切断呼吸: “而你,每次都带回来一堆碎片、几张空报告表。” 他抬眸。 金色的瞳光闪烁,宛如雷霆切割空气的瞬间。 但更诡异的是,在他抬头的那一刻,整个空间的透视比例发生了偏差。 墙壁与地面在极短的时间内出现了微幅的重迭现象,像是现实在他视线所到之处被重新“定义”。 那对瞳孔不再只是光,而是一种信息读写接口。 空气的结构、磁纹的流向、灵能的微震,全部在他的凝视中被“读取”。 “我想问问,钻臂,”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轻微的电流噼啪声, 那不是声带振动,而是律能在空气中传播时的自然放电。 “你还打算在这层楼上呼吸多久?” 那句话落下,铁棺区的空气彻底静止。 连灯影怀中的绿焰,都被迫压低成一缕近乎熄灭的线。 整个世界,像在他的“律条”之下,被瞬间“暂停”。 空气沉到极点。 连声音的传播路径都被重写。 此刻他站在那,已不再像“人”, 更像一段拥有意志的律令,一条伪装成人形的“法则”。 在那一刻,所有在场者都明白一个事实: 判官不是在施展力量,而是现实本身在服从他。 许砚在钻臂的躯壳里,能清晰地听到这具身体义肢液压系统因过度紧绷而发出的、细微的“嘶”声。 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整个世界,像在他的“律条”之下,暂时停止了运转。 空气沉到极点。 冷汗顺着许砚操控的这具身体,从颈后缓缓滑下。 那一瞬,他几乎能感觉到“钻臂”体内灵能流的停滞。 ——坏了。 这个问题,他没法编。 判官的意志如同即将合拢的液压钳,再迟疑百分之一秒,他就会被彻底“判定异常”,碾碎在这铁棺之中。 别无选择。 只能将自己,作为最后的筹码,掷上赌桌。 “报告!”他猛地打断,声音因孤注一掷的决绝而显得更加坚硬,“现场虽未发现渊化核心,但捕获一名高危异常个体!他已在此!” 判官目光微抬,冷静得像冰层下的暗流。 “是谁?” 许砚右手一挥。 两名队员立刻推着担架进入。 那具昏迷的身体——他的本体,在冷光下显露。 面色苍白,胸口绑着那台老式相机, 镜面泛出极其细微的光泽,像在“呼吸”。 灯影和铁面女同时收敛气息。 空气中那股抑制灵能的冷流,忽然向相机的方向汇聚, 仿佛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在下意识地自我防御。 判官摘下眼镜。 “这是谁?”他问。 “遗忘照相馆的白银级承包商,许砚。” 钻臂语气平稳, “发现时昏迷,魂压空白,疑似魂体脱离。” “魂丢了?” 判官的声音骤然收紧, 空气层的能量感应在同一时间触发警戒, 一道淡红色警示光在会议桌边缘闪烁。 灯影抬头,绿焰一跳,轻声道: “魂离体,但肉体未衰。理应不可能。” 判官没有看他,只是一步步走近。 他的每一步,都让房间的温度下降一度。 铁面女连呼吸都放慢,她知道,这种沉默才是最危险的信号。 “你确定他还活着?” “生命体征平稳。”钻臂回答。 “只是……空壳。” 判官没有回应。 他缓缓蹲下, 指尖掠过那具身体胸口的老式相机。 那台相机太旧了,暗银色的皮革包裹着尖锐的金属棱角,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休眠蝙蝠。 它的镜头,那块被称为“同生镜”的深色玻璃,在铁棺区冰冷的光线下,并不反射光芒,而是吞噬着光芒。 凝视它时,视线会被拉入一种粘稠的幽暗,仿佛能听到无数细语在玻璃的另一面蠕动。 那镜面的光线映在他掌心, 金色灵纹瞬间一暗。 他看着那镜头的瞬间,金瞳中的电弧紊乱闪烁,不是因为灵能失稳,而像是‘律条’自身在被重写。 许砚在钻臂身体中,心头一紧。 那种恐惧不是演的,它像一条冰冷的金属蛇,沿着这具义体仿生的脊柱向上爬行。 他能感到“钻臂”本体的、源于生物脑的恐惧信号,正不断冲击着他这个“外来意识”构筑的防线。 属于许砚的冷静,和属于钻臂的颤栗,在这具躯壳里形成了诡异的夹层。 判官真的认得这台相机? 父亲……你当年,是不是也这样,站在另一个“判官”面前,感受过同样的冰冷? “谁允许你,”判官抬头,语调陡然拔高,“将这种等级的禁制器材带入中心?” 钻臂立刻低头,声音压得极低: “现场发现时,它就在目标胸口。属未知型号,未在中心数据库登记。 我无权限判断,只能一并押回。” (本章完) 第96章 白主 第96章 白主 判官冷笑。 那一声笑,像刀锋在玻璃上轻轻划过。 “押回?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目光死死锁住那相机。 “那不是‘设备’,是——它的眼睛。没有许砚的魂压,它就等于一个活着的观察体。它在看我们。在‘记录’中心。” 会议室陷入死寂。 灯影怀中的绿焰被逼得几乎缩成针尖。 铁面女站得笔直,目光始终低垂,不敢抬头。 判官的声音变得极低,却清晰得像金属震鸣: “你们都听着。锁棺协议即刻生效。” “铁棺区一级封闭。三米内触及目标者,立刻执行魂压切断。不经授权,不得上报。现在——封层。” “是!” 数名警卫齐声应令。 灯影抬手布下封印。 绿焰沿墙壁蜿蜒,如锁链焊死空间。 空气完全静止。 判官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看着那台相机,手指几乎在轻微发抖。 “我们以为‘渊’被封在深层。” “可现在,它被带进来了。” 他呼出一口极轻的气, 语调却像铁钉一样钉入每个人的神经: “许砚的魂不见了,可‘渊’在觉醒。等它完全看清我们——整个中心的记忆,就会被抹去。” 就在封印完成的瞬间,许砚的本体——那具一直静止的身体,右手小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只有通过钻臂的眼睛观察着一切的许砚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铁棺区封层后,冷白的光熄灭了,只剩下墙体磁纹在微微搏动,像一台庞大机械暴露在外的、冰冷的心电脉络。 许砚的意识被困在“钻臂”的躯壳内,如同隔着毛玻璃观察世界。 他能感到这具身体本能的紧绷,以及左臂那截沉重义肢内部机括传来的、细微而不安的震颤。 判官的身影在磁纹血光的映照下,宛如从阎罗殿走出的判官。 他眼中那对异于常人的金色竖瞳,在绝对的黑暗中灼灼燃烧,如同潜伏在深渊里的龙类眼睑,是此刻唯一、且最令人心悸的光源。 “事急从权。”判官开口,声音像是被香灰滤过,干涩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接下来的话,不是你们能听的。出去。” 最后一个字落下,带着无形的斥力。 灯影第一个躬身,抱着他那盏摇曳的油灯,脚步虚浮地退向门口,仿佛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中心。 幽影则如同真正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滑入门外更深的黑暗里,没有一丝犹豫。 许砚操控着钻臂的身体,刻意让动作显露出一丝符合其身份的、被上级命令驱策的僵硬与顺从。 他跟在两人身后,金属靴底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门外的走廊,浸没在应急光源提供的、病态的幽绿光线中。 空气里弥漫着金属冷却液的涩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焦糊气,这是灵能过载后的典型气味。 许砚靠在冰冷、布满细微划痕的合金墙壁上,能感到那来自门后的、低频的灵压震动,正透过墙体,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一下下敲打着他的金属肩甲。 就在厚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即将彻底隔绝内外的前一瞬,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 门内的判官,已然背过身去。 其右手探入怀中,再伸出时,指间已拈起一枚遍布绿锈的古朴青铜铃。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左手拇指的指甲在食指指尖迅疾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被他精准地弹在铃身之上。 铃声并未响起。 那滴血珠竟如同活物般,在触碰到青铜铃表面的古老云纹时,被那些纹路贪婪地“吮吸”了进去,瞬间消失无踪,只在云纹沟壑中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妖异的红芒。 金属门彻底闭合的沉闷声响,如同斩断了最后一丝与外界的联系。 许砚站在门外,与其他两人一同被隔绝在走廊的晦暗光线里。 属于钻臂的听觉捕捉到门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灵魂深处的铃铎微震,但那声音仿佛隔着一整个世界,模糊不清。 下一刻,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一声直刺魂魄深处的低鸣。 铃音荡开,判官面前的空气微微扭曲,浮现出一幅模糊的水墨画卷虚影。 画中,一个身着素白长袍、发丝半白的身影背对而立,虽未见其容,却有一股无形的威压穿透虚影,笼罩下来。 一个淡漠的声音直接在众人心间响起,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 判官躬身,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禀白主,西郊七号库房已毁,封魂阵破,渊蚀之气外泄。目标许砚,魂魄离体,不知所踪。其随身那件‘邪镜’,正随其肉身在此。” 虚影沉默片刻,那心念传音再响,寒意更甚:“魂离肉身多久?” “已过三小时,逼近四小时关口。” “时间过了。”白主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宣判般的冷酷,“魂魄离体逾三小时,肉身即成无主空壳,极易被游魂野鬼、乃至更凶戾的东西占据。届时,恐生大患。” 判官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寻找新的、能承受其魂压的‘容器’需要时间,至少还需一日……” “等不了。”白主打断他,“启动‘招魂’吧。” 判官身体猛地一颤,豁然抬头:“白主!《玄律令》首戒便是严禁对‘钥体’行招魂之法,恐惊扰其内封禁,这……” “律令是死的。魂离肉身三时,壳即空。空壳不守,则渊必反。” 白主的心念之声陡然加重,那背对的身影仿佛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压得判官周身骨骼都在嗡鸣: “许浩宇当年行险,截取‘渊’之一缕本源,强行封入亲子的魂魄深处,以其血脉与记忆为牢笼,以其生魂为饵食,才换来这二十年的虚假太平。 此封印一旦种下,便与宿主同生共死,强行剥离,等同释放‘渊’于现世,此乃取死之道,绝不可为!” 他稍顿,声音恢复淡漠,却更显残酷: “正因如此,许砚才是唯一的、活的‘容器’。安排他在那照相馆,以清理任务为名,持续让他接触微弱灵异。” (本章完) 第97章 招魂 第97章 招魂 “便是为了让他魂魄活跃,以其记忆与情感,‘喂养’那道被封印的‘渊’之本源,维持其稳定,也延缓其对宿主本身的彻底侵蚀。我们严密监控,就是要确保这个‘饲养’过程可控。” “如今他魂体离位,封印失衡。招魂,不是为了救他个人,是为了稳住这个‘容器’!必须在‘渊’察觉宿主失控、并试图挣脱之前,把许砚的魂‘按’回去!继续他作为‘容器’与‘食粮’的使命。” “直到……‘渊’在他的魂魄被彻底吞噬、同化的那一刻,达到最完整的显现,那才是我们……进行最终‘收割’的唯一时机。” 虚影的声音最后归于绝对的冰冷: “在他这枚棋子彻底耗尽之前,局面,不能乱。” 话音落下,虚影如烟消散。 “咔嚓!” 那枚作为通讯媒介的青铜铃,承受不住最后话语中蕴含的冷酷意志与庞大信息,瞬间崩裂成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判官盯着地上青铜铃的碎片,眼中金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半晌,他才仿佛从某种重压中回过神,沙哑地对外喝道:“进来。” 金属门滑开,灯影、幽影,以及被许砚操控的钻臂依次走入。 室内残留的灵压让灯影怀中的油灯一阵乱晃。 “布阵……”判官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准备招魂。” 他话音落下,地面传来沉重的机括运转声。 中央区域的地板无声滑开,一座形似倒置黑塔的诡异结构缓缓升起——那正是回溯塔。 塔身非金非石,刻满了扭曲的、仿佛自行蠕动的殓文。 塔心并非实体,而是一团不断旋转的暗蓝色涡旋,无数凄厉的惨白光丝在其中挣扎,发出直抵灵魂深处的哀嚎。 灯影看到此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脸色惨白: “这‘回溯塔’……上次启动,还是十年前对付那许浩宇的时候,折了三位白银i级的好手……”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担架上的许砚肉身,补充道: “而且,像这种魂魄离体太久、痕迹几乎消散的情况,最好能有他血脉至亲或极其熟悉之人作为‘引子’,在旁呼唤,成功率才会高些……” 许浩宇!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刺入许砚的意识。 通过钻臂的耳朵听到这个名字,一股混杂着冰冷恨意与尖锐痛楚的情绪几乎要冲破他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他强行压下钻臂肌肉本能的反馈,将所有的惊涛骇浪死死锁在意识的最底层。 只在钻臂那金属钻臂的内部,传来一阵因魂力瞬间激荡而导致的、极其细微且被环境噪音掩盖的构件摩擦声。 他们竟敢再次动用这邪物!还是针对父亲! 判官眼神冰冷地扫了灯影一眼,打断了他的建议: “顾不了那么多了。今日,要么把他的魂召回来,要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那股决绝的杀意已弥漫开来。 “启动塔阵,搜天索魂!”判官厉声下令。 整个铁棺区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符箓骤然亮起刺目血光! 塔心的暗蓝色涡旋猛地加速,发出万千怨魂同时尖啸的恐怖声浪! 许砚通过钻臂的感官,感到一阵灵魂层面的晕眩。那不仅仅是声音,更像是一场针对记忆的精神风暴。 钻臂身体里那些属于他自己的、模糊的童年记忆碎片。 训练场的汗水、金属的腥味都被这股力量搅动,几乎要离他而去。 他不得不死死锚定“自己是许砚”这个核心认知,才没有被这庞大的招魂仪式裹挟、同化。 一道半透明的波纹以塔为中心,如同死亡的涟漪般急速扩散,瞬间穿透所有物理隔绝,扫向整个江城! 这一刻,城内所有镜面、水面、光洁的玻璃,甚至行人骤然收缩的瞳孔之中,都短暂地映照出一张模糊而苍白的人脸——属于许砚的脸! 与此同时,无数细碎、混乱、充满痛苦与迷茫的低语,如同潮水般涌入铁棺区内每一个具备感知的存在意识深处: “许…砚……” “回…来……” 这不是呼唤,这是捕捞!是强制征召! 许砚通过钻臂的感官,“看”着这一切,灵魂深处泛起冰冷的怒意与彻底的明悟。 他们并非要拯救他,而是要将他最后残存的意识从天地间强行掠夺回来,重新塞进那具肉身,制作成一个合格的、温顺的“囚笼”,去容纳那个他们恐惧的“渊”! 他想起了父亲。 “处决后,魂骸归档”。 原来所谓的“归档”,就是如此这般,将一个人的灵魂本质拆解、研究、乃至复制! 回溯塔的尖啸愈发凄厉,暗蓝色涡旋剧烈膨胀,几乎要撑爆塔身。 铁棺区的灵压攀升到恐怖的程度,空气粘稠如液态,灯影的绿焰被压缩得只剩豆大一点,幽影的身影在灵压扭曲下几乎消散。 “长官!魂魄碎片过于零散,排斥反应剧烈!塔基符阵已出现裂痕!再强行提升功率,恐引魂能反噬!”灯影的声音在剧烈波动中充满惊恐。 “不够!远远不够!”判官低吼,金色竖瞳中血丝密布,“感应太微弱!必须在他残魂彻底消散前,把他‘抓’回来!最大功率!立刻!” 他双手结印再变,一口心头血猛地喷出,化作血雾融入法印。 得到黄金级超凡者本源力量的加持,回溯塔猛地一震! 轰——!!! 塔心的暗蓝色涡旋如同爆炸般扩散,无数惨白魂线如同挣脱束缚的恶鬼,向着四周疯狂抽打、穿刺。 其中绝大部分,汇聚成一股恐怖的洪流,冲向了担架上许砚的本体! 也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台一直静卧在许砚胸口的老式相机,其黝黑的“同生镜”镜头,仿佛自沉眠中苏醒的独眼,无声地弥漫出一层幽暗的光晕。 所有冲向肉身的惨白魂线,在触及这层光晕的刹那,如同百川归海,竟被那镜头贪婪地吞噬了进去。 镜头内部化为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疯狂掠夺着回溯塔汇聚来的魂力。 咔嚓…… 嘣! 回溯塔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塔身剧烈摇晃,表面符文疯狂闪烁明灭。 (本章完) 第98章 渊之初醒 第98章 渊之初醒 “能量逆流!是……是什么恶鬼附身?它在吞噬魂引!” 灯影发出绝望的嘶喊,怀中的铜灯“啪”一声炸裂,绿焰彻底熄灭。 判官目眦欲裂,周身爆发出刺目金色雷光,化作电弧锁链缠向相机。 然而,所有雷光在靠近镜头的瞬间,都如泥牛入海,被那幽深黑暗无声吞没。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 比之前更彻底,更绝望。 回溯塔光芒彻底黯淡,塔心涡旋消散,只剩残破塔身冒着青烟。 铁棺区内,只有相机镜头散发出的、不祥的幽光在微微脉动。 判官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血,眼中金芒黯淡。 他死死盯着相机,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之物。 “它……不是在抵抗……”判官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难以置信的惊惧,“它是在……进食。” 许砚在钻臂躯壳内,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足感”与“愉悦感”,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来自那台相机,来自镜头背后的……存在。 他明白了。 他们想招魂,想找回“许砚”来稳定“渊”。 却不知,他们试图召唤的“魂”,早已与“渊”的触须纠缠不清。 他们以为自己在修复囚笼。 实则,他们是在亲手喂食看守囚笼的……怪物。 判官艰难地抬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近乎崩溃的神色。 “我们……都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在死寂中回荡,“许砚……他从来就不是容器,也不是囚笼……” “他是……钥匙。” “打开‘渊’之封印的……活体钥匙。”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语,那台相机的镜头,幽光达到了顶点。 随即,一道细微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黑色痕迹,从镜头前方无声蔓延。 在那道不断扩大的虚无裂痕之后,在令人灵魂冻结的死寂深处, 一只苍白、修长、指甲缝里沾满污秽泥土的手,缓缓地,从中探出了指尖。 “……它在吸收能量。” 灯影的声音几乎被恐惧碾碎。 他怀中的铜灯在一阵急促的灵流紊乱中“噗”地一声熄灭,灯罩内残余的烟气被某种无形的吸力牵引,一缕缕倒卷,全部汇入那台老式相机的镜面。 “这不是渊化反应……” 灯影的声音发颤,“——它在醒。” 空气忽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连墙壁上的磁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节奏脉动。 判官的瞳孔骤缩,金色竖瞳里亮起刺目的电弧。 他能感觉到,某种古老、庞大、无法以人类语汇定义的意识,正在从相机深处,向上缓慢地“抬头”。 那不是外敌入侵,而是被唤醒的深层记忆在翻身。 他能听见空间在呻吟。 铁棺区的墙体发出低沉的咔咔声,仿佛整座建筑都被一种无形的饥饿感撕扯着骨架。 判官的呼吸极轻,但他体内的雷霆灵纹却在自主运转。 灵能如潮,自脊椎逆流而上,形成一道无形的金色防御场。 黄金级的压迫气息在空间内扩散,每一缕空气都被电弧切割成碎片。 “停——” 他低声喝出一个字,声音低沉如闷雷。 但渊的脉冲没有停。 相机的镜面泛起层层灰波,那灰并非色彩,而是记忆塌陷的光。 判官骤然意识到问题的本质。 ——不是仪式出错,而是喂食中断。 渊并非单纯的封印物。 它的存在依附在宿主记忆的流动之上, 靠被“看见”、被“记录”来维持镇静。 许砚每一次按下快门、每一次梦境闪回、乃至每一次心跳的记忆脉冲,都在“喂养”那被封印的意识。 那是一头以“人之记忆”为食的深渊。 它靠被理解而安宁,靠被记住而不狂。 而现在,许砚的魂魄离体三小时,喂食中断,封印的律场失去了唯一的锚点。 渊,在饥饿中醒来。 判官的指尖紧扣桌面,雷光沿着他的掌骨爬升,却在触及空气的那一刻,被一股更深、更古老的黑暗吞噬。 “糟了……”他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如果不招魂,它也许还在沉睡。 是我们……把它叫醒了。” 空气剧烈震动。 铁棺区上方的灵能照明管一根根爆裂,碎片被卷入无形的旋风,化作一条倒转的灵流,被相机的镜面吞没。 那镜面,如今像一口倒置的井。 所有光、所有声音、所有灵压,都在朝着那口井坠落。 判官抬头,金瞳中雷光乱闪,他的声音彻底沉下,一句一句如同判决。 “魂离三时,而我们……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向深渊——喊了一声‘醒来’。” 说完,他抬起手,灵光暴起,雷霆如蛇盘绕在他指间,照亮了他半张铁青的脸。 那一刻,他不是在防御,而是在压抑自己的恐惧。 因为他明白,渊若彻底苏醒,就连他这位“判官”,也不过是第一批被它“记录”的名字而已。 许砚在钻臂的躯壳内,看着那具被水幕包裹的身体。 灵脉在他本体的皮肤下如墨线逆流,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擦拭一块蒙尘的玻璃,显露出其下非人的轮廓。 就在这时,一点微光在他脑海深处闪过,不是恐惧,不是算计,而是一个被遗忘的夏夜。 父亲许浩宇浑身是血,将一台冰冷的相机塞进他怀里,那双即将被“归档”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他至今无法理解的、近乎于“期待”的决绝。 “看清它……”父亲当时的声音,和现在判官的惊惧、回溯塔的哀嚎奇异地重迭在一起,“然后,记住我。” 许砚的神经骤然绷紧。他忽然明白了。 中心要的是“清除”,父亲留给他的命令是“记录”。 而“渊”……它要的是被“看见”。 “那就来吧。”他的心声在钻臂的金属颅骨中回荡,冷静中第一次染上了属于“许砚”的偏执。“让我看看,值得你用命来让我记住的,到底是什么。” 许砚的神经紧绷到极致。 那股灵能波动熟悉到令人作呕,是他自己身体里那道被封印的力量。 “镇魂铁烙印此刻无法对渊形成压制……” 他低声喃喃,声音在金属义体内部被震得发涩。 “玉蝉的符线也完全静止,连震动频率都没了反应。” (本章完) 第99章 一场豪赌 第99章 一场豪赌 他的眼神一寸寸变冷。 不是恐惧,而是冷静到残忍的自我分析。 ——他知道渊为什么能醒。 因为他“离开”了。 魂魄脱体的这段时间,所有的记忆流都中断,镇魂铁烙印没有宿主的意识供能,玉蝉失去了对宿主魂压的共鸣。 它们不再是锁链,只剩一段死去的符文。 可他也清楚——连接还在。 他能感到那种若有若无的牵引,从镜面的深处延伸出来,像是一根极细的、被渊的黑暗包裹的丝线,在另一头连接着他。 那是“同生镜”的共鸣。 它并没有断开,只是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共振状态。 他当然怕失去自己的身体——那具肉身不仅是“自我”的载体,更是镇魂铁烙印与玉蝉符阵的锚点。 一旦被渊完全占据,他将不再拥有“人”的形态,只会变成一段被吞噬的记忆。 只要他能在“渊”彻底夺取身体之前,重新解除同生镜的附身,回到自己的肉身,镇魂铁烙印会重新激活,玉蝉的灵能场也会同步启动。 那时,他有三成的把握,能把渊重新压制下去。 三成。 在别人眼里,这几乎等于自杀。 但许砚的思维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迅速滤过了所有情绪化的泡沫。 生存概率低于50%的行动他执行过十一次,生还了十一次。 三成,意味着需要一点运气,以及……完美的时机。 他的目光掠过判官金瞳中残余的电弧,掠过灯影那盏破碎的铜灯,最终定格在自己肉身的右手小指。 那个他从小磕碰过无数次,留下一道浅疤的位置。 就是这里。 当意识回归时,这道疤将是第一个被重新感知的坐标。 “还没结束。”他在心底冷声。“只要我回去,‘它’就没资格替我醒。” 话音在意识深处荡开,冷静到近乎无情。 但与此同时, 他又压抑不住另一种更深的冲动。 ——渊正在苏醒。 ——而中心,还在试图压制它。 他想看。 想看清这场对抗的底线,想知道这些操控命运的高层,到底在恐惧什么。 许砚的理智在混乱中异常清醒。 他像一个旁观棋局的玩家,明知棋盘之上自己是棋子,却仍要借这一次“失控”,去看清棋手的手。 “那就来吧。” 他的心声几乎听不出情绪, “让我看看——你们到底在喂养怎样的东西。” 下一瞬, 他感受到“渊”的愤怒。 那不是单纯的恶意,而是一种被抢夺、被窥探的生灵本能。 那股怒意与他之间隔着相机的镜面,彼此注视、彼此映照。 镜中是“渊”的深渊,镜外是“人”的冷静。 两道意识在这一刻,如同两面互相映照的镜子,看见了彼此,也看见了自己。 判官咬紧牙关,掌心溢出一丝电弧,但那丝电光在靠近许砚身体时,却被瞬间吸干。 ——就在这一念闪过的瞬间,渊醒了。 一声无形的“裂响”从相机的镜面传出,那并不是声音,而是空间本身的撕裂。 老式相机的镜头中心,幽暗如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无数细小的符号在镜圈内浮现、崩碎。 那些本该压制渊的镇魂铁烙印,在魂魄脱离宿主后彻底失去了指令。 原本嵌在许砚体内的“玉蝉”符文也随之失效,其表面的金线一根根崩裂、坠落,化为灰烬,被那股逆流的阴气吞没。 渊如同潜伏在深井底的巨兽,终于伸出了它的第一缕“呼吸”。 空气瞬间凝固。 冷光被撕成碎片,铁棺区的温度陡降到零下。 墙面的磁纹骤然反向闪烁,从监控系统转化为灵压警戒。 “能量逆流!”灯影嘶喊,声音被冷风掩没。 绿焰在他掌心剧烈晃动,下一秒便“啪”地一声熄灭。 ——相机裂开。 一只苍白的手,从镜面深处探出。 指甲缝间渗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种无色的光。 那光落地的地方,连反灵合金都开始生锈、起泡、坍塌。 判官的身体猛地前倾,金色竖瞳骤亮! 一道纯金雷弧从他体内暴射而出,如同律令的延伸,将渊的手腕硬生生锁住,雷光刺穿空气,闪耀得令人无法直视。 “以律为狱——封!” 他的声音如雷,却掩不住震颤。 雷光轰鸣,渊的手却没有退。 那只苍白的手指轻轻一弹,判官体表的律纹轰然崩散! 金色的电弧被瞬间反吞,折回判官身上,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鲜血,半跪在地。 许砚在钻臂身体中,看得极清。 ——那不是单纯的反噬,而是“反馈”。 渊在学习。 它在模仿中心的律条,并用更高层级的规则,重写着这片空间。 空气中充斥着断裂的符文与碎光,每一片都带着痛苦的低语。 铁棺区开始震颤。 那些原本封印渊的合金壁,在一点点扭曲,仿佛整个空间正在被“改写”。 “判官!”幽影的声音几乎是尖叫,“律条失效!它在篡改能级!” “后退——所有人撤出反灵层!”判官的怒吼化作雷鸣,却没有人能动。 ——因为空气已化作固体。 许砚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涌动。 皮肤之下的灵脉像倒灌的墨线,正在重新绘制结构。 那是“渊”在占据他的肉体。 他知道那不是光,而是意识撕开的伤口。 可他竟有一瞬,想伸手进去,想亲眼看看自己被吞噬的样子。 但奇异的是,他能感受到同生镜的那条线仍在连接,一缕微弱的意识之丝,横跨虚实之间,他与相机,与自己的身体,仍未彻底分离。 “很好……”他在心底低声喃喃。 “这条线——就是我回去的路。” 相机的镜面此刻彻底张开,像一只巨眼,在注视整个世界。 渊的气息从镜中铺开,所有灵能仪器都开始报错,符纹闪烁乱跳。 判官强撑着站起身,金瞳深处的电弧几乎烧穿瞳孔,他咬牙喝出最后的命令: “启动——终级封禁协议! 以灵印为锁,以魂为引! ——封‘渊’!” 随即,他抬手祭出整层的灵阵。 整片铁棺区陷入白光, 千百道灵纹自地面喷涌而起,将相机包围。 那一刻,光与暗对撞,雷霆与渊的气息纠缠,爆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许砚通过钻臂的视野,看着这一切,那场面如同神与神的厮杀。 而他,就在其间,冷静地数着每一道符纹的破碎声。 渊的呼吸扩散开来。 铁棺区的空间被折迭成数十层镜面。 每一面镜子上,都映着同一个画面——判官、灯影、幽影、以及无数个“许砚”。 他们的身形在光的反射中被一层层剥离,只剩下“观察”本身。 判官抬头,雷光在金瞳中纵横成网,他的喉结轻颤——那不是恐惧,是一种罕见的意识混乱。 他看到自己在镜中不断重复,直到连“律条”的符号都被镜像吞噬。 许砚透过钻臂的视角,看着一切的扭曲。 他忽然明白,所谓“封印”不过是人类对未知的自我描述。 ——他们以为在关一扇门, 而门的另一面,从未被关上。 (本章完) 第100章 最初形态 第100章 最初形态 铁棺区的灯光在同一秒骤然熄灭。 黑暗,并非纯粹的缺失光明,更像是一种有质量的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视网膜上。 紧接着,一种万籁俱寂的“空”降临了。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包括心跳、呼吸、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都被某种更高优先级的规则强行“静音”,仿佛世界正在被强行重启。 许砚在钻臂的躯壳内,意识几乎冻结。 来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死寂的前奏意味着什么。 他“看”向自己那具被随意放置在担架上的本体,依旧昏迷,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遗弃的纸,唯有胸口那台老式相机,正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存在感”。 那就是“渊”的巢穴,此刻,巢穴的门,正在打开。 就在这时,那台老式相机的镜面,不再是玻璃,而化为一滩粘稠、停滞的幽暗。 一束极细的、仿佛由“虚无”本身构成的裂缝,从这滩幽暗的中心艰难撑开。 它渗出的“光”不具任何色温,更像是一段“视觉的悖论”。 它所及之处,空气不再流动,而是被反向抽取,形成微小的涡旋没入裂缝; 声音与气味不再是消散,而是像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倒灌回那束光的源头。 冷却管道发出被巨力扭绞的金属呻吟。 “能量读数……f级鬼魂波动?!” 一个靠得最近的警卫看着手持探测器上的数据,惊疑不定地低呼,紧绷的肩膀甚至放松了一瞬。 f级,最低的异常威胁。 他身旁的另一名守卫甚至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幽影那模糊的身影在角落里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没有出声,但那种戒备的姿态提升到了极致。 灯影显然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他脸上那惯有的怯懦被一种专业性的、甚至带有一丝轻蔑的冷静取代。 “只是观测相的小把戏。”他哑声说着,习惯性地护住怀中油灯,“强度很低,构不成实质……” 他的话戛然而止。 那束“虚无”之光,仿佛听懂了他的轻蔑,微微偏转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如同一条拥有绝对精准制导的毒蛇,“舔”过了他的胸口。 没有贯穿伤,没有血迹。 但灯影的动作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的胸膛正在变得透明。 皮肤、肌肉、骨骼的实体感正在飞速消失,仿佛他整个人正被强行压进一张无限薄的、过曝的底片之中。 他的皮肤像被无形的手撕开的陈旧墙纸,一片片剥落。 其下暴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无数道奔流不息、由纯粹光构成的复杂纹理。 那是他一生捉鬼所积攒的灵能,是他所有的恐惧、执念与记忆,此刻被暴力地、赤裸地显影了出来。 “他……他是在被……”铁面女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记录!” “退!所有人,灵能隔绝力场全开!” 判官的厉喝如同炸雷,瞬间打破了那诡异的寂静。 他眼中的金色竖瞳已然亮起,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防御与攻击并备的姿态。 他没有贸然出手,但周身散发出的灵压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他看出的,绝不仅仅是f级的威胁。 许砚在钻臂体内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掠过这具义体的神经接口。 他眼睁睁看着灯影,那个虽然怯懦但活生生的人,像一段无用的数据被轻易地“擦除”。 这就是一直以他记忆为食的东西? 这就是潜伏在他灵魂深处的……“渊”? 一种混杂着恐惧、恶心,以及一丝诡异“亲近感”的情绪,让他几乎作呕。 他死死盯住那束光,试图理解这构成他半生命运的根源。 这不是杀戮,这是归档。 灯影的“身体”在这无法抗拒的记录过程中,如同承受不住信息洪流的载体,开始四分五裂。 并非物理性的爆炸,而是像一张被填满到极限的存储卡,瞬间逻辑崩坏,碎片化为最基础的光粒,被那束裂缝贪婪地吸收。 “呃……” 那名之前还想上前的守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灯影的身影又淡去了几分,几乎要与阴影完全融为一体,这是它面对极致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然而,诡异的是,他怀中那盏破碎的油灯,却“啪”地一声,在他彻底湮灭的瞬间,自主悬浮于半空,其上的绿焰反常地爆燃! 焰心之中,光影急速闪回,如同失控的放映机: 他在阴暗封印区提着灯谨慎巡查的侧影; 他在空荡走廊里为安抚亡魂而点燃的一炷线香,青烟袅袅; 他甚至在某次任务中,下意识回头望过的一扇普通铁门…… 他生命中无数个被遗忘的、微不足道的“瞬间”,此刻都被强制抽取、显影,然后如同百川归海,被那束源自相机镜面的裂缝无情地夺取,纳入其深不见底的记忆体。 在记忆残焰的骇人景象前,判官的身影凝立如岳。 他脸上的阴沉未退,但那双熔金般的竖瞳里,除了绝对的警惕,更闪过一丝极快、极深的痛惜。 灯影跟随自己很多年了,知道这个男人的怯懦与坚守。 此刻的消亡,并非战斗减员,而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亵渎。 “记录伤亡。”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波澜,但离他最近的幽影却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粘稠的灵压中,多了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名为悲悯的震颤。 他并非无情,只是他将“秩序”与“存续”的重量,置于了个体的情感之上。 这份重量,有时比冷酷更加残酷。 当灯影最后一缕光粒归入裂缝,连‘死亡’这个概念都未曾留下。 判官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死死盯着那爆燃的绿焰和其后闪烁的记忆残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吞噬存在之影。” 这就是“渊”于此刻展现的最初形态: f级鬼魂·观测相。 它以影像为食,吞噬一切被看见的瞬间。 其本体,即是那一道正在缓慢扩张的“虚无”裂缝,一个饥渴的、初生的信息奇点。 而这只是渊破封而出的开始。 (本章完) 第101章 E级执念相 第101章 e级执念相 只见从许砚胸口那台暗银色相机的狭缝中,并非吐出照片,而是喷涌出一片灰白色的“雾”。 那雾由无数密集到极点的、不断生成又湮灭的静态影像构成——是铁棺区此刻的景象,是每个人惊愕的脸,但它们都在倒放。 空气里浮现出细微的嘶鸣,正是这亿万象素摩擦、湮灭的声音。 “所有人小心!是信息实体化!” 判官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诡异的氛围。 他眼中的金色竖纹如同活过来的熔金,骤然亮起。 整个铁棺区的磁场发出低沉的嗡鸣,墙壁上镌刻的雷纹应和着他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蛇开始游动。 一名离得最近的守卫被这灰白之雾掠过手臂。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手臂的皮肤纹理飞速“褪色”,变成一张单调的、正在溶解的灰度图片。 “不……!” 他刚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也迅速失去了色彩和立体感,化为平面影像,随后崩解成新的灰雾。 “净化。” 判官甚至没有看他,只是抬手,对着那片蔓延的灰雾虚虚一握。 嗡——! 他脚下的雷纹瞬间扩张,一道纯粹由炽亮符文构成的光墙凭空立起,精准地截断了灰雾。 光墙所至,灰雾如同被投入烈火的雪,发出滋滋的尖啸,瞬间蒸发、净化,还原为无序的基本灵子。 那名守卫失去了半条手臂,惨叫着倒地,但至少保住了性命。 就在灰雾被净化的瞬间,一个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响起”。 那声音低沉、沙哑,仿佛无数破碎镜片相互摩擦,又带着一种古老而慵懒的磁性。 “秩序的光辉……还是如此刺眼。” 那声音源头,正是那台悬浮的相机,或者说,是镜面后初具形态的“渊”。 它仿佛在品味,在回忆。 “江聿……仅仅依靠窃取‘鬼魂’的灵能路径,也能让你攀上黄金之阶。呵,你老师若在天有灵,是该欣慰,还是齿冷?” 鬼面判官——江聿,周身雷纹微微一滞,眼神锐利如刀,刺向相机镜面。 “住口。” “住口?”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嘲弄,“你惧怕这段往事?惧怕真相大白……?” 它的意识波动扫过全场,如同冰冷的触手,“当年若非你是他最信任的弟子,如何能在封印阵眼上动了手脚,那位惊才绝艳的许浩宇,何以功败垂成,反被我所侵?他本应是凌驾于黄金之上的……‘白金’。” “是他自己选择了那条路!”江聿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被强行压制的波澜,“他将你封印,你恨他入骨,不是吗?” “恨?” 渊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有趣的笑话,镜面都随之荡漾起涟漪, “我欣赏他。他是少数让我感到……‘有趣’的个体。他的偏执,他的智慧,他甘为囚笼的疯狂,都让我回味无穷。我想把他撕碎,细细品尝每一片灵魂的滋味,这是最高的‘赞誉’。” 它的语调骤然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至于你,江聿,一个依靠背叛和窃取,才勉强触摸到规则边角的……窃贼。你甚至不配让我‘恨’。” 轰! 许砚在钻臂的躯壳内,如遭雷击。 那一刻,他听见心跳,像铁棺被掀开的声响。 父亲……是被判官江聿背叛才……?!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无尽冤屈与暴怒的火焰,瞬间席卷了他的意识。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操控钻臂的身体,将所有的武器轰向那个道貌岸然的判官。 那冰冷的金属义肢内部,传动装置因这突如其来的极限指令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不行! 现在暴露,一切皆休! 父亲真正的死因,渊的真相,都将石沉大海! 他用尽全部的灵魂力量,如同给一匹濒临失控的烈马套上最坚固的缰绳,死死地压制住这具躯壳的本能反应。 金属的指甲因极度紧握而深深抠入掌心的仿生皮层,模拟出近乎真实的刺痛,帮助他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必须忍耐,像毒蛇一样潜伏,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江聿的面色阴沉如水,他并未理会钻臂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常,只是死死盯着渊。 “巧言令色。无论你如何蛊惑,今日,你必将被重新封禁。” “封禁?”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就凭你这不完全的‘律体’,和那颗……因愧疚而布满裂痕的心?江聿,你在拖延时间,等待律网支援。而我……” 镜面的幽光微微闪烁,那被净化的灰雾残余仿佛受到无形牵引,悄无声息地加速汇入镜面。 “……只是在适应这个‘新家’,顺便,回收一点微不足道的养料。” 它的恢复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那灰雾猛地回缩,全部缩回相机镜面。 镜面不再是一片幽暗,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荡漾起来。 一股无形的、饱含恶意与嘲弄的情绪波动,如同瘟疫般瞬间扩散至整个空间。 ——e级·执念相,能力:情绪感染与认知扭曲。 “呃啊!” 铁面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在她眼中,前方威严的判官身影正在扭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她多年前未能救下、被异常吞噬的搭档。 那张年轻却布满血污的脸,正对她露出绝望的苦笑。 “不……对不起……” 她的意志瞬间崩溃,灵能护盾剧烈波动。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荡漾的镜面深处,一道暗影如同拥有实体的贪婪触手,猛地射出,目标直指地上昏迷的许砚本体。 渊的意识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求,直接震荡着空间: “多么完美的‘空壳’……比他父亲那布满执念的躯壳,更合我的‘胃口’!” “妄想!” 判官的怒吼如同九天雷落,他早已料到这步。 在暗影触手即将触及许砚身体的百分之一秒,判官的身影仿佛超越了空间限制,突兀地横亘在两者之间。 (本章完) 第102章 D级干扰相(加更一) 第102章 d级干扰相(加更一) 他没有去拦截那暗影,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胆俱裂的动作。 他并指如剑,璀璨夺目、蕴含毁灭性能量的金色雷弧高度凝聚于指尖,毫不留情地,对准许砚本体的眉心,狠狠刺下。 “长官!?” 幽影失声惊呼。 就连意识被困在钻臂体内的许砚,也在这一刹那魂飞魄散。 他本能地想要操控钻臂的身体扑上去阻止,但黄金级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雷弧刺向“自己”。 判官不在乎杀不杀许砚,他是要毁掉这具“容器”。 宁可彻底摧毁,也绝不让渊得到它。 “江聿!你敢?!” 渊的意念发出一声尖锐的厉啸,那暗影触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疯狂回缩,放弃了进攻,转而化作一面扭曲、沸腾的暗影之盾,层层迭迭护在许砚本体前方。 滋啦——!!! 雷弧与暗影之盾猛烈冲撞,爆发出足以撕裂耳膜的巨响和刺目的闪光。 能量的乱流让整个铁棺区都在震颤。 “为了所谓的‘秩序’,连最后的‘钥匙’都要毁掉?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愚蠢且可悲!” 渊的声音带着被阻挠的狂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它确实不敢赌判官是否真的会下杀手。 判官收手,周身雷纹明灭不定,金瞳冰冷地注视着那剧烈波动、仿佛在愤怒咆哮的相机镜面。 “孽障,你也配觊觎实体?” 他微微侧头,目光极快地扫过地上被暗影牢牢护住的许砚本体,眼神复杂了一瞬。 “他不是钥匙,他是牢笼。过去是,将来……也必须是。” “牢笼?”渊发出低沉而扭曲的笑声,“多么精美的牢笼啊……承载着比许浩宇更纯粹、更美味的‘空白’与‘潜力’。将他交给我,江聿,我可以让你……见识真正的‘神迹’。” “与你为伍,即是亵渎。”判官的声音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那就……一起腐朽吧!” 被激怒的渊,不再试图谈判。 那台相机的镜面中心猛地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微小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但这一次,它没有直接撬动现实,而是将所有的黑暗凝聚成一股凝实如墨汁、流淌着无数细微惨白符文的能量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不再是试探性的触手,而是铺天盖地地涌向地上许砚的本体。 “阻止它!它在强行附身!” 判官厉喝,双手猛地向前虚推,一道更加厚重的雷纹光墙试图拦截。 但这一次,渊的力量更为集中,也更为狂暴。 那墨汁般的能量流并非直线冲击,而是在空中骤然散开,化作亿万颗蠕动的黑暗孢子,绕过光墙的正面,从四面八方、每一个微观的缝隙,无孔不入地渗透向那具昏迷的肉身。 首先产生变化的是许砚本体的皮肤。 苍白的皮肤下,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又似神经丛的幽蓝色纹路骤然亮起,疯狂蔓延,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笔触急速绘制着非人的图腾。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脆响,仿佛内在的骨骼正在被强行重塑。 “呃……啊……” 一声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混杂着痛苦与某种古老愉悦感的低沉嘶吼,从许砚本体的喉咙深处挤出。 他的双眼猛然睁开,眼眶内不再是眼白与瞳孔,而是化为了两潭旋转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漩涡,隐约可见无数破碎的影像在其中生灭。 一股混合着极致阴冷与精神污染的灵压,如同爆炸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悍然扩散。 “不——!” 铁面女目睹此景,发出绝望的尖叫,她试图冲上前,却被那实质般的恶意灵压狠狠弹开。 她的身影在冲击中几乎彻底溃散,又艰难地重新凝聚,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附身……开始了!许砚的大脑正在被覆盖!” 其他守卫更是面无人色,手中的武器几乎握持不住,在那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面前瑟瑟发抖。 而意识被在钻臂体内的许砚,正在经历一场凌迟。 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层面的撕裂感。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绑在柱子上,眼睁睁看着一个肮脏丑陋的怪物,正一寸寸地钻进、侵占、玷污原本属于他的“家”! 那种绝对的排斥感、所有权被剥夺的暴怒、以及家园被污秽占据的恶心,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他在钻臂的体内无声地咆哮,灵魂都在战栗。 他能“听”到同生镜传来不堪重负的哀鸣,他与本体之间的那条线,正在被这狂暴的黑暗蛮横地挤压、侵蚀,变得若隐若现。 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哪怕是用这具义体徒劳地撞击,也要阻止那亵渎的一幕。 判官面色铁青,他周身的雷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闪烁、计算。 他看出来了,常规的拦截已经无效,渊正在以消耗本源为代价,进行最野蛮的夺舍。 “既然无法隔绝……那就连同载体,一并‘格式化’!”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双手再次抬起,更为恐怖的雷光开始汇聚——他竟是要实施范围性的、无差别的毁灭打击。 但也就在判官即将出手的同一瞬间。 那占据了许砚身体的“存在”,猛地扬起了头颅。 祂似乎完全适应了这具新容器,抽搐停止了,皮肤下的幽蓝纹路稳定下来,如同呼吸般明灭。 那双深渊之眼“看”向判官,一个混合了许砚声线特质,却又冰冷、重迭了无数回音的诡异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间中: “现在……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下一秒,现实被它徒手撬动。 天板的警报灯活了过来,血色的光芒扭曲成一只只充满恶意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判官; 地面的磁纹如同被无形的手反向涂抹,构成亵渎的图案; 所有电子屏幕上的影像开始疯狂倒流,里面的人影发出无声的尖啸,仿佛在预演着所有人的终局。 ——d级·干扰相,能力:局部现实改写。 (本章完) 第103章 判官的骄傲(加更二) 第103章 判官的骄傲(加更二) 整个铁棺区的物理规则,在这具被占据的肉身意志下,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不可依靠。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江聿。” 渊借助许砚的声带发出重迭的诡笑,它只是轻轻抬了抬“许砚”的手指。 下一秒,判官脚下的重力方向骤然翻转了九十度,变成垂直于墙壁。 若非他周身的雷纹瞬间应激,将他牢牢“钉”在现有的空间坐标上,他已被这股蛮横的规则之力狠狠拍向侧方的合金墙壁。 紧接着,他左侧的空气密度被瞬间抽空,形成绝对的真空,而右侧的空气却被压缩成近乎固体的透明屏障,试图将他挤压、碾碎。 判官抬头,金瞳之中熔岩般的怒意与绝对的冷静交织。 他眼中倒映出的不再是简单的雷光,而是无数自我演算、疯狂增殖的几何阵列,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刻刀,正在与侵蚀现实的腐化规则进行着肉眼不可见、却凶险万分的底层命令覆盖与争夺。 “此地,律存!”他低沉宣告,言出法随。 他脚下的雷纹不再是闪烁,而是如同活过来的金色岩浆,沿着被扭曲的重力线逆向蔓延,强行将垂直的重力场“掰回”原状。 同时,他左手虚握,那真空区域仿佛被注入某种“存在”的基石,瞬间恢复常态; 右手则如刀锋般斩落,将那凝固的空气屏障从中劈开,溃散成无序的气流。 他每一次眨眼,空气中就有无数细微的、因规则冲突而产生的空间褶皱被强行抚平; 他每一次呼吸,空间的磁波便以他为核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出稳定而有序的“律动”,对抗着渊那充满恶意的频率。 黄金级超凡者的“非人律体”正在被全面激发,他正以自身存在为法则锚点,在一片正在崩溃的混沌中,硬生生开辟出一小块秩序的孤岛。 “魂场层级——失衡。” 他低语,声音不大,却像一道精准的指令,让整个扭曲、哀嚎的空间为之一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渊那借助许砚肉身显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属于“认真”的神色。 它似乎没料到,眼前这个它口中的“窃贼”,在规则层面的造诣与韧性竟如此之强。 “不错……这才有点意思。”它的低语带着猫捉老鼠的戏弄。 判官的规则压制,仅仅维持了三秒。 三秒后,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沉淀了无数纪元疯狂与死寂的意志,不再满足于间接的规则扭曲。 它如同深海巨兽的第二呼吸,不再是弥漫的波动,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闪电,无视了判官布下的层层律令防御,直接轰向他的灵魂核心。 “呃!” 判官身体猛地一震,周身的雷纹发出一阵紊乱的爆鸣,眼中的金色几何阵列首次出现了短暂的雪状噪点。 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思维的虚无感,正沿着他的灵能脉络逆向侵蚀! 他赖以维持“律体”的根基,竟然在被动摇。 自负如他,此刻心底也终于升起一股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名为“惊骇”的寒意。 他意识到,眼前的渊,其本质和恢复速度远超预估。 这已不是他单凭黄金级的力量能够镇压的对手。 继续缠斗下去,他必将被这无尽的疯狂与规则污染吞噬、同化。 耻辱感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但更强烈的职责与理性压倒了这份个人情绪。 在周身雷光与那漆黑意志激烈对抗、溅射出的能量乱流遮蔽所有视线的瞬间,判官做出了决断。 他的左手隐秘地探入制服内衬,指尖灵巧而迅速地在一枚冰冷的、刻满云纹的青铜符箓上划过一个复杂的轨迹——那是最高等级的紧急求援信号,直达“白主”! 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灵能编码: 「铁棺区失守,渊已突破d级临界,正在锚定现实。请求……‘净化’授权。」 发出这条信息,几乎耗尽了他作为判官的骄傲。 但,别无选择。 就在那求援信号化作一道无形的波动,穿透领域封锁射向外界的刹那—— “终于……向你的主人摇尾乞怜了吗,江聿?” 渊那混合着许砚声线与无数回音的意念,带着一丝了然的嘲讽与近乎愉悦的期待,精准地切入判官的意识。 它甚至没有试图拦截那道讯息,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让我猜猜,‘净化’授权?”渊借助本体的嘴唇,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笑意,“很好……省去了我不少寻她的功夫。 正好让她亲眼见证,她一手建立的秩序,是如何在她面前……寸寸崩解。” 它非但不惧,反而在期待! 期待“白主”的到来! 这股意念中蕴含的并非狂妄,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洞悉了某种真相的从容与算计。 它似乎笃定,白主的出现,非但无法扭转局面,反而会促成它某个更深层的目的。 空气,在这求援发出与渊的回应之后,仿佛真正地、彻底地冻结了。 这一次,连思维的运转,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凝滞与沉重,仿佛坠入一个早已布置好的陷阱。 许砚在钻臂的身体里,感受着外界那毁天灭地的灵压对撞,同时也捕捉到了那令人心悸的、来自渊的期待感。 一股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这场灾难,或许才刚刚开始。 每一次冲击,都让这具金属义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关节处甚至迸射出细微的电火。 “这次潜入……玩的有点太大了。” 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闪过他的意识,带着一丝自嘲的冰冷。 他预想过中心的危险,却没料到会直接面对“渊”的彻底苏醒,更没料到判官会果断到试图摧毁他的本体。 但此刻,他更大的恐惧来源于内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台“同生镜”,与他本体最后的连接纽带,正在变得稀薄、脆弱。 就像一根被逐渐拉长、即将崩断的橡皮筋。渊的力量每增强一分,他对本体的感应就模糊一分,那种源于灵魂深处的“归属感”正在被强行剥离。 (本章完) 第104章 最后任务(加更三) 第104章 最后任务(加更三) 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他: 一旦渊彻底稳固在c级领域,甚至更高,那扇让他“回家”的门,将永远关闭。 他将被彻底放逐在这具冰冷的义体中,如同无根浮萍,直至意识如烟消散。 “不行!绝不能让它这么快恢复!”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 他必须做点什么,延缓渊的进程,哪怕只是片刻! 趁着判官与渊激烈对抗产生的灵能乱流干扰全场,许砚立刻分出一部分意识,强行突破了钻臂义体的部分通讯权限,以一种极其隐晦、模仿设备短路的脉冲方式,将一段极其简短的、不包含自身身份信息的最高优先级警告,朝着铁棺区外部疯狂发送: 【警告:铁棺区核心异常“渊”已突破临界!重复,“渊”已突破临界!能量反应持续攀升,请求立即……】 信号在发出的瞬间,就被领域内狂暴的能量乱流撕碎、湮灭了大部分,几乎不可能完整传递出去。 但这举动本身,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一滴水,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 “嗯?!” 正在与判官对抗的渊猛地转头,那双深渊之眼似乎捕捉到了这细微的、不和谐的“杂波”,一股更加暴戾的意志扫过全场,空间的扭曲骤然加剧。 判官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丝异动,虽然不明来源,但这无疑分散了渊的注意力。 他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周身的雷纹光芒大盛,将领域的侵蚀强行逼退了一线。 “噗——” 许砚在钻臂体内如遭重击,强行突破权限和发送信号带来的反噬,让他这具义体的仿生神经系统传来剧烈的反馈痛楚。 但目的达到了! 哪怕只能拖延几秒,也为判官,也为他自己,争取到了一丝喘息之机,同时也可能引起了外界的警觉。 “必须知道真相!在我彻底失去‘我’之前!” 一股混杂着绝望与疯狂的执念在他意识中熊熊燃烧。 他不再满足于钻臂表层的记忆碎片,而是如同一个粗暴的窃贼,顶着反噬的痛楚,再次强行突破更深层的权限,疯狂地攫取、翻阅着钻臂存储的、关于“中心”架构的核心认知信息。 海量的、碎片化的信息洪流冲刷着他的意识: 禁区地图、安保协议、部门职能……“档案馆……铁倌区副层……Ω权限……” 几个关键标识如同黑暗风暴中骤然亮起的灯塔坐标,被他不顾一切地牢牢抓住。 那里有父亲留下的记录,有“渊”的起源,有他为何成为“钥匙”的答案。 就在这时,判官那如同裹挟着雷霆的意志,并未直接链接意识,而是巧妙地利用了一次规则对撞爆发的巨大灵噪作为掩护,化作一段经过加密、极易被误判为环境干扰的高频震动,精准地传入钻臂和幽影的接收单元: “干扰掩护仅此一次!听令!” “铁棺区将坠,律网崩解在即。知识火种必须存续!” “授权临时‘信标’(坐标已发送),目标:铁倌区副层档案馆。” “执行‘烛龙’协议,优先级Ω!上传所有Ω级以上封禁档案至‘方舟’!” “此乃文明存续之役……勿负所托!” 一道微不可查的金色符文如同活物,借助灵能乱流的遮蔽,在钻臂和幽影的掌心一闪而逝,牢牢烙印。 机会! 许砚心中剧震,但狂喜瞬间被更大的警惕压下。 判官如此隐秘传讯,意味着他也没有把握能完全牵制住渊! 他正愁如何前往档案馆,这命令简直是绝处逢生。 他立刻操控钻臂的身体,借助一次侧身规避能量溅射的动作作为掩护,以无可挑剔的、属于精锐干员的姿态,右手迅速在胸甲上叩击出一段代表“收到并执行”的特定频率,同时压低声音: “钻臂收到!誓死完成任务!” 他的反应快得惊人,仿佛早已准备好执行此类终极指令。 “呵……” 一个冰冷的、带着戏谑笑意的意念,如同鬼魅般,几乎在判官传讯结束的下一秒,就切入了刚刚成型的通讯残留波动中。 “江聿,这就开始安排后事了?”渊借助许砚本体的嘴唇,吐出低沉而重迭的话语。“可惜,这两只小虫子,怕是带不走你的‘遗言’。” 话音未落! 那镜化的地面上,陡然刺出数道由破碎影像构成的苍白锁链,并非攻向判官,而是刁钻地缠向钻臂和幽影的脚踝。 同时,他们前方通往维护通道的路径上,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瞬间浮现出无数面扭曲的镜墙,镜中倒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现在的样子。 而是他们惨死当场、支离破碎的各种恐怖未来影像,疯狂冲击着他们的心智。 它果然一直在监听,一直在等待! 它从未放松过对全场的掌控! “走!” 判官的怒吼与渊的尖啸几乎同时炸响! 就在幽影与钻臂动身的刹那,数道由破碎记忆凝聚的苍白鬼手从镜面地面暴起,抓向他们的脚踝。 更有几面镜墙如同活物般横向移动、瞬间合拢,要将他们困死在原地。 “休想!” 判官双掌猛地拍向地面。 并非坍缩雷光,而是将磅礴的雷霆之力如同树根般疯狂注入脚下的领域。 无数道炽亮的雷枝从地面刺出,精准地对上那些苍白鬼手,与之相互湮灭、爆发出刺目的灵魂碎屑。 同时,他眼中金芒如血,“律令:此径,通行!” 言出法随! 那合拢的镜墙在触及他律令范围的瞬间,如同撞上无形的壁障,剧烈扭曲、发出玻璃濒临破碎的尖鸣,却无法再合拢半分。 但这全力维持通道的代价,是判官自身防御的空门大开。 “愚蠢的守护!” 渊冰冷嗤笑,借助许砚本体抬手虚握。 判官周身的空间瞬间向内塌陷,如同无形的巨拳要将他连同那片雷域一同捏碎。 判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道金色的血液,周身的雷纹明灭不定,却依旧死死钉在原地,为那两条“火种”维持着最后的生路。 “就是现在!走!!”幽影的尖啸带着破音,身体彻底化为一道扭曲的暗影,险之又险地从律令维持的缝隙中钻过。 (本章完) 第105章 救援信号 第105章 救援信号 许砚操控着钻臂的身躯更是将义体性能超频到极限,腿部液压系统发出濒临爆炸的轰鸣,脚底甚至与地面摩擦出火星。 他如同一条扑食的猎豹,几乎是贴着那不断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的律令壁障,猛地撞入了通道。 咔嚓—— 轰! 在他们身后,判官维持的通道终于不堪重负,轰然碎裂。 镜墙瞬间合拢,将后方判官与渊再次激战的身影与可怕的能量波动隔绝大半,只有沉闷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不断传来。 然而通道内也绝非安全! 整个维护通道都在剧烈扭曲、伸缩,仿佛巨兽的肠道。 墙壁上不断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浮雕,发出无声的哀嚎; 头顶的管线如同活蛇般垂落、缠绕! “跟上!” 幽影尖啸,暗影之躯在障碍中灵活穿梭。 钻臂则更为暴力,左臂那沉重的钻头义肢轰然启动,不再是钻,而是如同攻城锤般,将前方垂落的管线和突兀出现的障碍粗暴地撞开、砸碎。 火星四溅,警报长鸣!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 通道尽头,那扇刻满殓文的合金门已然在领域侵蚀下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扭曲,门上的符文闪烁着极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芒。 “没时间破解了!” 钻臂低吼,将左臂钻头猛地抵在门锁结构最脆弱处,同时右臂义肢的灵压爆破器以前所未有的功率亮起,刺目的光芒甚至让幽影都不得不避开视线。 “给——我——开!!” 轰!!!! 并非爆炸,而是极致的能量向内坍缩后再骤然释放。 合金门连同周围的墙体,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过一般,瞬间汽化出一个边缘熔融、不规则的大洞。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许砚第一个冲入其后弥漫着陈腐数据气味和刺骨灵能低温的档案间。 没有时间喘息! 他猩红的电子眼如同探照灯般急速扫视: 堆迭至天板的卷宗架大部分已经倾颓,散发着焦糊味; 散落一地的数据球多数已经碎裂,流淌出未知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着信息被强行抹除后残留的、如同烧灼灵魂般的“虚无”气息。 这里似乎遭受过某种……清理? 他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来晚了?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房间中央,那里,一台老旧的终端屏幕,是这片狼藉中唯一还在顽强闪烁微光的东西。 屏幕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显示的内容也极度不稳定,布满雪和跳动的乱码。 他一步踏上前,金属手指粗暴地擦去屏幕上的灰尘与焦痕。 显示的内容断断续续,大部分区域被巨大的[数据损毁]警告覆盖。 然而,在屏幕角落,一行残缺的、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显示的记录,如同垂死者的遗言,刺入他的眼帘: 【…封印方案…宿主:许浩宇…】 【…血缘锁印…维系…】 【…若宿主死亡…子代…继…】 “子代…继……” 仅仅三个字,如同三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许砚的意识深处! 钻臂的金属躯壳猛地一颤,仿生呼吸系统发出了急促的、不自然的抽气声。 一股并非来自义体,而是源于灵魂本能的、混杂着被背叛的冰冷、命运早已注定的绝望、以及一丝对父亲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不是意外……从来都不是。 他是被选中的。从血脉源头就已注定。 他是……延续下去的“容器”,是等待被填入“内容”的……活体牢笼! 轰隆隆——!!! 铁棺区上方传来结构彻底解体的爆裂声,如同巨兽濒死的哀嚎。 整个空间的重力开始疯狂紊乱,碎屑与光芒在空中无序漂浮。 通过通道口的观察窗,许砚看到了那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本体悬浮在镜化空间的中央,胸口的相机镜面开裂成七道扭曲的裂口,如同七只亵渎的眼瞳,放射着不同频率的、非人的光,像是在向某个不可名状的维度广播着古老而疯狂的语言。 判官立于其对岸,身影在现实与规则的迭影中模糊不定。 他就是力量的具象,空气随他的呼吸分层,磁场的脉冲与他同步。 “渊。”他的声音直接烙印在空间规则上,“你的存在,已超出允许。” 镜面震荡,整个铁棺区的镜化骤然加剧,判官脚下的雷阵寸寸碎裂,仿佛世界的根基正在被抽离。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灵能波动,强行穿透了领域的一丝缝隙,精准地投射到判官、以及拥有临时信标的钻臂和幽影意识。 是来自外部,林岚主管那冷静却难掩紧迫的声音: 【信号已捕获!外围三重封印正在同步加固!城区灵能屏障已启动,民众紧急疏散程序执行中!所有黄金级、白银级战力,预计十分钟内完成集结!重复,坚持十分钟!】 这消息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 幽影的灵体波动了一下,几乎要显形,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本能反应。 许砚感到钻臂的心脏猛地一跳! 十分钟? 外界的援军就要到了! 让渊越迟达到c级,自己就能将自己的命运看得更加清楚。 但是,自己还能坚持吗? 或者,自己只是赌桌上那个输红眼的赌徒? 谁知道呢? 然而—— “十分钟?” 渊那混合着无数回音的意念,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慵懒的嘲弄,瞬间压过了那丝希望。 “江聿,你听得见吗?你那些可爱的同僚,还在计算着以‘分钟’为单位的希望。” 借助许砚本体,它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那双纯黑的眼中流露出纯粹的、非人的怜悯。 “可惜,你们撑不过下一个十秒。而我……很期待他们集结完成后,看到的会是什么……是你们的残骸,还是一个……为他们敞开的‘新世界’之门?” 它早已计算到了外界的反应,甚至将其纳入了自己的剧本。 这份从容,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底发寒。 判官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绝。 他周身的雷光非但没有因外界消息而振奋,反而以一种更为决绝的方式向内收束。 (本章完) 第106章 蛰伏 第106章 蛰伏 “幽影,钻臂,以及所有尚能聆听的同袍,” 他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意识海中,但这一次,不再有雷霆万钧,只有一种燃烧殆尽的平静。 “我们行走于深渊边缘,与疯狂共舞。许多人视我们为必要的恶,是冰冷无情的活工具。” 影像随之传来: 他们在失控的异常事件外围筑起防线,隔绝普通人的世界; 他们在危险的封印物前轮流值守,直至青春老去;他们处理同伴被污染后的残骸,将痛苦与恐惧埋藏在制度化的冷静之下…… “我们清扫污秽,承载秘密,背负罪孽。并非因为我们渴望权力,而是因为……总得有人站出来,成为隔绝黑暗与平凡世界的那堵墙。” 判官的声音里,那惯常的冰冷融化了,流露出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坚定。 “墙会斑驳,会开裂,甚至最终会倒塌。但在那之前,它必须立在那里。这就是‘中心’存在的意义,也是我等……判官之职责。” “……现在,这堵墙需要一块砖石去填补最大的裂缝。我很荣幸,这块砖石,是我。” 他看到了援军的信号,也听到了渊的宣判。 他计算出了那十分钟是无法企及的奢望。 于是,他选择了成为那块提前投入洪流的砖石,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将灾难封锁在此刻,此地! “开始吧。” 渊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个时刻,它的意念中甚至带着一丝欣赏,欣赏这蝼蚁最后、也是最绚烂的挣扎。 判官的双手猛然合十,周身所有雷弧、磁纹、几何阵列,乃至他体内流淌的、那黄金色的律本源,都被强行抽取,汇聚于胸前,凝聚成一颗极度不稳定、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奇点。 他像被雷霆描出的神像,在坍塌的世界中央燃烧。 身体龟裂,流淌出的是规则崩溃的数据流光。 “以我为印——” 他的声音超越了听觉,化为规则的波纹。 渊抬头,纯黑的双眼没有任何波动。 “你在毁掉的,是你自己。”那重迭的声音宣告着。 判官脸上浮现出那抹极淡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封渊于界!” 雷霆,或者说,是判官江聿存在的“定义”本身,轰然坠落,将他与渊,与整个铁棺区,一同锻造成一枚巨大的、绝望而悲壮的印戒。 “就是现在!” 在冲击波袭来的前一刻,在万物归白的前一瞬,许砚凭着最后一丝意识,扑向档案架深处,手指触碰到了那个冰冷、刻满阻灵符文的金属盒——Ω档案实体。 他猛地将其扯下,在足以撕裂合金的灵能风暴中,强行撬开自己胸腔的义体存储仓,将其死死塞入其中。 轰——!!! 世界在白光与巨响中,失去了所有意义。 …… 当绝对的寂静重新降临,外层的应急系统捕捉到的,只有一条冰冷的自动讯息,在中心主控屏上无情地滚动: 【铁棺区:完全封锁】 【判官·江聿:已失联】 【目标:渊·未知】 主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林岚主管站在巨大的光幕前,看着那短短三行字,指间夹着的、未曾点燃的电子烟,被她无意识地捏得微微变形。 她脸上惯常的冷静如同冰面般寸寸裂开,露出底下深沉的疲惫与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尼古丁,再睁开时,已只剩下钢铁般的决断。 “通告全中心,”她的声音通过灵能传讯,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正在集结、或已抵达指定位置的超凡者脑海中,平静之下压抑着汹涌的暗流,“判官江聿……确认牺牲。加速集结!” 短暂的沉默,如同哀悼的钟声,回荡在每一个接收到信息的心灵中。 紧接着,在中心外围,所有已集结就位的黄金级超凡者,无论身在何处,无论正在做什么,都在同一时刻,不约而同地微微垂下了头。 有人抬手抚过胸前代表位阶的徽记;有人周身激荡的灵能光晕短暂地、庄重地明灭了一次;有人只是静静凝视着铁棺区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这是超凡者之间,对一位踏上终极之路的同道,最崇高的敬意与告别。 无需言语,那一刻的静默与灵能的共鸣,便是最好的悼词。 一位以自身存在为代价,践行了“判官”之责的战士,值得这份寂静的送行。 而在下层那被扭曲、冻结的废墟与坚冰之中,钻臂的残破义体半跪于地,被永恒地凝固在挣扎向前的姿态里。 唯有胸腔内部,那紧贴着他许砚意识核心的Ω档案金属壳,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里,违背常理地、持续散发着微弱的、如同心脏起搏般顽强不屈的脉动。 许砚的意识在钻臂的躯壳内“抬头”,感知艰难地穿透层层残骸与坚冰,遥遥“望”向那片被永恒封死的、散发着不祥平静的白光禁区。 外界那庄严肃穆的集体默哀,他无从感知。 但他能“听”到,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灵魂。 那被封禁的深渊深处,传来低沉而规律的搏动,如同一个在母体中孕育的、畸形的胎儿心跳。 它在消化,在适应,在将判官牺牲的力量转化为自身的养料。 距离它突破到下一个阶段,显然还需要时间。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回去?’他在意识里冷笑。 那无异于自杀,更是浪费了判官用命换来的、这极其宝贵的信息差! 判官牺牲,外界集结,渊在消化…… 这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短暂而危险的‘窗口期’。 林岚的信息提到外部正在集结力量,这意味着中心尚未完全失控,他还有操作的余地。 而此刻,他手中握着可能是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Ω档案,且拥有“钻臂”这个尚未引起怀疑的身份。 理性压倒了一切冲动。 最优解,不是夺回一个充满变数和危险的‘空壳’,而是利用这个身份,先消化掉手中的情报,真正看清棋局的全貌。 他要亲眼看看,父亲究竟留下了什么,中心到底在隐藏什么,而‘渊’……究竟是什么东西。 许砚的意识在金属的牢笼中,如同最冷静的猎手,重新蛰伏下来。 封印,远未终结。 渊,依然存在。 而判官用生命换来的,并非胜利,只是一个……让他得以在暗处看清对手底牌的、无比惨烈且脆弱的机会。 关于父亲、关于自身命运的真相,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探寻,在一位“判官”的牺牲之下,才仅仅……撕开了第一层染血的帷幕。 (本章完) 第107章 恨与敬 第107章 恨与敬 铁棺区“死”了。 不是毁灭后的死寂,而是像一只被树脂滴中、瞬间封存一切的昆虫,凝固在了某个无法定义的瞬间。 许砚在钻臂的身体中恢复感知时,首先察觉的是失重。 不是漂浮,而是他试图驱动这具沉重的金属躯体时,动作的指令与执行之间,产生了长达三秒的、令人心悸的真空延迟。 仿佛他的意识是一颗投入深井的石子,要过很久才能听到那声微弱的回响。 他“看”向四周: 破碎的照明水晶不再坠落,定格在半空,如同镶嵌在无形的琥珀里。 爆裂的灵能电弧保持着张牙舞爪的最后一刻,像一幅用闪电绘成的、狰狞的壁画。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血腥的气味,但这气味也凝固了,不再飘散,浓烈得令人窒息,仿佛被封在了蜡里。 没有声音。 绝对的静默压迫着听觉传感器。 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循环声,听不见义体内部的运转嗡鸣。 但有一种更底层的东西,穿透了这死寂,直接“敲打”在他的意识上。 一种缓慢、沉重、如同某个庞然巨物在地下翻身时的脉搏。 咚…… 咚…… 那不是声音,是空间的心跳。 渊。 他立刻明白了。 封印没有杀死它。 他抬起钻臂的金属手掌,尝试活动手指。 这个简单的动作,传来细微的、如同老旧钟表齿轮强行扭动又卡住的“咔哒”声。 他身旁,一张扭曲的金属桌保持着崩碎到一半的姿态。 他走过扭曲的会议桌。 判官的尸体,倒卧在破碎的金色雷光与凝固的暗影之中。 许砚站在那儿,冰冷的电子眼锁定在那具不再起伏的躯体上。 传感器将每一个细节精准地传递回来: 胸口那恐怖的、边缘泛着焦黑的金色裂痕,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灵压; 那张总是覆盖着冰冷威严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双目紧闭。 恨意,像蛰伏已久的毒蛇,第一时间抬起了头。 是他。 这个男人,江聿。 父亲的弟子,最信任的接班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从背后给予了最致命的一击。 若非他的背叛,父亲许浩宇何至于被“渊”反噬,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何至于他许砚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成为这该死的“容器”? 还有那该死的“养老院清理行动”,分明就是判官亲手布下、要将他这个不稳定因素彻底抹除的杀局! 仇人,就在眼前,死了。 一股混杂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命运弄人的冰冷嘲讽,涌上许砚的心头。 他几乎要操控这具金属身躯,发出一种介于冷笑与呜咽之间的、非人的声响。 你设计了这一切,想把我当成棋子,当成需要清理的垃圾。 可现在,躺在那里的人是你。 渊是我放出来的没错,但逼我走到这一步的,难道不是你,不是你们这肮脏的“中心”吗? 江聿,你最终,也算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然而…… 他的“目光”掠过判官那至死仍微微前伸、仿佛还想构筑防线的手,掠过他周身那些即便破碎、却依旧试图闪耀的雷纹。 就是这个男人,在最后关头,没有选择逃亡,没有推卸责任。 他以身为碑,试图将灾难封堵于此。 他践行了他口中那套关于“秩序”与“墙”的信念,直至燃尽最后一滴血。 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重的情绪,如同深水炸弹,在许砚意识深处爆开。 那是敬意。 对一个真正践行自身信念直至死亡的战士,无法抹杀的敬意。 荒谬。 他竟然会对这个造成他一切痛苦的根源,产生一丝敬意? 就在刚才,目睹渊即将附身本体的那一刻,他甚至……甚至产生过一个更加荒谬的冲动: 如果我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如果能夺回控制权,是不是……就能帮他一臂之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让他感到一阵自我厌恶的战栗。 恨与敬,复仇的快意与牺牲的悲壮,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他心中疯狂撕扯、搅拌。 他死死攥紧了钻臂的金属拳头,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缓缓松开拳头,不再看那具尸体。 判官江聿已经用他的死,为这场恩怨画上了句号。 而现在,还活着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铁棺区最底层,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缓缓“呼吸”。 每一次呼吸,都会让整个空间的亮度黯淡一分。 ——渊在进食。 许砚明白: 封印不是结束,而是延迟灾难的缓冲器。 他抬头望去,天板上那条裂缝之外,外层世界的时间如同粘稠的液体般缓慢流动。 “这里的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同生镜的24小时极限,或许能被延长。”他冷静地分析着,这可能是唯一的有利条件。 紧接着,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回到了胸腔内那冰冷的金属盒上——Ω档案。 就是它了。 父亲留下的记录,“渊”的起源,自己命运的答案……一切的谜底,可能都封存在这里面。 他操控着钻臂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Ω档案从内置存储仓中取出。 那金属盒触手冰凉,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阻灵符文,在凝固的空气中也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息。 就是它了。 许砚的意识几乎在战栗。 追寻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甚至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真相就在眼前,就在他手中。 钻臂那由精钢锻造的义体手指,在此刻,竟传递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于“颤抖”的阻尼感。 是这具身体本能的激动,还是他自身灵魂的激荡,已然分不清。 他尝试用意志连接档案盒的接口,反馈回来的是一堵毫无缝隙的权限墙。 他不死心,调用钻臂的最高解密协议,强大的灵能流冲击着盒体,却如泥牛入海,只激起符文一圈微弱的涟漪,再无反应。 一股焦躁涌上心头。 他眼中厉色一闪,左臂那巨大的钻头义肢猛地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他将钻头最尖锐处,抵在档案盒看似最薄弱的连接处。 “给我……开!” (本章完) 第108章 幽影 第108章 幽影 钻头疯狂旋转,与金属盒摩擦出刺眼的火和令人牙酸的噪音。 然而,足以钻穿合金装甲的力量,却在这不过巴掌大小的盒子面前彻底失效。 盒体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未曾留下。 打不开……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沮丧瞬间席卷了他。 明明答案触手可及,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死死挡住。 他所有的努力,在这绝对的权限壁垒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钻臂的金属面庞上看不出表情,但他操控义体站直的身形,却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就在这挫败的氛围弥漫之际,一阵微弱的静电闪烁。 幽影的身形如同风中残烛般,从他侧后方的断壁残垣中缓缓凝出。 她半透明的灵体极其不稳定,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损的磁带: “……别白费力气了。Ω档案……需要中心认证的黄金级灵印才能强制解锁。” 许砚猛地转头,电子眼冰冷的红光锁定在幽影身上。 他没有说话,但钻臂那沉重的金属躯体内,传动装置因瞬间的紧绷而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幽影的状态极差,身体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在虚实之间剧烈闪烁。 但她伸出的手却异常稳定,指尖萦绕着一缕凝实的暗影,如同淬毒的匕首,虚抵在钻臂义体颈部的能量传输主管道上。 那里是这具躯体的“咽喉”,一旦被击穿,瞬间就会瘫痪。 而自己的灵魂也将随之一同消散。 “判官的……最后指令。”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将那枚半融的金色灵片展示出来。 「执行:烛龙协议」。 钻臂的电子眼微微眯起。 “烛龙……”他低声重复,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权衡利弊。 硬拼? 在这具受损的身体内,对抗一个擅长暗影刺杀、且明显抱有死志的灵体,胜算渺茫,且会暴露自身。 服从? 则意味着亲手将可能关乎自身存亡的Ω档案上交,后果难料。 “他相信你……能完成‘上传’。”幽影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铁丝,缠绕上来,“现在,执行命令。” 她那双仅剩的、未被灵体溃散影响的眼眸,死死盯着许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里面没有威胁,只有一种殉道者般的、为达目的不惜一切的冰冷。 许砚低下头,目光落在钻臂刚刚因暴力尝试而微微发烫的金属手掌上。 他仿佛在挣扎,在屈服。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按向自己胸腔外壳上那个代表着数据上传的物理接口。 他的“手指”在触及接口的前一瞬,几不可察地偏移了毫米,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接口旁一道细微的、判官雷律残留造成的灼痕。 就是这瞬间的接触,一股微弱的灵能波动,被他巧妙地、隐晦地“引导”了出来,如同指纹般,覆盖在了他即将进行的操作指令上。 只要在最后一刻暂停,他都能将档案完整保留下来! 他按下了上传指令。 庞大的数据流开始从Ω档案中被抽取,通过钻臂的义体,汇向未知的“方舟”。 许砚的“心”在滴血,每一个字节的流失,都仿佛是他追寻的真相在远去。 他必须赌,赌这幽影在最后上传完成之前一时疏忽,给自己留下反杀她的机会。 幽影紧紧盯着上传进度条,身体的闪烁频率似乎与进度同步。 就在数据上传至87%的瞬间,幽影虚抵在他颈部的暗影匕首非但没有收回,反而凝实了一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钻臂……”她虽然濒临溃散,但眼神锐利如刀,“长官从未完全信任过任何人,尤其是……你。” 她空着的另一只手,艰难地凝聚出一枚极其微小、却结构复杂的暗紫色符文,那符文散发出的气息,与钻臂义体深处的某个隐藏指令节点产生了共鸣。 “这是‘缚魂钉’……长官预留的。是针对你那可能存在的……‘异心’。”她的话语如同最后的审判,“完成上传,我会带着它沉寂。若你有任何‘非授权’举动……它会确保这具躯壳,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化为最基本的粒子。” 许砚感受到钻臂的运算核心几乎冻结。 不是识别了他的真实身份,而是判官江聿,早就对钻臂这个下属留了终极后手! 这份多疑、这份冷酷的掌控力,才是判官的真正面目! 他沉默着,仿佛被这最后的底牌彻底震慑。 数据上传在继续,92%95% 在幽影无法窥见的义体最底层,许砚的意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缚魂钉”的符文结构,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漏洞。 真相必须上传,但自己的命,不能交到别人手上,更不能被一枚死物掌控。 终于,上传进度条达到100%。 幽影深深看了他一眼,那枚“缚魂钉”符文缓缓隐入她的掌心,但她并未解除戒备,灵体开始向后飘退,融入阴影。 许砚站在原地,胸腔内的Ω档案金属盒变得冰冷而空虚。 他失去了明面上的筹码,却摸清了暗处的杀机。 一场新的、更加危险的游戏,刚刚开始。 十分钟的死寂,被一声极细微的、仿佛来自世界基底规则的龟裂声打破。 起初只是错觉,随即,这声音如同在冰面急速蔓延的裂痕,变得清晰、密集,最终汇成一声贯穿灵魂的锐鸣。 铁棺区内,那被强行凝固的时间与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器皿,开始从内部崩解。 悬浮了不知多久的尘埃,终于获得了“坠落”的许可,齐齐扬撒而下。 天板上,无数道惨白的光之裂隙凭空出现,如同天神睁开漠然的眼瞳,将其毫无温度的目光,投向这片渎神的废墟。 光带所及,那些被定格在毁灭瞬间的灵能乱流、扭曲的镜影,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霜,发出无声的哀嚎,迅速消融、蒸发。 “终于来了……”幽影的身体在纯粹的光明中几乎要消散,声音里带着释然。 许砚感知到脚下传来深沉而规律的震动,并非爆炸,更像是一头沉睡的太古巨兽正在苏醒,每一次脉搏都撼动着空间的根基。 (本章完) 第109章 援军到 第109章 援军到 这是上层能量矩阵全功率运转的轰鸣,它们正以最直接、最不容抗拒的方式,将这由死亡与执念共同浇筑的棺椁,悍然撕开。 轰隆——!!! 终于,积蓄到极致的力量达到了临界点。 头顶那象征着绝对隔绝的“天空”,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彻底化作了齑粉! 没有日光,没有星光。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代表着不同法则与力量的灵能洪流,如同来自不同神国的战矛,交汇着、碰撞着,粗暴地刺入这片黑暗,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如同神狱般森然可怖。 一股混杂着秩序、敌意与生机的庞大灵压,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轰然灌入,瞬间将此地淤积的疯狂与死寂冲刷得七零八落。 光,来了。 许砚抬头,透过钻臂的电子眼,看到了中心力量真正展露的一幕。 半空中,超过二十道银色流光如同精确的星辰,钉住了铁棺区上方的每一个空间节点。 他们身着的制式灵能甲胄流淌着秘银般的光泽,手中法器或引动风雷,或凝结冰霜,共同构筑起一张覆盖天穹的“天罗禁网”。 庞大的灵压联合在一起,让下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就在这片银色星群中,许砚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哲。 他悬浮在阵列的左侧边缘,那张曾经略带青涩的脸庞如今写满了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紧张地扫视着下方的废墟,似乎在拼命寻找着什么。 许砚心中了然,他是在找“许砚”,找他那失踪的朋友。 看来阿哲已经成功晋升为白银级了,只是没想到,重逢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而在更高、更接近虚无的天顶,两位存在的降临,本身就在撕裂此地的现实。 左侧,深蓝如渊的海水无声漫溢,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仿佛被吸入无尽海眼,只余下沉寂的压迫与来自深海的、悠长的鲸歌——【海殇君·墨临】。 右侧,赤金符轮缓缓旋转,并非燃烧,而是以绝对的“焚尽”权柄,将周遭一切热量、光影都吞噬、转化,留下琉璃般永恒灼烧的结晶化轨迹——【烬尊者·炎煌】。 他们甚至未曾对视。 但两道无形的领域已悍然对撞! 墨临的无垠海渊试图将整个封印区连同其下的“渊”一起冻结、封存,如同制作一件完美的深海标本。 炎煌的烬灭符轮则爆发出更为霸道的吸力,意图将“渊”及其周边规则彻底撕裂、剥离,提炼成最纯粹的“样本”。 空间的哀鸣被两大领域碾碎,连废墟的残骸都在两种截然相反的伟力下时而凝霜、时而焦灼。 “炎煌,你的火焰,还是如此急躁,只会焚毁珍贵的‘可能性’。” 一个低沉、仿佛裹挟着整个深海重压的声音缓缓响起,墨临终于开口。他周身蔚蓝光华流转,并未看对方,目光依旧锁定下方的“渊”,如同在欣赏一件绝世孤品。 “哼,墨临,你那死水一潭的‘包容’,不过是懦夫的收藏癖。唯有焚尽杂质,方能见其‘本源’。” 炎煌的回应如同爆裂的火星,带着毫不掩饰的锐利与霸道。他脚下符轮转速再增,“此物,岂是你那阴沉海沟能容纳的?” “容纳与否,试过方知。总好过被你炼成一缕无意识的青烟。” “狂妄!待我将其核心符文明析,看你那海眼还如何兴风作浪!” 这已非援助,而是争夺! 在更高层级的博弈者眼中,判官用生命换来的封印,不过是打开了宝藏的外壳,而宝物本身,已成了无主之物,引得巨鳄垂涎。 他们的对话,寥寥数语,却已透露出截然不同的理念与志在必得的决心。 下方,所有白银级承包商早已忘却了最初的使命,他们的目光,甚至呼吸,都被高空中那超越想象的领域碰撞死死攫住。 在那宛如神祇交锋的伟力面前,个体的存在感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本能的敬畏与颤栗。 无人再关注那被封印的“渊”,所有人的心神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顶级争斗所吞噬。 就在墨临的深蓝海渊与炎煌的赤金符轮力量攀升至顶峰,两股截然相反的规则之力如同两条恶龙般撕扯着空间。 判官以生命铸就的封印根基发出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崩解的碎裂声时。 “够了。” 一个声音响起。 不高昂,不愤怒,甚至没有过多的情绪。 但这声音,却像一道绝对精准、无可辩驳的律令,带着冰冷的“秩序”之力,如同切入乱麻的快刀,强行楔入了两道狂暴领域的缝隙之间! 轰! 两道肆虐的领域如同被无形巨手猛地攥住,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墨临周身流淌的深蓝光华微微一滞,那来自万丈海眼的悠长鲸歌第一次出现了不自然的变调。 炎煌脚下旋转的赤金符轮也猛地一顿,发出刺耳的摩擦尖鸣。 两位黄金级强者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实质般的重量,从高天之上垂落,聚焦于那个银发飞扬的身影。 那目光中,没有认同,没有尊重,只有被冒犯的冰冷,以及一丝源于绝对力量差距的、毫不掩饰的蔑视。 一个白银i级? 一个在他们眼中尚且稚嫩、凭借特殊缘由才得以暂居此位的后辈,竟敢以这等口吻介入他们的争夺? 炎煌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戾气的弧度,他脚下那被强行抑制的符轮,叛逆般地再次迸发出几缕危险的火星。 墨临虽未言语,但其周身深海般的压力,却如同暗流般变得更加沉重、粘稠,无声地表达着抗拒。 他们无需言语,那弥漫开的、更加危险的灵压,便是对那声“够了”最直接的回应与质问。 也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抗边缘,林岚动了。 她立于主控平台,对那几乎要将她碾碎的恐怖灵压恍若未觉。 她高高举起了右手,动作稳定而决绝。 掌心之中,一枚纯白玉令悬浮而起。 (本章完) 第110章 争斗 第110章 争斗 它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狂暴的能量波动。 但它出现的瞬间,一种凌驾于个体力量之上的、绝对的“秩序”与“权威”,便如同水银泻地般弥漫开来,强行抚平了躁动的灵能,镇住了濒临破碎的空间。 玉令之上,那个古老的篆文——「玄」,仿佛活了过来,它代表的不是个人的意志,而是构筑并维系“中心”存在的基石本身,是凡人不可违逆的铁律。 玄律令现,如玄律会亲临! 那两道相互倾轧、几乎要失控的领域力量,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按住,骤然一滞。 墨临周身流淌的深蓝光华微微一顿,那来自万丈海眼的压力稍稍收敛。 炎煌脚下旋转的赤金符轮也减缓了转速,那吞噬一切的霸道气息被强行抑制。 两位黄金级强者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岚身上,或者说,落在了她手中那枚玉令之上。 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全然漠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权衡,以及一丝被规则束缚的不悦。 直到此刻,借着这短暂的对峙与凝固,许砚才得以透过钻臂的电子眼,真正“看清”这两位宛如神祇的存在,并透过钻臂数据库的权限,识别出他们的身份与可怖之处。 利用这玄律令争取到的刹那权威,林岚的声音再无丝毫犹豫,清晰传遍四方: “奉玄律会最高授权,此地由我暂行统辖!令谕如下:” “令一:请墨临阁下镇封空间断层,炎煌阁下焚尽规则污秽!所有白银级,构筑‘九狱缚灵阵基’,即刻加固封印!” 命令下达,墨临深深看了一眼那被封印的“渊”,又瞥向林岚,终是抬手,更为凝练的蔚蓝光华如臂指使,涌向目标,但那份力量中,依旧带着一丝剥离研究的审视感。 炎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赤金符轮再次扩张,精准灼烧着污染,却依旧像是在挑剔地采集着数据。 他们听从了命令,却也在命令的框架下,最大限度地行使着自身的“解读权”。 “令二:仪仗队,迎回判官江聿!” 一队身着纯白制服、气息肃穆的队员迅速降下,他们手持灵能担架,上面覆盖着绣有金色雷霆纹路的黑绸。 他们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将判官的遗体安置其上,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充满了一种战士哀悼英雄的沉重仪式感。 “令三:搜寻所有生命信号,优先救援!” 更多小队开始降落。 许砚冷静地记录着这一切。 他看到,在后续的行动中,墨临的力量总会“不经意”地掠过“渊”的本体,试图解析其结构;而炎煌的净化,也总会“恰好”保留一些异常活跃的灵能碎片。 中心的内部,绝非铁板一块。玄律令能暂时压制明目张胆的争夺,却无法消除深植于人心的贪婪与企图。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也更浑。 许砚立刻明白了当前的局势。 他操控着钻臂的身体,步履蹒跚地主动走向一个搜寻小组,同时用钻臂那沙哑的声线快速汇报道: “目标‘渊’已突破d级临界……它具有极强的学习与规则适应能力……判官牺牲自身,才勉强将其活性压制至今。” 他刻意强调了“压制”和“至今”。 他要借中心之手,继续“压制”渊,延缓它到达c级的速度。 这含糊的信息足以引起高层的重视与觊觎。 水越浑,他这条“鱼”才更好隐藏。 幽影深深看了他一眼,灵体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缕几乎无法感知的波动,默许了这份经过修饰的“汇报”。 许砚顺势混入幸存者的队伍,低垂着头,完美扮演着一个受创沉重、惊魂未定的普通队员。 然而,就在他踏入队伍前一瞬。 咚!!!! 一声绝非物理层面的、源于规则本身的剧震,从所有人脚下,从这片空间的根基处,悍然爆发! 不是爆炸,而是如同一个沉睡了无数纪元的古老意志,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咔嚓——嘣!!! 那由两位黄金级强者亲自加持、无数白银级共同构筑的、看似坚不可摧的“九狱缚灵阵”,连同判官以生命铸就的初始封印,在这一声震响中,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毫无征兆地寸寸碎裂! 墨临那深蓝如渊的海水领域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中撕裂! 炎煌那焚尽一切的赤金符轮,光芒骤然黯淡,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万吨泥沙,运转瞬间停滞! “什么?!” “封印……崩溃了?!” 惊呼声尚未完全脱口。 那片被封印的核心区域,空间本身像一张脆弱的羊皮纸般被徒手撕开! 无尽的、粘稠的黑暗从中奔涌而出,那不是能量的颜色,那是“虚无”本身! 在这片膨胀的虚无中心,那具属于许砚的本体缓缓悬浮而起。 他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 眼眶之中,已非人类的眼球,而是两个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它……它不是被压制……它刚才是在……”阿哲看着手中瞬间爆表的灵能探测器,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跳脱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与绝望的颤栗,“……它是在解析并复制我们的封印模型?!” 紧接着,他似乎透过那弥漫的黑暗与能量乱流,隐约看到了悬浮于渊核心处、那张属于许砚本体的、苍白而陌生的脸。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阿哲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方向嘶声呐喊: “砚哥!醒过来!你答应过知微要回去的!她在等你!她现在……” 后面的话语被巨大的能量轰鸣吞没。 但“知微”这两个字,却像一道微弱却无比锋利的闪电,精准地劈入了许砚混乱的意识深处。 知微…… 陈知微。 那个名字在他灵魂中激起的涟漪,瞬间压过了周遭的一切喧嚣。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张带着温柔与担忧的脸庞,听到了自己离开前那句郑重的承诺: “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该有多担心?多害怕?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并非来自义体,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狠狠地攥住了他。 我必须回去。 我必须活着回去见她。 这个念头如同在狂风暴雨中骤然点亮的灯塔,驱散了他因渊的绝对力量而产生的瞬间恍惚与无力感。 (本章完) 第111章 C级 第111章 c级 轰!!! 渊的下一波冲击不再是纯粹的能量,而是规则的蛮横修改。 许砚猛地架起残破的义肢,但那足以抵御炮火轰击的合金装甲,此刻却像受热的蜡一样开始软化、滴落。 电子眼中,远方阿哲的身影不是被灰尘遮挡,而是其所在的空间本身被像揉纸团一样胡乱捏皱,光线和身影在其中断裂、扭曲。 活下去! 这个念头刚闪过,一股无形的力量便攫住了他。 “定义?” 一个重迭了亿万回音、仿佛来自太古星海深处的意念,不是“响起”,而是像病毒一样直接在他意识里“生长”出来。 轰隆——!!! 恐怖的灵压爆发了,但更可怕的是其表现形式:它化作一道暗色冲击环,所过之处,现实被“覆盖”了。 一名白银级队员举着灵能盾牌试图格挡,冲击环掠过他时,没有爆炸,他的半个身体,连同盾牌,直接变成了单调的、不断闪烁的灰色像素块,随即像坏掉的屏幕影像般消失。 他构筑的灵网不是被“吹散”,而是如同被无形橡皮擦去的铅笔线条,干脆利落地不见了。 混乱!基于物理规则的混乱在瞬间降临! 许砚被这股无法理解的力量狠狠掀飞,背部砸进一堆正在不断自我复制、增生出尖锐金属刺的管道残骸中。 他透过弥漫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色尘埃,看到他那悬浮于空中的本体,正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皮肤下也没有青色的血管,只有一种非人的、类似陶瓷的质感。 它没有对准任何人,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声音很轻。 但伴随这声响指,以他本体为中心,铁棺区的残骸开始疯狂“倒带”。 崩飞的金属块呼啸着退回原处; 倾塌的墙壁如同视频倒放般重新立起; 甚至连刚刚死去的队员溅出的鲜血,都化作血珠倒流回他们的伤口。 然后,连同他们消失的躯体一起,被压缩、折迭,像垃圾一样被塞进墙壁和地面里,成为结构的一部分。 计划? 利用? 在这种直接编辑现实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渊不是在破坏,它是在按照它的意愿,重新整理这个空间。 许砚混入队伍的打算彻底破产。 他现在和所有幸存者一样,只是这间正被“渊”这个疯狂主人重新装修的恐怖房屋里,一件亟待被清理或重新摆放的杂物。 紧接着,真正的崩塌开始了。 但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只有一声极低的、仿佛来自世界基底结构的嗡鸣,在每一个有意识存在的头骨内部共振起来。 许砚在钻臂的躯壳里猛地抬头。 所有传感器的读数瞬间乱码、失效,屏幕上爬满了无法理解的扭曲符文。 他“看”到的世界正在失去常规定义: 头顶的天板像浸水的壁画颜料一样流淌下来; 脚下的地面则如同活物般蠕动、隆起。 墙壁不再是坚固的“面”,而是变成了半透明的、能看到其后方无数重迭扭曲空间的怪异薄膜。 一切都在向渊所在的中心坍缩。 但不是坠落,而是空间本身在向内弯曲。 一条几十米长的合金走廊,在他眼前被像卷地毯一样轻松卷起,两端啪地一声粘合,形成了一个没有出口的金属圆环。 ——环状空间,形成。 一个物理上完全闭合的绝境。 林岚死死抓着栏杆。 她看见环状空间的投影中,那片黑白交错的光海在以人类语言“说话”。 她的喉咙干涩。 那一刻,她第一次怀疑: “中心”真的有能力控制这样的存在吗? 墨临没有回答,只是侧头,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祂,醒了。” “空间……被重写了。” 许砚的声带模块发出嘶哑失真的电子音。 他听见自己的话,却感觉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回音,像是从一口深井里传来。 钻臂身体的神经接口疯狂闪烁警示红光。 系统报告冰冷地刷屏: 【灵能失衡:空间维度遭高位格入侵】 【警告:意识载体结构完整性12%】 【建议:立即断开意识连接——】 “断开……回归本体?”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要能在渊完全消化掉判官的力量前回去,激活血脉中的镇魂铁烙印与玉蝉,或许还能进行最后一次灵魂反噬。 他闭上电子眼,全部意识聚焦于那根连接着他与本体的“同生线”。 在感知中,它已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裂。 他伸出意念之手,试图沿着这根唯一的“脐带”回归。 然而,就在触及的瞬间——冰冷。 一种剥夺性的、连“冷”这个概念都欲要吞噬的绝对之空,顺着线路逆向涌来。 “……渊。” 他低语。 咚。 回应他的,是从环状空间最深处传来的、规律而沉重的心跳。 不是声音,是空间的脉动。 咚。 第二声。 整个环状空间的“壁”随之像肺部一样舒张、收缩。 周围的金属发出被巨力挤压的呻吟。 咚! 第三声心跳般的脉动,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一个灵魂上。 核心处的黑暗沸腾了,那不再是烟雾,更像是亿万只极细的、蠕动的黑色触须,正在贪婪地编织着某种亵渎的图景。 判官残留的金色雷弧被这些触须精准地捕捉、拉扯,像被玩弄的丝般拉长、扭结,最终哀鸣着被吞噬,融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紧接着,那纯黑的躯体表面,如同过度成熟的果实般,猛然裂开。 无数道裂隙中,涌现出冰冷、绝对、不含任何情感的白光。 那光照射到附近一面扭曲的墙壁上,墙壁上原本焦黑的弹孔与灵能灼痕瞬间消失,变得光滑如镜,并且映照出一片不断变幻的、绝非此地的怪异风景。 那是一片倒悬的、由无数苍白手臂构成的森林。 渊,踏入了c级。 它开始直接涂抹和覆盖现实的“意义”。 也就在白光最盛、映照出那具悬浮本体的瞬间,阿哲看清了,那张脸,是他熟悉的挚友许砚。 (本章完) 第112章 站出来的是阿哲 第112章 站出来的是阿哲 但那双眼睛,已化为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非人的、神祇般的漠然。 “砚哥……” 阿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出发前,陈知微抓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的情景瞬间浮现眼前。 “阿哲,求求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我只有他了……” 她那带着哭腔的恳求,此刻像烧红的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他带不回去了。 他的朋友,他心中那个女子唯一深爱的人,就在眼前,却被那种东西占据了。 一种混合着无力、愧疚和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解脱感,瞬间淹没了他。 是的,他一直活在许砚的光环之下,无论能力还是……在陈知微心中的位置。 许砚总是那个更耀眼、更被需要的人。 但现在,许砚变成了怪物。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自我厌恶的战栗,但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随之升起: 这是他的机会!是他阿哲,而不是许砚,站出来拯救所有人的时刻! 就在那片绝望的混乱中,在所有白银级队员被无形的恐惧钉在原地时。 一道身影,推开了身前试图阻挡他的同僚,一步,踏出了相对安全的防御阵型,独自站在了那片正在被不断“擦除”的空旷地带。 是阿哲。 “你们都笑我是技术宅,笑我只会摆弄罗盘和符箓,说能力规划师是上不了台面的辅助职业……” 他咬着牙,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领域的低鸣,仿佛是说给所有曾轻视他的人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他布满血污和汗水的手指,以一种近乎痉挛的疯狂速度,在怀中那枚古朴的灵能定制罗盘上滑动、校准,发出细微而急促的“咔哒”声。 “今天,就让你们这群只会蛮力的家伙看看,什么叫做……技术的魅力!” 指挥平台上,林岚的瞳孔微微收缩。 有人站出来了。 在这近乎崩溃的时刻,这无疑是注入士气的一针强心剂。 然而当她看清站出来的竟是阿哲,一个刚刚晋升的白银iii级,还是一名在正面战场作用公认有限的能量规划师时,她紧握栏杆的手指关节瞬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更沉重的现实彻底压灭。 “是他……勇气可嘉,但……杯水车薪。”她几乎能预见到下一秒,这缕微光就会被“渊”无情掐灭。 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涌上心头。 她猛地抬眼,望向高处那两道始终冷眼旁观的身影——【海殇君·墨临】与【烬尊者·炎煌】。 “一个白银级的小鬼都敢独自抵抗渊,”林岚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两位超凡,就真打算一直做壁上观?” 她的质问如细针般刺破空气。 高处,墨临深蓝如海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如同看见蝼蚁向山岳挥拳,漠然中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 “五白之一,‘风水局李观’那一脉的罗盘?”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惜,形似神不似,未得‘地脉磁层,为我所御’的真意,徒具其表。” 一旁的炎煌更是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轻嗤,仿佛在嘲笑这不知死活的愚蠢,也像是在回应林岚那不自量力的质问。 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个未得真传的晚辈在绝望下的徒劳挣扎,连同那指挥台上传来的微弱质疑声一样,都不值得他们投以过多关注。 他们只是继续冷漠地等待着,这出闹剧的必然终结。 而此刻,最为震撼,甚至感到一阵灵魂战栗的,是许砚。 他透过钻臂的电子眼,死死盯着那个独自走向深渊的背影。 那是阿哲,那个平时有些跳脱、总爱钻研些“歪门邪道”、在真正危险时总会下意识缩后的家伙。 他们确实共过生死,但其中不乏相互利用与形势所迫。 许砚从未想过,这个他内心深处或许并未完全平等看待的“朋友”,会在此刻,为了他,以如此决绝的姿态,直面那个连黄金级都感到棘手的怪物。 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滔天愧疚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内爆发! “小子!回来!” 许砚扯着钻臂残破的发声模块挤出嘶哑扭曲的咆哮,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它不是你能对付的!快退回去!” 听到这声呼喊,阿哲没有理会,只是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混杂着血污和疯狂的笑容,大声回道,声音清晰地传了回来: “许砚!我说过你要好好活着!不然我恨谁去?!” 他顿了顿,笑声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释然与决绝: “再说,你死了,知微怎么办?我可不会让她伤心一辈子!” 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任何迟疑。 “风水轮转,灵脉听令——以此绝境为「死门」,给我定!” 阿哲的咆哮声压过了空间的哀鸣。 他并非在念诵口号,而是在下达最终的指令。双掌猛地将罗盘按向虚空,那罗盘竟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穿了他掌心的皮肉。 他燃烧的生命与灵能不再是“流入”,而是被罗盘贪婪地“抽取”,化作一道凝实如琉璃巨柱的湛蓝光焰,冲天而起。 但这道毁灭性的光柱,目标却非渊的本体。 它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撞上天幕的瞬间,骤然分裂成七道稍细的光束,以超越视觉的速度,精准“钉”入了环绕战场的七个方位。 东侧,一道正将战友石化的灰色波纹,被蓝色光束贯穿的瞬间,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哗啦消散。 西面,一片正在吞噬光线的黑暗区域,被蓝光强行刺入,内部传来什么东西被撕裂的刺耳尖啸。 头顶,那轮由渊凝聚的、不断降下精神污染的惨白“伪日”,在蓝光撞击的刹那,剧烈地闪烁、扭曲,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 那一刹,空间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原本被“渊”单向定义的现实,竟被这不要命的一击撕开了一道属于人类的裂隙。 而与此同时,外层防线的白银级部队,仍在经历一场无声而绝望的屠杀。 (本章完) 第113章 撼动 第113章 撼动 “救……!”一名队员的呐喊戛然而止,他的嘴部依旧在张合,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声音”这个概念在他身上被局部删除了。 更恐怖的景象随之而来。 影子,动了。 无数灰白、半透明的人影,从空间弯曲的褶皱中“挤”了出来。 他们没有面孔,身体边缘是模糊的、仿佛信号不良的雪。 他们并不攻击,而是在模仿。 完美地模仿着战士们惊骇的表情、格挡的动作,甚至精准复刻他们同伴刚刚死亡的瞬间姿态。 每当一个活人被空间吞噬,对应的那个鬼魂就凝实一分,轮廓变得清晰,甚至开始带上一点点那名死者生前的服饰细节。 渊,在吸收他们的“存在定义”,用这些“信息”作为砖石,搭建它自己的世界规则。 而阿哲的举动,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他罗盘射出的湛蓝光束,成功扰动了渊刚刚建立的领域,使得那些模仿的鬼魂出现了一刹那的紊乱和重影! “蝼蚁……有趣的……干扰。” 那占据着许砚本体的存在,第一次将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缓缓转向了阿哲的方向。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于存在本源的恐怖压力,瞬间笼罩了阿哲。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连思维都要冻结。 但他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那目光,咧嘴露出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混合着恐惧与极度的兴奋: “来啊,怪物!尝尝爷爷我给你准备的——‘数据风暴’!” 他猛地将罗盘拍向地面,预设的数十枚微型符箓阵列同时激活,爆发出刺目的、由纯粹数学逻辑构成的灵能乱流,如同病毒般冲向渊那刚刚成型的规则领域。 阿哲的“数据风暴”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那是他与小舟在名为“巴别塔”的隐秘基地里,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一条鲜活生命换来的、尚未完成的禁忌构想。 一段被编译成灵能频率的、自我指涉的逻辑悖论与无限递归代码。 小舟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兴奋地指着全息屏幕上跳动的模型,声音犹在耳边:“阿哲,你看!如果能将‘矛盾’本身转化为武器……我想黄金级的承包商也难抵挡。” 话音未落,便被失控的灵能乱流吞噬的景象,如同烧红的烙铁,至今仍灼烧着阿哲的记忆。 他本已将此封存,视为永不敢触及的伤痛与失败。 但此刻,面对彻底异化的挚友和濒临崩溃的现实,他颤抖着,将这枚浸满鲜血与悔恨的未完成品,掷向了深渊。 湛蓝色的符箓流光并非射向渊的本体,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钻入周围空间那些刚刚被渊定义的“规则节点”。 嗡—— 一声低沉、不和谐的杂音在领域中响起。 效果立竿见影: 一面刚刚被白光抹平、映照着苍白手臂森林的墙壁,影像骤然卡顿、破碎,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在苍白手臂、原始焦痕和一片无意义的彩色噪点之间疯狂闪烁。 几个正在模仿死亡姿态的灰白鬼魂,动作猛地僵住,随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重复或倒放那段死亡瞬间,如同卡住的录像带,显得既滑稽又毛骨悚然。 那名被“静音”的队员,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种扭曲变形、非人非鬼的尖锐啸叫,仿佛“声音”这个概念被错误地恢复,却安错了载体。 渊那占据着许砚本体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 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注视着阿哲,里面似乎有无数细密的、由白光构成的符纹在急速闪烁、演算,试图理解并排除这个意外的“干扰源”。 “有趣的……算法。” 那重迭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些许慵懒,多了一丝……研究的兴趣。 它似乎并未被激怒,反而像是一位数学家看到了一个新颖却错误的解题思路。 但这正是阿哲等待的!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正伤害到渊,他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这争取到的、微不足道的几秒钟,以及——数据分析! 他的罗盘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指针疯狂跳动,记录并分析着渊在排除干扰时,其力量流动的频率、模式乃至其规则体系的“语法”结构! “还没完呢,怪物!”阿哲嘶吼着,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超负荷运转灵识让他七窍都在渗血,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尝尝这个——奇点塌缩锚定!” 他猛地将罗盘砸向自己的胸口!罗盘竟直接嵌入了他的灵能脉络之中! 他以自身为祭品和放大器,将刚才分析出的、渊的力量运行模式的逆相位频率,混合着自己所有的生命力,轰然爆发! 一道灰暗、仿佛能吸收所有色彩的光束,不再是射向领域节点,而是直刺渊那双正在演算的黑洞双眼! 这不是攻击,这是入侵!是试图将一段错误的、自毁的“定义代码”,强行植入渊的“感知”与“思维”核心! 成功了! 在那灰暗光束触及的瞬间,渊周身稳定流转的白光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不稳定的闪烁! 它那抬起的手,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延迟和偏差! 悬浮于空中的“许砚”本体,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看……看到了吗?!”阿哲单膝跪地,浑身浴血,却对着周围惊恐茫然的其他白银级队员,发出沙哑却自豪的狂笑,“这就是……技术和脑子的力量!规划师的……道!” 这是他一生最辉煌的时刻。 用凡人的智慧,撼动了神祇的权柄。 然而,神的回应,降临了。 渊似乎终于失去了“研究”的耐心。 它没有动用任何夸张的力量,只是看着阿哲,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停止了演算,归于绝对的平静。 然后,它对着阿哲,轻轻吹出了一口气。 没有风声,没有能量波动。 但阿哲周围的空间,连同他嵌入胸膛的罗盘,以及他自豪的笑容,开始像接触了橡皮的铅笔素描一样,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消失。 不是破碎,不是毁灭,是“被遗忘”,是“被从未存在过”。 (本章完) 第114章 白主降临!重置 第114章 白主降临!重置 他的身体,他的装备,他存在的痕迹,正在被从现实的记忆中彻底擦除。 “不……不可能……”阿哲脸上的笑容凝固,转化为极致的惊骇。 他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消失的双手,试图抓住什么,却连“抓住”这个动作本身都在消散。 他猛地抬起头,望向许砚本体,用尽最后一丝即将被抹除的意识,发出无人能闻的嘶吼: “告诉她……我……” 话已来不及,但他咬着牙,死死盯着那张苍白的脸。 那是许砚——那个在任务报告里永远排在他前面的名字,那个在陈知微照片里永远站在中心的身影。 他曾无数次在深夜,对着任务清单上紧挨着的两个名字幻想:如果有一天,我的名字能单独出现在阵亡名单上,是不是终于能走到你前面一次? 现在,他的幻想以最残酷的方式实现了。 他喃喃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的得意。 “这下……总算赢你一次了。” 话音未落。 啪。 如同一个肥皂泡破裂。 阿哲,连同他周围数米的空间,彻底消失了。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没有血迹,没有灰烬,仿佛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只有那片区域呈现出一种绝对的空无,比黑暗更深邃,比虚无更彻底。 不是死亡,是“从未存在”。 许砚的思维也随之中断了一秒。 钻臂的运算核心因无法处理这个结果而短暂宕机。 他下意识地在数据库里搜索“阿哲”的名字——【查无此人】。 那个会叫他“砚哥”、会和他较劲、会偷偷喜欢陈知微的鲜活存在,连一个数据碎片都没留下。 然后,一种远超系统负荷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所有逻辑防火墙。 “……阿哲?” 他的电子音轻微地、困惑地响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一个程序的错误。 下一秒, “阿哲!!!” 钻臂的胸腔装甲从内部轰然炸开! ——那一刻,时间停滞。 空气中传来一阵极轻的破裂声。 许砚的呼吸突然紊乱,他的瞳孔在剧烈收缩。 钻臂义体体内的灵能线路一根根炸裂,发出烧焦的声响。 “……阿哲?” 声音几乎听不见,像是被掐断的梦。 下一秒,他怒吼出声, 那一声,仿佛撕开了铁棺区的天顶! “——阿哲!!!” 所有监控仪同时失焦,灵压探针的水银柱疯狂跳动。 他周身的灵光瞬间暴涨,宛如灵魂反爆的核心点。 钻臂的机械躯壳承受不住剧震,铆钉纷纷弹飞,能量护层成片撕裂! “混蛋!混蛋——!” 许砚怒吼着,拳头猛地砸向虚空,那一拳下去,空气被实质化,炸出一道音障裂缝! 周围的灵能粒子被吸入,爆发出一圈目盲的闪光! 他脑海中浮现出阿哲刚才的笑,那笑在记忆里燃烧、扭曲,最终化为白光。 “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 他嘶吼着,语音破碎。 钻臂的肩部装甲崩碎,露出半透明的灵能骨架,他的意识线几乎要崩断! “镇魂铁,启——!!!” 他猛地引动了原身护印,青光自虚空中炸开,瞬间形成护场,将那即将溃散的理智硬生生固定住。 玉蝉悬浮于掌心,与同生镜的连接虽微弱,却未断! 许砚的呼吸急促得像野兽,脸上已没有表情,只有一片失控的冷怒。 “你以为……我会让你白死?” 声音在空间中层层震荡,像有千百个许砚同时在怒吼。 “渊——!听清楚!!!” 他抬头,盯向那片正在坍塌的光海,瞳孔中映出渊的形影。 “你要这副身体——是吗?” “那就过来拿!!!” 钻臂义体的胸腔裂开,他将所有灵能与意志,孤注一掷地注入同生线! 那根线骤然亮起,像一道穿越虚实的闪电! 线的另一端,他的本体近在咫尺! “回去!!!” 意识化作洪流,沿着发光的线路冲向本体! ——静止。 时间再次被绝对暂停。唯有他能思考。 然后,在他与本体的虚空间,裂开一道缝。 一只苍白、修长、毫无血色的手伸了出来——与他自己的手,一模一样。 但那只手,精准而狠戾地攥住了他探出的意念腕骨! 冰冷的、灵魂被撕裂的剧痛袭来! “想回来?” 一个混合了他自己声线与渊之回响的声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核心里低语。 “你‘回去’的那个位置……” 那只手猛然收紧! “……已被我征用。” 嘣——!!! 同生线,彻底崩断! 在意识被撕碎的前一刻, 他“看”到自己的本体深处——那双黑洞般的眼睛,正透过线的残骸,冰冷地回望着他。 “阿哲……我……” 那句话没能说完。 许砚的意识像被投入破碎机般撕成碎片。 钻臂义体跪倒在地,胸腔核心熔穿了一个大洞,喷射出失控的等离子流。 ——而他的心智,在那一瞬间,彻底燃尽。 整个铁棺区,被那一声怒吼与崩裂的能量同时吞没。 渊低下头,模仿着许砚曾经皱眉的样子。 那双黑洞般的眼睛里,映出阿哲消失的空无,以及许砚此刻因痛苦而扭曲的机械面庞。 “这种感觉……叫‘悲伤’吗?”它轻声自问,然后又自我否定,“不,这是‘噪音’。” 它抬起手,仿佛要擦去这无用的噪音。 下一秒,空间再度塌陷。 【连接:已中断】 【灵魂锚点丢失】 他向下坠落,坠入无边的虚无与纯白。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听到了…… “……许砚。” 是陈知微。 声音带着泪意,穿透了维度的屏障。 必须……活下去。 他忽然意识到——渊并不是“外来物”。 它的每一次脉动、每一次呼吸,都是他记忆的倒影。 那些倒流的光影里,有陈知微,有他死去的同伴,也有他自己无数次按下快门的瞬间。 ——它在模仿他。 一种恶寒从脊椎一路爬上头顶。 “原来,我才是它的梦。” 也就在此刻,环状空间的中心,被一道绝对笔直、边缘锐利到不自然的纯白裂缝,无声地切开了。 一道模糊的人影在其中浮现。 无面。无色。 唯有一双仿佛由“无”构成的眼瞳,平静地投下目光。 白主,降临。 所有存在的意识被强行链接,一种“被置于解剖台”的感觉扼住了所有灵魂。 始终漠然的墨临与炎煌,此刻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有一丝自身规则被压制的不适。 “——目标:‘渊’。判定:c级威胁。可控样本失效。” “——执行:熄灭。” 一道纯白光线条落下。 没有能量冲击。 它所触及的那部分渊之领域,那片刚刚成型的黑白交界空间,就如同被从现实画布上剪掉了一样,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绝对的空无,和纯粹的、不含任何信息的光。 许砚眼前一白,意识停滞。 他最后的感知,是那道白主的目光,似乎在他这片即将消散的意识尘埃上,停留了一瞬。 “标记:异常样本——e-07。” “回收。” 世界,在白光中归于沉寂。 …… 江城植物园的草坪上。 “嘭!” 许砚猛地惊醒,一架红色泡沫滑翔机砸在他头顶。 他愣住,环顾四周,瞳孔骤然放大。 这是……?! 人群熙攘,笑语如潮,阳光洒满碧空,蔚蓝得像从未染过尘埃。 草坪边各色卉竞相绽放,海风带着咸湿与香轻轻拂过,远处几只风筝在空中悠然起伏。 一切美得不真实。 可他分明记得,自己未回到自己的原身,意识开始消散。 “标记:异常样本——e-07。” “回收。” 他脑中还在回响那白主的最后指令。 怎么回事? 他茫然低头,看到自己胸前挂着那台暗银色相机,旁边放着一个旅行箱。 “这是……?” “e-07?我回到了e-07那个委托的时间点?” 念头闪现,哪怕是经历过区域异变的他,也一时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 他慢慢站起,神情怔然,目光在这“过于平静”的世界中扫过。 一个穿着淡蓝色短裙的女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她一边整理肩上的包带,一边歉意地笑着:“真的不好意思,我儿子扔的,他最近刚学滑翔机,老是乱飞。” 小男孩躲在她身后,悄悄探出头来,嘴角还沾着一口没咽完的冰淇淋。 一切都和当天的场景一模一样。 许砚如梦初醒,强迫自己冷静。 他弯身捡起那架泡沫滑翔机,递了过去。 脸上不动声色,心却翻涌如潮。 道歉后女人带着孩子离开。 许砚伫立原地,在身上翻找。 最终,他在裤袋里摸出一部陈旧的加密终端。 ——午夜十二点之前,清空遗物。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仿佛胸腔里某个沉寂的鼓点,忽然剧烈撞击起来。 他几乎能听见心跳的回响—— 砰、砰、砰。 (本章完) 第115章 遗物屋 第115章 遗物屋 他“被重置”,但没有被遗忘。 他还活着; 但他记得,他是被“回收”的异常样本,却意外地保留了记忆; “白主”以为抹除了他,但某个未知的“锚点”让他在下一次重启中保留了自我。 他急忙低头,查看右手掌心。 蓝色的镇魂铁烙印——消失了。 右臂上那代表渊存在的青黑纹路,也不见踪影,皮肤平滑得像从未承载过任何力量。 一瞬间,他的脑子嗡地一空,像是所有声音都被抽离了。 他下意识去掐自己的手腕,想确认血液的流动,可那股熟悉的脉搏感迟疑地跳了两下,就又归于虚弱的沉默。 胸口涌起一种诡异的空白感,像某个重要的部分被挖走,留下的不是伤口,而是“缺席”。 他抬起头,目光在虚空中游移,嘴唇微微发颤。 随即,阿哲死前那一幕幕画面闯入脑海。 那是他用命换来的信任——也是赌注。 记忆的冲击如洪水般回灌,他的呼吸开始不稳,心口的困惑被一点点烧成愤怒。 他想喊、想砸碎眼前一切,可又怕那声音一出,连“存在”的残余都会散掉。 他强迫自己稳下呼吸,指尖死死掐进掌心,疼痛才让他找到现实的边缘。 “他不能白死。” “我不能让他白死。” 许砚闭上眼,脑海里闪回那无数被遗忘、被吞噬的瞬间。那些他以为失去的记忆,正一点点回到他脑中,模糊却滚烫。 ——现在该怎么办? ——丢掉相机,逃离照相馆? 这个念头闪过,却很快被他自己掐灭。 “那是懦夫的行为。”他喃喃自语。 “阿哲赌上性命,不是为了让我逃。” 他睁开眼,目光重新聚焦,神情已经变了。 困惑、恐惧、愤怒,全都被压进胸腔底部,剩下的只是一种凝固成钢的决意。 许砚抬起头,眼里有清冷的光:“Ω档案。” 这三个字在他心中落下,像刀口一样明确。 “黄金级,我要最快速度晋升为黄金级,拿到Ω档案。” 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没有幻想,只有坚定与倔强。 今晚的清理,不再只是接一单活儿; 它是起点,是他在重置与忘却之间,为自己改变结局的第一步。 夜色又一次沉了下来。 江城的夏夜,总是闷热得像裹在湿布里。 许砚满头大汗拖着你个旅行箱,相机背带勒在手腕,再次走进老城区最深的那条巷子口。 他愣住。 四周的空气,连温度都一模一样。 脚下的青砖潮湿、泛着冷光。 巷子深处那盏昏黄的灯仍旧闪烁,一切仿佛昨日重现。 他的目光,已能穿透表象。他眼角的余光里,灯罩上的一道裂纹那是空间本身在白光冲击后留下的“疤痕”。 他再次想起师父临终前的那句话—— “离中心远点,但他们的活儿,得接。” 那声音像从极远的回声中传来,带着一点说不清的苦意。 当时他以为那是老人对现实的妥协。 可此刻再回想,语气中那一丝迟疑,更像是在掩饰—— 掩饰某种他不该知道的真相。 为什么“得接”?又为什么要“远点”? 那分明是两条互相矛盾的指令。 他低头,看向加密终端。 任务指令:午夜十二点之前,清空遗物。 他皱眉,心中那股熟悉的不安再次升起。 为什么总是十二点?为什么每一个任务都强调“午夜之前”? 上一次,他没问。 这一次,他必须要问清楚。 他点开任务回信框,输入: “如果,没在午夜十二点前完成呢?” 指尖犹豫片刻,还是按下了“发送”。 终端静默了几秒。 屏幕一闪。 【系统回复:】 “逾时,记忆将不被记录。” 那一行字冰冷、干净,没有任何解释。 但他心脏猛地一缩。 他回想起白主降临前最后的那道白光——那种“被抹除”的感觉。 “记忆将不被记录”,在他们的语境里,意味着“存在将被删档”。 他盯着屏幕,喉结缓慢滚动,指尖在微微发抖。 终端忽然又闪了一下。 第二行字缓缓浮现: “承包商即为遗物。” 那一刻,许砚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按进了时间的深处。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味道。 ——午夜不是“截止时间”。 ——而是“切换时间”。 许砚抬头,目光沉了几度。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声音低哑却极冷: “看来……我该再快一点了。” 他收起终端,拎起旅行箱。 灯光在夏夜的闷热中微微晃动。 午夜的钟声,还差四个小时。 楼道在黑暗里向他压来。 霉味与带甜的腐败气钻进鼻腔,潮湿的水泥墙在昏光下泛着青。 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灭去,光圈在脚下游移——像一只目光冷漠的眼睛在跟随。 许砚停在三楼尽头。 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一种莫名的预感掠过脊椎。 不是听见,而是“记得”铃声即将响起。 ——下一秒,果然。 “铃——” 那刺耳的金属震动响彻走廊,毫不意外。 他呼吸一滞,却没有惊慌,只是低声吐出一口气,仿佛在面对某个早已写好的剧本。 他推开门。 屋内的景象,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角落的旧电视闪烁白光,水壶在电炉上沸腾,热气翻滚。 而那张椅背上的黑外套,笔直下垂。 他盯着那件外套,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上一次的画面: 同样的灯光、同样的房间,那外套骤然鼓起、袖口一抖,扑面而来的寒气、压喉的窒息、相机闪光的爆鸣。 那种冰冷的“死”感,在皮肤下复燃。 他几乎能感到幻觉般的呼吸拂过颈侧。 本能让他指节发紧,但理智克制了动作。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离开相机。 “还没到那一步。”他低声对自己说。 这一刻,他比鬼更像一个冷静的实验者。 他走到桌前,水壶仍在咕噜作响。 他看了一眼电话,那黑漆转盘泛着钝光,铃声还在震颤。 他知道一切即将发生,他知道那个名字叫“郝德峰”。 但这一次,他的目的不再是简单地“清理”。 (本章完) 第116章 E07 第116章 e-07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新人应有的惊慌,只有一种类似实验者的审慎。 他将相机轻轻搁在桌上,指尖仍残留着金属的温度。 拉开箱子,戴上手套。 屋内的光线昏暗而稳定,像一层随时会坍塌的皮肤。 他动作平稳地把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件迭好,放入旅行箱。床头的缴费单、票据,也被整齐地码在一侧。 ——这些东西,都是锚。 ——而他,现在是在拔除所有的“锚”。 旅行箱是特殊制作,能阻断灵质附着。 每塞进一件物品,他都听见某种几乎不可闻的低语声,从空气深处退去。 当他拿起那张医院收据时,名字刺得他眼角一紧: “郝德峰。” 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轻声念出。 只是盯着那几个字,目光冷得几乎透明。 他不再给孤楼鬼任何锚点的机会。 床头柜里,还有那枚熟悉的u盘。 银色外壳暗沉,边缘的刻痕依旧。 “e-07……” 他喃喃出声,声音沙哑。 “我为什么又回到了e-07?” 他无法确定。 这是不是一个循环, 或是某种被篡改的重启。 “想给我传递什么信息?” 他低声呢喃,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e-07记录的,是他,还是渊? 谁才是“异常样本”? 他不知道。 房间的陈设让他有种模糊的熟悉感,像记忆的残影在空气中晃动。 他盯着角落那张微微倾斜的照片,脑中似乎闪过某个场景—— 但下一秒,那记忆又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擦去。 “也许只是错觉。”他低声说。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将u盘放入旅行箱,盖上盖子。 ——“咔哒。” 金属锁扣的声音脆而冷,像棺椁合拢的最后一声。 电话铃,也在这一刻,骤然安静。 空气重新凝滞。 屋子里只剩下冰冷的回音和他自己的呼吸。 他拎起旅行箱,拿起相机,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的瞬间,他停住。 那一刻,他死死盯着胸前的相机。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熟悉的声响出现。 心跳在胸腔中撞击,痛得发空。 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期待, 还是在恐惧。 两种情绪在他胸口撕扯、交迭,直到几乎无法呼吸。 ——然后。 “嗡——” 低沉的机械震动打破了死寂。 他猛然低头。 相机的打印口,正缓缓吐出一张雪白的相纸。 那白纸在黑暗里发出柔光,如同一只正在呼吸的生物。 许砚的身体僵住了。 血液像被冻住。 他缓缓伸手,指尖轻触相纸的边缘。 墨色开始在上面扩散,不是鬼影。是他自己的背影。 肩头,一抹模糊的苍白轮廓浮现。 那只手,修长、诡异,轮廓恍若透明。 相片上随即浮出墨迹: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他盯着那道影子,胸腔剧烈起伏。 一股寒意从脊背一路爬上后颈,像一条冰冷的蛇。 ——它又来了。 “渊……”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散。 “你又来了——” 声音嘶哑,却透着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狠意。 但这一次,他没有退。 那双眼,仍是死灰,却多了几分决然的光。 他收紧手中的相机,缓缓抬起头。 “这一次,不再是你先动。” 夏夜,湿热如蒸笼,空气里饱含水汽与尘埃,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晕染开,像一片片濒死的浮游生物。 距离午夜零点的钟声,还剩一刻钟。 许砚独自走在空荡的街道上。 脚步声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回音。 相机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他的胸膛,仿佛一颗不属于他的心脏。 旅行箱的万向轮在浅浅的积水洼中碾过,划出一道断续、湿亮的轨迹,旋即又被黑暗吞没。 ——那间充斥着“遗念”的屋子已清理完毕。 ——电话沉寂,鬼影封存,那枚刻着“e-07”的u盘,正无声地躺在他箱子的最底层。 但他没有选择直接返回遗忘照相馆。 他必须亲眼见证,在子夜钟声敲响的刹那,这座城市究竟会掀起怎样的裙角,露出其下何等真实的肌理。 他要知道,“逾时,记忆将不被记录”的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路口的红绿灯神经质地闪烁着,忽明忽暗,像一只濒死昆虫的复眼。 视野尽头,巨大的户外广告屏仍在循环播放着“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的宣传片,模特的笑容标准得如同量产的假人,背景是流光溢彩、永不落幕的都市幻景。 然而,就在画面切换的瞬间,有两帧突兀地跳了出来——不再是繁华城廓,而是一片绝对的空无,纯白,死寂,仿佛现实被某种伟力硬生生剜去了一块,露出了底下苍白的画布。 就在这时—— “咚——” 第一声钟鸣,从城市中心的方向沉沉荡来。 声音凝实如锤,敲击的并非耳膜,而是空间本身。 许砚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微不可察,却直抵灵魂的战栗。 “咚——” 第二声。 他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右侧街角那盏老旧路灯昏黄的光晕,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骤然拉伸成一道诡异的青色弧光,随即又猛地缩回原状,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幻觉。 “咚!” “咚!” …… 钟声不疾不徐,如同命运的倒计时,一声声砸在许砚的心跳节拍上。 他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前倾,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瞳孔收缩,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涟漪。 “咚——!” 第十二声钟响,余音在粘稠的夜色中被瞬间掐断。 寂静。绝对的、足以刺穿耳膜的寂静。 随即,某种巨大的、无形的织布机开始运作。 路灯的光晕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重新调色,从昏黄被强行校准到一种标准化的亮白。 远处,一栋大厦原本残缺的霓虹招牌,其缺失的部分如同被数据流填充般,凭空编织、完整。 最令人不适的是声音——汽车鸣笛、人声交谈、店铺卷帘门升起的声音,并非由远及近传来,而是像预录好的背景音效,在同一刻、从四面八方被同时“播放”出来。 (本章完) 第117章 寻找父亲 第117章 寻找父亲 世界,在一瞬间被“刷新”了。精准,高效,且毫无人情味。 许砚后退半步,鞋跟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几乎是本能,他胸前的相机镜头自动旋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精准地对准了左侧那条幽深的巷口。 就在光圈收缩,景物在取景器中变得锐利的同一刻—— 某种屏障似乎被打破了。 远处,一声模糊的汽车鸣笛刺破了寂静,紧接着,更多声音如同潮水般渗入: 轮胎碾过路面的湿响、依稀的交谈碎片、某家店铺卷帘门拉起的声音…… 原本空荡的街角,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三两个模糊的人影,步履匆匆,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光,也活了。 更多的窗口透出暖色的灯光,霓虹招牌的流光重新开始流淌,将湿润的路面染上虚假而繁华的色彩。 一切都在呼吸之间“复位”,喧嚣与生机重新注入这座城市的血管,严丝合缝,仿佛之前的死寂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一道人影,弓着背,从巷口的阴影里慢慢挪了出来。 仅仅是那个模糊的轮廓,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衫——许砚的整个世界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时间凝固了。他听不见虚假的城市喧嚣,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胃部猛地抽搐,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钩子从内部狠狠拉扯。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挤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的气流,像垂死者的喘息。 那是……那是他在接口,父亲身上那件沾满污渍和汗味的衣服。 “是……你吗?”他终于在灵魂深处,榨出了这三个字。 那身影停顿,然后,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中,抬起了头。 路灯惨白的光恰好打下,照亮了一张五官错位、如同融化蜡像般的脸。 不是他。 那一瞬间,许砚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心脏停跳的虚无。 仿佛他刚刚燃起的、微不足道的希望,被当面碾成了粉末。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蓝衫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身体以一个非人的角度折迭,融化般重新缩回了巷子的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深吸了一口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走向街角一家仍亮着灯牌的24小时便利店。 “哐当——”玻璃门开合,带响了老旧的门铃。 柜台后的年轻店员头也不抬,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终端屏幕,手指飞快滑动。 “拿个打包袋。”许砚的声音有些沙哑。 “六毛。”店员敷衍地指了指旁边的二维码。 他转身欲走,视线无意间扫过光洁如镜的玻璃门,倒影里,他自己肩头的虚空中,一只由灰色烟絮构成的手,正缓缓搭上来。 没有实体,却带着一股冻结灵魂的寒意。 更可怕的是,在那只诡手触碰他倒影的瞬间,一段记忆突兀地在他脑中闪现又碎裂——是阿哲!阿哲在对他喊什么……嘴型清晰,声音却被无形之物吞噬! 他猛地转身,背后空无一人。 日光灯管闪烁。 他再回头,倒影恢复正常,那段被触发的记忆也随之变得模糊,如同退潮的海水,怎么也抓不住。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相纸上的话在他脑中尖啸。 如果说“被遗忘”等同于死亡,那么他此刻,背负着不该存在的记忆,清醒地行走在这个被不断“重置”和“修改”的世界里,又算什么? 是记忆的囚徒?还是……不被承认的亡魂? 他推开门,重新踏入午夜的街道。 周遭不知何时已恢复了“正常”。 他继续行走,目光如探针般扫描着这座虚假繁荣的城市。 然后,他看见了——公交站台上,昨天那位明星的广告,被一个笑容弧度都完全相同的虚拟偶像取代;常去的小吃摊,老板娘的招呼声比记忆里高了半个音调,精准得令人不适。 所有这些微小的“修正”,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记忆上。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在路灯下,他手指的轮廓似乎有那么一瞬,轻微地闪烁、模糊了一下。 远处,钟楼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近幻觉的嗡鸣。 那不是报时。 许砚知道。 那是下一个循环……正在逼近的足音。 他提起相机,冰冷的机身传来一丝真实的触感,支撑着他即将涣散的存在。 “记忆会死。”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也是对着自己正在被侵蚀的灵魂,低声宣战。 “但我,拒绝被遗忘。” 晨光熹微,像一块被反复漂洗过的旧布,勉强照亮了“遗忘照相馆”的牌匾。 许砚在门口停下。旅行箱的轮子声戛然而止。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将这装满“遗念”的箱子带入馆内,而是将它轻轻靠放在门边的阴影里,仿佛要将昨夜所有的阴冷与挣扎,都隔绝在外。 他推开门。老旧的合页发出熟悉的呻吟,头顶的风铃“叮”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不再是冰冷的水滴,而是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他记忆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 他站在门口,目光近乎贪婪地扫过馆内的一切——熟悉的霉味混合着陈知微常用的那款柠檬香皂的气息,墙上老挂钟沉缓的秒针走动声,以及……墙上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母亲穿着五十年代的婚纱,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眉眼温柔,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蕴藏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未经磨蚀的希望。 不一样了。 上一次,他只觉得讽刺,对比着殡仪馆那张冰冷虚假的遗像。 但这一次,历经了彻底的失去与匪夷所思的“回归”,这照片里的笑容,这被定格的、纯粹的“存在”,几乎让他眼眶发热。 他没有停留,更没有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般栽进柜台。 一夜未眠的疲惫被一种更深沉、更急切的情绪取代——他需要确认,需要抓住某个能证明自己“真实归来”的锚点。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脚步声刚在木质楼梯上响起,一个清亮、带着刚睡醒时慵懒鼻音的声音就从上面传来: “师哥?你这才回……唔!” (本章完) 第118章 “偷”来了一次重逢 第118章 “偷”来了一次重逢 陈知微的话没能说完。 她站在楼梯口,白衬衫松松垮垮,袖口挽到手肘,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 许砚没有任何预兆地一步跨上前,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稍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如泡影般消散。 陈知微彻底僵住了,身体先是本能地一紧,随即在他不容分说的拥抱中软化下来。 她能感觉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能闻到他身上带来的、属于午夜街头的清冷与尘埃的味道。 “……许砚?”她茫然地眨了眨眼,声音闷在他肩头,带着一丝不知所措的柔软。 许砚闭着眼,下颌紧紧抵在她瘦削的肩窝。 少女温热的体温,发丝间干净的皂角香气,这一切如此真实,刺痛着他那些关于毁灭与白光的记忆。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每个字都像是从满是裂痕的胸腔里挤出来的: “知微,”他重复着,手臂收得更紧,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我答应你的,我回来了。”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无尽的苦涩在他心底汹涌漫开。 他回来了,是的。 但他是在无数同伴的牺牲、在自身存在的被抹除之后,以一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方式,“偷”来了这一次重逢。 他曾食言,在另一个时空轨迹里,他可能永远地失约了。 陈知微被他话语里那股深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镇住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不像是完成一次普通任务后的归来。 没有调侃,没有习惯性的互怼,他的拥抱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重,以及……一种她读不懂的、沉重的悲伤。 但她没有推开他。 相反的,那双原本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缓缓漾开了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先是茫然,继而是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最后沉淀为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柔软。 她等了多久了? 等他不再是那块冰冷的石头,等他终于肯流露出一点点,哪怕是这样古怪而沉重的在意。 她犹豫地,试探性地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紧绷的脊背,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衬衫下肌肉的僵硬与微颤。 “你……”她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你没事吧?” 许砚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埋首在她颈间,摇了摇头。 这一刻的寂静,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某种无声的、汹涌的暗流。 陈知微的脸颊后知后觉地攀上一抹绯红,像晚霞浸染云层。 许砚怀抱的力度和那话语中不容置疑的苦涩,让她心头鹿撞,却又被一种陌生的羞赧攫住。 她轻轻挣了挣,那力量轻得像一阵风,却让许砚猛地清醒过来。 空气在两人之间重新流动,他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里轰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音。 陈知微避开了他的目光,假装整理其实并无褶皱的衬衫袖口。 她的声音带着刚被压抑过的颤意:“师哥,那个……委托任务,完成了吗?” “嗯。” 许砚应了一声,目光仍胶着在她身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陈知微稳定了一下呼吸,抬起头,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理所当然的期待。 许砚看着那只白皙的手,微微一怔。 “发什么愣呢?”陈知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语气恢复了往日的伶俐,“照片呀!让我看看这次又是个什么难缠的家伙。” 许砚沉默了一下,才开口,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没有照片。” “什么?”陈知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眨了眨,满是困惑,“没有照片?你没用相机?”她的音调不自觉地扬高,充满了难以置信,“清理‘遗念类’的鬼魂,你居然没用‘那个’?” 她指了指依旧挂在许砚胸前的相机,仿佛在确认它是否还在。 “委托任务写得很清楚,”许砚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清空屋子里的遗物’。我清空了,任务就完成了。里面没写,需要我们动手抓鬼。” 陈知微张了张嘴,一时竟被这逻辑噎住了。 她好看的眉毛蹙了起来:“是…是没有明确写。但这可是‘孤楼鬼’!执念深重,最容易形成锚点害人的那种!你、你就这么……把它‘清空’了?” 她想象着那种场面,觉得匪夷所思。 按照爷爷教的,对付这种鬼魂,必须用相机将其“影”封入相纸,断绝其凭依,才算彻底稳妥。 “为什么一定要用相机?”许砚反问,视线淡淡扫过角落里那个老榆木档案柜,“不给它回应,不给它任何能依附的‘锚点’,只是平静地、彻底地将它与现实世界产生联结的遗物清理掉,最后放进特制的旅行箱里阻断灵质。它自然就失去了存在的根基。”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弄,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那套既定的规则。 陈知微盯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几分戏谑,上下打量着他:“这可真不像你啊,师哥。之前不知道是谁,只要感知到一点阴气,有点风吹草动,就跟如临大敌似的,相机快门按得那叫一个勤快,‘咔嚓咔嚓’的,恨不得把方圆十里的游魂都归档入库。” 她往前走了一步,歪着头,眼神锐利得像只小狐狸,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促狭:“弄得好像……自己都快记不住事儿了。怎么这次转性了?学会‘无为而治’了?” 许砚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陈知微无心的话语,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伤口——那些因频繁使用相机而付出的,关于阿哲、关于战斗、关于一次次绝望的记忆代价。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移开了目光,望向窗外逐渐明亮的晨光,侧脸线条在光晕中显得有些冷硬,又有些孤独。 “方法有效就行。”他最终只是淡淡地说。 (本章完) 第119章 尽快成为黄金级 第119章 尽快成为黄金级 许砚对陈知微说:“知微,我想去中心接任务,我要不断提升等级。” 陈知微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寒冰封住。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去中心接任务?” “是。”许砚的回答简短而肯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你疯了?!”陈知微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尖锐的难以置信,“爷爷临终前千叮万嘱,要我们离那个‘中心’远点!我们能接一些他们指缝里漏出来的、无关痛痒的清理活儿,已经是极限了!主动凑上去?你还想成为他们的正式承包商?” 她的反应在许砚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回避她灼灼的、带着惊怒的视线,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我知道师父说过。但此一时,彼一时。” “彼一时?此一时?”陈知微几乎要被他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气笑,“有什么区别?爷爷的话才过去多久?那个地方的水有多深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处理‘垃圾’的效率你今晚也见识了,冷血、高效得像台机器!跟那样的势力捆绑在一起,你图什么?” 许砚的目光越过她,似乎穿透了照相馆斑驳的墙壁,望向了某个遥远而沉重的目标。 他缓缓吐出几个字,却像巨石投入死水: “我必须尽快晋升为黄金级承包商。” 他目光穿透斑驳的墙壁,仿佛在追逐一束未曾抵达的光。 陈知微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抓住许砚的手臂,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黄金级……那不是荣耀,那是诅咒!每一个黄金级的诞生,都意味着无数白银的尸骨!爷爷说过,那是一条用灵魂做赌注的不归路!” 许砚没有挣脱,反而用另一只手覆上她冰凉的手背。 他的掌心很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却像磐石般稳定,“我知道那条路上有什么。我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 “那你为什么还要……” 许砚从口袋中缓缓取出那张诡异的相纸——他背影的肩头,攀附着苍白的影子。 “因为我别无选择。”他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一种被碾碎后的平静,“知微,我不是在走向它。是它……已经来了。” 他指着照片上那道影子:“这不是预言,这是诊断书。在我们还躲在暗处‘慢慢来’的时候,灾难的倒计时,早就已经开始。” 他说这话时,像是在描述一场无人能见的日出——那光正从他心底深处升起,灼痛了自己,也照亮了阴影。 “我看见有人为我而死,看见我们在真正的灾难面前多么渺小。知微,我不是在追求力量,我是在寻找答案——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我们,关于为什么我们必须躲在阴影里收拾残局的答案。” 陈知微的嘴唇微微颤抖:“我们可以慢慢来,像爷爷那样……” “没有时间了。”许砚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急迫,他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知微,看着我。我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但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是作为一个连真相都触碰不到的清理工。”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湿润。 “我要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保护你,保护这个照相馆,保护所有我们在乎的东西。而不是在下一个‘意外’来临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消失。” 陈知微在他深邃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脆弱。她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恐惧,却也让她无法再坚决地反对。 “可是……”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害怕……” “我知道。”许砚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不同于之前的激烈,而是充满了珍重和承诺,“我也怕。但我更怕有一天,当灾难降临时,我因为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而后悔。” 许砚低下头,看着陈知微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看着她眼底那份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担忧。 他心中那片苦涩的海洋再次翻涌。 他看着她,唇角几次欲动,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下。 那笑意干涩得像被尘封多年的底片。 有些影像,冲洗一次就够了,再多一次——只会彻底显形出裂痕。 “我答应你,我不会送死。每一步都会小心谨慎。但这一步,我必须走。” 陈知微的嘴唇微微颤抖,“黄金级……你知道那不只是实力,更是一张庞大的资源网和无数次生死任务的积累。按照正常途径,就算你不停接任务,没有五年八年,根本摸不到门槛。” “所以需要非常规的路径。”许砚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他松开捧着她脸的手,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坚定,“我知道风险。但我也知道,按部就班的结果,就是我们永远被动。师父要我们‘远点’,是保护,但也是一种限制。现在,我必须打破这个限制。” 陈知微凝视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也看到了深藏其下的、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沉重。 她沉默片刻,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皮肤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俩商量“秘密计划”时的习惯。 “好。”她吐出一个字,眼神变得冷静而专注,“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不能蛮干。直接去中心接散单效率太低,而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她拉着许砚走到柜台后,从抽屉深处翻出一本边缘磨损的皮质笔记本——这是师父留下的手札。 “爷爷提到过,”她快速翻动着泛黄的纸页,指尖停留在一处潦草的记录上,“中心内部存在一个‘快速评估通道’,并非完全公开。它不是靠堆砌任务量,而是通过完成特定难度的‘资格认证’来跳跃式晋升。通常只对内部推荐或……解决过‘重大异常事件’的人开放。” “但它更像一个陷阱——中心用它来筛选‘有潜力且易于控制’的棋子。我们要利用它,但不能按他们的规则玩。”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许砚: “你刚才处理‘孤楼鬼’的方式,很特别,甚至可以说……颠覆了常规。这或许可以作为一个切入点。我们需要一份无懈可击的任务报告,重点不是你‘清理’了多少,而是你‘理解’并‘无害化处理’了那个异常存在的核心逻辑。这能向中心展示你的‘潜力’,而不仅仅是‘武力’。” 许砚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立刻明白了陈知微的意图:“用思维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潜力’,去敲开那扇非常规的门。” (本章完) 第120章 那个女孩 第120章 那个女孩 “没错。”陈知微合上手札,语气带着一丝决断,“但同时,我们需要情报。盲目追求等级毫无意义。我得想办法打听一下,目前中心内部哪些派系在招揽新人,哪些‘黄金级’真正手握实权和资源,而不是空有名头。找到正确的投名状和引路人,比完成一百个普通任务都重要。” 她的思路清晰而缜密,瞬间将许砚那个看似冲动的目标,分解成了可执行的、充满智慧的步骤。 许砚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混杂着感激与愧疚的热流。 他伸手,轻轻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 “知微,”他的声音低沉,“谢谢你……没有只是阻止我。” 她嘴唇颤抖,呼吸微乱,像是被困在一个看不见出口的暗室里。 她本能地想退半步,却被他眼神钉在原地——那是一种连空气都不敢流动的凝固。 陈知微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那里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与他并肩而战的决心。 “少来这套。”她轻轻拍开他的手,但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下,“记住,你欠我一次。等你成了那个什么‘黄金级’,照相馆以后的房租,你全包了。” 这一刻,紧张的气氛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与共同的担当。 他们的目标已然一致,接下来的,便是如何步步为营,去实现它。 紧绷的空气悄然流动起来,被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取代。 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他们已是同舟共济。 这份刚刚达成的共识,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尚未散尽—— “啪嗒。” 快门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许砚和陈知微同时转头。 柜台上的老式相机静静地躺着,指示灯泛着诡异的红光,无人触碰,一张相纸却正从出口缓缓吐出,带着新鲜药水的湿润光泽。 陈知微心头一跳,快步上前。 当相纸上的影像在空气中逐渐清晰时,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画面里,是她和许砚并肩站在柜台前的背影。而在许砚的肩头,清晰地搭着一双苍白、指节修长的手。 那双手的姿态并非少女的纤细,反而透着一股非人的、近乎完美的匀称感,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虚无感。 “这东西……”许砚盯着照片,瞳孔微微收缩,声音低沉而冰冷,“……越来越清晰了。” “吱呀——!” 他猛地转身,一把扯开那个沉重的老榆木档案柜。灰尘与霉味扑面而来,他的手却异常稳定,目标明确,直接探向一个角落,精准地抽出一份格外陈旧、边缘磨损褪色的牛皮纸档案。 陈知微脸色骤变,扑上去想按住他的手:“师兄!不要!爷爷说过……” 许砚的手停在半空,他转过头,眼神是陈知微从未见过的复杂,里面翻涌着痛苦、决绝,以及一丝……近乎残忍的清明。 “知微,”他的声音沙哑,“我肩上这东西,不是第一次出现。我见过它的样子。它和‘渊’有关,但我感觉……它不完全是她,但是又和她有关。” “渊?”陈知微被这个词震住了,一时无法理解。 许砚抬起眼,望向陈知微,眼神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决绝与疲惫的清明:“放心,我能直面她。” 陈知微愣住了。 许砚不像被鬼魅缠身的受害者,更像一个下定决心要剖开旧伤寻找答案的探路者。 许砚撕开了封口。 一迭泛黄的相纸“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如同凋零的枯叶,在昏暗光线下边缘微卷,散发出陈旧光影与悲伤混合的气息。 光影交错间,一个女孩模糊的侧影浮现。 她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回头笑着,眉眼弯弯,充满了某种许砚生命里早已失去的、明媚的生气。 但那笑容,被永远定格在了泛黄的相纸上,凝固成了永恒的过去。 许砚蹲下身,拾起那些照片,指尖拂过那张笑颜。 一种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包裹着他,但相关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如同被水洗过的磁带,只留下滋扰的杂音。 “我好像……有印象,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的痛苦。 陈知微俯下身,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却又带着一种残酷的冷静:“师兄……她不会再回来了。” 许砚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向陈知微:“知微,没事。你跟我说说她,可以吗?” 陈知微眼神挣扎,满是迟疑。 她一张一张地收起散落的照片,动作缓慢而珍重,低声道:“爷爷叮嘱过……这件事,要对你永远保密。” “知微,”许砚的声音异常稳定,带着一种看透迷雾后的疲惫与坚定,“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也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请你放心,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陈知微看着他深邃而清明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她熟悉的、被阴影追逐的慌乱,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再也无法回避。 她将收好的照片轻轻放在柜台上,仿佛在安置一段极其脆弱的过往。 “她叫……何梦瑶。” 名字说出口的瞬间,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算是你的……女朋友吧。”陈知微斟酌着用词,语气带着一种回忆的悠远,“但其实,你们从始至终,也没有真正确认过那种关系。” “她特别优秀,也特别漂亮,是你们学校里公认的校。成绩顶尖,经常在全校大会上作为学生代表上台领奖,闪闪发光,好像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陈知微的声音渐渐沉入往事: “你们是在一次暑假美术集训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你画画特别用功,也画得特别好,画室里每天都是你最后一个走。有一天,你收拾好东西,发现走廊尽头另一间画室的灯还亮着。你以为是谁忘了关,就走过去。” “推开门,你就看见了她——何梦瑶,还独自一人坐在画板前,对着一个石膏像,非常专注地练习素描。” (本章完) 第121章 往事 第121章 往事 “你当时一定很惊讶,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个传说中的校,竟然也在这里,而且练得这么晚。你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看她的画。你觉得画得还行,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她自己卡在某个瓶颈,找不到问题所在。” “于是,你就在她身后,轻轻说了一句:‘可能……造型上还需要再加强一点。’” “这句话,好像吓了她一跳。 她猛地回头,看到是你,眼睛瞪得大大的。 但很快,那种惊讶就变成了另一种光,她也认出了你。 她看着你,眼睛亮晶晶的,对你说:‘我们好像是一个学校的。要不……你帮我改改?’” “你也毫不客气,接过笔就上手改画。笔尖在纸面上沙沙作响,不过一会儿,那幅原本平平无奇的石膏像素描,就变得立体、生动,仿佛被注入了灵魂,非常出彩。” “她高兴坏了,看着画,又看看你,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许砚。’” “她当时就‘啊!’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就是许砚!我们那间教室墙上贴的所有优秀范画,署名全是你的!我还在想,这个叫许砚的是谁,这么神秘……没想到竟然是你!’” 许砚静静地听着陈知微绘声绘色的讲述着,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的深海里努力打捞,却依旧空空如也。 “后来呢?”他问,声音有些干涩。 “后来?”陈知微的眼神飘向窗外,仿佛能穿越时间,看到那段青涩而美好的岁月,“后来,你就经常教她画画,她呢,大概是为了‘报答’你,每天早早就去敲你宿舍的门,硬拉着睡眼惺忪的你去池塘的石桥上,给你补习你头疼的文化课。” “听起来,像是个很正常的故事。”许砚轻声说,带着一丝自嘲,“不至于……将她的照片都封进这个柜子里。” 陈知微收回目光,看向许砚,眼神复杂难明:“还没说完呢。” “后来,你们都如愿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你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第一个给她打了电话,你们在电话里说了很久……具体说了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她的语气渐渐沉了下去,带上了一丝寒意,却又似乎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就在那个暑假,某个夜里……” 她顿了顿,呼吸微微急促了一下,像是鼓起勇气去掀开一个不愿提起的角落。 “你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靠近你。那股注视不是来自梦,而像是从镜头的另一端传来——你甚至能听见快门半按时那种细微的‘咔嗒’声,悬在空气里,像是在等待你的表情。” 她的语速忽然变快了,声音有些发紧: “你想挣扎,想醒来,可四周的黑暗就像一张相纸,把你牢牢封在里面。你甚至看到自己在一面看不见的玻璃后——那双眼睛,正透过镜头看着你。” “最后,你几乎是耗尽了全部力气,才猛地挣脱出来。惊醒的那一刻,你对着空荡荡的黑暗大喊了一声——‘走开!’” 她低下头,声音变得很轻,“那一晚,你再也没能睡着。” “第二天,你心神不宁,可能是因为那个噩梦太真实了,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甚至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手机也遗忘在了床上。等到晚上,你感觉稍微好些,回去找手机时,才发现……未接来电和短信,已经把你的手机打爆了。” 陈知微的声音到这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立刻回拨过去……才知道……”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巨大的勇气: “何梦瑶,在前一天晚上,已经因为车祸……离世了。” 许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因为当地的习俗,还没成家的人离世,需要在第二天就火化、下葬。所有的同学、朋友都在想办法联系你,希望你能赶去,做最后的告别……结果,整整一天,谁都联系不上你。” 许砚沉默着,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那最后……我赶上了吗?” 陈知微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 “没有。你挂了电话就疯了一样往外跑,拼命地赶过去……但最终,还是没能赶上。你到的时候,仪式已经结束了,你甚至……都没有找到那座新坟。” “从那以后,你就彻底变了个人,整天魂不守舍,像是被抽走了魂。阿姨看你那个样子,心疼得不行,又怕你触景生情,就把何梦瑶以前送给你的所有照片,还有她亲手给你织的毛衣、围巾……所有带着她痕迹的东西,都收拾好,送到了照相馆,请求爷爷帮忙……封存。” “至于你关于她的这段记忆,究竟是怎么丢失的……”陈知微看着许砚,眼中充满了无奈与怜惜,“是被你自己选择遗忘,还是因为刺激太大,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爷爷没有细说,我……也就不得而知了。” 故事讲完了。 照相馆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老挂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上。 许砚低头凝视着照片上那张全然陌生的笑颜,指尖在相纸边缘无意识地摩挲。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老挂钟的滴答声填补着空白。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陈知微,那眼神不再是沉浸在回忆中的迷茫,而是一种清醒的、带着审视的锐利。 “知微,”他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你讲述的这些细节……太具体了。具体到不像是转述,更像是……”他顿了顿,寻找着恰当的词语,“……亲历者的回忆。” 陈知微脸上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别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住了衣角,一个极其细微的、泄露内心紧张的小动作。 “我……”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就是……就是比较留意你的事情啊。你知道的,我一直都……” (本章完) 第122章 装神弄鬼 第122章 装神弄鬼 “留意到连我教她画画时,笔触在纸面上的沙沙声都仿佛能听见?”许砚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留意到我们对话时,彼此眼神里细微的光彩变化都清晰如昨?” 陈知微彻底僵住了。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所有的借口都在那双过于清醒的眼睛注视下无所遁形。 许砚没有继续逼问。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她此刻的伪装,触及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然后,他俯身,将散落的照片一张一张、极其郑重地拾起,重新装回那个褪色的牛皮纸袋中。 封口被仔细地合上,仿佛将一段喧嚣的过往再次沉入时间的海底。 “也许我真的都忘了。” 他直起身,将档案袋轻轻放在柜台上,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那些阳光、画室、未说出口的约定……它们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他的目光转而落在陈知微脸上,变得无比专注而深沉,里面翻涌着某种失而复得般的、极其复杂的情感。 “但是——” 他向前一步,目光几乎贴着她,盯着她的瞳孔,像是在验证什么,又像在回忆什么。 那一瞬,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誓言般的重量: “知微,我希望……我永远、永远不会忘了你。” 陈知微猛地抬头望向他,眼眶瞬间红了。 那里面不再是单纯的羞涩或慌乱,而是掺杂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巨大秘密压垮后、骤然看到一丝曙光的悸动。 她嘴唇微颤,最终只是低下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应了一下。 许砚没有错过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与永恒遗忘有关的恐惧。 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像是一个无声的承诺,也像是一个跨越了漫长时光的、迟来的确认。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像战鼓一样擂在照相馆老旧的门板上,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陈知微身体一紧,下意识看向许砚,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然而,许砚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他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冰冷。 他抬手,示意陈知微稍安勿躁。 “来了。”他低声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确认一个预约好的客人。 门外,房东那粗嘎的嗓音已经不耐烦地吼了起来:“许砚!别装死!租金拖了三个月,今天要么拿钱,要么立刻给我滚蛋!再磨蹭,信不信我把你们这些破烂全扔大街上去!” 陈知微气得想反驳,却被许砚一个眼神制止。 许砚不紧不慢地开门,他弯腰将一直靠放在门内阴影处的那个旅行箱,轻轻推到了光线底下。 箱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房东带着两个彪形大汉站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笔挺的西装,金边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嘴角叼着未点燃的烟。 “这片区很快要拆迁了。”房东摘下眼镜,用白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冷硬,“交不起房租,就识相点早点腾地方,也省得彼此麻烦。” 陈知微忍不住开口:“你分明就是想省下拆迁补偿,故意逼我们走!照相馆生意不好,还不是你……” 房东嗤笑一声,目光轻蔑地扫过屋里墙上那些泛黄的照片,嘴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刚想开口。 “——‘这地方阴气太重,晦气!早点拆了干净!’” 一个平静的声音,几乎与房东脑子里转过的念头同步响起,将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房东猛地一愣,看向声音的来源是许砚。 他正淡淡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 “谁还敢走进这种拍‘死人影子’的地方?”许砚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出了房东接下来想说的台词。 房东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一种被窥破的不适感让他恼羞成怒。 他下意识地掏出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凑向嘴角的烟,试图用这个动作找回掌控感。 “别点。” 许砚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锋利,像冰冷的刀片划过空气。 房东挑眉,强装镇定,带着挑衅:“怎么?老子在自己的地盘上抽根烟,还得看你的规矩?” “规矩就是规矩。”许砚盯着他,眼神沉静如古井,“提醒过你了,别怪我没说。” 房东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不能露怯,他硬着头皮深吸一口,让烟雾吐出:“呵,吓唬谁?现在是法制社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地用指节敲击门槛以示强调,手心却不经意地扫过了门框边的符纸上。 “呃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房东像被毒蛇咬中般猛地缩回手,脸上瞬间褪去血色,那副精心维持的傲慢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真实的惊惧。 他甩着手,仿佛要甩掉某种无形的灼痛。 “老板?!”身后的大汉惊疑不定,手摸向了后腰。 许砚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早有预料。 他没有去关注房东的狼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门外,那个被他提前推出去的旅行箱。 房东的惊惧迅速转化为被羞辱的暴怒,他为了掩饰失态,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更加尖刻刺耳,指着屋里的照片大骂:“一堆死人影子,你们守着有屁用!迟早……”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听到,从门外,传来了一种声音。 不是照相馆内的异动,而是来自那个孤零零放在门口的旅行箱。 那是一种极轻微的、仿佛指甲在木质箱体内部轻轻刮擦的声音。 “沙……沙……沙……” 声音缓慢,清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紧接着,旅行箱的万向轮,自己轻微地转动了一下,发出“咯噔”一声轻响。 两个大汉的脸色“唰”地白了,惊恐地看向门外,又看向房东。 刚才的诡异经历已经让他们心里发毛,此刻这来自门外的、未知的动静更让他们脊背发凉。 房东也听到了那声音,他强行压住心悸,色厉内荏地吼道:“什……什么声音?!许砚,你少在那里装神弄鬼!” (本章完) 第123章 刮目相看 第123章 刮目相看 许砚终于将目光从门外收回,落在房东那张强作镇定的脸上,他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装神弄鬼?”他微微偏头,示意门外,“我的‘客人’,好像不太喜欢你在这里吵闹。” 他的话音刚落。 “铃——” 一阵极其突兀、尖锐刺耳的老式电话铃声,猛地从门外的旅行箱里炸响! 那铃声无比真实,带着强烈的电磁杂音,仿佛真的有一部电话在箱子里疯狂作响,瞬间穿透门板,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卧槽!”一个大汉吓得直接跌坐在地。 另一个也连连后退,撞在了门框上。 房东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那铃声仿佛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诡异力量。 许砚站在门口,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没有去看那吓破胆的三人,而是转身,从容地走向祠堂前的香案。 指尖拂过案上存放的线香,选出三炷柏木清香,就着那盏摇曳的长明灯引燃。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柏木特有的清苦气息,瞬间驱散了几分空气中的污浊。 许砚双手持香,举至眉心,目光沉静如水,口中低声诵念,其声清朗: “魂归有处,影有所依。新添之魂,勿再孤苦。愿尔安息,无再流离。” 念罢,他手持清香,对着门外旅行箱的方向,躬身三叩。 动作庄重,一丝不苟。 最后一叩首,额角轻触冰冷的手背。 当他直起身时,那从旅行箱中传出的、尖锐刺耳的电话铃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铃声戛然而止。 门外的刮擦声也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房东和两个手下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鞋底在老旧地板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们死死盯着那个安静立在门外的旅行箱,仿佛里面随时会伸出苍白的手。 “房租,”许砚的声音平静地追上他们仓皇的背影,“今晚会转到你卡上。” 房东猛地顿住脚步,惊疑不定地回头。 许砚站在门内阴影处,只露出一截清瘦的下巴:“注意查收。” 不等对方回应,他缓缓合上门。 “咔哒” 一声轻响,将外界彻底隔绝。 陈知微冰凉的手指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未散尽的惊悸:“师兄,门口那个箱子……就是这次委托的遗物?” “嗯。”许砚的回应简短,目光仍停留在门外。 “为什么要放在外面?旅行箱不是有特殊封印吗?遗念类的鬼魂应该挣脱不了才对。” 许砚转过身,眼神沉静:“封印很牢固。但我担心的是里面特殊的那枚u盘。”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拿进照相馆,可能会破坏这里的平衡。”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让他心有余悸的,是怀中那台相机对异常之物越来越强烈的排异反应。 他不能再冒险让任何可能触发相机异动的东西靠近。 陈知微若有所思:“u盘?我记得爷爷的遗物里好像有一台特制的‘镇灵机’,就是专门读取这种特殊存储介质的。要不要……” “不用试。”许砚打断她,语气果断得近乎冷漠,“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陈知微凝视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困惑而审慎。 她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师兄,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干净利落,每一个判断都游刃有余,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青涩与犹豫。 “书上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轻声说道,目光敏锐地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可师兄你,怎么好像只过了一夜,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许砚只是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难以解读的浅笑。 他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人为何能在绝境中大彻大悟。 当你放下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弃对任何人的期待,让痛苦将你彻底撕裂。 那时,开悟的契机才会真正降临。 悲伤会碾碎你的脆弱,背叛会焚毁你的天真,磨难会将你反复锤炼,直到万念俱灰,心如死灰。 如果你能坚持住,熬过去,那个曾经软弱无能的我就会彻底死去。你将不再受困于他人,不再执着于结果。 这一刻,便是大彻大悟。 而他,正是在这次莽撞的决定,见证了太多失去之后,才终于抵达了这个境界。 这些,他永远不会让陈知微知道。 许砚的目光却已越过她,落在柜台那部老式电话机上。 暗红色的机身静默如铁,听筒沉重地搁在基座上。 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塑料外壳,像是在确认什么。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午后的光线透过橱窗,在他侧脸投下分明的阴影。 整个照相馆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里,只有他凝视电话的专注目光在流动。 仿佛能穿透这死寂的空气,预见到下一秒必将响起的铃声。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那部电话始终沉默,像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又像是在积蓄着什么。 就在这紧绷的等待中,许砚的目光微微一动。 他忽然转向陈知微,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陈知微猝不及防地轻呼一声,脸颊瞬间绯红,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的衣领:“师哥,你做什么?我们可是师兄妹……” “师兄妹?”许砚低头凝视她,眼底有暗流涌动,“我从来要的,就不止是师兄妹这么简单。” 他将她轻轻放在柜台边沿,指尖掠过她的耳畔,极轻柔地取下了一根发丝。 陈知微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师哥,拔我头发做什么?” 许砚不语,只从怀中取出一张特制的护身黄符,将那根青丝仔细包裹,指尖灵巧地折迭,很快一个精巧的三角护符在他掌心成型。 陈知微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伸手轻轻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她沉默地走到供奉着祖师牌位的香案前,打开一个尘封的抽屉,取出一方巴掌大的紫檀木盒。 (本章完) 第124章 被忽略的配件 第124章 被忽略的配件 盒盖开启的瞬间,陈知微忽然感到手腕一紧。 许砚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他的手稳稳地覆在她手上,阻住了她开盒的动作。 “不必。”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陈知微抬眼,对上他深沉的目光。 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让她心头一颤,那不是拒绝,而是……不忍。 “师哥,让我……” “我说,不必。”许砚的手指微微收紧,将木盒重新合上,“你的名字,早就刻在这里了。” 他执起她的手,将那个用发丝折成的护符轻轻放在她掌心,然后合拢她的手指。 “这样就够了。”他的指尖拂过她方才被刺破的食指,那里还留着一个小小的红点,“我要的,是你完好无损地站在我身边。” 陈知微望着他,眼眶微微发热。 她忽然明白了,他不要她以血为契,不要她承担任何代价。 他要的,从来都是她平安喜乐。 她握紧手中的护符,仰起脸露出一个带着泪意的笑:“那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记得回来。” 许砚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却没有松开手,反而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他取过那枚镇魂铃和师父留下的古旧罗盘,动作郑重地放在柜台上。 “借你的银针一用。“ 陈知微还未反应过来,许砚已从她随身携带的针囊中取出一根细针。 他毫不犹豫地刺破自己左手食指,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师哥!“陈知微惊呼。 他却神色平静,将血珠精准地滴在镇魂铃的铃舌上,又一滴落在罗盘的天池中央。 血珠触及古铜的瞬间,竟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金芒,随即迅速渗入其中,仿佛被这两件法器悄然吸收。 “这样就够了。“他将镇魂铃轻轻放进陈知微掌心,“若我认不出你时,你就摇响它。这铃认得我的血,会带我回来。“ 他的目光深邃如古井,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的血为引,你的器作契。这样,无论丢掉多少记忆,我都不会错过你。“ 陈知微握紧手中微温的铃铛,看着罗盘上那点已然消失的血迹,忽然明白——这不是临别的伤感,而是一个跨越生死的约定。 窗外阳光正好,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地板上。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柜台上的老式电话, “铃——铃铃——“ 突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陈知微的身体瞬间绷紧,目光如电般射向那部发出声响的电话。 许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随即从容地走上前,握住了冰凉的听筒。 “遗忘照相馆。“他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电子静音,随后,一个经过精密调制、毫无人类情感的合成音响起: “订单编号:e-0721。委托目标:江城老城区松安路七巷十三号301室。执行人:许砚。请确认清理程序已执行完毕。” “已完成。“许砚的回答简洁有力。 “请于今日下午三时整,将全部清理物运送至:高新区科技一路88号,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低价值物料回收部。完成物理交割后,订单剩余尾款(0.5 btc)将自动支付。” 合成音稍作停顿,又补充道: “温馨提示:请于今日15:00前完成交割。逾时将自动升级为l-2流程:定位、上门、回收。请配合。” “准时送达。“ 许砚利落地挂断电话,动作干脆得没有一丝犹豫。 陈知微快步上前,眉头微蹙:“是中心打来的?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 “正好。“许砚转身,目光如炬,“我们不是正要找机会进入‘快速评估通道’吗?这就是最好的敲门砖。“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柜台,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低价值物料回收部听起来是个不起眼的地方。但越是这样的地方,越容易找到我们想要的线索。“ 许砚的目光从电话机上移开,落在陈知微脸上,突然问出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师父传下来的这台相机,应该还有一个外置闪光灯,对不对?还有一段特殊的频率,用来同步相机和闪光灯。“ 陈知微的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知道?这是爷爷临终前才告诉我的秘密!难道你“ “我没有偷听。“许砚平静地打断她,“但现在,我需要它。通往黄金级的路上,这个闪光灯会是我最重要的武器之一。“ 陈知微凝视他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她走到暗房最深处的角落,移开一块松动的地板,从里面取出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金属闪光灯,表面刻满了细密的符文,与相机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陈知微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个古旧的闪光灯,金属外壳上流转着岁月沉淀的光泽。“爷爷曾说,此物能激发出相机潜藏的力量。至少是原本威能的两倍。若时机与频率完美契合,甚至可能引发几何级数的跃升。“ “两倍基础威力,还有概率触发几何级数的跃升?“许砚的呼吸不由微微一滞。 他忆起往昔,自己竟从未正视过这件看似普通的配件。 那些独自执行任务的夜晚,他总能察觉到相机本体的封印之力在缓缓流逝,迫使他不得不启用那枚暗金色的广角镜头。 可广角镜的代价实在过于沉重,每一次触发都如同在灵魂上刻下新的伤痕。 而眼前这个外置闪光灯,竟能在不增添额外负担的前提下,让相机的力量得到质的飞跃。 这是他再次回到这个时间点后,将每件法器的特性反复推演后得出的最优解。 记忆的留存让他得以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这一切。 那些曾经零散的经验碎片,如今终于拼凑成完整的图谱。 “原来如此。“他轻声自语,指尖轻抚过闪光灯冰凉的表面,“不增代价,只增威能这才是师父留下的真正后手。“ 她将闪光灯底部的接口对准相机顶部的热靴,轻轻旋转四十五度,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哒“声,两者完美契合。 (本章完) 第125章 女大不中留 第125章 女大不中留 “关键在于频率的同步。”陈知微的手指轻抚相机背面的一个隐蔽旋钮,“相机本身的闪光灯依靠电子信号触发,但这个需要将你的灵能注入其中。” 她示意许砚将手放在相机握柄上:“感受相机内部的灵能回路,找到那个独特的共振点。就像调收音机一样,要精确到毫厘之间。” 许砚闭上双眼,指尖微微发力。很快,他感受到相机内部确实存在着一个特殊的频率节点,如同心跳般规律地搏动。 “找到了。”他睁开眼,“接下来呢?” “将你的灵能调整到这个频率,然后”陈知微将闪光灯后方的一个拨盘指给他看,“将这个频率调节器也调到相同的位置。当两者完全同步时,闪光灯上的符文会发出微弱的光芒。” 许砚依言而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体内的灵能流动。 果然,当他将频率精确对齐的瞬间,闪光灯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微光,如同星辰被点亮。 “这就是'灵魂共鸣'。”陈知微轻声解释,“当闪光触发时,它不再只是释放光线,而是会释放一道与你灵魂频率完全同步的能量冲击。爷爷说,这足以在瞬间瓦解绝大多数e级鬼魂的防御。” 许砚感受着手中相机传来的微妙震动,仿佛这件古老的器物正在与他建立某种深层的连接。 “我明白了。”他松开手,眼神坚定,“这就是我要的。” 陈知微看着他熟练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许砚学习这个过程的速度太快了,快得不像第一次接触,反倒像是.在复习一个早已掌握的知识。 但她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将闪光灯卸下,重新包好递给他:“记住,这个频率每次使用后都需要重新校准。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过度使用会损耗你的本源灵能,甚至可能让你失去更多记忆。” 许砚接过闪光灯,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符文。 “有些代价,”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是必须要付的。” 陈知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悠远:“爷爷去世前,非常郑重地把它交给我。”她说着,转身走向阁楼的楼梯。 不一会儿,她吃力地搬下来一个樟木箱。 箱子不大,却透着岁月的厚重。 木料表面泛着温润的包浆,边角的磨损见证了时光的流逝,黄铜搭扣上暗刻的云纹细腻繁复,而锁孔的位置空空如也。 仿佛它等待的从来不是钥匙,而是某个特定的时机,某个特定的人。 许砚静静注视着木箱,心中了然。 里面该是那本他早已倒背如流的《幽明影鉴》,还有那枚暗金色的广角镜头。 一件他此刻并不打算动用的利器。 真正让他心动的,是箱中那些能抵消相机大部分反噬的定神片。 “爷爷说过,”陈知微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要等你用那台相机,真正封印第一个‘魂’之后,才能把它交给你。” 许砚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故意打趣道:“师父交代的是我封印第一个魂之后。可我还没达到要求呢,你怎么就拿出来了?”他凑近些,压低声音,“这莫非就是人家常说的……女大不中留?” 陈知微的脸颊瞬间飞上红霞,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好心给你,还不知好歹!那好,我就按爷爷的嘱咐,等你达标了再给你!”说着便佯装生气,抱着箱子就要转身。 “好好好,”许砚连忙上前,轻轻按住箱盖,语气软了下来,“不跟你说笑了。知微,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陈知微这才稍稍消气,却仍带着几分嗔怪:“我这是为你好。要成为黄金级,这条路不知多难走。底牌,自然是越多越好。” 许砚连连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为他忧心的女子,一段记忆悄然浮上心头: 他记得自己大学毕业初到照相馆时,陈知微还未常住于此。 那时她与父母住在城北,只在周末偶尔来访。 奇怪的是,两人仿佛前世有缘,初次相见便觉分外亲切,或许那一眼就已种下情愫。 陈知微似乎也格外喜欢缠着他嬉笑打闹。 后来,她来得越来越勤,几乎日日都到照相馆报到。 因着家离得太远,她索性收拾行装,在照相馆住了下来。 从此,这间原本冷清的相馆,因她的到来而添了生气,也让他漂泊的心,终于有了归处。 “我知道。”许砚轻声回应,指尖轻轻拂过木箱上细腻的云纹,“有你在,这条路再难,我也走得下去。” 陈知微小心翼翼地打开樟木箱,箱盖掀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木与旧纸特有的清香弥漫开来。 箱内衬着暗红色的丝绒,一枚暗金色的广角镜头静卧其中,旁边是一本蓝布封面的《幽明影鉴》,书脊上的字迹已有些斑驳。 “原来是你相机配套的镜头,还有操作说明。“她轻轻取出这两样物件,眼中闪着光,“这下你就能更了解这台相机的奥秘了。“ 许砚接过镜头和古籍,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和粗糙的纸页,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谢谢我的知微赏赐。“ “什么你的知微?“陈知微的脸瞬间红透,像初春的桃,“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吗?什么时候就成你的了?“她羞恼地别过脸去,耳根却红得发烫。 就在这一瞬,许砚忽然俯身,在她尚未反应过来时,轻轻吻上她的唇。 陈知微整个人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住了衣角,呼吸停滞,只有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里狂响。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像一道电流穿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许砚退开些许,看着她怔忪的模样,唇角扬起温柔而笃定的弧度:“这可由不得你。“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他伸手,指尖轻抚过她微烫的脸颊,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现在,“他的目光深邃如海,带着跨越轮回的笃定,“我可盖章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橱窗,将浮尘染成金粉。 樟木箱静静敞开着,那本《幽明影鉴》的书页在微风中轻轻翻动。 (本章完) 第126章 辅器养护 第126章 辅器养护 陈知微仍处在震惊中,唇上还残留着那个吻的温度,心里却像打翻了蜜罐,酸甜交织。 许砚凝视着她,心中一片清明。 重来一次,带着所有的记忆,他再也不愿重复以前那些暧昧不明的试探与遗憾。 这一次,他要明目张胆地偏爱,要毫不犹豫地守护,要把所有未曾说出口的心意,都化作实实在在的行动。 他知道前路凶险,知道黄金级的道路上布满荆棘。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要紧紧抓住眼前这份温暖。 有些话,现在不说,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有些人,现在不牢牢握在手中,或许就会永远失去。 “你”陈知微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想生气,想质问,可心底涌上的甜蜜却诚实得让她无法否认。 许砚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许砚的话语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陈知微望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忽然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这句霸道的宣言,仿佛已经在她梦中出现过千百回。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唯有彼此交缠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陈知微的脸颊绯红,心跳如擂鼓,方才那个吻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唇上。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悸动与无措。 许砚看着她这副罕见的羞赧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没有再逼近,只是抬手,用指背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她依然发烫的脸颊。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和确认,比方才的宣言更多了几分珍视。 陈知微因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触碰微微一颤,却没有躲闪。 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目光,那里面除了方才的霸道,此刻更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悄然取代了部分的羞涩。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快的心跳,视线有些慌乱地移开,落在了旁边那个依旧敞开的樟木箱上。 “看……看看爷爷还留了什么吧。”她轻声说道,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哑,试图将注意力引回正事上,也借此掩饰自己依旧纷乱的心绪。 许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他没有戳穿她这小小的转移话题,从善如流地应道:“好。” 他的目光掠过那枚暗金镜头,最终停留在它旁边,一枚深紫色的薄片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 它质地温润,似玉非玉,表面刻着细密的云纹,中心有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孔,大小恰好与相机顶部的辅助卡槽吻合。 他下意识地拾起它。 指尖触碰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信息洪流,也没有任何幻象侵袭。 一股清泉般的凉意顺着指尖缓缓流淌而上,轻柔地抚过他因承载过多记忆而刺痛的太阳穴。 这感觉极其微妙,却让他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 “定神片……”他低声自语,指腹摩挲着那片温凉的紫玉。 这枚薄片,曾无数次在他过度使用相机后炸裂成齑粉,散作掌心的一捧残渣。 那时的他,只当它是消耗品,从未真正明白它的意义。 陈知微察觉到他的专注,轻声解释:“爷爷说过,这片子和相机本是一体。只是具体该怎么用……” 许砚没有回应,他已经拿起那本《幽明影鉴》。 这一次,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只关注封印术法和战斗技巧,而是仔细翻阅着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附录篇章。 在《辅器养护篇》的夹页中,他果然找到了关于定神片的记载。 泛黄的纸页上,工笔绘制着与手中薄片一般无二的图样,旁边还有几行细密的小字: “定神片,非耗材,乃活器。以心神温养,可渐次复苏其性。若得‘清心露’淬炼,能增其韧;若以‘月华’浸润,可养其灵……” 许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原来这定神片并非一次性的缓冲垫,而是需要精心养护的活物。 以前的他竟如此暴殄天物,难怪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功亏一篑。 他轻轻推开相机顶部的保护盖,露出那个隐秘的卡槽。 在陈知微惊讶的目光中,他将定神片精准地嵌入其中。 “咔嗒。”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相机机身微不可察地一震,取景器边缘流淌过一抹淡紫色的光晕,转瞬即逝。 许砚感到手中相机的重量似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冰冷的工具,而成了与他血脉相连的活物。 他抬头看向陈知微,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我好像……一直都用错了方式。” 窗外,阳光正好。 许砚指间抚过相机冰冷的机身,感受着定神片传来持续不断的宁神波动。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这片紫玉轻易碎裂。 《幽明影鉴》在他掌中无声地摊开,那些曾被忽略的文字,此刻正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午后的光影缓缓偏移,许砚揉了揉眉心,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疲惫开口:“昨晚忙了一整夜,今早回来连口热饭都没吃上。”他望向正在整理柜台的陈知微,“你这是要饿死我啊?” 陈知微这才恍然回神,脸上掠过一丝歉疚:“都这个时候了……要不我们去常去的那家餐馆吃鱼?” “不想出去。”许砚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我想吃你做的。” “我做的?”陈知微诧异地睁大眼睛,“你以前不是总说……” “那是以前。”许砚轻声打断,语气里带着历经沧桑后的坦然,“不懂事。” 陈知微怔怔地望着他,总觉得今天的许砚格外不同。 她犹豫地走向厨房:“可是……家里什么菜都没有了。可能还剩两个鸡蛋,一点挂面。” “正好。”许砚的眉眼舒展开来,连声应道,“鸡蛋面就很好。” 他坐在餐桌旁,看着陈知微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她显然并不熟练,打蛋时蛋壳掉进碗里,手忙脚乱地挑拣;下面时水溅到围裙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水渍。 但许砚看得很专注,目光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流转。 这一刻的烟火气,是他曾在无数个轮回的尽头,最怀念却再也触碰不到的温暖。 失去过,才懂得拥有的珍贵。 即便是这样笨拙的厨艺,在他眼中也成了世间最动人的风景。 面端上桌时,卖相实在算不上。 面条有些煮过了,荷包蛋边缘带着焦痕,汤底也略显寡淡。 但许砚吃得很香,每一口都细细品味,仿佛在享用什么珍馐美馔。 “怎么样?”陈知微忐忑地问。 “很好。”许砚抬眼对她微笑,“以后经常做给我吃,好不好?” 陈知微的脸又红了,低头小口吃着面,嘴角却悄悄扬起。 饭后,许砚看了眼墙上的老挂钟,指针即将指向下午两点。他起身,神色渐渐凝重:“知微,我们该出发了。” “遗物交割的时间快到了。”许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本章完) 第127章 无害化处理 第127章 无害化处理 高新区科技一路88号,矗立着一栋毫无特色的灰色立方体建筑。 它不高,仅五层,以其沉默而固执的姿态盘踞在整片街区。 世人眼中,这便是它的全部,灰扑扑的混凝土墙面毫无装饰,像一块巨大而笨拙的积木,谦卑地挤在几家玻璃幕墙光鲜亮丽的科技公司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近乎碍眼。 但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被允许知道,这显露在日光下的五层,不过是一个巨大秘密的苍白门面,一个庞大冰山微不足道地露出水面的尖顶。 在其地基之下,深入地底,隐藏着代号为“铁棺”的广阔区域,那里才是这栋建筑真正跳动的心脏,也是无数秘密与异常被收容、研究的真正所在。 入口处没有醒目标识,只在侧方嵌着一块小小的铜牌,上面刻着“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几个字,字体细小得仿佛生怕被人看见。 低调,却透着不容窥探的威严。 许砚拎着那个装着老人遗物的旅行箱,与陈知微并肩站在街对面。 陈知微的右手紧紧挽着他的左臂,指尖因用力微微发白。 凝视着这栋建筑,许砚的心潮难以平静。 就是在这里,在另一个时空的轨迹里,他操控着钻臂的残躯走入那扇门,再也没有出来。 那些被白光吞噬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渊的彻底苏醒、阿哲的牺牲、还有最后时刻那道抹除一切的纯白之光。 而现在,他再一次站在了它的面前。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准备好了吗?”许砚侧过头,声音温和却坚定。 陈知微深吸一口气:“嗯。我们真的能找到那个‘快速评估通道’吗?” “一定能。”许砚的目光如磐石般沉稳,“相信我。” 这简短的三个字,却让陈知微紧绷的神经莫名放松下来。 她点点头,挽着他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他们穿过马路,脚步坚定。 旋转玻璃门无声滑开,内部是挑高近十米的大厅,冷白色的灯光从天板倾泻而下,明亮得刺眼,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电子产品混合的冰冷气味。 前台坐着一位穿着深蓝色标准制服的女子,妆容精致得如同面具,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 “您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声音甜美悦耳,却像合成音般毫无情感起伏。 许砚将旅行箱轻轻放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台面上,动作从容不迫: “遗物交割。订单e-0721。” 前台女士在终端上快速操作,扫描了许砚出示的订单二维码,流程熟练得如同处理一份普通的快递。 “许先生。请沿左侧走廊直行,至第三通道,刷订单码进入,前往‘低价值物料回收部’进行物理交割。” 在得到指示后,两人走向左侧走廊。 走廊很长,两侧是纯白色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头顶均匀分布的led灯带发出低沉的嗡鸣,行走其间,容易产生一种迷失方向的眩晕感。 第三通道的入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旁边是一个扫码器。 许砚刷码,门“嗤”一声滑开,露出后面一部巨大的工业货运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陈知微低声快速道:“这地方……真是冷得让人发慌。” 电梯内部是冰冷的金属壁,只有一个按钮:“f4”。 上升的过程异常平稳,但超重感依旧明显。 数字跳动,最终停在f4。 门再次打开。 眼前的景象与楼上截然不同,这里像一个巨大的现代化仓储中心,空间极高,望不到头。 高高的货架上堆满了贴有统一标签的箱子,无人搬运车沿着地面发光的路径无声穿梭,少数工作人员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面无表情地忙碌着。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戴着护目镜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手持平板电脑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订单码。” 许砚再次出示。 对方扫描后,平板屏幕上瞬间弹出订单详情和旅行箱的透视图。 起初他动作机械,但下一秒,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猛地停顿,护目镜后的视线锐利地抬起,第一次真正落在了许砚身上。 “‘孤楼鬼’……郝德峰?”工作人员的声音骤然拔高,不再是程序化的平铺直叙,带上了难以置信的审视,“系统评估:完全无害化处理?核心灵能残留:零?” 他猛地抬起头,护目镜也遮挡不住眼中溢出的震惊,反复打量着许砚,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年轻的承包商是不是系统识别错了。 “这怎么可能……”他近乎失语地喃喃道,“‘灵能’是异常存在的基础,是执念、记忆乃至规则碎片的能量显化,如同生物的dna和指纹。常规清理只能打散其形态,但核心灵能印记总会有所残留,如同放射性尘埃,需要长时间自然消散或被专门净化……要想达到‘完全无害化’,这通常需要至少白银级才能做到……”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立刻收敛了失态的表情,但眼神已从最初的冷漠转变为面对“异常”情况时的极致慎重。 他指向旁边那台发出幽蓝色光芒的扫描装置,语气凝重: “请将遗物放置其上,进行最终灵能谱扫描确认。如果结果属实……许先生,您今天可真是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许砚将旅行箱放上传送带。 箱子缓缓移动,通过扫描隧道。 他能感觉到,藏在箱底的u盘在微微发烫,怀中相机里的定神片也传来一阵更深的凉意,似在对抗着扫描。 扫描完成,绿灯亮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交割完成。评估报告已实时上传至中央数据库。”工装人员看着最终确认的信息,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向许砚时,眼神已经完全不同,那是一种混杂着惊讶、探究,甚至是一丝敬畏的复杂情绪。 “等等。”就在对方准备转身时,许砚突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请问,我现在的承包商等级是多少?” 那工装人员猛地停下脚步,这次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查询。 (本章完) 第128章 快速评估通道 第128章 快速评估通道 “许砚……原等级:青铜iii。”他报出信息,然后顿了一下,声音带着明显的波动,“因本次独立完成e级临界异常实体的完美无害化处理,评估系统已自动触发等级重审流程。您的权限……已临时提升至青铜ii。最终定级需系统核验,但……这很少见。” 他将“完美无害化处理”和“青铜ii”这几个字咬得很重,目光再次深深看了许砚一眼,仿佛要记住他的样子。 “感谢您的……高效工作。”他最终补充了一句,这才转身离开,步伐比来时匆忙了许多。 陈知微在一旁紧紧挽着许砚的手臂,直到这时才轻轻松了口气,低声道:“师兄,他们好像……被吓到了。” 许砚微微点头,目光深邃地望向仓库深处那无尽的货架。 第一步,已经按照预想,引起了“中心”的注意。通往快速评估通道的门,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独特韵律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声线柔和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许砚神色不变,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出现。 “无害化处理临界e级鬼魂,真是令人惊喜的表现。“ 许砚和陈知微同时转身。 只见一位身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的女人站在不远处,金丝眼镜后是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眸。 她身姿优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 林岚轻轻推了推眼镜,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既专业又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风情。 她手中拿着电子记事本,目光先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许砚,随后自然地转向陈知微。 就在这一瞬,她的眼神微微闪动,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位就是陈老的孙女吧?“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果然和陈老照片里一样灵气逼人。“ 陈知微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许砚的手。 许砚敏锐地捕捉到林岚话中深意,面上却不露分毫:“听林主管的意思,是认识知微的爷爷?“ “何止认识。“林岚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悠远,“陈老当年在圈内是个人物,我曾有幸得到过他几次指点。“她转向陈知微,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柔和,“陈小姐,令祖父的事,还请你节哀。他的离去,对我们所有人都是损失。“ 说罢,她优雅地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西装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利落的弧度。 “这些往事,说来话长。“她迈开步子,高跟鞋在地面敲出从容的节奏,“我是本层的安全主管林岚,二位若是不介意,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细聊。“ 西装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既展现出职场女性的干练,又不失女性魅力。 陈知微紧跟在许砚身侧,低声道:“她对爷爷很了解。“ “嗯。“许砚简短回应,目光始终追随着林岚的背影。 林岚并未带他们前往常规的会客区域,而是径直走向仓库深处。 在经过一个隔离区时,许砚的视线猛地定住。 透明隔离罩内,一个穿着防护服的高大男子正在用震波装置将一团黑色胶状物逼入收容器。 旁边,一个戴着智能眼镜的年轻技术员快速操作着平板。 “编号s-11收容完成,准备转移至7号分析室。“技术员报告道。 许砚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认出了那个技术员,是阿哲。 陈知微敏锐地察觉到许砚的异常,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林岚似乎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回头瞥了一眼,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二位对我们这里的工作很感兴趣。“ 她带着他们走进一间全景观察室,林岚将电子记事本轻轻放在桌面上,双手交迭,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许先生,陈小姐,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流转,最后定格在许砚身上,“二位的表现,确实令人印象深刻。按照惯例,新晋承包商在完成首单后,会接到一个特定的试炼任务——我们内部称之为‘悲伤之眼’。通过,则等级提升;失败……” 她微微停顿,让那个未尽的后果在空气中弥漫。 “不过,”她话锋一转,指尖轻点记事本屏幕,调出一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立体徽记,“鉴于你们完成的‘无害化处理’远超标准,中心为你们开启了另一个选择——‘快速评估通道’。” 陈知微的眼中立刻闪过期待的光芒,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许砚的坐姿却依然沉稳。 他知道“悲伤之眼”是什么,那是一个会侵蚀参与者情感记忆的诡异任务,他绝不能让陈知微去冒这个险。 他没有立刻回应林岚的提议,而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迭放在桌上,目光平和却坚定地看向林岚: “林主管,非常感谢您提供的选择。在我们决定之前,能否请您先为我们系统地讲解一下中心的等级体系?我们一直很好奇,为何黄金级被称为‘超凡’,而白金级……更是近乎传说。” 林岚的眉梢轻轻一挑,似乎对这个提问颇为欣赏。 她纤长的手指在电子记事本上轻点,一组全息影像缓缓浮现。 “青铜级,”林岚娓娓道来,声音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指尖轻点,全息影像中随之浮现出几类颇具代表性的模糊符号。 一道飘逸的符箓、一个古朴的巫蛊瓶、一盏引路的灯笼、还有一串赶尸的铜铃。 “囊括了民间那些……具备特殊才能的人士。道士画符念咒,巫师沟通异灵,走阴人穿梭两界,赶尸人驱役亡躯……等等。”她如数家珍,语气里带着一丝俯瞰的意味,“在他们接受中心的委托并纳入管理体系之前,无论自身道行深浅,在中心的定义里,都统一划归为青铜级。” “无论道行深浅?”陈知微忍不住插话,眉头微蹙,她想到了爷爷的一些老朋友,“如果一位前辈修行多年,能力很强,也只是青铜吗?” (本章完) 第129章 等级之谜 第129章 等级之谜 “问得好。”林岚看向陈知微,赞许地点点头,随即又流露出些许惋惜,“是的,很遗憾。中心的等级体系,核心在于‘权限’与‘资源’,而不仅仅是‘能力’。一个游离于体系之外的民间高人,或许能凭借祖传技艺或个人天赋解决棘手的麻烦,但他们无法获得中心独有的‘知识’、‘技术’以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许砚,意味深长地说:“……最关键的是,无法接触到那些能从根本上‘优化’乃至‘提升’生命形态的途径。” 许砚立刻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关键,沉声问道:“您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进入中心的体系,即便能力再强,个人的……‘上限’也已经被锁死了?” “可以这么理解。”林岚轻轻颔首,语气带着一丝现实的冷酷,“他们就像拥有宝贵矿石的工匠,却缺乏将其锻造成神兵的熔炉与技法。终其一生,或许能在青铜级里做到顶尖,但无法突破那层看不见的天板。最终,血肉之躯难逃生老病死的轮回,甚至可能在死后,因为其特殊的灵魂本质,反而成为更强大的‘异常’源头,被我们……收录或清理。” 陈知微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下意识地靠近了许砚一步。 林岚的话揭示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这个逐渐显露出真实面貌的世界里,固步自封,可能意味着不仅仅是停滞,更是另一种形式的消亡。 许砚则沉默着,林岚的话语印证了他之前的某些猜测,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必须在这个体系中向上攀登的决心。 只有到达足够的高度,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保护身边的人。 “白银级,“她继续说着,指尖轻绕发梢,“是经过中心认证的精英。他们不仅要实力出众,更要懂得遵守规则。“ 全息影像升至黄金级,结构变得复杂玄妙。 “至于黄金级“林岚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充满诱惑,“他们是规则的触碰者,甚至是.重新定义规则的人。“她的目光在许砚脸上流转,“到了这个层次,'异常'不再只是威胁,它们可以成为.美妙的资源。“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着两人专注的神情。 “就像古老的祭祀,“她的声音如同耳语,“人们供奉神明获取庇佑。反过来,经过特别处理的'异常',其纯净的灵能本源,也能被特定资质的个体完美吸收。“ 陈知微忍不住开口:“所以黄金级的强大,在于能够驾驭这种力量?“ “聪明的姑娘。“林岚赞许地点头,“但这需要极高的天赋,以及.承担相应的风险。“ 她关闭全息影像,优雅地靠回椅背,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现在,“她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分量,“你们还对这个快速通道感兴趣吗?它可以让你跳过漫长积累,直接面对黄金级的考验。但是.“她故意拉长语调,“失败的代价,可能是万劫不复。“ 陈知微与许砚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 林岚满意地看到二人眼中并未退却的光芒,她优雅地交迭双腿,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了一个更具压迫感也更显亲密的姿态。 “看来,你们比我想象的更有胆识。”她红唇微勾,指尖在全息影像上轻轻一划,画面切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结构复杂的多面体,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光晕。“快速评估通道,本质上是一场‘压力测试’。我们会模拟一个接近真实、但完全受控的高威胁环境——通常是e级,甚至e+级的异常实体投影。” 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e级?e+级?那不是远超我们目前能力范围的吗?”她担忧地看向许砚。 “这正是‘快速’二字的代价,陈小姐。”林岚的目光锐利起来,“测试者需要在极限压力下,不仅展现现有的实力,更要展现出……‘潜力’。面对远超自身的‘异常’,你是崩溃、是徒劳抵抗、还是能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甚至……理解它,影响它?”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许砚身上,仿佛这番话主要是说给他听的。 “理解?影响?”许砚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这与他之前“无害化处理”孤楼鬼的思路不谋而合。 “没错。”林岚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纯粹的力量碾压,中心不缺这样的人。我们更看重的是‘适应性’与‘成长性’。快速通道寻找的,是能够理解异常运行规则,并运用规则,而不仅仅是暴力破坏的天才。当然,这极度危险,历史上不乏在测试中精神彻底崩溃,甚至被异常同化的例子。” 她顿了顿,让恐惧感在空气中弥漫片刻,才继续用那种充满诱惑的语调说:“但回报同样惊人。成功通过者,不仅能直接获得白银级权限,更重要的是,将进入中心的‘重点观察名单’,获得资源倾斜,包括……我刚才提到的,关于‘生命形态优化’的入门指导。这能让你在通往黄金级的道路上,节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 许砚沉默着,脑海中飞速权衡。 风险极大,但收益也同样诱人。 更重要的是,这确实是快速接触核心秘密、获取力量的捷径。 他看了一眼陈知微,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但也看到了她无声的支持。 “测试的形式是什么?”许砚沉声问道。 “虚拟实境结合灵能投射。”林岚解释道,“你们的意识会进入一个特制的灵枢中,身体留在这里由我们保护。你们将在里面经历一场‘定制’的异常事件。放心,虽然是虚拟,但所有的感知、伤害反馈都是真实的,死亡的感觉也同样真实。唯一的好处是,如果在里面‘死亡’,只是意识受损,不会真的脑死亡——当然,变成植物人的风险也存在。”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许砚没有立刻答应。 “当然可以。”林岚似乎早有预料,优雅地站起身,递过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这是我的直接联络方式。你们有24小时做决定。过期不候。记住,机会,往往伴随着等同的风险。” 她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笑容依旧妩媚,却带着送人踏上生死台的冷漠。 “另外,”在两人转身时,林岚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目光落在许砚身上,“许先生,你处理‘孤楼鬼’的手法,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许砚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与陈知微一起离开了这间充满未来感的观察室。 (本章完) 第130章 万全之策 第130章 万全之策 夕阳渐沉,华灯初上。 许砚和陈知微离开了那栋压抑的灰色建筑,重新汇入江城傍晚喧嚣的车流与人潮中。 冰冷的空气带着尾气和食物混合的味道,与刚才中心里那消毒水气味的死寂恍如隔世。 两人沿着人行道默默走了一段,陈知微终于忍不住,轻轻拉了一下许砚的衣袖,声音带着尚未完全平复的激动和一丝担忧: “师兄,那个快速通道……你是怎么考虑的?是不是担心考核内容太难?”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坚定,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没关系,到时候我带着爷爷的镇魂铃为你护持!虽然不能直接帮你对敌,但稳固心神、驱散邪障肯定没问题,我们一定能通过的!” 晚风吹起她的发丝,路灯在她清澈的眼中投下细碎的光点,那毫不保留的信任与支持,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许砚心中因权衡利弊而筑起的冰墙。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在都市霓虹的映照下,目光无比柔和地落在她脸上。 “小傻瓜,”他伸出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我怎么会让你去涉险?”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种地方,一丝一毫的意外都可能万劫不复。我要去,就必须有万全的准备,而不是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他继续向前走去,陈知微紧跟在他身侧,看着他陷入沉思的侧脸。 许砚的思绪飞速运转,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林岚,并非畏惧挑战本身,而是他想到了另一件宝物——玉蝉。 那枚看似普通的玉佩,拥有着极其特殊的能力:隔绝一切生气,让佩戴者周身如同被死气环绕。 “如果有玉蝉在,”许砚在心中盘算,“不仅能完美抵御e级乃至e+级鬼魂的精神侵蚀和感知,更能让我在考核中完美‘伪装’,如同一个真正的‘逝者’,游走于异常之间,占据极大的主动权。” 这对于需要通过“理解与影响”来证明潜力的考核而言,无疑是张隐藏的王牌。 然而,问题在于,这枚至关重要的玉蝉,如今并不在他手中。 此刻它还在那个难缠的走阴人——周文斌手里。 “难道为了这次考核,要先去和周文斌硬碰硬?”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许砚否决了。 他回想起上次与周文斌的交手,仍心有余悸。 那个表面看起来憨厚木讷、甚至有些土气的男人,实则心性坚韧如铁,战斗智商极高,一手出神入化的走阴术法诡异难防,极其难缠。 虽然自己练的《十八门秘录》召唤出来的鬼魂级别远胜过他能召唤出来的游魂,但在对方有所防备且主场作战的情况下强行夺取,依然是下下之策。 “这样的对手……”许砚的目光扫过街边橱窗里自己的倒影,又看向身旁对自己全然信赖的陈知微,一个更宏大也更冒险的念头逐渐清晰,“如果能化敌为友,让他成为我们的‘队友’,那才是最优解。”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脑海中飞速重构着关于周文斌的所有信息:他的癖好、他的弱点、他可能的需求、他行走阴阳所遵循的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则”…… “师兄?”陈知微见他久久不语,只是眉头微蹙地走着,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许砚从沉思中回过神,对上她关切的目光,脸上重新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与决断。 “别担心,”他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考核的事,我自有打算。我们……可能需要先去见一个‘朋友’。” 他抬头望向城市尽头那轮逐渐被高楼吞噬的落日,余晖将他的瞳孔染成暗金色。 如何在不发生冲突的情况下,从一个聪明、强大且警惕的走阴人手中,拿到那枚关键的玉蝉,或者……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这无疑是一个比通过考核本身更棘手的难题。 但为了更稳妥地保护身边的人,为了在通往黄金级的残酷道路上增加胜算,他必须找到那条破局之路。 许砚和陈知微来到老城区,老城区特有的潮湿霉味和香火纸钱的气息,与远处城市的喧嚣隔绝。 许砚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带着陈知微,看似随意地站在巷口一个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间平房。 “师兄,我们来这里找谁?”陈知微低声问,她能感觉到这地方萦绕着一种不同于普通鬼魂的、更深沉的阴气。 许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窥听后,才轻轻将陈知微拉近,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 陈知微的眼睛倏地睁大,下意识地掩住嘴,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世间竟有此等奇物?能完全模仿他人魂魄波动,连阴司都能欺瞒?” “没错。”许砚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那间被阴障环绕的平房,眼神深邃,“所以接下来的应对,必须万无一失。这件东西,或许能让我们在考核中多一张底牌,但眼前这一关,得靠真本事了。” 凭借着以前的记忆,以及《十八门秘录》中关于走阴一脉的记载,许砚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看到了更多常人无法察觉的细节。 那平房周围,并非毫无防备,而是布置着至少三道极其隐蔽的“阴障”,能量流转晦涩,不露杀机,却如同最灵敏的蛛网,兼具预警与困敌之效,手法老辣精准,远超普通走阴人水准。 然而,许砚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平房门口那几盆看似半死不活的怪异植物上,它们的叶片并非枯黄,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被污秽之气浸染的暗斑。 “秽气缠根,阴火灼叶……” 他心中了然,这与秘录中描述的、长期与“食秽鬼”为伴而遭反噬侵蚀的特征完全吻合。 周文斌的处境,恐怕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一些,这既是危机,也是可以利用的切入点。 (本章完) 第131章 交易 第131章 交易 他没有试图去破解那些精巧的阴障,那只会打草惊蛇,将可能成为盟友的关系推向敌对。 他沉吟片刻,转向陈知微,声音压得更低: “知微,你带的那个紫檀木匣,里面那枚师父留下的‘净阴符’,你带在身上吗?” 陈知微闻言,立即从贴身内袋中取出一个寸许长的扁平紫檀木匣。 她小心地打开匣盖,里面黄绸衬垫上躺着一枚质地特殊的符箓。 不是寻常的黄纸朱砂,而是用某种暗银色的金属薄片捶打而成,上面蚀刻着繁复的云雷纹路,中心嵌着一粒细小的赤色晶石,整体散发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净化气息。 “带着呢。”她将木匣展示给许砚看,低声道,“爷爷说过,这符能涤荡阴秽,平息反噬,是走火入魔或者被至阴邪物侵蚀时的保命之物,极为珍贵。” 许砚仔细看了一眼,确认符箓完好,那股纯正的阳和气息正是克制“食秽鬼”这类污秽之物的关键。 他点点头,将木匣盖好,递还给陈知微收好。 “好,有了它,我们才算有了谈判的底气。”许砚的目光重新投向那间寂静的平房,“现在,可以‘投帖’请他出来了。” “知微,”他示意道,“点上‘血引香’。” 陈知微闻言,立刻会意。 她熟练地从随身挎包的内层口袋里取出一个细长的木匣,打开后,里面整齐地躺着数根颜色暗红、质地紧密的线香,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特殊药材与极淡腥气的味道。 这是爷爷留下的“血引香”,制作极为不易,需以特定年份的公鸡冠血混合数种阳性药材及一味特殊的“引路藤”粉末,反复捶打晾晒而成。 其效用并非攻击或防御,而是以其独特的“血气”与“药性”,模拟出同道中人、持“血帖”正式拜访的古老信号,多用于与那些隐居、警惕性高的异人打交道时,表明非敌意且懂规矩。 她又取出那枚刻满云纹的旧罗盘,将其作为香基,轻轻放在地上,以定方位,稳住香阵。 她以罗盘为中心,将三炷血引香呈三角形插在地上,指尖蕴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能,在香头一搓。 嗤! 香头无火自燃,冒出三缕笔直向上的、近乎透明的青色烟柱,凝而不散,缓缓渗入周围的空气中,带着那份特殊的“拜帖”信息,无声地飘向那间平房。 “师兄,好了。”陈知微转过身看向许砚。 “他会出来的。”许砚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用血引香,模拟出“同道中人,持帖拜访”的古老信号,既表达了非敌意,也展现了自身的见识和手段,避免了触发那些阴障。 果然,不到三分钟,平房那扇看似腐朽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身形敦实、面相憨厚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周文斌。 他手里拎着一个老旧的白铁皮水壶,像是要出来浇门口那几盆蔫了吧唧的草。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地上的罗盘和三炷香,眼神微微一凝,随即才抬起,落在许砚和陈知微身上,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带着浓重的口音: “两位,找俺有事?俺这就是个帮人看看风水、解解梦的小店。” 许砚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个古礼,动作标准而流畅,开口道:“夜访贵宝地,冒昧了。听闻周师傅精通‘走阴’之术,能沟通两界,寻觅失物。在下陈砚,这位是我师妹许微。我们为一件‘失落之物’而来,也想与周师傅谈一笔……关于‘食秽鬼’反噬的生意。” 周文斌脸上的憨厚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身上那股老农的气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危险气息。 他紧紧盯着许砚,声音低沉了下去:“小伙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自然知道。”许砚坦然与他对视,语气平稳,“走阴一脉,常与阴秽打交道,难免被‘食秽鬼’这类喜好污浊之气的鬼物缠上。它们初期能助长阴功,但日久必遭反噬,侵蚀心脉,痛楚难当。观周师傅印堂隐有青黑之气缠绕,虽以秘法压制,但每逢子午二时,丹田位置必有针刺阴寒之痛,可是?” 周文斌瞳孔猛缩,许砚的话句句戳中他的隐秘痛处!这绝不是靠猜能猜到的。 “你有办法?”周文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这恰好有一门‘净阴符’,专克此物。”许砚不紧不慢地说道,“不仅能驱除‘食秽鬼’,更能净化其残留的阴秽之气,固本培元。作为交换,我想请周师傅归还一件原本属于我师门,目前暂由您保管的物件——一枚黑色玉蝉,玉蝉薄如蝉翼,冰凉彻骨。 “玉蝉?!” 听到这两个字,周文斌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憨厚瞬间被锐利取代,但并非纯粹的惊惧,而是一种被触及核心秘密的极度警惕。 他没有后退,反而微微前倾身体,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声音低沉而危险: “黑色玉蝉……薄如蝉翼,冰凉彻骨……小子,这东西,可没什么人认得。” 许砚面对他陡然提升的压力,神色不变:“既然周师傅认得,那便好说。我们为此物而来,同时也想与周师傅做笔交易,解决你‘食秽鬼’反噬之苦。” 周文斌瞳孔微缩,对方不仅知道玉蝉,还一眼看穿他体内隐患?! 他脸上伪装出的朴实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与狠厉交织的冷笑: “交易?就凭你们空口白牙?先说说,你们怎么知道这玉蝉,又凭什么认定它该是你们的?” 他双手自然下垂,但许砚能感觉到,周围那三道阴障的能量正在暗中调整,锁定了他们所有退路。 陈知微此时上前半步,与许砚并肩而立。她目光沉静地看向周文斌,声音清亮而笃定: “周师傅,若您真持有此物,当知这并非普通玉蝉。它通体漆黑,薄如蝉翼,触手冰凉彻骨。蝉身密布细密符文,在特定光线下,可见旁注一行古篆小字:‘敛息蝉:佩之,可隐生气。注:以魂为食’。” 她微微停顿,让这番话在寂静的夜色中沉淀。 (本章完) 第132章 再得玉蝉 第132章 再得玉蝉 “此物既能完美收敛生者气息,却又需以魂魄之力为食粮,正是其霸道之处,也是其危险所在。寻常镇魂玉岂有这般特性?周师傅既与此蝉相伴,想必深有体会。” 这番话精准地道出了黑色玉蝉最核心的特征与矛盾之处,每一个细节都直指本质。 这正是《十八门秘录》中关于此等秘宝的记载,若非真正知晓其根脚来历,绝不可能说得如此确切无疑。 陈知微此言一出,等于直接摊牌,表明他们对此物知之甚深,绝非可以随意糊弄之辈。 周文斌眼神剧烈闪烁,陈知微的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心中的某个保险箱。 对方可能真的知道玉蝉的来历。 “哼,知道点皮毛又如何?”周文斌强自镇定,但语气已不如之前强硬,“就算它原本有主,落到我手里,就是我的机缘!” “机缘?”许砚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周师傅,你修炼的《十八门秘录》恐怕并非全本,或者……你根本不得其法吧?否则,以你的资质和多年的苦功,何至于只能驱使些不成气候的游魂,连一个像样的e级鬼将都难以召唤?甚至不得不借助‘食秽鬼’这等饮鸩止渴的方式来提升阴功,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这番话如同毒针,狠狠扎进了周文斌的痛处! 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这正是他内心深处最大的不甘与痛苦! 他从未在人前展示过这门秘技,对方又是如何知晓,而且连自己能召唤鬼魂的等级都一清二楚。 “你放屁!”周文斌低吼,周身阴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你懂什么?!那是师父偏心!是我传承不全!” “传承不全?”许砚冷笑,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气势竟逼得周文斌凝聚的阴气一滞,“真正的《十八门秘录》核心,在于‘通幽’与‘御魂’,讲究的是以自身灵念为引,沟通并驾驭更高层次的存在,而非依靠外物污秽!你走错了路,炼岔了气,反而怪传承不全?” 就在这时,陈知微适时地抬起手,掌心托着那枚古朴的镇魂铃,她没有摇晃,只是让其自然散发着一种纯净、安宁的波动,与周文斌身上混乱污浊的阴气形成鲜明对比。 她轻声开口,却如同在周文斌混乱的心湖中投下一颗定心石: “周师傅,‘食秽鬼’的反噬已深入你的心脉,若再不拔除,下次子午之痛,恐伤及魂魄本源。我师兄的‘净阴符’乃正统克制之法,并非虚言。玉蝉于你,虽是宝物,但终究是外物,解法救的却是你的道途和性命。孰轻孰重,您心里应该清楚。” 许砚和陈知微,一个言语犀利,直指道途根本错误,一个气息纯净,点明性命攸关的危机。 两人配合默契,软硬兼施,既展现了深不可测的见识,又给出了实实在在的解决方案和台阶。 周文斌脸上的愤怒、不甘、怀疑剧烈地交织着。他死死盯着许砚,又看了看气度沉静的陈知微,尤其是她手中那枚让他躁动阴气都略微平复的镇魂铃。对方不仅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更点出了他修炼的根本谬误,这绝非普通讹诈能做到。 但就此交出玉蝉,他心有不甘! 那不仅是宝物,更是他十年隐忍的象征。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阴气在平息与爆发间剧烈波动之际,许砚藏在袖中的手指极其隐秘地一弹,一道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灵能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精准地扰动了周文斌体内那原本就被“食秽鬼”侵蚀、极不稳定的气机节点。 “呃啊——!” 周文斌猝不及防,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佝偻下去。 他双手死死捂住丹田位置,脸上血色尽褪,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一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尖锐的阴寒刺痛,如同无数冰针在他经脉脏腑内疯狂攒刺。 正是“食秽鬼”反噬被提前引动、加剧发作的迹象。 他试图运转阴气抵抗,但那污秽的反噬之力如同跗骨之蛆,越是抵抗,侵蚀得越是猛烈,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眼前阵阵发黑。 许砚冷静地看着他在痛苦中挣扎,直到周文斌几乎要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时,他才上前一步,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净阴符”残页上散发出的纯阳气息,迅疾地点在周文斌的膻中穴上。 一股温和却坚定的暖流瞬间注入,虽未能立刻驱散反噬,却如同在无边寒夜中点燃了一簇篝火,强行将那肆虐的阴寒刺痛压制、隔绝开来。 周文斌猛地喘过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获救,瘫软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浑身已被冷汗浸透,看向许砚的眼神充满了惊悸与后怕,更有一丝难以置信。 对方不仅能看破,竟还能如此精准地引动和暂时控制这反噬?! “现在,”许砚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相信我了吗?这反噬,我能解。玉蝉,换你道途和性命,这个选择,还难做吗?” 周文斌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最后一丝挣扎也消失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弱和彻底认清现实的颓然。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只是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他再不敢有丝毫犹豫,用颤抖的手扶着墙壁,踉跄着转身回到屋内。 片刻后,他捧着那个古朴的木盒走了出来,几乎是用了最后的力气,将它递到许砚面前。 “拿…拿去……”他的声音嘶哑干涩,“玉蝉…给你们…救我…” 许砚接过木盒,打开确认那枚通体漆黑、薄如蝉翼的玉蝉安然躺在其中后,利落地收起。 随即将那张“净阴符”塞入周文斌手中。 “此符可保你今夜无虞。明日此时,我必来为你彻底拔除。”许砚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笃定。 周文斌紧紧攥住那张符箓残页,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看着许砚和陈知微转身离去,消失在巷弄的黑暗中,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之败,固然狼狈,但对方展现出的手段和对“道”的理解,却让他隐隐看到了一丝……挣脱泥潭、走上正途的可能。 (本章完) 第133章 神秘的老婆婆 第133章 神秘的老婆婆 许砚与陈知微并肩而行,玉蝉冰凉的温度透过木盒传来。 这一步,不仅拿到了关键之物,更是在周文斌心中种下了敬畏与依赖的种子。 这条临时结成的纽带,虽始于胁迫,但其牢固程度,或许远超单纯的交易。 离开周文斌那阴暗的巷弄,重新汇入相对明亮的主干道,陈知微明显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师兄,玉蝉拿到了!明天我们去参加那个快速通道考核,是不是就更有把握了?” 许砚感受着怀中木盒传来的冰凉触感,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嗯,有了这‘敛息蝉’,至少在面对e级乃至e+级的鬼魂时,我们能占据极大的主动权,通过考核的把握大了很多。” 他并没有提及自己早已熟记《十八门秘录》之事,有些压力,陈知微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太好了!”陈知微脸上露出笑容,拉了拉许砚的胳膊,“师兄,那我们快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就去中心,把那个什么快速通道给过了!” 然而,许砚却没有朝着返回照相馆的最短路径走,反而带着她,在照相馆周边几条熟悉的街道上看似漫无目的地绕行。 他的目光锐利得像探照灯,掠过每一个路灯昏暗的角落,每一个可能藏人的巷口,甚至是不起眼的报亭和深夜还在营业的小吃摊。 “师兄,”陈知微跟着他绕了快二十分钟,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困惑,“你……在找什么吗?我们好像一直在附近绕圈子。” 许砚的脚步微微一顿,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望着空无一人的斑马线,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找我父亲。” “找你父亲?”陈知微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许伯伯?我……我听爷爷提起过,他不是已经离家很多年了吗?你……你大晚上在这大马路上,怎么能找到?” 在她看来,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不知道。”许砚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在搜寻,仿佛能穿透这沉沉的夜色,“但我有种预感,他快回来了。非常强烈的预感。而且,他如果回来,一定会先来这附近。” 这种预感并非空穴来风,与以前的记忆、与体内“渊”的波动都有关,但他无法对陈知微言明。 两人继续沿着冷清的街道往前走,脚步声在夜里传得很远。 沉默了片刻,陈知微轻声开口,试图驱散一些因寻找而带来的凝重气氛:“说起来,我对我爸妈的印象都有点模糊了。他们常年在国外搞科研,一年也回不来几次,高中我就一直住爷爷这里。有时候觉得,照相馆才是我的家。” 许砚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些许。“至少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父亲,许浩宇,在我印象里就是个神出鬼没的人。有时候在家一待几个月,有时候几年不见人影。我妈……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病逝了。他离家前,只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叮嘱。” “什么叮嘱?” “他说,‘砚子,如果哪天你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你,别怕,去照相馆,那里最安全。’” 许砚复述着这句尘封多年的话,如今听来,却仿佛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深意。 陈知微若有所思:“所以……你大学毕业后来到照相馆,并不完全是偶然?” “或许吧。”许砚不置可否。 他抬头望向夜空,几颗稀疏的星星在都市的光污染中艰难地闪烁着。“我以前怨过他,觉得他不负责任。但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他可能面对的是什么了。” 他所指的,自然是与“渊”相关的那一切。 陈知微默默地靠近了他一些,用手臂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会找到的,师兄。既然你有预感,说不定许伯伯真的快回来了。” 许砚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温暖,心中的一丝焦躁似乎被抚平了些。 他停下徒劳的寻找,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 “走吧,回去了。”他最终说道,“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找到他……是迟早的事。” 他拉起陈知微的手,这一次,目标明确地朝着“遗忘照相馆”的方向走去。 夜色更深,街上的行人愈发稀少。 就在他们拐进通往照相馆的最后一条老街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 是胡同口开香烛铺的薛婆婆。 她正佝偻着身子,在街角一个铁皮桶旁慢吞吞地烧着纸钱,跳跃的火光映着她布满皱纹、平日总是言笑晏晏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灰烬随着夜风打着旋飘起,带着特有的烟火气。 “是小许和小陈啊?”薛婆婆抬起头,看到他们,脸上立刻堆起了往常那种热络又带着几分市侩的笑容,“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逛呢?” “薛婆婆。”许砚停下脚步,脸上也习惯性地浮起晚辈的温和笑意,“我们刚办完事回来。您这是……” “唉,老城区嘛,总有些念想放不下。”薛婆婆用木棍拨了拨桶里燃烧的纸钱,火光噼啪作响,她叹了口气,语气寻常得像在聊家常,“给几个老街坊烧点东西,他们在下面,也能宽裕点。” 她说着,用木棍轻轻点了点旁边一堆即将燃尽的纸灰,灰烬中似乎有未烧完的纸钱边角,隐约能看到手写的字迹。 她像是随口一提,语气带着些许追忆:“诺,这堆是给老陈头的……就是你爷爷,知微丫头。 他啊,在世的时候就好个面子,手里其实不宽裕,又总爱帮衬别人。现在下去了,可不能让他再紧巴巴的。” 陈知微闻言,顿时动容。 她想起爷爷生前确实如此,宁可自己俭省,也要帮助街坊,没想到薛婆婆连这些都记得,还在爷爷身后默默尽着这份心意。 她眼圈微红,由衷地说道:“薛婆婆……您真是太有心了,我……我替爷爷谢谢您!” “谢什么,”薛婆婆抬起头,对陈知微露出一个真正温和的笑容,昏黄的火光软化了她脸上的皱纹,“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这点心意不算什么。你爷爷是个好人,我们都念着他的好。” (本章完) 第134章 快速通道 第134章 快速通道 这一刻,她身上流露出的那种基于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情谊,显得无比真实而温暖。 她话锋一转,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看向许砚,压低了点声音,带着一种“有好事想着你”的神秘感:“说起来,正好又有几户人家找到我,说家里不太平,像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寻思着,这活儿还得你们‘遗忘照相馆’来才行。等明天,我让他们直接去馆里找你们?” 若是以前,许砚只会觉得这是薛婆婆好心,一直记挂着照顾照相馆的生意,心里或许还会存着几分感激。 但此刻,带着轮回记忆的许砚,心中却是猛地一凛。 太巧了。 每一次他使用相机封印鬼魂后,记忆都会受损。 而薛婆婆,这个看似普通的香烛铺老板,却像是有一个稳定的“客户来源”,不断地将那些需要“清理”的街坊引到他这里来……这真的是在照顾生意吗? 这简直像是在……精准地投喂。 不断地让他使用相机,不断地加速他的记忆流失,是不是就是为了让占据他本体的“渊”,能更早、更顺利地完成某种进程? 比如,彻底吞噬他这缕回归的意识,完成夺舍? 他无法确定薛婆婆的真实目的,也无法确定她是否知情,或者她本身是否也是某个庞大布局中的一环。 但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顺着他的脊椎爬了上来。 薛婆婆对陈知微展现的关怀不似作伪,这与他心中那个“可能不断给自己介绍业务、加速自己记忆流失”的怀疑形象产生了矛盾。 一个人,可以同时对一些人怀有真挚的旧情,而对另一些人进行着不动声色的利用或算计吗? 这种复杂性,让薛婆婆的形象瞬间变得模糊而难以捉摸起来。 她究竟是一个念旧情、热心肠的普通老人,还是一个隐藏在市井之中、怀着未知目的、手段高明的布局者?或者,两者皆是? 许砚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顺着话头说道:“婆婆您一直这么照顾我们,师父在天有灵,也会记着您的好的。” 薛婆婆呵呵笑了两声,摆摆手,又重新低下头,专注地拨弄着桶里新添的纸钱,跳跃的火光再次将她的表情笼罩在一片明暗不定之中。 “快回去吧,夜风凉,别冻着了。”她低着头,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 许砚不再多言,拉着依旧有些感动的陈知微,转身离开。 走出十几米远,陈知微才小声嘀咕:“薛婆婆人真好,总给我们介绍生意。” 许砚没有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下。 夜色笼罩着城市,也将许多秘密与猜忌暂时掩埋。 薛婆婆那看似慈祥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 这对于许砚而言,成为了继寻找父亲、应对考核、解开自身谜团之后,又一个需要谨慎探寻和警惕的阴影。 次日午后,许砚与陈知微再次踏入了城市服务快速反应中心那栋沉默的灰色建筑。 内部的冷光与恒温空气,瞬间将外界的喧嚣与温度隔绝。 前台那位妆容精致的女士似乎早已接到指令,见到他们便露出标准的微笑:“许先生,陈小姐,林主管正在4楼观察室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这一次,他们直接被带到了4楼。 引导员在一扇厚重的隔音门前停下,做了个“请”的手势。 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全景观察室,一面巨大的弧形玻璃墙俯瞰着下方数个不同的测试区域。 林岚正站在玻璃墙前,背对着他们,凝视着下方。她今日换了一身剪裁极佳的深蓝色修身西装套裙,勾勒出干练的线条,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转身投向他们的瞬间,带着惯有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看到有趣实验品的期待。 “很准时。”林岚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看来二位已经做出了最终选择。”她的目光在许砚平静无波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略显紧张但眼神坚定的陈知微。 “风险和机遇并存。我们选择抓住机遇。”许砚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沉稳,听不出丝毫紧张或急切,仿佛只是来洽谈一项普通的业务。 林岚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难以解读的弧度:“很好。我喜欢有魄力的年轻人,尤其是……像许先生这样,总能带来‘惊喜’的。”她特意加重了“惊喜”二字,显然指的是上次“无害化处理”的评估报告。 她走向控制台,一边操作一边说道:“快速评估通道,不同于常规任务。它直接映射潜意识,挖掘潜力,也放大恐惧。在里面,你们面对的不仅是外部的‘异常’,更是内心的投影。历史上,不乏心智崩溃的案例。”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转身直视许砚,“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一旦进入,就没有回头路了。” 陈知微下意识地握紧了拳,看向许砚。 许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反问:“林主管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危,还是在担心中心会损失两个潜在的‘优质承包商’?” 林岚镜片后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赞许:“许先生果然敏锐。既是前者,也是后者。中心珍惜每一个有价值的人才,也……需要足够分量的数据来完善我们的模型。”她毫不掩饰其中的功利性。 “我们明白。”许砚点头,“可以开始了。” 林岚不再多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领他们走向观察室内侧一部需要指纹与虹膜双重验证的银色电梯。 “最后提醒一句,”在电梯门缓缓合上时,林岚的声音透过即将关闭的门缝传来,“考核中,信任你们的直觉,但更要……超越直觉。” 电梯下行,轻微的失重感传来,最终平稳地停驻在一个标识着【评估区-Λ】的层级。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条纯白色的环形走廊,墙壁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种低频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持续着,仿佛整个空间本身就是一个活物。 (本章完) 第135章 徘徊灵 林嵐在一扇没有任何把手的银色金属门前停下,转身面向二人,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如同手术刀般精准。 “考核即將开始。”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著回音,“正如我上次告知的,快速评估通道,本质是极限压力测试。我们不会模擬那些你们在现实中可能应付得来的普通异常。” 她刻意停顿,让接下来的话更具分量。 “你们將面对的是一个被精確重构的、达到 e+级临界的『异常实体投影』。它的力量、它的规则,都远超你们目前的等级。记住,核心不是要求你们『击败』它——那对现在的你们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的视线重点落在许砚身上。 “核心在於,在远超自身能力的绝境中,你们会如何选择?是崩溃放弃,是毫无意义的徒劳抵抗,还是……”她的语气在这里加重,带著一种引导性的压迫,“能够展现出超越当前等级的『潜力』——去理解它运行的逻辑,去寻找它规则中的破绽,甚至尝试去影响它的存在形態。这才是我们评估的关键。” 陈知微的呼吸微微一紧,儘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要直面e+级临界的存在,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至於『记忆迴廊』,”林嵐似乎看穿了她的紧张,补充解释道,“这是构建並维持这个高威胁投影环境的技术基础。你们可以將其理解为一个极度逼真的虚擬战场,由过往真实的异常事件数据支撑。在里面,一切感官反馈都是真实的,包括痛楚与……死亡。唯一的仁慈是,在这里『死亡』不会导致脑死亡,但意识受损的风险,真实存在。” 她最后看了一眼两人:“现在,还有最后退出的机会。” 许砚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他只是平静地反问:“如果只是为了告知风险,那么门不必打开。” 林嵐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是讚许,又似是別的什么。 她不再多言,那扇银色金属门无声地向內滑开,露出后面一片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暗。 许砚与陈知微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是不容动摇的决意。 两人毫不犹豫,並肩踏入了那片未知的黑暗之中。 考核开始:记忆迴廊·场景载入… 黑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 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铁锈味、消毒水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福马林浸泡物的甜腻腐败气息。 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不明的污渍和抓痕,头顶的老旧灯管忽明忽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这里…好像是某个废弃医院的地下管网,或者…实验室?”陈知微压低声音,手中紧握著镇魂铃,警惕地感知著四周。 她能感觉到,一种混乱、悲伤且充满怨念的灵能瀰漫在空气中,浓度远超之前的“孤楼鬼”。 许砚没有说话,他第一时间感受了一下怀中的玉蝉。 玉蝉传来一阵稳定的冰凉。 他环顾四周,拿起相机微微调整焦距,相机取景框悄然开启。 在他的取景框视野中,通道的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淡灰色的、不断流动的“信息残渣”,那是曾经在此地发生过的强烈情绪和事件的烙印。 恐惧、绝望、痛苦的嘶吼…无数杂乱的片段如同坏掉的录像带般闪烁。 “不止一种『异常』,”许砚低声道,“这里是一个混合型的『异常温床』。核心异常…可能隱藏得很深。”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著通道前进。 没走多远,前方传来了细微的、仿佛很多人在同时低语的声音,听不清具体內容,却让人心烦意乱。 转过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陈知微的呼吸瞬间停滯。 通道在这里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地下空间。 与其说是大厅,不如说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灵体巢穴。 目之所及,从布满污秽的地面到高耸的穹顶,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灰白色、半透明的人形影子。 它们没有五官,身体边缘不断逸散著重影,如同信號极度不良的全息投影,又像是无数浸泡在福马林中的標本,被某种力量强行唤醒。 这些“徘徊灵”並非静止,而是在永无止境地重复著生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构成一幅无声的地狱绘卷: 靠近墙壁的,正用虚无的手掌一遍遍拍打著水泥,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儘管墙壁纹丝不动。 蜷缩在角落的,双臂死死抱住自己,身体剧烈地颤抖,仿佛正承受著极致的寒冷或恐惧。 更多的则在空旷处漫无目的地游荡,身影相互穿透、重叠,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千万人同时低语的精神噪音,直接灌入脑海。 “是『徘徊灵』,”许砚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神无比凝重,“海量低阶信息体的聚合,是强烈集体痛苦的迴响。它们单体的威胁很小,但如此规模……会像沼泽一样,慢慢吞噬掉闯入者的理智和精神力。”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就在两人出现的瞬间,整个巢穴內数以千计的徘徊灵,动作齐齐一顿。 所有模糊的“面孔”,在同一刻转向入口方向。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如海啸的精神压力轰然压来。 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粘稠的恶意,陈知微甚至產生了窒息般的错觉,耳边瞬间被无数绝望的囈语填满。 她毫不犹豫,猛地摇动手中的镇魂铃! “叮铃——!” 清脆的铃音如同在浑浊的泥潭中投入一颗净水石,盪开一圈柔和的、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波纹,勉强在两人周围撑开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安全区域,將可怕的精神低语隔绝在外。 然而,徘徊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淡金色的光圈边缘不断被灰色的灵体浪潮衝击、压缩,发出滋滋的哀鸣,范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陈知微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个结界对她而言消耗巨大。 第136章 玉蝉的作用 观察室內,一片寂静。 技术员看著监控屏幕上急剧波动的灵能读数和精神污染指数,低声道: “林主管,精神污染指数已突破安全閾值,陈知微的防御结界最多还能支撑三分钟。按照常规应对策略,他们应该立刻寻找掩体,或者尝试用范围驱散法术强行开路,但那样会消耗巨大……” 林嵐没有回答,她双手抱胸,紧紧盯著主屏幕。 画面中,许砚既没有慌乱后退,也没有准备施展任何攻击性术法。他站在原地,目光锐利如鹰隼,飞快地扫视著整个灵体巢穴。 “他在干什么?”技术员疑惑。 “他在……『阅读』。”林嵐的眼中闪过一丝极亮的光,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感兴趣的弧度,“他在看它们的『规律』。” 迴廊內。 “不能硬闯,会被活活耗死在这里!”许砚大脑飞速运转,相机的取景框被他催动到极致。 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按下快门。 在取景框的视野中,那些看似混乱无序的徘徊灵,其流动轨跡隱约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无形漩涡。 所有的灵体,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围绕著漩涡中心某种更深沉、更黑暗的存在运转。 “知微,坚持住,相信我,跟我来!”许砚低喝一声,做出了一个让观察室內技术员差点惊呼出声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攻击或防御,反而彻底放开了对怀中玉蝉的压制。 一股深沉、冰冷、仿佛源自坟墓最底层的绝对死寂气息,以他为中心瀰漫开来,瞬间覆盖了两人。 他甚至通过玉蝉,极其精妙地模擬出一丝与这些徘徊灵同源同质的、充满痛苦与迷茫的信息波动。 他拉著陈知微,不再试图贴著墙壁寻找出路,而是迎著那灰色的灵体浪潮,径直朝著巢穴最中心、徘徊灵最密集的区域踏步而去。 奇蹟发生了。 当许砚携带著那身浓郁的“死寂”与“同源”气息靠近时,那些原本疯狂衝击金色结界的徘徊灵,动作猛地一滯。它们扭曲的身影变得“温和”下来,躁动的低语也平息了。 仿佛摩西分开红海,密集的灵体浪潮自发性地向两侧分开,如同敬畏,又如同无视,为他们让出了一条狭窄的、直通核心的通道。 许砚面色平静,步伐稳定,行走在由无数痛苦灵魂构成的灰色浪潮之中。 陈知微紧隨其后,镇魂铃的光芒紧紧包裹著她,抵消著通道外残余的精神侵蚀。 她看著许砚的背影,行走在这片无声的、诡异而壮观的灵体之海中,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这不仅是对玉蝉力量的震撼,更是对许砚在绝境中展现出的惊人洞察力与魄力的震撼。 观察室內。 “这……这怎么可能?!”技术员看著监控画面上那违反常理的一幕,目瞪口呆,“他……他把自己偽装成了『它们』的一部分?这是什么原理?!” 林嵐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闪烁著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她轻声自语,声音里带著一丝兴奋: “不是偽装成『它们』,是理解了『环境』,並让自己融入了『环境』的规则。了不起……许砚,你给我的惊喜,真是越来越多了。” 穿过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徘徊灵区域,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锈跡斑斑的铁门。 门上用暗红色的、仿佛未乾涸的顏料,画著一个巨大的、不断微微蠕动的诡异符號——那正是他们在外面看到的,属於“中心”的简化印记! 一股比徘徊灵区域精纯十倍、也危险十倍的黑暗气息,如同活物般从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出,带著一种褻瀆生命、扭曲规则的意味。 “核心异常…就在里面。”许砚低语,他能感到自己怀中相机传来的轻微震颤,那是遇到高位格存在时的本能反应。 他试著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门上没有锁孔,只有那个缓缓蠕动的符號,仿佛在嘲笑著物理性的力量。 “需要『钥匙』…或者,理解它的『规则』。”许砚凝视著那个符號,以前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却无法直接提供答案。 他不能,也不能动用与“渊”的力量,那无异於饮鴆止渴。 观察室內,气氛凝重。 技术员报告:“目標『规则复合体』处於活跃状態,能量等级稳定在e+级顶峰,灵压特徵显示其具有高度的精神污染性和规则扭曲性。常规的青铜级应对策略成功率低於0.1%。” 林嵐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著屏幕。 许砚会如何破解这扇门?强行攻击符號?那只会触发更强烈的反噬。 迴廊內。 许砚没有轻举妄动。 他闭上眼將自身感官提升到极致,细细感知那符號蠕动的规律、那黑暗气息流淌的节奏。 几秒后,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它不是锁,而是一个『过滤器』。”许砚对陈知微快速说道,“它在排斥『生命』,排斥『秩序』。任何带有强烈生人气息或有序灵能的触碰,都会被视为攻击。” 他立刻对陈知微说:“知微,玉蝉!” 陈知微会意,与许砚同时將自身灵能注入玉蝉。 顿时,那股敛息的力量被激发到极致,一层无形的、绝对“死寂”的薄膜將两人彻底包裹,他们周身所有的生机、热量、乃至灵能的秩序波动,都被完美地掩盖起来,仿佛化作了两块冰冷的石头,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观察室內,技术员看著灵能探测屏幕上几乎消失的两个信號,惊呼:“他们消失了?!不…是被完美隱藏了!这种敛息级別…” 林嵐眼中精光一闪:“利用规则,而非对抗规则。他看穿了第一层。” 许砚再次伸手,轻轻按在那蠕动的符號上。 果然,没有触发任何反击。 那符號依旧在蠕动,却仿佛將他们视为了“死物”或“同类”。 紧接著,铁门內部传来一阵机括转动的沉闷声响,“嘎吱”一声,缓缓向內开启了一道缝隙。 第137章 有办法 门后是一个更加压抑的空间,像是一间被废弃的祭坛或者说囚笼。 房间中央,悬浮著一团不断扭曲、膨胀又收缩的黑暗。 它没有固定形態,时而如翻滚的乌云,时而伸出无数痛苦的肢体轮廓,时而又化作一张吞噬光线的巨口。 核心处,一点冰冷的白光如同邪恶的眼睛,规律地搏动著。 无数细密的、由苍白光线构成的痛苦人脸符纹在黑暗表面流转、哀嚎、破灭。 e+级顶峰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重担压在两人灵魂上! “这就是…核心异常?”陈知微感到灵魂都在战慄,手中的镇魂铃自发地发出急促的微光,铃身微微震颤,仿佛在向主人示警,抵抗著那股无孔不入的黑暗威压。 许砚瞳孔收缩,相机取景框被他催动到极致。 在他特殊的视野中,眼前的黑暗团块不再仅仅是扭曲的形状,而是由无数细密、惨白、如同挣扎人脸的痛苦符纹交织构成的复杂结构,它们不断地流转、哀嚎、破灭,周而復始。 那核心的冰冷白光,则像是一个不断泵出痛苦与绝望的邪噁心脏。 他注意到,当陈知微因恐惧而呼吸略微急促,或者自己因为回忆起以前的惨烈画面而心神波动时,那团黑暗的蠕动速度就会微微加快,甚至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带著渴求意味的灵能触鬚向他们探来,但在触碰到玉蝉製造的“死寂”屏障时,又困惑地缩回。 “不对劲…”许砚低语,大脑飞速整合著信息,“知微,你发现没有,它似乎对我们『视而不见』,但会对我们的情绪波动產生反应。你的镇魂铃在被动防御,光芒越盛,它好像…越有点『兴趣』。” 陈知微立刻收敛心神,努力平復激盪的情绪,同时仔细观察:“师兄,你看它表面那些苍白的纹路,像不像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还有,它虽然力量强大,但形態极不稳定,好像隨时会自己撕裂开,全靠中间那个白点在维繫著某种平衡……” 许砚眼中精光一闪,陈知微的观察与他所见不谋而合! “我明白了!”许砚瞬间將线索串联起来,“这东西不是靠眼睛或者灵压『看』东西的!它感知的是痛苦的情绪和活跃的生命能量!玉蝉屏蔽了我们的生命气息,让它失去了主要目標,但它依然能隱约捕捉到我们內心的恐惧和痛苦,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鯊鱼!” 他指著那团黑暗核心搏动的白光,以及其表面极不稳定的结构:“它的力量源於痛苦,其存在也依赖於核心与这些痛苦符纹的共鸣。结构非常脆弱且自相矛盾,就像一个被强行糅合在一起、內部充满高压的混乱球体。” “所以,它害怕平静,害怕『无动於衷』?”陈知微反应极快。 “不止如此,”许砚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一个如此不稳定的结构,最怕的不是外部的攻击,而是来自內部的…失衡。如果我们能向它的核心,投入一个它无法『消化』,甚至与它的混乱本质完全相反的『异物』……” “就能让它从內部自我瓦解!”陈知微立刻接上,明白了许砚的意图。 “没错!”许砚看向陈知微,眼神锐利而冷静,“知微,稳住心神,清心咒全力运转,把自己想像成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接下来,交给我。” 陈知微立刻依言而行,低声诵念起清心咒文,镇魂铃也散发出安抚心神的柔和光晕,帮助她稳定心神。 许砚自己也强行压下所有因记忆和压力產生的负面情绪,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般运转。 玉蝉提供了掩护,他分析处理它的弱点——结构依赖於核心共鸣。 那团黑暗似乎因为失去了明確的“食物”来源而显得有些躁动不安,变换速度加快,在房间內无规律地漂移,但並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有机会…”许砚眼神一凛,一个计划瞬间成型。他低声对陈知微说:“它需要情绪和生命能量作为『坐標』。我们保持绝对『静默』,它就像瞎了一样。接下来,我会召唤一个空白游魂。” “召唤?”陈知微先是一怔,隨即眼中浮现疑惑,“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召唤鬼魂了?我记得你以前最不擅长这些…” 许砚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快速解释道:“最近研究师父留下的手札,有些心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含糊地带过,立刻將话题拉回正题,“放心,我要召唤的不是战斗型的厉鬼。” “那会不会反而给它提供养料?”陈知微担忧道。 他继续详细说明,以打消陈知微的疑虑和担忧:“师父的手札里记载过一种最低等的『空白游魂』,它们几乎没有任何灵智,是轮迴边缘被冲刷得最乾净、连执念都几乎消散的残渣,本身不含痛苦情绪,只有最本能的趋避反应。我要召唤的就是它,绝不会给它提供任何养料。” 陈知微看著他篤定的神情,虽然心中关於他何时学会召唤术的疑问仍未完全消散,但此刻情势危急,她选择相信许砚的判断,点了点头,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危机上。 他继续阐述计划:“我会將这个『空白游魂』作为载体,让它包裹住一丝微弱的、但本质极高的『秩序』灵能——就用师父罗盘上的一丝纯阳正气。然后,诱导它飘向那个核心白光。” “这团黑暗的结构极不稳定,全靠核心与痛苦共鸣维繫。一个不含痛苦、它无法『消化』的『秩序基点』被投入其最脆弱的核心,就像往烧红的油锅里滴入一滴冰水…” “会瞬间破坏其內部的力量平衡,引发剧烈的结构衝突和能量反噬!”陈知微立刻明白了这精妙的算计。 “没错!它会被自身混乱的力量从內部撕裂!而我们,只要躲在玉蝉的庇护下,远离爆炸中心!”许砚眼中闪烁著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第138章 全域播报 说做就做。 许砚双手结出《十八门秘录》中记载的、专门用於引导低阶游魂的特殊手印,口中念诵著低沉的咒文。 他刻意控制著灵能的输出与性质,不去触动任何带有煞气或怨念的层面。 很快,一个极其淡薄、近乎透明、轮廓模糊到几乎看不见的灵体,如同水母般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凝聚。 它没有任何意识波动,只是茫然地悬浮著,这正是所谓的“空白游魂”。 陈知微小心翼翼地,从怀中那枚古老罗盘上,引出一丝细若游丝却无比纯正的纯阳正气,如同给透明的气球注入一缕微光,將其轻柔地包裹在“空白游魂”的核心。 然后,她操控著这个几乎没有能量波动、也不带任何情绪的特殊“载体”,让它如同被微风吹拂的蒲公英种子,缓慢地、飘忽不定地朝著那团躁动不安的黑暗核心而去。 观察室內,技术员看著能量探测仪上那个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召唤物信號,满脸困惑:“他召唤了个什么?能量反应这么弱?这东西有什么用?” 林嵐却瞳孔微缩,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不是靠力量对抗…他召唤的是『空无』,是『虚无』…用最『空』的容器,承载最『纯』的秩序,去污染最『浊』的混乱…真是…天才般的思路!” 长廊內,那被秩序气息包裹的“空白游魂”,毫无阻碍地飘入了黑暗的外围。 因为它既无痛苦可供吸收,其本身的存在感也微弱到近乎於无。 最终,在许砚精妙的意念引导下,这个特殊的载体,触碰到了那团黑暗核心搏动的白色光点。 嗡——!!! 如同纯净的冰晶坠入沸腾的岩浆! 那点象徵著痛苦之源的白光猛地爆发出刺目却不祥的闪烁,整个黑暗团块如同被无形巨手从內部狠狠撕扯,开始了疯狂的、失去控制的扭曲和膨胀。 內部传来无数痛苦符纹崩碎、法则断裂的刺耳尖啸。 “退!” 许砚低喝,拉著陈知微急速后退到墙角,玉蝉的敛息效果开到最大。 下一秒,一种沉闷的、源於规则层面的崩塌声响彻房间。 那团黑暗在极致的內部衝突中,猛地向內坍缩,然后化作无数细碎的、失去活性的黑色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灰烬,簌簌落下。 核心的白光也彻底黯淡、碎裂、消失无踪。 房间內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烟消云散。 【规则结构已瓦解。目標『规则复合体』已失活。】 【能量残留:迅速消散。】 【评估结果:无害化处理(永久)完成。】 冰冷的提示音响起,確认了他们的成功。 许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陈知微也几乎脱力,靠著墙壁,脸上却带著劫后余生与胜利的喜悦。 眼前的场景开始如同褪色的水墨画般慢慢模糊、消散。 观察室內,一片寂静。 技术员看著屏幕上归零的威胁指数和“永久处理完成”的字样,张大了嘴,半天才訥訥道:“…成功了?用最弱的『空白游魂』,结合一丝纯阳正气,引发了目標的自毁…这…这是把游魂用成了外科手术刀啊…” 林嵐缓缓坐直身体,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充满讚赏与深刻探究的笑容。 “精彩绝伦。”她轻声说,目光仿佛要穿透屏幕,牢牢记住许砚的样子,“这才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真正的『潜力』。” 纯白色的评估室內,许砚和陈知微同时睁开了眼睛,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身体没有受伤,但精神的疲惫感却真实不虚。 林嵐站在他们面前,手中拿著电子记事本,上面正飞速滚动著复杂的数据流。 她看著许砚,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嘆和…一丝深意。 “惊人的表现,许先生,陈小姐。”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微的语调变化显示了她內心的不平静,“在面对e+级临界异常时,选择了最高难度的『规则覆盖』路径,並且…成功了。虽然只是临时休眠,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青铜级,甚至大部分白银级承包商的认知范畴和能力极限。” 她操作了一下记事本,两道微光分別投射到许砚和陈知微手腕上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临时手环上。 “恭喜你们,成功通过快速评估通道。”林嵐宣布,“许砚,你的承包商等级,由青铜ii,直接晋升为白银ii。陈知微,作为关键辅助,等级评定为白银iii。” 这个跨越幅度极大,直接跳过了青铜i和白银iii! “你们获得了相应的权限和资源配额。更重要的是,”林嵐看著许砚,意味深长地说,“你们进入了中心的『重点观察名单』。希望你们…善用这份力量。” 林嵐將两枚崭新的、带有精密银色纹路的四边形徽章分別递给许砚和陈知微。 徽章触手冰凉,质地特殊,显然不仅仅是身份象徵。 “恭喜二位正式晋升。”她的语气带著公事公办的严谨,但眼底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考量,“你们的个人信息与新的等级权限已经更新录入中心资料库。按照惯例,所有承包商等级晋升至白银级及以上的信息,都会在內部系统进行一次全域广播通报六小时,以便……资源的合理分配与任务的顺利对接。” 全域广播通报六小时!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许砚脑海中炸响。 一瞬间,许多之前模糊的线索骤然贯通。 他之前一直疑惑,为何在自己以前,刚刚晋升白银级不久,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判官”就能如此精准地找上自己,仿佛早就锁定了他这个目標。 原来根源在这里! 一旦成为白银级,名字和基本信息就会在这场內部的“广播”中曝光,如同在黑暗的森林里点亮了一盏灯,立刻会被所有潜伏的“猎手”注意到。 判官背后的势力,显然有权限或者有能力监控中心的这套通报系统。 “看来……留给我的准备时间不多了。”许砚心中凛然,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他几乎能预见到,那场诡异的清理任务、自己被迫参与的惨烈战斗,其导火索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次晋升通报。 第139章 灵能灌注(预告明日上架) 第139章 灵能灌注(预告明日上架) 他面上不动声色,甚至对林岚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疲惫和欣喜的笑容,仿佛完全沉浸在晋升的喜悦中,没有察觉到任何潜在的危险。 “请随我来,完成最后的‘灵能灌注’仪式。” 林岚说着,引导他走向旁边一个布满精密符文的密闭房间。 这是晋升白银级的核心环节,将经过严格提纯、源自被净化鬼魂本源的“灵能”,安全地引导注入人体内,以此全面激发潜能。 房间中央,一个复杂的能量法阵缓缓旋转。 当许砚站定,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流便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将他包裹、渗透。 这感觉与他以前自行摸索、缓慢积累的艰难截然不同。 灵能,作为鬼魂消散后最纯粹的本源力量,经过“中心”特殊技术的提炼,去除了所有的狂暴与污染,只剩下最本源的强化特性。 它能系统性且相对安全地提升受试者的灵觉敏锐度、能量输出强度以及精神防御韧性。 理论上,能承受并融合的灵能越多,未来的成长潜力和能达到的等级上限就越高。 上一次,他因为将那枚e-07的u盘损毁,完美错过了这次宝贵的、由“中心”背书的快速提升机会。 许砚、陈知微两人分别站定。 法阵启动,温和而精纯的能量流如同温暖的潮水般将他们包裹。 陈知微那边,淡金色的灵能光晕平稳地渗入她的身体,她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悠长,皮肤表面仿佛流转着一层莹莹光泽。 大约十分钟后,她身下的法阵光芒逐渐黯淡,灌注顺利完成。 她睁开眼,眸中灵光一闪而逝,惊喜地感受着自身力量的显著提升。 然而,许砚这边的情况,从一开始就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 初始的灌注过程看似与陈知微无异,精纯的灵能如温暖的泉水滋养着他的四肢百骸,强化着感官与精神。 但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他清晰地感知到,体内“渊”的存在,并未如预期般沉睡或被动接受滋养。 它更像是一个挑剔的食客,在仔细甄别着流入的能量,并将其中最精华、最本源的部分,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吞噬、转化。 就在陈知微结束灌注后不久,这种“吞噬”骤然升级! “渊”似乎彻底确认了这能量源的美味与无害,不再满足于细水长流。 那一丝隐晦的悸动,不再是试探,而是如同深渊睁开了眼瞳! 紧接着,异变陡生! 许砚身下的法阵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陡然爆发出刺目的惨白强光。 原本温和流淌的淡金色灵能,瞬间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幽暗色泽,变得狂暴无比,如同从九天垂落的毁灭瀑布,带着“轰——!”的恐怖轰鸣,不再是“涌入”,而是被强行扯入许砚体内。 更令人心悸的变化发生在他右臂的衣袖之下,皮肤表面,一道道扭曲、深黯、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青黑色纹路骤然浮现。 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蛇般沿着手臂的脉络向上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传来一种被极致冰寒与灼热交替炙烤的剧痛,仿佛血肉骨骼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侵蚀、改造。 许砚心中警铃大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景象意味着什么,这是“渊”被大量高品质灵能彻底激活,正在急剧增强并彰显其存在的恐怖迹象。 它如同一个无底洞,贪婪地攫取着一切,而自己这具尚未完全适应白银级强化的身体,就是脆弱的堤坝。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需要外敌,他立刻就会被体内这失控膨胀的“渊”彻底撑爆、同化,后果不堪设想。 房间内,用于稳定能量的符文链条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发出如同垂死哀鸣的“噼啪”爆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警告!能量输出超载300%!目标单位吸收速率突破监测上限!” “警告!灵能储备即将枯竭!核心回路熔断风险极高!” 凄厉的警报不再是提示,而是变成了绝望的嘶吼。 整个灌注室的红色警示灯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如同染血。 监测屏幕上,代表许砚能量承载的曲线不是跳动,而是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般拉成一条令人心悸的直线,随即猛地炸开成一片象征着毁灭的乱码雪。 刺耳的“嘀——”长鸣如同送葬的号角,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和神经。 “师兄!” 陈知微的惊呼带着哭腔,她不是被能量场挡住,而是被那恐怖的景象骇得几乎无法动弹。 但她立刻反应过来,双手结印,一道柔和的清心护身符光试图穿透狂暴的能量场罩向许砚,尽管如同泥牛入海,她却倔强地不断尝试,脸色比许砚还要苍白。 “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刻撤离!启动最高级紧急制动协议!” 林岚的声音如同冰刃切开混乱,她没有冲到主控台,而是直接徒手插入了能量法阵的核心接口。 她的指尖跳跃着复杂的指令符文,速度快到带起残影,与失控的系统权限进行着最直接的争夺。“符文阵列超频逆转!给我停下!能量供应,不是降低,是立刻物理隔绝!快!” 她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工作人员拼死操作,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和能量爆鸣,主供能回路被强行掐断。 “轰!” 能量流被硬生生扼断的反噬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将靠近法阵的几个人都掀得踉跄后退。 灌注室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刺目的光芒消散,警报声停止,只剩下能量过载后设备散发的焦糊味和众人粗重惊恐的喘息。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法阵中央。 许砚依旧站立着。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睁眼的刹那,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空气中残留的灵能余烬仿佛受到感召,化作点点纯净的白色光粒,如同受到朝拜的萤火,萦绕在他周身,将他映衬得如同身披星辉。 (本章完) 第140章 意义非凡(求订阅) 第140章 意义非凡(求订阅) 他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宝光莹润,深邃的眼眸中,不再是简单的灵能金光,而是仿佛有宇宙生灭、星河流转的虚影一闪而逝,带着一种超越等级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威严。 他右臂上那骇人的青黑纹路已悄然隐没,但那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冷余韵,却让近距离的林岚都感到一阵心悸。 陈知微第一个冲破了残余的能量阻滞,冲到许砚身边,也顾不上仪态,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还在发颤:“师兄!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她的关切真实而强烈,与方才的惊险形成了鲜明对比,也为这紧张的场景注入了人情味。 林岚没有立刻说话,她仔细地、近乎审视地感受着许砚周身那异乎寻常的能量场,以及那缓缓融入他体内、远超常规白银级浓度的纯净光粒。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凝重,逐渐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惊叹。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缓缓说道: “能量过载百分之三百,灵能储备瞬间抽空……在这种冲击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完成了近乎完美的吸收与融合,引动灵能共鸣,身泛‘启明’辉光……”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许砚,一字一句地道: “许砚,你刚才造成的动静和现在展现的状态……已经超过了中心有记录以来,所有晋升白银级的案例。包括……当年那位被誉为不世出的天才,许浩宇。” 这句话如同重锤,敲在寂静的房间里,也敲在许砚的心上。 许砚压下体内“渊”饱食后传来的、那种仿佛能掌控一切的强大错觉,以及听到父亲名字时翻涌的情绪。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混合着疲惫、后怕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林主管,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个无底洞,差点被撑爆……现在,只是觉得……力量充盈了很多。” 他的解释依旧含糊,但在那实实在在的“启明”辉光和连仪器都无法测量的吸收效率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反而更添神秘。 林岚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透。 最终,她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容,将那枚白银徽章郑重地递到许砚手中: “恭喜你,许砚。你的白银级,恐怕……意义非凡。” 她的语气,充满了未尽之言。 许砚看向身旁兀自担忧的陈知微,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迎向林岚探究的目光。 “多谢林主管。” 他接过那枚象征着白银身份的徽章,手指看似随意地摩挲着上面冰冷的纹路。 体内那股远超寻常新晋白银的充盈力量感是真实的,但内心的警惕却提升到了顶点。 “渊”对灵能的渴望和吞噬能力,远超他的想象,这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 无数个应对方案和防御计划开始飞速构架。 他必须尽快利用这刚刚到手的白银级权限和这份强化后的力量,获取更多资源和信息。 同时,也要布下后手,准备迎接那几乎注定会到来的、来自暗处的袭击。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另外,”林岚补充道,目光落在许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关于你测试的‘无害化处理’模型数据,中心的技术部门非常感兴趣。或许…我们很快会有更深入的合作。” 这意味着他们正式进入了中心视野的“核心圈”。 他与陈知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 而这一次,他的根基,打得比上一次更牢。 离开林岚那间充斥着精密仪器与无形压力的办公室,许砚和陈知微被引导至四楼的“等级核定与权限激活区”。 与楼下大厅的喧嚣不同,这里异常安静,光滑如镜的金属地板映出他们清晰的身影,空气仿佛都更加凝练,带着一种技术层面的冰冷审视。 他们踏入指定的环形扫描区域。 扫描仪发出柔和的红色光束,如同拥有生命般,自上而下缓缓掠过二人全身。 这一次,许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光束不仅仅是扫描,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渗透与共鸣,与他体内刚刚稳固下来的、远比一般新晋白银级更加浑厚精纯的灵能产生着微妙的互动。 陈知微周身也隐隐流淌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灵能初步稳固、与自身完美融合的标志。 手持平板的工作人员看着屏幕上飞速跳动、最终定格的数据,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职业化的平静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惊异,以及一丝面对远超常规的强大存在时,本能升起的敬畏。 他甚至不自觉地微微挺直了背脊,态度恭敬了几分。 不远处,其他几名正在处理事务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数据波动,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隐约传来: “白银ii,白银iii……直接跳级核定?这多少年没见过了……” “快速评估通道……那鬼门关,竟然真有人能不仅闯过来,还能达到这种评定?” “看能量光谱的稳定度和纯度……这两个新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许砚面无表情,仿佛那些聚焦而来的探究目光和细碎议论只是拂过山岩的微风,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涟漪。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几个议论者体内灵能的微弱波动等级,这种居高临下的视角,是前世未曾有过的体验。 他自然地伸手,轻轻挽住身旁陈知微的手臂。 陈知微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沉稳力量,也微微昂起头,原本还有些许忐忑的眼神变得坚定而清亮。 两人步履沉稳,如同检阅士兵的将官,在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走向来时那部略显陈旧的货运电梯。 这崭新的“白银级”身份所带来的关注与审视,如同一盏骤然点亮的聚光灯,将他们置于明处。 许砚知道,这势必会加速某些潜藏危机的到来,但此刻,这份力量带来的掌控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道路。 电梯门缓缓合拢,试图将外界的一切隔绝。 就在门缝仅剩一掌宽度的刹那,一只戴着黑色半指战术手套的手,快如闪电般伸了进来,精准地挡住了红外感应器。 “叮——” 门再次无奈地滑开。 一个身影利落地侧身挤了进来。 来人很年轻,穿着带有荧光绿色条纹的工装裤和一件印着复杂电路板蚀刻图案的黑色t恤,脖子上随意挂着那副镜腿粗大、充满科技感的智能眼镜,几缕挑染成银灰色的头发不羁地垂在额前。 正是阿哲。 (本章完) 第141章 未婚妻(第二更) 第141章 未婚妻(第二更) 他脸上挂着一贯懒洋洋、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笑容,但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像两台高精度扫描仪,在进入电梯的瞬间,就飞快而精准地掠过了许砚和他身旁的陈知微。 他的目光在许砚胸前那台古朴的相机和陈知微下意识抱在怀里的老罗盘上,微妙地停顿了零点几秒,嘴角随之勾起一丝发现有趣玩具般的、更深的弧度。 “哟,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他笑嘻嘻地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腔调,身体懒散地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见到同类般的锐利,“这位就是传说中……双人通关了快速评估通道,还闹出不小动静的新晋大佬?”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许砚脸上,那懒散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毫不掩饰的欣赏。 许砚看着这张在以往记忆里,最终与无数生死冒险紧密交织在一起的脸,冰冷的目光稍稍融化,嘴角也牵起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 那不是面对陌生人的审视,更像是久别重逢后,带着复杂心绪的无声问候。 他没有说话,但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阿哲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仿佛确认了什么。 电梯门,终于缓缓闭合,将三人与外界暂时隔绝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阿哲自顾自地摆弄着手里一个不断发出低微嗡鸣、如同机械八爪鱼般悬浮着的小型无人机,指尖在触控板上灵活滑动。 “别那么酷嘛,两位银牌大佬。”他做了个夸张的、表示无奈的表情,“认识一下,阿哲,勉强算是个‘环境能量规划师’,主要搞点气场测绘、能量流疏导、偶尔帮人看看风水格局的小活儿,混个青铜i的牌子糊口。”他耸耸肩,语气带着自嘲,“跟您这种直接单刷……呃,双刷快速通道的猛人,那真是没法比。”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却又格外清晰地再次扫过陈知微清秀的侧脸。 许砚的感知何其敏锐,立刻捕捉到了这一细微之处,心中了然——在原本的时间线里,阿哲对知微那份未曾言明的好感,或许已然萌芽。 他绝不允许因为情感纠葛,让这位未来的重要伙伴再次陷入困扰,甚至影响到大局。 就在阿哲目光流转的瞬间,许砚手臂微微用力,将陈知微更紧地揽向自己身侧,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看向阿哲,清晰地说道: “跟你正式介绍一下,阿哲。这是陈知微,”他顿了顿,声音沉稳而有力,“我的未婚妻。” 这句话如同一个小小的惊雷,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炸开。 陈知微猛地抬头,眼神直直地望向许砚的侧脸,瞳孔因震惊而微微放大,脸颊瞬间飞上一抹红霞。 她嘴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许砚手臂传来的坚定力量阻止了。 她从未想过,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样一个场合宣布…… “未婚妻”? 这太快了,太突然了,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阿哲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官方声明噎了一下,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丝尴尬和恍然。 他摸了摸鼻子,很快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行了行了,大佬,懂了,明白了!放心,我阿哲虽然不着调,但基本的界限还是有的。绝对不会对他人的未婚妻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以我青铜i的牌子担保!” 他语气夸张,但眼神里那丝刚刚升起的、对陈知微的纯粹欣赏和兴趣,果然迅速收敛了起来。 许砚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带着满意意味的微笑。 目的达到了。 电梯平稳地到达一楼,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门缓缓打开。 许砚挽着依旧有些懵懂的陈知微,率先迈出电梯。 在与阿哲擦肩而过时,他停下脚步,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再次说道:“记住,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来‘遗忘照相馆’找我。” 就在阿哲嘴唇微动,准备接话的刹那。 “滋啦!” 一声锐响,并非传入耳膜,而是直接凿进灵魂。 大厅的灯光应声晦暗,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活力。 一道银色雷弧凭空乍现,绚烂如星河倒悬,狂暴似天公震怒,直刺许砚眉心。 威压如铁,瞬间禁锢了空气,焦灼的气息弥漫开来。 陈知微双腿一软,阿哲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彻底冻结,悬在镜腿按钮上的手指,僵滞如石。 黄金之威,雷霆之速。 来者是【鬼面判官】,江聿。 许砚心头一凛。 万千预想的重逢场景中,唯独没有这一种——在“中心”,如此直接、如此蛮横地打断他所有的节奏。 蝴蝶振翅,或将在命运的长河中掀起滔天海啸。 他清晰地感知到世界的轨迹正因自己而扭曲。 但理性的权衡,必须让位于生存的本能。 雷弧已至眉心!许砚动了。 后仰,侧身,推送。 电光石火间,陈知微已被一股巧劲安然送至角落。 同时,他手臂一抬,那台暗银色相机已如盾牌般横亘身前。 冰冷的镜头,如同深渊之眼,精准锁定那道毁灭雷弧。 他的食指虚按快门,姿态决绝,仿佛握着的不是相机,而是命运的扳机。 源自记忆深处的碎片在警告:判官认得它。 更深知触动它,将引发连黄金级也无法承担的因果,那将是整个“中心”的葬曲。 “嗡——!” 狂暴雷弧在镜头前三寸之地骤然凝固,仿佛撞上一面命运的墙壁。 无数电光如困兽般嘶鸣、挣扎,却无法逾越分毫。 能量激荡,吹得许砚衣发狂舞。 他稳立如松,眼神冷冽,直视阴影深处。 阴影如水波般荡漾,一道身影踏雷而出。 暗紫雷纹在劲装上蜿蜒,半张鬼面遮住神情,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周身的电蛇将空气灼烧得噼啪作响,每一步都在地面烙下焦痕。 (本章完) 第142章 判官的见面礼(第三更) 第142章 判官的见面礼(第三更) 大厅内,工作人员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他们无法理解,为何“银色闪电”会对一个无名小辈出手。 唯有阿哲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若真欲取命,何须在此? 江聿的目光,第一时间锁死的并非许砚,而是他手中那台相机。 那目光穿透空间,混杂着审视、忌惮,与一丝极难察觉的……追忆。 “许浩宇的儿子?”低沉的声音直接轰入许砚脑海,那雷音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这么快就白银级……他果然,还是把那不该传承的命运,交给了你。” 许砚缓缓站直。 恨意与敬意在胸中翻涌,又被死死压下。 他必须扮演茫然。 “长官。”声音平静得可怕,“这份‘见面礼’,太重了。” “重?”江聿冷嗤,雷光躁动,“我只是想看看,许浩宇的传承,是否真的找到了宿主。”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许砚脸上,带着审视器物般的冰冷,“可惜,平平无奇。” “你!”陈知微气得脸色煞白,“黄金级就能不讲道理吗!” 江聿置若罔闻,他的视线始终没有完全离开那台相机:“下次来中心,别带它。” 许砚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旧恨与新怒淬炼成冰,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 “你既然认识我父亲,就该知道它代表着什么。”他微微抬起相机,让镜头在昏暗中反射出一点寒光,“你畏惧的,究竟是它,还是它背后……我父亲留下的答案?” 空气彻底凝固。 江聿周身的雷光发出一阵不稳定的蜂鸣,仿佛他骤然波动的情绪。 沉默。 这短暂的沉默,比任何怒吼都更震耳欲聋。 “畏惧?”鬼面下传来低笑,那笑声复杂难明,仿佛掺杂着铁锈与回忆的味道。“该畏惧的人,是你,小子。” 他周身雷光一敛,所有压迫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最后一句如判决般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当你透过取景框凝视命运时,最好祈祷……命运没有也在凝视着你。” 话音未落,雷光散尽,阴影处已空无一人。 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被方才的雷霆与低语抽干。 大厅内残存的焦糊味,是那位判官留下的唯一实物痕迹。 几秒后,压抑的啜泣声才从某个角落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匍匐在地的工作人员们惊魂未定,相互搀扶着站起,看向许砚的目光充满了混杂着恐惧与埋怨的复杂情绪,无人敢上前,也无人敢出声,只是迅速地、无声地散开,仿佛在躲避一场无形的瘟疫。 陈知微几乎是扑到许砚身边,脸色依旧苍白,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未散的颤栗:“师兄……你、你没事吧?那个人……他到底……” 许砚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垂下手,目光落在暗银色的相机上,指节因方才用力而微微泛白。 江聿的话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 他不仅仅是来试探的,他更像是一个前来验证预言的使者。 而那预言,与父亲,与这台相机,与那所谓的“命运”紧密相连。 深吸一口气,肺叶里满是焦灼的空气。 他将相机重新搂回怀中,这个动作让他找回了一丝掌控感。 他拍了拍陈知微的手背,一个无声的安抚。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此地更非久留之地。 就在他准备带着陈知微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的瞬间。 “呼……” 一旁的阿哲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推了推有些滑落的智能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玩世不恭或技术宅的专注,而是多了一丝历经危险后的兴奋,以及一种“果然我没看错人”的笃定。 他脸上那标志性的笑容重新浮现,但底色却深沉了几分。 这一次,阿哲没有只是听着。 待江聿残留的压迫感彻底消散于空气,他迅速左右扫视,确认那些惊魂未定的工作人员并未过多留意他们这边。 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警惕与兴奋的神色。 他朝许砚和陈知微快速打了个手势,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说罢,不等两人回应,他便领着他们快步穿过大厅角落,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标有“设备间”字样的防火门。 门内是一个相对独立且安静的小空间,只有几台服务器机组发出低沉的嗡鸣。 在这里站定,阿哲才仿佛松了口气,重新看向许砚,眼神里带着技术宅谈到专业领域时的专注: “巧了,大佬。”他接上之前的话头,“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个地方……可能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士’帮把手。” 他话锋一转,似乎不想白白欠下人情,手指在智能眼镜镜腿上一个不显眼的按钮上轻轻一按。 那架一直安静悬浮在他肩头的八爪鱼无人机应声而动,下方射出一道柔和却不失精准的蓝色光束。 光线在空中迅速交织、延展,眨眼间便构建成一个复杂的、正在不断动态旋转的能量结构三维模型,将幽暗的设备间映照得一片湛蓝。 模型的轮廓隐约是许砚的身形,而在他右肩的位置,一团苍白色的、如同拥有生命的寄生藤蔓般的能量体被清晰地标注出来,它紧紧缠绕,根须仿佛扎入了虚影的深处,正不断向外散发着扭曲、不祥的波纹。 “顺便附赠个小发现,”阿哲指了指那团白色能量体,语气变得严肃,“你身上这东西,很诡异。能量签名极其隐晦,常规的灵能扫描仪甚至高阶的‘观灵术’都很难捕捉到它的完整形态。它几乎和你自身的能量场融为一体了。” 陈知微闻言,立刻警惕地看着阿哲,下意识地问道:“那你是怎么看到的?” 阿哲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模型的光芒,露出一丝带着技术优越感的狡黠笑容:“这是我的小秘密,或者说……是我的‘独门检测算法’。原理暂时不便透露,你们只需要知道,我的‘眼睛’比一般的设备要‘尖’那么一点点。” 他没有明说,但这无疑是在为他的核心能力——“数据风暴”。 许砚心知肚明,但并未点破。 (本章完) 第143章 帮个小忙(第四更) 第143章 帮个小忙(第四更) “那……你有办法根治它吗?”陈知微追问道,带着一丝希望。 “根治?”阿哲摇了摇头,表情务实起来,“想都别想。这东西和你的绑定深度超乎想象,几乎成了你能量体系的一部分。用蛮力强行剥离,我估计先彻底碎裂、消散的会是你自己。” 他话锋一转,从工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比u盘稍大、表面光滑无比的黑色金属块,没有任何可见接口,只有几个极细微的蓝色呼吸灯在缓慢闪烁,仿佛在平静地呼吸。 “不过,治不了本,可以稍微治治标。这是我自个儿搓的‘频谱阻尼器’,”他将其递给许砚,“不保证完全有效,但理论上能吸收和紊乱它散发出的部分特定频率波动。效果好的话,至少能让你耳边清静点,它异常‘活跃’的时候,也不那么容易……被一些敏感的‘监测网络’给盯上。”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显然知道许砚明白他指的是中心乃至其他可能的监控系统,“当然,顺带也能削弱一点它对你情绪和思维的直接影响,算是买个清静。” “条件。”许砚接过那块冰冷的金属,感受着其内部精密的能量流动,直接问道。 阿哲似乎就等他这句话,语速加快:“帮我个忙,就当是这‘阻尼器’的报酬,我们两清。有个‘小麻烦’我独自搞不定,需要你这种硬核专业人士。” “说。” “不是普通的鬼魂或者地缚灵,”阿哲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遇到未知技术难题时的兴奋与困扰,“是……另一种东西。更偏向‘数据’侧,或者说,是一种寄生于信息流中的异常。它缠上我的网络很久了,常规的清理手段无效。” “地点。” 阿哲立刻通过加密链路将一个坐标发到了许砚的终端上。“藏在城西一个还在运营的中型数据中心的深层冗余架构下面,物理和逻辑隔离都做得极其完美,像是有自我意识一样。我一个人进去,风险太高。” 许砚看了一眼坐标,收起终端。 “一小时后见。”他言简意赅,不再多言,与陈知微转身融入了街道的人流。 阿哲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数据流再次无声划过。 这次交换,既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也为自己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极其可靠的临时盟友,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许砚身上有着连中心都可能未曾察觉的巨大秘密——这可比什么异常数据有趣多了。 一小时后,许砚和陈知微站在了那座外表看似寻常的数据中心后巷。 冰冷的金属通风口发出低沉的嗡鸣,与繁华的街道仅一墙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厚重的金属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闭合,将外界最后一丝杂音彻底隔绝。 阿哲早已等在那里,裹着一件不合时宜的宽大黑外套,让他本就瘦削的身形更显不安,像一只受惊的乌鸦。 他没有多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们跟上,动作间带着一种熟稔的警惕。 穿过忙碌、灯火通明的主机房,避开工作人员的视线,阿哲引着他们走向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有一扇毫不起眼、标记着“高压危险”的厚重金属门。 他上前,没有使用任何电子卡,而是掏出了一串结构复杂得令人眼缭乱的物理密钥,插入,旋转,同时对着门旁一个几乎看不见的传感器,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动态密码。 “咔。”厚重的门锁应声弹开。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设备间,而是一条陡然向下的、被惨白灯光笼罩的狭窄楼梯。 空气瞬间变得不同,弥漫着一股微弱的臭氧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远古机械陷入沉寂后的冰冷。 “欢迎来到‘巴别塔’的废墟。”阿哲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率先走下,他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许砚目光微凝,抓住这个时机,开口问道:“阿哲,你一直在研究的这个‘巴别塔’,到底是什么?你们当初,到底想建一座通往哪里的桥?” 阿哲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在狭窄的楼梯间显得有些空洞:“研究?不,你搞错了。这地方……并不是我们建造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是我和小舟……偶然发现的。一个早已废弃,不知来自哪个时代,甚至可能……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遗迹。” “发现它的时候,我们就意识到,我们所以为的‘现实’,可能并不那么牢靠。巴别塔……它或许根本不是塔,而是一个比喻,一个……关于这个世界本质的、残酷的提示。” 楼梯尽头,又是一道门。 这道门由某种哑光金属制成,表面光洁如镜,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结构复杂的生物识别锁。 阿哲将整个手掌按上去,同时进行瞳孔扫描,低声念出一段混杂着数字、字母和古怪音节的字符串,不像口令,更像某种……启动咒文。 “咔哒。” 门悄无声息地向侧方滑开。 一股更浓郁、更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混合着积年尘埃、老化绝缘材料、以及服务器即便关闭后仍残存的、若有若无的热量。 与此同时,陈知微一直紧握在手中的罗盘指针猛地一跳,随即开始不规则地、神经质地轻微颤抖,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场的强烈干扰。 门内的空间比预想中更为开阔,排列着一行行黑色的服务器机柜,但其样式显然比上层的主流设备古老至少一代,像是被时代遗忘的遗民。 几盏幽绿色的应急灯提供着照明,将人的影子在冰冷的地面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幢幢鬼影。 没有刺骨的阴风,却有无数细密的、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的数字低语,如同潮水般钻进三人的耳朵。 那不是完整的语句,只有破碎的字节、绝望的喘息、扭曲的哭腔,混合着服务器硬盘早已停止运转、却仿佛仍在灵魂深处哀鸣的嗡响,构成一首永无止境的数字安魂曲。 (本章完) 第144章 小舟的恐惧(第五更) 第144章 小舟的恐惧(第五更) 紧接着,影像出现了。 不是完整的鬼魂形体,而是破碎的全息残像在幽暗的机柜间疯狂闪烁、迭加、又溃散,如同信号不良的老旧录像: 一张年轻、充满技术狂热的男性脸庞,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瞳孔里倒映着疯狂滚动的、失控的代码瀑布; 一双在半透明虚拟键盘上抽搐般敲击的手指,指甲已然崩裂,沁出的鲜血染红了无形的键帽; 主屏幕上猛地炸开一片象征着系统彻底崩溃、无可挽回的血红色error警报,如同泼洒的鲜血,触目惊心; 最后,是所有显示屏瞬间雪化,伴随一声被无限拉长、扭曲到非人的凄厉尖叫,戛然而止! 然后,这一切再次循环。 疯狂、恐惧、崩溃、毁灭……永无止境。 它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恶鬼,它是一个被卡在死亡瞬间、永恒承受着那一刻极致痛苦的灵魂碎片。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不间断的、针对意识的酷刑。 “这是……‘数据残渣’。”陈知微的声音带着颤音,与前世重迭。 许砚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再次看到那团庞大、混乱、尖啸的痛苦数据风暴。 相机传来熟悉的“厌恶”与“排斥”。 但这一次,他看得更深。 他的目光穿透那表面的混乱,试图捕捉那些前世被他忽略的细节。 代码瀑布中某些重复的、异常的指令集;error警报上那不同寻常的、仿佛带着某种标识的纹理。 “阿哲!”许砚低吼,声音在空旷中回荡,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与前世不同的审慎,“这到底是什么?!‘巴别塔’……你们到底想建一座通往哪里的‘桥’?” 阿哲沉默了片刻。 那沙哑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叙述着“小舟”的名字,以及那个狂妄的计划——捕捉意识闪光,跨越死亡的河。 “桥断了。”他轻轻地说,尾音依旧带着那微不可察的颤音。 许砚紧紧盯着取景器。 就是现在! 几乎在阿哲话音落下的同时,远处一台悬挂的显示屏如预料般亮起,雪噪点蠕动,构成扭曲人脸轮廓,旋即熄灭。 空气中细微的电流嗡鸣加剧。 “他……知道我们来了。”阿哲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地咽了口唾沫。与以前一模一样的台词。 实验室的空气粘稠起来。无序的指示灯恶意地闪烁。 “核心节点……肯定在最里面的主控区。”阿哲的声音透过加密耳机传来,带着干扰杂音,“但我需要你们去三号备用电源柜,物理接入这个探针……” 坐标点和图纸发送过来。 许砚与陈知微对视一眼,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带着明确的警示。 他们小心地向深处移动。 脚下的防静电地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咯咯咯……咯咯咯……” 那阵迅速、癫狂的键盘敲击声,如期在耳边炸响! 陈知微猛地停下,罗盘指针失控旋转,钉向空墙。 许砚立刻举起相机。 取景器中,惨白色的、由破碎代码和极端情绪构成的“数据流”如同怨灵般扑来。 他迅速调整焦距,不再是单纯防御,而是试图解析这些数据流的源头和结构模式。 “是干扰……认知干扰。”陈知微低声道,清心符微光闪烁,减弱了键盘声。 他们找到三号电源柜。 许砚拿出探针。 “滋——啦!” 头顶灯管应声爆裂! 玻璃碎片如雨落下。 温度骤降。 服务器风扇疯狂啸叫。 “它在阻止我们!快!接入点左侧第三个接口!”阿哲的声音急切响起。 许砚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却在前一刻,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电源柜内部几个非标接口的磨损痕迹。 其中一个,有着不正常的、反复插拔留下的细微划痕。 这与阿哲指定的接口不符。 上次,他忽略了这一点。 他没有立刻插入,而是对着耳机冷静开口,语速快而清晰:“阿哲,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左侧第三个?根据机柜内部标准,它通常是冗余备份。右侧第二个接口的物理磨损更符合主数据通道的特征。你在让我接入一个非关键节点?你想绕过的是什么?外围防御逻辑……还是别的什么,比如,它的核心感知区?” 阿哲骤然沉默! 只有电流的噪音滋滋作响。 这短暂的沉默,印证了许砚的某种猜测,阿哲的指令,并非完全是为了解决问题。 “咯咯……咯咯咯……”键盘声变得愈发尖锐、急促,仿佛被许砚的话激怒。 “接入!”阿哲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被戳破的气急败坏,“不想被它撕碎就立刻接入!” 许砚嘴角勾起一丝冷意。 他没有听从,反而在陈知微惊讶的目光中,将探针猛地转向,插入了那个带有异常磨损痕迹的右侧第二个接口! “不——!”阿哲在耳机里失声惊呼。 就在探针接触的瞬间。 “啊!!!” 那声被拉长、扭曲、非人的凄厉尖叫,从每一个音响、每一处结构中轰然炸开。 所有的屏幕同时闪现小舟扭曲的脸庞和血红的error警报。 恐怖的全息影像再次扑出。 但这一次,许砚没有被动防御。 在举起相机的瞬间,他低喝:“知微,西南坎位,封住能量溢散!它这次凝聚的核心在那里!” 陈知微虽惊疑,但毫不迟疑,镇魂铃摇响,一张符箓精准射向许砚所指的方位。 几乎同时,许砚按下快门。 “咔嚓!” 光芒一闪。一张照片滑落。 扑来的数据幽灵猛地一滞,影像出现了瞬间的、不稳定的模糊。 小舟的身影清晰了一瞬,不再只是被撕扯的残影,那眼神中,除了痛苦,似乎还闪过一丝……极致的惊恐,仿佛在看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正是阿哲所在的控制室! “怎么回事?!”阿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频率……核心频率被偏移了?!” “不是我偏移的,”许砚死死盯着取景器,看着那因能量流动被符箓干扰而暂时显现出的、一条条连接着各个服务器、最终汇聚向控制室的隐形数据链路,“是它自己暴露了。它的一部分核心,根本就不在这里面,对吧,阿哲?” (本章完) 第145章 遗言(第六更) 第145章 遗言(第六更) 残余的能量冲击依旧将许砚撞飞出去,后背砸在机柜上,右肩鬼手烙印爆发出刺骨冰寒与剧痛。 “许砚!”陈知微惊呼,铃声再响,逼退影像。 “不行……它……” 许砚喘息着,感受着数字痛苦通过鬼手冲击意识。 但这一次,他有了准备,精神壁垒更加坚固。 那些涌入的破碎代码和情绪碎片,不再仅仅是混乱的噪音,他从中捕捉到了一些重复的、强制性的指令片断。 “覆盖”、“清除”、“归零” 这不像是一个自发形成的怨灵会拥有的“念头”。 就在这时,阿哲那带着技术狂人特有的兴奋声音再次响起,与前世分毫不差: “大佬!你肩膀那东西……它在共鸣!它在吸收这些散逸的数据痛苦!试试看!别用相机吸收,引导它们!引导它们冲击你肩头的烙印!就像淬火!” 许砚心中冷笑。 果然来了,这个疯狂的计划。 “师兄,别听他的!”陈知微急切的声音几乎与阿哲同时响起,她手中的罗盘指针正发出刺耳的嗡鸣,疯狂指向许砚肩头的烙印,“那烙印和这里的怨念是同源,但性质截然不同!强行引导,不是在淬火,是在引爆一个炸弹!你会先把你自己撕碎!” 她的警告印证了许砚的隐忧。 “我知道。”许砚声音沉稳,给了陈知微一个肯定的眼神,“所以,我们换个方法。知微,帮我稳住外围的能量场,别让它干扰我!” 陈知微毫不犹豫,指尖夹着的数张符箓瞬间激射而出,悬停在许砚周围几个关键方位,构成一个简易的防护阵法。 清冷的辉光暂时抵御住了那无孔不入的数字低语和认知干扰,为许砚创造出一个相对稳定的操作空间。 “它很痛苦,但它想说话,不只是发泄。”许砚一边强忍着冰寒数据流的冲击,一边对陈知微快速解释,同时集中起全部精神。 陈知微紧盯罗盘,额角沁出细汗,努力维持着阵法,同时感知着那庞大数据流中的细微波动。 “它的核心……有很强的执念波动,不是纯粹的破坏欲!许砚,试着接纳它的‘意图’,而不是对抗它的‘力量’!” 这句话如同灯塔,照亮了许砚的思路。 他不再像前世那样,试图用蛮力引导或吞噬。 他放松了对渊的压制,但并非让它去吸收,而是让它成为一座“桥梁”,一座过滤了狂暴痛苦、只传递核心意识数据的桥梁。 他以自身为导体,以相机为最终的导向标,将小舟残存的、承载着最后执念的数据本质,小心翼翼地、坚定不移地引导向四周那些沉默的服务器机柜,引导向这座“巴别塔”废墟最核心的数据存储区域。 “呃啊——!”这个过程依旧痛苦,仿佛疏导泛滥的江河,是对精神力的极致考验。 “稳住!能量流在平稳下来!”陈知微紧盯着罗盘,声音带着鼓励。 她手中的镇魂铃发出轻柔而持续的铃音,如同定音鼓,帮助稳定着这股被疏导的巨大能量。 庞大的数据风暴呼啸着涌入服务器。 指示灯疯狂闪烁,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 下一秒,异变陡生! 实验室深处,那面最大的主显示屏,猛地亮起。 躁动的雪平息。 屏幕上,一行文字,如同一个沉睡已久的意识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清晰地、带着某种最终的宣告意味,缓缓浮现: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所有的数字低语、键盘敲击声、凄厉的尖叫,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粘稠的恶意如同退潮般消散,只剩下来自数据深处的、无言的悲伤与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陈知微松了口气,撤去阵法,擦掉额头的汗,看向屏幕上的字,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悲悯:“他……他一直想说的,是这句话。这不是怨念,是……最后的箴言。” 许砚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他看向陈知微,点了点头,无声地表达了感谢。她的稳定与关键提示,是这次行动成功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然而,通讯器里传来的,却不是沉默,也不是悔恨的低语。 先是死寂。 紧接着,是一阵极力压抑、却最终还是失控逸出的、带着气泡音的怪异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穿透耳机,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诡异。 “阿哲?”许砚蹙眉,强撑着站起。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阿哲的声音尖锐起来,充满了不敢置信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狂喜,“小舟…你看到了,对不对?!你看到了这个世界之外的‘真实’!” 他的语调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颤音: “这根本不是什么神域!这整个世界…这片星空,这些城市,你,我,我们所有的爱恨情仇…说不定都只是…都只是某个存在的一段程序!或者一场即将醒来的梦!” “遗忘才是死亡…因为当梦醒时分,当程序被格式化…被遗忘的我们,就会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死去!这就是巴别塔想告诉我们的真相!我们以为自己在攀登,其实只是在挖掘自身的坟墓!” 陈知微脸色发白,忍不住反驳:“你疯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阿哲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诡异的冷静,“问问你的好师兄!他难道没感觉吗?那些似曾相识的瞬间,那些无法解释的巧合,那些…仿佛被设定好的‘命运’!” 许砚心头剧震,阿哲的话像一根针,刺入他重生以来最深的不安。 “也许连我们现在的争论…”阿哲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都只是那场梦里的一个涟漪,或者…某段代码运行的必然结果。” 他的声音骤然低落下去,变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喃喃自语: “我们……我们到底是什么……” 许砚和陈知微僵在原地,屏幕上的字句仿佛带着冰冷的重量,而阿哲癫狂的揭示,更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露出了其下深不见底、令人战栗的虚空。 (本章完) 第146章 炭火牛蛙(第七更) 第146章 炭火牛蛙(第七更) 基地里一片死寂,只有那句“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在屏幕上幽幽发光,仿佛一句来自世界之外的判词。 无需再质问小舟的悲剧。 答案,已由他亲手写下。 但一个更大、更黑暗的谜题,伴随着阿哲的疯话,如同瘟疫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阿哲那癫狂的笑声与嘶吼还在空旷的实验室里隐隐回荡,通讯频道里却已只剩下刺耳的、断断续续的电流忙音。 “阿哲?阿哲!”许砚对着通讯器低唤了两声,再无回应。 远处主控室的方向,传来一声金属门被猛地撞开又重重关上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急促到凌乱、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他跑了。 像一只被真相烫伤的野兽,仓皇地逃离了这个囚禁着他挚友、也刚刚击碎他全部世界观的“废墟”。 实验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死寂,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还在发出低沉的嗡鸣,映照着屏幕上那句永恒的箴言——“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幽光闪烁,仿佛一只冷静的眼睛,注视着这一切。 陈知微撤去了周身环绕的最后一缕灵光,有些脱力地靠在一旁冰冷的机柜上。 她看着阿哲消失的方向,秀眉微蹙,忍不住抱怨道: “这个阿哲,还真是奇奇怪怪。我们好歹……也算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吧?就算那‘麻烦’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快,转头看向正在平复呼吸的许砚,“师兄,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跟他说,有需要可以来找你帮忙?你看这倒好,忙帮完了,别说谢谢了,人直接就疯了似的跑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许砚缓缓直起身,右肩烙印处传来的余痛让他轻轻吸了口气。 他望着那扇阿哲逃离的金属门,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厚重的障碍,看到那个瘦削身影狼狈奔逃在昏暗走廊里的样子。 听到陈知微的抱怨,他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了然和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复杂笑容。 他摇了摇头,用一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轻声叹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上辈子欠了他天大的人情,这辈子注定要跑来还债吧。”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陈知微心中漾开了圈圈涟漪。 她眨了眨眼,觉得这话有点莫名其妙,却又莫名地贴合眼前这荒唐的状况,他们冒着风险,折腾了半天,最终“受益人”却疯了跑了。 “嘁,尽说些听不懂的怪话。”陈知微撇撇嘴,只当是师兄又在故弄玄虚,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罗盘和符箓,“走吧走吧,这地方阴森森的,我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好,我们走。” 许砚最后看了一眼那沉默的屏幕,转身,与陈知微一同沿着来时的路,走出了这片弥漫着悲伤与疯狂余烬的“巴别塔废墟”。 走出那扇标记着“高压危险”的厚重金属门,重新回到灯火通明、充斥着中央空调低鸣和人声的主机房,许砚和陈知微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仿佛刚才经历的那场数据与灵魂的悲鸣,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空气中不再有臭氧和尘埃的陈旧气味,取而代之的是消毒液和电子设备特有的、略显冰冷的味道。 周围来往的工作人员神色如常,没有人知道就在他们脚下不远处,刚刚结束了一场怎样惊心动魄的较量,以及一个世界观的轰然崩塌。 陈知微用力吸了几口“正常”的空气,仿佛要将肺里那点来自“废墟”的阴冷彻底置换掉。 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脸上重新焕发出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灵动光彩。 “总算出来了!里面都快憋死我了!”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沉默不语的许砚,眼睛亮晶晶的,“师兄,别垮着脸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今天可是正式晋升白银级了!这可是大喜事!”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语气变得雀跃:“市府规定,白银级处理异常事件的基准薪资比青铜级上浮至少15%呢!而且接私活的价码也能水涨船高!以后咱们的日子可要宽裕多了!” 她越说越兴奋,一把拉住许砚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就往中心出口的方向拽: “走!必须得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炭火牛蛙,口碑爆棚,今天说什么也得宰你一顿……不对,是庆祝!庆祝我们许砚大师兄荣升白银!” 许砚被她扯着,有些无奈地跟上脚步。 看着陈知微瞬间从紧张的白银级承包商切换回活泼小师妹的模式,他眼底那丝因阿哲的疯狂和小舟的悲剧而凝结的阴霾,也稍稍驱散了一些。 重来一次,这种感觉……并不坏。 “好好好,吃顿好的。”他嘴角微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不过,你确定你那点微薄的薪资涨幅,够你天天这么‘庆祝’?” “喂!许砚!你少瞧不起人!”陈知微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本姑娘以后也是高收入人群了!再说了……”她狡黠地眨眨眼,“不是还有师兄你嘛!你可是答应过师父要照顾我的!” 两人说笑着,汇入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夕阳的余晖给城市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车水马龙,喧嚣而充满生气。 与刚才那个冰冷、绝望、充满数字鬼魅的地下空间相比,眼前这鲜活的人间烟火,显得如此珍贵。 在走向那家网红牛蛙店的路上,许砚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街角、橱窗,以及行色匆匆的路人。 晋升白银之后,他感知的敏锐度确实提升了一个层次。他能隐约察觉到某些角落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非正常能量波动,也能从一些路人身上感受到不同于常人的气息。 或许那是隐藏在城市里的其他同行,或许只是些无意识的游魂野鬼。 这个世界的表象之下,潜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暗流。 阿哲癫狂的话语:“这个世界只是一段程序或一场梦”。 如同一个冰冷的注脚,在他心底悄然浮现,又被他强行压下。 (本章完) 第147章 我是认真的(第八更) 第147章 我是认真的(第八更) 现在,他只想专注于眼前。 专注于这顿庆祝晋升的晚餐,专注于身边这个鲜活、会吵会闹、能将他从沉重回忆里暂时拉出来的师妹。 至于那些更深沉的秘密、未偿还的“人情”、以及潜藏在未来的风暴…… 且待酒足饭饱之后,再徐徐图之。 “快点啦师兄,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陈知微在前方催促,身影融入暖色的夕阳里。 “来了。” 许砚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跟着陈知微七拐八绕,两人终于来到了那家传说中的炭火牛蛙店。 还没进门,一股混合着焦香椒麻、蒜香浓郁的霸道香气就扑面而来,瞬间唤醒了沉睡的味蕾。 店门口等位的人坐满了塑料小凳,喧哗声、叫号声、后厨传来的猛烈颠锅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让人精神一振。 “还好我聪明,路上就手机取了号!” 陈知微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拉着许砚穿过等待的人群,那劲头比刚才对付数据残灵时还要足几分。 店内灯光暖黄,墙壁是粗糙的工业风设计,贴满了各种手写标语和食客的留言便签。 桌子摆得紧凑,人声鼎沸,服务员端着巨大的不锈钢盆,里面是堆成小山的牛蛙和配菜。 健步如飞,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火热气息。 两人在一个靠墙的卡座落座。 陈知微立刻抢过菜单,眼睛放光,手指在上面飞快地点着: “招牌紫苏炭火牛蛙,中辣!加一份年糕,一份莴笋,一份魔芋结!哦对了,师兄,他们家的冰粉是自助的,不限量!我先去拿两碗!” 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样冲向自助区,许砚有些失笑,心底那点因阿哲和“巴别塔”带来的阴霾,似乎也被这浓郁的人间烟火气冲淡了不少。 他拿起桌上老旧的铝制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略带苦涩的荞麦茶,温热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不一会儿,陈知微端着两碗料足得快要溢出来的冰粉回来了,上面铺满了山楂碎、葡萄干、生仁和醪糟。 “快尝尝,他们家的红熬得特别好!” 正说着,主角登场了。 一个比脸还大的不锈钢盆“哐当”一声放在桌子中央的卡式炉上。 盆里红油滚沸,滋滋作响,深紫色的紫苏叶、鲜红的辣椒、洁白的蒜瓣与饱满嫩滑的牛蛙腿肉交织在一起。 炭火特有的焦香混合着紫苏的奇异香气和辣椒的灼热感,如同风暴般席卷了他们的感官。 “哇!看着就好好吃!” 陈知微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裹满汤汁的蛙腿肉,吹了吹气,小心地送入口中。 “唔——!”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脸颊瞬间泛起被辣意蒸腾出的红晕,一边斯哈着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好吃!肉好嫩!又麻又辣,太过瘾了!” 许砚也夹起一块。 蛙肉入口,先是感受到炭火炙烤后的微微焦香,随即是紫苏独特的芬芳化解了油腻,接着,麻辣的浪潮才层层迭迭地涌上来,霸道地占据了所有味觉神经。 肉质紧实弹牙,在齿间轻易脱骨,鲜美的汁水混合着滚烫的辣意,让人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却停不下筷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许砚看着她辣得鼻尖都冒汗,却依旧奋战不休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顺手将手边的冰粉往她那边推了推。 “不行不行,这个辣度太爽了!”陈知微灌了一大口冰粉,冰火两重天的刺激让她更加兴奋,“师兄,你说我们以后接个白银级的私活,报酬是不是够我们天天来这儿吃了?” “想得美。”许砚失笑,又给她夹了块吸饱了汤汁的年糕,“白银级的任务危险性也更高,你以为钱是那么好赚的?” “我知道嘛……” 陈知微嘟囔着,夹起年糕塞进嘴里,立刻被烫得斯哈斯哈,连忙灌了一大口冰镇酸梅汤,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的小仓鼠。 辣意和冰凉在口中交织,让她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但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又振作起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翻滚的红油锅底: “反正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等咱们成了黄金级,就去吃更贵的!” 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对未来的纯粹憧憬,许砚心中微微一动。 这种平凡的、充满烟火气的幸福,不正是他重来一次,想要牢牢抓住的东西之一吗? 陈知微又夹起一筷子蛙肉,一边小心翼翼地吹着气,一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眼帘,目光有些闪烁,带着点好奇和不易察觉的羞涩,含糊不清地问: “对了,师兄……今天在中心那部电梯里,阿哲也在的时候……你…你怎么突然就说,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啊?” 她问完,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对付碗里的食物,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师兄情急之下,为了扮演得更逼真、更好地保护她而随口说的托词,一种“护使者”的姿态。 许砚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纸巾慢慢擦了擦嘴角。 这个问题,他并非没有预料。 当时那样说,确实有其深思熟虑的考量。 一方面,是为了彻底断绝阿哲那种技术宅可能产生的、不必要的兴趣和麻烦; 但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在那一刻,他意识到,这并非仅仅是权宜之计,而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他不想再错过,也不想再以任何模糊的身份将她置于自己身边。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异常认真地看向对面那个连脖子都开始泛起粉色的女孩,没有回避,也没有用任何玩笑搪塞,而是用一种清晰而温和的语调反问道: “对啊,我是认真的。你……同意吗?” 这句直球般的回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陈知微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嘴里还无意识地嚼着一小块蛙肉,整个人都僵住了。 (本章完) 第148章 陈知微的计划(第九更) 第148章 陈知微的计划(第九更) 她预想了师兄可能会解释是为了任务,或者打个哈哈糊弄过去,甚至可能会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唯独没想过,他会如此直接、如此郑重地……确认? 一股比锅中红油更炽热的热意“轰”地一下涌上了她的脸颊,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比刚才被最辣的辣椒呛到还要红得透彻,仿佛熟透的番茄,几乎要冒出热气来。 心跳如同擂鼓,在耳边咚咚作响,让她几乎听不清周围食客的喧闹和锅底的沸腾。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目光躲闪着,不敢再与许砚那过于专注和坦荡的眼神对视,只能慌乱地垂下,盯着自己面前油光锃亮的碗碟,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沉默了几秒钟,这短短几秒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最终,她几乎是微不可察地、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动作幅度小得可怜,但落在一直注视着她的许砚眼中,却无比清晰,重若千钧。 许砚看着她那副羞得快要钻到桌子底下的模样,眼底深处最后一丝不确定的阴霾终于散去,缓缓流淌出真实而温暖的笑意。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得寸进尺,只是重新拿起筷子,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夹了一大块最肥美的蛙腿肉放到她碗里: “快吃吧,再煮就老了。” 陈知微低低地“嗯”了一声,头埋得更低了,但拿起筷子的手,却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甜蜜的轻颤。 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周围人声鼎沸,而这一方小小的卡座里,某种悄然改变的关系,为这顿庆祝晋升的晚餐,增添了无比甜蜜的滋味。 盆里的牛蛙渐渐见了底,只剩下红油里浸泡着的几块年糕和莴笋。 陈知微心满意足地小口啜饮着冰粉,缓解着舌尖的麻辣余韵。 许砚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似随意地提起,语气却带着工作时的认真: “知微,吃得差不多了,正好聊聊。晚上要去给周文斌彻底拔除‘食秽鬼’的反噬,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谈到正事,陈知微立刻坐直了些,眼睛里的满足感被专注取代。 她放下勺子,用手指在沾了点水汽的桌面上比划着: “嗯…‘食秽鬼’这东西,本质是依附于宿主的贪欲和脏腑浊气,已经和周文斌的生机有些纠缠了,不能硬来。”她思路清晰,显然早已思考过,“我的想法是,先用镇魂铃震荡他的魂魄,让依附点松动,但力度要把握好,不能伤了他本身。” “然后,用艾草混合柏子粉点燃,以其纯阳清秽之气,从外部逼迫,让它觉得‘巢穴’不再舒适。最关键的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用上一点百年陈皮熬煮的浓汁,混上朱砂,在他心口和肚脐画上‘厌秽符’。这东西对‘食秽鬼’来说,就像在它最喜欢的美食里下了最恶心的药,能极大地刺激它,让它主动脱离宿主!” 许砚赞许地点点头:“思路很对,内外夹击,引蛇出洞。等它被逼出来的瞬间,形态最不稳定,也是怨念最集中显露的时候,我用相机将它‘定格’,彻底封印。” 提到相机,陈知微的兴奋劲儿收敛了一些,眉头微蹙,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担忧: “可是师兄,你使用那相机……每次都要付出代价,会失去一些记忆。这次在巴别塔已经用了一次,晚上再用……” 许砚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心里一暖,语气放缓,带着让人安心的沉稳: “别担心,我有分寸。你忘了我们有‘定神片’吗?”他耐心解释,“有它稳固心神,抵挡大部分记忆冲击,只要不是连续高频使用,让定神片过载爆掉,偶尔使用一两次,事后抓紧时间以自身灵能温养它,就能恢复过来。” 说着,他像是为了证明,从怀中取出那台暗银色的复古相机,轻轻放在桌上,推向陈知微那边: “你看,刚才在废墟里用过之后,我立刻就进行了简单的养护,现在它的状态已经很平稳了。” 陈知微好奇地凑近,小心翼翼地看着相机。 果然,相机表面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但平稳内敛的柔和光晕,不再像过度使用后那样显得黯淡或是躁动不安。 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叮嘱: “那……晚上你一定要看准时机,速战速决,千万别勉强。” “放心,”许砚将相机收回,眼神笃定,“对付一个‘食秽鬼’,还不至于让它超负荷。我们配合好,尽快解决,让你也能早点回来休息。” “嗯!”陈知微用力点头,重新拿起勺子,“那说好了,搞定之后,你得请我吃甜品补偿!” “好,没问题。”许砚笑着应承。 晚餐在关于晚上行动细节的讨论和轻松的玩笑中进入尾声。 温暖的灯光下,即将到来的危险任务,似乎也因为这扎实的准备和彼此间的信任,变得不再那么令人畏惧。 从喧闹的市井街道转入周文斌家所在的僻静小区,周遭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夜色浓郁,只有零星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周文斌早已在家中焦急等待。 当门铃响起,他快步上前打开门,看到门外并肩而立的许砚和陈知微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 从期盼,到惊愕,再到一种迅速沉淀下来的、带着敬畏的了然。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腰微微躬起,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许…许先生,陈小姐……不,是许砚先生,陈知微小姐。二位…二位大驾光临,快请进,快请进。” 他显然已经通过中心系统的全域播报,知晓了眼前这两位化名“陈砚”、“许薇”的年轻人,实则是刚刚以惊人表现晋升白银级的正牌高手。 虽然对之前的隐瞒心有瞬间的芥蒂,但常年混迹于灰色地带、深谙生存之道的他,立刻权衡出了利弊。 (本章完) 第149章 判官的指令(第十更) 第149章 判官的指令(第十更) 与两位潜力无限、前途光明的白银级作对,是取死之道;若能借此机会攀上关系,才是明智之举。 许砚对他的态度转变并不意外,只是微微颔首,与陈知微坦然入内。 “周先生不必客气,我们还是先处理你身上的问题。” “是是是,有劳二位了!” 周文斌连连点头,态度谦卑。 陈知微也不多话,立刻开始布置。 她取出镇魂铃,清越的铃声在略显空旷的客厅中回荡,周文斌身体微微一颤,感觉五脏六腑都随之轻颤,一种难以言喻的剥离感开始浮现。 紧接着,她点燃艾草柏子粉,青烟袅袅,带着净化气息弥漫开来。 “周先生,请除去上衣。” 陈知微声音平静,带着专业性的不容置疑。 周文斌不敢怠慢,连忙照做,露出略显苍白瘦弱的胸膛。 陈知微随即转向许砚,将蘸饱了百年陈皮熬煮的浓汁与朱砂混合液体的符笔递过去: “师兄,厌秽符需要精准注入灵能引动药力,你来画效果最好。” 许砚会意,接过符笔。 他眼神专注,屏息凝神,笔尖悬于周文斌心口之上。 下一刻,他手腕沉稳落下,笔走龙蛇,一道道蕴含着精纯灵能的朱红色线条流畅而精准地出现在皮肤上,构成繁复而古老的符文。 符文成型的瞬间,隐隐有微光流转,与周文斌体内躁动的污秽之气形成强烈对抗,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紧接着,许砚又如法炮制,在周文斌肚脐处画下第二个“厌秽符”。 双符即成,一股更强的排斥力场骤然生成! 符文落成的瞬间,周文斌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干呕,脸色瞬间变得青黑。 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浓重腐臭气息的黑气开始从他口鼻、毛孔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并在空中隐隐凝聚成一个扭曲、贪婪的虚影——正是“食秽鬼”的本体! 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无声的尖啸,挣扎着想要缩回周文斌体内。 就是现在! 许砚眼神一凛,手中相机早已举起,镜头牢牢锁定那扭曲的虚影,食指稳稳地按向快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周文斌放在茶几上的那部造型奇特、带有厚重加密模块的终端,突然自主悬浮而起,投射出一片幽蓝色的全息光幕。 光幕中,一道模糊却窈窕的女性身影缓缓凝聚。 她穿着贴合的暗色作战服,脸上覆盖着半张雕琢着繁复荆棘纹路的银色面具,只露出线条冷冽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感情的电子眼。 她的影像并非静止,周身有细微的、如同破碎代码般的光屑不断飘散、重组,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与精准。 “幽影……” 许砚心中默念,眼神骤然缩紧。 他认出了这个女人,判官麾下最神秘的执行者之一,一个游走于现实与幽暗缝隙间的顶级刺客。 她的出现,本身就代表着最高级别的警告与不容拒绝。 幽影的电子眼扫过全场,瞬间解析了当前的状况——痛苦挣扎的周文斌,正在逸散的食秽鬼怨念,以及……手持相机、正准备按下快门的许砚。 她的目光在许砚身上停留了千分之一秒,那冰冷的电子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如同确认目标般的微光。 随即,毫无波澜的、带着合成质感的女声直接在房间内响起,无视了空间的阻隔: “判官令谕。”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镇魂铃的余韵和周文斌的痛哼。 “目标许砚,若中元节时依旧存活……” 话语微微一顿,她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掠过浑身抽搐、面色青黑的周文斌,那合成音里仿佛掺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意味: “……血月升起之时,引导其进入‘鬼界’入口。” “周文斌,记住你的任务。”她的影像开始微微波动,如同信号不良,但最后的话语却带着钢铁般的冰冷重量,狠狠砸下: “长官不喜欢失败。届时你若未能完成使命……你此刻承受的痛苦,将会成为你余生……最甜美的回忆。” 话音落下的瞬间,幽蓝光幕连同她的身影一同碎裂成无数数据流,消散在空气中。 那部加密终端“啪嗒”一声掉落在茶几上,屏幕彻底黯淡。 然而,她留下的冰冷话语和那毫不掩饰的威胁,却如同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了客厅里原本只是针对食秽鬼的紧张氛围,将一场简单的捉鬼,拖入了更深、更黑暗的漩涡中心。 周文斌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条信息,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陈知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分散了一丝心神。 而那“食秽鬼”似乎也感应到了某种更高级别的、令它战栗的气息,挣扎得更加疯狂。 唯有许砚!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和犹豫,仿佛那足以在这个时刻掀起惊涛骇浪的信息,与他毫无关系。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如同最终的审判,坚定而果决地响起! 一道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白光自相机镜头射出,精准地笼罩住那团扭曲的黑气。 黑气发出最后一声无声的哀嚎,被强行拉扯、压缩,最终化作一道细微的流光,被吸入相机之中。 一张微微发热的相纸,从相机底部缓缓吐出。 相纸上,不再是周文斌家中的景象,而是一团被定格在混沌状态、不断试图挣扎却无法挣脱的漆黑阴影,边缘还萦绕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食秽鬼”,被成功封印! 客厅内,那令人窒息的腐臭气息瞬间消散大半。 周文斌虚脱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浸透,看向许砚和陈知微的眼神,敬畏之中更添了几分恐惧。 不仅是因为他们的实力,更是因为那条信息背后所代表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漩涡。 陈知微连忙上前检查周文斌的状况,确认他只是虚脱并无大碍后,才松了口气,但眉头却紧紧皱起,看向许砚,眼中充满了担忧。 那条信息,她自然也看到了。 (本章完) 第150章 消失的银色闪电(第十一更) 第150章 消失的银色闪电(第十一更) 许砚面无表情地将封印着食秽鬼的相纸收起,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走到茶几旁,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条尚未消失的加密信息,然后看向惊魂未定的周文斌,声音听不出喜怒: “周先生,你身上的麻烦,暂时解决了。好自为之。” 他没有追问信息的事,因为答案,彼此心照不宣。 周文斌挣扎着爬起来,随即忍不住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团,语气充满了不解与惶恐,“可是…二位是中心正式记录在册、刚刚晋升的白银级!是‘自己人’啊!按照中心的铁律,严禁高阶超凡者对内部成员下杀手…那鬼面判官江聿,他…他可是黄金级的大人物!他为什么要…要对你……”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为什么要对一个“自己人”除之后快? 这违背了最基本的规则。 听到这个问题,许砚眼中也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与困惑,与陈知微对视一眼,两人都微微摇头,表示不解。 “我也不清楚。”许砚的声音低沉,带着思索,“或许……与我父亲有关。” “您父亲?” 周文斌下意识地追问,随即,他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一个尘封已久、带着禁忌色彩的名字猛地蹦了出来。 结合许砚的姓氏,以及判官那不合常理的针对…… 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细: “等等!许…许先生…您的父亲…难道…难道是那位……最强黄金级的许浩宇?!” 许砚看着周文斌剧烈变化的脸色,心中一动。 以前与此人接触时,其话语间就曾偶尔流露出对过往秘辛的了解。 此刻,他的表现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是的。”许砚平静地确认,目光紧紧锁住周文斌。 听到确切的答案,周文斌脸上的惊骇慢慢褪去,化为一种掺杂着敬畏与恍然的复杂神情。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瞬间明白了许多,连忙侧身让开,姿态更加谦卑: “二位,请坐,请坐下说。这事……说来话长,也牵扯太大。” 他引着许砚和陈知微在客厅沙发坐下,手忙脚乱地重新沏了一壶热茶,给两人斟上。 热茶的白气袅袅升起,稍稍驱散了些许方才除灵留下的阴冷和紧绷感。 陈知微接过茶杯,道了声谢,目光也紧紧盯着周文斌,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秘闻极为关注。 周文斌自己也灌了口茶,定了定神,才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去一般: “许先生,陈小姐,您二位可能知道得不多……在很多年前,鬼面判官江聿…他并非天生就是如今这般冷酷无情的模样。” “他曾经,是您父亲许浩宇先生最得意的开山弟子,也是‘神霄局’当年最耀眼的新星,人称‘银色闪电’。”周文斌的声音带着叙述往事的悠远,“同门的,还有一位…代号‘血蔷薇’的女弟子,据说天赋极高,与江聿青梅竹马,情同兄妹,甚至…明眼人都看得出,远不止于此。” 他的语气变得愈发凝重:“那场改变一切的灾难,发生在西疆的‘葬神隘’。据零星的传言拼凑,当时许浩宇大人代表神霄局,带领着还是白银级的江聿和‘血蔷薇’,联合‘玄律会’等其他几个大势力的黄金级高手,共同执行一项绝密任务——封印一个名为‘渊’的恐怖存在。” “具体的战斗层面,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无从得知。只知道,在主力与‘渊’激战正酣时,江聿和‘血蔷薇’所在的侧翼,遭到了不明势力的蓄意伏击和分割包围。战斗极其惨烈…混乱中,江聿为了掩护‘血蔷薇’,身受重伤,跌落深崖,昏迷不醒。” 周文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忍:“等他侥幸醒来,挣扎着爬回战场,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血蔷薇’为了不被俘受辱,在耗尽灵能后,选择了自我湮灭…香消玉殒。” “而那时,您父亲许浩宇大人,正与其他黄金级强者,在核心区域与‘渊’进行着决定生死、根本无法分神的最终对决…他并非不想救,是根本…无能为力。”周文斌说到这里,小心翼翼地看了许砚一眼。 “但在江聿看来…”他叹了口气,“他敬若神明的师父,他相信无所不能的师父,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却没有出现,没有救下他视若生命的人。这种被至亲之人‘抛弃’的痛苦,加上失去挚爱的绝望…已经种下了恨的种子。”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与恐惧:“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任务‘结束’之后。没过多久,就传出消息,说许浩宇大人……背叛了中心,背叛了人类,与‘渊’产生了某种不该有的联系,成了……叛徒!” “而负责审讯、并最终亲手……‘处理’此事的,正是他曾经最心爱的弟子,刚刚晋升黄金级、接替了‘判官’之位的——江聿!”周文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据说,就是从那次事件之后,‘银色闪电’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如今这位戴上了鬼面,冷酷无情,对所有与‘渊’相关之物都秉持着绝对净化态度的……‘鬼面判官’。” “从此,师徒之情,彻底断绝,化为刻骨铭心的恨意。他认为您父亲不仅害死了‘血蔷薇’,最终还走向了堕落……这份恨意,经年累月,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唉,许先生,您现在该明白,他为何会对您……” 周文斌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许砚沉默地听着,这段交织着师徒、爱恋、背叛与绝望的往事,如同冰冷的拼图,一块块填补了他对父亲与判官之间恩怨的认知空白。 他感到陈知微的手在桌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他深深地看了周文斌一眼,知道这或许仍非全部真相,但已足够让他对即将面对的风暴,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本章完) 第151章 榴莲忘返(第十二更) 第151章 榴莲忘返(第十二更) 父亲……“渊”……葬神隘……“血蔷薇”……叛徒…… 这些碎片,在许砚脑海中激烈碰撞,拼凑出一幅远比想象中更庞大、更黑暗的图景。 他意识到,自己重来一次的优势,不仅在于预知危险,更在于能将这些散落在时间尘埃里的线索,以全新的视角重新串联。 客厅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周文斌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城市噪音。 陈知微担忧地看着许砚,她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汹涌的思绪。 许砚缓缓抬起头,目光重新聚焦在忐忑不安的周文斌身上,仿佛刚刚只是走神了片刻。 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周先生,你身上的麻烦,暂时解决了。判官交代给你的任务,你照常进行便是,我会让你完成的,不会让你难做。“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周文斌脸上,声音低沉了几分: “不过七号仓库那边,你最好早些离开。否则等到事情发生时,我可能也救不了你。“ 这句话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善意的提醒。 然而,听在周文斌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晴天霹雳!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缩成了针尖。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冰霜冻结,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7号仓库! 那是他最为隐秘、连中心数据库都未曾记录的地方。 除了判官和负责传递信息的幽影,理论上,绝不可能有第三个活人知道这个地点。 可眼前这个许砚…… 他怎么会知道?! 他只是随口一提,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这种举重若轻、洞悉一切秘密的姿态,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周文斌感到毛骨悚然,仿佛自己所有的底牌和退路,在对方眼中都如同透明。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周文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卷入的漩涡,其深度和黑暗,远远超出了他最大胆的想象。 而许砚这个人,其神秘与可怕,也绝非一个简单的“白银级”或“许浩宇之子”所能概括。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因恐惧而发颤:“许、许先生您、您连这都知道.小人明白了,全听您的安排!今后二位但有所需,周某定当效犬马之劳,绝无二话!“ 此刻的周文斌,对许砚的敬畏已经深入骨髓。 这个年轻人不仅实力惊人,更可怕的是他仿佛能看透一切。 投靠许砚,已经不再是一个选择,而是他唯一的生路。 许砚和陈知微走出了周文斌的家门,将那片死寂和惊骇留在身后。 夜色更深,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 刚刚经历的一切,封印食秽鬼、“幽影”的威胁、父亲过往的秘辛,都像沉重的铅块,暂时被他们抛在身后。 许砚感受着夜风的微凉,侧头对身旁的陈知微说:“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可以回照相馆了。” 陈知微闻言,立刻停下脚步,双手叉腰,故意板起脸,哼了一声: “霍!好你个许砚,事情弄完就不认账了是吧?” 许砚被她问得一愣,有些茫然:“什么事情?” 陈知微气得伸出手指,虚点了点他的额头,力道很轻,带着亲昵的嗔怪: “你这个木头!刚才除灵,我的灵能和精神力消耗这么大,不应该吃点甜品补充一下能量,弥补我一下吗?你之前可是答应了的!” 许砚这才恍然大悟,想起在牛蛙店时确实有这么一说,自己竟差点忘了。 看着陈知微气鼓鼓又带着期待的眼神,他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柔和: “哦……对,想起来了。那就去吧,你想吃什么?” “这还差不多!”陈知微立刻阴转晴,笑容灿烂地掏出手机,一边走一边低头飞快地划拉着屏幕,“让我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这家‘蜜境’的杨枝甘露据说是一绝!啊,那家‘雪绒坊’的提拉米苏用的是意大利马斯卡彭奶酪……还有这个‘粒子’,他们家的抹茶千层口碑超好!不过这个热量好像有点高,吃了会不会胖啊……”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像只快乐的小鸟,将各家甜品店的特色、口味、甚至热量都如数家珍般分析给许砚听。 许砚跟在她身边,听着她絮絮叨叨,那些复杂的甜品名字和口味在他听来如同天书,只觉得有些晕头转向,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陈知微抬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吐槽: “喂,跟你说了半天,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你这样的木头,也就是我……” 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小声地、带着点小得意地嘀咕了一句: “……不过这样也好,没有别的女生会喜欢这么木的,安全。” 最终,两人选择了一家装修温馨、灯光暖黄,名为“甜梦小屋”的甜品店。 店里飘着淡淡的奶香和甜香,令人放松。 陈知微点了一份招牌的芒果白雪黑糯米和一份榴莲忘返。 甜品很快送上,卖相精致,色泽诱人。 她满足地舀起一勺混合着芒果粒、黑糯米和冰沙的甜品,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许砚对甜食兴趣不大,只要了一杯清水,就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吃。 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专注而满足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沾着一点奶油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刻的她,褪去了除灵师的干练与紧张,只剩下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纯粹与甜美。 许砚看着看着,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心底那片因重生和重重谜团而冰封的角落,仿佛也被这温暖的画面悄然融化。 陈知微抬起头,正好捕捉到他未来得及收回的、过于专注的目光,脸微微一红。 她看着自己面前那份几乎没怎么动的、散发着浓郁榴莲香气的“榴莲忘返”,又看了看许砚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心中一动。 (本章完) 第152章 世界的真相(第十三更) 第152章 世界的真相(第十三更) 她很自然地用自己的勺子,舀起一大块金黄绵密的榴莲果肉,混合着些许冰沙,递到许砚嘴边,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期待和亲昵: “喏,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一点都不臭的!” 许砚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微微一愣。 他不太习惯这种过于亲密的喂食,尤其还是味道如此“独特”的榴莲。 但看着陈知微那充满期待、甚至带着点小撒娇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倾身,张口接住了那勺甜品。 冰凉、甜糯、带着特殊浓香的口感在口中化开,味道……确实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怎么样?没骗你吧?” 陈知微期待地问,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在这气氛恰到好处,弥漫着淡淡甜腻与温馨的时刻。 一个略带戏谑、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起: “哟——!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打扰二位的甜蜜时光了?” 许砚和陈知微同时转头。 只见阿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桌旁。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工装,脖子上挂着智能眼镜,脸上挂着那副懒洋洋、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 那双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饶有兴致地在许砚、陈知微,以及桌上那碗被分享过的榴莲甜品上来回扫视,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十足的玩味。 温馨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空气中仿佛多了一丝微妙而紧张的电流。 陈知微见阿哲不请自来,还打断了方才难得的温馨时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放下勺子,没好气地说: “喂!你还好意思出现?我师兄好心帮你解决了那么大的麻烦,你倒好,一句谢谢都没有,自己疯疯癫癫地就跑没影了!有你这样的吗?” 阿哲被她说得有些讪讪,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难得地露出了些许尴尬和歉意。 就在阿哲现身的瞬间,许砚脑海中已如精密齿轮般运转起来。 能量阻尼器……坐标定位…… 他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间不起眼的甜品店,唯一的解释就是之前交给他的那个小玩意儿内置了追踪功能。 不惜动用定位来找我,看来是真有要紧事了。 阿哲挠了挠那头挑染的银发,语气诚恳了些: “抱歉,抱歉!……是我失态了。事情有点……超出我的承受范围,一时没控制住。许大佬,陈小姐,确实是我唐突了,非常感谢二位的帮忙。” 他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专注起来,看向许砚,带着一种分享重大发现的急切: “为了表示歉意,也为了感谢,如果你们感兴趣……我想向你们展示我和小舟在‘巴别塔’废墟里,最核心的发现。” 许砚心中一动。 他确实对阿哲和小舟的研究,尤其是那个关于“世界本质”的疯狂猜想极为感兴趣,只是之前一直不好直接探听别人的核心机密。 如今阿哲主动提出,正是求之不得。 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愿闻其详。” 阿哲见他们有兴趣,立刻来了精神,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引起旁人过多注意,然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他那台特制的平板电脑。 屏幕亮起,投射出只有他们三人能看到的私密光幕。 “我的职业虽然是能量规划师,但那只是为了糊口和获取资源。”阿哲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技术狂人特有的热忱,“科技,探索未知,理解世界的底层逻辑,这才是我真正的爱好,也是我和小舟共同的梦想。” 他熟练地调出一些复杂到令人眼缭乱的界面,上面流动着无数许砚和陈知微完全无法理解的代码、数学模型和多维结构图。 “我们最初发现‘巴别塔’废墟,以为是某个前代文明的遗迹。但越是深入研究,尤其是解析了其核心数据库的一些残留碎片后,我们发现……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惊人,也更……可怕。” 他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调出了一系列对比数据和逻辑推导图。 “看这里,这是我们对现实物质最基础粒子层面的能量波动监测,与这个……”他又调出另一个界面,上面是类似计算机底层二进制代码流般不断刷新的“0”和“1”,但更加复杂,像是某种更高级的编码,“……这是我们从‘巴别塔’核心日志里还原出的,这个世界基础运行逻辑的‘底层代码’或者说‘基础指令集’的模拟运行状态。” 他将两个界面并列,然后启动了某种比对算法。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现实世界的能量波动图谱,与那模拟运行的“基础指令集”波动,在宏观趋势和关键节点上,呈现出高度同步和吻合! “这不可能……” 陈知微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阿哲深吸一口气,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结论: “我和小舟基于海量数据分析和交叉验证,建立了一个模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可能性——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并非自然形成的宇宙,而是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高度仿真的……封闭数据世界!我们所感知到的一切,物质、能量、甚至时间、空间,可能都只是这个系统运行下的数据表征!” 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纵然他重生归来,心智坚毅,也被这个结论震撼得心神摇曳。 封闭的数据世界? 自己能重来一次,难道并非某种神秘的时间回溯,而是……这个庞大的“系统”因为某种未知原因,读取了某个之前的“存档”? 或者是他自身的“数据”因为“渊”的影响,发生了某种特异的“迁移”或“覆盖”? 陈知微从震惊中回过神,带着茫然和一丝无力感问道: “如果……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封闭的数据牢笼,那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还不是逃不出去?” “不!理解本质,本身就是最大的力量!”阿哲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数据!一切都是数据!这意味着,无论是一个强大的黄金级超凡者,还是一个恐怖的怨灵,甚至是你提到的‘渊’,本质上,它们都是一段或简单或复杂的数据集合体!它们的存在、运行、交互,都遵循着这个数据世界的底层逻辑!” (本章完) 第153章 可疑的阿哲(第十四更) 第153章 可疑的阿哲(第十四更) 陈知微依旧一脸茫然:“然后呢?” 就在这时,许砚猛地抬起了头,眼中之前存在的迷雾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他喃喃低语,接上了阿哲的思路: “然后……只要找到一个方法,制造一个数据量足够庞大、足够混乱、或者蕴含特定逻辑炸弹的‘数据包’,强行载入另一个‘数据个体’。” “也就是任何一个存在的内部……无论这个个体在表象世界多么强大,只要它的‘数据解析处理能力’存在上限,就可能会因为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海量异常数据,而导致……系统过载,逻辑崩溃,甚至……直接数据删除,也就是彻底的湮灭!” 他终于明白了! 以前的阿哲为何后来能凭借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技术装备,在某些关键时刻与强大的“渊”进行对抗,甚至能短暂地干扰其存在。 那不是硬碰硬的力量对决,而是基于对世界本质的理解,发起的降维打击般的“数据攻击”。 阿哲看着许砚,露出了找到知音般的兴奋笑容:“没错!许大佬,你果然懂了!这就是我和小舟梦想的‘巴别塔’——不是通往神域,而是……触及并掌握,这个世界的‘源代码’!” 甜品店里依旧弥漫着甜香,客人们低声谈笑。 然而在许砚三人这小小的角落,一个关于世界真相的、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疯狂蓝图,正缓缓展开。平静的日常之下,暗涌着足以重构现实的巨大潜流。 阿哲揭示的“数据世界”本质,如同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许砚心中因判官、因“渊”、因父亲过往而笼罩的层层迷雾。 他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线绝非依靠蛮力可以企及的、全新的希望之路。 如果一切皆为数据,那么所谓的强大,便有了被“解构”的可能。 “阿哲,”许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基于这个理论,你能否制作出……你所说的那种‘数据炸弹’?哪怕是威力有限的小型数据包?” 阿哲闻言,兴奋之余也显露出一丝技术上的严谨与苦恼: “理论模型和基础框架是现成的,制作一些小体量的、蕴含特定干扰逻辑的数据包,技术上可以实现。” “但是,许大佬,目前最关键、也最困难的一步在于——如何精准地将这些数据包,‘投送’或‘加载’到指定的目标个体内部?” 他用力抓了抓头发:“这就像你有了能摧毁一座城市的核弹密码,却找不到按下按钮的途径,或者无法突破对方的导弹防御系统。我们需要一种方法,能够绕过目标自身的‘防火墙’,将我们的‘数据流’直接注入其核心。不解决这个‘投送机制’,数据包做得再完美,也毫无意义。” 许砚理解地点点头,这确实是核心技术瓶颈。 他沉稳地回应:“我明白了。这是一个方向,一个前所未有的方向。阿哲,你继续研究,无论需要什么资源,或者遇到什么非技术性的困难,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这不仅仅是客套,更是许砚基于对阿哲未来潜力和那颠覆性理论价值的清晰认知,所做出的必要投资。 阿哲郑重地收起平板,脸上因找到志同道合者而焕发着光彩:“好!有许大佬你这句话,我底气就足多了!等我有了突破,第一时间通知你!” 许砚摆了摆手,语气随意却带着定调子的意味:“别叫什么大佬了,听着生分。以后直接叫我许砚就行。” 陈知微也笑着接口:“是啊,叫我陈知微,嫌麻烦叫知微也行。” 阿哲从善如流,笑着点头:“行!许砚,知微,那我就不客气……” 他话未说完,许砚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略显生硬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陈知微:“嗯,还是叫全名比较好,正式些。” 这细微的、近乎下意识的纠正,让阿哲微微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懂了”的表情,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明白!” 许砚心中那份源于以往并肩作战而产生的、对阿哲几乎不设防的信任,在此刻被悄然拉回了一条更符合现实、更谨慎的界线。 他将任何可能导致关系过于亲昵,尤其是可能指向陈知微的苗头,都提前不着痕迹地掐断。 三人又简单交流了几句,阿哲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显然脑海中已经充满了新的研究灵感。 待阿哲走后,甜品店重新恢复了深夜的宁静。 陈知微还沉浸在“世界是数据”的巨大冲击中,眼神有些飘忽,用小勺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融化的甜品。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秀眉微蹙,带着一丝纯粹的困惑看向许砚: “师兄,你说这阿哲……我们跟他今天才算真正认识,非亲非故的,就因为我们帮了他一次,他就愿意把‘世界是数据’这种惊天动地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这……是不是有点太轻易了?” 她这无心的一问,如同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许砚因前世记忆而不知不觉间构筑起的信任壁垒。 轰! 许砚的后背瞬间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浸湿! 是啊!为什么?! 自己怎么会如此理所当然地信任他? 仅仅因为他是“阿哲”? 那个以前与自己生死与共的战友? 可现在的阿哲,分明只是一个刚刚接触、行为跳脱、背景成谜的陌生人。 自己竟然被他一番惊人的理论吸引,完全忽略了最基本的警惕心。 如果他别有用心,如果他展示的“数据世界”理论本身就是某种陷阱或误导……那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后怕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太依赖以前的经验,几乎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你说得对。”许砚的声音略显干涩,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我想得不够周全。阿哲此人,以及他所说的理论,我们都需要用更审慎的态度去对待。” (本章完) 第154章 吻(第十五更) 第154章 吻(第十五更) 陈知微的提醒,像一盆冷水,让他从因获得“数据炸弹”这一潜在利器而产生的兴奋中彻底清醒过来。 数据炸弹是遥远未来的可能性武器,但眼下,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实在在的、可控的即战力,以应对中元节和判官带来的迫在眉睫的威胁。 他想起了自己规划中的另一张底牌——镇魂铁。 这件东西,在以前的养老院任务中偶然得到,其独特的镇魂安灵、稳固心神的功效,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尤其是在压制体内“渊”的躁动,以及应对一些擅长精神攻击的敌人时,能起到奇效。 之前因为实力和权限不足,他无法接触和获取,但现在,他已是白银级。 “知微,我们回去吧,我需要查点东西。”许砚对还有些出神的陈知微说道,声音比往常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和。 陈知微从“世界是数据”的震撼中稍稍回神,看向许砚,恰好捕捉到他眼中那丝未完全敛去的、不同于平日冷静自持的柔光。 她脸上微微一热,方才在炭火牛蛙店被他认真询问“是否同意”以及那猝不及防的喂食画面再次浮现脑海,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嗯,好。” 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两人并肩走在回照相馆的夜路上,之间的距离似乎无形中拉近了些许。 街道空旷,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迭。 许砚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迁就着陈知微的节奏。没有多余的言语,一种微妙而安宁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流淌。 回到那扇熟悉的、挂着“遗忘照相馆”陈旧招牌的木门前,许砚拿出钥匙开门。 陈知微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而可靠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吱呀——” 门被推开,熟悉的、混合着旧木、相纸和淡淡药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里是他们的据点,是他们在这个光怪陆离世界中的避风港。 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暂时隔绝。 室内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旧式台灯,在昏黄的光晕下,气氛变得更加私密而温馨。 陈知微放下随身的布包,脸上还带着点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意,以及一丝残留的羞涩。 她抬眼看向许砚,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看起来不像平时那么有距离感。 “师兄,”她鼓起勇气,带着点俏皮的笑意,旧称呼脱口而出却又带着新的意味,“你今天……说的,是认真的吧?” 她需要再次确认,那颗因他而剧烈跳动的心,不是一场错觉。 许砚正准备走向内室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正面看着她。 在这样私密、安宁的空间里,在她带着期待和一点点忐忑的目光中,他无法再像平时那样用沉默或转移话题来应对。 他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能清晰地看到她在暖光下微微颤动的睫毛。 “我从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陈知微,我是认真的。”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甜腻的承诺,但这句重复的“认真”,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力量。 它源于他重来一次的珍惜,源于他冷静外表下早已认定的心意。 陈知微的脸颊瞬间飞红,如同染上了最美的胭脂。 她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心里像是打翻了蜜罐,甜得发慌。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却充满了确定。 许砚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冷硬的心防在这一刻彻底为她融化。他伸出手,动作略显生涩却无比坚定地,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她的手指微凉,在他的掌心轻轻一颤,却没有挣脱,反而小心翼翼地回握了一下。 这一握,仿佛确认了彼此的心意,无声胜有声。 暖黄的灯光如同柔和的纱幔,笼罩着两人。 许砚那句清晰而郑重的“我是认真的”,仿佛带着温度,驱散了夜晚的微寒,也彻底融化了陈知微心中最后一丝不确定。 她不再躲避他的目光,抬起头,眼中水光潋滟,映照着灯光和他专注的眉眼,那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欣喜和羞怯。 许砚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和亮得惊人的眸子,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拥有”的满足感充盈胸腔。 他不再是那个孤独行走在复仇与救赎道路上的重生者,他的身边,有了可以完全信赖、并且珍视他的人。 他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稍稍收紧了些,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掌心的纹路和逐渐升高的温度。 这个小小的动作,传递着无言的安抚与承诺。 陈知微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干燥而稳定的暖意,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将她包裹。 她鼓起勇气,借着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向前迈了半步,拉近了彼此之间最后的距离。 现在,他们几乎是呼吸可闻。 “许砚……”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不再是“师兄”,这两个字从她唇间吐出,带着蜜般的亲昵和依赖。 她微微仰着头,目光描摹着他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后落在他紧抿却似乎微微上扬的唇角。 许砚喉结微动,她的靠近让他身体微微绷紧,那熟悉的、带着清甜气息的呼吸拂过他的下颌,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缓缓抬起,有些迟疑,最终还是极其轻柔地落在了她的发侧。 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动作生涩却充满了珍视。 陈知微在他手触碰到头发的瞬间,身体轻轻一颤,随即像只被顺毛的猫咪,满足地眯了眯眼,甚至下意识地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彻底击溃了许砚所有的克制。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 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封闭出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小世界。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能感受到她同样有些急促的呼吸。 (本章完) 第155章 白银级终端(第十六更) 第155章 白银级终端(第十六更) “知微,”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缱绻,“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嗯,我知道。”陈知微的声音带着鼻音,有些哽咽,更多的是感动。 目光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渴望与邀请。 许砚的视线缓缓从她水润的眼眸下移,落在那微微开启、泛着自然嫣红的唇瓣上。 那里仿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再犹豫,缓缓地、带着无比的珍重,低下头。 当他的唇轻轻覆上她的时,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这是一个极其轻柔的触碰,如同蝴蝶栖息在瓣上,带着试探和无比的珍惜。 陈知微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却没有丝毫退缩。 唇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带着他特有的清冽气息,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悸动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许砚的吻青涩而克制,只是停留了片刻,便稍稍退开,仿佛在确认她的意愿。 然而,看到她紧闭双眼、脸颊绯红、全然接纳的模样,一股更深的情感涌上心头。 他再次俯身,这一次,吻得稍稍深入了一些,不再是简单的触碰,而是带着不容错辨的深情与占有欲,细细描摹着她的唇形,感受着那份独属于她的柔软与甘甜。 陈知微生涩地回应着,感受着他唇间的温热和那份小心翼翼下的热烈,整个人仿佛漂浮在云端,所有的思绪都被抽空,只剩下这个吻和眼前这个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黏稠。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许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唇,但额头依旧与她相抵,呼吸交织,异常灼热。 陈知微缓缓睁开眼,眸中水光迷离,唇瓣比之前更加红润娇艳。 她不敢看他,把发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无比的羞赧和满足: “你……你偷袭……” 许砚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笑声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 “嗯,我认罪。”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让她又是一阵轻颤。 两人静静相拥,享受着这亲密无间的一刻。 那个吻,像是一个最神圣的仪式,彻底确定了彼此的关系,将两颗心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过了好一会儿,激荡的心绪才稍稍平复。 许砚万分不舍地稍稍退开,但手臂依旧环着她。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找回平时的冷静,但眼底的温柔和满足却无法掩饰。 “我……”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一丝情动后的沙哑,“我需要去查点资料,关于下一步我们需要的东西。” 未来依旧危机四伏,他必须尽快强大起来,而此刻,想要保护她的心情,因为那个吻而变得无比具体和强烈。 “好,”陈知微抬起头,脸上红晕未退,眼眸却比星辰更亮,里面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支持,以及一丝刚刚成为“他的女孩”的娇羞,“你去忙,我收拾一下这里。” 许砚点了点头,终于缓缓松开了手,指尖留恋地在她泛着粉色的脸颊上轻轻一抚,才转身走向内室。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但那挺直的背影,似乎被注入了全新的力量。 陈知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抬手轻轻触碰着自己仿佛还残留着他温度的唇瓣,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抹带着羞涩却又无比幸福的笑容。 她环顾着这个充满两人回忆的照相馆,感觉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她开始轻快地整理起来,哼着不成调却欢快的小曲,只觉得浑身都沉浸在一种轻盈的喜悦之中。 这个吻,如同一个烙印,刻在了彼此的灵魂深处。 在这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这份紧密相连的感情,成为了他们最坚固的铠甲和最温暖的港湾。 许砚走进工作间,启动了那台刚刚权限升级、属于他自己的白银级终端。 幽蓝色的光屏亮起,伴随着一道轻微的认证波动扫过他的灵能特征,界面稳定下来。 与之前白银级简陋的列表式菜单不同,白银级的操作界面更像一个立体、交互性极强的虚拟桌面。 界面主要分为几个清晰区域: 中央主显示区:占据最大面积,用于展示具体内容。 左侧快速导航栏:罗列着诸如【任务大厅】、【资料库】、【资源兑换】、【权限查询】、【通讯录】等核心功能图标。 右侧信息流窗口: 实时滚动着一些信息——“东区c-7封印节点维护任务已完成,贡献点已发放”; “警告:南区下水道网络检测到异常灵能反应,等级评估中…”; “新材料‘星尘砂’已入库,兑换权限:白银级及以上”……如同这个超凡世界跳动的脉搏。 顶部个人状态栏: 清晰地显示着他的id:许砚, 等级:白银ii,以及一个代表贡献点的数字和一条经验值进度条。 许砚没有过多浏览其他信息,他意念集中,直接在搜索栏中输入了关键词: 【镇魂铁】 进度条在中央主显示区缓缓移动,数秒后,界面刷新,跳出了结构化的查询结果。 信息果然比他以前凭借零碎记忆和低权限窥探到的要详实得多: 条目编号: mat-alch-7743 名称:【镇魂铁】 安全等级:【限制】(白银级及以上可查阅基础信息) 分类:稀有灵性材料/古代遗物/【界锁碎片】(此标签需白银i权限解锁) 描述: “源自天外陨星核心或极阴之地脉眼,经漫长岁月及特殊能量环境孕育而成。 通体黝黑,触手冰寒,其分子结构具有奇特的‘信息吸附与稳定’特性。 对灵魂能量、精神波动、意识碎片等非实体信息集合体具有极强的安抚、镇压、锚定与隔离作用。 能有效抵御精神侵蚀、压制心魔及外邪(包括但不限于怨念、诅咒、低语污染等)入侵。 (本章完) 第156章 为钱发愁(第十七更) 第156章 为钱发愁(第十七更) 部分理论认为,其对稳定a级鬼魂相关异常存在具有一定潜在效用(此推论未经大规模实验证实,仅供参考)。” 已知特性: 高维灵能导体:可近乎无损地传导并稳定多种属性的灵能,是制作高级护身符、镇魂法器、意识稳定装置的核心材料。 绝对意识锚点:能帮助佩戴者在高强度精神冲击、深层幻境或意识剥离类攻击中,保持自我认知清醒,大幅降低失控风险。 信息层面隔绝:对基于信息传递、模因污染类的攻击具有一定抗性。 (权限不足)…… 已知出产/发现记录: (部分记录涉及更高权限或已被归档加密) 最近可追溯公开记录:曾于【黑市-流泉集】出现,据信为某未被记录的古代超凡者墓葬出土物。最后已知持有者/经手人代号“老狗”。 (注:该信息来源于三个月前的外部情报汇总,时效性未知,可靠性需自行核实。中心不对黑市交易提供任何保障。) (更多历史记录需黄金级权限或特定任务授权解锁) 许砚看着屏幕上详实的数据,尤其是那个新解锁的【界锁碎片】分类标签,以及关于对a级鬼魂有潜在效用的推论,心中感慨:“果然,权限不同,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完全不同。前世如同管中窥豹,如今才算看到了冰山一角。” 流泉集……老狗…… 他的目光锁定在这条最近记录上。 “黑市”鱼龙混杂,是规则之外的灰色地带,充斥着机遇与致命的陷阱。 而“老狗”这个代号,他前世在边缘情报中也偶有听闻,是个以狡猾、谨慎和渠道隐秘著称的中间商,据说没有他弄不到的东西,只要付得起代价。 看来,要想拿到这块至关重要的“镇魂铁”,少不得要去那藏污纳垢却又无所不包的“流泉集”走一遭了。 这无疑会冒相当大的风险,但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为了稳固心神、压制“渊”的躁动,这块镇魂铁,他志在必得。 然而,看着屏幕上关于“镇魂铁”的详细信息,许砚的欣喜很快被现实冲淡。 如此稀有且功效特殊的材料,即便能在流泉集找到,价格也必定是天文数字。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个人状态栏里那个代表财富的贡献点数字——虽然因晋升和完成e-07的任务有所增长,但距离购买“镇魂铁”这种级别的物品,无疑是杯水车薪。 “需要更多的资金,或者,能直接以物易物的高价值物品……” 许砚心中思忖。 他暂时关闭了“镇魂铁”的条目,将注意力转向了左侧导航栏的【任务大厅】。 意念驱动,界面切换。 中央主显示区瞬间被密密麻麻的任务列表占据,如同一个承包商世界的招聘市场。 任务以卡片形式呈现,边缘闪烁着代表不同优先级(红-紧急,橙-高,黄-中,蓝-低)和不同属性(如战斗、调查、护卫、净化等)的微光。 顶部有复杂的筛选条件:地区、难度预估(青铜至白银)、报酬类型(贡献点、现金、特定资源、人情)、发布者(中心官方、匿名、特定组织或个人)。 许砚快速设置了筛选条件: 难度:白银级(可接受略高于自身等级的风险任务) 报酬排序:由高至低 地区:本城及周边 列表刷新,排在前列的几个高报酬任务立刻吸引了他的目光: 【紧急净化:废弃第七人民医院住院部】 难度评估:白银ii -白银i (动态波动,警告:存在未知变异风险) 发布者:城市净化办公室(官方) 报酬:高额贡献点+ 150万贡献点+一次b级资源兑换权限 概要:该区域近期怨念聚合体异常活跃,已形成小型“鬼蜮”,需小队进行深度净化。疑似有变异体“哀嚎女妖”出没报告。 【调查与护卫:星光生物科技实验室】 难度评估:白银i -白银iii 发布者:星光生物科技(匿名验证通过) 报酬: 200万贡献点+定制基因强化药剂(可选) 概要:实验室近期发生数起员工精神失控及“看见幻象”事件,怀疑涉及未登记灵能实体或信息污染。 需调查源头并确保核心研究员(李博士)安全直至项目关键期结束。 【追索与回收:失控的仿生管家“亚当”】 难度评估:白银iii -白银i (技术侧任务,战斗风险不定) 发布者:匿名(权限:黄金级) 报酬: 180万贡献点或等值稀有金属/灵性材料 概要:原型机“亚当”在情感模拟测试中突破底层指令限制,携带部分实验数据失踪。 需定位并回收(核心数据板必须完整),目标具备高智能及潜在的反击能力。 (附注:目标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城西老工业区) 【长期合作:安保顾问】 难度评估:白银i -(视情况而定) 发布者:(信息隐藏-需接取后解锁) 报酬:面议,据信极为丰厚,包含稳定现金流水及特殊资源渠道。 概要:某位重要人士(非官方)因近期局势紧张,需招募可靠的白银级承包商担任长期安全顾问,处理“非常规”威胁。(此任务由中心信誉担保) (附注:擅长无害化处理) 许砚的目光在这些任务上快速扫过。 前三个任务报酬诱人,但风险明确且高昂,要么涉及未知变异,要么对手智能高超,要么雇主是匿名的巨头,牵扯可能很深。 对于眼下急需资金又必须保持低调行事的许砚而言,前三个任务虽然报酬丰厚,但要么风险不可控,要么牵扯过深,都需要慎重权衡。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第四个任务上。 “长期合作”、“私人安保顾问”、“丰厚报酬”、“特殊资源渠道”……以及那句关键的“需擅长无害化处理”——这些条件组合在一起,确实非常诱人,尤其是“特殊资源渠道”,或许能为他寻找“镇魂铁”提供意想不到的帮助。 然而,他的手指在“接取”按钮前停住了。 “中心登记在册的白银级承包商过百,其中明确擅长净化、安抚这类‘无害化处理’的,少说也有十数人。”他冷静地分析着竞争环境,“这种条件优渥的长期委托,一旦公开,竞争者必然众多。主动投递申请,很可能陷入冗长的筛选和与同行的低效竞争中,短期内难以有结果。”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与其将希望寄托于一个不确定的公开选拔,不如…… 许砚的目光变得深邃。 他想起了终端信息流中滚动的各种情报,想起了周文斌这样的人,想起了“流泉集”和“老狗”。在这个世界里,信息和人脉本身就是资源。 “或许,应该换个思路。”他心中暗道,“不一定要被动等待筛选。如果能通过其他渠道,提前接触到发布者,或者展现出远超常规申请者的、让对方无法拒绝的价值……” 他没有点击接取,而是将这条任务的编号和关键信息牢牢记下。 这个任务,无疑是一个潜在的目标。 但获取它的方式,未必只有“申请”这一条路。 在必要的时刻,或许可以将其作为一个谈判的筹码,或者一个可以主动争取的方向。 眼下,他需要更灵活地寻找获取资金的途径,并保持行动的主动性。 他关闭了任务界面,幽蓝的光屏暗了下去。 下一个目标,依然清晰,但通往目标的路径,需要更缜密的谋划。 (本章完) 第157章 上门的生意(第十八更) 第157章 上门的生意(第十八更) 夜已深,终端幽蓝的光芒映照着他坚定的侧脸。 新的目标,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而通往目标的道路,则隐藏在城市最深的阴影之下。 关于“镇魂铁”和“流泉集”的信息,许砚的心确实躁动了一瞬,一股立刻动身前往黑市的冲动涌了上来。 获取这件能够稳定心神、压制“渊”的宝物,对他而言至关重要。 然而,他目光瞥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又侧耳倾听了一下隔壁房间早已平缓的呼吸声——陈知微显然已经熟睡。 今天经历了晋升的波折、巴别塔的惊魂、周文斌家的变故,还有那颠覆认知的世界真相,她的精神消耗确实巨大。 “不能再让她跟着奔波了。” 许砚压下心头的急切,轻声自语。 而且,经历过上次的失去,这一次,他绝不愿再让她独自一人留在可能有危险的地方。 无论是外出行动,还是留守据点,他都要确保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或绝对安全的区域内。 要去流泉集那种鱼龙混杂之地,也必须带着她一起,但绝不是在她如此疲惫的深夜。 决心已定,许砚关掉终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仔细梳理了一遍已知信息,对之后的行动做了几个初步预案,这才洗漱休息。 强大的精神力让他能够快速进入深度睡眠,以最高效率恢复精力。 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照相馆外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一阵略显急促但克制的敲门声便打破了巷弄的宁静。 许砚几乎在敲门声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 他悄然起身,透过门缝看到陈知微也被惊醒,正揉着眼睛从房间探出头来。 “谁啊,这么早……” 她嘟囔着,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许砚对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则走到门后,灵觉悄然延伸出去,感知门外的情况。 没有恶意,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只有一个气息略显焦躁的普通人。 他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朴素夹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他眼窝深陷,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正是薛婆婆那边介绍客户用的那种。 “请…请问,是遗忘照相馆的许大师,陈大师吗?”中年男人见到许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气急切又带着敬畏,“是…是薛婆婆介绍我来的!我家里…我家里闹东西了!求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 许砚目光扫过他印堂间那缕若有若无的黑气,以及周身缠绕的淡淡阴冷感,心中已然有数。 他侧身让开:“进来说话吧。” 陈知微此时也整理好衣服走了过来,虽然还有点困倦,但听到有业务上门,还是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新的一天,新的“生意”,就这么突兀却又理所当然地开始了。 而前往流泉集寻找镇魂铁的计划,不得不暂时延后。 就在许砚和陈知微准备请那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坐下,详细询问家中闹鬼情况时。 “吱嘎——!” 门外传来一阵极其突兀、尖锐的橡胶摩擦地面的刹车声,打破了清晨巷弄的宁静。 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快速逼近,“砰”地一声,照相馆那不算太结实的木门被人有些粗暴地推开。 两名穿着黑色紧身t恤、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彪形大汉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划到下颌,眼神凶悍,带着一股煞气。 他们目光扫过屋内,立刻锁定在许砚身上,完全无视了旁边那位瑟瑟发抖的中年客户。 刀疤脸大汉声音粗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就是许砚?跟我们走一趟,处理点东西,价钱好说。” 语气仿佛不是在请求,而是在传达指令。 许砚缓缓站起身,陈知微也立刻警惕地站到他身侧。 那位上门求助的中年男人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不敢出。 许砚目光平静地扫过两名不速之客,语气淡漠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 “二位,不好意思。我这儿已经有客户在先了。按照遗忘照相馆的规矩,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你们若有事相求,请稍等,排在这位先生后面。” 刀疤脸大汉眉头一拧,显然没料到会吃个软钉子。 他嗤笑一声,似乎觉得许砚有些不识抬举。 他不再看许砚,反而从怀里掏出一迭厚厚的、崭新的钞票,直接甩到了那中年男人面前的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喂,老兄,”刀疤脸对着那惶恐的中年男人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倨傲,“这些钱,够你去找中心任何一个白银级承包商了,保管把你家那点破事收拾得干干净净。拿着钱,现在就走人,别耽误我们办正事。” 那中年男人看着桌上那迭足以让他心动不已的钞票,脸上露出挣扎和犹豫。 就在这时,许砚的声音再次响起,不高,却像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刀疤脸营造的金钱攻势: “在我的地方,还轮不到你来安排我的客户。”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威压以许砚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并非针对那位普通客户,而是精准地笼罩了两名彪形大汉! 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沉重。 刀疤脸和他身后的同伴脸色猛地一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窜上天灵盖,周身血液流动都似乎滞涩了几分。 他们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胸口发闷,呼吸不畅,那经过千锤百炼、引以为傲的肌肉力量在这纯粹的精神层面压迫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们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如同擂鼓,那是生命面对更高层次存在时最本能的恐惧! 两人僵在原地,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气焰被这股白银级的灵能威压碾得粉碎,连一句狠话都再也说不出口。 (本章完) 第158章 判若两人(第十九更) 第158章 判若两人(第十九更) 他们这才清晰地认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拥有着能轻易决定他们生死的、远超他们理解的力量。 许砚收回部分威压,让两人得以喘息,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刀,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我说了,要找我,就排在他后面。” “现在,要么安静等着,要么拿着你的钱……滚出去。”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在寂静的照相馆内回荡。 那迭原本诱人的钞票,此刻躺在桌上,显得格外讽刺。 许砚那冰冷的目光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如同两盆冰水,将刀疤脸两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们清晰地认识到,在这里,金钱和蛮力都行不通,唯一的规则,就是眼前这个年轻白银级强者的意志。 刀疤脸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所有的不甘和嚣张都化为了对绝对力量的敬畏与妥协。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微微低下头,声音干涩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许…许先生,您别动怒,我们…我们等,我们就在这儿等。” 他拉了拉同样僵硬的同伴,两人默默地退到照相馆的角落,如同两尊沉默的雕塑,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再不敢有丝毫逾越的举动。 那迭扔在桌上的钞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却无人再去理会。 许砚不再看他们,转而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位惊魂未定的中年客户,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和:“先生,不用理会他们。我们继续,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 中年男人看了看角落里那两个煞神般的人物,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许砚和陈知微,心中稍安,这才磕磕绊绊地开始讲述: “我…我叫李福贵,家住城西老纺厂家属区…就、就最近半个月,家里老是出现怪事…半夜厨房有动静,水龙头自己开关,我老婆总说床边站着个黑影,孩子也老是半夜惊醒哭闹说怕…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许砚和陈知微仔细听着,偶尔插话问一两个细节,初步判断这大概率是一个能量不强、但纠缠性不错的普通地缚灵或者家宅旧念,处理起来不算复杂。 了解清楚后,许砚站起身: “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李先生,如果你方便,我们现在就可以去你家现场看看。” “方便!方便!”李福贵连忙点头。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角落的刀疤脸大汉像是抓住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连忙上前一步,态度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地开口: “许先生,陈小姐,还有这位李先生,要去城西是吧?我们的车就停在外面,是改装过的奔驰商务车,空间大,避震好,速度快!这一路过去也能省些周折。请务必让我们送各位一程,也算……也算为我们刚才的冒失赔个罪。” 他说话时,腰微微躬着,与先前闯门时的嚣张判若两人。 他提出这个建议,一方面是确实想弥补一下第一印象,更重要的则是,他们奉命来“请”许砚,人没请到反而灰溜溜回去,没法交代。 如果能跟着一起去,至少能掌握行踪,并且在“服务”过程中慢慢缓和关系,之后再提要求也许会容易些。 许砚目光扫过刀疤脸,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小算盘。 他并不在意被人跟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伎俩毫无意义。 而且,有现成的、舒适的交通工具,确实能节省时间和精力,也能让惊魂未定的李福贵更安心一些。 他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可以。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您太客气了!”刀疤脸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神色,连忙对同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小跑出去准备车辆。 许砚对陈知微点了点头,两人带上必要的工具——相机、罗盘、符箓等。 李福贵见有车坐,还是看起来就很贵的车,心里也更踏实了些。 一行人走出照相馆,那辆黑色的奔驰威霆商务车果然停在门口,车身线条硬朗,明显经过特殊加固。 刀疤脸殷勤地拉开车门,请许砚、陈知微和李福贵上车。 车内空间宽敞,座椅舒适,配置豪华,与外表低调的“遗忘照相馆”形成了鲜明对比。 车辆平稳地驶出小巷,汇入清晨逐渐繁忙的车流。 刀疤脸坐在副驾驶,时不时通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许砚的脸色,不敢再多言。 许砚靠在舒适的座椅上,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角落里是依旧惶恐的普通客户李福贵,前面是心怀鬼胎、暂时服软的神秘势力手下,身边是值得信赖的师妹。 新的一天,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开始了。 处理李福贵家的灵异事件是工作,而身边这两位“临时司机”及其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或许才是今天真正需要关注的变数。 他闭上眼,灵觉内敛,静静等待着下一个目的地的到来。 车辆在城西老旧的纺厂家属区停下。 这里的楼房带着上世纪的印记,墙面斑驳,楼道狭窄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年久沉寂的气息。 在李福贵的引导下,几人来到他家。 刚踏入房门,许砚和陈知微便不约而同地微微蹙眉。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感,与室外的温度形成微妙差异,空气中漂浮着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普通人长期身处其中,自然会感到不适甚至产生幻觉。 “就是这里了…” 李福贵搓着手,紧张地指向卧室和厨房的方向。 他的妻儿显然被暂时送到了别处,屋内只剩他们。 刀疤脸两人谨记教训,安静地守在门口,如同两尊门神,但目光却紧紧跟随着许砚和陈知微的动作,显然对他们的“工作”充满好奇,也想借此评估二人的真实斤两。 陈知微没有说话,她闭上双眼,双手虚托着那面古朴的罗盘,指尖灵光微闪。 罗盘上的指针开始轻轻颤动,并非剧烈摇摆,而是像灵敏的探针般,捕捉着空间中异常能量的流动轨迹。 (本章完) 第159章 果然不简单(第二十更) 第159章 果然不简单(第二十更) 几秒后,她睁开眼,目光精准地投向厨房角落一个老旧碗柜的下方,低声道:“能量残留最集中的地方在那里,依附性很强,但本体很虚弱,像是……一段很久远的执念,被近期某种因素激活了。” 许砚点了点头,他并未立刻举起相机,而是走到那个角落,目光扫过积满灰尘的碗柜底部和墙壁。 他伸出手指,轻轻抹过墙根一处不易察觉的、颜色略深的痕迹,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冰凉与滞涩感。 “是水渍,长期渗水形成的。”许砚站起身,对李福贵说,“李先生,这个位置是否长期潮湿?或者,这房子里以前是否发生过与水源相关的不幸事件?” 李福贵愣了一下,努力回忆道:“这…这个角落确实有点返潮,修过几次也没彻底好…至于不幸事件…我听老邻居提过一嘴,这房子很多年前住过一个老工匠,好像是…是喝醉了失足掉进后面的蓄水池没的…” “这就对了。”陈知微了然,“水属阴,长期潮湿环境加上亡者残存的执念,或许是舍不得这个家,或许是未完成的心愿,机缘巧合下形成了一点微弱的‘家宅灵’,算不上恶灵,更像是一段卡在现实边缘的‘记忆回响’。它没有主动害人的能力,但其存在的能量场会干扰生者的磁场,导致感官异常、噩梦连连。” 这便是他们与粗暴“除鬼”派的区别——先理解,再处理。 “现在怎么办?”李福贵紧张地问。 “安抚,然后送它去该去的地方。”许砚平静地说。 他并没有选择直接用相机暴力封印这道微弱的执念,那对它而言太过残忍,也可能会损伤其核心中可能蕴含的、关于过去的有价值信息。 陈知微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三炷颜色淡紫的细香——“安魂香”。 她指尖一搓,香头无火自燃,升起缕缕青烟,烟气并不呛人,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淡雅香气。 她将香插在碗柜前的一个小香插上,烟雾袅袅,如同温柔的触手,开始抚平空间中躁动不安的能量粒子。 同时,她口中念诵起低沉而悠远的《安魂咒》,音节古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如同母亲的低语,慰藉着那迷途的残念。 许砚则配合地站在一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用桃木雕刻的“往生舟”。 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精纯柔和的灵能,轻轻点在“往生舟”上。 小舟微微发光,产生一股温和的牵引力,如同在迷途的灵魂面前点亮了一盏引路的灯。 在安魂香与安魂咒的双重作用下,那道依附在墙角的阴冷执念开始微微波动。 然而,它并未如同预想中那般温顺地消融,反而像是被惊扰的深水,表面泛起诡异的涟漪。 点点微光挣扎着,虽被“往生舟”的柔和引力牵动,却顽固地盘踞在原地,仿佛水下有什么东西牢牢拽住了它们。 就在这时,陈知微托着罗盘的双手猛地一沉! 她倏地睁开双眼,只见罗盘中央的指针不再是探测时的稳定摆动,而是像一条被踩住尾巴的毒蛇,先是剧烈一颤,随即开始高频震颤,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嗡鸣”声。 指针并非指向明确的方位,反而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失去了方向感,绕着碗柜所在的区域疯狂地画着小圈,转速越来越快,几乎要化作一团虚影。 “不对!”陈知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悸,“这东西在伪装!它的核心根本不是微弱执念,有一股极其阴寒、混乱的力量藏在下面,它在模仿低等灵体的波动欺骗我们!” 许砚眼神一凛。 他立刻走上前,没有贸然靠近碗柜,而是并指如剑,在眼前缓缓划过,眼中银芒微闪, 开启了灵视。 在他的视野中,那碗柜角落不再只是阴冷,而是盘踞着一团不断变换形态、色泽暗沉如污血的能量体,其核心深处,隐约可见一张扭曲、充满恶意的痛苦面孔一闪而逝。 “不是家宅灵,”许砚声音低沉,“是‘怨噬傀’!一种会吞噬其他弱小灵体、并模拟其特性伪装自己,伺机侵蚀生者魂魄的恶毒东西。薛婆婆……果然不会介绍简单的活儿给我们。” 他心中雪亮,这玩意看似不强,但若按常规无害化流程处理,一旦用安魂香等手段试图安抚。 反而会刺激其暴起发难,若仓促间使用相机封印,不仅可能因其强烈的反抗导致记忆损失加剧,甚至可能让它狗急跳墙伤及无辜。 李福贵和门口的两个刀疤脸大汉闻言,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李福贵,想到自己和家人一直与这种东西共处一室,腿肚子都开始打颤。 “那…那怎么办?”李福贵声音发颤。 许砚没有回答,而是猛地转头,对门口两名大汉厉声喝道:“退后!守住门口,别让任何气息泄露出去,也别让任何东西跑出去!”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碗柜角落的阴影猛地沸腾起来。 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吸扯力的恶意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不再是之前的伪装。 房间里温度骤降,灯光疯狂闪烁,仿佛有无数怨毒的低语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呜——!” 一道灰黑色的、由纯粹怨念构成的触手般的能量,猛地从阴影中射出,却不是射向许砚或陈知微,而是直扑离得最近、心神失守的李福贵。 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 陈知微惊呼,镇魂铃瞬间摇响,清越的铃声形成一道屏障,勉强阻了一阻那怨念触手。 但“怨噬傀”狡猾异常,主攻李福贵只是佯攻。 另一道更加凝实、颜色深黑如墨的能量尖刺,悄无声息地绕过铃声屏障,如同毒蛇般袭向站在侧前方、似乎来不及反应的许砚。 这一击蕴含的力量,足以洞穿普通白银级的灵能防御。 门口的两名刀疤脸大汉看得分明,只觉得一股死亡的寒意扑面而来,他们毫不怀疑,若是自己面对这一击,绝对十死无生。 (本章完) 第160章 蹊跷的委托 第160章 蹊跷的委托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两名刀疤脸大汉的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收缩如针尖,那怨念尖刺裹挟的死亡气息并非虚幻,而是化作实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血液。 肌肉绷紧如铁,却并非出于战斗准备,而是恐惧引发的彻底僵直。 连吞咽口水的微小动作都无法完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黑芒撕裂空气,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天敌般的战栗。 李福贵更是早已吓傻,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瘫软的身体只能无助地颤抖。 陈知微的惊呼被掐断在喉咙里,她手中的镇魂铃已举起,但那双映照着黑芒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悸与来不及掩饰的担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许砚动了。 静若处子,动若雷霆!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死亡射线踏前半步,身形稳定得如同脚下生根。 右臂倏然抬起,并指如剑,指尖处,高度压缩的灵能不再是无形力场,而是凝练如实质的炽白银光,如同为他戴上了一副光芒铸就的指套,周围的空气都因这极致能量的汇聚而微微扭曲、发出低沉的嗡鸣。 没有半分犹豫,那凝聚着全身力量与精准判断的指尖,已如手术刀般精准无比地点向怨念尖刺能量结构中最脆弱、最不稳定的那一个节点。 “嘶——!” 指尖与黑芒碰撞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极其刺耳、仿佛烧红烙铁灼烧灵魂的锐响。 银白灵能与污秽怨念猛烈冲突、互相湮灭,爆发出令人牙酸的噪音,逸散的能量乱流如同小型风暴,吹得许砚衣袂猎猎作响,发丝狂舞。 他的手指稳如磐石,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一分,硬撼这凝聚的恶念,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现场每一个旁观者的眼中。 两名大汉僵硬的脸上,恐惧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撼取代;李福贵停止了颤抖,呆呆地看着;陈知微紧握镇魂铃的手微微放松,眼中担忧未退,却多了几分自豪与坚定。 许砚,用最直接、最凶险的方式,接下了这致命一击。 “嗤——!” 那绝非金属交击之声,更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灼烫着无形的冰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锐响。 银白灵能与污秽怨念激烈冲突、湮灭,爆散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发出“噼啪”的细微爆鸣。 许砚的衣角被这股力量掀起,猎猎作响,但他并指如剑的手臂,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唯有他骤然苍白的脸色,昭示着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指,耗费了何等巨大的心力与灵能。 然而,效果立竿见影! 那原本凝实如黑钻的怨念尖刺,在空中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表面光华乱颤,结构肉眼可见地变得松散、模糊,威力骤减。 “知微!” 许砚的低喝带着一丝力竭后的沙哑,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僵持的平衡。 根本无需多言! 陈知微与他心神相连,在他踏前硬接的刹那,她已将大半灵能毫无保留地灌入镇魂铃。 此刻,她眼神锐利如鹰,手腕猛地一振。 “叮——嗡——!!” 不再是清越的驱邪之音,而是化作了征伐的号角。 铃声响亮到近乎撕裂空气,一道凝练如实质、边缘闪烁着银芒的音波冲击,如同出膛的炮弹,不再是防御,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砸向那僵直的怨念尖刺,以及其后方面目狰狞的“怨噬傀”主体。 “嘭!!” 沉闷的撞击声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中炸响。 那怨念尖刺应声彻底崩解,化作四散的黑烟。 而盘踞在碗柜下的“怨噬傀”主体,如同被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砸中,发出一声扭曲空间般的、饱含痛苦与暴怒的尖锐嘶嚎。 它那扭曲的能量形态剧烈波动、溃散,瞬间就缩小、黯淡了近一半,显然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趁现在!” 许砚强忍着灵能反噬带来的气血翻腾和识海刺痛,再次催动所剩不多的灵能,双手虚按,一股强大的禁锢力场如同无形的大网,瞬间罩向受创哀嚎的怨噬傀,限制其最后的挣扎。 陈知微心领神会,镇魂铃再响,这一次是连绵不绝的清脆铃音,如同织女穿梭,将那张无形的力场大网编织得更加细密、牢固,将那恶灵死死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此刻,许砚才得以迅速取出那贴满符箓的黑色小陶罐,口诵简练而古老的封禁咒文。 在力场与铃声的双重压制下,受创严重的怨噬傀再也无力抵抗,如同被抽干的海绵,被强行收摄入陶罐之中。 “啪!” 罐盖合拢,封印符箓贴上,一切尘埃落定。 整个过程,从暴起到被镇压,不过短短十数秒。 房间内那令人窒息的阴冷压迫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疯狂闪烁的灯光稳定下来。 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能量焦糊味,以及—— “嗬……嗬……” 李福贵瘫坐在地,脸色蜡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浸透,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眼神空洞,仿佛魂儿都丢了一半。 而那两名刀疤脸大汉,更是如同两尊被冷汗洗刷过的石雕,僵立在门口。 他们脸上的横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先前那点仗势欺人的倨傲早已被碾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骇然与后怕。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足以轻易夺取他们性命的诡异存在,在这对年轻男女堪称行云流水、狠辣果决的配合下,短短十几秒内就被彻底镇压、封印! 这不仅仅是实力上的碾压,更是那种临危不乱、精准狠辣的素质,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战栗和敬畏。 薛婆婆介绍来的委托……果然都有蹊跷! 许砚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将封印好的陶罐收起。 他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深潭,看向惊魂未定的李福贵: “李先生,根源已除,后续清理一下这个角落,多通风透气即可。” 随后,他转向门口,目光落在两名态度已变得无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惧意的大汉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你们的事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不过,得加钱。” 许砚那句平静的“得加钱”,如同在尚未完全散尽硝烟的房间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清晰地荡进两名刀疤脸大汉耳中。 若是之前,这近乎勒索的话足以让刀疤脸暴起。 但此刻,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只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的仿佛是方才亲眼所见的、那电光石火间的生死交锋和眼前这两人展现出的恐怖实力所带来的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腰身不自觉地又弯了几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恭顺,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许先生,您说得对!必须加!绝对要让您二位满意!” 他忙不迭地应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许砚的脸色。 “我们老板……是真遇上了天大的麻烦,就等着您二位这样的真神出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板已经备好了静室和茶水,诚心希望能当面和您详谈,条件……绝对优厚!” 许砚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走到桌边,动作看似随意地将那封印着“怨噬傀”的黑色小陶罐稳稳拿起,指尖在冰凉的罐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封印的牢固。 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刀疤脸眼中,让他心头又是一紧。 他侧过头,目光与陈知微交汇。 陈知微正将镇魂铃收回布囊,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抬眼看来,眼中没有丝毫历经险境后的慌乱,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丝“你决定就好”的从容。 她甚至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嘴角带着一点对他刚才那句“得加钱”的细微揶揄。 “带路吧。”许砚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答应了一场普通的会面。 他率先向门口走去,步伐沉稳。 刀疤脸如蒙大赦,连忙侧身引路,姿态谦卑。 就在他们即将出门时,瘫坐在地的李福贵终于找回了一点魂儿,挣扎着爬起来,声音还在发抖:“大…大师!报酬…这报酬…” 许砚脚步未停,只是侧过半张脸,目光掠过李福贵,又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旁边毕恭毕敬的刀疤脸,声音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中: “规矩照旧。你是薛婆婆介绍来的,老价钱。把钱打到她指定的账户就行。”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道分水岭,清晰地划出了“熟人介绍”与“特殊委托”之间的价格鸿沟。 刀疤脸和他同伴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心中已然明了——眼前这位爷,不仅本事大,规矩和价码也分得门儿清。 交代完毕,许砚不再停留,与陈知微并肩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淡淡焦糊味的屋子。 两名大汉紧随其后,态度比来时恭谨了何止十倍。 下楼时,陈知微轻轻碰了一下许砚的手臂,低声问: “感觉怎么样?” 问的是他硬接那一击的消耗。 “没事。” 许砚简短回应,感受着体内灵能正在缓慢恢复,右肩的烙印也重归平静。 他目光扫过老旧楼道的阴影,心中对即将面对的“麻烦”和可能获得的“资源”有了更清晰的权衡。 风险与机遇并存,而他们,已经展示了值得对方开出高价的能力。 再次坐上那辆改装过的奔驰商务车,车内仿佛被抽成了真空。 与来时那种隐含胁迫的沉默不同,此刻的寂静里充满了敬畏与小心翼翼。 刀疤脸和他的同伴几乎将自己缩在座椅里,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会惊扰到后座那位刚刚徒手扼杀恶灵的年轻人。 只有引擎低沉平稳的嗡鸣,如同此刻众人压抑的心跳。 许砚靠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眼帘低垂,看似在闭目养神。但他搭在膝上的手指,指尖无意识地在柔软的面料上轻轻划动,勾勒着某种能量的轨迹。 这是他快速梳理思绪、消化战斗消耗时不易察觉的习惯。 车辆行驶平稳,但每一次微小的转弯或变速,都让车内凝固的空气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忽然,他感到手背一暖。 是陈知微的手轻轻覆了上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他掌心,指尖在他手背上短暂停留,传递着无声的询问。 许砚睁开眼,对上她近在咫尺的目光。 车厢内光线昏暗,但她眼中的关切清晰可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独属于他们之间才懂的嗔怪——怪他又冒险硬扛。 他低头摊开手心,是一块桂,油纸边缘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剥开纸,将清甜的果放入口中。 一股温和的、带着香的暖流悄然化开,稍稍抚平了灵能过度消耗带来的细微抽痛。 “没那么娇气。” 他低声说,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顺手将那张皱起的纸仔细迭好,放回她手里。 这个自然而琐碎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他们之间的亲密与默契。 前排,刀疤脸通过后视镜捕捉到了这短暂而温馨的互动,眼神微动,心中对这两人的关系评估再次刷新,将“重要伙伴”的标签钉得更牢,态度也更加审慎。 车辆此时已驶离主干道,窗外的景致逐渐从繁华转向疏朗,最终拐入一条被高大乔木遮蔽的私密车道。 车轮碾过精心铺设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前方,一堵高大的青灰色院墙映入眼帘,墙头覆盖着茂密的爬藤植物,一扇厚重的、看似古朴实则嵌着精密传感器的木门紧闭着。 车刚停稳,还未熄火,许砚便敏锐地察觉到至少三道不同频段的灵能探测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从不同方向扫过车身,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 门口站着的两名“保安”,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太阳穴微微鼓起,气息绵长沉稳,绝非普通安保人员。 “二位,请稍等。” 刀疤脸语气恭敬,率先下车,与门内的人进行了一番简短而高效的身份核验。 那扇厚重的木门才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其后幽深静谧的庭院。 许砚与陈知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判断:此地,非同一般。 在刀疤脸的引导下,他们穿过庭院,步入一条回廊,最终被引至一扇雕木门前。 门被推开,一股淡雅沁人的檀香混合着顶级茶叶的清香扑面而来,一间格调高雅、陈设古朴,每一处细节都透着低调奢华的茶室,展现在他们面前。 茶室静谧,檀香袅袅。 一位身着深色中式盘扣上衣的中年男人端坐在主位,并未起身。 他约莫五十上下,面容儒雅,但那双眼睛却如古井深潭,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手中不紧不慢地盘着一串色泽沉郁的念珠,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定力。 然而,许砚一踏入茶室,便敏锐地捕捉到,在那份从容之下,一丝极淡却无法完全掩饰的焦虑,如同水底暗流,搅动着周遭的气场。 此人,正是韩文山。 他的目光在许砚和陈知微进门时便已抬起,没有立刻寒暄,而是如同精准的扫描仪,先在许砚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随即又落到陈知微身上,对她手中那古朴的罗盘和沉稳的气度也投去一瞥。 这短暂的审视,无声却带着分量。 “许先生,陈小姐。”韩文山终于开口,声音平稳醇厚,带着一种自然的、不容置疑的主人气场,“鄙人韩文山。林主管再三推崇,言二位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姿态是邀请,而非迎接。 “请坐。” 他没有表现出过度的热情,这份克制本身,就彰显了他的身份和此事的分量。 许砚淡然颔首,与陈知微一同落座。 陈知微目光沉静,并未因对方的气势而有丝毫局促,她将罗盘轻轻置于膝上,姿态自然,表明了自己并非仅仅是跟随者。 穿着旗袍的茶艺师无声上前,动作行云流水地为三人斟茶,茶汤色泽清亮,香气扑鼻。 韩文山没有碰茶杯,目光重新聚焦在许砚身上,直接切入核心,但语气依旧控制得极好: “林主管说,二位擅长处理一些……‘常规’手段无法解决的麻烦。尤其是‘无害化’处理,颇有独到之处。”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许砚的反应。 “我这边,恰好遇到了一件这样的‘麻烦’,关乎一位顶尖研究员的安全,以及一个……绝不能失败的项目。” 许砚没有接话,只是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的温热,目光平静地回视韩文山,等待下文。 这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他在衡量,也在施加压力。 韩文山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李博士,我们的首席研究员。他的私人实验室,近期成了‘异常’的重灾区。仪器诡异地记录下不该存在的数据,保密文档上浮现无法解读的血色印记,值守人员声称见到无法被捕捉的‘影子’……”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凝重,“而李博士本人,精神状况急转直下,恍惚,失忆,甚至……会吐出一些古老而禁忌的音节。” “我们尝试过内部处理,也请过外援。”韩文山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份“请过外援”的平淡叙述下,隐含了失败的沉重,“结果,不尽如人意。有一位,甚至因此精神受创,至今未能恢复。” 这时,陈知微轻声开口,声音清越,打破了两个男人之间无声的角力: “韩先生,之前的介入者,是否留下了具体的调查报告?或者,关于那些‘禁忌音节’,是否有录音留存?” 她的提问专业且切中要害,瞬间展现了她的价值,并非仅仅是许砚的附庸。 韩文山目光转向陈知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陈小姐心思缜密。部分数据有留存,但涉及核心机密,需要二位正式接手后,才能开放。至于那些音节……”他摇了摇头,“无法被设备稳定记录,听过的人,描述也各不相同,但都指向……某种不应存在的古老意识。” 他重新看向许砚,抛出了真正的筹码,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商界巨擘的决断力:“我知道风险。所以,报酬,必须与风险对等。除了任务大厅承诺的现金与资源渠道,我韩家,额外提供三块标准单位的‘蕴神玉’。”他紧紧盯着许砚的眼睛,不容拒绝地继续道,“并且,开放我韩氏集团内部的高级情报网络权限,为期一年。我相信,这其中有些信息,会对许先生正在寻找的某样东西……有所帮助。” 蕴神玉!情报网络! 韩文山最后那句话,更是意有所指,仿佛知道许砚在寻找“镇魂铁”! 这份洞察力和资源能力,让许砚心中凛然。这位韩先生,远比他表现出来的知道得更多。 许砚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他没有立刻去看陈知微,而是迎着韩文山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缓缓将茶杯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 “听起来,李博士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许砚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专业的审慎,“在见到他本人,并完成初步评估之前,任何承诺都是不负责任的。我们需要先确定,纠缠他的‘东西’,是否还在可控范围内,以及……它到底想要什么。” 他没有被丰厚的报酬冲昏头脑,反而展现出了超出年龄的冷静与专业。 这份定力,让韩文山眼中最后一丝审视化为了真正的重视。 韩文山身体微微后靠,第一次端起了自己那杯早已微凉的茶,嘴角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弧度:“很好。谨慎是美德。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送二位去‘静心斋’。”他抿了一口茶,补充道,“我会通知那边,全力配合。希望二位,能给我带来好消息。” 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才重新开始流动。 这场短暂的会面,没有剑拔弩张,却在平淡的言语和细微的动作中,完成了一次彼此实力和心性的试探。风暴的中心,那位身份特殊的李博士,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而许砚和陈知微都知道,韩文山给出的,既是通往宝藏的地图,也可能是踏入深渊的邀请。 车辆驶入一处名为“静心斋”的独立园区。 与其说是居所,这里更像一个高级别的私人研究堡垒。 高耸的围墙、隐蔽的摄像头、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能量屏障波动,都昭示着此地非同寻常。 穿过几道需要身份验证的自动门,助理引着他们进入主建筑内部。 内部是冰冷的极简科技风格,纯白的墙壁,无缝拼接的发光天板提供着恒定却缺乏温度的光线,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微响,一切都显得过于规整、洁净,甚至……缺乏生机。 “这里的能量场不对劲。” 陈知微几乎是立刻低声对许砚说道,她手中的罗盘指针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近乎粘滞的速度微微偏移,仿佛探测的目标被包裹在厚重的油脂里。 许砚微微颔首,他的灵觉感知更为清晰。这里并非寻常闹鬼之地的阴冷死寂,而是一种被强行“梳理”和“压制”过的粘稠。 就像有人用强大的力量,将原本混乱的能量场强行抚平、禁锢,试图营造出一种虚假的平静。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掩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了陈旧书卷和某种奇异化学试剂的甜腻气息,这气息让人本能地感到不适。 助理带着他们来到二楼一扇厚重的合金门前,门上看不到任何常规的锁具或把手。 “博士他……近况特殊,”助理的语气带着谨慎,“他对能量‘频率’异常敏感,尤其是……陌生的波动。”他通过腕表发出指令,合金门无声地向侧方滑开。 门开的刹那,一股混杂着高度焦虑、智力上的极端偏执、以及某种近乎燃烧生命般的奇异亢奋的精神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冲击着许砚和陈知微的感官。 房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像是一个书房与前沿实验室的怪异结合体。 一侧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满了各种语言的典籍和论文;另一侧则摆放着几台处于静默状态的精密仪器和一个巨大的交互式电子白板。 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令人眼缭乱的公式和分子结构图,笔迹潦草而急促。 一个瘦削、头发白凌乱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几乎将整个人贴在白板上,用笔疯狂地书写着,笔尖与板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身影猛地一顿,随即像受惊的动物般骤然回头——正是李博士。 他眼窝深陷,布满血丝,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但那双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如同发现神启般的光芒。 “谁?!是谁进来了?!” 他的声音尖锐得刺耳,目光如同两台高速扫描仪,瞬间掠过助理,然后死死锁定在许砚和陈知微身上。 他的视线在许砚身上停留最久,脸上露出了极度困惑和探究的神情。 “你的频率……不对!”他丢开笔,踉跄着向前几步,伸出沾满各色墨水污渍的手,直指许砚,“太稳定了!稳定得不自然!像……像是被某种绝对秩序‘锁死’了!这不可能!除非……” 他眼神中的狂热更盛,似乎想扑上来触摸许砚,亲自“测量”这种异常。 助理想上前阻拦,许砚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 许砚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承受着李博士那神经质的审视,同时他的灵觉如同精细的雷达,快速扫描着整个房间。 他注意到了几个细节: 房间角落布置着几个非标准的、造型奇特的能量感应器,它们发出的微弱波动正与房间中央那股“粘稠”的能量场隐隐共鸣; 电子白板旁边的一个密封营养槽里,某种培养菌落呈现出不正常的、过于鲜艳的荧光色; 空气中那股甜腻气味,源头似乎是来自李博士研究服上一个敞开着的小试剂瓶。 不是被动侵蚀,是主动引导和囚禁。 一个清晰的结论在许砚脑中形成。 他迎着李博士那探究到近乎疯狂的目光,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表象: “李博士,你并非它的受害者。你是在……试图驯服它,研究它,甚至将它作为你实验的‘催化剂’,对吗?” 这句话如同冰水泼面! 李博士脸上的狂热瞬间冻结,转为一种被彻底看穿秘密的惊骇与苍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你……你胡说!你在污蔑我的研究!” “污蔑?”许砚的目光扫过那些自制感应器和异常的营养槽,“这里的能量场被精心‘修饰’过,你在试图观测它,引导它,利用它的力量来突破你研究的瓶颈。这些装置,就是证据。” 陈知微此时也上前一步,她手中的罗盘指针正明确地指向那些感应器所在的方向,发出细微的嗡鸣。 “能量在被主动抽取和汇聚,博士,你在玩火。” 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 真相,在两人精准的观察和犀利的言辞下,已无处遁形。 李博士并非单纯的受害者,他是一个主动打开潘多拉魔盒,并试图掌控盒中恶魔的……疯狂科学家。 就在许砚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骤生。 并非预想中的阴风怒号或鬼影重重,而是来自李博士那看似严谨的实验室本身,发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畸变。 房间右侧,一个密封的营养槽内,原本稳定散发着幽蓝色荧光的菌落,如同被注入狂暴的生命力,骤然沸腾。 “咕嘟咕嘟——” 粘稠的培养基剧烈翻滚,菌落以违背生物学规律的速度疯狂增殖、扭曲,颜色瞬息间由幽蓝化为一种不祥的、仿佛沉淀着无尽污秽的紫黑色,瞬间填满并挤压着强化玻璃槽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与此同时,“嘀”的一声轻响,李博士腕上的智能手表屏幕自动亮起,却不是常规界面,而是无数扭曲、蠕动、如同微观虫豸聚合而成的诡异代码疯狂滚动,发出一种高频、细微却直刺脑髓的“嗡嗡”噪声。 “闭嘴!闭嘴!你们这些低维度的杂音!干扰我思考!” 李博士猛地抱住头颅,指甲几乎要抠进头皮,对着腕表歇斯底里地咆哮。 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触及那紫黑色的营养槽,眼中竟又爆发出一种病态的、近乎朝圣般的狂热,“看!看到了吗?全新的代谢模式!突破了理论极限!这是‘祂’的恩赐!是真理的启示!” 他的精神在极致的痛苦与扭曲的狂喜间剧烈摇摆,如同风中残烛。 而那股潜藏的恶意,似乎被许砚的精准洞察和李博士的失控彻底激怒。 不再掩饰,不再试探。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侵蚀性与混乱意志的精神冲击,不再是弥漫的威压,而是如同蓄谋已久的毒蛇,骤然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尖针,无视空间距离,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刺许砚的眉心。 这一击,阴毒而精准,远超“怨噬傀”的野蛮冲撞,旨在直接污染、瓦解意识核心。 许砚闷哼一声,身形微晃,感觉仿佛有一根冰锥狠狠凿入脑海,搅动着他的思维,连右肩的“渊”之烙印都传来一丝被亵渎般的微弱悸动。 但他眼神依旧清明,在冲击临体的刹那,他已敏锐地感知到这股力量与房间内某个能量节点,那个自制感应器存在着微妙的共鸣与依赖。 “师兄!” 陈知微的惊呼带着真切的担忧,她手中的镇魂铃几乎同时摇响,清越的铃音化作一圈圈柔和的银色涟漪,试图涤荡、削弱那精神尖针的锋芒。 然而,许砚并未选择以蛮力硬撼,或是仓促动用相机。 电光石火间,一个更为巧妙的策略在他脑中成形——借力打力,断其爪牙。 他强忍着识海被侵袭的不适,眼中银芒如电,竟主动放开一丝防御,引导着那股狂暴的精神冲击,如同引导洪水,将其部分毁灭性的能量,沿着那微妙的共鸣连接,狠狠地导向墙角那个正在幽幽闪烁的自制能量感应器。 “嘭——!” 一声短促而剧烈的爆鸣!那感应器根本无法承受如此集中而污秽的能量冲击,瞬间过载,外壳炸裂,冒起一股混杂着焦糊元件和阴冷气息的黑烟。 奇妙的是,就在感应器炸毁的同一刻: 营养槽内沸腾的紫黑色菌落如同被掐断电源,瞬间萎靡、黯淡下去; 李博士腕表上滚动的诡异代码戛然而止,屏幕碎裂; 那股侵袭许砚识海的冰冷精神冲击,也如同被斩断了源头,威力骤减,迅速消散。 一切异常,骤然平息! 只剩下营养槽轻微的“滋滋”余响和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 李博士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瘫软在地,眼神中的疯狂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空洞与深入骨髓的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砚缓缓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浊气,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初。 他走到李博士面前,蹲下身,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凿进对方混乱的意识里: “博士,你引来的,不是可供你驱使的工具。它是一个拥有高度智慧和恶意的猎食者。你自以为是的实验,在它眼中,不过是为自己培育更可口‘点心’的过程。你,你的智慧,你的生命,都只是它餐桌上的一道菜。” 他站起身,无视李博士因极度恐惧而骤缩的瞳孔,转向脸色发白的助理和面露忧色的陈知微,语气沉稳而冷静: “情况很棘手。这东西的‘根须’已经通过这些自制设备,深深扎进了李博士的研究体系,甚至可能与他自身的生命磁场产生了共生式的纠缠。强行拔除,无异于对博士进行一场成功率极低的精神外科手术。” 他对助理吩咐,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立刻通知韩先生:第一,我们需要李博士从项目开始到现在的全部研究日志、实验数据,尤其是他的私人笔记,特别是涉及‘能量源捕获’和‘异常现象’的记录。第二,这里立刻实施最高级别的物理与灵能双重隔离,切断它可能的一切外部联系和能量补给。” 最后,他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炸毁和未炸毁的感应器,补充道,语气意味深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查清楚,这些‘巧妙’设备的来源。是谁,给了李博士捕捉并‘研究’这种存在的灵感与技术。” 这个任务的性质已然改变。 它不再是一场简单的驱魔,而是一场与高维恶灵争夺宿主生命与理智的残酷战争,一场必须在对方完全消化“猎物”之前,找出其弱点并予以精准打击的智力博弈。 平静的“静心斋”,此刻在许砚眼中,已化作了危机四伏、步步杀机的无形战场。 许砚的话语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将“静心斋”华丽的表象层层剖开,露出内里狰狞的真相。 助理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他手指微颤地接通加密通讯,向韩文山汇报时,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惶。 (本章完) 第161章 不用为钱发愁了 第161章 不用为钱发愁了 瘫软在地的李博士,身体开始剧烈颤抖,那并非肌肉的痉挛,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无法抑制的战栗。 他涣散的目光在虚空中徒劳地挣扎,仿佛在与体内某个无形的存在争夺着意识的控制权。 嘴唇哆嗦着,几次张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最终,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几个破碎而清晰的音节被他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笔记……在第三隔离区块……密钥是……‘普罗米修斯之火’……”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抽,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彻底瘫软昏死过去,仿佛刚才那句遗言般的交代,已燃烧掉他最后的生命烛火。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仪器低沉的运行声。 “‘普罗米修斯之火’……” 许砚低声重复,这个词组让他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他立刻转向陈知微,语速快而清晰: “记录:目标异常体初步判定为‘意识共生型鬼魂’,具备高度智能、伪装性及精神操控能力,危险等级暂定‘e+级’,具有通过科技媒介深度寄生宿主的特性。” 陈知微立刻领会,一边用便携终端记录,一边补充道: “能量特征阴冷粘稠,带有强烈的‘认知污染’倾向,能扭曲宿主意志,并可能……反向汲取宿主的智慧与知识。” 许砚点头,目光再次落回昏迷的李博士身上,语气沉重: “他想做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以为捕获了来自高维的‘天火’可以造福人类,却不知自己引来的,是足以焚尽自身的毁灭之力。他接触到的,恐怕不是什么善意的高维存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伴随着短促有力的指令声。 只见韩文山在一众精干人员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不再是茶室里那个气定神闲的商界巨擘,此刻的他,更像一位亲临前线的指挥官,眼神锐利,步伐带风,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他带来的团队效率极高,几乎在踏入实验室的瞬间,便有人开始架设便携式通讯与数据分析设备,幽蓝色的全息光幕迅速亮起,将实验室与外界的临时指挥中心连接起来。 另有一组穿着特殊防护服、携带灵能探测仪的人员,已经开始在外围走廊部署闪烁着符文的能量屏障发生器,显然是专业的异常事件处理团队。 韩文山步履生风地踏入临时指挥中心,目光如炬,直接锁定许砚,没有任何冗余的寒暄: “许先生,李博士情况如何?那东西的威胁等级?”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意识深度沉沦,诊断为‘e+级意识共生型鬼魂’深度寄生。”许砚语速平稳,随即抛出一个关键信息,“昏迷前,他提到了研究笔记的密钥——‘普罗米修斯之火’。” “‘普罗米修斯之火’……” 韩文山眼神骤然一凝,这个词显然触动了他掌握的某些深层信息。 他没有立刻回应,反而沉默了一瞬,那沉默中带着权衡与审慎。 许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迟疑,立刻追问,语气冷静而直接: “韩先生,要精准评估风险并找到解决方案,我需要知道核心信息。李博士的研究,具体目标究竟是什么?” 韩文山与许砚对视片刻,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筹码在交换。 他显然在评估透露信息的风险与必要性。 最终,合作的意愿与对当前危局的判断占据了上风,他选择了有限度的坦诚,声音压得更低: “具体技术路径属于集团最高机密,我无法在此详述。但它的理论方向……可以理解为,旨在引导乃至‘催化’特定方向的……生命进化。” 他措辞极其谨慎,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千锤百炼。 “现在想来,‘普罗米修斯之火’这个密钥,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李博士的野心,恐怕比项目立项时所规划的……走得更远。” “他想窃取的是……他认知中的‘神火’?” 韩文山几乎是自言自语,这个推断让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骇然。 “从寄生体的行为模式看,这个推测具有很高的可能性。” 许砚沉声接话,思路清晰地将线索串联起来。 “当务之急,必须立刻调取密钥对应的第三隔离区块所有数据,尤其是实验日志和能量模型。 同时,此地必须实施最高级别的物理与灵能双重隔离,不仅要防止能量扩散,更要切断它可能接收的任何外部指令或能量补充!” “明白!” 韩文山不再犹豫,许砚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精准判断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转向技术主管,斩钉截铁: “授予许先生临时最高数据访问权限,同步第三隔离区块全部数据!工程组,按照许先生给出的灵能频谱参数,执行双重隔离协议!我要这里在五分钟内,变成一个信息与能量的‘黑箱’!” 命令被迅速执行。 数据流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入许砚面前的终端,而外围,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的能量屏障正在快速成型,将“静心斋”的核心区域彻底封锁。 风暴眼,似乎正随着那名为“普罗米修斯之火”的密钥,缓缓转向一个更加惊悚的方向。 李博士试图盗取的“火种”,其源头恐怕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陈知微的指尖轻搭在李博士的腕脉上,一丝极其温和的灵能探入,仔细感知着他生命气息与能量场的微妙变化。 她的另一只手始终按在镇魂铃上,灵觉如同张开的蛛网,严密监控着周围任何一丝能量的异动,仿佛一只守护领地的灵猫。 许砚沉浸在海量数据中,眼神锐利如鹰。 李博士的研究核心——“灵能谐振生物催化”,理论堪称天才,旨在利用特定灵能频率撬动生命进化的杠杆。 然而,一切的转折点,都指向了那个所谓的“高维能量源”。 笔记显示,研究曾因无法获取稳定、纯净的特定灵能而陷入绝境。 直到半年前,一次“意外”的灵能采集,捕获了一个描述为“稳定、高效且蕴含智慧”的未知信号。 之后的笔记,笔触逐渐染上狂热的色彩: “它理解我的需求!它甚至能优化谐振模型!看这优美的能量曲线!这才是……真正的神之领域!” 许砚的心沉了下去。 这不是被动侵蚀,这是一场主动的引狼入室。 李博士以为自己找到了无所不能的“许愿机”,却不知自己成了恶魔降临现实的祭品与坐标。 这恶灵狡猾至极,它以“合作者”的姿态出现,提供甜头,逐步将自己的“根须”渗透进研究体系的每一个环节,与李博士的思维、设备乃至生命能量形成了深度寄生。 “必须找到它的‘锚点’。”许砚抬起头,与陈知微目光交汇,无需多言,彼此了然。 他声音低沉,“它在现实维持稳定存在的根基。” 数据流中,“谐振核心发生器”这个词反复高频出现。 这就是能量中枢,也是最可能的“锚点”所在。 “去核心实验室。” 许砚起身,对刚刚确认完隔离进度的韩文山说道。 韩文山看着眼前配合默契、行动果决的两人,心中不禁讶异。 他见过不少被评定为“白银级”的承包商,处理危机时也难免需要时间适应或依赖设备辅助。 可眼前这两位年轻人,一个感知精准、举重若轻,一个分析犀利、直指核心,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沉稳气度远超其年龄。 他原本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起了真心交好、设法拉拢的念头。 他凝重地点了点头,语气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敬重: “明白,这边请。” 在助理的引导下,他们穿过数道戒备森严的走廊,最终停在一扇需要多重生物识别和动态密码的合金巨门前。 门扉滑开的瞬间,一股远比外面浓稠数倍的能量场如同粘稠的沼泽般裹挟而来,空气中那股甜腻香气与臭氧味混合,几乎令人作呕。 核心实验室内部,各种精密仪器沉默的运行,而在中央,一座约一人高、由透明晶石与奇异金属构成的复杂装置“谐振核心发生器”正发出低沉的、仿佛心脏搏动般的嗡鸣。 装置内部,绚丽如极光的能量流奔腾不息。 但在许砚的灵视中,那绚烂之下,无数污秽的、如同活体寄生虫般的灰黑色能量丝线缠绕其间,随着能量流动而贪婪地搏动、扩张。 这就是巢穴! 几乎在许砚踏入门内的同时,整个实验室仿佛“活”了过来,不再是冰冷的科技造物,而是化为了恶灵延伸的、充满恶意的活体器官。 发生器平稳的嗡鸣陡然变得尖锐、高亢,如同被侵犯领地的野兽发出的警告。 实验室灯光疯狂明灭,墙壁上流淌过水波般的污秽能量纹路,几台辅助仪器的屏幕瞬间被扭曲混乱的符号和血肉般的影像吞噬。 “它察觉到了!” 陈知微清叱一声,向前一步,与许砚并肩,手中镇魂铃毫不犹豫地摇响。 清越的铃音化作一圈圈柔和的银色光晕扩散开来,竭力对抗、抚平那躁动不安的能量场。 许砚眼神一凝,不再依靠常规的灵觉感应。 他深吸一口气,精神高度集中,灵海深处一股清冽的银辉随之荡漾开来。 那是他身为白银级承包商所独有的“灵视”正被全力激发。 下一秒,他双眸深处仿佛有实质般的银白色辉光微微一闪。 视野中的物质世界瞬间褪色、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奔流交织的能量脉络与力场。 那台谐振核心发生器在他眼中,不再是复杂的机械与晶石组合,而是一个由极度活跃且被污染的灵能所构成的、不断搏动的危险核心。 数道仅存在于灵视视角下的、凝练无比的银白色感知束,如同拥有生命的智慧触须,自他的精神焦点延伸而出,谨慎而精准地“探”向那能量核心的结构深处,开始逐层解析其内部复杂的能量脉络,全力搜寻着恶灵隐藏的真正核心。 然而,那恶灵的狡诈与力量超乎预料。 它并未硬撼许砚的探查,反而顺势而为,将一股精心编织的、夹杂着李博士破碎记忆、偏执狂想和绝望恐惧的信息洪流,伪装成无害的数据反馈,沿着灵能细丝猛地反向灌注进许砚的脑海。 但这精神污染并非只针对他一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站在后方戒备的韩文山、那名助理、以及正在门外待命的灵能工程队人员,全都身躯剧震,发出了惊恐的低呼或闷哼。 助理双眼翻白,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仿佛无法呼吸; 韩文山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他看到的幻象是无数蠕动的阴影正从墙壁中渗出,扑向自己; 而门外更是传来工程队员的怒吼和仪器坠地的声响,他们显然陷入了各自内心恐惧所化的幻境之中,瞬间失去了战斗与协作能力。 这才是巢穴的真正威力——无差别的精神侵蚀。 刹那间,许砚眼前也幻象丛生。 李博士癫狂的演讲、实验体诡异的畸变、笔记上狂乱的笔迹…… 最后,所有幻象凝聚成一双隐藏在能量洪流最深处的、冰冷、贪婪、充满无尽恶意与嘲弄的眼睛。 这恶灵在同时干扰所有人,试图制造混乱,瓦解他们的抵抗。 “呃!” 许砚闷哼一声,额角青筋隐现,但他意志如铁,强行斩断那信息流的冲击。 大脑虽一阵翻腾,眼神却愈发锐利,成为了在场少数还能保持清醒与行动力的人。 就在这短暂的、凶险的接触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波动。 所有污秽能量的源头,都隐隐指向发生器内部一块看似不起眼、作为谐振焦点的暗紫色晶石。 “知微!它的核心在那块紫色晶石里!”许砚低喝,语速极快却清晰,声音穿透了那些陷入幻境者的混乱声响,“干扰它!为我创造机会!” “明白!” 陈知微毫不迟疑,她周身泛起微光,显然也在抵抗着精神侵蚀,但动作依旧稳定。 镇魂铃摇动的频率陡然一变,从抚慰般的清音转为急促、高亢的破邪之音。 音波凝成束,不再是扩散的涟漪,而是如同无形的钻头,精准地射向发生器外部几个关键的能量节点,试图扰乱其稳定运行,逼迫恶灵分心防御。 许砚眼中银芒暴涨,不再犹豫,身形如离弦之箭,直扑“谐振核心发生器”!目标明确——那块暗紫色晶石。 就在他动身的刹那,恶灵彻底暴怒。 发生器内奔流的绚丽光华瞬间被浓稠如墨的黑暗吞噬。 实验室温度骤降,刺骨的寒意弥漫,墙壁、地板乃至仪器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带着污秽气息的冰冷霜。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恶意,混合着无数灵魂被撕裂、扭曲时发出的绝望尖啸,化作毁灭性的能量狂潮,如同海啸般朝着依旧能行动的许砚和陈知微当头压下。 决战,在这已化为活体噩梦的巢穴之中,轰然爆发。 毁灭性的能量狂潮扑面而来,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撕裂意识的尖啸。 陈知微首当其冲,她清叱一声,将镇魂铃催动到极致,铃音化作一道凝实的银色光盾,硬生生挡在两人前方。 “嗡——!” 能量狂潮与音波光盾猛烈撞击,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 银盾剧烈波动,陈知微脸色一白,身形被冲击得向后滑退半步,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撑住了这第一波最凶猛的攻击。 而许砚,则利用陈知微争取到的这瞬息机会,身形没有丝毫停滞,如同鬼魅般贴近了“谐振核心发生器”。 他眼中银芒锁定着那块暗紫色的晶石,右手并指如剑,高度压缩的灵能再次凝聚指尖,就要直接点向那恶灵的核心。 然而,那恶灵的反应快得惊人。 就在许砚指尖即将触及发生器的瞬间,发生器外壳上那些复杂的金属纹路陡然亮起幽暗的光芒,一道由纯粹负面能量构成的、布满尖刺的漆黑护盾瞬间弹出,挡在了紫色晶石前方。 同时,几条如同黑色触手般的能量束自发生器基座猛地射出,带着腐蚀性的恶臭,缠向许砚的双腿。 “小心!” 陈知微见状,左手维持镇魂铃光盾,右手已迅疾地探入随身布囊。 指尖触碰到一张质地特殊、边缘烙有细密云纹的符箓,那是爷爷留下的“破邪金针符”,数量极少,专破各种阴邪能量实体,是她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一。 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抽出,指尖灵能一催,符箓无火自燃,化作数道细如牛毛却锋锐无匹、带着纯阳破邪之意的金色光针,后发先至,精准地射向那几条能量触手。 “嗤嗤嗤——!” 金色光针与黑色触手碰撞,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剧烈反应声,那充满恶意的能量触手瞬间被金光灼烧、消融,及时为许砚扫清了障碍。 许砚得到这宝贵的喘息之机,目光扫过那燃烧的符箓残影,心中瞬间明了其来历。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闪过: “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把照相馆和这摊‘责任’留给了我,这些实实在在的好东西,倒是都给了知微……” 但这丝感慨转瞬即逝,随即便被更深的认同取代。 毕竟,陈知微是他的师妹,更是他决心守护的爱人,师父将资源倾向于保护她,或许正是老人家另一种形式的深远考量与托付。 此刻,绝非计较这些的时候。 他眼神锐利如故,并未因障碍清除而继续硬攻那看似异常坚固的黑暗护盾。 他敏锐地察觉到,当这黑暗护盾凝聚显现时,发生器内部其他区域的能量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法掩盖的滞涩。 它在集中力量防御核心! 这意味着其他地方变得相对脆弱。 心念电转间,许砚变指为掌,原本凝聚于一点的灵能骤然扩散,化掌为刀,带着凌厉的银芒,并非劈向护盾,而是狠狠地斩向连接着暗紫色晶石的一条主要能量导管。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那由特殊晶石打造的能量导管,在许砚蓄力一击下,应声断裂。 “嗷——!!!”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凄厉、更加暴怒的嘶嚎,仿佛直接从灵魂层面炸响。 黑暗护盾剧烈波动,发生器内部墨黑色的能量流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整个实验室的震动加剧,仿佛随时要坍塌。 这一击,虽未直接命中核心,却如同切断了对方的重要动脉,让其受到了实质性的重创。 “有效!” 陈知微精神一振,镇魂铃音再变,从防御转为束缚,一道道银色音波如同灵活的锁链,缠绕向波动不稳的黑暗护盾和发生器本体,限制其行动。 恶灵彻底疯狂了。 它意识到许砚的威胁远超想象,不再保留。 暗紫色晶石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邪异光芒,一股更加凝聚、更加阴冷的意识冲击,如同无数根冰针,无视了物理阻碍,并非攻向许砚,而是直接袭向正在全力维持镇魂铃音、灵能消耗巨大的陈知微。 它要打断辅助,让许砚孤立无援。 这一下变故极其阴险毒辣。 陈知微只觉得一股冰寒刺骨的恶意瞬间侵入识海,眼前一黑,镇魂铃音戛然而止,缠绕着发生器的银色音波锁链寸寸断裂。 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知微!” 许砚心头一紧,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回防,否则前功尽弃。 千钧一发之际,许砚脑中念头飞转。 根据以往的记忆这台相机虽然神异,但其直接的封印之力对于e+级别、尤其已形成稳定“锚点”的恶灵,成功率并不高。 一旦拍照未能一击封印,必将引致最疯狂的反扑,届时灵能耗尽的他和受伤的知微绝无生路。 不能冒险!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电光石火间,他已做出决断。 左手迅如闪电般从战术腰包侧袋抽出一个银灰色的外置闪光灯组件,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指尖灵光微闪,以陈知微先前教导的特殊频率,瞬间完成了闪光灯与相机机身的精神力连接。 一股明显的抽离感自身躯传来,这是远超平常消耗的预兆,使用它的代价必然不小。 但此刻,许砚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代价大一点又如何? 唯有此法,方能锁定胜局。 他毫不犹豫地将澎湃的灵能疯狂灌入连接完毕的设备。 暗银色相机被稳稳举起,当那镜头对准黑暗护盾后的紫色晶石时,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凝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时空都在此刻变得粘稠。 那疯狂肆虐的恶灵,在感受到相机与闪光灯连接后所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时,发出的尖啸中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掩饰的、源自本能的恐惧。 它不顾一切地榨取着发生器所有的能量,黑暗护盾的厚度瞬间倍增,幽光浓郁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但许砚的食指,已经沉稳而坚定地,悬在了快门按钮之上。 “咔嚓。” 一声轻响,在混乱的实验室中,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一道强烈的闪光,和一道柔和却无可抗拒的白光,如同穿越了时空,无视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黑暗护盾,直接照射在暗紫色的晶石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晶石内汹涌的邪异光芒瞬间僵住,那无数扭曲蠕动的灰黑色能量丝线如同被冻结的毒蛇,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却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狂暴的能量潮汐戛然而止,实验室的震动平息,刺骨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去。 一张微微发热的相纸,从相机底部缓缓吐出。 相纸上,不再是房间的景象,而是一枚被无数细密黑线缠绕、封印在混沌背景中的暗紫色晶石特写,那些黑线还在微微扭动,却仿佛被永远定格在了挣扎的瞬间。 “谐振核心发生器”发出的嗡鸣声彻底消失,内部流转的能量光华恢复了最初的、相对纯净的绚丽色彩,只是黯淡了许多。 恶灵的核心意识,被成功封印。 一阵强烈的、他已然熟悉的抽离感猛地攫住了他。 仿佛意识深处有某个无形的橡皮擦,精准而冷酷地抹去了一小段记忆的轨迹。 上一秒还清晰无比的、关于催动闪光灯时能量奔流的细微感触,此刻已变得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片无法追溯的空白与轻微的眩晕。 他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但并未彻底脱力。 幸亏有定神片——他下意识地感知到相机卡槽内那枚玉片正传来温凉的气息,勉强维系着他意识的清明,只是其表面灵光明显黯淡,甚至多了几道细微的裂纹,显然此次消耗巨大,必须尽快找时间温养修复了。 “师兄!” 陈知微强忍着自身识海的不适,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没有先问结果,而是急切地凝视着他的双眼,语气紧张而专注,“看着我!还认得我是谁吗?记得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吗?” 这是应对记忆代价最直接,也最令人心酸的确认。 许砚迎上她担忧的目光,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尽管眼神因记忆的瞬间空白而显得有些许涣散,但核心意识依旧清晰: “陈知微……我们刚解决了那个……寄生体。”他摇摇头,试图驱散那恼人的虚无感,“只是……动用闪光灯的那部分细节,有点模糊了。” 听到他还能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并明确任务核心,陈知微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但扶着他的手并未松开,眼中的后怕与关切丝毫未减。 “下次……别再这么拼命了。”她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必要的代价。” 许砚缓过一口气,看向那台恢复平静的发生器,以及相纸上被封印的晶石影像。 虽然只是封印了其核心意识,并未彻底净化其散逸的能量,但最危险的部分已经解除。 李博士与它的深度绑定,也因为核心被封印而大幅削弱。 就在许砚话音落下的瞬间,实验室内的氛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股萦绕不散、令人窒息的恶意如同潮水般退去,温度开始回升,墙壁上的污秽能量纹路也迅速淡化、消失。 几乎同时,原本陷入各自恐怖幻境中的人们陆续清醒过来。 韩文山猛地喘了一口粗气,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他环顾四周,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惊悸,但常年养成的定力让他迅速恢复了镇定。 他首先看到的,是相互扶持、站在中央发生器旁的许砚和陈知微,两人虽然脸色苍白,身姿却依旧挺拔。 再看那台之前如同活物般嘶吼的发生器,此刻已彻底沉寂,内部再无那令人作呕的灰黑能量流。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目光与许砚相遇,带着询问。 许砚迎着他的视线,微微颔首,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瞬间冲散了韩文山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 他身后,那名助理和其他灵能工程队员也陆续清醒,人人脸上都带着后怕与茫然,但看到韩文山的神色以及中央安然无恙的两位年轻人,也纷纷猜到了结果,不由得露出激动和喜悦的神情。 “解决了……真的解决了!”有人低声喃喃,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此刻,在所有人眼中,站在一片狼藉实验室中央的许砚和陈知微,身形仿佛高大了起来。 他们如此年轻,却深入这恐怖巢穴,在众人皆被迷惑失控时力挽狂澜,这份实力与担当,让在场的每一位亲历者都心生敬佩与感激。 陈知微搀扶着许砚,让他靠在一张相对完好的实验台边休息。 她自己也脸色不佳,寒意未消,但仍警惕地关注着四周。 “感觉怎么样?”她低声问,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关切。 许砚摇了摇头,精神上的抽离感和身体的虚弱交织,让他声音有些沙哑:“代价不小,但……解决了。” 他抬起手中的相纸,那被封印的暗紫色晶石影像,此刻是所有人心中的定心丸。 韩文山立刻上前几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小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支闪烁着柔和蓝光的试剂。 “这是研究所最高浓度的‘灵枢营养液’,能快速补充灵能消耗,请务必先用上。”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敬重和感激。 许砚没有推辞,接过一支饮下,一股温和而精纯的能量迅速在体内化开,滋养着干涸的经脉。 “韩先生,”许砚看向韩文山,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核心威胁已封印。李博士暂时安全,但他与那东西精神连接过深,意识受损极重,需要漫长且专业的调理,能否完全恢复,犹未可知。” 韩文山凝重地点头,这个结果已比他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相纸上,带着一丝敬畏: “这就是……那‘恶灵’的本体?” “更像是一个高度智慧的‘意识寄生体’。”许砚纠正道,目光深邃,“静心斋的秘密,恐怕我们才刚触碰到边缘。” “不错。”许砚将相纸递过去,“它的主体意识已被封印于此,但之前扩散出的能量污染,以及它与实验室设备、甚至部分实验成果的纠缠,还需要仔细清理,否则后患无穷。这也是我要求进行双重隔离的原因。” 韩文山几乎是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双手接过那张看似普通却重若千钧的相纸。 入手一片沉凝的冰凉,仿佛握着一块来自深渊的寒冰。 他仔细端详着相纸上被无数精密黑线缠绕封印的晶石,即便隔着强大的封印,他那久经商海锤炼的敏锐直觉,依然能捕捉到一丝被锁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本质。 “许先生,陈小姐,”韩文山的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感激与一种下定决心的意味,“大恩不言谢,但韩某必须表明态度。今日之事,已非简单的雇佣关系,二位于我韩文山,于‘静心斋’,是力挽狂澜的恩人。” 他亲自将相纸放入那个铭刻着复杂封印符文的特制金属盒,锁死,然后才转向许砚和陈知微,眼神锐利而真诚。 “后续清理,我将动用集团最高级别的‘净化小组’,并由我亲自监督,确保不留任何隐患,完全遵循您的指导。” 他首先再次强调,旋即对助理做了一个明确的手势。 助理立刻捧上两样东西:一个古朴的玉盒,以及一个比之前展示的更为厚重、带着物理密钥的加密数据终端。 “这是约定的报酬,请务必收下。”韩文山打开玉盒,里面是三块品质极佳、灵光内蕴的“蕴神玉”。“此物对二位恢复损耗,应能有所助益。” 接着,他拿起那个数据终端,语气郑重地补充: “这里面,除了我之前承诺的、权限已提升至集团核心层级的情报网络永久访问权之外,还绑定了一个独立的匿名账户。账户内有一笔初始资金,更重要的是,它连接着一条由我本人直接授权的、非公开的物资与技术支援渠道。今后二位在调查中,若需要任何‘非常规’的装备、信息,或是遇到官方层面的琐碎麻烦,都可以通过这个渠道直接联系我的私人安全主管——他会像执行我的命令一样,优先满足二位的一切合理需求。” 这意味着,许砚和陈知微不仅获得了一笔可观的、可持续的资金支持,更在韩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内部,拥有了一支高效、隐秘且忠诚的支援力量。 许砚接过玉盒和数据终端,这次他没有立刻收起,而是认真地看着韩文山。 “韩先生厚意,我们领受了。” 他清楚,这既是报答,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一份长期的“保险”,韩文山希望他们能持续解决这类问题,并且好好地活着。 “这正是我接下来想提醒韩先生的。”许砚顺势将话题引向更深层,“此物绝非自然生成。它被‘捕获’的时机过于巧合,那些自制感应器的技术来源更是可疑。我怀疑,这是一场精心策划、针对李博士及其研究的定向投放。背后之人所图甚大,若不查明根源,静心斋乃至韩氏集团,恐永无宁日。” 韩文山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商海巨鳄的杀伐决断尽显无疑。 “许先生所言,正是韩某心中所虑。这已不仅是灵异事件,更是商业阴谋与超常规打击!请放心,动用一切资源,我也会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届时,或许还需要二位的专业力量。” 后续事宜在高效中完成。 乘坐韩文山安排的专车离开静心斋时,许砚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手中紧握着那枚象征着资源与承诺的数据终端。 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踏实感,悄然驱散了连日来的紧绷。 他侧头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陈知微,轻声道: “有了韩家的渠道和支持,我们接下来的路,会好走很多。” 陈知微睁开眼,眼中虽然带着疲惫,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 她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浅浅的、真实的弧度: “嗯,至少……短时间内不用为钱发愁了。而且,拿到了关键情报的权限。” 这对于一直独自承担着经济压力和情报匮乏的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 回到熟悉的“遗忘照相馆”,关上门,将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相视一笑,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共同克服强敌的默契,尽在不言中。 许砚将装有“蕴神玉”的玉盒轻轻放在客厅的桌上,温和的灵光驱散着室内的阴霾与疲惫。 他没有立刻催促休息,而是看向陈知微,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松弛: “先借助此物恢复元气。晚上,若是状态尚可,我们一起去‘流泉集’逛逛。” “流泉集?” 陈知微眼眸微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那是城里一处鱼龙混杂的地下黑市,也是各种隐秘信息和特殊物品流通的场所。 “你想去碰碰运气,换点宝贝,打探消息?” “嗯。”许砚颔首,“之前是毫无头绪,只能被动等待。现在手头宽裕了些,也有了韩家这条线,是时候主动出击了。或许能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 “好。”陈知微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地应下。 两人不再多言,许砚手握温润的蕴神玉,引导着其中精纯平和的能量滋养干涸的经脉与受损的精神,全力修复着此行的损耗。 窗外的天色逐渐亮起,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静心斋的危机暂时画上了句号,但许砚知道,这仅仅是狂风暴雨前一段短暂的宁静。 寻找“镇魂铁”的迫切、判官江聿的威胁、父亲许浩宇留下的谜团……所有线索正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危险的网。 他和陈知微,必须利用这宝贵的喘息之机,尽快恢复并变得更强,才能在那场已然逼近的风暴中,厘清一切,抓住生机。 (本章完) 第162章 超凡的真相 第162章 超凡的真相 清晨的阳光慵懒地透过照相馆临街的老旧玻璃窗,在覆着薄尘的木地板上铺开温暖的光斑。 厨房里传来轻轻的响动。许砚走进来时,正看见陈知微踮着脚去够橱柜顶层的茶叶罐,素色的衣摆随着动作微微掀起一角。 “让我来。”他自然地走到她身后,伸手轻松取下了罐子,却故意不放进她等待的手心,而是举高了几分,低头笑问:“昨晚是谁说,今天要让我见识一下祖传的茶叶蛋配方?” 陈知微耳根微红,伸手去够,他却将罐子换到另一只手。“配方是爷爷的,”她轻声反驳,眼角却漾开浅浅笑意,“但火候是我的。” 许砚这才将罐子递给她,顺势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锅:“那我负责尝味道。” 他将小锅放在客厅茶几上,看着她专注地调配香料侧影,几缕发丝又从她耳后滑落,在晨光中泛着柔软的光泽。 “头发。”他提醒道。 陈知微正将鸡蛋轻轻放入锅中,头也不抬:“手脏。” 许砚便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背轻轻将她那几缕散发重新别回耳后。 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温热的耳廓,两人都微微一顿。 “晚上去流泉集,”许砚拿起一个煮好的鸡蛋,在桌上轻轻磕破外壳,“除了打听镇魂铁,韩家给的那笔钱,也该给你添几件合用的符纸和朱砂了。” 陈知微将剥好的第一个鸡蛋自然放进他碗里:“我的符箓够用。倒是你,该换件新外套了,袖口都磨破了。” “这件穿着舒服,”许砚看着她低头时纤长的睫毛,声音放缓,“就像某人煮的茶叶蛋,看着普通,尝过就忘不掉。” 陈知微正要开口,桌上那部老式转盘电话却突兀地响了起来,清脆的铃声瞬间打破了这温馨的宁静。 许砚微微蹙眉,放下鸡蛋,伸手拿起听筒:“喂?” “砚哥!是我,阿哲!”听筒里传来阿哲标志性的、带着点急切的声音,“你那边……方便说话吗?” 许砚抬眼,对上陈知微投来的询问目光,他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然后才对着话筒说:“方便。怎么这个点打过来?” 旁边的陈知微闻言,了然地点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壳,但注意力显然已经分了一半到这边的通话上。 “我这边遇到个棘手问题,”阿哲语速很快,像是憋了一肚子话,“就是那个‘数据炸弹’的底层架构!有几个关键参数卡住了,必须查点关于灵能本质和能量场拓扑的基础研究资料才能推进。可我这破青铜终端权限太低,连核心数据库的入口都摸不到……”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试探:“砚哥,能不能……借你的白银终端用一下?就查点东西,很快!” 许砚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布满划痕的木质桌面上敲了敲。 他看了一眼陈知微,见她正将剥好的鸡蛋自然地放进他的碗里,便对着话筒说道: “正好,我和知微也有事要找你。” 他言简意赅:“来照相馆吧,见面细聊。” “太好了!我马上到!”阿哲的声音瞬间轻快起来,电话随即被挂断,传来忙音。 许砚放下听筒,陈知微将盛着茶叶蛋的碗推到他面前,轻声问:“阿哲?这么早,是研究遇到障碍了?” “嗯,”许砚拿起筷子,“数据炸弹的瓶颈,需要更高权限查资料。来得正好,关于韩家提供的那个情报渠道,有些想法也可以一起聊聊。” 晨光依旧安静地洒满房间,但原本悠闲的早晨,已然注入了一丝新的变奏。 不到半小时,照相馆的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阿哲顶着一头乱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他眼底布满血丝,身上的外套都穿反了标签,整个人散发着通宵达旦后的疲惫与亢奋。 “砚哥,知微姐!”他嗓音有些沙哑,一屁股在茶几旁的空椅子上坐下。 陈知微见他这副模样,轻轻摇了摇头,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关切地问:“吃过早餐了吗?” “啊?早餐?”阿哲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忘了……一晚上光顾着盯数据了。” 陈知微没再多说,转身走进厨房,很快端出来一份温热的茶叶蛋和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粥,轻轻放在阿哲面前。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阿哲看着眼前简单的早餐,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也没客气,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大口粥,暖意下肚,整个人似乎才放松了一些。 许砚一直安静地看着,等他吃了几口,才开口问道:“是数据炸弹的研究卡住了?” “没错,” 阿哲咽下嘴里的食物,重重叹了口气,随即眼神又亮起那种陷入思考时的专注光芒。 他放下勺子,拿起随身的平板电脑,一边开机一边说: “砚哥,知微姐,我有个初步的构想,但需要验证。加入真如我所说,我们这个世界的一切,包括能量、物质甚至规则,在某种更深层面上都可以被理解为‘数据’构成……” 他快速调出一些复杂的图表和层级模型,将屏幕转向两人。 “那么,那些鬼魂、恶灵,它们是什么?它们表现出来的‘超自然’特性,会不会就是一种‘反数据’或者说‘异常数据’的形态?”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构建着一个理论框架: “你们看,从最弱的f级游魂(微弱能量扰动),到e级鬼魂(能制造稳定的幻象,干扰感官数据),再到d级(可以实体化,直接干扰物理层面的‘数据’),c级(引发区域环境异变,改写局部‘规则数据’),乃至传说中的b级(规则感染,能复制灵能符文、模仿黄金级的法则层运作),甚至a级前兆(无限意识侵蚀,将现实维度改造成鬼蜮)……它们的危害性,本质上可以看作是其‘异常数据’的复杂度、强度以及对现实‘基础数据’的覆盖与扭曲能力在不断提升!” 许砚和陈知微不约而同地向前倾身,仔细看着屏幕上的模型,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与认同。 这个角度非常新颖,而且逻辑上似乎能自洽。 阿哲越说越兴奋,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勾勒出虚拟的能量流向图: “反过来看,各个流派的抓鬼人,使用的符箓、法器、咒术——”他忽然抓起桌上的一张空白黄纸用力晃了晃,“本质上是不是在调用某种‘正向数据’?” 他放下黄纸,指尖重重敲在平板屏幕上显示的符箓结构解析图: “就像修复程序对抗病毒!高等级法宝为什么厉害?”他拿起陈知微放在桌角的镇魂铃轻轻一摇,在清音中提高声调,“就是因为内部承载的‘数据量’更庞大,数据结构更精妙!” 许砚突然伸手按住他激动得发颤的手腕: “慢点说,把粥喝完。” 陈知微适时将还剩半碗的粥推到他面前,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 阿哲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不好意思地抓起勺子囫囵吞了几口,又迫不及待地抬起头,眼中闪着光: “如果这个理论成立,我们的数据炸弹完全可以伪装成——”他伸手在空气中画了道虚拟的符咒,“数字符箓!用算法和能量编码实现的全新符箓!” 许砚与陈知微对视一眼,看到她指尖正无意识地在桌面上临摹着刚才阿哲比划的轨迹。 许砚松开阿哲的手腕,正要开口,却见陈知微已从符袋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五雷符”,轻轻按在桌面上。 “且慢,”她的指尖划过符纸上蜿蜒的朱砂纹路,“绘制符箓时,每一笔都要灌注特定的灵能频率,就像编写程序时需要遵循的语法规则。”她抬眸看向阿哲,眼中闪着思索的光,“你所说的算法编码,与符箓中‘笔断意连’的韵律确有相通之处。” 她将符纸翻转,指向背面细密的能量回路:“符箓生效时,这些纹路就像预设的电路,引导灵能按照特定路径运转。若是将这个过程数字化……”她顿了顿,眼中渐渐泛起惊叹之色,“或许真能突破传统符箓对材质和绘符者功力的限制。” 许砚听到这里,才轻轻鼓掌: “天才的思路!” 陈知微将那张五雷符郑重地推至阿哲面前,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同: “以数字重构符箓本源……这个转换思路,确实精妙。” 阿哲脸上的兴奋渐渐沉淀,转为深思。 他放下粥碗,手指无意识地在平板边缘摩挲着。 “不过.“他沉吟片刻,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调出一组复杂的能量波形图,“这个构想还有个关键问题需要解决。“ 他将平板转向许砚和陈知微,屏幕上并列显示着传统符箓的能量频谱与承包商战斗时的能量记录。 “我研究了大量战斗数据,“阿哲的指尖在两组波形间移动,“承包商的力量体系,青铜级都是任务划分,做的任务越多等级越高。但是从白银到黄金,明显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这种等级背后,必然有某种统一的支撑体系.“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专注:“我听说,白银级晋级时会进行'灵能灌注'。那么,这种灌注的灵能,是否就是支撑整个等级体系的基础?“ 陈知微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镇魂铃,若有所思。 阿哲继续推进他的分析,语气愈发严谨:“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核心问题就是“他的指尖重点圈出两个波形的差异区域,“他们灌注使用的'灵能',和我们传统符箓调动的'灵能',真的是同一种东西吗?虽然都叫灵能,但能量特征存在微妙差异.“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许砚:“砚哥,这就是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想借用你的终端,查清楚这个最核心的问题。“ “灵能灌注.“ 许砚重复着这个词,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与陈知微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想起晋级白银那天,林岚主管在仪式结束后特意留下的那番话。 “不用查了。“许砚直视阿哲,声音低沉,“关于这个,林岚确实对我们说过。“ 阿哲立即屏住呼吸,连平板屏幕自动熄灭都顾不上。 “中心的承包商体系,走的是‘灵能灌注,生命跃迁’的路线。”许砚回忆着当时的每个细节,“只有在晋级白银时,才会进行第一次正式灌注。据说这能从根本上提升生命层次。”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关键信息:“而灌注用的能量,据林岚说,是从被捕获净化的鬼魂体内提炼出的最精纯的灵能本源。” “什么?!” 阿哲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一把抓起伏在桌上的平板,手指因震惊而不停颤抖:“承包商的力量源泉就是鬼魂能量?那岂不是说.” 他的目光急速在许砚和陈知微之间移动,最终落在陈知微随身携带的符袋上,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可以用对付鬼魂的符箓,来对付接受了这种灌注的承包商?!” 这个推论让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这时,陈知微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基于丰富实践经验的确信: “理论上,符箓的力量确实主要针对阴邪鬼物。但在实际应用中,当鬼魂附身于人时,我们使用的驱邪符、破煞符,其作用对象依然是附身的鬼魂,而非被附身者本身的生机。 直接针对‘人’的符箓不是没有,但那是另一套截然不同的、更为凶险的体系,通常被视为禁忌。就我所知,绝大多数传承下来的正统符箓,其核心目标始终是‘鬼魂’,而非‘人’本身。” 陈知微轻轻解下腰间的符箓布袋,那是爷爷留给她的旧物,深褐色的布料上绣着细密的云纹。 她从中取出两张截然不同的符箓,平放在桌面上。 “你们看这一张,“她指尖轻点左边那张朱砂绘制的“驱邪符“,符纸边缘因频繁使用已微微卷曲,“它确实能对附身人体的鬼魂起效,但作用原理是驱散异常能量。“ 她的手指划过符文中代表“净化“的笔触,“就像用特定频率的声波震碎玻璃,却不会伤及盛放玻璃的容器。“ 接着,她将右手移向右边那张颜色暗沉、墨迹诡谲的符箓,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仿佛不愿触碰。 “而这张'蚀魂符'“她声音压低,“属于另一套体系,能直接侵蚀生命本源。但每使用一次,施术者的心神都会受到反噬。“ 她将两张符箓并排推向前方,目光清明:“绝大多数正统符箓,目标始终是'鬼魂'本身。“ 许砚若有所思地点头,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胸口。 白银级灌注带来的提升确实纯粹,并未让他感受到符箓指向的“阴邪“气息。 “但'中心'使用鬼魂能量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可疑。“ 阿哲指着那两张符箓,眉头紧锁。 许砚取出那台升级后的终端,流畅的金属线条在晨光中泛着冷冽光泽。 “中心的官方定义,才是最关键的。“ 阿哲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 “这就是白银级终端?听说运算速度和数据库权限都是青铜级的几十倍.“ 屏幕亮起“中心“徽记的瞬间,许砚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输入【灵能灌注】。 “无查询结果“。 冰冷的提示弹出,三人同时愣住。 “连白银级权限都查不到?“阿哲的声音里满是失落,“这可是白银级终端啊“ 就在空气凝固的刹那,许砚却从怀中取出另一台设备——黑色哑光外壳上,韩氏集团的飞鸟徽章若隐若现。 “韩氏的内部情报系统?!“阿哲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他们家的情报网可是各大势力重金都买不到访问权限的!据说连某些黄金级大佬都会私下找他们购买情报“ “中心越是封锁的消息,“许砚指尖轻抚过冰凉的金属外壳,“像韩氏这样的大集团,就越会不惜代价去破解。“ 他按下启动键,屏幕泛起的蓝光映亮他坚定的眼眸。 他再次在搜索框中,郑重地输入了四个字: 【灵能灌注】 许砚指尖轻点确认。 韩文山提供的终端屏幕瞬间跳转,加载出一个标有“区域负责人及以上权限可查阅”红色标记的加密条目。 三人的目光立刻聚焦过去,屏息凝神。 屏幕上冷峻的文字逐行显现,伴随着阿哲不自觉的低语朗读: “【灵能灌注】…定义:‘中心’核心赋能体系,通过向符合标准的承包商体内灌注经过高度提纯、去意识化的灵能本源,引导其生命形态发生定向跃迁…突破凡俗极限,掌握超自然伟力。” “能量来源:主要源自被捕获、净化后的高浓度异常能量体…即俗称‘鬼魂’。” 读到这一行时,阿哲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他抬头与许砚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前的猜测被冰冷的技术文档证实了。 陈知微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放在桌上的那张驱邪符,眉头微蹙。 文档中“提纯”、“去意识化”的描述,与她所知充满怨念的鬼魂本质形成了微妙的对立。 “看这里,”许砚指向关于白银级的部分,声音低沉,“e级鬼魂提纯后的灵能精华…灌注成功率及后续成长性,取决于承包商个体基因序列、体质对灵能的亲和度、承载上限及转化效率。此为基础奠基阶段,承载上限决定能否触及黄金壁垒。原来我们白银级的力量基石是这个。” 他第一次感到,灵能在体内流动的触感,不再像温热的光,而像是某种记忆在蠕动。 那些能量,有呼吸,有低语。 阿哲快速滑动屏幕,呼吸随着内容的深入而变得急促。 “黄金级…我的天,黄金iii级对应d级鬼魂灵能,战力约等同于十个成熟的d级威胁实体。 黄金ii级是c级,而黄金i…”他猛地吸了口气,“…竟然是b级鬼魂提纯灵能!还提到能构建‘法则’领域?” 黄金级能力千变万化,虽核心能量源于鬼魂,但因个人体质、职业路线与领悟差异,衍生的法则能力各不相同,其威胁性与难缠程度,普遍高于相应等级的鬼魂。 “这意味着,每一位黄金级强者,体内都有多只对应等级鬼魂的全部精华。”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她看向许砚,眼中忧虑更深。 “爷爷不让我们靠近中心,不是怕我们死,而是怕我们看见——看见之后,还怎么活下去?” 这意味着许砚未来的晋升之路,本质上是与更恐怖的鬼魂本源融合。 当看到关于白金级的描述时,连一向冷静的许砚也瞳孔一缩。 “需在黄金i级巅峰…成功吸纳并融合a级鬼魂的灵能本源…其威能足以轻易改写大片区域的现实规则,意志可辐射影响众生,拥有近乎不朽的寿命与难以想象的权能。” 阿哲念出这段话时,声音都有些发颤。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震撼,“a级鬼魂…灭世级威胁…争夺战略资源…行走人间的‘天神’?” 这些词汇所带来的冲击力,让整个房间落针可闻。 现状注记:a级鬼魂本身即为灭世级威胁,极其稀少,且一旦有活动迹象,必将引发现世所有顶尖势力(包括但不限于“中心”、各大古老家族、隐秘组织)的全力围猎与争夺。 每一份a级灵能本源,都意味着一位潜在白金级强者的诞生,是足以影响世界格局的战略性资源。 许砚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那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缓缓浮现。 他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二人,声音低沉: “我想,我见过他们提炼灵能的基地。” 陈知微正要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阿哲猛地抬起头,两人脸上写满惊愕。 “七号冷藏库。”许砚吐出这个地名时,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里根本不是普通的冷库。我当时进去过,里面的设备……像是在从那些残魂中提取着什么。” 他顿了顿,让这个信息在沉默中沉淀,然后继续抛出更惊人的推测: “而且,可能不只是灵能灌注这么简单。”他的目光扫过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座城市的照明系统、空气净化网络、甚至部分防御矩阵,为什么能常年稳定运行?” 阿哲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已经猜到了许砚要说什么。 “我怀疑,整个城市的基础能源,很大一部分都依赖这种提炼后的灵能。”许砚的声音带着冰冷的重量,“如果他们停下炼魂,全城的能量网很可能在三天内彻底崩溃。” “也就是说……”陈知微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世界,“我们呼吸的空气,看见的光明,都是……尸体发出的最后热量?” 这句话让房间陷入死寂。 阿哲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黄金级承包商掌控着灵能的上游,他们是特权阶层。白银级及以下,不过是被动的消耗者。”他突然停下,看向许砚,“而你曾经做过的‘清理工’……就是在最底层回收残魂的人。” 许砚缓缓点头,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上。 这份文档不仅揭示了力量体系的真相,更描绘了一个以鬼魂为薪柴、从底层清理工到黄金特权阶层的残酷金字塔。 而他们三人,此刻正站在这座金字塔的底部,第一次看清了它血淋淋的构筑方式。 死寂笼罩着照相馆,窗外的车流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阿哲手中的平板电脑“啪””地滑落在桌面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极了此刻他崩塌的认知。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结在剧烈地上下滚动。 “这不可能……”他终于挤出嘶哑的声音,“我以为是某种能量转化……但这根本就是、就是……”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把鬼魂炼成燃料?这比最疯狂的科幻设定还要荒谬!” 陈知微手中的镇魂铃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 她缓缓将铃铛举到眼前,看着上面古老的纹路,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我从小学习的每一道符箓,每一个咒印,都是为了净化、驱逐这些邪物。可现在你告诉我……最强大的超凡者们,竟然把这些邪物当做力量的根源?”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铃铛表面划过,仿佛在确认这些传承千年的技艺是否还具有意义。 许砚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体内流动的灵能。 那原本让他感到安心的力量,此刻却像潜伏在血管中的异物。他终于明白林岚主管那句“这条路并不美好”的真正含义。 “每一次晋升……”许砚睁开眼,声音低沉得可怕,“都是在体内豢养更强大的鬼魂。我们不是在进化,我们是在……”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是在成为容器!”阿哲猛地接话,眼中却突然迸发出骇人的光芒,“等等……如果是这样……” 他猛地抓起摔坏的平板,不顾碎裂的屏幕划伤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划动着: “既然所有承包商的力量都源自鬼魂,那他们的灵能结构一定保留着‘异常数据’的特征!我的数据炸弹不需要重新设计攻击模式——它只需要识别并放大这种特征!”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就像找到病毒的通用签名!不管它伪装成什么形态,本质还是那个鬼魂!砚哥,这个发现太关键了!我们不需要针对每个人设计不同的炸弹,我们只需要一个能识别‘鬼魂本源’的通用触发器!” 这个突如其来的突破让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阿哲已经完全沉浸在技术突破的狂热中,刚才的震惊已被研究的激情取代。 许砚看着阿哲兴奋的样子,又望向陈知微依旧凝重的面容,缓缓说道: “是的,按照这个定义……我们白银级的力量,本质就是‘e级鬼魂’的提纯灵能。” 他这句话说得极其平静,却让陈知微手中的镇魂铃再次发出一声清鸣。 许砚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右臂衣袖下的皮肤骤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那蛰伏的“渊”仿佛被“鬼魂灵能”这个词彻底激怒,又或是嗅到了同源力量的“芬芳”,开始疯狂躁动。 “呃!” 许砚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右臂。他右臂的衣袖应声碎裂,皮肤下的青黑色纹路如同苏醒的毒蛇般疯狂游走。 那不是简单的蔓延,而是某种活物在皮下挣扎着要破体而出。 肌肉纤维被强行扭曲重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黑色纹路所过之处,血管凸起跳动,仿佛有墨色的血液在其中奔涌。 “师兄!” 陈知微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一个箭步上前。 左手镇魂铃急促摇动,清越的铃音化作凝实的银色光晕,试图笼罩许砚全身,压制那暴走的异力; 同时,右手已夹住一张散发着宁神静气意味的“清心符”,指尖灵光一闪,符箓无风自燃,化作一道柔和的青光,直射许砚眉心,助他稳固意识。 她毫不犹豫地将镇魂铃按在自己心口,以心血催动铃音。 银色的光晕变得刺目,却依然难以阻挡那黑色纹路如藤蔓般向上攀爬。 “砚哥!”阿哲也惊得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从随身工具包里掏出一个改进过的灵能阻尼器,“坚持住!我用这个……” 他迅速将阻尼器吸附在许砚左肩,试图构建干扰场。 阿哲脸色惨白,但专业本能让他强忍着恐惧仔细观察:“等等.这纹路在重组!它在模仿灵能的运行轨迹!“ 他猛地掏出检测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它在学习.在学习如何突破封印!“ 然而,那装置刚亮起微光,屏幕上的数值就瞬间飙红,内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过载尖鸣—— “砰!” 一声轻响,阻尼器外壳裂开,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 “不行!它的能量层级太高了!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阿哲骇然道,看着许砚手臂上那些仿佛拥有自己生命的恐怖纹路,感到一阵无力。 许砚牙关紧咬,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渊”的愤怒与……贪婪? 它似乎极度厌恶自身力量被定义为“鬼魂灵能”,但又疯狂地想要吞噬更多,想要挣脱这具躯体的束缚。 视野边缘开始泛起血红,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防线。 右臂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变成了一条渴望择人而噬的凶物。 许砚的视线开始模糊,剧痛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下铁棺区,回到了上次临死的瞬间。 “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他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颌滑落,“不会就这样结束“ 陈知微的镇魂铃光和清心符如同投入狂涛中的石子,虽能激起涟漪,却难以平息整个海洋的愤怒。 陈知微眼中闪过决绝。 她突然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画符: “以我精血,引天地正气!“ 血符成型的瞬间,整个照相馆的空气都为之一震。 “知微!不可!“ 许砚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连抬手都做不到。 他眼睁睁看着陈知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显然是在透支灵能进行抵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疯狂蔓延的青黑色纹路,在即将攀上许砚脖颈的瞬间,猛地一滞。 如同潮水遇到了无形的堤坝,它们剧烈地扭曲、搏动着,仿佛在积蓄力量做最后冲刺,但最终,那恐怖的蔓延趋势硬生生停了下来。 “它到极限了。“阿哲紧盯着检测仪,“能量输出在衰减但它记住了这次突破的路径。“ 纹路上的幽光闪烁不定,那股暴戾的气息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敛,重新缩回右臂,只是其颜色似乎更深沉,纹路也更复杂了几分,像是一次不成功的冲击后,留下的更深的烙印。 陈知微虚脱地跪坐在地,被许砚及时扶住。 两人相拥的瞬间,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压力骤然减轻。 阿哲惊魂未定,看着地上报废的阻尼器,又看了看许砚那条恢复平静却更显诡异的手臂,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它……它刚才好像是想彻底冲出来!但……能量不够?或者说,它意识到现在还无法完全冲破你和镇魂铃的联合压制,所以……选择了暂时沉寂?” “它不是在失控.“许砚看着自己仍在微微颤动的手臂,声音沙哑,“它是在进化。“ 阿哲小心地捡起地上报废的阻尼器,手指轻抚过裂开的外壳,眼神却异常明亮: “我记录了全部能量波动的数据。这些波形.或许能帮我们制造出专门针对‘它’的抑制器。” 许砚却没有立即回应,他转向脸色苍白的陈知微,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声音低沉而温柔: “刚才为了帮我,你消耗太大了。” 陈知微微微摇头,想要说什么,却被许砚制止。 他取出那块蕴神玉塞进她手中:“先别说话,好好调息。” 这时许砚才转回阿哲,闭眼感受着右臂深处那如同深渊般蛰伏的力量,声音沙哑: “它在等待。等待更强的力量,或者.等我更虚弱的时候。” 他凝视着自己刚刚失控的右臂,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镇魂铁” 这三个字刚出口,阿哲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镇魂铁?你确定是那个传说中埋过神、弑过仙的东西?我曾在古籍残卷里见过记载,但所有人都说那只是传说.” 许砚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些什么?” 阿哲深吸一口气:“传说镇魂铁是上古时期用来镇压神魔的至宝,但具体是埋神还是弑仙,谁也说不清。我只知道,没有足够的实力,触碰它无异于自取灭亡。” 他看着许砚右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纹路,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体内的那个东西.确实不是寻常手段能对付的。” 许砚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取出终端,快速操作了几下。 阿哲的随身设备随即响起提示音。 他低头一看,瞳孔微微收缩——账户里多了一笔足以让他安心研究半年的资金。 “十万。别推辞。”许砚的声音不容置疑,“这些钱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足够让你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数据炸弹的研究,请你全力以赴。” 阿哲看着账户余额,又抬头看向许砚坚定的眼神,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笔钱,我会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临走时,阿哲特意转向正在调息的陈知微:“知微姐,好好休息。数据炸弹的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陈知微虽面色苍白,仍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路上小心。” 门轻轻合上,照相馆内只剩下两人。 许砚立即坐到陈知微身边,手掌轻贴她的后背,将温和的灵能缓缓渡入。 “下次别这样拼命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心疼,“看你耗尽精血,比‘渊’发作还要难受。” 陈知微靠在他肩上,感受着那股暖流在经脉中流淌,轻声说:“若换作是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许砚低头看着她疲惫却柔和的侧脸,心中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被触动了。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在她发间落下一个珍重的吻。 “等从流泉集回来,我们好好休息几天。”他承诺道,“就我们两个人。” 窗外,夜色渐深。但对相依的两人而言,这一刻的温暖足以暂时驱散所有阴霾。 寻找镇魂铁,不再仅仅是为了压制“渊”,更是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体内的这股未知恐怖吞噬。 今晚的“流泉集”之行,意义变得愈发重大和紧迫。 照相馆内,刚刚因获悉世界真相而产生的震惊,此刻已被更切肤、更急迫的生存危机所取代。 阴影,不仅笼罩着世界,更深深扎根于许砚的体内。 (本章完) 第163章 稳如老狗 第163章 稳如老狗 傍晚的余晖将城市边缘染成昏黄色,许砚和陈知微站在一处爬满铁锈的通风井前。 确认四周无人后,许砚按照韩家情报所示的节奏,在斑驳的铁栅上轻重不一地敲击了七下。 “咔——”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看似焊死的栅栏向内滑开,露出向下的水泥阶梯。 浓稠的、混杂着霉菌、焚香、金属锈蚀和某种微弱能量辐射的气味扑面而来,陈知微下意识地蹙起秀眉,轻轻掩住口鼻。 “跟紧我。” 许砚低声道,率先步入黑暗。陈知微指尖微动,一张轻身符已悄然扣在掌心,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阶梯陡峭而漫长,拐过几个弯后,隐约的人声和光晕从下方传来。 当最后一级台阶被踏在脚下,眼前的景象让即便是有所准备的二人,也不由得心神微震。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空间,穹顶高悬,无数散发着幽蓝、惨绿、昏黄光晕的晶石或古老灯笼如同倒悬的星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空气潮湿闷热,耳边是无数压抑的交谈声、某种尖锐乐器发出的怪异音调,以及从岩壁深处传来的、永不停歇的潺潺流水声——这便是“流泉集”的灵魂之音。 狭窄的通道两旁,摊位密集得几乎无处下脚。景象远比想象中更光怪陆离: 一个摊位前,一位手臂上有着青铜级承包商徽记的壮汉,正拎着一串用未知生物颅骨穿成的风铃,对着顾客唾沫横飞: “瞧瞧这包浆!刚从一个将军墓里掏出来的陪葬品,挂在门口,什么游魂野鬼都不敢近身!” 旁边,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气息阴冷的摊主沉默地立着,他面前的绒布上,摆放着几件沾着泥土的青铜器,其上缠绕的森然死气让路过者无不侧目。 就在这时,许砚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敏锐地感知到,从旁边一个堆满各种锈蚀金属残件的摊位上,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与他体内灵能隐隐共鸣的波动。 他不动声色地转向那个摊位,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破铜烂铁。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见许砚驻足,立刻热情地招呼: “这位先生好眼光!我这儿可都是上古遗迹里淘来的好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说不定就藏着大机缘!” 许砚没有理会那丝感应的源头,一块巴掌大小、布满铜绿和锈迹的器皿残片。 他随手拿起旁边一柄锈迹斑斑的短匕和一颗暗淡无光的珠子,问道:“这两个什么价?” 陈知微会意,也凑近摊位,拿起一个破损的玉珏仔细端详,仿佛真的在认真挑选。 摊主小眼睛一亮,伸出两根手指:“先生识货!这两件可是从一个方士炼丹洞里出来的,算您便宜点,十万!” “十万?你怎么不去抢?”陈知微立刻放下玉珏,拉着许砚的衣袖作势要走,“师兄,我们去前面看看,那边摊子东西好像更好。” 摊主见状急忙拦住:“哎哎,别急嘛!价钱好商量!您看多少合适?” 许砚这才仿佛不经意地,用指尖点了点那块他一直感应到的残片,语气平淡:“加上这个,一共一万。行就包起来,不行我们就去别家。” 陈知微适时地蹙眉,扯了扯许砚:“师兄,你要那块破铜烂铁干嘛?还这么贵,走吧走吧。” 摊主目光在许砚脸上扫过,又瞥了一眼那块在他摊位上摆了许久无人问津的残片,心里快速盘算。 短匕和珠子成本不过几百,这残片更是捡漏来的,一万绝对是血赚。 他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一跺脚:“算了算了,看您诚心要,就当交个朋友,亏本卖您了!今天还没开张呢!” 他手脚麻利地将三件东西包好,接过许砚递来的钱,脸上堆着笑,心里乐开了。 许砚面无表情地接过包裹,指尖触碰到那块残片时,那丝共鸣感更清晰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其收起,与陈知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向前走去。 那摊主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得意地掂量着手中的钞票,却不知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件真正的宝贝。 而许砚则知道,这块看似不起眼的残片,或许才是他们今天在流泉集的第一个真正收获。 这个世界的地下规则,不仅在于明码标价的危险,更在于这看似平常交易中暗藏的智慧与机遇。 更远处,有人公然叫卖着封装在透明罐子里、不断扭曲撞击罐壁的发光灵体; 有人展示着刻满血色符文、仿佛还在微微搏动的兽骨兵器; 一个摊位上甚至堆满了从古墓中拓印下来的石板,上面模糊的图案似乎蕴含着奇异的力量。 形形色色的人流摩肩接踵。有身穿复古道袍、手持罗盘的老者,有穿着覆盖全身灵能铠甲的现代战士,但更多的是用兜帽、面具隐藏了面容的人。 许砚敏锐的目光扫过,轻易便在人群中分辨出好几个佩戴着青铜或白银徽章的承包商,他们或是在挑选物品,或是在阴影处低声交易,眼神警惕而锐利。 “这里……比报告里描述的还要……‘丰富’。” 陈知微轻声说道,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明显刚从墓中取出、还带着浓重阴煞之气的明器,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龙蛇混杂,藏污纳垢,但也藏着外面找不到的东西。”许砚压低声音,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避开了一个浑身酒气、眼神浑浊的摊主,“小心点,这里很多人身上都背着案子,或者……刚从某个坟里爬出来。” 他说话时,目光与一个正在擦拭一把锈蚀短剑的摊主对上,对方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眼神贪婪地在陈知微身上扫过。 许砚眼神一冷,一股属于白银级承包商的隐晦灵压稍放即收,那摊主脸色一白,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 这个世界的地下规则,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流泉集,就像一颗在城市阴影中搏动的黑暗心脏,充满了危险、机遇与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砚的目光在喧嚣的集市中扫过,最终落在角落一家挂着“忘忧茶铺”霓虹灯牌的小店。 与周围贩卖危险品的摊位相比,这里显得格格不入的温馨。 “走,我们去喝一杯。”他拉起陈知微的手,不由分说地朝着茶铺走去。 陈知微有些错愕,轻轻拽了他一下:“现在喝奶茶?你不是要查‘镇魂铁’的消息吗?” 许砚回头,对她笑了笑,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清亮:“和你一起喝奶茶,不也是正事吗?” 他的话让陈知微脸颊微热,任由他牵着自己走进了茶铺。 店内果然如外表般安静,没有一个人类服务员,只有几张简约的桌椅和一个闪着待机灯光的送餐机器人。 两人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桌面一角印着一个点单二维码。 陈知微拿出手机扫描,界面弹出各种名称奇特的饮品:“清心茉莉云雾”、“灵能百果爆珠”…… “你喝什么?”她低头浏览着菜单,轻声询问。 “和你一样就好。” 许砚随口应着,趁着她专注点单的功夫,这才从怀中取出了那台暗银色终端。 他借着桌面的掩护启动设备,屏幕亮起“中心”徽记,手指快速输入了【镇魂铁】。 屏幕闪烁,信息简洁而关键: 物品识别:镇魂铁 最后已知位置:【黑市-流泉集】 来源追溯:疑似某未登记古代超凡者墓葬出土物。 最后经手人:代号“老狗”。 状态:未知。 线索直指“老狗”。 许砚面上不动声色,动作流畅地收起白银终端,转而取出了韩文山给予的黑色加密终端。 这台设备的权限显然更高,立刻提供了更深入的情报: 目标:“老狗”,本名不详,流泉集资深情报掮客与赃物处理人。 擅长隐匿,信用评级:谨慎交易(曾有黑吃黑记录)。 近期动态:行踪飘忽,接触人员复杂。(流泉集的“云裳阁“比较可疑) 疑持有高风险物品,已引起多方注意。 关联警告:监测到“中心-神霄局”低级外勤人员活动信号,任务指向与“老狗”及其持有物存在高度关联。风险评估:高。 “神霄局……” 许砚眼神骤然一凝。 父亲许浩宇曾经就是神霄局的成员,神霄局的出现,意味着“镇魂铁”牵扯的麻烦远超预期。 “有麻烦?” 陈知微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凝重。 “嗯,比预想的棘手。”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电机嗡鸣声由远及近。 一台通体纯白、线条流畅的送餐机器人精准地滑行到他们桌边,顶部的指示灯闪烁着柔和的蓝光。 「第十号桌,您的订单:清心茉莉云雾两杯,请慢用。」机械合成的女声清晰悦耳。 机械臂平稳地将两杯饮品放在桌上,动作精准得没有溅出一滴。 陈知微若有所思地看着机器人转身离去的身影,轻声道:“在这种地方用这么高级的机器人服务,是请不起人工,还是……别有深意?” 许砚的目光追随着机器人,敏锐地注意到它底盘处有几个不同寻常的加固接口,以及关节处隐约可见的强化结构。 这分明是战斗机器人的改装款。 他心中微凛,这家看似普通的奶茶店,恐怕不简单。 许砚收起终端,暂时按下对机器人的疑虑,“不过,在去找麻烦之前,我们先办正事。” 很快,他们离开奶茶店,汇入人流,很快来到符箓材料区。 这里的摊位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灵性材料,从常见的朱砂黄纸到罕见的灵植矿物,一应俱全。 许砚在一个摊前停下,仔细捻起一迭空白符纸,指尖感知着其中灵能的流通性。 “老板,这批雪浪纸要了。”他指着另一侧几个密封的琉璃罐,“那罐‘赤霞朱砂’,还有旁边的‘月影草粉’和‘星纹砂’,一并包起来。” 陈知微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太多了,月影草和星纹砂太贵重了……” “刚才在隔壁摊位,你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不止三秒。”许砚转头看她,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既然对你有用,就值得。” 他将打包好的材料仔细收好,语气自然却坚定:“你的符箓是我们安全的保障,投资再多也值得。”他顿了顿,靠近她耳边低语,“而且,送你东西,我需要理由吗?” 陈知微耳根染上一抹绯红,在周围摊位幽暗的光线下格外明显。 她低下头,唇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终是没有再反驳。 许砚牵起陈知微的手,在流泉集昏暗的巷道中穿行。 转过一个拐角,一家挂着“云裳阁“匾额的店铺映入眼帘。 店门垂着细密的珠帘,隐约可见店内温暖的灯光。 “这里看起来不错。“ 许砚轻轻掀开珠帘,清脆的碰撞声中,外界集市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 一股清雅的檀香扑面而来,若有似无的古琴声在空气中流淌。 店内宽敞明亮,四面墙上错落有致地挂着各式衣物。 左侧是飘逸的长裙与旗袍,右侧则是便于行动的劲装。 衣料在特制的灯光下泛着不同的光泽,有丝绸般顺滑的,有带着细闪的,还有几件隐隐流动着灵能的光晕。 一件月白色的广袖流仙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裙摆上的刺绣仿佛活物般流动;旁边挂着的黑色劲装上缀着暗金色的纹路,隐约构成一个防护法阵。 陈知微的目光被一件水蓝色的长裙吸引,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许砚注意到她的视线,唇角微扬:“喜欢?“ “你要给我买衣服?“陈知微转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带的钱可能不够.“ “我说过要给你添置新行头。“许砚牵起她的手走向那排衣裙,“今天你只管试,其他的交给我。“ 这时,一位身着月白旗袍的女子从内间缓步而出。 她约莫三十岁年纪,气质温婉,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精明。 “欢迎光临。“她的目光在二人交握的手上轻轻掠过,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二位真是郎才女貌。想为这位姑娘选些什么?“ 许砚的目光在店内流转,最后定格在一件挂在琉璃屏风旁的连衣裙上。 那裙子是雨过天青的色调,采用修身的剪裁,领口缀着细碎的晶石,裙摆处用银线绣着流云纹。 他取下衣架,示意陈知微转身。 当他在她身前举起裙子比划时,贴身的剪裁恰好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 许砚的耳根微微发烫,轻咳一声:“这个款式很适合你。“ “很适合姑娘。“店主适时上前,指尖轻抚裙摆,带起细微的灵能涟漪,“这是用'月光鲛绡'织就,不仅防水防火,上面的'流云阵'更能在感知到危险时自动触发轻身术,让穿着者身轻如燕。“ “自动触发轻身术?“许砚敏锐地抓住重点,“触发条件是什么?需要消耗什么?“ “只需一丝灵能引动即可。“店主赞赏地看了许砚一眼,“姑娘若是修行之人,平时逸散的灵能就足够维持阵法运转。遇到危急时刻,它会自动抽取穿着者的灵能触发。“ 陈知微换上裙子从试衣间走出来时,连见多识广的店主都忍不住轻声赞叹。 修身的设计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领口的晶石映得她锁骨精致如玉。 裙摆的流云纹在她行动间仿佛活了过来,银光流转。 看着陈知微带着些许羞涩却又掩不住欣喜的模样,许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陈知微曾经不止一次提起过的那个名字——沈梦瑶。 “她是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人。”陈知微总是这样形容,语气里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怀念。 阳光?画室? 这些词语在他脑海中激不起任何涟漪,就像在阅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他努力回想,却只能捕捉到一片虚无。 那些被描述得如此生动的画面,对他而言却是一片空白。 或许世界上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叫沈梦瑶的人,曾经在他的生命里留下过痕迹。 又或许,那只是陈知微记忆中的一个错觉,一个美好却不存在的梦境。 但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陈知微,看着她因一条裙子而绽放的光彩,许砚忽然觉得,有些遗忘或许并非不幸。 如果记住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重量,那不如就这样轻装前行。 至少此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能看见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这就够了。 陈知微有些不自在地抚平袖口,耳尖微微发红:“会不会太隆重了?” 她的声音将许砚从沉思中拉回。 他走上前,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轻声道:“不会,很美。” 那些想不起来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 许砚仔细帮她整理好腰侧的系带。 他的指尖在她腰间停留了片刻,感受着布料下温热的肌肤,“很好看。“ 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柔。 躲在柜台后的两个年轻店员忍不住窃窃私语: “你看那位先生的眼神,都快黏在女朋友身上了!“ “我要是能被这么帅的男朋友这么看着,这辈子都值了“ “这多少钱?”许砚向店主询问。 “五万元。“店主微笑着报出价格。 陈知微闻言轻轻扯了扯许砚的衣袖:“太贵了,我们走吧。“ 许砚却恍若未闻,又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烟霞色的上衣和配套的长裤:“这套日常行动更方便,也试试?“ 趁着陈知微在试衣间换衣服的空档,那位身着月白旗袍的店主状似不经意地整理着旁边的衣架,缓步靠近许砚。 “这位先生看着有些面生,“她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想必是第一次来我们流泉集吧?“ 许砚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店主见他这般反应,唇角微扬,又往前凑近半步,压低声音: “我看先生气质不凡,想必也是来寻宝的。正巧,我这里有件宝贝,三个月前刚从一座古墓里起出来,不知先生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许砚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哦?什么宝贝,能否瞧瞧?“ 店主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轻轻吐出三个字:“镇魂铁。“ 许砚瞳孔猛地一缩,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拿出来看看。“ “先生莫急,“店主轻笑一声,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店内其他客人,“那东西太过惹眼,我可不敢放在店里。不过.“她顿了顿,“若是真有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就在这时,试衣间的帘子被轻轻掀开。 陈知微穿着那套烟霞色的衣裤走了出来。 修身的剪裁完美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既有行动时的利落,又不失女性特有的柔美。 她在许砚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衣袂随风轻扬,带着几分难得的活泼:“怎么样?“ 许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方才因“镇魂铁“而紧绷的心弦不自觉地放松了几分。 他暂时压下心中的震动,转向店主问道:“这两件,一共多少钱?“ “六万。“店主报出价格时,目光若有所思地在许砚脸上停留了一瞬。 陈知微微微蹙眉,习惯性地还价:“可以打折吗?“ “姑娘说笑了,“店主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不容商量,“我们云裳阁的衣物值这个价,从不打折。“ “都包起来吧。“许砚干脆利落地取出终端完成支付,随后走到陈知微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起看向镜中。 镜中的两人依偎在一起,陈知微身上的烟霞色与许砚的深色外套相得益彰,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太破费了.“陈知微轻声说着,眼角却漾开浅浅的笑意,指尖不自觉地轻抚着衣料,显然对这套衣服很是满意。 就在店主将打包好的衣物递过来时,她的手指极其隐秘地在许砚掌心轻轻一按,一张折迭整齐的纸条顺势滑入他的手中。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连近在咫尺的陈知微都没有察觉。 许砚面不改色地收下纸条,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纸上细微的凹凸痕迹。 那是一个坐标地址。 “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店主微笑着送客,眼神中却暗含着只有许砚才能读懂的含义。 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云裳阁“的匾额,这位店主,恐怕不只是个普通商人那么简单。 “怎么了?“ 陈知微察觉到他的迟疑。 许砚收回目光,轻轻握紧她的手: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流泉集真是藏龙卧虎。“ 他望向集市深处那些更加昏暗的巷道,“现在,该去找那位'老狗'先生了。“ 许砚牵着陈知微的手,在流泉集错综复杂的巷道中穿行。 按照云裳阁店主给的坐标,他们最终停在一扇与岩壁纹理完美融合的金属舱门前,若非刻意寻找,极易忽略。 陈知微敏锐地察觉到门上方的微型探头,轻轻捏了捏许砚的手示意。 许砚会意,对着探头方向,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蕴含特定灵能波动的符号,这是韩家情报中注明的引荐暗号。 等待的几秒钟里,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陈知微指尖已悄然扣住一张探测符,许砚则微微侧身,将她护在身后稍安全的位置。 舱门无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后的景象令二人暗自心惊,这并非想象中的黑市巢穴,而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精密空间。 冷灰色的合金墙壁上流动着复杂的数据瀑布,多个监控画面实时显示着集市各处的动态。 房间中央,一个身着深色唐装的老者背对着他们,正专注地欣赏悬浮在能量场中的一件青铜器。 他缓缓转身,约莫六十岁的面容清癯异常,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平静如古井,却带着能穿透人心的锐利。 “许砚先生,陈知微小姐。“老者准确道出二人姓名,把玩着两枚玉胆的手稳如磐石,“韩文山这次的投资眼光,值得期待。“ 陈知微在许砚身侧轻声开口,声音清冷如泉:“阁下既然对我们的来历了如指掌,想必也清楚我们的来意。“ 被称为“老狗“的男人,微微颔首,抬手间,一侧墙壁转为透明,显露出集市几个关键位置的实时监控。 “'镇魂铁'的消息确实是我放出的。“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不过,我放出鱼饵,不是为了钓鱼,而是为了筛选。“ 许砚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与陈知微在指定的合金椅上坐下。 “看来,阁下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流泉集没有秘密,只有信息差。” 老狗微微抬手,房间一侧的墙壁变得透明,显示出外面集市几个关键节点的实时监控。 “‘镇魂铁’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像鱼饵。我需要筛选掉那些连鱼饵都找不到的蠢货,以及……”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许砚,“……那些会被鱼饵轻易钓上钩的莽夫。” 陈知微上前半步,与许砚并肩而立:“那阁下认为,我们是鱼饵,还是什么?“ 这个直指核心的问题,让密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他说话间,手指在虚空一点,一道光幕弹出,上面赫然是许砚和陈知微在云裳阁内试衣、以及与店主交谈的片段,只是没有声音。 “云裳那个女人,喜欢玩些小把戏。”老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以为用‘镇魂铁’做诱饵,就能把我要的人带到这里来。”他关闭光幕,看向许砚,“那么,许先生,你觉得自己是钓鱼的人,还是……鱼?” 这是一个直击核心的下马威。 他不仅知道他们的行踪,更在考验许砚的判断力和定力。 许砚迎着他的目光,非但没有被这番暗藏机锋的话激怒,嘴角反而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这取决于骨头够不够硬,能硌掉几颗牙。更取决于,扔骨头的人,究竟是想喂狗……”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还是想被饿疯了的狗,反过来撕碎。” 他巧妙地将“老狗”的代号嵌入回答,言语间的锋芒毫不掩饰。 他们绝非任人拿捏的鱼饵,而是獠牙毕露、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兽。 几乎在许砚话音落下的同时,陈知微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她站在许砚侧后方半步的位置,灵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异常。 眼前这个被称为“老狗”的男人,气息平稳,言语逻辑清晰,但在他那看似活人的躯壳之下,陈知微却感知到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淤泥般的死寂与冰寒。 没有活人应有的“生气”流转,反而隐隐散发着一股……被精心掩盖的尸臭? 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 老狗手中匀速转动的玉胆骤然停滞。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真正燃起了一丝名为“兴趣”的火焰,干瘦的脸上肌肉微微牵动,像是在沙漠中发现了绿洲的旅人。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份平静下却仿佛有暗流开始涌动,“‘镇魂铁’确实在我手里。但它不是商品,是门票。” “什么门票?” 许砚追问,同时敏锐地注意到身旁陈知微呼吸的细微变化,心中警惕瞬间提到最高。 “逃出……这个世界的游戏资格。” 老狗的身体微微前倾,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来一股如有实质的精神压迫感,密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 “盯上这东西的,除了你们,还有‘中心’的神霄局,至少三个传承古老的家族,以及……”他眼中闪过一丝非人的幽光,“……一些无法用常理揣度的‘存在’。拿起它,就等于向所有这些势力,亮出你的坐标。” 他的目光如同探针,在许砚和陈知微脸上来回扫描,似乎在评估他们能否承受这份压力: “现在,你们还确定要接过这张门票吗?或者说,你们二位,真有实力握住这把……足以烫穿掌骨的钥匙吗?”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绷紧至极限,先前所有的暗流与试探在此刻汇聚成冰冷的杀机。 这不再是一场交易,而是一场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场仪式。 老狗不是在寻找买家,他是在筛选……祭品?还是容器? 许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陈知微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那是极度危险的警示。 他面沉如水,心中的警铃已震耳欲聋,但越是如此,他面上越是平静。 “阁下的‘游戏’听起来确实刺激,” 许砚缓缓开口,目光毫不避讳地迎上老狗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但在下注之前,任何一个合格的赌徒,都至少要亲眼看看筹码的真伪。否则,怎么知道这所谓的‘门票’,不是一张引人入局的废纸呢?” 他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却又直指核心的要求——验货。 老狗脸上的肌肉似乎僵硬了一瞬,那丝程式化的笑意凝固在嘴角。 与此同时,陈知微的灵觉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了一下。 她站在许砚侧后方,自进入密室后就在默默观察。 此刻,她终于捕捉到了那一直萦绕不去的违和感的源头——呼吸与心跳。 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老狗”,从他转身到现在,胸腔几乎没有符合活人规律的起伏。 更确切地说,那呼吸浅淡到近乎于无,更像是某种……模仿。 而他脖颈侧的血管,也看不到血液流动应有的微弱搏动。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的活人该有的生理状态! 她不动声色地再次轻触许砚的手背,这一次,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传递出比刚才更加明确且急迫的警告——眼前之物,非人! 许砚接收到信号,心中凛然,但眼神依旧坚定地看着老狗,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要求是试金石,能试出对方是真心交易,还是另有所图。 老狗沉默了大约三秒,这三秒里,密室中只有数据流无声滚动的微光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 他手中那两枚玉胆不知何时停止了转动,温润的光泽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终于,他脸上那丝僵硬的笑意彻底消失,如同面具剥落,露出底下非人的冰冷与漠然。 他手中温润的玉胆竟在悄无声息间化作了两团不断蠕动、散发出不祥气息的黑影。 他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扭曲、重迭,仿佛有无数个充满怨毒的意志在同时嘶吼: “验货?聪明的选择……可惜,你们验的,是我的货!” 整个密室瞬间异变! 冰冷的合金墙壁上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浮雕,它们张着嘴,发出无声却直抵灵魂的哀嚎。 之前那些投射的数据流和监控画面,此刻全都变成了疯狂跳动、由纯粹负面能量构成的诅咒符文。 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腐臭和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你不是老狗!” 陈知微厉声喝道,镇魂铃已然在手,清越的铃音化作凝实的银色音波扩散开来,竭力对抗、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恶意。 “‘老狗’?那个可怜虫的灵魂,早在三个月前就成为我的一部分了!”‘老狗’——或者说,占据他躯体的古老恶灵。 他张开双臂,强大的精神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我散布‘镇魂铁’的消息,不是为了交易,而是为了筛选!筛选像你这样……灵魂强大、身体年轻、充满潜力的完美容器!” 它的目光死死锁住许砚,充满了贪婪和渴望:“我能感觉到……你体内有某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印记!多么完美的宿体!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灵压肆虐的瞬间,许砚和陈知微同时感知到了这恶灵的本质。 一个e+级的强大鬼魂!但它通过某种秘法深度寄生并操控着“老狗”的躯壳,使得它此刻能发挥出近乎d级实体化鬼魂的恐怖实力。 它根本不再伪装,直接图穷匕见,目标就是许砚的肉身。 “休想!” 陈知微毫不犹豫地闪身挡在许砚身前,双手急速结印,娇叱声中,数张精心炼制的“破邪符”化作金色流光,如同离弦之箭射向恶灵。 然而,那恶灵只是随意一挥手,浓郁的、近乎实质的黑色怨气翻涌而出,如同沼泽般轻易便将金色符光吞噬、湮灭。“区区符箓,也敢阻我?!” 几乎在同时,许砚右臂的“渊”被这同源而又充满敌意的强大灵压刺激,再次剧烈躁动起来,青黑色的纹路不受控制地浮现、蔓延,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与恶灵散发出的怨气既相互吸引又剧烈排斥。 “哦?你体内果然藏着更美味的秘密!”恶灵不惊反喜,攻击的欲望更加强烈,“让我吞了它,我们合而为一,将成为新的主宰!” 许砚承受着体内“渊”的疯狂反噬与外部恶灵的精神压迫,识海如同被无数冰针刺穿,剧痛难当。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的相机上,这底牌或许能重创甚至封印对方,但代价未知,且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绝非首选。 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决断! “知微,靠近我!” 他低喝一声,毫不犹豫地将灵能疯狂灌入怀中那枚得自韩家的玉蝉之中。 玉蝉温润的光芒瞬间大盛,化作一层柔和的、带着隐匿气息的灵光,如同水幕般将许砚和陈知微二人同时笼罩。 这光芒并不具备强大的防御力,却能极有效地覆盖、混淆他们身上的生人气息与灵能波动。 效果立竿见影! 恶灵那原本死死锁定许砚的、基于能量感知的“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它发出一声困惑而愤怒的低吼。 此刻,它如同被蒙上了眼睛,只能依靠“老狗”这具躯壳的物理视觉,以及对方主动爆发的能量来捕捉目标,其感知和锁定能力被大幅削弱! “干扰它!它的核心在头部,那具身体的眉心!” 许砚强忍着不适,趁着玉蝉生效、对方感知混乱的宝贵时机,精准地指出了恶灵与宿主连接最紧密、也可能是最脆弱的要害。 陈知微心领神会,镇魂铃摇动的频率再变,清音凝聚如锥,同时新的符箓已扣在指尖。 许砚的洞察精准地击中了要害。 这恶灵虽强,但与老狗躯壳的融合远非完美。 头颅,特别是眉心印堂处,正是其掌控这具肉身的中枢,也是连接最不稳定、能量最为集中的脆弱节点。 陈知微与他心意相通,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手中镇魂铃的摇动频率骤然提升至一个刺耳的尖啸。 清越的铃音被极度压缩,不再是扩散的屏障,而是凝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高速旋转的银色螺旋尖锥,撕裂空气,带着刺骨的破邪之力,精准无比地射向“老狗”的眉心。 “雕虫小技,也敢放肆!” 恶灵发出混合着不屑与暴怒的咆哮,浓郁的黑色怨气瞬间在面前凝结,化作一面覆盖着痛苦人脸的厚重盾牌。 “轰!” 银锥与黑盾猛烈撞击,能量激波四散,震得整个密室嗡嗡作响。 黑盾剧烈波动,虽未完全破碎,却明显黯淡了几分。 恶灵显然被这精准而强力的反击彻底激怒,密室的地面与墙壁如同活物般蠕动,更多、更粗壮的黑色能量触手破土、穿墙而出,如同无数条狰狞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缠向许砚和陈知微,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许砚眼中银芒如实质般喷薄而出,白银级灵视催发到极致,视野中的物质世界迅速淡化,只剩下疯狂流转的能量轨迹。 他强忍着右臂“渊”传来的、几乎要撕裂他意志的躁动与吞噬欲望,将更多的灵能强行灌注双眼,死死锁定恶灵能量流动中那一丝不协调的滞涩之处,同时用尽力气发出诛心之言: “你的时代早就结束了!不过是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能躲在腐朽皮囊里苟延残喘的可怜虫!” 这句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伤了恶灵最深的执念与耻辱。 它发出一声足以震裂耳膜的尖利长啸,整个密室剧烈晃动,合金墙壁上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找——死!!” 它彻底放弃了维持“老狗”的形态与任何伪装,浓郁的黑色怨气从七窍中疯狂涌出。 整个“身体”瞬间坍缩、凝聚,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绝对恶意的黑色流影。 速度太快,以至于在空中拉出一道残像,无视了所有物理阻碍,如同来自九幽的索命之箭,直射许砚的眉心。 它要以最霸道的方式,进行灵魂层面的侵占与夺舍。 “师兄!!” 陈知微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不顾一切地飞身扑上前,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那致命的黑芒,眼中充满了绝望与决绝。 然而,那黑芒的速度远超她的动作,几乎在她动身的同一刹那,便已没入许砚的眉心。 许砚的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失去焦距,瞳孔被浓郁的黑色浸染。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恶意的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入了他的识海,开始疯狂侵蚀、同化他的自我。 夺舍,开始了! (本章完) 上架感言 上架感言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当你们看到这些文字时,我和我笔下的那个世界,终于正式与大家在vip章节相遇了。 还记得上架当天连更了二十章,修整了几天,现在可以说点心里话了。 首先,最想说的,是感谢。 感谢每一位书友。是你们每天的投票、每一段章说、每一次打赏,构成了这个故事赖以呼吸的氧气。 感谢大家每天在书友群里的鼓励,有很多书友,几乎风雨无阻地在每天出现。只要有更新就会马上追更,你们的存在,成了我更新时的一种仪式感。你们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这个故事的共同构建者。那些灵光一闪的灵感,很多时候,都源于你们在评论区碰撞出的火。 特别感谢我的编辑,[蓬莱]。从当初一个稚嫩的开头,寥寥几千字,到如今几十万字的篇幅,是你一眼看到了它潜藏的光芒。虽然是个冷门题材,也是个小作者。但是您给了这个故事一个机会,这份知遇之恩,铭记于心。 回首这段创作旅程,从最初只是一个模糊的念头——[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到如今它拥有了自己的血肉、灵魂和一群热爱它的读者。有些故事很伤感,写完后自己好多天都没有走出来。我陪着许砚一起成长,经历他的彷徨与决绝,感受他的喜悦与悲痛。我曾为了一段完美的场景描写枯坐整夜,也曾因一个情节的巧妙闭环而兴奋得像个孩子。 上架,意味着故事将进入更波澜壮阔的篇章。所有的伏笔将要收回,所有的矛盾将集中爆发,许砚将面临真正的考验。我向你们保证,我会以加倍认真的态度,编织好后续的每一个情节,不负你们的期待与等待。 当然,上架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旅程需要大家的订阅支持。您的每一次订阅,不仅是对我熬夜码字的肯定,更是这个故事能持续走下去的最直接动力。它让我能更心无旁骛地投入创作,为大家呈现一个更加完整、精彩的世界。 最后,我想说,写作是一场孤独的远征,但因为有了你们,这条路上星河长明。 恳请大家,助我走完这趟远征最重要的一程。 愿我们的故事,来日方长。 ——白色的奶牛猫 于20151023 (本章完) 第164章 陈知微的愤怒 第164章 陈知微的愤怒 当那道凝聚了世间极致恶意的黑芒。 如同烧红的诅咒之钉狠狠凿入许砚眉心的刹那。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从许砚喉咙深处挤出。 那并非血肉被贯穿的锐痛,而是某种更本质、更恐怖的东西被强行撕裂。 是他的灵魂,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外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看……看到了……多么年轻……充满活力的灵魂居所……” 一个混合着无数怨毒低语、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迭音,直接在他的意识最深处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和狂喜。 瞬间,天旋地转。 他“眼前”的密室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般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正在疯狂翻涌的黑暗泥沼。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足以让任何生灵心智崩溃的绝对死寂与冰冷。 “放弃吧……融入永恒的安宁……” 那粘稠冰冷的恶意,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气息,而是化作了亿万根带着倒刺的冰冷细针,从每一个可能的角度,狠狠刺入他意识凝聚成的“身体”。 每一针,都精准地注入着腐朽、绝望、癫狂的毒液,疯狂污染着他每一缕清明的思维,试图将他的自我彻底染黑。 “挣扎……只是徒劳……成为我的一部分……” 他能“看到”,代表着他自我意识本源的那一点微光,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侵袭下。 如同狂暴风浪中最后一盏残破的油灯,光芒剧烈地摇曳、闪烁,明灭不定。 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那光芒每黯淡一分,他对自己是谁、为何在此的认知就模糊一分。 “忘了吧,忘了吧!忘掉你就能解脱。你的记忆……你的情感……都将是我的食粮……” 黑色的潮流,由纯粹的怨念与恶意构成,如同拥有生命的贪婪巨兽,正一口一口地、不容抗拒地吞噬着他意识疆域的边界。 他记忆中那些鲜活的画面,陈知微的微笑、照相馆的晨光、甚至更久远之前模糊的温暖。 都像是被投入虚无之火的书页,边缘迅速卷曲、焦黑,最终化为冰冷的飞灰,消散在黑暗里。 “不……这是我的……” 许砚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却微弱得如同蚊蚋。 一个庞大、古老、充满了无尽怨恨与贪婪的意志,如同降临的恶魔,正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蛮横地、一寸寸地覆盖上来。 它要碾碎许砚的抵抗,抹去他所有独特的思维印记,将这具充满潜力的躯壳,连同其中蕴含的所有秘密,彻底据为己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剥离,被覆盖,被吞噬……如同陷入无底沼泽的旅人,越是挣扎,沉没得越快。 冰冷的黑暗从四肢百骸蔓延向核心,意识如同坠入冰窟,思考的能力正在被剥夺,连“恐惧”这种情绪,都渐渐变得陌生而遥远。 毁灭的倒计时,仿佛已经走到了尽头。 “师兄——!!” 陈知微凄厉的呼喊在密闭的空间里撞击回荡,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无法真正传递到那个正在被吞噬的灵魂耳中。 她踉跄着扑到许砚僵直的身体前,指尖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那冰凉的体温让她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密室里,原本流转的数据光带早已被扭曲的幽绿色鬼火取代,在冷灰色的合金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的狰狞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和一种更深层的、如同腐肉般的灵魂腐朽的气息。 许砚站在那里,双眼已彻底被不祥的墨色占据,空洞得如同两口深井,映不出丝毫光亮。 他脸上所有的生气都消失了,肌肉僵硬,像是一尊被瞬间抽离了灵魂的雕塑。 唯有皮肤下,那些属于“渊”的青黑色纹路与入侵的黑色怨气正在激烈冲突,如同两条在他体内殊死搏斗的毒蛇,使得他的四肢和躯干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脆响。 “醒醒!师兄你看着我!你醒醒啊!” 陈知微双手颤抖着捧住他的脸,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心如刀绞。 滚烫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毫无反应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 她像是疯了一样,一手更加急促地摇动镇魂铃,清越的铃音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另一手则慌乱地从符袋中抓出大把的清心符、安神符,不顾一切地拍向他的额头、心口等要害位置。 然而,那些蕴含着宁静力量的符箓,在接触到他被浓郁怨气笼罩的身体瞬间,便发出“嗤嗤”的轻响,符纸上的灵光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就被更加深沉、粘稠的黑暗彻底吞噬、湮灭。 一次,两次……无数次徒劳的尝试。 她的动作从最初的焦急、迅捷,逐渐变得混乱、疯狂,最终只剩下绝望的、无力的捶打。 最后,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双手无力地滑落,只能死死攥紧他胸前的衣料,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破布料,嵌进自己的掌心。 她将额头抵在他冰冷的胸膛上,瘦削的肩膀因无法抑制的哭泣而剧烈颤抖着,发出小兽般的、破碎的呜咽。 密室的幽光笼罩着这对身影,一个在无声的深渊里挣扎沉沦,一个在现实的地狱中肝肠寸断。 许砚的意识在黑暗的浪潮中拼命挣扎。 他凝聚起意志,构筑起一道又一道防线,但它们在恶灵庞大的力量面前,如同沙堡般一触即溃。 上一次,他用同生镜附身钻臂,眼睁睁看着“渊”试图夺舍他的身体,那时更像一个旁观者。 而这一次,他是亲历者,清晰地感受着“自我”被一寸寸剥离、覆盖、淹没的恐怖过程。 思考变得迟滞,记忆的链条开始断裂,连“我是许砚”这个最基本的认知都在动摇、模糊。 无尽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诱惑着他放弃抵抗,沉入永恒的黑暗。 他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意识的光亮正在快速缩小,如同沉入深海的最后一点气泡。 就在那点代表着“许砚”存在的意识之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即将被无尽黑暗彻底吞噬湮灭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可思议温暖力量的光亮,如同穿透厚重乌云的第一缕晨曦,顽强地在他意识的最深处,在那片被恶意侵占的荒芜中,悄然亮起。 阳光……金灿灿的,带着令人想要落泪的暖意,透过记忆中巨大的落地窗,慷慨地洒满整个空间,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画室……熟悉的松节油和颜料的气味钻入“鼻息”,带着青春和安宁的味道。 画架上,有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的是一个女孩的背影,笔触青涩却充满情感,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裙摆点缀着小的裙子。 然后,光晕汇聚,他“看”到了那个女孩。 她仿佛刚从画中走出,带着一身阳光,笑盈盈地转过身来。 她的面容依旧笼罩在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里,看不真切,但那份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却无比真实、鲜活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 “许砚——” 她清脆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与活力,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醒醒啦,别睡了!再睡下去,今天答应给你补习功课的时间可就没有啦!” 她假装生气地跺了跺脚,然后在他“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洁白的裙摆如同盛放的朵般飞扬起来,带着肥皂的干净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银铃般的笑声在画室里回荡,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快乐。 “沈……梦瑶……” 这个名字,终于冲破了记忆的层层封锁,带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熟悉感,从他即将沉寂的意识深处浮现。 原来……知微没有骗我。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曾有一个叫沈梦瑶的女孩,如此鲜活地存在于他的生命里,占据过重要的时光。 眼前这个转圈的灵动身影,与之前,知微在云裳阁试穿那件月白长裙时,带着羞涩与欣喜转圈的画面,在这一刻奇妙地重迭、交融。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是记忆苏醒的释然,是往事不可追的怀念,更是对那段被遗忘时光深深的遗憾与愧疚。 然而,这温暖的幻象如同泡影,开始变得不稳定。 女孩的身影和周围阳光明媚的画室,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开始闪烁、淡化。 在身影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她那带着笑意的、逐渐远去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意识的最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和深深的期盼: “很高兴我还在你的意识深处……许砚……” “不过……你忘了我吧……过你应有的生活……醒醒吧。” 话音袅袅散去,连同那最后的阳光、画室的气息和她的身影,一同归于虚无的黑暗。 当沈梦瑶带着笑意的嘱托如同星火般熄灭在意识深处,最后的温暖也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温度,甚至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在快速消解。 许砚的意识如同漂浮在宇宙尽头的尘埃,正被永恒的寂静与冰冷同化。 那恶灵的意志如同墨水滴入清水,已经渗透了他存在的大部分疆域,只待最后一点残火熄灭,便能完成彻底的占据。 就在这万籁俱寂、存在本身即将被抹除的临界点。 一种更古老、更本质的东西,被这外来的、试图鸠占鹊巢的恶意彻底触怒了。 起初,只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震颤,源自灵魂本源的最深处,仿佛某种沉睡了亿万年的庞然巨物,被蝼蚁的啃噬所惊醒。 紧接着,那震颤化作了实质的波动,如同心脏起搏,强有力地搏动了一下。 黑暗的意识空间随之扭曲、震荡! 然后—— “滚!!!” 一声怒吼,并非通过听觉,而是直接作为规则、作为律令,悍然降临。 这声音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去形容其万一。 它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蕴含着星辰诞生与毁灭的轰鸣,带着碾碎无数世界的暴戾与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的威严。 它如同亿万道雷霆在灵魂深处同时炸响,又似整个星系崩毁时发出的无声咆哮。 仅仅是这声音的存在本身,就带着一种位格上的绝对碾压。 那原本志得意满、几乎完成侵占的恶灵意志。 在这声怒吼响起的瞬间,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完整的音节,就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的冰雪,其存在本身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战栗、崩解。 它那弥漫开来的、污秽的黑暗,在这声怒吼的冲击下,竟显得如此渺小、污浊且不堪一击。 这怒吼,不属于许砚。 那是被他封印在右臂深处,那个连他自己都未能完全理解的、名为“渊”的存在的,狂暴宣言。 它不容许其他低等的污秽,染指它所在的“巢穴”。 那原本志得意满、几乎已经完全占据许砚识海的恶灵意志,在这声怒吼响起的瞬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啸。 它感觉自己仿佛不是在侵占一个凡人,而是在冒犯一尊沉睡的、不可名状的古老神祇。 那声“滚”所携带的位格压制与纯粹的力量层级,远超它的理解范畴。 它那凝聚的黑色流影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地颤抖、崩解。 “不——!这是什么?!你体内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渊”那不容置疑的恐怖意志驱逐下,恶灵如同被沸水浇灌的积雪,被迫从许砚的意识最深处一点点、极其不甘地被“挤”了出来。 黑色的流影从他眉心重新逸散,速度比侵入时更快,带着狼狈和惊惶,重新在密室中凝聚成模糊不清的、剧烈波动的怨气团。 而许砚那几乎熄灭的意识之火,随着恶灵的退出,如同被重新注入了氧气,虽然微弱,却顽强地重新开始闪烁。 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流影,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攥住,猛地从许砚眉心被“扯”了出来,发出一阵充满惊惧与不甘的嘶鸣,迅速缩回、重新钻入了倒在地上的“老狗”躯壳之内。 陈知微的哭喊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美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逆转的一幕。 前一秒,许砚还如同一个被掏空灵魂的木偶,生机近乎断绝; 下一秒,那致命的黑气竟狼狈逃窜而出。 巨大的悲喜冲击让她一时呆住,直到看见许砚僵直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溺水者重获呼吸般的、悠长而痛苦的抽气声,瞳孔中的墨色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显露出那熟悉的、虽然虚弱却带着生机的眼神。 与此同时,地上“老狗”的尸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幽绿色的鬼火,但其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骇然。 他猛地坐起身,死死盯着许砚,声音因极度惊疑而扭曲变调: “小子!你……你体内到底藏了个什么东西?!” 它像是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性,声音都尖利起来:“莫不是你早已被什么d级,甚至是c级的鬼魂给附身了?!” 但话音刚落,它又立刻自我否定:“不对!若是被那种级别的存在附身,你绝无可能还保有自身意识!难道是……共生寄生?不,也不对!只有弱小的游魂才需要与宿主共生以求存续……” 它的语速极快,如同在疯狂地运算推理。 最终,一个更惊人、更符合逻辑,却也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浮上心头,让它的瞳孔那两簇鬼火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嘶哑道: “难道……难道是封印?!你体内……封印了一个强大的鬼魂?!” 这个结论让它自己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战栗。将强大鬼魂封印于活人体内,这是何等疯狂而又需要通天手段才能做到的事情。 当那声源自“渊”的怒吼如同开天辟地的惊雷,将侵蚀许砚意识的黑暗与恶念狠狠震散,绝对的虚无与冰冷开始如潮水般退去。 最先恢复的,是模糊的听觉。 “……师兄……许砚……” 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又焦急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水层,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传入他几乎停滞的思维里。 这声音像是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试图将他从无底的深渊中拉扯回来。 紧接着,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永恒的黑暗。 一张脸庞的轮廓,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缓缓凝聚。 起初,只是一个朦胧的光影,带着令人心安的熟悉感。 在那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混沌瞬间,这张带着泪痕、写满担忧的模糊脸庞,竟与他意识沉沦前最后看到的、那个名叫沈梦瑶的女孩的光影,产生了一种奇妙而短暂的重迭。 同样是那般清晰的关切,同样是那般触动他心弦的轮廓…… 但这错觉仅仅持续了一瞬。 随着感知的进一步回归,那模糊的轮廓迅速变得清晰、具体——是陈知微! 是此刻正紧紧抱着他、泪如雨下、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陈知微。 她的眉、她的眼、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纹路,都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取代了那存在于记忆微光中的幻影。 “嗬……嗬……!” 如同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许砚猛地倒抽了好几口冷气,胸腔剧烈起伏,大量的氧气涌入几乎停滞的肺部,带来一阵灼痛般的生机。 额头上瞬间沁满了冰冷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强行撕裂后又粗糙地缝合起来,每一个念头的转动,都伴随着如同生锈齿轮摩擦般的剧痛和滞涩感。 他还来不及理清脑海中混乱的碎片,更来不及回应不远处那“老狗”惊骇的质问,那个温软而颤抖的身体就已经带着决绝的力量,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尽全力紧紧地抱住了他。 陈知微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毫无保留地浸湿了他冰冷的衣襟。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重新响起的有力心跳,这真实的存在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更汹涌的后怕。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从紧咬的唇瓣间溢出,破碎而令人心碎。 许砚心中一痛,无尽的怜惜涌了上来。 他缓过一口气,抬起微微发颤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好了,好了……傻姑娘,我这不是……好好地吗?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陈知微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带着哭腔骂道: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过了一会儿,许砚感觉恢复了些许力气,在陈知微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他看向眼神惊疑不定、同样刚刚“恢复”过来的老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带着嘲讽的弧度: “怎么样?给你机会,你没把握住啊。” 老狗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它死死盯着许砚,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你体内……到底封印了什么?!”这个问题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它。 然而,没等许砚回答,一旁的陈知微猛地抬起头。 之前的恐惧、担忧、后怕,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正是眼前这个恶鬼,差点让她永远失去许砚! 她轻轻推开许砚搀扶的手,一步步走上前。 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或温柔,而是燃着足以焚尽一切的冰焰。 周身散发出的凌厉气势,连许砚都感到一阵陌生和心惊,他从没见过陈知微如此愤怒的样子。 “你、这、个、死、鬼——”她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恨意,“敢、夺、舍、我、师、兄?!”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古朴木匣顿在地上,飞快地打开。 里面并非一件物品,而是一个迭得整整齐齐的暗金色布袋。她解开系绳,将布袋哗啦一下展开。 里面赫然是密密麻麻、分门别类放置的数十张符箓。 朱砂赤红,墨迹深黑,银纹流转,每一张都散发着迥异却强大的灵能波动,其中不少符纸的边缘已经泛黄,显然年代久远,蕴含着一位长辈倾注的心血与力量。 那是她爷爷留给她压箱底的保命之物,是她轻易绝不会动用的最终底牌! 此刻,为了许砚,她毫无保留! 陈知微眼神锁定“老狗”,双手如穿蝴蝶般急速动作,数张颜色、纹路各异的符箓已夹在指间,整个密室的空气因这瞬间爆发的磅礴灵能而开始扭曲。 战斗,一触即发! 而这一次,是陈知微不顾一切的复仇之战! 陈知微踏前一步,周身气息骤变。 平日里那个沉静温婉的女子仿佛被一层凛冽的寒霜覆盖,眼中只有冰冷的决绝与焚天的怒焰。 她手中捏着的,不再是单一的驱邪破煞之符,而是一个完整战斗体系的起手。 她左手一扬,三张土黄色的“锢地符”呈品字形激射而出,并非射向老狗,而是没入其周身地面。 灵光一闪,老狗脚下的合金地面瞬间变得如同粘稠的沼泽,一股强大的吸力牢牢锁住他的双脚,使其行动骤然迟滞。 “雕虫小技!” 老狗冷哼,周身黑气翻涌,试图强行挣脱。 但陈知微的右手几乎在同时动了。 五张闪烁着淡蓝色电光的“引雷符”悬浮于她身前,她指尖虚划,符箓之间灵能勾连,瞬间构成一个简易的雷电场。 “噼啪!” 数道细小的蓝色电蛇凭空产生,受到老狗身上浓郁怨气的吸引,狠狠劈落。 虽不致命,却打得它护体怨气一阵紊乱,打断了他挣脱的势头。 许砚眼中闪过诧异:她并非盲目攻击,而是在用控制与骚扰战术,限制对手,创造机会。 老狗咆哮,数条黑色触手猛地刺破地面,缠向陈知微。 她不闪不避,指间已换上了三张属性各异的符箓——赤红的“燎原符”、青翠的“生机符”、暗黄的“厚土符”。 赤符燃起烈焰,并非灼烧触手,而是瞬间蒸发了触手中蕴含的水汽阴气; 青符灵光一闪,一股扭曲的、违背常理的“生机”注入触手,使其内部结构疯狂生长、自我崩溃; 最后的黄符灵光没入地面,那合金地面竟暂时被赋予了“湮灭”特性,将触及的触手根部悄然溶解。 五行生克,信手拈来! 这三张符箓的配合精妙绝伦,瞬间将老狗的反击化解于无形。 许砚心中的诧异更深,她对于能量本质的理解和运用,远超他的想象。 这绝非死记硬背符箓所能达到,需要极高的天赋与悟性。 老狗终于意识到眼前女子的难缠,它尖啸一声,双眼鬼火大盛,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陈知微碾压而去。 这是直接攻击灵魂的手段,寻常防御符箓难以抵挡。 陈知微面色一白,但她眼神依旧锐利。 她没有使用任何实体符箓,而是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而古朴的印诀,樱唇轻启,吐出一个奇异的音节。 “噤!” 一道无形的、由纯粹精神力量构成的屏障瞬间在她身前竖起。 那精神冲击撞在屏障上,竟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轰然四散。 心符! 她竟然能不借助外物,直接以自身精神意念引动天地灵能,勾勒出防御符箓。 这是符师一道极高深的境界! 许砚彻底动容。 他一直知道陈知微在符箓上造诣不凡,却没想到已臻至如此化境! 这份心性与天赋,足以让无数所谓的天才黯然失色。 此刻,他彻底理解了,为什么师父将这些宝贝都留给知微了。 接连受挫,老狗彻底疯狂,它不惜燃烧本源,整个躯壳都膨胀起来,浓郁的怨气几乎要撑破这密室,准备发动毁灭一击。 陈知微眼神一凝,知道决胜时刻已到。 她深吸一口气,从布袋最深处,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三张颜色暗沉、仿佛承载着岁月重量的符箓。 一张玄黑,如深渊;一张素白,如初雪;一张灰蒙,如混沌。 “三才封魔!” 她将三张符箓同时抛向空中,双手印诀变幻如飞。 三张符箓并非直接攻击,而是悬浮于老狗头顶、胸前、足下三个方位,形成一个完美的三角。 玄黑符箓垂下道道乌光,如同锁链,缠绕束缚其体; 素白符箓洒落清辉,净化消融其狂暴的怨气,镇压其气; 灰蒙符箓则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吸力,并非吸收能量,而是在强行剥离、安抚其混乱疯狂的神! 三符联动,目标直指体、气、神三者,构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封印力场。 这是真正意义上针对“鬼魂”本源的镇压之术。 老狗发出惊恐万状的嘶吼,它感觉自己的力量、意识甚至与这具躯壳的联系都在被强行剥离、封印。 它疯狂挣扎,但那三色光幕坚不可摧,并且在缓缓收缩。 “不!这不可能!这是……早已失传的灵枢封印法?!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狗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 陈知微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沁出细密汗珠,维持这三才封魔符对她负担极大。 但她眼神依旧坚定,咬牙维持着符阵运转。 许砚站在她身后,看着眼前这惊艳绝伦的符箓之舞,看着陈知微那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是骄傲,是心疼,更是深深的震撼。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身边这个看似需要他保护的女子,究竟拥有着怎样耀眼的光芒与力量。 战斗还未结束,但胜负的天平,已因陈知微这体系完整、层次分明、智计与力量并存的爆发,而彻底倾斜。 在三才封魔符形成的三色光幕压制下,老狗的挣扎越来越微弱,那具躯壳如同被无形枷锁束缚的困兽,发出不甘的嘶吼,却难以挣脱这源自古老传承的封印之力。 陈知微脸色苍白,呼吸因灵能的大量消耗而略显急促,但眼神依旧如冰似雪,牢牢锁定着被封印的老狗。 她向前一步,声音清冷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说!‘镇魂铁’在何处?” 老狗躯壳内的恶灵意志剧烈波动着,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但在那不断收缩的三色光幕压迫下,它最终还是艰难地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指向密室一侧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壁龛。 “在……在那里面的盒子里……” 它的声音嘶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你若敢说谎,我便让你即刻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陈知微厉声警告,美眸中寒光一闪。 她维持着封印法诀,小心地分出一缕心神,戒备地走向那个壁龛。 许砚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体内灵能暗自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壁龛内静静地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看起来毫不起眼。 陈知微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打开盒盖。 噗!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一股无色无味、却蕴含着强烈迷魂效果的烟雾瞬间从盒内喷出,直扑陈知微面门。 事出突然,距离太近! 陈知微虽一直保持警惕,却也没料到盒中竟是如此阴险的陷阱。 她只觉一股异香钻入鼻息,头脑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眼前景物开始模糊旋转,体内运转的灵能如同被截断的河流,骤然停滞。 “呃……” 她闷哼一声,娇躯一晃,手中的法诀再也无法维持,那压制着老狗的三色光幕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瓦解、消散。 “知微!” 许砚心脏骤停,发出一声惊呼,就要冲上前去。 “呵呵……哈哈哈……” 原本被压制得奄奄一息的老狗,此刻却发出了低沉而得意的笑声,那笑声越来越大,充满了讥讽。 “手段是不错,传承也够厉害……可惜,脑子还是不太够用啊,小丫头……” 随着封印的解除,老狗的躯壳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一道浓郁凝实的、由纯粹怨气与恶念构成的黑色鬼影,如同蜕皮的毒蛇,缓缓地从“老狗”的天灵盖钻了出来。 那鬼影面目模糊,只能看到一双充满贪婪与狡诈的幽绿色眼睛。 它悬浮在半空,俯瞰着踉跄倒地、意识模糊的陈知微,以及焦急冲来的许砚,发出戏谑的声音: “这具皮囊已经破烂不堪,不能用了。老夫……就先走一步了!” 话音未落,那黑色鬼影化作一道流芒,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密室唯一的舱门方向疾射而去。 它要逃之夭夭! 然而,就在那道黑色流芒即将触及舱门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不知何时已然冷静地挡在了门前。 是许砚。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与专注。 他的右臂稳稳平举,手中那台暗银色的老式相机,深邃的镜头如同独眼的巨兽,早已无声地对准了飞射而来的目标。 而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连接上了那个银灰色的外置闪光灯! 没有警告,没有蓄力。 就在恶灵所化的黑芒因他的突然出现而本能地一滞、感受到那相机镜头传来致命吸力的瞬间。 许砚的食指,沉稳而坚定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一声清脆、利落,仿佛能定格时空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 与之同时爆发的,是左手闪光灯骤然亮起的、并非纯粹物理光芒的净化之闪。 那光芒如同实质的银白色浪潮,瞬间吞没了那道黑色的鬼影! “不——!!!这不可……能……” 恶灵发出了它存在以来最凄厉、也最绝望的尖啸! 那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因为它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本质,正在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源自某种至高规则层面的力量强行剥离、压缩、封装。 它疯狂地扭曲、挣扎,怨气如同沸腾的黑雾般喷涌,试图对抗那源自相机镜头的恐怖吸力与净化之闪的灼烧。 然而,在两者结合的绝对力量面前,它的一切反抗都如同螳臂当车,徒劳无功。 它的形体在炫目的光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变形,最终被彻底从现实中抽离,化作一道极度扭曲、不断搏动的黑色流光,被无情地吞噬进那深邃如同宇宙深渊的镜头之中。 咔嚓。 快门闭合的轻响,如同为这场灵魂层面的掠夺画上了句号。 几乎在恶灵被彻底吸入相机的同一瞬间,许砚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使用相机都要强烈的抽离感和虚无感猛地攫住了他。 这一次,不仅仅是模糊的感觉,而是清晰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 一些被强行剥离的记忆碎片,并未完全消散于虚无。 许砚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们化作了一种无形的“养料”,流向他右臂深处那蛰伏的“渊”。 一股冰冷、餍足、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念从“渊”中隐隐传来,仿佛在享受着这被迫献上的“祭品”。 代价! 这就是使用这台相机,尤其是动用闪光灯封印强大存在时,必须支付的残酷代价。 封印的鬼魂越强大,所需要撬动的规则之力就越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多! 这一次封印e+级并近乎实体化的恶灵,代价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他扶着墙壁,大口喘息,试图抓住那些流逝的记忆,却只捞起一片空洞的回响,以及体内那因为得到“滋养”而似乎更显深邃、更难以掌控的“渊”。 密室内陷入了死寂。 几秒钟后,相机底部的打印口,传来一阵细微的机械运作声。 一张微微发热的相纸,缓缓地吐了出来。 许砚伸手接过。 相纸上,不再是空白的灰色,而是呈现出一幅清晰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图像。 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被无数细密的银色光线如同蚕茧般死死缠绕、封印在中央。 隐约还能看到那黑暗中心两点不甘的幽绿光芒,正是那恶灵被永久定格前的最后形态! 祸乱流泉集,试图夺舍许砚的古老恶灵,就此被封印于方寸相纸之间。 许砚看着手中那张封印着恶灵的相纸,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冰冷与死寂,心中却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他迅速将相纸收起,快步走到陈知微身边,单膝跪地,扶住了依旧有些摇晃的她。 “知微,感觉怎么样?”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陈知微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股令人晕眩的残留药力。 “还好……只是有些乏力,灵能运转有些滞涩。”她看向许砚,眼中带着愧疚,“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它临死前还设下这样的陷阱。” “不怪你,是这恶灵太过狡诈。”许砚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却坚定,“我们都还活着,它就是最好的结果。” 陈知微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具瘫软在地、彻底失去所有生机、迅速开始腐朽的“老狗”躯壳,又看向许砚:“它……被封印了?” “嗯。”许砚将收好的相纸示意了一下,“暂时解决了。” 他没有多说使用相机和闪光灯的细节,陈知微也没有多问,两人之间有着不言而喻的默契。 短暂的休整后,两人强打精神,开始仔细搜寻这间密室。 恶灵虽已被封印,但“镇魂铁”的下落仍是谜。那个喷出迷烟的盒子自然是空的,只是一个恶毒的陷阱。 许砚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壁龛。他走近,小心翼翼地用灵能感知,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终于,在壁龛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处微不可查的灵力波动。 那是一个巧妙的灵能机关,若非他感知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他尝试着将一丝灵能以特定的频率注入。 “咔哒。” 一声轻响,壁龛内侧的一块金属板无声滑开,露出了一个更深的暗格。 暗格不大,里面只放着一块巴掌大小、通体黝黑、毫无光泽的金属碎片。 它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粗糙,但当许砚的目光落在上面时,却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稳固感,仿佛它能镇压周围一切躁动的能量。 连他右臂内原本因恶灵被封印而稍稍平息的“渊”,在感受到这块碎铁的气息时,都传来一丝清晰的忌惮与收敛。 许砚小心翼翼地将那块黝黑的镇魂铁碎片放在掌心,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和远超常理的重量,此刻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回想起刚才意识被恶灵侵蚀、几乎彻底沉沦的绝望,那种自我被一点点抹除、连存在痕迹都要消失的大恐怖,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他绝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本章完) 第165章 虚空道胎 第165章 虚空道胎 “这就是……镇魂铁?” 陈知微关切地凑近,仔细端详着这块看似不起眼,却承载着他们巨大希望的铁块。 “嗯。”许砚重重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有了它,我们……我终于有了压制‘渊’的资本。” 他紧紧攥着这块碎铁,仿佛攥住了自己的生机。 然而,一个更深的念头随之浮现。 上一次,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只是本能地将镇魂铁按入右掌,那铁块便诡异地融入他体内,过程混沌不明。 如今,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清理工,他拥有了“中心”的正式白银级终端,更拥有了韩氏集团提供的情报资源。 他必须弄清楚,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既能成为“渊”的容器,又能与镇魂铁融合? “知微,”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帮我一下。我想查点东西。” 陈知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没有任何犹豫:“好。” 两人再次坐下,许砚同时启动了那台暗银色终端和韩文山赠与的黑色加密终端。 他将“镇魂铁”、“特殊体质”、“容器”、“融合”等关键词输入,进行交叉检索和深度比对。 白银级终端提供了大量关于灵能载体、特殊天赋者的公开及内部资料,但涉及“封印容器”和“自主融合”的核心信息大多语焉不详,或权限不足。 而韩氏的情报网络,果然再次展现出其惊人之处,它绕过了许多“中心”设置的检索限制,从古老的典籍扫描件、边缘研究所的废弃报告、甚至是一些禁忌实验的只言片语中,挖掘出了更为隐秘的信息。 许砚的目光飞快地在两个屏幕间切换,过滤着海量数据。 陈知微则在一旁,凭借她对能量和符文的敏锐感知,帮他分析那些涉及体质描述、能量亲和性的晦涩段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密室内只有终端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两人专注的呼吸声。 突然,许砚的手指停在了一份韩家终端调取出的、标记为【绝密·残卷】的古籍扫描件上。 上面用一种古老的篆文记载着一种只存在于理论中的先天体质,旁边配有简略的能量循环示意图。 “……其体如虚空,可纳万川,能容异力,不垢不净,是为‘虚空道胎’……”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颤,继续念出后面更惊人的记载: “……若得机缘蕴化,道胎圆满,则可超脱此世樊笼,窥见诸界真实……” 这短短一句,却仿佛在她面前展开了一幅难以想象的宏大画卷。 她的神色从惊异逐渐转为一种深沉的震撼,握着许砚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份描述,与他自身的情况何其相似。 能够容纳“渊”那狂暴诡异的能量而不立刻崩溃,能够与镇魂铁这种奇物自发融合……这一切似乎都有了答案。 “虚空……道胎……” 他喃喃自语,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 一种拨云见日之感涌上心头,尽管这体质的具体奥秘和潜在风险依旧成谜,但至少,他第一次真正触碰到了自己身体秘密的边缘。 他看向陈知微,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得知真相的震动,有前路未卜的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主动掌控自身命运的决然。 “虚空道胎……师兄,你、你竟然是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体质?”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她看着许砚,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看来是的。”许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意的弧度,“知微,为我警戒,我这就融合镇魂铁。” “现在?就在这里?”陈知微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会不会太冒险了?刚才你才……” 她才经历了他险些被夺舍的惊魂一幕,实在不愿看他立刻又进行如此危险的尝试。 许砚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刻意放得轻松:“放心,我心里有数。” 然而,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凝重,却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他心里其实根本没底,但这镇魂铁必须尽快融合,每多耽搁一刻,“渊”的反噬和外界潜在的危险就多一分。 陈知微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她了解他,一旦做出决定,便绝不会回头。 她立刻行动起来,神色肃穆地从符袋中取出数张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护法金钟符”,以特定方位布置在许砚周身,形成一个简易的防护符阵。 同时,她将镇魂铃紧握在手,灵能暗蕴,随时准备摇响,稳定许砚可能失控的心神。 准备就绪,她退到符阵边缘,紧张地注视着许砚。 只见许砚深吸一口气,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他伸出右手,缓缓卷起衣袖,露出了下面那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黑色纹路。 紧接着,他左手握住那块黝黑的“镇魂铁”,五指收紧,骨节发白。 那姿态,不像是握着希望之物,反倒像握着一把淬毒的匕首,充满了决绝与危险的气息! 然后,在陈知微惊骇的目光中,他猛地将那块镇魂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向自己右臂上那蠕动最为剧烈、颜色也最为深暗的纹路中心。 “师兄!你要干什么?!!” 陈知微的尖叫瞬间变调,带着哭腔和无法理解的惊恐! 她以为融合是某种温和的仪式,绝没想到是如此暴烈的方式! “喂它。” 许砚的声音平静得诡异,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噗嗤——!” 一声并非血肉撕裂、而是源于某种更深层规则碰撞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猛地爆开! 当镇魂铁与那青黑色纹路接触的刹那,时间和空间仿佛再次凝固。 深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蓝光芒,与那不祥、躁动不安的青黑色光芒,如同两条殊死搏杀的恶龙,猛地从接触点爆发出来,疯狂地交织、撕咬、湮灭。 刺目的光芒将许砚的右臂映照得如同透明,皮肤下的血管、骨骼,以及那如同寄生藤蔓般的青黑纹路都清晰可见。 “呃啊啊啊——!!!” 许砚终于无法再抑制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痛楚,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整条右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震颤、扭曲,皮肤下的肌肉和筋膜仿佛被无数根极细的、冰冷的玻璃针从内部疯狂穿刺、切割。 那感觉,像是整条手臂下一秒就要被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样强大的力量彻底撕碎、分解。 而更恐怖的是,那蓝黑交织的恐怖光芒,瞬间以他为中心,如同冥河泛滥般无声地、却又无可阻挡地膨胀开来,形成了一个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静默法域”! 法域扫过之处,一切陷入死寂。 不远处,那具正在缓缓渗出污浊液体、冒着气泡的“老狗”尸身,它体内气泡破裂的细微湿响、它身上散发出的残余怨念波动……所有的一切,瞬间被冻结、凝滞。 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的恐怖蜡像,保持着前一刻狰狞又可悲的姿态,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绝对的寂灭。 唯有许砚那压抑不住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痛苦喘息,以及陈知微因极度震惊而疯狂擂动的心跳,成为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二刺耳、却又显得无比渺小的异响。 许砚单膝跪倒在地,左手死死按住剧烈痉挛、仿佛要离体而去的右臂。 那里,镇魂铁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沉”入他的血肉之中,与潜藏其中的“渊”进行着凶险万分、你死我活的融合与对抗。 陈知微张大了嘴,脸色煞白,看着这超越了她所有认知和理解的一幕,吓得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眼前的许砚,周身缠绕着幽蓝与漆黑的光芒,痛苦地跪伏在绝对寂静的中心,那身影……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非人的神秘与恐怖。 他还是那个会和她嬉笑打闹、会在清晨为她拢好头发的师兄吗? 这一刻,陈知微心中涌起的,除了铺天盖地的担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陌生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个瞬间,又仿佛漫长如永恒。 右臂上那疯狂交织、撕扯的蓝黑光芒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剧烈痛楚也逐渐平息,转化为一种深沉的、仿佛烙印在骨髓里的酸麻与沉重。 许砚单膝跪地,大口地喘息着,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右臂内那种时刻存在的、属于“渊”的躁动与吞噬欲望,被一股冰冷、沉重、却无比稳固的力量强行压制了下去,虽然并未消失,却如同被套上了缰绳的凶兽,暂时蛰伏。 他缓缓抬起颤抖的右手,摊开掌心。 只见在他原本的掌纹之中,多了一个极其繁复、深邃的幽蓝色烙印。 那烙印的形状,依稀是那块镇魂铁碎片的轮廓,但其内部却流转着更加细微、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纹路,散发出一种永恒不变的“静滞”气息。 而在那幽蓝烙印的边缘,隐约还能看到几缕极其细微的青黑色纹路如同被囚禁的毒蛇,缓缓游动,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这就是镇魂铁烙印。 “成……成功了?”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目光紧紧盯着那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烙印。 许砚尝试着握了握拳,感受着右臂那股前所未有的、虽然沉重却受控的力量感,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浊气。 “嗯,暂时……压制住了。”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疲惫与轻松。 陈知微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汗湿的额发,心疼地伸出手,想碰触那烙印,却又怕引发什么变故,指尖停在半空。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只是有些脱力。”许砚借着她的搀扶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酸麻的右臂。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依旧保持着凝固姿态的“老狗”尸身,以及这片被“静默法域”扫过后依旧死寂的空间,眉头微蹙。 “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不小,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我们得尽快离开。” 陈知微立刻点头,迅速收拾好布下的符阵和镇魂铃。 两人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充满诡异与危机的密室,不再停留,相互扶持着,快步走向那扇滑开的金属舱门。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之际,许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之前老狗展示监控画面的那面墙壁。 此刻墙壁虽然恢复了合金原貌,但下方控制台的一个不起眼的接口处,似乎插着一个微小的、非制式的存储器件。 他心中一动,上前将其拔下。 这很可能是那恶灵备份的某些信息。 幽蓝色的烙印在许砚掌心若隐若现,如同黑暗中指引归途的微光,也像一道刻入命运的枷锁与勋章。 镇魂铁已然融合,前路却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在此刻,他们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 身影消失在门外,密室的舱门缓缓闭合,将内里的死寂与秘密,重新封存于流泉集的阴影深处。 重新回到了流泉集那光怪陆离、人声鼎沸的巷道中。 外界喧嚣依旧,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争夺战从未发生。 “总算出来了。” 陈知微看着许砚,松了一口气,但眉宇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此行目的达成,过程却太过凶险。 许砚点了点头,但目光却落在了手中那个从控制台取下的微小存储器上。 他心中微动,对陈知微道:“找个安全的地方,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两人很快在集市边缘找到了一家提供短暂休憩、并保证隐私的灵能静室。 关上门,启动隔音结界,许砚将存储器连接上了自己的白银终端。 得益于韩家终端提供的高权限解密模块,当数据被读取并解密后,屏幕上呈现的内容让两人呼吸都为之一窒。 这远不止是关于“镇魂铁”的交易记录或恶灵的零星记忆。 存储器被成功解密,一个结构清晰、分类明确的数据库界面呈现在终端屏幕上。 里面蕴含的信息,让见多识广的许砚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首先点开了标注为【承包商档案】的文件夹。 里面赫然是数十位活跃在周边区域的青铜、白银级承包商的详细档案,其详尽程度令人发指: 能力分析:不仅仅是公开的灵能属性和擅长技能,甚至包括了能量运转的细微习惯、施法前兆的微表情、以及推测的技能冷却时间。 性格弱点与隐秘把柄:某位以勇猛著称的白银级承包商竟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另一位看似正直的青铜级精英,私下里却利用任务之便倒卖管制灵材……这些信息,在特定时候,价值远超百万。 许砚甚至看到了几个在“中心”内部都小有名气、风评颇佳的人物,背后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记录。 许砚立刻调出自己的白银级终端和韩文山给的加密终端进行交叉验证,发现这些黑市情报的准确率高的吓人,甚至补充了官方档案中刻意模糊或缺失的部分。 第二个文件夹是【流泉集·暗网】。 这几乎是一份流泉集的“上帝视角”地图: 势力分布与隐秘通道:清晰标注了各大势力的实际控制范围、彼此间的缓冲区和摩擦点,以及数条连韩家情报都未曾提及的、通往集外或其他隐秘区域的逃生或潜入通道。 商人底细与交易暗号:详细记录了数十位关键黑市商人的真实身份、背景靠山、性格偏好,以及与他们进行大宗或违禁品交易时使用的、会定期更换的特定暗号。 物资囤积点:标出了几个极其隐蔽的、属于不同势力的重要物资仓库位置,包括灵能材料、武器、甚至是一些被查封的古代文物。 拥有这份地图,意味着他们在流泉集几乎拥有了“隐身”和“先知”的优势,能动用的资源和规避风险的能力将呈指数级提升。 许砚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那份【流泉集·暗网】的详细资料上,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这份情报的价值毋庸置疑,但若只停留在自己手中查阅,无异于宝珠蒙尘。 它必须被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资源和优势。 一个念头迅速在他脑海中成型——韩文山! 这位韩氏集团的掌舵者,既有足够的实力和胃口消化这份情报,又与他们有过合作基础,并且之前给予了他们不小的帮助。 此刻投桃报李,并寻求更深度的合作,正是时机。 他不再犹豫,直接用加密线路拨通了韩文山的私人号码。 电话几乎在瞬间被接通,显然这个号码的优先级极高。 “许先生?”韩文山沉稳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接通速度本身已说明了重视,“最近还顺利吗?” “托韩总的福,挺顺利。”许砚语气平稳,随即话锋一转,如同利剑出鞘,“不过,在处理目标的过程中,我们意外获得了一些……或许韩总会更感兴趣的东西。” “哦?”韩文山的声调微微上扬,带着商海巨鳄特有的敏锐。 “是关于流泉集的。”许砚直接切入核心,话语如同精心打磨的刀刃,“韩总觉得,流泉集这块游离于规则之外,却又汇聚了庞大资源和人流的‘肥肉’,韩氏集团有没有兴趣……吃下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韩文山在快速消化这句话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和潜在风险。 “许先生,流泉集水很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回应谨慎而老练。 “水浑,才好摸鱼。”许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而且,正因为这里不受官方明面保护,某些‘清理’和‘整合’行为,只要做得干净利落,说不定反而会得到默许甚至赞许。我手里,恰好有一份足够详细的‘水域图’和‘鱼群分布图’。” 他没有具体说明情报内容,但“水域图”和“鱼群分布图”这两个比喻,已足够韩文山理解其分量。 “许先生想怎么合作?”韩文山不再绕圈子,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利益分配,是所有合作的核心。 许砚早已胸有成竹: “情报,我可以现在同步给韩总。韩氏拥有专业的分析团队和行动力量,我需要你们在最短时间内,基于这份情报,拿出一份详细的、可执行的‘资源获取’与‘风险规避’方案。我现在就在流泉集,可以配合前期验证和部分关键行动。” 他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条件,话语清晰而坚定: “至于收益。所有基于这份情报直接获取的物质资源,我要占三成。而由此拓展出的、未来在流泉集的持续性收益渠道,我要占一成五的干股。并且,韩氏需要承诺,在未来我与‘中心’或其他势力可能发生的冲突中,在情报和资源方面,提供符合你们自身风险评估底线的、有限度的支持。” 这个要价不低,尤其是那持续性收益的干股,等于是在韩氏未来可能建立的流泉集新秩序中分走一杯羹。 但许砚手握核心情报,并且身处一线,拥有不可替代的行动价值,更重要的是,他展现出了足以与韩文山平等对话的格局和实力。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 许砚也不催促,耐心等待着。 他知道,韩文山在快速权衡——情报的真实性与价值、行动的风险与收益、与许砚长期绑定的利弊…… 几秒钟后,韩文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果决和欣赏: “很公道的价格,许先生。就按你说的办。情报立刻传过来,我的人会以最高优先级处理。保持通讯畅通,初步方案出来后,我会直接与你沟通。” 他没有讨价还价,因为他清楚,与一个拥有巨大潜力且掌握着关键筹码的“合作伙伴”建立信任和默契,其长远价值,远胜于一时一地的利益得失。 “合作愉快,韩总。”许砚挂断电话,迅速将【流泉集·暗网】的加密数据包通过韩家终端发送了过去。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锐利地看向窗外那光怪陆离的集市。 棋子已经落下,接下来,就是如何利用这份“先知”的优势,在这潭浑水中,为自己和知微,攫取最大的生存资本了。 与韩文山的合作,是一次高风险的赌博,但也可能是他们快速崛起的关键一步。 许砚结束与韩文山的通话,静室内重新归于寂静,只有终端屏幕依旧散发着幽光。 他转过头,正对上陈知微那双清澈却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师兄,你……” 陈知微欲言又止,她全程听到了许砚与韩文山的交涉。 那份果决、那份在谈笑间便将足以掀起腥风血雨的情报作为筹码、与商业巨擘进行利益分割的冷静与魄力,让她感到一丝陌生,却又在情理之中。 眼前的许砚,早已不是那个在照相馆里需要她提醒日常琐事的青年,而是在生死边缘挣扎过后,迅速成长为一个能够执棋布局的棋手。 “觉得我太冒险?或者,太过利益熏心?”许砚看穿了她的犹豫,语气温和了几分。 陈知微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但我知道,要想活下去,要想弄清楚一切的真相,我们不能只靠被动应对。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是必要的选择。只是……”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与韩家这样的势力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我明白。”许砚点头,“所以筹码和底线必须清晰。我们提供他们急需的情报和前期行动力,换取资源和未来的庇护可能性。这是交易,各取所需。信任需要建立在共同利益和相互忌惮的基础上。” 他冷静地分析着,仿佛在拆解一道符箓的结构。 陈知微看着他沉稳的侧脸,心中那丝不安渐渐被一种“同舟共济”的决心所取代。 她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符箓重新清点、归类,做好随时应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 无论许砚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站在他身边,用她的方式支持他。 安抚下陈知微的担忧,许砚深吸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终端屏幕。 流泉集的情报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是另一个可能潜藏着更大风暴的领域。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了那个标题为【中心·暗流】的文件夹。 里面包含了大量“中心”非公开的信息: 任务简报与资源倾向:近期一些未公开的高优先级任务背景摘要,以及“中心”内部资源,包括高级承包商、特殊设备、研究支持的明显倾斜方向,这暗示着“中心”未来的战略重点。 部门权力摩擦:记录了几个实权部门之间因资源、权限或理念产生的摩擦细节,虽然不够核心,但足以让有心人在与“中心”打交道时,避免踩到某些隐形地雷。 这些信息如同拼图,虽然零碎,但足以让他们对“中心”这个庞然大物的内部动向有一个模糊却关键的预判。 而最让许砚心脏狂跳的,是一个加密封装、标题为【灵枢·逆源】的子文件。 当许砚点开那个文件,并成功破解后,屏幕上呈现的并非完整的程序或功法,而是一些明显残缺、却字字惊心的研究笔记和实验数据片段。 两人屏息静气,逐字阅读。 随着理解的深入,许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握着终端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连一向沉静的陈知微,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美眸中充满了震惊。 高效提炼法:笔记尖锐地指出,“中心”通用的、从鬼魂中提纯灵能以供灌注的方法,效率极其低下,且在提纯过程中造成了巨大的能量损耗和“灵性特质”的浪费。 它提出了一种基于“能量共鸣频率逆向解析”的颠覆性理论,声称通过精确解析不同等级鬼魂的固有能量频率,并施加反向共鸣,理论上能数倍甚至十数倍地提升灵能提炼的效率和纯度。 虽然笔记中缺少了最关键的频率数据库和反向共鸣施加的具体技术路径,但这个方向本身,就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照亮了一条全新的、充满禁忌却潜力无穷的道路。 自主灌注猜想:更让他们心神震撼的是后面更大胆的构想——能否绕过“中心”的严格管控和标准化流程,利用特殊定制设备和这种改良后的高效提炼法,自行完成灵能灌注? 笔记旁边用猩红的字迹标注着“极度危险!失败率预估超过90%!存在严重灵能畸变、精神污染及肉身崩解风险!” 但这血淋淋的警告,反而更加印证了这个猜想并非空谈!这无疑是为许砚打开了一扇通往快速提升实力、甚至在未来可能彻底摆脱“中心”钳制的、充满致命诱惑却又无比凶险的大门! “师兄……这……”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看向许砚,眼中既有对这项技术前景的激动,也有对其恐怖风险的深深忧虑。 她不明白许砚为何如此执着于快速达到黄金级,但她能感受到他体内“渊”带来的沉重压力,以及他内心深处那股不愿受制于人的强烈意志。 如果有更快变强的途径,她当然为他感到高兴,可这途径……太危险了。 许砚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胸膛微微起伏。 这意味着,他或许不必再完全依赖“中心”那缓慢、受控且充满未知的晋升体系,有了自己摸索、快速冲击黄金级,甚至窥探更高层次的可能性。 这对他而言,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这东西……太惊人了,但也太危险。”许砚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光靠我们两个,别说补全它,连理解这些基础理论都困难。” 陈知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名字浮上心头:“阿哲!他对这类技术性的东西最在行,而且……脑子足够活络。” 但随即,她秀眉微蹙,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语气带着迟疑,“可是,这么敏感、甚至可以说是禁忌的东西……告诉他,真的没问题吗?这关乎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可能颠覆现有秩序的力量……”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这项技术一旦泄露,引发的风暴将难以想象。 许砚沉默了片刻,脑海中闪过前世与阿哲并肩作战、相互托付生死的画面,以及这一世重逢后,阿哲依旧毫无保留地帮助他们研究数据炸弹的情景。 那份在绝境中锤炼出的信任,并非轻易能够动摇。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许砚抬起头,眼神恢复了决断,“阿哲……值得信任。而且,这件事单靠我们,寸步难行。我们需要他的技术和思路。” 他不再犹豫,直接拿出通讯器,拨通了阿哲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阿哲带着些疲惫却依旧活力的声音:“砚哥?数据炸弹这边刚有点新思路,怎么了?” “阿哲,”许砚开门见山,语气严肃,“数据炸弹的研究非常重要,但现在,我需要你分出一部分精力,优先研究另一个东西。” “哦?什么东西能让砚哥你这么重视?”阿哲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 “一份关于……‘灵能提炼与灌注’的禁忌技术残卷。”许砚沉声道,“我稍后把加密数据发给你。记住,这是最高机密,阅后即焚,绝不能外泄。我需要你评估它的可行性,以及……我们能否将它补全,甚至实现。” 电话那头的阿哲明显停顿了一下,呼吸似乎都加重了,随即传来他压抑着兴奋的声音:“禁忌技术?!灵能提炼和灌注?!我的天……砚哥你放心!这东西太对我的胃口了!我以我的所有代码发誓,绝不会有半个字泄露!我立刻腾出最强算力来分析!” 挂断电话,许砚将【灵枢·逆源】的加密数据包发送了过去。 他看向陈知微,两人眼中都带着一丝期待,以及无法完全消除的凝重。 他们将一项可能改变命运,也可能带来毁灭的钥匙,交给了值得信赖的伙伴。 前路是深渊还是通天之途,或许,就要看阿哲能从中解析出什么了。 此外,数据库中还有大量关于各流派符箓、阵法、炼器等古老技艺的散佚记载。 其中一些残缺的符文结构与能量运转模型,竟与陈知微爷爷传承下来的部分符法隐隐呼应,甚至能补全一些她一直未能参透的关键节点。 这对陈知微而言,无异于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其价值不亚于获得一项强大的传承。 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海量信息,许砚和陈知微相视无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与收获的喜悦。 这一次,他们不仅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镇魂铁”,挫败了恶灵的阴谋,更意外地获得了,未来的希望, 原本只是为求生而进行的一次冒险,其回报却丰厚到远超想象。 这巨大的获得感冲淡了所有疲惫与后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对未来的期待。 “看来,”许砚深吸一口气,关闭了终端,小心翼翼地将存储器收起,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们这次,真的是掏到一个不得了的宝藏了。” 陈知微用力点头,苍白的脸上也因兴奋而泛起一丝红晕。 她知道,有了这些,他们未来的路,虽然注定不会平坦,但至少不再是毫无方向的黑暗摸索了。 许砚刚刚将存储器关闭,加密通讯器便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韩文山”的名字。 许砚与陈知微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韩总,效率惊人。”许砚率先开口,语气平稳。 “许先生提供的情报,值得这样的效率。”韩文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依旧沉稳,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压抑着的、属于猎手发现猎物时的锐利,“初步分析已经完成,我长话短说。” “情报的真实性和价值,经过我方智库交叉验证,初步判断可信度超过92%。基于此,我已经调动了集团下属的‘暗流’行动部,以及三家表面上与韩氏无关、但绝对可靠的‘白手套’公司。” “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情报中标注的三号、七号物资囤积点。” 韩文山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根据情报,这两个点守卫相对薄弱,且存放着大量高纯度灵能结晶和一批管制级别的符文武器。行动将在45分钟后同时展开,采用‘声东击西’策略,制造小范围混乱,以最快速度完成物资转移。 许先生、陈小姐,你们需要做的,是外围清场,如果有其他白银级承包商或者不知明的鬼魂,这些交给二位处理。” “其次,关于情报网络。” 韩文山继续道, “我们已经锁定了名单上三位背景相对‘干净’,且与各大势力牵扯不深的黑市商人。会由‘白手套’公司出面,以高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进行几次小额但稳定的交易,初步建立信任。 同时,我们会利用情报中的交易暗号和性格偏好信息,尝试接触一位关键人物——代号‘鼹鼠’的中间商,他掌握着流泉集近三成的灰色信息流。 目标是,在48小时内,初步搭建起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隐秘的情报反馈渠道。”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韩文山的语气加重, “情报中提到了‘黑骨帮’与‘血鸦团’在‘暗巷区’的势力摩擦点。我打算将这份情报,进行适当‘修饰’后,‘匿名’提供给与他们均有矛盾的第三方势力‘秘法会’。 同时,我们会暗中向‘黑骨帮’透露,‘血鸦团’正在与韩氏集团接触,意图购买一批重型灵能破障武器。” (本章完) 第166章 一夜暴富 第166章 一夜暴富 韩文山顿了顿,声音带着冰冷的算计: “这样一来,不出12小时,流泉集的注意力将被他们自身的冲突所吸引。这不仅能掩护我们的物资转移行动,更能借此机会,削弱这两个对我们未来整合流泉集阻碍最大的地头蛇。 我们甚至可以视冲突结果,决定下一步是扶植代理人,还是直接进场‘收拾残局’。” “许先生,”韩文山最后说道,“按照约定,第一阶段行动所获的所有实物资源,清点后你的三成会立刻转入你指定的匿名账户。至于持续性收益,待初步站稳脚跟后,我会让律师准备好具有灵能约束效力的协议。” “当然,风险我们共同承担。‘中心’和本地其他势力的反应是不可预测变量。我这边会启动最高级别的信息屏蔽,并准备了数套应急预案。 许先生你在现场,务必谨慎,一旦发现任何超出预期的危险征兆,以自保为第一要务,随时可以终止合作。” 韩文山在短短一次通话中,展现出了可怕的行动力、精准的资源调配能力以及深谙混乱中取利的商业智慧。 他的计划并非蛮干,而是验证、掠夺、渗透、制衡多管齐下,既有眼前的实利,也有长远的布局。 许砚沉默地听完,心中对这位商业巨擘的评价再次拔高。 他看了一眼陈知微,见她微微点头,便对着通讯器沉声回应: “计划很周密。三号和七号点的情况,我会在半小时内确认。接应没问题。韩总,行动开始后,保持通讯。” “合作愉快,许先生。预祝我们……狩猎顺利。” 电话挂断。 密室内,许砚能感觉到,流泉集这座黑暗森林,即将因为韩文山这把精准切入的手术刀,而掀起一场不为人知的巨大风暴。而他们,正身处风暴眼中。 韩文山的计划如同一台精密仪器启动,每一个指令都清晰明确。 许砚和陈知微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依据【流泉集·暗网】中那条最为隐蔽、几乎不为人知的路径,向着“三号物资囤积点”潜行。 他们并未直接靠近目标,而是首先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距离三号点约两百米的一处制高点——一个废弃的通风塔楼。 从这里,可以俯瞰目标区域的大部分情况。 许砚匍匐在塔楼边缘,白银级的灵视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将远处的“废弃锅炉房”及其周边区域纳入细致的感知中。 情报中提到的两个暗哨位置准确无误,一人隐藏在锅炉房侧面堆迭的管道阴影里,另一人则伪装成醉汉,靠在对面巷口的垃圾箱旁,但眼神锐利,不时扫视周围。 许砚敏锐地察觉到,锅炉房入口处有微弱的、持续运转的警戒灵能符文的波动,与情报描述的“基础警戒模式”吻合。 同时,他也感知到仓库内部传来几股相对较强的灵能波动,应该是内部巡逻人员,数量与情报一致。 他的灵视如同雷达般扫过更外围的区域。 很快,他眉头微蹙。 在斜对面一栋破旧公寓楼的二楼窗户后,他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并非指向锅炉房、而是在观察着通往锅炉房的几条主要路径的视线。 有人也在盯着这里! 但对方的意图不明,是另一股势力在打探?还是“中心”神霄局的暗桩? 许砚在心中快速盘算。 韩氏的计划是快速、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目标是最大限度减少动静。 但如果行动中爆发高烈度冲突,灵能波动必然无法完全掩盖。 流泉集虽然混乱,但“中心”的神霄局绝非摆设,一旦被他们判定为“大规模扰乱秩序”或“威胁公共安全”,介入几乎是必然的,那对所有人都是灭顶之灾。 因此,行动必须快、准、狠,且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战斗。 许砚压低声音,通过加密频道向韩文山汇报,内容详尽: “三号点确认。明暗哨位置吻合,内部巡逻人员约三至四人,能量反应白银下级。发现不明观察者一名,位于斜对面公寓二楼西侧窗口,意图不明,需保持警惕。” “重复,行动关键在于速度和隐蔽,一旦被拖入持久战或引发大规模灵能冲突,极有可能招致‘中心’介入,后果不堪设想。建议按原计划执行,但需准备应对该‘不明观察者’可能带来的变数。” 他将观察到的细节和风险评估清晰传达,展现了超越普通承包商的谨慎与战略眼光。 频道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是韩文山在快速权衡。 很快,指令传来: “收到。‘不明观察者’已纳入风险评估。行动照常,‘暗流’小队会携带强效灵能屏蔽装置,最大限度压制行动范围内的能量波动。七号点的佯动计划稍作修改,将部分骚动引向公寓楼方向,尝试干扰或逼退观察者。 许先生,你们负责监控观察者动向,若其有异常举动或试图通讯,拥有临机处置权。确认无误后,按计划接应。” 得到授权后,许砚和陈知微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开始沿着预定路线,向三号点侧后方的一个隐蔽接应点移动。 许砚的灵视始终分出一缕,牢牢锁定着那个公寓楼的窗口,而陈知微则指尖扣着符箓,警惕着周身任何一丝能量的异动。 几乎在许砚发出确认信号的同时,流泉集那特有的、混杂着叫卖声、议论声和不明能量嗡鸣的背景音中,从相对遥远的七号点方向,猛地传来一阵异常尖锐的喧嚣。 “砰!哗啦——!” 像是货架被推倒,瓶罐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敢黑老子的钱!活腻了!!” 一声暴怒的吼叫紧接着响起,随即是更多人的呵斥、推搡和叫骂声。 混乱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七号点附近区域炸开,灵能波动也变得躁动不安。 毫无疑问,这是韩文山安排的“声东击西”准时启动了,精准地吸引了该区域大部分守卫和潜在注意力的目光。 几乎在同一秒,三号点所在的这片相对僻静的区域,那令人压抑的寂静被陡然打破。 两名穿着沾满油污工装、推着一辆装着维修工具小车的“管道工”,似乎是因为小车轮子卡进了路面裂缝,车身猛地倾斜,上面一个看似老旧的、连接着不明线路的金属盒子“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嘀呜——嘀呜——嘀呜——!” 一阵尖锐、嘶哑、仿佛随时会断气的老旧灵能警报器声音,猛地从那盒子里爆发出来,在这片寂静区域里显得格外刺耳。 高塔上,许砚的灵视如同最精密的传感器,牢牢锁定下方。 “开始了。”他低语。 陈知微微微点头,目光锐利。 他们都看到,锅炉房侧面管道阴影里的那个暗哨,身体瞬间绷紧,脑袋猛地转向警报声传来的方向; 而对面的“醉汉”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扔掉了酒瓶,警惕地望过去——他们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意外声响成功吸引。 就在这心神被分散、不到一秒钟的间隙。 “嗤!嗤!” 两声轻微得几乎被警报余音掩盖的、气流喷射声响起。 许砚清晰地“看”到,两名暗哨的脖颈侧后方,几乎同时命中了一枚细小的、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弩箭。 两人身体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与迷茫,随即眼神迅速涣散,软软地瘫倒下去。 紧接着,几道如同水波荡漾般的身影从警报声源附近的阴影中极速掠出。 他们穿着先进的光学迷彩服,在移动中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两人一组,动作迅捷如电,一人扶住倒下的暗哨避免落地声响,另一人迅速检查补刀并拖向最近的隐蔽角落,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经过千百次演练。 另有一人如同鬼魅般贴近锅炉房大门,手中拿着一个不起眼的装置对着门锁处一晃,那微弱的警戒灵能符文波动便悄然熄灭。 从警报响起到暗哨被清除、入口被无声接管,整个过程,绝对不超过十秒。 “专业。” 许砚低声评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 这种精准的时间把控、干净利落的动作以及高科技装备的运用,确实体现了韩氏“暗流”行动部远超普通承包商队伍的专业素养。 “嗯,”陈知微也表示认同,但随即补充,眼神依旧警惕,“就是不知道,对付里面的‘东西’,他们是否也一样专业。”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清理守卫只是第一步,仓库内部未知的危险,才是真正的考验。 两人不再耽搁,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迅速而无声地向着预定的接应点移动,准备进行下一步的配合。 许砚和陈知微如同阴影般迅速贴近,与守在入口处的“暗流”小队队长汇合。 队长是一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代号“山猫”。 他对着许砚快速打了个手势,低声道:“入口已肃清,内部三名巡逻,已解决。许先生,陈小姐,请随我们进来确认目标。” 三人迅速潜入地下。 通往仓库的通道狭窄而陡峭,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地下仓库比想象中要深,温度也明显更低,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内部。 仓库内部空间不算特别宽敞,但堆迭得满满当当。 一个个制式的金属箱,有的还贴着不同势力的封条或危险标识,如同沉默的宝藏,静静地陈列在货架和空地上。 山猫队长显然已经快速扫视过一遍,他引着许砚和陈知微来到几处特定的货架前,语速飞快但清晰地汇报,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这边,编号t3到t7的箱子,里面全是高纯度灵能结晶,初步估计超过五百标准单位!能量反应非常活跃,是硬通货!” 他指向另一侧几个明显更加厚重、带着物理锁具的黑色长条箱:“那几个,是管制级符文武器,检测到强烈的破甲和能量撕裂属性波动,至少是白银中级制式,数量十二把!” “还有那边角落,”他又指向一堆用防水布覆盖的箱子,“是一些古代文物和禁忌研究资料,具体价值需要专家鉴定,但能被藏在这里,肯定不简单。” 听着山猫的汇报,看着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资源,许砚感觉自己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这可是足以支撑一个小型势力运转许久的庞大资源。 陈知微虽然对武器和文物兴趣不大,但看到那满满几大箱灵光氤氲的灵能结晶,眼眸中也亮起了光彩。 这意味着,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必再为修炼资源和购买高级符箓的材料发愁了。 “行动!”山猫队长一声令下,留在外面的几名队员也迅速进入。 队员们训练有素地分成两组。 一组手持便携式灵能检测仪和破拆工具,精准地打开目标箱体进行最终确认,并小心地处理掉可能存在的追踪或自毁符文。 另一组则两人或三人协作,利用小型反重力搬运器,那是一种类似悬浮板的装置,发出低沉的嗡鸣,托起沉重的金属箱,如同托起一片羽毛般轻松,然后稳健而快速地向出口移动。 尽管气氛紧张,时间紧迫,但每个队员的脸上都抑制不住地浮现出兴奋的红光,眼神交汇时,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激动和干劲。 这可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横财! 就连一向冷峻的山猫,在指挥间隙看向那些灵能结晶箱时,嘴角也微微抽动了一下,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许砚和陈知微也没有闲着。 许砚利用灵视再次扫描整个仓库,确认没有隐藏的陷阱或遗漏的高价值物品。 陈知微则守在靠近入口的位置,指尖夹着符箓,警惕地感知着外界的动静,同时目光也不时掠过那些被搬出去的箱子,清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属于少女的、看到“宝贝”的浅浅笑意。 一种“一夜暴富”的踏实感和兴奋感,在仓库这略显压抑的空间里无声地弥漫。 每一个被稳稳运出的箱子,都代表着他们未来道路上更多一分底气和可能。 年少有为,携手共闯,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暗世界中,攫取属于他们的第一桶金,这种感觉,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快点!再快点!最后一箱符文武器!”山猫压低声音催促,但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亢奋。 搬运工作在高效而充满激情的节奏中快速推进。 大部分高价值物资已被运出,就在队员们脸上开始浮现轻松神色时,异变陡生! 仓库入口处的光线陡然一暗,三股毫不掩饰的、带着煞气的白银级灵压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 紧接着,三名身形各异、但眼神同样凶狠的男性承包商,带着七八个眼神精悍、手持武器的青铜级手下,堵死了出口。 为首者是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壮汉,他贪婪的目光扫过地上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几箱灵能结晶和符文武器,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嘿!兄弟们忙活半天,倒是给我们‘血狼团’做了嫁衣!识相的,把东西留下,人可以滚!” 他身后的两名白银级一左一右散开,隐隐形成夹击之势,灵能已在拳掌间凝聚。 三名白银级,加上数量占优的青铜级,实力完全碾压在场的韩氏小队和许砚二人。 硬拼绝对没有胜算。 山猫队长脸色剧变,队员们也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护住身后的物资,但眼神中已带上绝望。实力差距太大了。 “准备防御阵型!优先保护物资!”山猫嘶吼着下令,但谁都明白,这不过是徒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砚的大脑飞速运转。 他猛地踏前一步,并非冲向敌人,而是对山猫疾呼:“队长!带人优先搬运编号t5的结晶箱和左手边第一个武器箱!快!从备用通道走!我和知微断后!” t5箱里是纯度最高的一批结晶,那个武器箱则装着最具价值的几把符文武器。 许砚在瞬间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弃卒保帅,保住最核心的利益! 陈知微与他心意相通,几乎在许砚开口的同时,她双手齐扬,并非攻击符箓,而是数张早已准备好的“浓雾符”和“障壁符”! “噗——” 浓郁得化不开的、蕴含着灵能干扰颗粒的灰白色雾气瞬间在仓库入口处爆发开来,如同厚重的帷幕,瞬间遮蔽了“血狼团”众人的视线和灵能感知。 同时,一道半透明的、流转着符文的光壁在浓雾后方瞬间立起,虽然不可能长时间阻挡三名白银级的攻击,但足以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走!” 山猫队长也是果决之人,立刻明白了许砚的意图,毫不恋战,指挥队员们扛起指定的两个箱子,以及顺手能带走的两箱普通结晶,毫不犹豫地向着仓库深处一条地图上标注的备用撤离通道冲去。 “想跑?!” 刀疤男怒吼一声,一拳轰出,狂暴的灵能冲击狠狠砸在光壁上,光壁剧烈摇晃,裂纹蔓延! “拦住他们!” 许砚对陈知微低喝,自己则身形一闪,并非硬撼,而是利用浓雾的掩护,如同鬼魅般贴近一名试图绕过障壁的青铜级手下,掌心蕴含着“渊”的冰冷煞气,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对方颈侧,那人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陈知微则游走在雾气的边缘,指尖符箓如同穿蝴蝶。 她并不追求杀伤,而是不断释放“泥沼符”延缓对方脚步,用“闪光符”干扰视线,用“扰乱符”制造错误的灵能波动指向。 她的符箓运用精妙绝伦,将这片区域变成了令人寸步难行的死亡沼泽和感知迷宫,极大限制了对方人数和实力优势的发挥。 “妈的!有种别躲躲藏藏!” 另一名白银级暴躁地吼叫,一道炽烈的火蛇术轰出,却只炸碎了一片空地和几个无关紧要的箱子,许砚早已凭借灵视预判,提前闪开。 许砚和陈知微配合无间,利用浓雾、仓库货架、符箓的控场效果以及自身灵活的身法,死死缠住三名白银级和他们的手下。 他们且战且退,每一步都计算精准,将敌人引向与山猫小队撤离相反的方向。 “砰!” 障壁终于被刀疤男彻底轰碎! 但此时,“山猫”小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备用通道的黑暗中。 许砚见目的已达到,对陈知微使了个眼色。 陈知微会意,最后甩出两张威力更强的“爆炎符”阻敌,两人同时抽身,速度爆发到极致,紧跟着冲入了备用通道。 “追!” 刀疤男气得暴跳如雷,带着手下冲进通道,却发现里面岔路纵横,早已失去了目标的踪影。 先行一步的山猫小队在通道中疾驰,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和怒吼,每个队员心中都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许砚和陈知微的深深敬佩。 “队长,他们……”一个年轻队员忍不住开口,脸上还带着后怕。 “别废话!快走!” 山猫低吼着,但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手臂,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原本对这两位“关系户”还存有一丝疑虑,但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决断、精准的指挥以及敢于断后的勇气和实力,彻底折服了他。 这两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们不仅保住了最精华的收获,更在绝对劣势下,凭借智慧和勇气,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生路! 这场意外的波折,反而让韩氏的行动小队,对这两位年轻的合作伙伴,产生了真正的信服。 许砚和陈知微利用备用通道复杂的地形,与紧追不舍的“血狼团”三人周旋。 通道狭窄,对方人数优势难以发挥,但三名白银级的压力依旧如同实质。 刀疤男一拳轰在岩壁上,碎石飞溅,怒吼道:“两只老鼠!看你们能躲到几时!” 就在许砚计算着下一个岔路口该如何转向时,身后追兵中,那名脾气暴躁的白银级成员,似乎被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彻底激怒,猛地将灵能灌注右腿,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狠狠抽向旁边堆放着的一个、之前山猫小队被迫遗落的、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木箱。 “给老子碎!” “轰咔!” 木箱应声炸裂! 里面并非预想中的灵能结晶或武器,而是几个用扭曲符文封禁着的、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陶罐。 这些陶罐在受到剧烈冲击的瞬间,表面的符文骤然黯淡、崩碎! “嗡——” 一股阴冷、污秽、充满无尽怨念的气息如同冲击波般从破碎的陶罐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刺耳欲聋的、非人的尖啸声充斥了整个通道!数道、十几道、乃至数十道半透明的、扭曲的、散发着浓烈恶意的黑影,如同挣脱牢笼的饿鬼,争先恐后地从破碎的陶罐中蜂拥而出。 e级鬼魂,而且是成群结队的e级鬼魂! 这些鬼魂虽然对白银级承包商造成不了致命伤害,但数量众多,怨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令人灵魂战栗的小型鬼蜮。 通道内的温度骤降,墙壁上瞬间凝结出冰冷的霜,空气中弥漫起腐烂和绝望的味道。 “血狼团”所有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妈的!是养魂罐!!”刀疤男惊骇大叫,再也顾不上追击许砚,慌忙运转灵能护住周身。 但他的手下们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个青铜级成员被鬼魂扑中,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生命力被疯狂汲取。 鬼魂遵循着对“生者”气息的本能憎恨,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绝大部分都扑向了灵能波动更显眼、人数更多的“血狼团”。 通道内顿时乱作一团,灵能光芒与鬼影疯狂碰撞,怒吼声、惨叫声、鬼啸声混杂在一起。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瞬间,许砚眼中精光一闪,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机会! 他毫不犹豫,左手猛地探入怀中,全力将灵能注入那枚玉蝉! 玉蝉温润的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亮起,形成一层极其凝练、几乎完全隔绝内外气息的灵光护罩,将他与陈知微二人牢牢笼罩其中。 这玉蝉本就是隐匿气息的宝物,此刻在许砚不计消耗的催动下,效果被激发到极致。 他们二人的“生人气息”和灵能波动,在这怨气冲天、能量混乱的通道里,瞬间变得微不可查,如同化作了两块没有生命的岩石。 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原本也可能波及到他们的鬼魂,在失去明确的“生者”目标后,立刻将全部的恶意和攻击欲望,倾泻在了正在拼命抵抗、气息“耀眼”的“血狼团”身上! “走!” 许砚低喝一声,拉着陈知微,趁着“血狼团”被鬼魂海洋彻底淹没、自顾不暇的天赐良机,不再有任何留恋,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沿着通道向着与山猫小队约定的最终汇合点疾驰而去。 身后,只剩下“血狼团”气急败坏的怒吼和鬼魂贪婪的尖啸,在冰冷的通道中反复回荡。 这一局,他们不仅成功断后,保住了核心收获,更是借力打力,利用仓库里原本的危险,狠狠坑了“血狼团”一把。 备用通道的出口,隐藏在流泉集边缘一处废弃污水处理站的滤池下方。 当许砚和陈知微掀开沉重的格栅,重新呼吸到集市那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时,发现山猫队长和他的小队已经在此焦急等待。 “许先生!陈小姐!”山猫见到两人安然无恙,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迎上,一向冷峻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和敬佩,“多谢!要不是你们断后,我们和这批货……”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纷纷投来尊敬的目光,之前若有若无的审视早已消失无踪。 “分内之事。”许砚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旁边堆放着的几个箱子,确认最重要的t5结晶箱和武器箱安然无恙,“人员有伤亡吗?” “轻伤三个,已经处理,不影响行动。”山猫快速汇报,“按照预案,接应车辆在三分钟前已抵达预定位置,我们随时可以撤离。” 就在这时,许砚的加密通讯器震动,是韩文山。 “许先生,情况如何?”韩文山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能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显然一直在关注着行动的每一个环节。 许砚言简意赅,语气冷静:“三号点核心目标已获取,遭遇‘血狼团’拦截,利用仓库内封存的鬼魂制造混乱,我方已全员脱离,略有轻伤。‘血狼团’被困,生死未知。” 他没有居功,只是陈述事实,但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和风险。 通讯那头沉默了两秒,显然韩文山在快速消化这惊险的过程。 “……做得漂亮,许先生。” 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真正的赞赏,不仅仅是针对结果,更是针对这临机应变的能力。 “接应车辆会直接前往三号安全屋,物资清点后会立刻进行分割,你应得的部分,会在两小时内转入指定账户。” “韩总效率令人佩服。”许砚回应,随即话锋一转,如同最精明的商人开始确认契约细节,“关于持续性收益的协议,以及……之前提及的,未来可能需要的‘有限度支持’……” 韩文山立刻领会,回答得滴水不漏,既展示了诚意,也划清了界限: “协议我的律师团队已经在拟定,会充分体现许先生的贡献。至于支持,韩某的承诺始终有效,前提是……符合韩氏的整体利益和风险评估。 我相信,我们未来的合作,会让这份支持的价值不断提升。”这是一种基于实力和价值的、动态的同盟关系。 “期待下一次合作,韩总。”许砚挂断了通讯。 他与韩文山都明白,经过这一次成功的行动和危机处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超越了简单的交易,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具潜力的阶段。 在“山猫”的指挥下,队员们迅速将物资搬运上伪装成市政工程车的接应车辆。 许砚和陈知微也登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车辆缓缓启动,驶离废弃处理站,混入流泉集边缘稀疏的车流。透 过车窗,可以看到集市深处某些区域亮起了不正常的灵能辉光,隐约的爆炸声和呐喊声随风传来。 那是“黑骨帮”与“血鸦团”的火并在韩文山投放的“情报炸弹”催化下,正走向失控和高潮。 这人为制造的巨大混乱,完美地掩盖了他们刚才那场精准掠夺所可能留下的一切痕迹。 车内,陈知微轻轻靠在座椅上,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她看向身旁的许砚,他正闭目养神,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显示着他的心情同样不平静。 “感觉像做梦一样。”她轻声说,“一下子……有了这么多资源。” 许砚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光怪陆离的集市景象,目光深邃: “这只是开始,知微。有了这些资本,我们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才能去追查想知道的真相,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他摊开右手,掌心那幽蓝色的镇魂铁烙印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这一次,他们不仅收获了实实在在的资源,更赢得了喘息的空间和重要的盟友。 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手中的筹码,已截然不同。 流泉集的暗流,因为这股新生力量的介入和韩文山精准的落子,开始悄然转向。 一个更加混乱,也充满了更多机遇的时代,似乎即将来临。 而他们,正身处这变革的浪潮之巅。 车辆在流泉集外围相对稀疏的巷道中平稳行驶,眼看就要彻底离开这片混乱之地,车厢内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被一阵急促的加密通讯器蜂鸣声骤然打破。 车辆在流泉集外围相对稀疏的巷道中平稳行驶,眼看就要彻底离开这片混乱之地。 车厢内,许砚刚刚闭目调息,试图平复先前战斗的消耗与“渊”的细微躁动,一阵急促的加密通讯器蜂鸣声便骤然划破了短暂的宁静。 是韩文山。 许砚眼神一凝,迅速按下接听键,并开启了免提,让陈知微也能听到。 “许先生,情况紧急,长话短说!”韩文山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你们在三号点最后的战斗,爆发的小型鬼蜮灵能波动太强,已经触发了‘中心’的最高级别事件响应!” 许砚的心猛地一紧,但脸上不动声色,反而冷静地追问,语气中带着一丝锐利的质疑: “灵能波动?韩总,这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后手’,用来确保我们和这批货彻底切割干净的策略吧?” 这话问得极其直接,甚至有些刺耳,瞬间将双方置于信任的悬崖边。 陈知微也屏住了呼吸,看向通讯器,眼神锐利。 通讯那头,韩文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质疑噎了一下,随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被误解的愠怒和更大的急切: “许先生!我韩文山若要做这种事,何必多此一举告知于你?神霄局的‘铁幕’扫描系统信号已经在我这边的监控屏上亮起了!预计十分钟内,流泉集所有出口将被灵能锁死,进行地毯式身份甄别! 我的车队有官方背景和多重伪装,尚有一线机会接受检查后通过,但你们二位,是白银级承包商,身上还带着刚战斗过的灵能残留,一旦被扫描到,绝无幸理!” 许砚立刻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中心”的介入,打乱了所有计划。他们成了烫手山芋,不能连累韩氏的车队。 “韩总的意思?”许砚冷静地问道,声音里听不出慌乱。 “有一条路,或许可行,但同样充满不确定性,甚至可能更危险。”韩文山显然早有腹案,“根据你提供的情报库,结合我这边更宏观的城市灵脉分布图分析,流泉集东南角,靠近废弃的‘沉降区’边缘,有一条理论上存在的隐秘排水主干道。这条道极其古老,大半已坍塌堵塞,且深入地下,灵能环境复杂紊乱,很可能不在‘中心’第一波常规封锁名单内。” 他加重了语气:“但是,那里是流泉集的未知区域,几乎没有任何可靠的近期探索记录。情报显示,那条通道深处,可能存在强烈的能量乱流、未知的变异生物,甚至……更诡异的东西。而且,一旦进入,能否找到出口,出口又通向何处,都是未知数。”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能听到窗外远处,隐约传来了更加尖锐、似乎是官方制式车辆的警笛声,正在由远及近!时间不多了。 “我不是要丢下你们!还有一个方案:坐标已经发给你,那是流泉集东南角沉降区边缘的一个废弃地下安全屋,是我早年布置的隐秘据点之一,绝对安全,从未启用过。你们立刻去那里躲藏,灵能屏蔽等级很高。 我会尽快利用韩家的渠道,为你们制造合理的临时身份,然后派人接应你们混出去!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韩文山的解释合情合理,并且提供了看似更安全的躲藏方案,而非直接让他们去闯未知区域,这大大增加了可信度。 然而,许砚的思维运转得更快。 去韩文山提供的安全屋?将自身的安危完全寄托于对方的口头和后续操作上? 在刚刚经历了如此高风险的行动后,他不敢赌。 更何况,韩文山提及的“铁幕”扫描,让他对任何固定的、可能被预知的藏身点都心存疑虑。 许砚的目光与陈知微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决断。 他们不能将命运完全交到别人手里,哪怕这个人是目前的合作伙伴。 “韩总的好意心领了。”许砚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去安全屋,风险依旧不可控。把你提到的那个隐秘排水主干道的坐标和所有已知情报,一并发给我。” 韩文山显然没料到许砚会选择这条更危险的路,愣了一下:“许先生!那条路只是理论存在,大半坍塌,环境未知,危险性极高!很可能是一条死路!” “再危险,也比不上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设定的剧本里危险。”许砚一语双关,既指“中心”,也未尝没有暗指韩文山可能的其他考量,“把资料给我,韩总。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最终,韩文山似乎妥协了,或者说,他尊重了许砚的选择。 “……好吧。坐标和所有关于那条通道的残缺资料,包括可能的危险标记,已经发送。许先生,陈小姐,保重!保持通讯静默,有任何机会,我会再联系你们!”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惋惜,或许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通讯结束。 许砚立刻对司机说道:“前面路口,停车。” 车辆在一个昏暗的拐角处无声停下。 许砚和陈知微没有丝毫犹豫,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迅速下车,消失在墙角的阴影中。 韩家的车辆则加速离去,驶向命运的另一个岔路口。 两人背对着逐渐远去的光亮,看向手中终端上那个标记在流泉集最边缘、象征着未知与危险的坐标。 “师兄,你怀疑他?”陈知微轻声问。 “不是怀疑他的恶意,而是不相信任何的‘绝对安全’。”许砚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远处官方车辆特有的尖锐警笛声已经清晰可闻,“尤其是在我们展现了足够价值,也知道了他们不少秘密之后。靠自己,最踏实。” 他没有再多说,拉起陈知微的手,将玉蝉的隐匿效果催发到极致,两人如同两道真正的幽灵,向着那片连韩文山都视为禁区的“沉降区”,义无反顾地潜行而去。 身后的流泉集,正被“中心”的力量迅速合围,而他们的前路,则通向地图上那片令人不安的空白与更深沉的黑暗。 (本章完) 第167章 刚成富翁就冒险 第167章 刚成富翁就冒险 按照韩文山提供的坐标,许砚和陈知微穿越了流泉集混乱的边缘地带,最终抵达了那片被标记为“沉降区”的禁区边界。 望着前方那片明显与周遭环境割裂的死寂地带,陈知微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秀眉紧蹙。 “师兄,这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忧虑,“灵能混乱得像是被撕碎的布匹,而且……有种说不出的阴冷。” 许砚凝视着前方扭曲的地平线,点了点头。 他同样感受到了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右臂内传来的异样,沉寂的“渊”竟在微微悸动。 “我知道。”他沉声道,目光扫过少女紧绷的侧脸,“但我们必须进去。韩文山给的坐标指向这里,而我体内的‘渊’……似乎也被什么东西触动了。” 陈知微闻言,担忧地看向他的手臂:“是因为这里的环境吗?” “不像。”许砚缓缓抬起右臂,感受着那股奇特的牵引感,“更像是一种……呼唤。” 一步踏入沉降区,仿佛跨过了某个无形的界限。 外界的喧嚣瞬间被剥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 “这里……好邪门!”陈知微忍不住低呼,下意识地抓紧了许砚的胳膊。作为符师,她对能量的感知尤为敏锐,“灵能不仅混乱,还掺杂着某种……污秽的气息。” 许砚环顾四周,心头沉重。 大地布满狰狞的裂痕,巨大的混凝土板块以违反常理的角度翘曲着,裸露的钢筋锈蚀成诡异的暗红色。 “跟紧我。”他低声道,不放心地又叮嘱一句,“如果情况不对,不要管我,立刻撤离。” 陈知微却坚定地摇头:“既然一起来了,就要一起回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金属锈味,更深处,还潜藏着一股直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冷气息。 “玉蝉你拿着。”许砚将一块黑色的玉塞进陈知微手里。 “嗯……”陈知微摸了摸玉蝉:“我会让它一直发挥作用。” 许砚的右臂再次传来强烈的悸动,与此同时,掌心的镇魂铁烙印也传来清晰的灼热感,仿佛在警告,又像是在与那股牵引之力对抗。 “感觉到了吗?”他的声音因体内的异动而略显沙哑,“‘渊’越来越不安分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强烈地吸引着。” 陈知微警惕地环顾四周被黑暗吞噬的废墟:“呼唤?这里难道有和它同源的东西?师兄,这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更要弄清楚。”许砚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黑暗深处,“我有预感,这里藏着关于‘渊’的重要线索。” 抬头望去,流泉集那标志性的光晕在这里几乎消失,只有寥寥几盏残破路灯投下惨白而摇曳的光芒,反而将扭曲的阴影映照得更加鬼祟。 “我们真的要深入吗?”陈知微看着前方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声音里带着不安。 许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右臂内越来越强烈的悸动:“必须去。但答应我,一旦情况超出掌控,你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陈知微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这个无声的回答让许砚既感动又担忧。 他知道,在这个诡异的沉降区,一场前所未有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许砚手中的白银级终端屏幕突然剧烈闪烁起来,信号指示格在“微弱”与“无”之间疯狂跳动,此地的能量乱流正在严重干扰通讯。 “信号快断了。”许砚皱眉,正准备收起终端。 然而,就在这极不稳定的间隙,一条加密信息强行挤了进来,伴随着一声格外清脆的提示音: 【韩氏集团:向您尾号xxxx的匿名账户转账 9,000,000.00元(附言:三号点物资分成款)】 九百万! 陈知微也看到了屏幕上那串令人眩晕的零,她先是愣住,随即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九、九百万?!”她几乎是惊呼出声,下意识抓住了许砚的手臂,声音里充满了久违的轻松与激动,“师兄!我们……我们真的拿到了!再也不用为下一批符材和情报钱发愁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巨大财富,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因环境而生的部分阴霾。 有了这笔钱,许多之前因资源匮乏而无法进行的修炼与调查,都将成为可能。 但这份兴奋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她环顾四周扭曲的黑暗,感受着空气中刺骨的阴冷,激动的神色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 “可是……”她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苦涩,“如果我们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赚再多钱又有什么意义?” 许砚看着账户余额,内心同样波澜起伏。 这笔钱不仅意味着物质上的解脱,更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在这种鬼地方,信号濒临中断,他还能准时、足额地把钱转过来。”许砚缓缓说道,眼神锐利,“这说明两点:第一,他的‘交易信誉’目前确实过硬,至少在‘付款’这件事上,没有耍样。”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深沉:“第二,这也恰恰证明,韩文山的能量和手段,远比我们看到的要深。他能精准掌握我们抵达的时间点,能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完成金融操作……这个人,绝不简单。” 陈知微点了点头,喜悦冷却后,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是在用这笔钱向我们示好,也是在展示肌肉。既给了甜头,也让我们知道,他随时能找到我们,对么?” “没错。”许砚收起终端,感受着右臂内那越来越清晰的呼唤,与周围令人不安的死寂形成了鲜明对比,“钱到了,意味着他暂时还需要我们,或者说,想继续观察我们的价值。但这反而让我更警惕——他投入越大,所图必然也越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拉紧陈知微的手。 “走吧,”他的目光投向黑暗深处,那里既有未知的危险,也藏着“渊”的秘密,“既然债主如此‘守信’,我们也不能半途而废。跟紧我,玉蝉护好自己。这笔钱,我们要有命才行。” 两人紧贴着彼此,在沉降区的断壁残垣间谨慎前行。 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碎石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里的阴气比外面重了好多。”陈知微压低声音,不自觉地往许砚身边靠了靠,“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我们。” 许砚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摇曳的阴影,右臂内的“渊”正传来一阵阵细微的悸动。 “不光是阴气,”他声音低沉,“我体内的‘渊’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平静,像是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这感觉……很不对劲。” 越往前行,周围的空气越发阴冷刺骨,仿佛有实质般的寒意正透过衣物渗入骨髓。 陈知微突然抓紧许砚的衣袖,声音微颤:“刚才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飘过去了?我好像看到一道半透明的影子……” 许砚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几道扭曲的透明影子在废墟间一闪而过,带着非人的寒意。 “是游魂。”他沉声道,同时将陈知微往自己身后护了护,“不过有玉蝉在,它们应该不会主动靠近。但这里的游魂数量,确实多得反常。” 陈知微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玉蝉,感受着它散发出的微弱暖意,这才稍稍安心。 “这玉蝉真是救了我们好多次。可是师兄,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么多游魂聚集?它们看起来……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恐怕不是偶然。”许砚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望向前方,“看来,我们找到入口了。” 就在他们面前,一处巨大的地陷如同被撕裂的大地伤口,边缘参差不齐的混凝土碎块像是野兽的獠牙,阴冷的寒气正从中不断涌出,带着浓郁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气。 那所谓的“隐秘排水主干道”入口,黑黢黢地张开着,仿佛一个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陈知微探头向下望去,符箓的微光在深邃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 “要下去吗?”她担忧地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下面的气息比这里还要阴森,我总觉得……很不安。而且你看那光影边缘,是不是有更多苍白的身影在飘荡?” 许砚感受着右臂内越来越强烈的悸动,那种同源般的呼唤几乎要冲破压制。 “必须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下面的东西和‘渊’肯定有关联,这种感觉太强烈了。不过跟紧我,一旦情况不对,我们立刻撤退。” 他率先沿着陡坡向下攀爬,陈知微紧随其后,两人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 越往下,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墙壁上开始出现不自然的暗绿色痕迹,像是某种粘液干涸后留下的,在符箓的微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师兄,你听……”陈知微突然停下动作,声音里带着紧张,“是不是有什么声音?像是……呜咽声?” 黑暗中,隐约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与低语,仿佛来自遥远彼方,又似近在耳畔。 几道半透明的阴影贴着岩壁漂浮而过,对二人视若无睹,只是遵循着某种古老的轨迹漫无目的地游荡。 “是游魂的低语。”许砚压低声音,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玉蝉还在起作用,它们发现不了我们。但这里游魂的数量未免太多了些,而且……你注意到没有,它们似乎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下降了约莫二三十米,坡度渐渐平缓,他们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 许砚取出手电,灵能符箓的光芒却仿佛被黑暗吞噬,只能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 在光线边缘,更多形态各异的鬼影时隐时现。 有的保持着人形,衣着古朴; 有的则扭曲变形,散发着浓烈的怨气; 甚至有些只是纯粹的能量团,闪烁着幽绿或惨白的光。 “这些石砖……”陈知微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还有这些雕刻的纹路……这绝不可能是近代的排水系统。这些纹路的风格,我从未见过,但感觉很古老,非常古老。” 光柱扫过之处,粗糙古朴的巨大石砖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怪异纹路。 更令人心惊的是,空气中开始混杂着一丝极淡、却挥之不去的檀香与尸骸混合的诡异味道。 “你看那边。”许砚突然指向不远处一个身着古代甲胄的虚幻身影,“这装束……至少是几百年前的样式。而且他看起来比其他游魂更加凝实。” 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难道我们不是在什么排水道里,而是在……一座古墓中?流泉集的地下,怎么会藏着这种东西?” 就在这时,许砚的右臂猛地一震。 那股同源的呼唤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和强烈,笔直地指向甬道深处。 仿佛在那墓穴的最核心,有什么东西正与他体内的“渊”遥相呼应,发出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召唤。 “看来,韩文山给我们的‘惊喜’,比想象中还要大得多。” 许砚目光灼灼地望向黑暗深处,那里隐藏的,或许不仅仅是危险,更是揭开“渊”之谜的关键。 “这里不仅是墓,更是一个被遗忘的鬼魂国度。” 陈知微握紧了他的手,指尖冰凉却坚定:“不管下面有什么,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我们总要弄个明白。只是……千万小心。” 两人调整呼吸,将状态提升至最佳,沿着这疑似墓穴甬道的古老路径,在无数沉默鬼影的“夹道”注视下,向着那未知的、与“渊”同源的核心,谨慎而坚定地深入。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古砖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在这死寂的墓道中格外清晰。 “幸好有这玉蝉护身,”她轻声说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那些东西都不敢靠近我们。” 许砚瞥了一眼那些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游魂,它们确实被玉蝉的无形屏障隔绝在外。 “说起来,”他忽然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师父他老人家知道的事情,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多得多?” 陈知微的脚步微微一顿。 “爷爷他”她斟酌着用词,“确实经常说些意味深长的话。他把这符袋交给我时,那种郑重的神情,我至今都记得。” 谈话间,他们已来到那处巨大的地陷边缘,找到了入口。 阴气如实质般从中弥漫而出,令人不寒而栗。 “要下去吗?”陈知微看着那吞噬光线的黑暗,声音里带着忧虑。 许砚感受着右臂内“渊”的悸动,深吸一口气:“下去。” 他率先沿着陡坡向下攀爬,陈知微紧随其后。越往下,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周围回荡着呜咽低语,无数半透明的阴影在四周飘荡,幸有玉蝉护持,它们对二人漠不关心。 “师兄,”陈知微在攀爬间隙低声问道,“你说爷爷他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许砚小心地踩稳脚下的石块,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前世的记忆碎片。 那些关于师父、关于“同生镜”的秘密,此刻都成了沉重的负担。 他知道的太多,却无法全盘托出。 “你知道师父留给我的封魂相机,还有一个叫'同生镜'的特殊镜头吗?”他斟酌着开口,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师父向来深谋远虑。还记得他最后一次指点我修炼时说的话吗?'有些谜题,需要你们亲自去解开'。” 陈知微突然停下动作,诧异地看向他:“同生镜?爷爷留给我的箱子里没有这个啊。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听爷爷提起过……” 许砚心头一紧,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那个已经消逝的时空里,师父将同生镜给了自己。 而自己却用同生镜让一切都变得不可挽回。 那些记忆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可这一切,该如何向对此一无所知的陈知微解释? 他暗自苦笑,内心充满矛盾。 隐瞒让她处于信息不对等的危险中,但贸然说出真相又可能引发更多麻烦。 最终,他只能含糊其辞:“或许……是师父在某次闲聊时提起过吧。”这个苍白的解释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陈知微显然不信,但还没等她继续追问,两人已经下降了约莫二三十米,脚下终于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这些石砖……”陈知微蹲下身,手指抚过地面上粗糙古朴的纹路,暂时被眼前的发现吸引了注意力,“这些纹路……这根本不像是近代的排水系统,倒像是……某种古代墓穴的甬道!” 就在这时,许砚的右臂猛地一震! 那股同源的呼唤感骤然变得无比强烈,笔直地指向甬道深处。 这突如其来的悸动,与前世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看来,这里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许砚目光灼灼地望向黑暗深处,内心五味杂陈。 他那不该存在的记忆,也许正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两人调整呼吸,沿着甬道谨慎深入。 借着手电散发的光晕,他们在这幽深甬道中前行。 玉蝉的效果极佳,将二人的生气与灵能波动近乎完美地隔绝。 越往深处走,许砚心中的异样感越发强烈。 这粗糙的石壁,这蜿蜒向下的坡度,这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着千年尘土与某种阴湿能量的特殊气味……一切都带着一种该死的熟悉感。 “知微,”许砚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恍惚,“这个地方的结构……我总觉得有些眼熟。” 陈知微讶然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许砚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一股更汹涌的记忆浪潮在他脑海中炸开。 不是这一世的记忆!是上一世,在那个养老院下方的地下空间里,他和阿哲曾误入过一个极其相似的地下结构。 而最让他脊背发凉的是,他在那个空间的残破神龛中,曾找到过师父的只言片语的记载,上面明确提及,“陈定坤于此裂魂镇渊,戊子年冬。” 这个突如其来的联想让他心惊。 如果真是如此,那师父收留他、传授他相机的使用方法,难道都与此有关? 陈知微见他神色变幻,不由得也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蝉:“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许砚猛地回神,将翻腾的疑虑强行压下。“……没什么,”他含糊道,无法言明那源自另一段人生的惊骇,“只是觉得这地方的布局,透着一种人为的刻意。” 这个念头让许砚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如果他的猜测属实,那师父指引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一种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恸与怨念交织的灵能波动。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压下所有杂念,更加小心地收敛气息,如同壁虎般贴着冰冷的石壁,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甬道的尽头,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展现在二人面前。 “天哪……”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这……这是什么地方?” 许砚同样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洞壁之上,无数散发着幽绿磷光的石头如同地狱的星辰,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诡异惨绿。 他的目光立刻被溶洞中央那个明显由人工开凿出的圆形祭坛吸引。 那由某种黑色玉石垒成的祭坛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光是瞥一眼就令人心悸的诅咒符文。 而他的目光,最终凝固在祭坛正中央,那个背对着他们跪坐的身影上。 “那身制服……”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中心神霄局的人?” 陈知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当看清那人肩章上泛着冷冽光泽的黄金徽记,以及脸上那张覆盖了上半张脸的、似哭似笑的鬼面时,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鬼面判官……江聿!”她几乎要惊叫出声,幸好及时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才将那声惊呼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砚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连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江聿! 一个与他们有过节、实力深不可测的黄金级巨头。 若是被他发现他们在此窥探,在这与世隔绝的地底绝境,他们绝无生路。 “别动……”他用气声警告,同时将陈知微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尽可能地将两人的身影隐藏在甬道出口的阴影里,“玉蝉还在起作用,他未必能发现我们。” 得益于玉蝉的神效,江聿似乎并未立刻察觉身后的具体存在。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祭坛上那束被能量罩保护着的干枯蔷薇上,指尖隔着屏障,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动作温柔得与他“鬼面判官”的凶名格格不入。 然而,就在许砚与陈知微连呼吸都屏住的刹那,异变突生。 江聿抚摸能量罩的指尖微微一顿。 “!”许砚的心猛地一沉。 只见江聿那戴着鬼面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偏转了一个角度。 虽然没有完全回头,但一种被顶级掠食者无形锁定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两人的心脏! “他……他察觉到了?”陈知微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紧紧抓住了许砚的手臂。 许砚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尽管无法精准定位,但那属于黄金级强者的直觉,已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协调的异样。 溶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几只无知无觉的游魂,遵循着固有的轨迹,恰巧从许砚二人与祭坛之间的区域飘荡而过。 下一秒,江聿动了! 他甚至没有完全转过身。只见他空闲的左手随意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几只游魂的方向,轻描淡写地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细如发丝却耀眼欲盲的白色电光凭空闪现,如同切开豆腐般悄无声息地掠过虚空。 “噗……” 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传来,那几只游魂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泛起,在被电光触及的瞬间,构成它们存在的灵质能量便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刹那间分解、汽化,彻底湮灭,连一丝残痕都未曾留下。 瞬灭游魂! “!” 陈知微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叫出声来。 许砚同样惊出了一身冷汗,全身肌肉僵硬,一动不敢动。 刚才那道电光带来的死亡压迫感如此真实,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双方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就是……黄金级的力量……”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江聿保持着抬手的姿势,鬼面下的视线似乎在那片重归空荡的黑暗处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那丝异样是否源自这些微不足道的鬼物。 片刻后,他缓缓收回了手,重新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到祭坛上的蔷薇干,似乎将方才那瞬间的警觉,归咎于了这些不识趣的游魂。 许砚和陈知微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彼此的掌心都已是一片冰凉汗湿。 就在这时,江聿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再次在空旷的溶洞中缓缓响起,带着刻骨的思念与无法化解的悲凉,仿佛刚才那凌厉一击从未发生过: “阿蔷……我又来了……” 他的声音起初轻柔得像怕惊扰一场梦,指尖隔着能量罩,虚虚描摹着那束干枯蔷薇的轮廓。 那沙哑的声线里,褪去了平日的冷硬,浸满了无法言说的疲惫与思念。 “我没有一天……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这句话仿佛打开了一道闸门,那强行压抑的悲恸终于决堤。 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压抑的哽咽,但转瞬之间,所有的脆弱都被一股彻骨的寒意取代,语气陡然变得森然。 “那些杂碎……那些在‘葬神隘’伏击我们,害你陨落的杂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出来,带着血腥气,“他们的门派、势力……所有,所有手上沾了你血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我屠尽了他们,烧毁了他们的传承!”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祭坛四周的黑暗,动作带着一种宣泄般的剧烈。 “你看——!” 许砚和陈知微顺着他所指望去,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天灵盖。 只见祭坛周围的黑暗中,悬浮着数十个半透明的、不断扭曲挣扎的灵魂光团。 它们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发出唯有灵觉才能感知到的、持续不断的灵魂哀嚎,每一张模糊的脸上都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永恒的恐惧。 从它们身上残留的服饰碎片与独特的能量印记可以看出,这些灵魂,正是当年参与伏击、以及后来被江聿血腥清算的那些势力的核心成员。 “……我把他们的魂,都拘来了。” 江聿的声音重新变得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比歇斯底里更深沉、更可怕的恨意,是冰封了熔岩的海。 “让他们日日夜夜,永无止境地承受炼魂之苦,用他们永恒的哀嚎与绝望……为你祭奠。” 他对着那束蔷薇低语,仿佛在诉说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 他缓缓站起身,鬼面下的目光扫过那些痛苦挣扎的灵魂,如同在看一堆亟待处理的燃料。 “而且,他们肮脏的灵魂,还有最后一点用处。” 他抬手,祭坛边缘几个幽暗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强大的吸力产生,精准地从几个最为痛苦的灵魂光团中,强行抽出一丝丝精纯的、却充满了怨恨、恐惧与绝望的本源魂力。 这些黑暗的能量如同溪流,汩汩注入祭坛底部某个看不见的容器中。 “他们的怨恨、他们的恐惧……他们的一切,都在滋养着‘种子’。” 他重新看向那束干枯的蔷薇,声音里陡然充满了某种跨越了理智边界的、近乎疯狂的偏执与承诺: “等着我,阿蔷。等我用这些仇敌的灵魂养出最凶戾的‘鬼’,再将其提纯……我会变得更强,比师父……不,比那个叛徒许浩宇更强!黄金级?远远不够!我要登上白金,踏足传说!到那时,所有与‘渊’相关的,所有造成那场悲剧的根源……” 他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鬼面之下,似乎有无尽的痛楚与暴虐在交织。 最终,化为一句轻如叹息,却重如誓言的结语: “……我都会亲手,彻底净化。我发誓。” 江聿那如同诅咒般的誓言在空旷的溶洞中缓缓消散,但其中蕴含的某个名字,却在陈知微脑海中炸开。 “许浩宇……?”她无声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睛因震惊而微微睁大。 她猛地转头看向许砚,用口型无声地问道:“他说的……是你父亲?江聿是你父亲的徒弟?!” 这恰好印证了之前周文斌提供给他们的零散信息,江聿确实是那位最强黄金级承包商许浩宇的亲传弟子。 然而此刻亲耳听到江聿用如此怨毒的语气提及师父,甚至直呼其为“叛徒”,仍然让她感到一阵心悸。 她看向许砚,却在他眼中找不到丝毫惊讶,只有一种沉郁得化不开的愤怒在无声燃烧,仿佛这个事实早已在他预料之中,甚至是他必须背负的宿命的一部分。 就在陈知微为这层关系而心惊时,许砚的思绪却早已被另一个更加危险的词语彻底攫住—— 伺鬼计划! 当这个名词从江聿口中说出,与眼前这炼魂祭坛、与那数十个痛苦哀嚎的灵魂联系在一起时,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几乎让他窒息。 这个名号,如同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前世记忆深处那扇最黑暗的门。 不是听闻,不是传说……是亲身经历的、血淋淋的见证! 前世的碎片汹涌而来:他曾在养老院的行动中见过被这个计划催生出的“怪物”,它们不再是人类,甚至不再是传统的鬼物,而是将活人生魂如同饲料般吞噬、炼化后,强行糅合了极致怨恨与灵能的人造孽物。 它们没有理智,只有对生灵本能的憎恨和吞噬欲望,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干瘪的尸骸和破碎的灵魂。 那不仅仅是残忍,是一种对生命本质最彻底的亵渎,是将人性与伦理彻底碾碎后,浇筑而成的扭曲捷径。 他前世一直以为,那只是某个隐藏在历史阴影里的疯狂组织所为,是某个未知邪派的杰作。他甚至追查过,却总是线索中断。 却万万没想到……这滔天罪业的源头,竟然就在这里! 始于眼前这个被失去爱人的痛苦彻底击垮,进而将对整个世界的恨意,尤其是对父亲许浩宇的怨毒,扭曲成毁灭之力的……鬼面判官。 许砚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将前世的见闻与今世的线索疯狂拼凑: 江聿因爱人“阿蔷”之死而心生极端恨意,认为师父许浩宇与此有关,并迁怒于所有与“渊”相关的事物。 他追求超越黄金级的力量,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践行他那极端偏执的“净化”誓言。 他选择了最禁忌、最速成的道路,利用仇敌的灵魂作为养料,培育强大的“鬼”,再将其提纯吸收。 这完美解释了为何那些与他为敌的势力会被灭门,连灵魂都被拘禁于此。 他们既是复仇的对象,也是他力量的“原材料”。 这个与“渊”产生共鸣的古墓,阴气极重,游魂遍布,正是实施这种邪恶计划的绝佳场所。而且足够隐蔽,足以避开神霄局内部的审查。 前世那“饥祟”身上扭曲而强大的怨力特征,与此刻祭坛上抽取的灵魂本源力量,在本质上如出一辙。 只是眼前的更接近“源头”和“实验阶段”,而前世在养老院经历的,已经是成熟且扩散开的“灾难”。 “疯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许砚在心中怒吼。 江聿,这个高高在上的神霄局黄金巨头,内心深处,早已被执念蛀空,成了一个沉浸在自己悲剧中,并要将这份痛苦转化为毁灭力量的怪物。 他将个人的仇恨,包装成所谓的“净化”,却行着比任何邪祟都要亵渎生命之事。 而更让许砚感到通体冰寒的是,这个计划显然已经进行了不短的时间,并且……很可能与他自己,与他体内的“渊”,有着某种更深的、他还未能完全窥破的关联。 江聿对“渊”的极端态度,父亲许浩宇与“渊”的未知关系,都像是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这个刚刚揭开的恐怖真相之上。 突然,许砚的手被陈知微用力反握住,她的指尖冰凉,掌心却沁出细密的冷汗。 许砚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即使她不完全理解“伺鬼计划“的恐怖本质。 但祭坛周遭那数十个痛苦挣扎、无声哀嚎的灵魂,江聿言语中那令人胆寒的偏执,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如同实质般令人作呕的灵魂被强行抽取的怨力波动,都构成了最直观、最原始的恐怖冲击。 “师兄……“陈知微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我们……我们得走,现在就走!“ 她的眼神不断瞥向祭坛上那个可怕的身影,生怕下一秒那鬼面就会转过来。 “我知道。“ 许砚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声音。 他用眼神传递着不容置疑的讯息,同时轻轻拉了她一下,示意撤退。 两人心照不宣,开始以最轻微的动作,一寸寸地向后移动,试图借着玉蝉的庇护,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滴般悄然退入来时的甬道。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碎一块石子,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声响。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再慢点……“ 许砚用气声提醒,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几乎要撞破肋骨。 “我……我知道……“陈知微连呼吸都屏住了,脸色苍白,“可他就在那儿……太近了……“ 他们磨蹭着,拖延着,明知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却又不得不将动作放到最缓,这种矛盾的煎熬让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结。 然而,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就在他们的脚跟即将触碰到甬道边缘相对安全的阴影时。 他右臂内的“渊“,仿佛一头被同类的血腥和祭坛上那股强大而邪恶的敌对能量彻底刺激到的凶兽。 之前还只是隐隐躁动,试图冲破束缚,此刻却像是嗅到了宿命之敌的气息,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悸动。 一股灼热、狂暴、带着原始毁灭欲望的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流,凶狠地撞击着他设下的封印,几乎要自主苏醒过来。 这悸动来得如此猛烈、如此霸道,强烈到让他整条右臂瞬间过电般发麻,小臂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一个模糊的、带着古老纹路的虚影甚至在他皮肤下一闪而逝。 糟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许砚还来不及做出任何补救措施,甚至没来得及完全压下“渊“的暴动。 祭坛之上,背对着他们的江聿,那刚刚因沉浸在回忆与偏执中而略显放松的身躯,猛地僵住。 他那戴着鬼面的头颅,以一种绝非人类所能及的、带着残影的速度,骤然一百八十度回转!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鬼面,正正地“盯“向了他们所在的方位。 面具上那似哭似笑的诡异表情,在幽绿磷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与杀意。 他,发现了! (本章完) 第168章 如何全身而退? 第168章 如何全身而退? 空气仿佛在江聿转头凝视的瞬间凝固成了实体。 那冰冷鬼面之下,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了许砚和陈知微试图隐藏的身形。 先前玉蝉带来的庇护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天敌锁定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呵……” 一声轻蔑的、仿佛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低笑从鬼面下传来,打破了死寂。 “我道是哪来的小虫子,敢溜进我的‘苗圃’。” 江聿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许砚、陈知微二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正竭力压制右臂异动、额角青筋暴起的许砚时,那慵懒审视的姿态,微不可察地凝固了一瞬。 这张脸……这张年轻、因痛苦而扭曲,却依旧能看出几分熟悉轮廓的脸。 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便在如此狼狈的时刻,眼底深处那抹不屈与倔强…… 像,太像了! 像极了那个他刻骨铭心、恨之入骨的叛徒——许浩宇! 一个尘封已久、带着血腥味的名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穿了他因常年冰封而近乎麻木的心脏。 是他……那个叛徒的儿子! 刹那间,无数被刻意遗忘的画面汹涌而至: 葬神隘的惨烈,阿蔷凋零的身影,许浩宇决绝离去的背影,以及……那纠缠他无数个日夜的、被至亲之人背叛的蚀骨之痛与滔天恨意! 鬼面之下,江聿的呼吸有了一刹那的紊乱。 那原本只是看待闯入者的、居高临下的漠然,瞬间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浓烈、几乎要溢出鬼面的怨毒与狂怒所取代。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甚至让祭坛周围那些痛苦挣扎的灵魂都为之瑟瑟发抖,哀嚎声都低弱了下去。 他的阿蔷长眠于此,而那个叛徒的血脉,竟敢踏足这片圣地? 这是亵渎!是挑衅! “……原来是……你。”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不再带有之前的漫不经心,而是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几乎无法抑制的憎恨,“许浩宇的……好儿子。”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带着血腥气,从齿缝间碾磨出来。 “真是……来得正好。”他低语着,仿佛在对祭坛上那束干枯的蔷薇诉说,又像是在宣告一个酝酿已久的复仇誓言,“今天,就用你这叛徒之血……来祭奠阿蔷!” 没有质问,没有警告。 所有的前因后果,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 仇人相见,唯有一个结局! 江聿甚至没有站起身,仿佛处置许砚,对他而言不过是弹指间便可完成的小事。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许砚的方向,五指微张,然后,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轻轻一握。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瞬间攫住了许砚和陈知微,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攥住,猛地将他们从甬道的阴影里拖拽出来,重重地摔在祭坛前方冰冷的地面上。 “呃啊!” 陈知微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一甜,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 她胸前的玉蝉光华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发出细微的哀鸣,显然在抵抗着这股远超其承受极限的力量压迫。 “知微!” 看到陈知微受伤呕血,许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 怒火、悔恨、焦灼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堤坝!是他带她来的! 是他让她陷入如此绝境。 看着那苍白的脸颊和刺目的血迹,无边的自责与几乎要将他自己焚毁的愤怒,让他发出一声低吼。 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却发现自己也被那无形巨力牢牢压制,动弹不得。 然而,许砚自身的状况更为糟糕。 被狠狠摔落的冲击,加上陈知微受伤带来的剧烈情绪波动,如同火星溅入了油库。 他右臂内的“渊”像是受到了最直接的挑衅和刺激,那股灼热狂暴的能量如同彻底爆发的火山,以前所未有的凶悍姿态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 皮肤下的黑色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浮现、扭动、蔓延,仿佛有活物要撕裂他的血肉,挣脱而出。 他死死咬紧牙关,牙龈都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丝,用尽全部心力去构筑摇摇欲坠的封印,额头上青筋虬结暴起,大颗的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衣衫。 “收敛气息?有点意思的小玩意儿。” 江聿的目光在陈知微胸前扫过,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但这点兴趣转瞬即逝。 他的注意力,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完全被状态异常、右臂异象频生的许砚吸引了过去。 他的头颅微微偏了一下,鬼面下的视线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聚焦在许砚那剧烈颤抖、被诡异黑色纹路覆盖、仿佛孕育着不祥的右臂上。 那股气息……混乱、深邃、带着令他本能厌恶却又……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不,不仅仅是熟悉,更像是一种……同源般的牵引,以及一种被深深压抑、却依旧能感知到的、足以威胁到他的潜在力量。 一个尘封的猜测,一个他追寻多年却始终未能证实的可能性,如同闪电般划过江聿的脑海。 难道……这就是许浩宇那叛徒留下的后手? 这就是他当年不惜背叛一切也要隐藏的东西? 那个可能与“渊”的根源、与葬神隘的真相、甚至与阿蔷的死都息息相关的……关键之物,竟然就在他儿子体内?! “哦?” 江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仿佛终于找到了寻觅已久猎物的、混合着惊讶、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火热的情绪。 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绿磷光下拉出长长的、令人窒息的阴影,一步步向许砚走来。 每踏出一步,黄金级强者的灵压便增强一分,如同实质的山岳层层迭加,轰然压下,让正在与内外双重压力抗衡的许砚,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 “你身体里……”江聿在许砚面前停下,微微俯身,鬼面几乎要贴上许砚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声音低沉而充满探究,“……藏着那个叛徒留下的‘东西’,对吗?” “放开他!” 陈知微强忍着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 她纤细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扣住了数张闪烁着微光的攻击符箓,明知是螳臂当车,但那双望向许砚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江聿甚至没有侧头看她,只是如同驱赶蚊蝇般,随意地一拂袖袍。 “嗡——!”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凌厉气劲破空而出,如同无形的鞭子,精准而狠辣地抽打在陈知微身上。 “噗!”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尚未激发的符箓瞬间灵光溃散,化为齑粉。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坚硬的洞壁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随即软软滑落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知微——!!!” 亲眼目睹陈知微为了保护自己而遭受重创,鲜血染红了她苍白的唇角,许砚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迸发,眼前仿佛出现了前世阿哲倒下的身影,两段悲剧在此刻重迭,化作焚尽一切的怒火与撕心裂肺的悔恨。 “呃啊啊啊——!” 伴随着这声饱含痛苦与暴戾的怒吼,他右臂内一直被艰难压制的“渊”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轰然爆发。 那青黑色的诡异纹路不再局限于右臂,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活物,疯狂地沿着他的脖颈、胸膛向全身急速蔓延。 皮肤下的肌肉不自然地贲张蠕动,一股混乱、原始、充满毁灭欲望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风暴,以他为中心席卷开来,甚至让周围空气中游弋的阴冷能量都为之退避、震颤。 他的双眼瞬间爬满血丝,瞳孔深处隐隐泛起不祥的暗红,整个人仿佛正在被某种古老的凶物急速侵蚀、同化。 正准备进一步探究的江聿,鬼面下的眼神骤然一变。 他清晰地感知到,许砚体内那原本被压抑的“东西”,正以一种连他都感到心惊的速度苏醒、膨胀。 这股力量的本质,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古老、还要深邃、还要……危险。 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股纯粹的、针对一切生机的毁灭意志,让他这位黄金级强者的灵觉都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真的是渊的核心!不过现在让它彻底出来,我未必能完全掌控局面!”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江聿脑海。 他此行目的尚未达成,祭坛不容有失,绝不能在此刻面对一个完全失控的、状态未知的“渊”之载体。 “放肆!” 江聿冷喝一声,声音中蕴含着神霄局正统雷法的煌煌威严,引动周遭能量规则共鸣。 他不再试图触碰那明显不稳定的右臂,而是并指如剑,指尖跳跃起一缕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净化与镇压气息的炽白电光,隔空对着许砚的眉心,疾点而去。 “镇!” 言出法随! 那道蕴含着“静”与“定”之规则的雷霆之力,并非粗暴毁灭,而是带着涤荡邪祟、安抚神魂的正统雷意,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瞬间没入许砚的眉心。 “呃——!” 许砚浑身剧震,预想中意识被强行镇压的痛苦并未完全到来。 那入侵的雷霆之力虽然霸道,却奇异地并未对他造成严重伤害,反而……仿佛触动了体内某种深藏的、同源的力量。 就在那缕外来雷光刺入的刹那,许砚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潜藏于血脉深处、源自许浩宇的封印仿佛被钥匙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同样炽热、却更加内敛醇和的雷霆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被惊醒,自他丹田深处轰然爆发,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父亲的同源雷力,与他体内暴走的“渊”之力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交织、碰撞、抵消。 这过程固然痛苦万分,仿佛经脉都要被撕裂,但奇妙的是,那原本几乎要彻底吞噬他意识的“渊”之低语和暴戾情绪,竟在这内外雷光的交攻之下,被大幅削弱、压制了下去。 许砚眼中骇人的血丝与暗红快速褪去,虽然依旧虚弱,浑身被冷汗浸透,剧烈喘息,但他发现,自己对右臂内“渊”的压制,似乎……变得轻松了一些? 那疯狂蔓延的青黑色纹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右臂回缩、消退。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江聿鬼面下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原本稳定的雷光都为之微微一滞。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就在他的雷力侵入许砚体内的瞬间,另一股与他同源、却更加纯粹、甚至隐隐带着许浩宇那独特气息的雷霆之力,竟从许砚体内自主爆发,并与那“渊”之力形成了微妙的对抗。 “许浩宇的雷霆封印?!他竟然将自身雷法本源留在了这小子体内,用来制约“渊”?!” 这个发现让江聿心中巨震,随即涌起的,是比之前更甚十倍的忌惮与杀意! 此子不仅身怀“渊”之力,体内竟还藏着许浩宇留下的、如此精纯的雷霆本源! 这意味着他比许浩宇更具威胁,潜力也更为可怕。 若是让他成长起来,掌控了这两种力量…… 绝不能留! 之前的玩味和探究瞬间被冰冷的决绝取代。 江聿眼中寒光一闪,之前那缕带着“镇”之规则的雷意骤然变得狂暴、充满毁灭气息。 他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尖再次凝聚起雷光,但这一次,那电光不再是细丝,而是骤然膨胀、扭曲,化作一道跳跃着细密毁灭符文、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的炽白雷矛,不再试探,不再留手,带着必杀的意志,如同瞬移般,猛地刺向许砚的心脏。 那雷矛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发出刺耳爆鸣,连空间都仿佛微微扭曲。 就在那蕴含着毁灭力量的炽白雷矛即将触及许砚心口的刹那。 死亡的气息如同冰水浇头,让许砚近乎停滞的思维猛地一个激灵。 不能动用“渊”,那只会加速自身的崩溃,自己重来一次就会再次葬送。 电光石火间,他感受到了体内那缕因江聿雷击而被激活的、源自父亲的醇和雷霆之力,它虽无法外放伤敌,却如同一条温顺而强大的溪流,在他经脉中静静流淌。 一个疯狂的念头骤然闪现,既然这里四下无人又是鬼魂出没的地方,何不用它? 上一世从周文斌那里得到的《十八门秘录》,自己还未真正使用过。 赌了! 许砚眼中瞬间褪去所有杂念,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不再试图调动自身灵能,而是以意志为引,疯狂地牵引着体内那股新生的、带着许浩宇气息的雷霆之力,将其猛烈地灌入脑海中《十八门秘录》关于“影门”的森冷奥义之中! 至阳至刚的雷霆,与至阴至邪的秘录,两种截然相反、本该激烈冲突的力量,在许砚不计后果的强行糅合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响,仿佛在他的精神层面点燃了一场无形的风暴。 这种违背常理的驱动方式带来了剧烈的痛苦,却也产生了一种诡异而强大的推力。 “影门,开!” 他嘶声低吼,带着一种与自身力量属性完全不符的、混合着雷霆暴烈与幽冥阴冷的奇异波动,猛地将这股扭曲糅合的力量轰向身前虚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整个溶洞的光线仿佛瞬间黯淡了一瞬。 以许砚为中心,他身下的影子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膨胀,随即猛地撕裂开来,化作一道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如同沥青般粘稠黑暗的虚空之门。 门内,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影影绰绰,仿佛连通着某个怨魂汇聚的深渊。 “呜——!” “嗷——!” 凄厉的尖啸、怨毒的嘶吼、混乱的呓语……各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如同潮水般从门内涌出。 下一秒,无数半透明的游魂如同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从中蜂拥而出。 它们形态扭曲,带着浓郁的阴气与怨念,瞬间充斥了大片空间。 但这仅仅是开始。 在汹涌的游魂浪潮之后,几道凝实得多、散发着更强横怨力波动的身影踏出了影门。 它们身形清晰,眼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出冰霜,这是足以碾压青铜级承包商的e级鬼魂。 江聿鬼面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然而,当最终三道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身影。 自影门最深处缓缓浮现时,他那始终带着审视与漠然的目光。 终于第一次产生了明显的变化,那是一种掺杂着意外与锐利审视的惊疑。 那三道身影,每一个散发出的灵压波动,都已稳稳踏入了d级的门槛。 它们形态狰狞而各异: 一个身披残破铠甲、手持锈蚀巨斧的古代阴兵; 一个由无数痛苦扭曲面孔强行拼接而成的庞大缝合怪; 还有一个笼罩在漆黑斗篷下,只露出一双惨白手掌与贪婪赤瞳的噬魂妖。 d级鬼魂!而且是三只! 这意味着,每一只都拥有足以让白银级承包商陷入苦战、甚至陨落的恐怖实力。 它们现身的刹那,整个溶洞内的阴气骤然暴涨,祭坛上幽绿的磷光为之剧烈摇曳,连那些被束缚的灵魂光团都仿佛感受到了更高等阶的威胁,瑟缩着减弱了哀嚎。 汹涌的鬼潮几乎瞬间淹没了许砚与江聿之间的空地,如同决堤的冥河,朝着江聿席卷而去。 无数的f级游魂悍不畏死地扑上撕咬,e级鬼魂喷吐出腐蚀性的怨念冲击波,而那三只d级鬼魂,更是如同鬼将般,携着毁灭性的气息,从三个刁钻的角度,对江聿形成了合围之势。 江聿指尖那缕戏耍般的白色电光早已消散。 他豁然起身,笔挺的黑色制服在澎湃的鬼气中纹丝不动,黄金级的磅礴灵压自然而然地撑开了一片领域,将最先涌来的f级游魂直接震散、湮灭。 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定在那三只d级鬼魂以及后方苦苦支撑的许砚身上,一直古井无波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锐利: “《十八门秘录》?走阴人一脉的禁忌之术……”他的声音透过鬼面,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据我所知,不过是些驱使游魂、孤魂野鬼的微末伎俩,借阴路、问鬼话的小把戏……” 他的话语陡然一顿,目光如刀似剑,仿佛要穿透许砚的皮肉,直视其灵魂深处那本禁忌之书的核心。 “你……为何能召唤d级鬼煞?!这绝非法诀本身记载的力量!你究竟做了什么?!” 江聿的惊讶并非源于恐惧,这三只d级鬼魂虽强,但还不足以真正威胁到黄金级的他。 他真正震惊的是,许砚施展的术法,远远超出了这门禁忌之术本应达到的极限。 这违背了他对《十八门秘录》的认知。 这小子身上,除了那诡异的“渊”,果然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江聿的惊疑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面对汹涌而至的鬼潮,尤其是那三只携着凶戾气息合围而来的d级鬼煞,他鬼面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蝼蚁再多,也终究是蝼蚁。” 他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前方虚空,轻轻一握。 “雷域,启。” 没有咒文吟唱,没有繁复手势,只有三个淡漠的音节。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滋啦——轰!!!” 以他为中心,刺目欲盲的炽白色雷光猛然爆发。 那不是一道或几道闪电,而是仿佛将九天之上的雷池整个倾泻而下。 无数道粗如儿臂的雷电如同狂舞的银蛇,瞬间填满了他周身数十米的空间,构成了一座纯粹由毁灭性能量组成的雷霆森林。 神圣、暴烈、充斥着涤荡一切阴邪的煌煌天威。 “噗噗噗噗——!” 那些悍不畏死冲在最前面的f级游魂,连一丝声音都未能发出,就在触及雷光的瞬间。 如同泡沫般成片成片地湮灭,化为最本源的阴气,随即又被至阳至刚的雷力彻底净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随其后的e级鬼魂,它们释放的怨念冲击在雷域之中如同投入烈火的雪,瞬间消融。 它们自身也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凄厉的惨嚎,凝实的魂体便在雷蛇的撕扯下迅速变得透明、破碎,最终步上游魂的后尘。 而那三只最为强大的d级鬼煞,它们冲势猛地一滞,体表浓郁的怨气与雷光接触,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嗤”声响,冒出大股大股的黑烟。 古代阴兵手中的巨斧悍然劈落,却只在雷域中炸开一团刺眼的电火,斧刃瞬间变得通红、扭曲; 缝合怪身上那些痛苦的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道道怨念护盾撑开,却在雷蛇的持续轰击下剧烈波动,飞速黯淡; 噬魂妖的漆黑斗篷被撕裂,露出下方扭曲的非人形体,它发出愤怒的嘶鸣,赤瞳中射出两道污秽的血光,勉强在雷域中开辟出两条短暂的通道,却也无法真正突破这雷霆的绝对壁垒。 黄金之威,恐怖于斯! 举手投足间,便布下绝杀之域,轻易挡住了足以覆灭一支白银小队的鬼潮冲击。 然而,就在江聿的注意力被这三只顽强抵抗的d级鬼煞稍稍吸引的刹那。 一直被鬼潮隐约护在后方的许砚动了。 他根本没有指望这些召唤来的鬼物能真正战胜江聿,他所求的,仅仅是这片刻的,微不足道的机会。 “嗖!”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将体内因强行开启影门而所剩无几的灵能催谷到极致,几乎是贴着地面,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险之又险地绕过雷域的边缘,扑向了远处倒在洞壁下的陈知微。 “知微!知微!” 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陈知微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气息微弱。 看着怀中少女重伤的模样,无边的自责与内疚如同毒蚁般啃噬着许砚的心脏。 都是因为他! 如果不是他执意追查,如果不是他不够强大,她怎么会…… “对……对不起……”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怒,既是向陈知微道歉,也是在痛恨自己的无力。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 陈知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是许砚,眼中闪过一丝安心,随即又化为焦急,虚弱地开口:“师……兄……快……走……” 就在这时,身后雷光爆鸣之声骤然加剧。 许砚猛地回头,只见雷域之中,江聿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 “游戏,该结束了。” 他淡漠地说着,张开的五指骤然合拢! “轰隆——!!!” 雷域中心,三道远比周围雷蛇粗大数倍、凝练如实质的炽白雷矛瞬间凝聚而成,带着审判与毁灭的气息,分别射向那三只仍在负隅顽抗的d级鬼煞。 雷矛过处,连空间都似乎产生了细微的扭曲。 “吼——!” 古代阴兵举起扭曲的巨斧格挡,雷矛却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瞬间将其洞穿,随即狠狠贯入它的胸膛。 阴兵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在极致的光与热中迅速崩解、汽化。 缝合怪撑起的怨念护盾如同纸糊一般被撕裂,雷矛精准地命中它躯体核心那无数面孔汇聚之处,狂暴的雷力瞬间将其炸成漫天飞散的黑烟。 噬魂妖最为灵活,试图化作阴影遁走,但那雷矛却仿佛锁定了它的灵魂本源,一个闪烁便追上了它,将其牢牢钉在了半空。 刺目的雷光从它体内爆发,将它彻底吞噬。 不过眨眼之间,三只d级鬼煞,全灭! 江聿缓缓收回手,周身雷域徐徐消散,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味道和地面上焦黑的痕迹。 他转过身,鬼面再次“望”向紧紧抱着陈知微的许砚,那目光冰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审视猎物挣扎的玩味。 “现在,轮到你了。” 三只d级鬼煞在雷霆下灰飞烟灭的景象,如同重锤敲击在许砚的心头。 黄金级的实力,深不可测!但他没有退路,怀中断陈知微微弱的呼吸如同鞭子抽打着他。 “呃……!” 强行开启“影门”的反噬已经开始显现,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海如同被针扎般刺痛,灵能几近枯竭。 但他眼底的疯狂却愈发炽烈。 “一门不够……那就再来一门!” 他嘶哑低吼,脑海中《十八门秘录》那冰冷森奥的经文疯狂流转,目光死死锁定在第二层的“镜门”奥义上。 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每多开一门,自身被禁忌之力侵蚀的风险就呈指数级增长,但此刻,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让江聿投鼠忌器的混乱局面。 “镜门,开!血门,开——!” 他几乎是榨干最后一丝精神力与生命力,双手结出两个截然不同、充满不祥意味的古奥印诀,猛地按向自己身前虚空。 “嗡——!” “影门”尚未完全闭合的漆黑裂缝旁,空间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左侧,一道光滑如水平镜面、却映照不出任何实体影像的诡异光门骤然浮现——“镜门”! 门内光影扭曲,仿佛连通着无数面破碎的镜子,倒映出人心底最深的恐惧与阴影。 右侧,一道边缘如同蠕动血管、不断滴落粘稠暗红色灵能液体的猩红之门轰然洞开——“血门”。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狂暴的杀戮意念如同实质般喷涌而出。 三门齐开! “吼——!”“桀桀桀——!”“呜——!” 比之前庞杂十倍、恐怖百倍的鬼哭神嚎瞬间淹没了整个溶洞。 “影门”中继续涌出大量的f级游魂和e级鬼魂; “镜门”内,无数由负面情绪和灵魂碎片凝聚而成的“镜鬼”爬出,它们形态不定,专噬心魄; “血门”之中,冲出的则是浑身浴血、只剩下纯粹杀戮欲望的“血煞”,它们悍不畏死,灵能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f级、e级、d级……甚至从“血门”深处,隐隐传来了几道堪比c级巅峰的暴虐气息。 无数的鬼物从三道门中蜂拥而出,数量之多,几乎形成了实质的黑色潮汐。 它们散发出的阴气、怨力、血煞之气相互交织、融合、膨胀,竟然强行改变了溶洞内的灵能环境。 幽绿的磷光被压制得只剩下微不足道的光点,整个空间被一种混乱、污秽、令人窒息的暗红色调所笼罩——一个临时而强大的鬼蜮,形成了。 鬼哭盈天,万魔狂舞! 得益于玉蝉散发的温润光晕,许砚和陈知微如同激流中的礁石,所有鬼物都本能地绕开他们,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 但江聿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他瞬间成为了整个鬼蜮中唯一散发着鲜活生命气息与磅礴阳刚灵能的“灯塔”,吸引了所有鬼物最本能、最疯狂的攻击。 “烦人的虫子!” 江聿冷哼一声,鬼面下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周身雷光再起,炽白的电蛇环绕飞舞,将扑近的鬼物成片湮灭。 黄金级的灵压全力撑开,在身周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雷霆壁垒。 然而,鬼物实在太多了。 而且层次分明,配合诡异。 “镜鬼”无形无质,试图折射他的攻击,窥探他的心神破绽; “血煞”疯狂冲击他的雷霆壁垒,用自身消亡来消耗他的灵能; 而那些d级、乃至隐现的c级鬼魂,则在外围不断释放远程诅咒、怨念冲击,甚至试图引动地底阴脉来削弱他的雷法。 江聿挥手间依旧能清空一大片鬼物,雷霆过处,鬼哭狼嚎,黑烟滚滚。但下一秒,更多的鬼物便会从三道仿佛连接着无底深渊的门户中补充上来,前仆后继,永无止境。 他确实不惧这些鬼物,黄金级的实力足以让他自保。 但想要彻底清除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鬼潮,绝非短时间内可以办到。 更要命的是,这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如此强烈的灵能波动和阴气爆发,绝对已经引起了外界,尤其是中心监测网络的注意。 他这个秘密祭坛,这个他经营许久、用于实施“伺鬼计划”的核心基地,眼看就要暴露。 而这一切的变数,都源于那个抱着女孩、面色惨白却眼神疯狂的小子。 江聿一边随手挥出雷霆,将几只试图偷袭的d级镜鬼劈散,一边飞速权衡利弊。 继续缠斗下去,即便最终能杀掉这小子,他的基地也完了,多年的筹划将功亏一篑。 而且,这小子施展的《十八门秘录》威力远超记载,他还能不能开第四门?第五门?届时引来的,会不会是更麻烦的东西? “小子!”江聿的声音穿透鬼哭狼嚎,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收起你的把戏!我们可以谈谈!” 另一边,许砚的情况同样糟糕。 连开三门,尤其是强行开启“血门”,几乎抽干了他所有力量,精神上的负担更是沉重如山,耳鼻中已经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 他紧紧抱着陈知微,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力在缓慢流逝,必须尽快救治。 继续维持三门,他自己恐怕会先一步被秘录反噬吞噬,届时失去控制的无尽鬼物,玉蝉也未必能完全护住知微。 谈判,是唯一的选择。 许砚抬起头,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冷静锐利,毫不退缩地迎向江聿的目光: “谈?”许砚的声音因虚弱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筹码,“判官大人,现在可不是你发号施令的时候。” 江聿周身雷光爆闪,将一波扑上的鬼物清空,语气森寒:“小子,收起你的把戏,带着那女娃立刻滚!我可以考虑留你们全尸!” “留全尸?”许砚嗤笑,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你看我像三岁孩童吗?我看到了你的祭坛,你的‘伺鬼计划’,还有你对我父亲的恨意……你会放虎归山?此刻我若收了这门,下一秒就会被你挫骨扬灰吧?” 他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江聿的杀意,也点明了自己唯一的倚仗——这混乱的鬼蜮。 江聿鬼面下的眼神愈发冰冷,这小子不仅手段诡异,心思也缜密得可怕。 他正欲不惜代价强行破局,突然—— “滋啦……信号……干扰……探测……”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通讯波动,竟穿透了层层岩壁和混乱的鬼蜮能量场,隐约传入了溶洞之中。 那波动带着一种独特的、属于现代高端探测灵器的频率,而且似乎不止一股,正在由远及近,小心翼翼地扫描着这片区域。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许砚立刻抓住了这绝处逢生的机会,急声道: “听到了吗?判官大人!看来我们的动静太大了,已经引起了外面的注意!你猜,来的会是韩文山的人,还是……你们中心的稽查队?” 他刻意点出韩文山,既是施加压力,也是暗示自己并非没有后援。 他语速加快,不给江聿思考的时间: “再不让我走,他们很快就会定位到这里!到时候,你这秘密祭坛,‘伺鬼计划’,还能藏得住吗?你是想在这里跟我耗到一切大白于天下?” 江聿周身雷光剧烈波动,显示着他内心的暴怒与权衡。 鬼面下的目光死死盯住许砚,又瞥了一眼仍在不断涌出鬼物的三道门扉,以及外界那越来越清晰的探测波动。 时间,真的不站在他这边了。 一旦基地暴露,多年心血将毁于一旦。 “滚!”这个字几乎是从江聿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不甘,“带着你的人,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他话锋一转,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许砚: “但记住,小子!今日此地所见所闻,你若敢向外泄露半句……无论天涯海角,我必让你和你在意的所有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黄金级强者最直接的死亡宣告,其分量丝毫不轻。 “成交!” 许砚毫不犹豫地应下,但他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 他根本不相信江聿的口头承诺,此刻收起《十八门秘录》无异于自断生路。 他没有立刻收敛力量,反而强忍着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剧痛,一边艰难地搀扶起昏迷的陈知微,将她大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一边维持着影门、镜门、血门的开启状态。 汹涌的鬼潮依旧在冲击着江聿的雷霆壁垒,构成他此刻唯一的护身符。 他踉跄着,一步步向甬道方向后退,目光死死锁定在江聿身上。 “别动任何心思,判官大人。”许砚的声音因虚弱而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若感觉任何不对,或者你稍有异动……” 他话语未落,空着的左手已然再次掐动一个更为繁复、透着不祥气息的印诀。 一股比之前开启三门时更加危险、更加不稳定的能量波动自他体内弥漫开来,仿佛在酝酿着更深沉的灾难。 “……我不介意再为你打开第四道门!看看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们先一起被这地底深处的‘东西’彻底埋葬!”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是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在赌,赌江聿舍不得这个祭坛,赌他不敢承受基地彻底暴露乃至毁灭的代价。 江聿鬼面下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森寒,周身收敛的雷光再次不受控制地跳跃起来,发出危险的噼啪声。 他确实有能力在瞬间爆发出雷霆一击,但许砚此刻的状态如同一个行走的不稳定炸弹,强行引爆的后果难以预料。 尤其是那第四门可能引来的东西……他不敢冒险。 “赶紧滚!” 江聿的声音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站在原地,终究没有出手,只是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许砚的每一寸皮肤。 许砚不敢有丝毫松懈,维持着即将开启第四门的威慑姿态,拖着沉重的步伐,半扶半抱着陈知微,终于退入了来时的甬道阴影之中。 直到身形完全被黑暗吞没,脱离了江聿的直接视线,他才猛地撤去即将成型的第四门印诀,同时竭力收敛前三门的力量。 影门、镜门、血门在他身后剧烈震颤,幽光急速黯淡,开始不稳定地闭合。 失去了持续的能量支撑,鬼潮的攻势骤然减弱。 许砚几乎虚脱,却不敢停留,用尽最后力气,抱着陈知微,沿着漆黑的甬道奋力向上攀爬、挪动。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背后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双透过鬼面投射而来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溶洞内,江聿立于逐渐消散的鬼蜮与残余的混乱鬼物之中,听着上方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远的踉跄脚步声,他没有追击。 鬼面下的脸庞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幽绿磷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极度危险、深不见底的光芒。 “许砚……《十八门秘录》……‘渊’……许浩宇,你留下的这个‘儿子’,还真是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惊喜’。”他低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与恨的重量,“我们之间……还没完。” 这次短暂而激烈的冲突因相互忌惮而暂告段落,但埋下的仇恨与秘密,如同地底躁动的岩浆,终将寻找到爆发的裂口。 (本章完) 第169章 超凡蓝图 第169章 超凡蓝图 许砚抱着陈知微,在漆黑陡峭的甬道中一寸寸向上攀爬。 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裂的梦境边缘,又像是拖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前行。 耳畔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只剩下陈知微那微弱得几乎要消散的呼吸声。 这声音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系着他即将涣散的意志,也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在这片隔绝天日的黑暗中,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许多过往不曾细想的念头竟异常清晰地浮现。 他想起前世独自逃亡的岁月,那时他只为自己的生存而战,即便最后陨落,也不过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终局。 可如今,怀中这个女孩的重量,让他真切地体会到,背负起另一个人的生命,是比面对任何强敌都更沉重,却也更能催生出无穷力量的责任。 “情”之一字,他曾经以为不过是弱者的牵绊,是成长路上需要斩断的尘缘。 可此刻,陈知微毫无保留的守护,以及自己心中翻涌的、近乎疼痛的焦灼与悔恨,都在无声地告诉他。 这或许才是人性深处最坚韧的力量源泉,是冰冷规则与残酷厮杀中,唯一能照亮深渊的微光。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力量为尊。 他曾笃信这是唯一的真理。 但现在,他隐约触摸到了另一层真相:真正的强大,或许不仅仅是摧毁什么,更是有能力去守护什么。 纯粹的毁灭只会带来虚无,而守护,哪怕再微小,再艰难,却能在绝望中孕育出新的可能。 这幽深漫长的甬道,仿佛成了他内心的炼狱与道场。 身体的极限痛苦,精神的濒临崩溃,以及对失去的恐惧,都在逼迫着他蜕变。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追寻力量、背负秘密的复仇者,他开始真正理解“责任”二字的千钧之重。 不知挣扎了多久,仿佛跋涉过了整个轮回,前方岩壁的转角处,终于渗透进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光亮。 那不是简单的光线,那是“生”的象征,是“希望”的实体,是必须抵达的彼岸。 他深吸一口带着泥土腥气的冰冷空气,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朝着那缕微光,继续向上。 同时,隐约的人声和灵能器械运转的嗡鸣也传了下来。 许砚心中一紧,不知道外面是敌是友。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只能咬着牙,奋力向上。 当他终于抱着陈知微,踉跄着冲出那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地陷入口,重新接触到外界浑浊却熟悉的空气时,刺目的光线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在那里!” “许先生!陈小姐!” 几道身影迅速围了上来,动作专业而警惕。 他们穿着统一的、带有韩氏集团徽记的作战服,手中拿着各种探测和救援设备。 为首一人,正是之前曾与许砚接触过的韩文山的心腹助手。 “快!医疗组!” 助手看到许砚浑身血迹、狼狈不堪,以及他怀中昏迷不醒、脸色惨白的陈知微,立刻高声喊道。 训练有素的医疗人员迅速上前,小心地从许砚几乎僵硬的臂弯中接过陈知微,平放在展开的便携式医疗床上,各种闪烁着绿光的生命维持符箓和探测法器立刻贴了上去,发出稳定而柔和的光芒。 许砚紧绷的神经在看到韩氏集团标志和这些专业救援人员的瞬间,终于松懈了下来。 这一松懈,强撑着他的那股意志力顿时土崩瓦解。他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向前栽去。 旁边的助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许先生!你怎么样?” 许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气音。 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当许砚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柔软床铺的触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消毒水味道和安神香料的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布置简洁却充满科技感的房间内,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过,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 “知微!”他第一时间想起同伴,挣扎着想要坐起。 “她没事,生命体征已经稳定,就在隔壁房间休息。”一个平和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许砚转头,看到韩文山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但眉宇间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真切的关切。 “韩总……”许砚声音沙哑,这次看向韩文山的目光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戒备,多了几分复杂,“是您的人救了我们?” “恰逢其会而已。”韩文山将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语气温和,“我派驻在沉降区外围的监测站捕捉到了异常剧烈的能量波动,担心你们出事,立刻派了最近的救援小队过去。幸好赶上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许砚的脸色,带着真诚的庆幸,“看到你们平安,我就放心了。” 许砚闻言,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也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坦诚地看向韩文山: “韩总,多谢。”这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郑重,“一是感谢您的救援小队来得及时,再晚上片刻,后果不堪设想。二是……为我之前对您的一些……不必要的恶意揣测,道歉。三是,感谢您之前那九百万的及时雨,它确实帮了我们大忙。” 这份感谢和道歉是发自内心的。 无论韩文山背后有何种目的,此刻他确实救了他们的命,并且之前的资金支持也发挥了关键作用。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许砚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至少在面对眼前的“恩情”时,他选择先给予应有的尊重和感谢。 韩文山似乎有些意外许砚会如此直接地道歉和道谢,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更加真诚几分的笑容,摆了摆手: “许先生言重了。合作贵在坦诚,有些误会说开了就好。至于资金和救援,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我们合作非常愉快,没有那你们,我们也赚不到钱。保障你们的安全,提供必要的支持,是基本的道义,也是合作的基础。” 他语气恳切,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宽容。 他话锋自然一转,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看来,二位在下面的经历确实非凡。能简单说说吗?当然,如果不方便,也不必勉强。” 许砚心念电转,知道完全回避反而显得可疑,便顺着对方的话,半真半假地回应: “下面的确凶险异常,超出了预估。我们似乎误入了一个非常古老的地下结构,像是某种遗迹,里面充斥着大量的游魂和混乱的能量场,差点被困在里面。多亏了您的人,我们才能脱身。” 他依旧隐去了江聿和祭坛的核心,但给出了“古老遗迹”这个韩文山感兴趣的信息点。 韩文山点了点头,没有追问细节,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 “古老遗迹?这倒是个重大发现。你们能平安归来就是最重要的。许先生,你和小陈姑娘先安心在这里养伤,一切费用都由我负责。等你们完全康复了,如果方便,我们再慢慢聊沉降区的事。我相信,你们的经历对我们接下来的探索至关重要。” 他站起身,体贴地说道: “你刚醒,还需要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有任何需要,随时让工作人员联系我。” 说完,他对着许砚温和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举止间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心与尊重。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许砚一人。 他靠在床头,并没有因为韩文山表现出来的善意而放松警惕。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角,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对方刚才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措辞。 “古老遗迹……” 许砚在心中冷笑。 韩文山的反应太过平静,也太过顺势而为。 他显然知道得比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无论是沉降区地下的真正底细,还是他和陈知微在其中遭遇的凶险程度。 那个精心布置的祭坛,那些古老的纹路,还有江聿不惜亲自坐镇守护的秘密……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被刻意尘封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与他臂膀中躁动不安的“渊”,必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深刻联系。 这种感觉并非空穴来风,而是一种源自血脉与灵魂深处的共鸣与牵引。 他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流泉集那特有的、混合着霓虹与稀疏灵光的天空,依旧被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晦暗不明,恰如他此刻的心境与未来的前路。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江聿的报复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韩文山的算计则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看似提供庇护,实则步步紧逼; 而最关键的,是必须尽快厘清沉降区、“渊”以及父亲许浩宇留下的谜团之间的关联。 时间,并不站在他这边。 这一切,远未结束,甚至可以说,真正的博弈,此刻才拉开序幕。 许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酸涩的抗议,精神上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枷锁,但他此刻有必须立刻确认的事。 他稳住有些虚浮的脚步,轻轻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房间内光线柔和,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轻微滴答声。 陈知微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 各种生命维持符箓贴在她的额头、手腕等重要窍穴上,散发着柔和的治愈光晕,韩氏集团的医疗团队显然用了最好的设备和资源。 他缓步走到床边,默默地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地下溶洞中,她不顾自身安危,挣扎着想要起身保护他,却被江聿随手一挥打得吐血倒飞出去的画面。 那一刻的心悸与撕痛,此刻依旧清晰无比。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黑发,动作轻柔得仿佛触碰易碎的珍宝。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心痛、愧疚与难以言喻的感动的情绪涌上心头,几乎让他窒息。 “对不起,知微……”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充满歉意,“又是因为我……让你陷入险境,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想起她明明那么害怕,却始终紧握符箓挡在他身前的决绝; 想起她即使自身难保,虚弱昏迷前最后的话语仍是让他快走…… 为什么? 许砚的心中被这个疑问深深触动。 他们并非血亲,只是因师父的因缘而相识相伴。 可她却一次次地、毫无保留地站在他身边,陪他闯入龙潭虎穴,为他抵挡明枪暗箭,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却从未向他索取过任何回报。 就算他们是情侣,但这种纯粹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守护与付出,在许砚看来,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它像一道温暖却刺目的光,照进他因仇恨与秘密而变得冰冷晦暗的世界,让他感到无措,更感到一种沉甸甸的、必须用生命去回护的责任。 “傻丫头……”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许砚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 他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无论未来多么艰难,无论要面对怎样的敌人,他绝不会再让她因自己而受到如此重的伤害。 他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守护这份珍贵的情谊,强到能够扫清前路的一切障碍。 在床边静静守候了许久,直到确认她的气息越来越平稳,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了一丝,许砚才轻轻放下她的手,为她掖好被角。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将那份感动与决心深埋心底,然后转身,轻轻带上了房门。 确认陈知微情况稳定,并被妥善安置后,许砚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疲惫,回到了韩文山为他安排的临时房间。 此刻,他需要力量,需要尽快破局。 他反锁房门,快速布下几个简单的隔音和防探测的警戒符箓。 虽然知道在韩文山的地盘上这些可能形同虚设,但至少能带来一丝心理上的安全感。 地下与江聿那场悬殊的对决,如同冰冷的淬火剂,让许砚彻底清醒。 黄金级的力量如同天堑,仅凭一时血勇和几手未臻成熟的底牌,在真正的风暴面前,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于脑海中清晰地盘点着手中所有能称之为“牌”的东西: 封魂相机,师父留下的最神秘的遗物。 它不仅能封印灵体、窥见真实,许砚一直有种隐约的直觉,这台相机与“渊”之间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它或许不仅仅是一件工具,更可能是通往“渊”、理解“渊”,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使用”渊的某种特殊接口或设备。 只是其中的关窍,他至今未能完全参透。 镇魂铁烙印,掌心那枚源自古老“镇魂铁”的烙印,是压制“渊”暴走的关键屏障。 它坚不可摧,对阴邪能量有着天然的克制,但更多时候处于被动防御状态,如何主动激发其更深层的力量,仍是一个谜。 玉蝉,效果卓越的护身符,能完美遮蔽气息,规避游魂与大多数探测。 是潜入、隐匿、保命的绝佳依仗,但同样,不具备直接提升战力的效果。 《十八门秘录》威力巨大,诡谲莫测,能召唤鬼潮,形成鬼蜮,足以搅乱局面,令强者投鼠忌器。 但代价高昂,反噬剧烈,每一次使用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可能先一步自我毁灭。 它是一柄伤人也伤己的双刃剑,无法作为常规手段。 父亲封印的传承,体内那缕被江聿雷法意外激发的、属于父亲的雷霆之力,醇厚而纯粹,潜力巨大。 它似乎对压制“渊”有奇效,或许还隐藏着更深的力量。 但如今只是初现端倪,如同沉睡的火山,自己还远未找到引导和掌控它的方法,更遑论用于实战。 盘点下来,底牌虽有,却无一能让他短期内拥有与江聿正面抗衡的资本。 封魂相机与“渊”的关联尚属猜测;镇魂铁重在防御;玉蝉偏重隐匿;十八门秘录代价太大;父亲的力量尚在沉睡。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他。 他必须更快,必须在下一轮风暴来临前,找到提升实力的捷径。 或是能将现有底牌,尤其是那神秘的封魂相机与体内的传承,组合发挥出超越极限效果的方法。 他不再犹豫,取出那部经过特殊加密的白银级终端,指尖稳定地输入一长串复杂指令,接入了一个极其隐秘的通讯频道。 现在,他需要了解那些可能打破僵局的、尚在孵化中的“未来之牌”,进展如何了。 短暂的等待音后,终端里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年轻男声,语气急切:“砚哥?你的生命体征数据很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是阿哲。 “受了点伤,不碍事。“许砚直接切入正题,“灵能灌注研究和数据炸弹的进展如何?“ “灵能灌注有重大突破!”阿哲的声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砚哥,你不知道,自从你上次把那份关于灵能谐振原理的加密文件传给我之后,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研究!” 他语速飞快,仿佛要把积攒多日的话一口气倒出来: “那份文件里的数据太惊人了!里面提出的‘混沌灵能频率锚定’理论,直接解决了我之前在能量捕获环节最大的困扰,就是如何从环境杂波中精准分离出可利用的灵能波段。 还有那个‘多相位谐振腔’的设计思路,简直大胆!我之前根本不敢往那个方向想,怕结构太不稳定,但按照文件里的数学模型推演,居然真的可行!” 许砚能清晰地感受到通讯那头阿哲手舞足蹈的样子。 “我拿着你之前转来的那十万块钱,几乎跑遍了流泉集所有能淘到零件的黑市和旧货市场,好不容易凑齐了基础材料,熬了几个通宵,总算把这个理论上的东西给具现化了!” 阿哲的声音带着完成壮造后的自豪,“我们做出了一个原型机!虽然看起来还有点简陋,但它真的能运转!” 许砚精神一振,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些:“具体说说,效果怎么样?” “简单来说,它就像一个极其敏锐、还能自我调谐的‘灵能收音机’。”阿哲努力用最形象的比喻解释,“它能捕捉到环境中那些无处不在、但又杂乱无章像噪音一样的灵能波动,然后通过内部构建的特定频率场,进行筛选、共振、放大,最终‘梳理’成一股相对稳定、可以被引导利用的能量流!” 他顿了顿,语气稍微平复了一些,开始汇报具体数据:“根据初步测试,目前能达到的理论转化效率在15%左右。但这只是理想条件下的峰值,实际应用肯定会打折扣。而且,最大的问题还是稳定性。” 阿哲的声音凝重了些:“原型机的核心谐振腔承受力有限,持续高负荷运行超过三分钟,内部灵压就会失衡,导致结构过载,有……有炸膛的风险。我们正在尝试用千锻星辰铁的粉末混合特定导灵胶剂,重新加固谐振腔的内壁符文,希望能提升它的耐久度。” 听到“炸膛”二字,许砚眉头微蹙,但随即又舒展开来。 任何新技术从理论走向实践都必然伴随着风险,15%的转化效率和三分钟的持续时间,已经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了。 “接收端呢?“许砚追问,这是决定这项技术能否实用的关键。 “这正是下一个难题。“阿哲的语气变得严肃,“转化后的能量要安全导入目标体内非常困难。我们试过几种常见的符箓载体和低阶法器,都在短时间内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过载和损坏。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特殊的生物相容性受体,或者对接受者的经络系统进行针对性的改造和强化。“阿哲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明显的顾虑,“但这涉及到直接的人体试验,风险太高了。我们现在连最基本的能量输出稳定性都还没解决,完全不具备进行人体试验的条件。“ 许砚毫不犹豫地说:“我可以当试验体。“ “什么?不行!绝对不行!“阿哲立刻激动地反对,“砚哥,这太危险了!我们现在连最基础的能量波动都控制不好,谐振腔随时可能炸裂,输出的能量流也极不稳定。万一能量在你体内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万一。“许砚的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江聿已经注意到我们了,下一次遭遇不会太远。只要你能确保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任何风险都值得一试。“ 他顿了顿,追问道:“第一次试验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能听到阿哲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不情愿地开口,声音沙哑:“至少要等下一个版本的原型机完成.我需要对安全系统进行全面升级,设计多重保险机制,准备应急救治方案.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 “好,就二十四小时。“许砚不容置疑地说,“到时候通知我。“ 许砚知道这已经是阿哲在极度担忧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在危机四伏的当下,任何能够快速提升实力的机会都值得冒险。 一旦灵能灌注技术成熟,它将不仅仅是张底牌,更可能成为改变战局的关键。 “继续优化,安全第一。“许砚语气稍缓,“另外,我再给你转一百万,设备和材料都按最高标准配置,不要吝啬投入。“ 他深知这些前沿研究才是他们真正的立足之本。 “明白!资金到位后,我会立即采购一批高精度灵能传感设备和防护材料,进度一定能再提一个档次!“ 阿哲快速回应,随即切换到下一个话题,语气变得异常严肃。 “至于'数据炸弹'砚哥,这东西的进展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 “哦?” 许砚眉头微挑。 “我们不仅完成了核心算法的第一阶段,更关键的是,我们在‘载体’和‘触发’上取得了革命性突破!” 阿哲的声音带着一丝技术狂人特有的兴奋。 “现在,我们已经能将庞大的数据炸弹程序,压缩并承载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日常载体上。 比如一张特殊的符纸、一块经过处理的灵石,甚至是一段看似普通的音频、一幅画作的灵能纹路……” 许砚呼吸微微一滞:“触发方式呢?总不能靠手动按开关吧?” “当然不是!”阿哲的声音带着技术突破的兴奋,“我们开发了一套极其精密的‘生物特征密钥系统’!使用者需要提前通过特殊仪器。将自己的特定生物特征信息,比如独一无二的灵力波动频谱,结合一道加密的神经信号。像录入指纹和声纹一样,‘烙印’在数据炸弹的核心载体上。” 他详细解释道:“完成绑定后,想要引爆时,使用者只需在极近距离内,比如十米范围内,通过一个微小的、特定的动作或激发自身那道加密的神经信号,向载体发送一个‘认证请求’。 载体接收到请求后,会瞬间扫描并匹配使用者的实时生物特征与预留的‘密钥’。 只有完全匹配,炸弹才会被激活并引爆!” “这种方式,”阿哲总结道,“几乎杜绝了被意外触发或被敌人破解、反向利用的可能,安全性极高,同时又保证了在需要时能够快速、隐蔽地启动,真正做到出其不意。” 许砚眼中瞬间爆发出锐利的光芒,这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完美!“威力如何?能不能对付黄金级的灵能防御或者其依赖的核心系统?” “黄金级……”阿哲顿了顿,语气变得务实,“暂时还不行。黄金级强者的个人灵能壁垒太过雄厚,其核心设备通常也有多重物理隔离和最高级别的灵网防火墙,现有的数据炸弹强度,难以瞬间穿透并造成决定性瘫痪。” 他话锋一转,充满信心地说:“但是,针对黄金级以下的承包商,或者他们势力中非核心的、防护等级稍低的数据节点、辅助系统、情报网络等,这枚炸弹足以造成毁灭性打击!一旦引爆,能在极短时间内让目标系统逻辑崩坏,数据污染,陷入彻底混乱和瘫痪!” “足够了!”许砚用力握紧了拳头,心中振奋不已。 能威胁到白银级及其关联体系,这已经是一张极其强大的底牌。 这意味着,他有了对抗江聿麾下势力、破坏韩文山部分布局的能力,而不再像之前那样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很好,阿哲,你们做得远超我的预期!”许砚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这两个项目,继续作为最高优先级推进。灵能灌注要解决稳定性和安全性,数据炸弹要继续优化威力,并确保其隐匿性和可控性万无一失。” “明白,砚哥!你那边千万小心,新的测试数据和分析报告我尽快发给你。” 结束通讯后,许砚靠在床头,因激动而微微喘息。 脑海中,灵能谐振腔的蓝图与那无形无质、却能随心引爆的数据炸弹交织在一起。 灵能灌注,代表着他个人实力加速提升的潜在捷径。 数据炸弹,代表着他拥有了能撬动更大局面的非常规攻击手段。 这两张牌的初步成型,让他在面对江聿的仇恨、韩文山的算计以及沉降区未知的秘密时,终于不再是只能被动挨打。 他必须尽快恢复,并寻找机会,将这些尚在襁褓中的力量,转化为真正的实力。 沉降区深处,一定还藏着能让他更快掌握这些力量的关键。 结束与阿哲的通话后,许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通过加密终端操作,将自己匿名账户中刚到账不久的九百万,转出了一百万到阿哲提供的一个高度隐秘的研究经费账户中。 资金流动迅速完成,没有留下任何可追踪的痕迹。 他知道,这些投入是他们未来能否活下去、能否破局的关键。 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坐于床上,安全屋恒温系统发出极轻微的嗡鸣。 窗外流泉集永不熄灭的霓虹光影透过厚重的遮光帘缝隙,在墙壁上投下变幻不定的色块。 “父亲留下的,到底是什么?” 他带着这个疑问,缓缓闭上眼睛,白银级的灵觉如同无形的水银,开始向内渗透,沉入自身的微观宇宙。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能量海洋,代表着他还处于白银阶的、相对松散平和的灵能根基。 但很快,他的“视线”被丹田深处那一点稳定而耀眼的白金色光芒吸引,那是被江聿雷电意外激活的传承之力。 “这条路径……” 许砚的意念发出无声的惊叹。 他“看”到那白金色的能量并非沿着熟悉的经脉运行,而是在更深处,勾勒出一条由无数细微光点构成的、更加复杂精密的立体网络。 “它像是在……重构我的能量循环体系?” 这个发现让他心神一震。 难道白银到黄金的跨越,并非单纯的灵能积累,而是生命结构的根本性改造?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白金能量流过之处,变化悄然发生。 窗外,悬浮车流的呼啸声隐约传来,更衬托出室内的寂静。 时间在无声流逝。 “细胞……在共鸣?” 许砚的意念捕捉到了最基础层面的变化。 构成他身体的无数细胞,在白金能量的浸润下,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代谢加速,结构微调,变得更加坚韧,更能承载和转化能量。 “这不是量的堆积,这是……质的优化!是在为承载更高层级的能量打造更坚固的‘容器’!” 他回想起江聿那举手投足间引动雷霆规则的威势,那绝非单纯的能量庞大,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压制。 “神经网络也在变化!” 他的注意力转向了负责信息传递的神经系统。 白金能量渗透其中,神经信号的传递速度显著提升,关键节点甚至开始闪烁着灵能的微光,仿佛在从纯粹的物质结构,向着半能量化、半物质化的超凡形态过渡。 “反应速度,思维敏捷度,对能量的操控精度……原来都是从这些最基础的地方开始蜕变的!” 他心中明悟渐生:“白银到黄金,绝非简单的灵能数值翻倍。这是一次生命形式的跃迁!是从‘使用’工具的凡人,向着自身‘成为’规则载体、能量枢纽的超凡生命进化的开始!” 这个认知让他激动不已,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随着能量流转,他感觉到几个重要的能量节点,丹田、心窍、祖窍,内部的结构正在发生更深层次的重组,变得更加复杂,仿佛在构筑小型的“灵能反应炉”。 “这就是黄金级能够引动外界规则力量的生理基础吗?”他若有所悟。 同时,他也清晰地“看”到,这股白金能量所过之处,右臂内潜伏的“渊”之力如同遇到克星,变得异常安静,被牢牢限制在特定区域。 “父亲的传承,果然对‘渊’有极强的克制效果……”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霓虹光芒似乎黯淡了些,预示着长夜将尽。 许砚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细碎的电光一闪而逝。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气息灼热,带着一丝奇异的金属质感。 他低头,握了握拳,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力量的增强,而是一种生命本质上的“厚重感”与“通透感”。 身体的“基础”被夯实、优化,潜力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原来如此……”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通往黄金的道路,始于自身生命结构的重塑。父亲的传承,就是这张‘进化蓝图’。” 他站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如同玉石轻叩般的声响。 虽然距离真正的黄金级还有遥远的路要走,但他已经找到了方向,看清了下一个阶段的本质。 他必须尽快进行灵能灌注试验,为这具正在优化的“容器”注入足够的“燃料”。 同时,也要更加深入地挖掘父亲传承的奥秘。 他推开房门,走向陈知微的房间。内心的紧迫感并未减少,但迷茫已被坚定的目标取代。 他知道了自己要攀登的是怎样一座高峰,以及,该如何去攀登。 陈知微依旧安静地沉睡着,医疗符箓的光晕稳定地笼罩着她,脸色比之前又红润了一丝。 许砚站在床边,默默注视了片刻,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轻轻放回被中,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快点好起来……我绝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他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眼中最后一丝柔软被坚毅取代。 他需要立刻动身,亲自去见阿哲,当面了解研究的细节,并商讨下一步计划。 有些东西,在通讯里说不清楚,也不安全。 然而,当他刚走出临时病房区,来到韩氏集团这处安全屋相对开阔的接待厅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从另一侧走来,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韩文山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 “许先生,看来休息得不错,气色好多了。” 他微笑着打招呼,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着痕迹地掠过许砚的脸庞,似乎在评估他的真实状态。 许砚心中凛然,知道对方绝非偶遇。 他停下脚步,脸上也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感激:“多谢韩总关心和援手,不然我和知微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韩文山摆摆手,语气随意,却话锋一转,“许先生这是要出去?伤势未愈,何必急于一时。流泉集近来……可不太平。” “一点私事,不得不处理。”许砚应对从容,“总不能一直叨扰韩总。况且,我和知微的命是您救的,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他刻意点出“人情”,既是表态,也是一种无形的划界——我们之间是合作与人情,而非从属。 韩文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似乎很满意许砚的“上道”。 他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推心置腹的诚恳: “许先生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沉降区下面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你们能出来,并且引动了那么大的能量反应,想必收获不小。” 他顿了顿,观察着许砚的表情,继续道, “我投入巨大,自然希望项目能有所突破。许先生既然亲身经历其中,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特别之处?比如,某些不寻常的能量节点?或者……古老的遗迹痕迹?” (本章完) 第170章 进阶!白银I级 第170章 进阶!白银i级 许砚心知肚明,韩文山真正想问的是那个古墓祭坛和江聿的存在,但他绝不能透露。 他迎着韩文山探究的目光,非但没有回避,反而向前半步,声音压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韩总,明人不说暗话。下面的确有个古代遗迹,规模超乎想象。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劝您一句——有些浑水,蹚不得。” 韩文山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锐利起来:“哦?许先生何出此言?” “我能活着出来,靠的是几分运气和保命的底牌。”许砚指向沉降区的方向,语气沉重,“但那下面盘踞的东西,无论是那些拥有恐怖实力的古老鬼魂,还是可能存在的、比我遭遇的那个判官更危险的超凡存在……都不是寻常势力能招惹的。韩氏集团固然财力雄厚,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恐怕……” 他刻意停顿,留下令人不安的想象空间,才缓缓道出结论:“若执意深入,引来它们的注视,韩氏集团这偌大的基业,恐有顷刻覆灭之危。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我用命换来的忠告。”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危险,又将江聿这样的具体威胁模糊化,融入“更危险的存在”之中,加重了警告的分量。 韩文山静静地听着,脸上的温和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商海巨擘特有的深沉与冷静。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显然在急速权衡。 许砚趁热打铁,话锋一转,给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替代选项: “韩总,恕我直言,以韩氏集团如今的势头,彻底掌控流泉集指日可待。这里黑市交易频繁,灰色地带利益庞大,若能完全整合,建立秩序,后期的稳定收益将是一个天文数字。这,难道不比投入巨大资源、冒着覆灭风险去探索一个吉凶未卜的遗迹,来得更稳妥,也更符合商业逻辑吗?” 他将“风险”与“收益”摆在台面上,试图将韩文山的注意力从地下拉回地面。 韩文山眼中精光一闪,忽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欣赏,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许先生不仅实力不俗,对商业格局也看得如此透彻。难怪能屡次险中求生。”他话锋一转,“不过,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一个能让许先生你都如此忌惮的遗迹,其价值,恐怕也远超流泉集这区区一地之利吧?” “或许吧。”许砚不置可否,语气淡然,“但前提是,得有命去享用那份价值。韩总您是做大事的人,应该比我更懂得‘取舍’之道。” 他没有否认遗迹的价值,却将“取舍”的难题抛了回去。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进行着一场意志与算计的较量。 片刻后,韩文山率先打破沉默,脸上重新挂起那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许先生的建议,韩某会慎重考虑。看来,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勘探计划的优先级了。”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未放弃地下,也未承诺转向地面。 他再次发出邀请,语气看似随意,却抛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筹码: “无论如何,许先生这样的人才,韩某真心希望能长期合作。之前我们谈过,流泉集后期收益,许先生可分走百分之十五。” 他微微一顿,观察着许砚的反应,随即抛出真正的意图: “既然要分利,何不更紧密一些?韩某愿意拿出韩氏集团在流泉集业务板块的百分之十五股份,正式邀请许先生成为我们的股东。这样一来,我们便是真正的自己人,利益与共。”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目光紧紧锁定许砚:“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其价值根基,自然不仅仅局限于地面的生意……也包含了我们在沉降区,以及未来可能在地下的一切‘发现’与收益。许先生意下如何?” 这一手可谓高明。 直接将许砚从“合作者”或“雇佣兵”的身份,提升为利益深度捆绑的“股东”。 一旦接受,许砚再想绕开韩氏集团单独行动,或者将关键信息透露给他人,就等于损害自身的直接利益。 韩文山这是要用真金白银和未来的巨大潜力,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许砚牢牢绑定在自己的战车上。 许砚心中凛然,瞬间洞悉了对方的算计。 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既是诱饵,也是枷锁。 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惊讶和权衡的神色,没有立刻拒绝。 沉吟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谨慎的试探:“韩总好大的手笔。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这份诚意,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他话锋一转,点出了关键: “不过,韩总应该明白,我这个人,习惯独来独往,受不得太多约束。即便成为股东,恐怕也难以像普通雇员一样听从调遣。 而且,地下的风险,我之前的警告绝非虚言。这股份的价值,或许很大程度就取决于我们能否在避开那些致命危险的前提下,攫取到其中的利益。” 他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划出了自己的底线。保持行动自由,并再次强调风险,为自己未来可能无法“尽力”勘探留下伏笔。 韩文山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笑了起来,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许先生多虑了。韩某看中的,正是许先生独当一面的能力和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作为股东,你自然享有相应的自主权,我们定期沟通即可。至于风险……正因为其巨大,才更需要像许先生这样的强者共同承担,不是吗?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许先生应该比我更懂。” 他将“风险”重新包装成了“共同的机遇”。 许砚知道,这是目前他能从韩文山这里获得的最大化利益和相对自由的合作模式了。 再推脱,反而显得可疑。 “既然韩总如此看重,许砚再推辞,就显得不识抬举了。”他最终点了点头,语气郑重了几分,“好,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我接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都能得偿所愿。” 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奋,保持着冷静与审慎。 “合作愉快!”韩文山笑容加深,伸出手。 许砚与他握了握手,两人各怀心思,达成了这项将彼此命运更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协议。 “细节我会让律师准备好文件。许先生先去忙,晚些联系。” 许砚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迈步离开。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算计得逞的沉稳。 走在流泉集喧嚣的街道上,许砚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 成为韩氏集团的股东,看似一步登天,实则是将自己亲手送入了更华丽的牢笼。 他曾以为,重活一世,凭借先知先觉可以逍遥自在,快意恩仇。 但现实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个人的力量依旧渺小得可怜。 “妥协,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还是最终会迷失在妥协里?” 他想起父亲许浩宇,那个惊才绝艳的男人,最终又落得了怎样的下场? 是为了坚持某种信念而宁折不弯,还是也曾在某个深夜,像自己一样,与虎谋皮,在利益的泥潭中艰难跋涉? 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蜜,也是砒霜。它意味着资源,也意味着枷锁。 在这场危险的游戏中,他必须时刻牢记:借来的力量终非依仗,唯有自身强大,才能拥有真正的选择权。 与韩文山的合作,是权宜之计,是卧薪尝胆,绝不能被眼前的浮华蒙蔽了双眼。 “不过,有了这层身份,许多事情倒是方便了不少。” 他转念一想,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他快速穿梭于流泉集几条熟悉的巷道,走进了位于集市深处、一家门脸不起眼,却专营各类灵能材料和稀有金属的店铺。 “老板,老规矩。” 许砚压低声音,将一份早已列好的清单和几张不记名的卡推了过去。 清单上赫然写着:高纯度灵能结晶三单位、千锻星辰铁粉末五百克、导灵性最优的‘幽影胶剂’两份,以及其他几种用于能量稳定和结构加固的特殊辅料。 店铺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只是瞥了一眼清单和卡,便默不作声地转身进入后仓。 不过十分钟,一个看起来普通、实则内嵌了多重隔绝符文的金属手提箱被放在了柜台上。 “你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老板的声音沙哑,“最近风声有点紧,这类材料查得严,下次未必这么顺利。” 许砚点了点头,提起箱子,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 “在流泉集,只要肯出价,总能找到门路。” 他心中暗道,这正是流泉集黑市之所以能存在并繁荣的原因。 支付完毕,他提着箱子迅速融入街道的人潮。 他没有直接前往与阿哲约定的汇合点,而是先在流泉集内部绕了几圈,借助人群和复杂地形的掩护,反复确认没有被跟踪。 他甚至动用了玉蝉的部分力量,进一步遮蔽自身气息,如同水滴汇入大海。 直到确认安全,他才朝着流泉集边缘,一个被废弃车辆和破烂棚户遮掩的、早已停用的旧排水涵洞走去。 这里是离开流泉集监管范围的众多隐秘路径之一。 涵洞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的气息。 许砚没有丝毫停顿,身影没入黑暗,沿着曲折的通道快速前行。 大约半小时后,前方出现亮光,他谨慎地探出头,外面是一片荒芜的、布满工业废料的缓冲地带,更远处,则是望不到边际的荒原。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片被高墙、能量护罩和霓虹灯包裹着的、混乱而喧嚣的流泉集。 这里既是藏身之所,也是漩涡中心。 不再犹豫,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体内那缕白金传承之力微微流转,赋予他更强的耐力和速度,身影如猎豹般窜出,很快便消失在废土起伏的丘陵与残破的建筑废墟之中。 他必须尽快见到阿哲。 他需要尽快将这些资源和人脉,转化为真正属于自己的、不受制于人的实力。 与时间赛跑,现在才开始。 穿过一片被风蚀的混凝土建筑群和锈蚀的金属骨架,许砚抵达了阿哲位于废土深处的一个隐秘据点。 这里外表看起来像个废弃的小型能源中转站,内部却被阿哲改造成了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兼安全屋。 “砚哥!你总算来了!”阿哲看到许砚,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疲惫却又兴奋的神情。当他看到许砚手中那个特制的手提箱时,眼睛更是一亮,“东西都带来了?” “嗯,高纯度灵能结晶、千锻星辰铁粉末、幽影胶剂,还有其他你要的辅料。”许砚将箱子放在工作台上,“原型机改进得怎么样了?” “就等这些关键材料了!”阿哲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检查着里面的物品,嘴里快速说道,“我用你转来的资金升级了核心谐振腔的结构,加入了三重灵压缓冲符文,但稳定性还需要最终测试。现在材料齐了,我们可以立刻开始最后的组装和调试!”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阿哲负责核心部件的精密组装和符文镌刻,许砚则凭借其对能量的敏锐感知,协助进行灵路连接和能量校准。 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两人偶尔简短的交流。 数小时后,一个看起来比之前那个简陋原型机复杂、精密得多,表面流淌着幽蓝色能量纹路的装置,被安置在实验室中央的隔离力场中。 “准备好了吗,砚哥?”阿哲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他递给许砚一个连接着无数细密导线的特殊背心和几个需要贴在关键窍穴上的感应贴片,“这是改进后的生物接口,能更精准地监控你的生命体征和能量流动。一旦发现异常,我会立刻切断能量供应。” 许砚深吸一口气,脱下上衣,露出精悍的身躯,将背心穿上,贴好感应贴片。 他走到力场中的一个特制座椅上坐下,目光坚定:“开始吧。” 阿哲重重地点了下头,手指在控制台上舞动,输入最终指令。 他额头渗出细汗,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砚哥,开始了!能量闸门……全开!” “嗡——轰!!” 不再是低沉的轰鸣,而是如同巨兽苏醒般的咆哮。 整个实验室的灯光都为之一暗,庞大的能量被从高纯度灵能结晶中疯狂抽取,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近乎液态的刺目蓝白色光柱,悍然注入剧烈震颤的谐振腔。 装置表面的幽蓝纹路此刻亮得如同熔岩,散发出恐怖的高温与灵压,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能量流超出预期125%!频率正在强行同步!接近临界点……不,已经突破临界点!” 阿哲嘶吼着,屏幕上代表能量强度的曲线如同失控的火箭般直线飙升,瞬间冲破了预设的安全阈值,发出刺耳的警报红光!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砰!!咔嚓!” 谐振腔核心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一道裂纹在强化过的腔壁上蔓延,失控的、未经充分“驯化”的狂暴灵能如同脱缰的野马,夹杂着破碎的符文碎片,化作一道毁灭性的能量洪流,顺着生物接口,狠狠冲入许砚体内。 “完了!结构崩溃!能量彻底暴走!快脱离!!” 阿哲目眦欲裂,疯狂拍下紧急中止按钮,但能量流太过狂暴,切断指令如同石沉大海。 “呃啊——!” 力场中,许砚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低吼。 那感觉,不再是洪水冲击,而是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混合着高压电流,被强行注入他每一条经络,每一个细胞。 皮肤瞬间龟裂,鲜血刚刚渗出就被高温蒸发成血雾,他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团混乱而危险的能量光茧之中。 毁灭般的剧痛几乎要吞噬他的意识。但就在这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在那狂暴能量疯狂破坏他原有身体结构的同时,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更加深邃的力量被这极致的压力唤醒了——那是父亲许浩宇留下的,烙印在他生命底层代码中的“超凡蓝图”。 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在这生死关头,这幅蓝图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直接在他的“灵视”中展开。 他“看”到了! 那不仅仅是一些能量通道,而是一套完整的、超越凡俗的生命架构体系。 原本相对简单、平面的能量通道,在蓝图的指引和外来能量的冲击下,正被强行撕裂、拓展,然后按照一种极其复杂、立体的多维网络结构重新编织。 新的网络节点如同星辰般被点亮,彼此间由更高效、更坚韧的能量纤维连接,构成一个远比之前精密和高效的能量循环与分配系统。这不再是“溪流”,而是在向“能量矩阵”进化。 他清晰地感知到,构成自身血肉骨骼的基础粒子,正在能量的冲刷和蓝图信息的引导下,发生着缓慢而坚定的“灵化”。 细胞的物质结构并未改变,但其内在的“属性”和“潜力”却在提升,变得更适合储存、传导和转化灵能,从普通的“生物材料”向着“灵能生物材料”蜕变。这是生命层级的跃迁基础。 更让他震撼的是,在那新生的能量网络关键节点和某些高度“灵化”的细胞集群深处,一些极其细微、却蕴含着某种天地规则碎片的白金符文,正随着能量的流淌被缓缓烙印、构筑出来。这些符文并非后天学习,而是他父亲对天地规则的理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化入了他的生命传承之中。 它们的作用是调节、是共鸣、是引动……是为未来掌控更高层次力量埋下的种子。 “原来……这就是通往更高层次的路径……” 在极致的痛苦中,许砚的意识反而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明悟状态。 他理解了,父亲的传承并非直接给予力量,而是赋予了他一张“设计图”和一套“进化工具”。 而此刻这狂暴的外来能量,就是最粗暴、也最高效的“施工队”和“原材料”。 他不再试图去“抵抗”痛苦,而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主动引导着意识,融入那展开的蓝图,加速这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重构”过程。 他引导着狂暴的能量,去冲击那些尚未打通的隐秘节点; 他调动着新生的能量矩阵,去捕捉、驯服那些混乱的灵能流,将其强行纳入新的循环; 他感受着那些规则符文的凝聚,体悟着其中蕴含的、关于“雷”、“净化”、“守护”的细微真意。 这是一个将自身作为熔炉,以意志为燃料,以传承为模具,强行锻造超凡之躯的疯狂过程。 阿哲在外面,看着屏幕上许砚的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摆,无数次跌入谷底,又无数次靠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力量顽强拉回。 他看着实验室中央那团混乱的能量光茧时而膨胀、时而收缩,散发出的气息时而狂暴欲裂,时而却又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更高层次的威严与稳定。 他不敢眨眼,汗水浸透了衣衫,只能死死守住设备最后的输出限制,祈祷着奇迹。 时间在极度紧张中缓慢流逝。 终于,那团能量光茧的波动开始减弱,刺目的光芒逐渐内敛,显露出其中盘坐的身影。 “嗡……” 原型机发出一声疲惫的哀鸣,彻底停止了运转。能量输出归零。 实验室陷入一片死寂。 力场中央,许砚缓缓睁开了双眼。 没有精光四射,也没有强大的气息爆发。 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蕴含着一片经历过风暴后的星空。 他身上的伤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龟裂的皮肤下,是新生的、泛着淡淡玉质光泽的肌肤。 他轻轻握拳,感受着体内那如同江河般奔腾却井然有序的力量,感受着那更加坚韧、通透、与灵能高度亲和的身体状态,感受着意识与那新生的能量矩阵、规则符文之间隐隐的联系。 白银i阶。 不仅仅是能量总量的提升,更是生命本质向前迈出的坚实一步。 他对父亲留下的道路,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刻骨铭心的初步理解。 “成…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阿哲没有瘫坐,而是猛地从控制台前蹦了起来,双手死死抓住屏幕边缘,眼睛瞪得溜圆,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上面稳定下来的数据曲线。 他的声音不再是简单的狂喜,而是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巨大释然与无上荣耀的颤抖。 “能量导入稳定!生命体征非但恢复,各项指标全面优化,细胞活性、神经传导速度、能量亲和度……全都突破了之前的理论极限!灵能等级稳定在……白银i阶!跨越式晋升!砚哥,我们做到了!我的理论是对的!这条路径是可行的!”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转向许砚,眼眶甚至有些发红。 这不仅仅是一次试验的成功,更是对他自身研究方向和价值最有力的证明。 许砚缓缓从座椅上站起,仔细体会着身体深处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力量的增长只是表象,那种生命层次得到优化后的“轻盈感”与“厚重感”并存的状态,以及对能量如臂指使的精准掌控,才是真正的宝藏。 他看着激动得难以自持的阿哲,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次,若非阿哲呕心沥血改进设备、精准操控,若非他那些看似疯狂的理论最终被证明有效,自己绝无可能抓住那一线生机,更不可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好处。 “阿哲,”许砚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阿哲的肩膀,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肯定,“不是多亏了我,而是多亏了你。你的才华,你的坚持,才是这次成功的关键。我父亲留下的东西是地图,但是你造出了能在险路上前行的车。”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深沉:“我现在更加确信,找到你,是我重生…是我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看着阿哲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许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里,能找到一个毫无保留、将自身才华与梦想完全托付给你的伙伴,是何其幸运。 阿哲之于他,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技术顾问”或“投资人”关系。 他们是彼此在黑暗森林中发现的唯一篝火,相互依靠,相互温暖。 他将后背交给了自己,而自己,也必须成为他最坚固的盾牌。 “父亲留下了蓝图,而阿哲,是将蓝图变为现实的工程师。这份情谊,远比任何传承都更值得珍惜。”许砚在心中默念。 他意识到,未来的路,不再是一个人的孤独求索,而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变强的意义,不仅是为了揭开谜团、复仇雪恨,更是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与羁绊。 阿哲听到这番话,尤其是许砚对他能力的直接肯定和将其提升到与“父亲传承”并列的高度,身体微微一震,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信任和认可填满的郑重。 “砚哥,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能帮上你就好!我一定会造出更好、更安全的‘车’!” “我相信你。”许砚点了点头,这四个字重若千钧。 阿哲用力抹了把脸,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转身快步走到加密储物柜前,取出两个金属盒时,动作都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郑重。 “砚哥,这是按你要求准备的‘数据炸弹’载体,刚刚完成最终测试。”他打开第一个盒子,如同展示艺术品般介绍道,“‘蚀灵符’,专攻鬼魂。我将‘熵增奇点’算法极致微缩,结合对魂体能量结构的研究,烙印其中。激活后,释放的不是能量冲击,而是针对其存在逻辑的信息污染风暴,足以让e级鬼魂的认知核心陷入混沌,灵体结构暂时崩解。” 他又打开第二个盒子: “‘混沌石子’,对付白银级承包商。看似寻常,实则内嵌了高敏生物特征认证和灵能信号接收器。一旦你授权激活,它们能伪装成环境背景,附着于目标物品或环境中。 引爆后,数据炸弹会像病毒一样,优先攻击并污染其灵能装备的操作系统、辅助计算单元,甚至干扰其施展依赖精密能量控制的术法,破坏力极强。” 许砚接过盒子,指尖拂过那些冰冷的符箓和石子,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迥异于传统力量的危险波动。 这不仅仅是武器,更是阿哲智慧和心血的结晶。 “精妙的设计。”他由衷赞道,“将无形的信息攻击具象化为可用的武器,阿哲,你在开创一条全新的道路。” 他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阿哲的价值,绝不亚于任何一件强大的传承或法宝。 保护好他,支持他的研究,就是对自己未来最大的投资。 “有了这些,我们才算真正有了一点掀桌子的底气。” 许砚将盒子谨慎收好,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高楼,眼神锐利如刀。 实力的提升和新武器的到位,如同在暗夜里点燃了两簇至关重要的篝火,照亮了前路的一角,也带来了些许暖意。 但这光芒之外,沉降区深处埋藏的秘密、江聿那冰冷鬼面下毫不掩饰的杀意、韩文山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图谋,以及缠绕在身世与命运中的、关于父亲和“渊”的巨大谜团…… 这一切,依旧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笼罩着未来。 前路绝非坦途,依旧布满荆棘与未知的陷阱。 但许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然不同。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凭借玉蝉隐匿、在黄金级威压下仓皇逃窜的猎物。 白银i阶的力量在体内沉稳流淌,父亲留下的超凡蓝图指明了进化方向,阿哲打造的新式武器提供了诡谲难防的手段。 他现在,是一头磨利了爪牙、看清了部分猎场规则的……潜伏者。 他没有在阿哲的据点过多停留。 实力的飞跃固然令人振奋,但他头脑异常清醒。 中心在流泉集经营多年,眼线遍布,自己长时间脱离其视线,必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和探查。 而且,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牵挂,也催促着他尽快返回。 归途同样谨慎。 他并未选择最近的路径,而是利用提升后的感官和速度,在在江城老城区迂回穿梭,如同最老练的猎人,巧妙地抹去自身痕迹,反复确认身后没有“尾巴”。 最终,他再次悄无声息地没入那条连接着流泉集阴暗面的废弃涵洞,将废土的死寂与风沙甩在身后,重新踏入了这座充斥着霓虹光影与欲望气息的混乱之城。 没有惊动任何耳目,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然回到了韩文山提供的安全屋。 房间内依旧保持着恒定的温度与湿度,只有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轻微滴答声。 病床上的陈知微,呼吸平稳,面容安宁。许砚静静地站在床边,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宁静刻入脑海。 重生以来,所有的算计、厮杀、步步为营,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瞬间,都有了意义。 她是他与这个冰冷世界最后的情感联结,是他疯狂生涯中唯一的“静”与“软肋”。 他无法想象,如果失去她,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会彻底沦为一只被仇恨和力量驱动的怪物。 “师兄……” 她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呓语,像一根羽毛,轻轻拂过他坚硬的心防。 他渴望力量,不仅是毁灭的力量,更是守护的力量。 为了让她能永远这样安稳地睡去,他愿意坠入最深的地狱,与最可怕的恶魔交易。 许砚站在床边,默默凝视了片刻。 看到她情况稳定,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弛。 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黑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也仿佛在确认这份真实的存在。 他没有久留,联系了韩文山,语气平静地表达了接陈知微回“遗忘照相馆”静养的意愿。 那里,才是他们相对熟悉的“巢穴”。 韩文山的回应很快,也如他预料般“通情达理”。 他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步,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展现出了极高的效率与合作姿态。 不过半小时,一辆外观低调、内部却经过特殊改装、配备了专业医疗维稳设备的悬浮车便停在了安全屋外。 随行的还有一名沉默干练的助理和一名显然是医疗团队成员的护士,确保转运过程万无一失。 许砚小心地将依旧昏睡的陈知微抱上车,安置在特制的医疗座椅上。 他自己则坐在一旁,目光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流泉集街景,眼神沉静。 车辆平稳地驶离了韩氏集团控制的核心区域,穿过喧嚣与混乱,最终停在了那间挂着“遗忘照相馆”陈旧招牌的门店前。 当许砚再次抱着陈知微,踏进这间充满了显影液味道、时光仿佛停滞的老旧照相馆时,两人都仿佛从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中,暂时回归了一个可以稍作喘息的、熟悉的港湾。 他将陈知微轻柔地安置在二楼她自己的床上,细心地盖好被子。 窗外,流泉集永不熄灭的霓虹光芒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而静谧的光影。 或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或许是身体本就到了恢复的临界点,就在许砚准备去给她倒杯水时,床上的人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嘤咛。 陈知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时眼神还有些迷茫和涣散,她眨了眨眼,视线在熟悉的天板、老旧吊灯和堆满杂物的书架上游移,最后定格在床边许砚带着关切的脸庞上。 “师……兄?”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刚醒来的慵懒和不确定,“我们……回家了?” “嗯,回家了。”许砚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将温水递到她唇边,“感觉怎么样?” 小口喝了些水,陈知微的意识似乎彻底清醒了。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乏力,尤其是胸口还隐隐作痛,但那种濒死的沉重感和无处不在的阴冷已经消失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照相馆里熟悉的空气,一种巨大的安心感包裹了她。 “还好……”她轻声回答,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仿佛在确认每一件熟悉的物品。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眼睛猛地一亮,带着点急切和不敢相信看向许砚:“师兄!钱……韩文山转的那笔钱……” 许砚看着她瞬间精神起来的样子,有些失笑,心里那点担忧也散去了。 他从旁边拿起自己的加密终端,调出账户页面,递到她面前。 当陈知微看到屏幕上那串长长的、令人眩晕的数字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屏幕上,一个一个零地数过去。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八百万!”陈知微猛地抬起头,脸颊因为激动染上一层红晕,眼睛亮晶晶的,“真的……真的到账了!我们发财了,师兄!” 看着她这副“小财迷”的模样,许砚眼底漾开真实而柔和的笑意。 “嗯,发财了。”他附和着,语气纵容,“都是你的,想怎么就怎么。” “真的吗?太好了!”陈知微兴奋地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又被许砚小心地按回枕头上。 她迫不及待地抓过终端,手指飞快滑动,想要立刻开始“血拼”。 然而,当她仔细核对账户流水时,敏锐地发现了一笔不小的支出。 “咦?师兄,这里有一笔一百万转出,收款方是……加密账户?”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许砚,倒不是怀疑,只是单纯的好奇和对“巨额”资金动向的本能关注。 许砚神色如常,平静地解释道: “嗯,我转给阿哲了。他的研究最近取得了关键性突破。尤其是灵能灌注技术,我这次能突破到白银i阶,他的设备和理论起到了决定性作用。但前沿研究烧钱的速度你也知道,设备、材料,每一样都价格不菲。这笔钱,是支撑我们未来能走多远的重要投资。” “白银i阶?!”陈知微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更震撼的消息完全吸引,她猛地睁大眼睛,脸上的惊喜比刚才看到巨额存款时还要真切和热烈,“师兄!你晋升了?!太好了!这简直……这简直是双喜临门!” 她苍白的脸颊因激动而泛起红晕,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实力的提升,在危机四伏的流泉集,比金钱更能带来安全感。 她随即反应过来,用力点头,对那笔资金的去向再无半点疑虑:“原来是这样!阿哲太厉害了!这笔钱得值!太值了!” 支持自己人,尤其是对许砚实力提升有直接帮助的投资,她绝对举双手赞成。 巨大的喜悦让她有些坐不住,她伸手轻轻扯了扯许砚的衣袖,仰起脸,眼中闪烁着明亮而期待的光芒,声音带着一丝撒娇和雀跃: “师兄,你看,我们这次大难不死,还发了财,你又成功晋级!这么多好事堆在一起,不好好庆祝一下怎么行?”她掰着手指细数着值得开心的理由,然后说出了真正的目的:“我们……我们去‘新天地’逛逛好不好?我不想再躺在家里了对着一块屏幕了!我想出去透透气,亲眼看看、亲手摸摸那些好东西,吃遍那里所有听说过的美食!就当是……庆祝我们新生,好不好?” 她的话语充满了对生活的热情和对未来的憧憬,将这趟出行定义为一场劫后余生、否极泰来的盛大庆祝。 (本章完) 第171章 大战前夕 第171章 大战前夕 许砚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那光芒如此纯粹,让他恍惚了一瞬。 心底那片被杀戮与阴谋冰封的冻土,在这温暖的目光下,竟悄然裂开细缝,有暖流缓缓渗出。 “好,我陪你去!” 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几乎没怎么犹豫,他怎么会拒绝她呢? 尤其是在她经历了那样的生死考验后。 她确实需要离开那间充斥着药水味的屋子,需要真正的阳光,需要这样鲜活的人间烟火气来熨帖受伤的身心。 稍作准备,许砚便驱车带着陈知微来到了江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江城新天地。 车窗外的世界骤然切换。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披挂着流动的全息霓虹,悬浮车流如同光织的缎带在立体轨道上无声滑过。 衣着光鲜的人们穿梭在灯火通明的店铺之间,空气里弥漫着食物、香氛与灵能材料特有的混合气息。 这里是与沉降区、与流泉集的破败混乱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一个仿佛遗忘了所有危险与阴暗的、纸醉金迷的桃源。 “哇——” 陈知微轻轻发出一声惊叹,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第一次看见雪的小动物。 霓虹的光芒流转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晕开一层薄薄的、健康的红晕。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像是盛满了被打碎的星星,闪烁着纯粹的好奇与兴奋。 她几乎是跳下车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却迫不及待地拉住许砚的衣袖。 “师兄,快看那边!”她指着不远处一家招牌闪烁的店铺,“是‘流云坊’!我一直想来看看他们家的朱砂!” 一进门,她就被柜台里那些在特殊光效下闪烁着细腻光泽的朱砂样品牢牢吸住了目光。 不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看图,她可以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去感受那份独特的温润质感,听着店员专业的介绍,时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轻“哦”声。 最后,她抱着一盒之前只敢远观不敢下单的顶级朱砂,转头看向许砚,眼睛弯成了月牙:“师兄,这个好不好?” “你喜欢就好。”许砚看着她那副“求表扬”的小模样,眼底漾开笑意,干脆地付了款。 钱,换来她此刻毫无阴霾的笑容,太值了。 接着他们又逛了“天工阁”。 陈知微对着一套掺了微量星辰砂、据说能提升符箓成功率的符纸爱不释手,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皱着鼻尖比较不同克重和纹路的细微差别,嘴里还念念有词。 许砚就耐心地陪在她身边,在她拿不定主意、求助般地看向他时,才给出几句中肯的建议。 当她最终选定,如释重负又满心欢喜地抱起那迭符纸时,他只觉得,就这样看着她为了这些“小事”纠结、开心的样子,竟比独自训练突破瓶颈更有种充实的满足感。 他再次利落地付款,接过店员包装好的商品,自然而然地提在手里。 “师兄,快来试试这个!” 在一家高端装备店,陈知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拿起一件触感冰凉顺滑、泛着幽暗光泽的黑色作战服,兴奋地跑到许砚面前,踮着脚在他身上比划。 “是用变异蛛丝编织的,防御性很好,而且……”她顿了顿,脸颊微红,声音小了些,“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许砚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他顺从地接过那件剪裁精良的作战服,走进试衣间。 当他换好衣服走出来,站在镜前时,修身利落的设计将他挺拔的身形完美勾勒出来,冷硬的材质更添几分锐气。 陈知微站在他身后,透过镜子看他,眼睛亮亮的,那点害羞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欣赏,小声嘟囔:“我就说很适合你……” “嗯,”许砚从镜子里回望她,目光柔和,“听你的。” 他甚至没有问价格,直接示意店员打包。 逛得累了,他们便在商场里一家环境优雅的甜品店坐下休息。 陈知微舀起一勺星空蛋糕,幸福地眯起眼,唇角沾着一点灵光碎屑。 许砚指节轻抬,替她拭去。 就是这个瞬间,他所有搏杀的意义,无比清晰地击中了他。 守护这抹笑靥,守护这平凡到近乎奢侈的瞬间。 终端屏幕上,“七月十四”的日期,像一道悄然裂开的冰缝。 欢愉的时光流速陡然加快,窗外的霓虹也仿佛黯淡了几分。 看着她因为一口甜食而眉开眼笑,看着她叽叽喳雀跃地分享刚才的见闻,看着她偶尔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而微微蹙眉,又很快被新的发现吸引…… 许砚心中那片荒芜的战场,仿佛被这细碎的、温暖的日常一点点覆盖、修复。 他负责拎着所有越来越沉的购物袋,跟在她身后。 看着她因为买到心仪之物而轻轻哼起不成调的小曲,看着她站在一个橱窗前,试戴一枚具有宁神效果的灵玉发簪,反复端详,侧脸在暖光下柔和得不可思议。 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平凡至极的幸福,像无声的暖流,浸润着他干涸的心田。 他忽然清晰地认识到,他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浴血奋战、所有的步步为营,其最终的意义,或许就是为了守护眼前这样的时刻。 守护她脸上这毫无负担的笑容,守护她享受这平凡快乐的微小权利。 这份具体的、触手可及的温暖,远比任何虚无缥缈的力量传承,更能点燃他内心最深处变强的渴望。 他知道,悬顶之剑并未消失,沉降区的秘密、江聿的杀意,依旧如同远处的阴云,随时可能席卷而来。 这短暂的温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珍贵的宁静。 但,足够了。 他默默感受着体内白银i阶灵能沉稳而强大的流转,目光掠过商场外那片璀璨而虚幻的霓虹。 这片刻的休憩与甜蜜,已被他小心收藏,成为他灵魂的铠甲。 为了能无数次重温这样的温馨,他已准备好,再次踏上征途,直面一切黑暗。 回程的悬浮车里,气氛安静而松弛。 陈知微大概是真累了,上车没多久就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怀里还抱着一个装着灵玉发簪的精致小盒。 许砚将车内温度调得适宜,放缓了车速,让悬浮车在流光溢彩的车道中平稳滑行。 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繁华街景,又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身边人恬静的睡颜,心中那片厮杀的战场,仿佛也被这静谧的时刻悄然抚平。 这是一种具体而微小的幸福,拥有时不觉如何,却足以支撑一个人走过最漫长的黑夜。 回到遗忘照相馆,许砚小心地将陈知微唤醒。 她睡眼惺忪,带着点被吵醒的鼻音,更添几分娇憨。 两人合力,才将一大堆“战利品”搬进屋内。 夕阳的余晖将“遗忘照相馆”的老旧窗棂染成暖金色,与室内堆积如山的购物袋相映成趣。 空气中还残留着商场香氛和甜品奶油的甜腻气息,与照相馆固有的显影液味道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呼——累死我啦!” 陈知微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客厅那张老旧的沙发上,脸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润,满足地喟叹着: “不过好开心!师兄,你看我挑的这枚灵玉发簪,是不是特别配我那件新做的符衣?” 她举起手腕,晃了晃刚戴上去的镯子,眼睛亮晶晶的,依旧沉浸在购物的余韵中。 许砚将手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仔细归类放好,那个装着蛛丝作战服的盒子被他特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他抬头,看见陈知微正跪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拆着一个装符纸的锦盒,夕阳的金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连微微颤动的睫毛都染上了一层暖光。 “师兄你看,”她察觉他的目光,献宝似的举起一张泛着星砂光泽的符纸,“在店里灯光下还没觉得,现在看,这纹路多漂亮啊。” 许砚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接过符纸对着光细看。 “确实不错,灵能导性很均匀。”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柔,“累了就休息会儿,这些东西又不会长腿跑了。” 陈知微摇摇头,眼睛里闪着光:“不累!我还能再整理一会儿……” 话虽这么说,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许砚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嘴硬。” 他起身,习惯性地走到窗边,检查了一下外部防护符文的能量流动。 视线扫过窗外渐沉的暮色,最终落在他手腕的终端屏幕上—— 七月十四。 那个日期像一根冰冷的针,猝然刺入眼底。 明天就是血月之夜,就是与父亲相遇的日子。 但想到在这之前还有江聿的清理计划,他脸上的柔和瞬间冻结。 前世的记忆如黑色的潮水轰然倒灌,那个改变了一切的电话,那个注定到来的时刻……就是今天。 他手腕上那枚崭新的白银终端,此刻仿佛成了一道冰冷的镣铐。 就在这时。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清脆、悠扬,甚至带着几分古典优雅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同时从他和陈知微的手腕上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温馨。 陈知微被铃声惊动,从一堆购物袋里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嗯?谁的通讯?这个提示音好像没听过……” 是系统默认音? 不。 这旋律…… 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那熟悉、婉转的曲调,此刻钻进许砚耳中,却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瞬间扎透四肢百骸! 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疯狂窜起,每一个优雅的音符都化作了淬毒的诅咒,在他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敲击。 来了! 前世的梦魇,江聿那张冰冷鬼面下的杀机,终究还是穿透了时间的壁垒,精准地锁定了他。 而且,这一次,不再只针对他一人! 陈知微下意识地看向许砚,却见他脸色骤变,那神情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别接——”许砚的警告脱口而出。 可她的指尖已经本能地按下了接听键。 几乎是同一瞬间,许砚也接通了通讯,动作快得几乎能看到残影。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空气,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致白银iii等陈知微女士:一场精心编排的集体交响即将奏响,诚邀阁下莅临。坐标已传输。明日10:00整。缺席者,身份永久注销。重复,永久注销。】 陈知微收到的信息到此为止。 而在许砚的听筒里,那机械音在标准通告后,刻意停顿了半拍,才缓缓补充:【……期待您明日精彩的演出,许砚先生。】 那平铺直叙的语调里,藏着说不尽的恶意。 通讯戛然而止。 《致爱丽丝》的尾音仿佛还在房间里震颤,将购物归来后的温馨余韵撕得粉碎。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沉入地平线,房间骤然暗了下来,只有终端屏幕的冷光映照着两人凝重的脸庞。 陈知微还保持着接听通讯的姿势,手指僵在半空。 她缓缓抬头看向许砚,眼中满是困惑与不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客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格外刺耳。 陈知微眨了眨眼,困惑地歪了歪头,先前购物的兴奋感还未完全消退,让她对这条诡异信息的判断带上了一丝天真的偏差。 陈知微看着陌生的加密标识符,眉头本能蹙起:“师兄,这会不会是中心的什么……特殊集体任务?” 她话音未落,已从许砚骤变的脸色中得到了答案。 那点侥幸被瞬间碾碎,古墓中那张鬼面的记忆轰然复苏,让她的指尖霎时冰凉。 许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 他看着陈知微那双依旧清澈、甚至因这“特殊邀请”而闪着好奇光芒的眼睛,一股混合着愤怒、自责与紧迫感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几步走到她面前,单膝蹲踞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坐在沙发上的高度齐平。 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平等的郑重。 他抬起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的目光完全聚焦在自己脸上。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沉郁,仿佛凝结着化不开的寒冰,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知微,看着我。这不是邀请,更不是福利。这是江聿为我们量身打造的、一个无法拒绝的陷阱。一个……死亡陷阱。” “江……江聿?!” 那个名字像是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深处最恐惧的匣子。 陈知微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因惊悸而微微收缩。 古墓祭坛中,那张毫无表情的鬼面,那双俯瞰众生般冰冷的眼眸,以及那仅仅凭借气息就让她灵魂战栗的压迫感…… 所有恐怖的画面瞬间席卷而来,让她纤细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刚才的轻松和好奇被瞬间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般涌上的冰冷恐惧。 “他怎么会……是因为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颤音,像是受惊的小动物。 “因为我。”许砚的声音里压抑着翻腾的怒火,更带着深可见骨的自责,“他的目标从头至尾都是我。而你,是我的软肋。他要斩草除根,把我们一并解决。” 他握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试图传递一些稳定人心的力量,“‘永久注销承包商身份’……他利用了中心的规则。这看似是一场强制任务,实则是借刀杀人的清除行动。我们不赴约,立刻就会成为中心的叛逃者,遭遇无休止的追杀;我们去了,等待我们的,也必然是江聿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紧紧握住她冰凉微颤的手,目光灼灼地看进她眼底:“听着,知微,我们没有退路可选。这是一场明知是死局也必须往里跳的硬仗!” 陈知微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眼眶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微微泛红。 她反手用力抓住许砚的手,指甲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深深陷入他的皮肤。 但她的眼神却在短暂的慌乱后,迅速沉淀下来,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取代了最初的恐惧。 她迎上许砚的目光,声音虽然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和决绝:“我明白了,师兄。我不怕!我们一起!” 许砚凝视着她眼中燃起的火焰,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在,命运还留给了他们一个晚上的准备时间。 许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抬起手腕,激活了与阿哲的加密通讯频道。 几乎是拨通的瞬间,阿哲那略显疲惫但依旧专注的身影就出现在微型全息投影中,背景是他那标志性的、布满仪器和光缆的实验室。 “砚哥?” 阿哲敏锐地捕捉到许砚眉宇间那不同寻常的凝重,以及一旁陈知微苍白却紧绷的脸色,心立刻提了起来。 “阿哲,没时间细说了。”许砚的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出膛的子弹,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蚀灵符’和‘混沌石子’,从现在开始,不计成本,不考虑任何损耗,开足马力全力生产!告诉我,到天亮之前,最大产能是多少?” 阿哲在投影那头明显怔了半秒,但长期的默契让他瞬间进入状态,推了推眼镜,技术专家特有的冷静和效率占据了上风:“如果不计成本,能量和基础材料无限量供应的话……理论上,产量可以接近无限!” 他语速飞快地解释,手指似乎在看不见的虚拟键盘上快速操作着: “‘数据炸弹’的核心是信息和算法,数据本身是可以无限复制的!真正的瓶颈在于承载体的物理制造和最后的能量灌注步骤。 我这边有三条自动化符文镌刻流水线,只要原料跟得上,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复制‘蚀灵符’的灵能回路!‘混沌石子’更简单,核心接收器是标准模块,我可以调动所有待机的工程无人机,同步进行加密灵能信号的批量灌注和激活!” 一旁的陈知微听着阿哲的解释,原本因恐惧而冰凉的手渐渐握紧。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插话,声音还带着一丝紧绷,却异常清晰:“阿哲,优先保证‘蚀灵符’的产量!江聿手下鬼物众多,这是最有效的范围性压制武器!” 她看向许砚,眼神带着征询,也带着自己冷静下来的判断。 许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心疼,立刻对阿哲补充道: “听知微的,优先‘蚀灵符’!把所有生产线,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全部启动!我立刻给你开放我再韩氏集团的权限,资源无限量调用!阿哲,这不是演习,这是我们明天能不能从修罗场里活着出来的关键筹码!” “明白!”阿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就算榨干所有生产线,我也把弹药给你们备足!” 话音未落,全息投影瞬间熄灭,那边显然已经投入到争分夺秒的疯狂生产中。 结束通讯,房间内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底噪。 许砚转向陈知微,看着她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焦点和力量,沉声道: “抓紧时间休息,尽可能恢复体力和精神。天亮之后……”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 “我们一起去会会江聿精心准备的这场‘夺命交响’!” 陈知微重重点头,不再多言,立刻盘膝坐在沙发上,开始调整呼吸,引导体内灵能流转,尽可能修复今日逛街损耗的精力,并为明日恶战做准备。 窗外的霓虹熄灭了。 阴霾如同活物般淹没了老城区,将遗忘照相馆隔绝成一座孤岛。 馆内,新买的灵玉发簪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宁神的光晕,映照着陈知微恬静而紧绷的睡颜。 那光,是这片绝望之海里唯一的灯塔。 许砚站在绝对的黑暗里,白银i阶的灵能在他体内无声咆哮,像一头被囚禁的困兽,渴望撕碎即将到来的一切。 就在这时—— 他手腕上的终端再次震动起来。 这一次,不是那索命的《致爱丽丝》,而是普通的通讯请求。 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让许砚瞳孔微缩——林岚。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他? 是巧合,还是……她也身处这漩涡之中? 许砚没有犹豫,立刻接通,但没有开启视频,只有声音频道。 “许砚。” 林岚的声音传来,依旧带着她特有的清冷,但这一次,那冰冷之下却潜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促,甚至……一丝无力感。 “长话短说,我阻止不了江聿。” 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许砚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 她果然知道!她甚至尝试过阻止! “他动用了他那一脉在‘中心’的古老权限,绕过了常规裁决流程。”林岚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明天的‘集体交响’,是冲着你来的,许砚。那是一个被精心伪装过的‘合规清理程序’,坐标点位于一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的养老院内部。江聿调动了他麾下至少三名白银级承包商,他们会混在参与任务的承包商中……目的只有一个,确保你们无法活着离开那里。” 许砚沉默地听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多名白银级承包商,外加一个可能亲自压阵的江聿,还有那诡异的环境……果然是十死无生的杀局。 “我知道。”许砚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我和知微,已经接到‘邀请’了。” 通讯那头,林岚似乎微微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两秒。 这短暂的停顿,仿佛蕴含着极其复杂的心绪。 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那丝清冷似乎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叹息般的凝重。 “许砚……小心那个矩阵核心。它……它和你父亲许浩宇当年失控的那次能量爆发,残留的波动特征……有某种诡异的相似性。”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许砚的脑海中炸响。 父亲!许浩宇! 她知道了!她竟然知道了他的身世! 而且,她直接将明日的陷阱与他父亲当年的谜案联系了起来。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许砚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猛地看向旁边仍在调息的陈知微,确保她没有察觉这边的对话,才压低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锐利追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父亲的事……和江聿的陷阱有什么关系?!”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知道太多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林岚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你只需要记住,江聿的目标,从来就不简单。他要的,可能不仅仅是你的命。” 她的用词极其危险,充满了不祥的暗示。 “我能做的有限,规则之内,我已尽力。”林岚的声音渐渐淡去,带着一种置身事外却又无法完全抽离的矛盾,“许砚,活着回来。你父亲……他不应该连最后一个血脉都留不下。” 通讯到此,戛然而断。 听筒里只剩下忙音,但林岚最后那几句话,尤其是关于父亲的暗示,却如同鬼魅般在许砚脑海中反复回响。 许砚正准备闭目调息,终端再次微弱一震。 来自林岚的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 【坐标点灵能矩阵残留波动,与档案库中“许浩宇失控事件”的爆发数据,相似度91.7%。小心,这不仅是杀局,更可能是一场针对你血脉的“献祭”。】 许砚的瞳孔,在看清那个名字的瞬间,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他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窗外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沉重的、来自过去与现在的双重恶意,挤压着这间小小的照相馆。 原来,江聿的杀意,远比他认为的更加深邃和复杂。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古墓中的冒犯,更可能与父亲许浩宇留下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解开的秘密有关。 他缓缓走到陈知微身边,看着她恬静而坚定的侧脸,心中那股守护的意念如同被淬炼的钢铁,变得更加坚硬。 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针对血脉的诅咒,他都必须闯过去。 不仅为了自己和知微,也为了揭开那笼罩在父亲命运之上的迷雾。 一夜无眠,距离黎明还有一个小时,遗忘照相馆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砚将最后一张自行绘制的“破煞符”放入特制战术包,陈知微也完成了对自身常用符箓的清点与分类。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偶尔眼神交汇,传递着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决绝。 就在第一缕天光即将刺破夜幕的前一刻,照相馆后门传来了三短一长、极有规律的叩击声。 许砚迅速开门,阿哲闪身而入。 他眼窝深陷,脸色苍白,但精神却异常亢奋。令人意外的是,他双手空空,身后也没有任何运输工具。 “东西呢?”陈知微忍不住轻声问道,眼中带着关切和疑惑。 阿哲露出一个神秘而疲惫的笑容,缓缓抬起右手。 只见他食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金属指环,戒面镶嵌着一块幽蓝色的晶石,表面流动着细微的灵能纹路。 “次元存储戒?”许砚瞳孔微缩,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你从哪里弄到的?” 这东西可不是大路货。 在流泉集的黑市上,哪怕最小容量的次元存储装备,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不仅需要天文数字的财富,更需要特殊渠道才能搞到。 “你给我开通韩氏集团的权限后,我在黑市交易市场找到了它。为了拿下它我把所有的钱都搭进去了。”阿哲苦笑着晃了晃手指,“不过,值得。” 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戒面上的幽蓝晶石光芒微闪。 嗡—— 客厅中央的空地上,空间一阵细微的扭曲,两堆物品如同变戏法般凭空出现,整齐地码放在地板上。 左边是密密麻麻、层层迭迭的淡黄色符纸,足足半人高,粗略一看至少有四五千张之多。 每一张“蚀灵符”上的暗红色符文都流转着危险的幽光,冰冷的灵能波动让室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右边则是三千多颗灰扑扑的“混沌石子”,堆成一座小山。 它们看似普通,但仔细感知,能发现每一颗石子内部都固化着一道隐晦而混乱的灵能信号,如同沉睡的毒蜂,等待着被唤醒的时刻。 陈知微倒吸一口凉气,被这庞大的数量震撼了。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张蚀灵符感受着其中稳定的能量结构,又拈起一颗混沌石子,眼中满是惊叹:“阿哲,你一晚上竟然……这太不可思议了!” “符箓的灵能回路经过三次冗余校验,稳定性比原型提升了百分之三十。”阿哲的语气带着技术狂人的骄傲,但随即转为凝重,“石子全部预充能,激活密钥已同步到你们的作战终端。另外,关于那个坐标点……” 他看向许砚,压低声音:“我从十年前的边缘日志碎片里还原出信息——那个矩阵,在许前辈出事前三个月,曾接受过他主导的最高权限‘维护’。在他失控后,矩阵就被封存,直到最近才被江聿以勘探名义重启。” 许砚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战术包的背带。 父亲的身影与江聿的陷阱,通过这个诡异的矩阵,更清晰地重迭在了一起。 他郑重地接过阿哲递来的次元存储戒:“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随即将其递给陈知微,“知微,你拿着。你的符衣内袋空间有限,这些物资由你统一保管和分配最合适。” 陈知微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许砚的用意。 这不仅是为了合理分配负重,更是将后勤重任交托给她,是对她能力的信任。 她郑重地接过戒指,感受着金属冰凉的触感,用力点头:“放心,师兄。” 三人立刻开始最后的准备。 在陈知微的精准控制下,大量的蚀灵符和混沌石子被有条不紊地收纳入次元戒的幽闭空间中。 许砚只在自己的战术包里保留了部分即时取用的符箓和石子。 当最后一颗混沌石子消失在戒面的幽蓝光芒中,东方的天际刚好泛起鱼肚白,微弱的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满地狼藉的客厅里切割出几道朦胧的光痕。 阿哲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过度消耗的精神与体力让他几乎在瞬间就陷入了昏睡,呼吸沉重。 许砚沉默地看了他片刻,走上前,没有立刻唤醒他,而是先通过终端完成了一笔操作,随即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哲一个激灵,猛地惊醒,眼中还带着血丝和茫然。 “阿哲,”许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这里不能久留,你需要立刻返回实验室。”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努力集中精神:“砚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许砚将他扶起,目光沉凝:“两件事。第一,集中所有精力,研究能够威胁黄金级强者的数据炸弹理论,哪怕只是一个雏形、一个方向!我们需要更高的上限。”他顿了顿,将终端屏幕转向阿哲,上面显示着一笔刚刚完成的巨额转账记录,“这笔钱,应该能支撑你下一阶段的研究,不要吝啬资源。” 阿哲看着那串令人眩晕的数字,瞳孔骤缩,睡意瞬间全无:“砚哥,这……” “第二,”许砚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灵能灌注技术的效率必须进一步提升。这次是侥幸成功,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们需要更安全、更高效的方法来利用能量。”他重重按在阿哲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阿哲,前路需要你的智慧。” 阿哲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震惊和压力转化为坚定的决心,重重点头:“我明白!交给我!” 他不再多言,深深看了许砚和陈知微一眼,转身便从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黎明前的薄雾中。 送走阿哲,许砚和陈知微对视一眼,开始做最后的装备检查。 陈知微细致地帮许砚调整着蛛丝作战服的肩带和关节处的贴合度,许砚则半跪下来,指尖流淌着微弱的灵能光华,逐一检查她符衣上每一个关键防护符文的完整性与能量流转是否顺畅。 “记住,”许砚站起身,沉声道,目光如磐石般坚定,“一旦情况超出掌控,优先自保,无需犹豫。” 陈知微抬起头,晨光映在她清澈的眼底,那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与他同进退的决然:“我们要一起回来。”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上午九点三十分,所有准备就绪,照相馆内恢复寂静。 两人推开照相馆略显沉重的木门,门外,并非熟悉的街景。 一辆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没有任何标识的悬浮车,如同幽灵般静静地停在巷口,仿佛它从一开始就等在那里。 车门如同感应到他们的到来,无声地向上滑开,内部是一片缺乏任何细节、令人感到些许压抑的纯白空间。 许砚与陈知微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没有犹豫,两人一前一后,弯腰踏入车内。 车门悄无声息地闭合,将外界的光线与声音彻底隔绝。 悬浮车平稳地启动、加速,感觉不到丝毫震动,也听不见任何引擎噪音,仿佛行驶在虚无之中。 车内的时间感和空间感变得模糊,不知行驶了多久,十分钟?抑或是半小时? 突然,正前方那片原本纯白的“墙壁”,无声地亮起,化为一整块巨大的、毫无瑕疵的屏幕。 屏幕上,并非预想中的地图或指示,而是一片不断流动、变幻的、极其复杂的灵能频谱图。 无数代表不同能量属性的线条,以各种频率起伏、碰撞、交织、湮灭,构成一首无声却充满狂暴与不祥意味的视觉交响乐。 这诡异的“序曲”,无声地宣告着,通往“集体交响”的死亡航程,已然开始。 (本章完) 第172章 深渊交响 第172章 深渊交响 许砚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死死锁定在那不断崩解又重组的频谱线上。 他看到了代表阴冷死寂的幽蓝,看到了象征狂暴毁灭的暗红,看到了隐匿在背景深处、如同指挥棒般时而引导、时而压制着所有线条的几道璀璨金芒。 更深处,在那频谱图最核心、最混乱的区域,他感受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又与他血脉深处那缕白金传承之力隐隐共鸣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波动。 父亲……你在哪里? 林岚的警告和阿哲查到的信息,在此刻化为冰冷的铁证,砸在他的心头。 这绝非一场简单的杀戮,这是一个以他和知微为祭品,试图撬动某个尘封秘密的邪恶仪式! 陈知微的呼吸微微急促,作为符箓师,她对能量形态有着天生的敏感。 这狂暴的视觉交响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与危机,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衅般的愤怒。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戴着次元戒的手指,那里面沉睡的五千张蚀灵符和三千颗混沌石子,是她回应这份“邀请”最直接的方式。 “师兄,”她轻声开口,声音在这绝对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能量潮汐,每隔四十七秒会有一次规律性衰减,持续时间约一点三秒。暗红线条,其活跃度与幽蓝线条呈反比……” 她在快速分析,试图从这死亡的乐章中,找出可供利用的节奏破绽。 她没有丝毫退缩,眼神锐利如出鞘的符刀。 许砚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沉声道:“记住这些节点。进入后,我们可能会被分开,或者陷入重围。利用好这些间隙,就是我们的生机。” 他缓缓闭上眼睛,并非休息,而是将自身的精神感知与那狂暴的频谱图进行强制同步。 他在模拟,在推演,在脑海中预演着即将到来的无数种厮杀可能。 白银i阶的灵能在新生的能量矩阵中高速运转,冰冷而高效,如同上膛的枪械,只待扣动扳机的那一刻。 悬浮车依旧在无声前行,仿佛正载着他们穿透现实与虚幻的壁垒,驶向一个被精心编织好的巨大陷阱。 不知过了多久,那面巨大的频谱图屏幕,骤然发生了变化! 所有混乱交织的能量线条猛地向中心收缩、凝聚,形成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黑暗漩涡。 漩涡中心,一点猩红的光芒亮起,迅速放大,最终凝聚成一行冰冷的、仿佛由鲜血书就的倒计时数字,悬停在无垠的黑暗背景之上: 【00:10:00】 十分钟! 与此同时,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回荡在纯白车厢之内,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毫无感情的“热情”: 【各位尊贵的‘演奏家’,欢迎莅临‘深渊交响’剧场。舞台已准备就绪,序章即将奏响。请于倒计时结束前,抵达指定坐标,融入这场伟大而永恒的乐章。愿你们的灵魂,能与旋律……完美共鸣。】 倒计时的数字,如同死神的心跳,一下下敲打在寂静的空间里,也敲打在两人的灵魂之上。 许砚的心沉了下去。与上一世孤身赴死不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命运的轨迹已然偏离,且正滑向更深的深渊。 江聿的出手,比他记忆中的“剧本”更早,更狠,布局也更为刁钻。这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难度飙升的生死考验。 他瞥了一眼身旁严阵以待的陈知微,所有的杂念瞬间被剥离——无论前方是何等绝境,他都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陈知微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体,符衣上的灵光微微流转,与她眼中坚定的光芒交相辉映。 没有言语,无需鼓励。 许砚伸出手,陈知微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力量与信念在无声中传递、交融。 他们知道,悬浮车的门,即将在倒计时归零的那一刻打开。 门外,将不再是熟悉的城市,而是江聿为他们准备的、名为“深渊交响”的杀戮舞台。 许砚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感受着次元戒中沉睡的数千杀器,感受着陈知微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江聿,你的交响乐……我来了。 【00:00:01】 【00:00:00】 当猩红的数字最终归零的刹那,悬浮车那扇隔绝内外的门,连同前方那片显示着黑暗漩涡的屏幕,如同被无形之力抹除,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预想中的冲击,没有空间的转换感,只有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死寂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失重。 仿佛一瞬间被抛入了无底深渊,向着不可知的深处急速坠落。 五感在最初的瞬间被剥夺,唯有灵魂在尖叫。 但许砚和陈知微紧握的手,成了这虚无坠落中唯一的锚点。 两人体内灵能本能地运转,白银级承包商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精神韧性让他们在极短时间内适应了这种异常状态。 许砚猛地一咬舌尖,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剧痛如电流刺穿混沌,双眼在灵能灌注下强行聚焦。 黑暗褪去,显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相,他们正坠向一个由无数破碎景象拼凑而成的深渊。 几米外,半截燃烧的摩天大楼与一片污浊的海水诡异相接,下一刻又被翻滚的墓碑群撞碎。 空间的碎片像玻璃渣一样彼此摩擦、切割,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 刺骨的阴风如同冰冷的舌头,舔舐着他的皮肤,留下阵阵僵麻。 更恐怖的是耳边的声音。 那不是单纯的噪音,而是成千上万道黏腻的低语直接钻进脑髓: “救我……”、“痛啊……”、“一起留下来……”。 在这些细碎诅咒之上,是一个如同巨型肺叶在耳边翕张的、湿漉漉的沉重呼吸,每一次吸气都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抽离出去。 “稳住心神!是精神污染!”许砚低喝一声,声音在灵能的包裹下如同劈开迷雾的利刃,清晰地传入陈知微耳中。 陈知微脸色微白,但眼神清明如寒泉。她指尖在虚空疾走,一道清心符纹亮起微光,如同暖流荡开,将试图缠绕上来的冰冷低语暂时驱散。“明白!” 这失重与混乱的坠落仿佛持续了永恒,又仿佛只是一瞬。 突然—— “轰!!!” 脚下传来了实质的触感,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膝盖微屈,灵能自动护体,才缓冲了大部分力道。 就在双脚触地的瞬间,许砚感到体内那缕源自父亲的传承之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毫无征兆地荡漾了一下,传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灼热与牵引感,指向脚下大地的深处。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怀中贴身放置的那块在流泉集小摊上随手买来的锈铁皮,也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轻微地震颤起来,散发出一股陈旧、冰凉的气息。 两股来自不同源头、却都与“过去”紧密相连的异动,在这诡异的降临时刻同时出现,让许砚的心猛地一沉。 与此同时,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混杂了铁锈、腐朽和某种奇异腥甜的气味。 光线极其黯淡,仿佛黄昏最后一丝余光被囚禁于此。 他们落在了一片巨大、空旷、布满诡异刻痕的金属地面上。 抬头望去,看不到顶棚,只有无尽的、翻滚着的、如同污血般的暗红色能量云团,那沉重的呼吸声似乎正源于此。 这里,就是废弃灵能矩阵的内部?江聿的舞台? 几乎在两人落地的同一时间。 “嗬——!”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浓郁的死气,十几道半透明、面容扭曲、散发着怨毒与饥饿气息的幽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周围的阴影和地面刻痕中尖啸着扑出。 是低阶鬼物,但数量众多,而且它们的气息与这矩阵本身隐隐相连,带着一种不正常的狂躁。 “来了!”陈知微眼神一凛,反应快得惊人。 她戴着次元戒的手指轻弹,如同演奏般优雅,数十张蚀灵符瞬间出现在她身前,悬浮环绕。 “敕!” 她清喝一声,精神力引动符胆。 数十张符箓同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符文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无形的、针对魂体本质的信息污染风暴,瞬间席卷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鬼物,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凄厉到极致的、直刺灵魂的尖嚎,灵体结构肉眼可见地扭曲、崩解,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仅仅一个照面,第一波鬼潮便被清空大半。 这就是数据炸弹“蚀灵符”的威力! 针对信息逻辑层面的攻击,对于依赖固定存在模式的鬼魂有着近乎规则层面的克制。 “有效!”陈知微精神一振。 但鬼物仿佛无穷无尽,更多的幽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其中甚至夹杂着几道颜色更深、气息更接近e+级的厉鬼! “节约使用!交替掩护!”许砚沉声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冲出。 他没有动用消耗较大的蚀灵符,而是凭借白银i阶的肉身与灵能,拳脚如同烧红的烙铁砸入冰雪,所过之处,低阶鬼物触之即溃。 他更像是一堵移动的墙壁,为陈知微创造安全的施法环境。 同时,他手腕一抖,几张看似普通的“蚀灵符”悄无声息地滚落到几个关键的、鬼物涌出的节点。 当几只白银级厉鬼咆哮着冲过那些符纸时。 “爆。” 许砚心念一动。 符纸内部预设的加密灵能信号被瞬间激活! 没有火光,只有一阵极其短暂而尖锐的、仿佛电子设备过载的噪音。 那几只冲过的厉鬼身形猛地一僵,它们周身缭绕的阴气如同失控的程序般紊乱、冲突,甚至反噬自身,发出了痛苦而困惑的嘶吼,攻势骤然一滞。 连带着它们身后涌来的鬼潮也出现了一丝混乱。 两人一攻一辅,一近一远,配合默契至极。 许砚如同最坚固的盾与最锋利的矛,陈知微则如同掌控全局的战术干扰大师。 蚀灵符清场,个人武力定点清除,竟然在这看似绝境的鬼潮冲击下,稳稳地守住了阵脚。 然而,许砚的心却在下沉。 这些鬼物,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杀招——那三名勾魂使,甚至江聿本人,还未现身。 而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巨大的矩阵,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活”过来。 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血液,开始沿着地面上那些诡异的刻痕缓缓流淌,汇聚向某个遥远的核心方向。 那股与他血脉隐隐共鸣的、属于父亲许浩宇的残留波动,也随着能量的流动,变得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悲怆与不甘的意味。 这舞台,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他挥拳将一只试图偷袭陈知微的厉鬼轰散,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这片昏暗而巨大的空间。 “热身结束了。”许砚甩了甩手腕,沾染的阴气在白金灵光下嗤嗤蒸发。 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到陈知微耳中,“正主要来了,按第二方案准备。” 陈知微指尖夹着三张灵光湛湛的雷符,迅速向他靠拢半步,形成一个简易的背靠背阵型。 “明白,左侧交给我。”她声音微促,却异常坚定,两人短暂的交流在鬼物的呜咽声中,构筑起一道无形的信任壁垒。 他的话音在空旷的矩阵中回荡,仿佛一种笃定的挑衅。 下一刻,矩阵深处,三道暗金色的光柱,并非“冲天而起”,而是如同地底涌出的岩浆,带着令金属地面都开始扭曲融化的高温,缓缓升起。 光芒并不璀璨,反而沉重、粘稠,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只留下更深的幽暗。 磅礴的黄金级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不再是“冲刷”,而是碾压而过。 空气中传来不堪重负的嗡鸣,那些残存的低阶鬼物连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原地炸成一团团精纯的阴气,被那三道暗金光柱贪婪地吸收。 光芒渐敛,显露出三道迥异的身影,分别矗立在残破廊柱、扭曲金属堆和一片粘稠的血池之上。 左首的悲泣使者,身形佝偻,黑袍上的人面仿佛在同时呜咽。 他并未结印,而是用那滴着黑色泪滴的手指,在空中缓缓划动,所过之处,连光线都变得弯曲、黯淡,仿佛悲伤本身在侵蚀现实。 “悲鸣之触……” 他面具下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那叹息声直接钻进人的识海,勾起内心最沉痛的回忆。 右首的狞笑使者,肩扛扭曲锯齿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仿佛掐碎骨头般的笑声。 他猛地一跺脚,脚下粘稠的血池便炸开一团血雾,融入他周身狂暴的煞气中。 “别一下弄碎了,无相!老子要亲手拆了他们的骨头!” 他咆哮着,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纯粹的破坏欲。 而居中的无相使者,光滑的面具反射着周围混乱的光影。 他对同伴的言行毫无反应,只是抬起一只手,五指如弹钢琴般在空中轻点。 随着他的动作,地面上暗红的刻痕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精准地蔓延、交织,构筑囚笼的逻辑冰冷而高效。 “目标确认。执行‘剥离’协议。”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三道目光,或悲悯、或残忍、或空无,如同三把无形的枷锁,同时钉死在许砚与陈知微身上。 空气彻底凝固了,灵能晦涩得如同在胶水中穿行。 陈知微呼吸一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师兄……” 许砚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在那三道身影上急速扫过。 前世记忆中的“铁面女幽影”、“钻臂”、“灯影”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这三个散发着黄金级威压、气息更加深邃危险的陌生存在。 “江聿……为了杀我,你真是下了血本。”他心中凛然,前世那三名白银级承包商虽也棘手,但尚在可计算的范畴之内。 而眼前这三人,仅仅是威压就让他灵能运转滞涩,这是质的差距,是真正能威胁到他性命的顶级猎杀者。 他微微侧头,用只有陈知微能听到的冰冷声音快速分析,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注意看。左边那个,气息悲苦阴寒,黑袍上的泪痕在侵蚀周围光线,是专攻心神的类型,你的清心符要时刻准备。” “右边那个,煞气凝如实质,力量恐怕极为霸道,不要硬接他的攻击。”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锁定了中央那道身影,那张光滑如镜、空无一物的“无相”面具,仿佛能吞噬所有探查的灵觉。 “但最危险的……是中间那个。”许砚的声音凝重如铁,他感知到脚下矩阵的能量,正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向那个无面者汇聚。 这种掌控力,绝非普通杀手能有。 “他给我的感觉……和这鬼地方几乎融为一体。不先解决他,我们恐怕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就在对方威压全面展露的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协调。 这股力量虽浩瀚磅礴,压得他灵能运转滞涩,但其深处却缺乏真正黄金级那种圆融自如、与天地共鸣的底蕴,反而透着一股强行拔高后的虚浮与躁动。 “是用了秘药,还是某种临时灌注的阵法?看似是黄金,实则只是站在了门槛上……”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电闪而过。 “判官有令。”无相使者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空洞的回响,仿佛多重声音迭加,“许砚,交出传承,可入我麾下,得判官赐福。陈知微,亦可不死。” 这条件比直接杀戮更显诛心。 “做梦!”陈知微立刻冷叱,但她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反而借着许砚身体的遮挡,指尖已在袖中无声扣住了一迭符箓,同时以极低的声音快速道:“师兄,他们在拖延,地面灵流在加速。” 许砚微不可察地颔首,印证了她的判断。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空间中: “判官的赐福?怕是和你们这身强行提上来的灵能一样,看着唬人,内里早就是一团糟粕了吧?” 他一句话直接戳破对方最大的隐秘,同时体内白银i阶的灵能与那缕白金传承之力轰然爆发,不再是硬扛,而是如尖锥般精准刺向三人威压联结最薄弱的一处。 “动手!” 几乎在许砚“动手”二字落下的瞬间,三名勾魂使应声而动。 他们没有急于近身,而是呈三角阵型散开,动作整齐划一,双手结出相同的手印。 地面上的暗红刻痕应声亮起,如同血管被激活,发出低沉的嗡鸣,整个矩阵的灵能被疯狂抽取、汇聚。 “锁魂域,开!”无相使者冷声宣告。 霎时间,并非几条锁链,而是整片空间都仿佛活了过来,化作囚笼。 无数道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从地面、空中、甚至脚下的阴影里激射而出,它们并非实体,却带着禁锢灵能和冻结灵魂的刺骨寒意,编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朝着中心收拢。 “范围太大,硬闯不行!”陈知微瞬间判断,她没有试图防御所有方向,而是眼神一凛,娇喝道:“师兄,正面!” 话音未落,她指间三张雷符已化作三道刺目电光,并非攻向使者,而是悍然轰击在两人正前方的“能量网”上。 轰隆巨响中,雷光与暗红能量疯狂抵消,硬生生在那密不透风的罗网上撕开了一道短暂的缺口。 “走!” 许砚与她心意相通,几乎在缺口出现的同一瞬间,已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周身白金灵光爆闪,如同逆流的流星,朝着缺口猛冲而去。 然而,另外两名使者等的就是这一刻。 就在两人身形移动,旧力已发、新力未生的关键节点,戴着“悲泣”面具的使者如同鬼魅般从侧面一道阴影中滑出,无声无息,速度快得惊人。 他并指如刀,指尖缠绕着令人心智昏沉的黑色雾气,直刺陈知微的太阳穴。 这一击角度刁钻,且蕴含着直接攻击神魂的诡异力量。 许砚此时前冲之势已起,回身格挡已来不及。 “右边!”他低吼一声,揽住陈知微的手臂骤然发力,将她向自己左侧猛地一带,同时自己右臂曲起,手肘裹挟着炽烈的白金灵能,如同战锤般不闪不避,径直撞向悲泣使者的手腕。 他选择了最凶险,也是最有效的应对——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嗤!” 手肘与指尖悍然碰撞! 白金灵光与黑色雾气剧烈侵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许砚感到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顺着手臂经脉试图钻入,但被他更为磅礴炽热的灵能强行逼退、蒸发。 悲泣使者也被这股巨力震得身形一滞,攻势瞬间瓦解。 而被他护在身侧的陈知微,在位移的过程中已然完成了下一次施法的准备,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正试图重新弥合缺口的无相使者。 电光火石间,两人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危机应对与攻防转换。 许砚眼角余光瞥见悲泣使者那无声无息、直取陈知微后心的一击,心脏几乎骤停。 他想回身,但周身那些暗红能量触须如同附骨之疽,疯狂缠绕上来,迟滞着他哪怕零点一秒的动作。 来不及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知微的表现却远超他的预料。 她没有惊慌失措地转身或格挡,那只会让她把更多的要害暴露给对方。 相反,她甚至没有回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直扣在手中的某物被她毫不犹豫地按向地面。 那不是符箓,而是三颗毫不起眼的灰色石子,呈品字形嵌入地面。 “灵枢,乱!” 她清叱出声,并非大吼,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三颗石子应声发出低沉嗡鸣,并非产生爆炸或屏障,而是释放出一种无形的、扭曲的场域。 正欲得手的悲泣使者,身形猛地一个踉跄! 他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闯入了哈哈镜迷宫,空间的感知变得错乱,原本精准刺向后心的指尖,竟然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几寸。 更让他难受的是体内灵能的运转,像是被掺入了杂质,变得晦涩凝滞。 就是现在! 陈知微腰肢借着对方攻势偏移的力道顺势一扭,符衣上的流光全力闪耀。 “嗤啦!” 凌厉的指风险之又险地擦着她的臂膀掠过,带起一溜血珠,一股阴寒死气顺势钻入。 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三分,但借着这股冲击力,她整个人向侧前方滑出数米,同时反手甩出数道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冰棘符”,并非为了伤敌,只为封锁对方追击的路径,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喘息之机。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她不是在被动躲避,而是在利用对方的力量和自己预设的手段,完成了一次惊险的位移和战术拖延。 悲泣使者稳住身形,带着哭腔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低语:“为什么……为什么要抗拒这份永恒的安眠?加入我们,便可再无痛苦……” “不错的应变。” 一直冷眼旁观的无相使者淡淡评价,仿佛同伴的失手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越过暂时脱离险境的陈知微,再次锁定了仍在与能量触须角力的许砚。 “可惜,杯水车薪。” 话音未落,那戴着“狞笑”面具的使者已然抬起手。 他只是五指微张,对准许砚。 其掌心之中,空气骤然塌陷,一个拇指大小、仿佛能吞噬所有光线与声音的纯黑质点悄然浮现。 没有浩大声势,但许砚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拖拽力轰然降临。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记忆、甚至情感,都像是变成了实体,要被硬生生从躯壳里扯出去,投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体内原本奔腾的灵能,在这针对灵魂本源的攻击下,瞬间变得如同陷入泥潭,难以调动。 灵魂攻击! 而且是极其纯粹和高阶的那种! 许砚的思维都几乎冻结,视野开始模糊、旋转。 “师兄!” 陈知微刚压下手臂侵入的寒气,就看到许砚身形摇晃、眼神涣散的一幕,心胆俱裂,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 “别过来!守住心神!” 许砚从牙缝里挤出暴喝,这声怒吼不仅是对陈知微的警告,更是对自己意识的强行鞭策。 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在那仿佛要将他彻底瓦解的吸力中,他放弃了对外界能量的争夺,而是遵循着本能与传承的指引,将全部的心神、意志,狠狠撞向体内那幅由父亲留下的、承载着未知与力量的“超凡蓝图”! 轰! 仿佛一柄无形的重锤,敲碎了某种一直禁锢着他生命本源的枷锁。在那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吸力压迫下,烙印在许砚血脉最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白金符文,第一次被真正“激活”了。 它并非普通的灵能,而是一种更接近“规则”本身的力量,带着秩序、创造与誓约的苍茫气息。 这股力量感受到外界同源的、来自矩阵深处的悲怆呼唤,也感受到了狞笑使者那充满掠夺与毁灭意味的灵魂攻击,如同被亵渎的王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行燃烧起来。 它所过之处,许砚体内因强行提升和矩阵压制而略显滞涩的灵能,被瞬间“梳理”得顺畅无比,能量回路的构造在微观层面变得更加坚韧、高效。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息,混合着他自身不屈的意志,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金辉光,从他存在的“核心”悍然爆发。 没有声音,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狞笑使者掌心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在与这道白金辉光接触的瞬间,就如同遇到了天敌,构成其能量的“吞噬”规则被更上位的“秩序”规则直接瓦解、归序,剧烈扭曲后“噗”的一声,彻底湮灭。 “呃!” 狞笑使者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连退数步,覆盖着面具的脸庞虽看不清表情,但那剧烈波动的气息和难以置信的眼神,已显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妈的!这小子灵魂里有刺!老子要把它连根拔出来!” “矩阵被触动了?!”无相使者声音骤寒,一直以来的淡漠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凝重与贪婪的锐利,“判官要找的,不是一份遗产,而是一把能改写‘规则’的‘钥匙’……就在他灵魂深处!不能再试探了,展开‘三角镇魂域’,强行剥离!” 命令一下,三人身形如电,瞬间呈等边三角形将许砚二人围在中心。 不再是简单的金光,而是三道属性各异的强大灵能如同实质的光柱,从他们体内涌出,在空中急速交织、链接。 一道呈现束缚特性的暗金,一道带着分解之力的惨白,一道则是无相使者那纯粹的、用于镇压的浑浊灰光。 三道光芒在空中构成一个不断旋转、收缩的立体三角棱锥,尚未完全落下,那恐怖的灵压已经让地面龟裂,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合击之术,旨在彻底禁锢、分解并抽取目标的一切。 许砚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下灵魂反噬几乎抽空了他的精神,识海如同针扎般刺痛。 但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的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明亮。 他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矩阵深处,那股同源的白金之力,正因为自己血脉的彻底沸腾而变得前所未有的活跃,甚至……传递来一丝微弱的、带着悲怆与决然的指引。 “知微,”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信我吗?”他没有回头看,但紧绷的后背却将所有的信任与托付都传递了过去。 陈知微看着那即将压下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三角棱锥,又看了一眼将后背完全交给自己的许砚,她染血的唇角用力扬起,没有丝毫犹豫: “我的命,早就和你绑在一起了!” 话音未落,她已毅然决然地踏前一步,双手疯狂结印,将所有残存的灵能毫无保留地注入最后几张保命玉符之中。 层层迭迭、看似脆弱的光罩再次升起,明知是螳臂当车,她也要为许砚争取到这最后一线的时间。 “好!” 许砚低吼一声,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 他不再去看头顶那令人绝望的合击阵域,而是遵循着血脉的指引与父亲的呼唤,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能、那缕燃烧的白金传承、乃至刚刚觉醒的灵魂力量,全部凝聚于一点。 他不是要攻击这三个使者,也不是要防御。 他要……凿穿这大地,接通那份沉寂了十年的力量。 “江聿——!”他仰天咆哮,不是绝望的呐喊,而是宣战的通知,“你想夺?我就让你看个够!”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将所有力量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凝聚了他一切意志的“凿子”,对着脚下矩阵地面,对着那共鸣的源头,狠狠“凿”了下去。 放弃所有防御,将生死置于度外,只为引爆那深埋于过去的、父亲留下的最终“礼物”。 疯狂? 那就看看,谁能疯到最后! 几乎在他力量迸发的同一瞬间,无相使者眼神一厉:“镇杀!” 旋转的三角棱锥轰然压下,陈知微布下的所有光罩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崩碎。 毁灭性的光芒,眼看就要将两人彻底吞噬。 “嗡——————————!!!” 一声并非来自耳边,而是源于脚下、源于空间本身、源于灵魂深处的低沉嗡鸣,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睁开了眼眸,轰然响起。 那声源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并非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的心魂中震响。 如同沉眠大地的脉搏,厚重、古老,带着令万物臣服的原始力量。 紧接着,异变陡生! 以许砚的“凿击点”为中心,白金光焰喷涌而出,它不仅净化了暗红刻痕,更仿佛为这片死寂的金属空间注入了全新的“生命”。 光芒所及之处,龟裂的地面并未塌陷,反而被一层流动的白金辉光覆盖,变得坚固而稳定。 而对三名勾魂使而言,这变化是致命的。 他们脚下原本源源不断提供能量的暗红矩阵网络,此刻像是被掐断了源头,光芒急速黯淡。 那原本与矩阵一体同源、如臂指使的暗红能量触须,在白金光域的范围内纷纷瓦解消散。 更严重的是反噬。 三角镇魂域被强行撕裂,三人作为阵法核心,同时身体剧震,面具下似乎传来闷哼声。 悲泣使者周身的黑色泪滴蒸发速度加快了数倍;狞笑使者从血池中汲取的煞气也变得浑浊不堪,威力大减。 他们的黄金级威压,因为失去了矩阵的支撑和受到力量属性的克制,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和衰退。 “他们的力量被削弱了!这片光域在帮我们!” 陈知微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灵能的紊乱和环境的改变,她立刻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机会。 她甩出的雷火符在白金光域的边缘炸开,雷光似乎被光域能量微微增幅,变得更加炽亮,进一步扰乱了敌人的阵脚。 此时的许砚,感觉无比奇异。 他站在光域中心,仿佛与这片被净化的土地连接为一体。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三名勾魂使在白金光域中如同三个不协调的“污点”,他们的位置和能量强度以一种直觉的形式映射在他心中。 “不可能!这股力量……” 悲泣使者骇然失声,他感到自己苦修的、偏向阴寒属性的灵能,在这白金光焰面前竟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霜,运转间滞涩不堪,充满了本能的排斥与畏惧。 “是许浩宇!他死了十几年,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力量残留?!”狞笑使者又惊又怒,试图稳住周身紊乱的气息。 唯有无相使者,面具下的目光穿透光焰,死死锁定在许砚身上。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反抗者,而是一个正在与脚下矩阵产生深度共鸣的“钥匙”。 “不是残留……是共鸣!他在用血脉引导……这矩阵根本不是什么废弃设施,它是许浩宇留下的……一座封印?!”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寒气直冒。 此时的许砚,感觉无比奇异。 他仿佛跨越了十年的时光,听到了父亲那声饱含疲惫与决然的叹息。 一股苍凉、厚重、却又无比温暖的磅礴力量,正通过血脉的桥梁,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这力量并非粗暴地提升他的境界,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在他体内那幅新生的“超凡蓝图”上飞速镌刻、加固、优化。 原本模糊的规则符文变得清晰无比,能量回路的构造趋于复杂和完美,连他的灵魂都在经受着一次彻底的淬炼,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和通透。 “父亲……” 他心中明悟,这既是留给他的庇护,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本章完) 第173章 最强黄金 第173章 最强黄金 “就是现在!” 陈知微虽被这天地异变所震撼,但长期并肩作战养成的本能让她瞬间抓住了战机。 那三名强大的敌人正因为矩阵反噬和能量克制而出现了短暂的破绽。 “师兄,我来帮你!” 她清叱一声,既是提醒,也是信任。 话音未落,她眼中厉色一闪,次元戒光华爆闪。 不再是几十张,而是倾尽所有库存,数百张雷火符如同泼出的金色洪流,化作一片毁灭性的疾风骤雨,朝着气息紊乱的三名勾魂使覆盖而去。 这几乎抽干了她大半灵能,脸色瞬间苍白,但她眼神依旧坚定。 雷光与火焰交织成死亡之网,逼得三名勾魂使不得不分心抵御。 与此同时,陈知微,另一只手猛地一挥,将最后储备的两千颗混沌石子精准撒出。 “混沌石子,启!” 嗡——! 两千颗石子同时被激发,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到极致的混乱风暴瞬间成型,如同无形的泥潭,不仅干扰灵能,更开始侵蚀他们的精神感知。 三名勾魂使只觉得眼前一花,耳中嗡鸣,对自身能量的精密操控瞬间跌入谷底。 符箓的正面狂攻与数据炸弹的无声侵蚀,在这一刻形成了绝妙的战术配合,硬生生在那坚不可摧的黄金壁垒上,撕开了一道裂缝。 “烦人的蝼蚁!给我滚开!” 无相使者强压翻腾气血,心中惊怒交加,这两人配合的默契与决绝超出了他的预估。 他黑袍鼓荡,试图以强横灵能强行震散攻击。 然而,混沌石子的“数据侵蚀”之力,在接触到他们护体灵光时,仿佛火星溅入了油库,侵蚀之力顺着他们与脚下暗红矩阵的联系,反向蔓延、放大。 “呃啊!” 悲泣使者首当其冲,周身的暗金光芒剧烈波动,猛地黯淡下去。 狞笑使者试图凝聚黑洞,却感到灵能如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黑洞甫一出现就扭曲溃散,反噬之力让他喉头一甜,喷出一小口鲜血。 就是现在! 一直闭目引导、适应着这股新生力量的许砚,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深处,白金色的火焰不再是静静燃烧,而是化作了奔腾的熔岩。 他身上的气息在白银巅峰与黄金的界限上剧烈波动,肌肤表面甚至因为承载过强的力量而崩裂开细密的血痕,但他恍若未觉。 那股与整个白金矩阵隐隐一体、带着古老威严的“势”,让三名勾魂使感到了源自生命层次的悸动与……恐惧。 “知微,退后!”许砚低吼一声,声音带着力量奔涌的嘶哑。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起手式,只是将全身的力量、意志,以及对父亲遗留力量的感悟,尽数凝聚于一拳。 一步踏前,地面龟裂,拧腰送肩的动作带动全身力量节节贯通,最终随着拳头轰然爆发。 拳锋所过之处,空气被极致的力量排开,形成一道灼热而扭曲的真空轨迹。 无相使者瞳孔骤缩,致命的危机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狂吼一声,不再保留,体内黄金级灵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涌出,甚至燃烧了部分本源,在身前瞬间构筑成一面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能量的“暗蚀屏障”。 屏障凝实如黑曜石,这是他此生最强的防御! 下一秒,拳至! “轰——————!!!!!” 没有僵持,没有试探,是两种截然不同规则体系的野蛮碰撞。 拳锋触及屏障,预想中的爆炸并未立刻发生。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嗤嗤”声,仿佛一块生肉按在了烧红的铁板上。 那吞噬光线的“暗蚀屏障”,在与白金光焰接触的边界,竟像被投入强酸的木头,迅速被“腐蚀”出一个空洞。 暗红能量试图蠕动修复,却被白金光芒中蕴含的某种至高规则强行驱散、瓦解,最终支撑不住,轰然洞开! “咔嚓……轰!” 支撑了约一秒,那号称绝对防御的屏障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碎。 爆炸的冲击将许砚也掀得后退数步,手臂衣袖尽碎,拳面一片血肉模糊。 残余的拳劲如同挣脱束缚的狂龙,狠狠撞在无相使者交叉的双臂上。 “噗——!” 他整个人如同被星际战舰的主炮余波击中,双脚离地,倒飞出去。 黑袍在空中片片碎裂成蝶,面具崩飞,露出一张写满惊骇与无法置信的脸,口中喷出的金色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一拳! 许砚以重伤为代价,正面击溃了黄金级的舍命防御。 “师兄!”陈知微惊呼,眼见许砚拳面血肉模糊,立刻强忍灵能枯竭带来的眩晕,催动最后几张治疗符箓。 柔和的绿光如丝如缕,缠绕上许砚皮开肉绽的手臂,勉强止住鲜血,却无法立刻缓解那力量反噬带来的剧痛。 而此刻,悲泣与狞笑使者已是亡魂大冒。 无相使者是他们三人中最强支柱,竟被一拳打得生死不知。 眼见许砚那染血的身影再度望来,两人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走!” 悲泣使者尖啸一声,竟猛地将手中那面暗金罗盘捏碎,一股阴邪的爆发力推着他的身形如鬼影般向后激射。 狞笑使者更狠,他猛地一拍自己胸口,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弥漫中,他的身影一分为三,化作三道模糊的血色残影,朝着不同方向遁逃。 竟是连阻挡片刻都不敢,直接用出了损耗本源的保命遁术。 “想走?!把命留下!” 许砚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强提一口已是翻腾不休的矩阵之力,不顾经脉传来的撕裂痛感,身形如鬼魅般晃动,率先追向那气息最盛的悲泣使者真身。 “你的哭声,太吵了!” 许砚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他并未再挥拳,而是并指如剑,引动周身残余的白金光芒,凝于一指之上,隔空点出。 “嗤——!” 一道极细的白金射线后发先至,瞬间洞穿了悲泣使者仓促布下的层层暗金光幕,精准地点在他的后心之上。 悲泣使者身形猛地一僵,遁光骤散。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一点灼热白光,那光芒迅速在他体内蔓延,如同净化的圣火,将他一身阴邪灵能点燃。 “呃……”他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哀鸣,周身冒出缕缕白烟,直接从半空栽落,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虽未立刻毙命,但已彻底失去战力。 几乎在同时,许砚看也不看悲泣使者的结局,脚下步伐一变,矩阵之力在地面留下一道焦灼的痕迹,身形已折向,直扑狞笑使者那三道血色残影。 “幻影?给我散!” 他低喝一声,双瞳之中白金色火焰再次燃烧,虽不复之前鼎盛,却足以堪破虚妄。 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左侧那道蕴含真实气血的残影。 这一次,他再次握拳。拳锋之上光芒虽黯淡,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这一拳,替我父亲打的!” 拳出,如流星追月,无视了另外两道幻影的干扰,结结实实地印在了狞笑使者真身的背心! “砰!” 闷响声中,夹杂着清晰的骨裂之声。 狞笑使者脸上的狞笑彻底化为惊骇与痛苦,护体灵光如同纸糊一般破碎,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鼻中狂喷而出,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数十米外的残垣断壁之中,溅起一片烟尘,再无声息。 “噗——” 接连强行催谷,许砚也终于到了极限,一口逆血喷出,单膝跪地,用颤抖的手臂勉强支撑住身体,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陈知微立刻闪身到他身旁,一把搀扶住他几乎要倾倒的身体,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与冰冷,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局势,在两人底牌尽出、皆尽负伤,许砚更是强撑着一口气连续爆发的情况下,终于赢得了这惨烈的、短暂的逆转。 就在许砚强提一口气,准备给地上三名使者最后一击的刹那—— 异变陡生! 矩阵深处,那原本如活物般蠕动的暗红能量,骤然静止。 并非平息,而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一刻被冻结。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沉重“存在感”轰然降临,并非从外部压迫,而是直接从每个人心脏最深处钻出,让许砚和陈知微的呼吸瞬间停滞,灵能运转都为之晦涩。 空气中,原本跳跃的白金光焰像是被投入琥珀的飞虫,光芒凝固,流转的速度慢了何止十倍。 更令人骇然的是,地面、墙壁上那些由许砚引动的白金矩阵纹路,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一层污秽的暗红,仿佛纯净的水源被滴入了浓墨,迅速变质、腐朽。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嗡鸣,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的脑髓中震荡。 那团凝固的暗红能量中心,空间如同被揉皱的纸张般扭曲、褶皱。 一道修长、戴着冰冷鬼判官面具的身影,自那扭曲的虚空中,一步迈出。 他的动作看似从容不迫,但他脚下的大地,在他落步的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并非炸开,而是彻底湮灭,留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漆黑脚印。 暗红的能量如同恭顺的仆从,在他脚下汇聚、翻涌,化作粘稠的浪潮,伴随着他的每一步,凶戾而坚定地侵蚀、压缩着周围残存的白金光芒。 江聿,终临! 他甚至未曾看向任何人,但那源自生命层次的无上威压,已让刚刚经历苦战的许砚和陈知微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几乎冻结,连思维都变得迟缓。 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在这绝对的、令人绝望的黑暗面前,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而另一边,原本面如死灰的三名勾魂使,在感受到这股气息的瞬间,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无比的敬畏。 “主上!”悲泣使者声音带着哭腔般的颤抖,是激动,更是臣服。 “大人!”狞笑使者挣扎着想爬起来行礼。 就连昏迷的无相使者,身体都在无意识地微微抽动,仿佛灵魂在本能地回应主人的召唤。 江聿的目光,终于淡漠地扫过他们,那眼神,与看周围的碎石瓦砾并无区别。 “废物。” 他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袖袍随意一拂。 三道凝练如血钻、散发着磅礴生命能量的“血源晶”激射而出,精准地没入三名使者体内。 磅礴能量化开,三人伤势飞速稳定,虽未痊愈,但已能勉强站起,垂首肃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与方才在许砚面前的凶戾判若两人。 做完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江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勉力支撑的许砚身上。 那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穿透灵魂的审视。 他静静地看了许砚两秒,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摧毁的艺术品。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重若星辰,砸在许砚的心头: “以白银之躯,借亡父遗泽,能伤我三名麾下……”他微微颔首,语气竟带着一丝仿佛嘉许般的残酷玩味,“许浩宇若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他当年,确是人杰。” 话语中的“当年”二字,刻意加重,带着一种将辉煌彻底归于过去的冷漠。 话锋随即一转,那丝玩味瞬间化为赤裸裸的讥诮与冰寒: “可惜,人死如灯灭。他留给你的,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江聿缓缓抬起一只手掌,五指修长,皮肤苍白得毫无血色。他并非指向许砚,而是对着这片承载了太多过往的废墟空间,轻轻一按。 “十年前,许浩宇在此失去所有。”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森然,带着一种积攒了十年的恶意与快意。 “今日,我便在他这无形的坟冢前,将他的血脉,他最后的希望……亲手碾碎。” “让他也尝一尝,何为……彻底的失去!” “坟冢?!”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以远比物理攻击更残忍的方式,瞬间刺穿了许砚的耳膜,狠狠扎入他的脑海。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一晃。 “不…不可能……”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心底尖叫。 十年来,他靠着“失踪”、“被困”、“疑似”这些官方辞令构筑起来的精神壁垒,在这两个字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想象过父亲在某个绝地苦战,在某个时空漂泊,却唯独不敢触碰那个最残酷的可能——死亡。 紧接着,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如同地下涌出的寒泉,瞬间淹没了他。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脚下坚实的大地正在崩塌。 喉咙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嘶哑的气音。 “你…胡扯……”他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声音破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和血气,“我父亲…他……” 已经死了? 这四个字,像四座无形的山岳,死死压在他的舌根,重得他无论如何也吐不出去。 仿佛只要不说出口,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就依然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暂时无法归来。 上一世明明在血月之夜与他重逢?这一世难道已经完全不同? 他不断摇头,不敢相信。 “师兄!”陈知微察觉到他状态不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她能清晰地看到许砚瞬间苍白的脸,以及那双原本燃烧着战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濒临崩溃的痛苦。 她的心也跟着狠狠揪紧,不仅是出于对当前危局的恐惧,更是为许砚此刻所承受的、源自过去的致命一击。 “看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江聿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平静无波的语调里,此刻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近乎残忍的愉悦。 他欣赏着许砚脸上每一丝痛苦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一件杰作。 然后,他抛下了最终的重磅炸弹,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 “哦,对了,或许我该说得更清楚一些。” 他微微歪头,面具下的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恶意,锁定许砚剧烈颤抖的瞳孔。 “不仅仅是许浩宇。” “你的母亲,那个试图保护他的愚蠢女人……” “……和你父亲一样,都是我亲手了结的。” 轰——!!! 这句话,不再是冰锥,而是直接将一整座万年冰山,砸入了许砚的心海。 父母……双双……死于他手?! “呃……啊……!!!” 许砚猛地弓下了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痛苦呜咽。 大脑彻底空白,所有的思维、所有的信念,在这一刻被绝对的血仇与绝望碾得粉碎。 周身那原本与矩阵共鸣、顽强燃烧的白金灵能,如同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到几乎熄灭,只剩下丝丝缕缕,如同垂死者的呼吸,缠绕在他周身。 他抬起头,看向江聿,眼神里不再是战意,而是无边无际的、空洞的痛苦与混乱。 江聿似乎终于满意了。 “可怜。” 他淡淡吐出这两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 下一刻,不再给许砚任何喘息之机。 “嗡——!”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十倍、冰冷百倍的暗红灵能,如同苏醒的灭世巨兽,以江聿为中心,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是渗透或引导,而是最粗暴、最直接的——覆盖与吞噬。 天花板、地面、四周的残垣断壁……视线所及的一切,都在百分之一秒内被染上了那令人窒息的血色暗红。 空气中那原本还在艰难抵抗的白金光焰,如同被无形巨掌狠狠掐灭,光芒瞬间被压缩、驱散,只能蜷缩在许砚周身不足三米的狭小范围内,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 许砚闷哼一声,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不仅是物理上的重压,更是灵魂层面的窒息感。但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 “咳!” 身旁的陈知微猛地咳出一口鲜血,那无形的压力同样施加在她身上。 她脸色瞬间惨白,娇躯颤抖,却仍倔强地挡在许砚身前半步。 “知微!”许砚嘶声喊道,试图将她拉回身后。 他看到少女嘴角的血迹,只觉得比刚才得知父母死讯时更加刺痛。 陈知微却反手紧紧握住他颤抖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决绝的温柔:“师兄……别分心。” 她竟还在担心他因她而分神!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三位使者露出残忍的讥笑。 悲泣使者发出沙哑的低语:“死到临头,还在儿女情长。” 狞笑使者舔了舔嘴唇,眼中满是快意。 就连重伤的无相使者,面具下的目光也带着冰冷的嘲讽。 江聿的目光终于第一次扫过陈知微,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碍事的虫豸。 “情深义重?那就一起承受吧。” 他话音未落,那无形的压力骤然倍增。 陈知微闷哼一声,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全靠许砚死死拉住。 “江聿!”许砚双目赤红,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你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江聿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那只抬起的手依旧缓缓下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带来更恐怖的压力,“许浩宇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他的声音忽然转冷,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 “《十八门秘录》——你的底牌,为何不用?” 许砚心头一震。 这正是他最大的疑虑——从踏入这里开始,他就感觉到一种异常的“洁净”,这片空间被某种力量彻底净化过,没有任何阴性能量可供驱使。 江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面具下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 “看来你发现了。没错,这里的所有‘杂质’都被我清理干净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像在古墓里那样召唤那些污秽之物吗?” 江聿将这片空间打造成了一个针对《十八门秘录》,尤其是针对其中鬼道法术的绝灵陷阱。 一旦许砚试图召唤鬼物,恐怕不仅无法成功,那些被召唤的力量反而会被这片被江聿绝对掌控的暗红领域瞬间吞噬、转化,甚至……反噬其主。 好狠辣的算计!好周密的准备! 许砚心头冰寒。 江聿不仅仅是在力量上碾压他,更是在战术上、在对他底牌的了解上,做到了极致。 经过古墓那次短暂交锋,这个男人就已经摸清了他最重要的对敌手段之一,并在此布下了天罗地网。 三位使者闻言,纷纷露出敬畏之色。 原来主上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将这小子最后的退路也彻底封死。 “今日,就算你燃烧生命,强行开启十八座鬼门……”江聿的声音如同最终审判,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召来万千厉鬼……” 他微微前倾,尽管隔着面具,许砚却能感受到那后面冰冷的目光: “也改变不了你们的结局。这里,就是许家血脉的终点。” 他强行压下因父亲死讯和对方算计而翻腾的气血,眼神锐利如刀,迎向江聿那戏谑而冰冷的目光。 他用一种近乎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判断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回应了对方的“提醒”: “看来……古墓之后,你怕了。” “怕我……再召来什么你掌控不了的东西……所以,才把这里……打扫得这么……‘干净’!” 这句话,并非逞口舌之快,而是许砚在绝境中发出的、最直接的反击与试探。 果然,此言一出,江聿那始终平稳如山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微不可察的波动。 尽管隔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那骤然加深的眸色,以及周遭瞬间又沉重了几分的灵压,都昭示着许砚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的某个角落。 “牙尖嘴利。”江聿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那丝戏谑消失无踪,只剩下纯粹的、冻结灵魂的杀意,“既然你执意找死,那便带着你父亲的传承,一起……湮灭吧。” 他不再多言,那缓缓下按的手掌,骤然加速。 压力再次倍增!陈知微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鲜血从唇角不断溢出。 但她仍死死握着许砚的手,仿佛那是生命中最后的依靠。 许砚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爱人痛苦却倔强的模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愤怒在胸中翻涌。 父母的仇未报,心爱之人因他受难,而他却连最后的底牌都被敌人看穿…… 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山穷水尽,什么是绝境。 江聿那加速下按的手掌,引动了整片暗红领域的共鸣。 毁灭性的能量高度凝聚,并非扩散冲击,而是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暗红冲击波,如同死神的指矛,精准无比地刺向许砚的眉心。 这一击,不仅要粉碎他的肉身,更要彻底湮灭他的灵魂,断绝一切可能。 死亡的阴影如冰水浇头,许砚瞳孔紧缩,全身的灵能、意志,乃至父亲留下的白金矩阵之力,都被这股绝对的死亡气息死死压制。 他想动,想挣扎,但身体却如同被封在万年玄冰之中,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要结束了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重生以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闪——古墓中的险死还生,每一次在绝境中挣扎求存,解开灵能灌注之谜的震撼,还有……与知微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 他本以为这次能有所不同,能揭开真相,能为父母讨回公道…… 没想到,在江聿这等存在的面前,他依旧如同蝼蚁。 甚至连体内那来历神秘、曾给予他强大力量的“渊”,此刻也如同彻底沉寂,对这逼近的毁灭毫无反应。是它也无力抗衡,还是……另有缘由? 不甘!滔天的不甘与愤怒在他心底咆哮,却冲不破这凝固的时空。 “师兄——!” 陈知微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 她不顾一切地燃烧本命精血,试图冲破那无形的力场禁锢,哪怕只能为他争取到万分之一秒。 鲜血从她七窍中渗出,让她视界一片血红,但她眼中只有许砚即将被吞噬的身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目光猛地与许砚对上。 没有言语,没有传音。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汇。 许砚看到了她眼中决绝的爱意、不惜同死的疯狂,以及那无声的呐喊——活下去! 陈知微则看到了他眼底深处那抹不甘、歉意,以及……对她最后的眷恋。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就在那暗红冲击波即将触及许砚额前皮肤,毁灭性的能量已经让他眉心传来灼痛与撕裂感的刹那—— “轰隆——!!!” 矩阵上空,原本被暗红能量笼罩的天穹骤然撕裂。 翻滚的乌云中,亿万道白金色雷蛇狂乱舞动,仿佛天地震怒。 整个矩阵空间内狂风呼啸,那些本已黯淡的古老阵纹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次第亮起,发出越来越强的嗡鸣,与天空的雷音共鸣。 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让原本志在必得的江聿动作微微一滞。 他面具下的眉头蹙起,眼中第一次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这片天地,竟在抗拒他的意志? 三位使者更是骇然变色,惊恐地望向天空。 这股仿佛来自远古的威严,让他们灵魂都在颤抖。 而被死亡锁定的许砚,此刻正经历着从内到外的剧变。 他最先感受到的,是怀中那块贴身存放的锈铁皮突然变得滚烫,并非灼烧的痛感,而是一种温暖的、仿佛血脉相连的共鸣。 紧接着,他体内那幅沉寂的“超凡蓝图”被这股温暖彻底激活,无数原本晦涩的节点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无比磅礴的力量,正从他身体最深处苏醒。 “这是……”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身旁同样被这异变惊住的陈知微。 少女眼中原本的绝望已被震惊取代,她敏锐地感知到许砚体内正在发生的奇妙变化——那股温暖而古老的气息,正驱散着江聿带来的死亡阴霾。 “嗡————————!!!” 一声远比矩阵共鸣更加深沉、仿佛穿越万古时空的钟鸣,自许砚体内轰然响起,与天地间的雷鸣完美契合。 这一刻,许砚感觉自己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化作了这古老钟鸣的载体,成为了连接某个伟大存在的桥梁。 以他胸前那点骤然亮起的“白金星芒”为核心,一道纯净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光晕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这光芒所过之处,发生了令江聿都为之色变的一幕—— 他那道足以湮灭灵魂的暗红冲击波,在触及光晕的瞬间,竟如同被某种至高法则直接“否定”,不是被抵消或击溃,而是如同写在沙盘上的字迹被凭空抹去,彻底归于“无”! 不仅如此,那被江聿强行凝固的空间开始松动,粘稠得令人窒息的灵压如春阳融雪般消退。 暗红领域对矩阵的侵蚀被强行中断,反而在白金光芒的照耀下节节败退。 “不可能!”悲泣使者失声尖叫,眼前的景象颠覆了他的认知。 在所有人震撼的注视下,许砚胸前那点星芒骤然膨胀。 它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外泄,但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绝对的“坐标”,强行将这方天地的法则“定义”回了某个更古老的、更正统的秩序。 光芒中,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凝聚。 那道凝实的身影,身着一套看似朴素、却处处透着不凡的旧式作战服。 深色的面料上隐约可见经年累月留下的战斗痕迹,却纤尘不染,仿佛连时光都不忍在其上留下过多的斑驳。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那两个以凌厉笔触挥就、仿佛蕴含着无尽战意与意志的白金色大字—— “最强”! 这两个字,并非简单的装饰或口号。 它们如同活物,在白金底色的映衬下缓缓流转,隐隐散发出一种令周遭空间都为之震颤的绝对信念。 它们仿佛在向所有目睹者无声地宣告一个时代的神话:白金之下,我无敌;白金亦可一换一! 他的身姿挺拔如亘古矗立的苍松,任凭岁月风雨亦不能使其弯折。 面容俊朗,线条刚毅如斧凿刀刻,眉眼间与许砚有着七分相似,却沉淀了太多许砚尚未经历的沧桑与风霜。 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其中没有刻意的锋芒,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久居上位、执掌乾坤的威严。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无需任何言语与动作,其存在本身,便已成为这片天地的中心,一种“有我无敌”的无上气概沛然而生,令万物俯首。 之前被江聿染红的天地,此刻如同被净化的污浊,迅速褪回原本庄严的白金底色。 正是这张深埋在许砚记忆最深处,曾在无数旧照片和梦境中出现的脸—— 许浩宇! 就在许浩宇虚影凝实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席卷整个空间。 那刚刚服下血源晶、勉强站稳的三名勾魂使,如同被万丈山岳当头压下,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不……不可能!”悲泣使者浑身颤抖,声音里带着哭腔,“他明明已经……” 狞笑使者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踉跄后退,仿佛那道虚影的目光比死亡更令人胆寒。 就连最强的无相使者,也控制不住地单膝跪地。 这不是行礼,而是生命层次上的绝对压制,让他的黄金级灵能核心发出哀鸣,身体本能地选择了臣服。 十年前的阴影,不仅没有随时间消散,反而在这一刻以更恐怖的姿态归来! “江聿。” 许浩宇的虚影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像是直接在每个人灵魂深处敲响的洪钟大吕。 整个空间都在他的声音中微微震颤。 “十年过去,你倒是长进了。” 他的目光扫过江聿,如同在审视一件不合格的作品:“敢……欺负我儿子?”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威慑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矩阵核心的白金光芒暴涨,仿佛在回应着主人的归来。 江聿那一直稳如泰山的气势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周身澎湃的暗红灵能在触碰到许浩宇散发的白金光辉时,竟像是遇到了天敌般剧烈震荡、溃散。 “许、浩、宇!” 江聿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压出来的,每个字都裹挟着被羞辱的狂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他那戴着鬼判官面具的脸微微抽动,一直稳如磐石的右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这个他亲眼见证陨落的人,这个他以为早已成为历史尘埃的人,竟然以这种方式,在他即将完成最终复仇的时刻,再度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周身那原本如冥河决堤般磅礴的暗红灵能,此刻竟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失控地翻滚震荡起来!那并非主动操控,而是遇到了天敌般的力量本能战栗! “你果然……没死透?!”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道虚影,试图看穿其本质,“这不可能!我亲眼见证你的陨落!一道残留的意志烙印,也配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许砚怔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 那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并不算宽阔,甚至因虚幻而显得有些单薄,却像一道凭空出现的世界壁垒,将江聿带来的无边死亡气息彻底隔绝。 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是无数次在泛黄照片上用手指描摹过的轮廓,是深埋在童年记忆最深处,支撑着他走过所有孤独与艰难的……执念。 “爸……?” 一个干涩、颤抖的音节,从他染血的唇间艰难地挤出。 像是在确认一个绝无可能的奇迹,又怕声音稍大,就会惊散这脆弱的幻影。 然而,当那声呼唤落下,那道身影依旧凝实,甚至仿佛因他的呼唤而更加清晰时—— 十年来积压的所有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不是喜悦,不是委屈,而是一股冲天而起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火焰。 “许浩宇——!” 许砚猛地向前冲了一步,竟不是扑向怀抱,而是攥紧了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拳砸向那道虚幻的背影。 拳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过去,只激起一片光晕涟漪。 但这徒劳的动作,却倾泻了他所有的愤怒与不解。 “为什么?!”他嘶吼着,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与脸上的血污混在一起,“你告诉我为什么?!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是“渊”沉睡的地方,字字泣血: “你把那么恐怖的‘渊’……把那种东西……封印在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体里?!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我怕一觉醒来,我就不再是我了!” 十年的恐惧、孤独、挣扎,在这一刻化作最尖锐的质问,刺向那道他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身影。 “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最后的质问,已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哭腔。 他像个终于找到大人诉苦,却发现大人就是罪魁祸首的孩子,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无力地垂下手臂,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焦灼的地面上。 那刚刚被江聿几乎碾碎的灵能,因这山呼海啸般的情绪波动,在他周身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他破碎不堪的内心。 (本章完) 第174章 我们一定会再见! 第174章 我们一定会再见! 许砚的哭喊与质问在矩阵核心回荡,那饱含血泪的声音,让一旁搀扶着他的陈知微心痛地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然而,面对儿子这山呼海啸般的悲愤,那道虚幻的身影,许浩宇,却依旧静默。 他没有回头,只是那背负着“最强”二字的身影,似乎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就在许砚喊出“你把那么恐怖的‘渊’……封印在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体里”时,他周身稳定流转的白金光芒,如同被微风吹拂的烛火,极其短暂地、剧烈地摇曳了一下,连带着整个矩阵残存的白金辉光都随之明暗不定,仿佛他平静的外表下,正承受着无法言说的惊涛骇浪。 他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前方脸色变幻的江聿,仿佛身后那撕心裂肺的控诉与他无关。 但这份沉默,以及那转瞬即逝的能量涟漪,比任何解释都更让许砚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绝望。 “呵……” 一声轻蔑的冷笑从对面传来,江聿周身震荡的暗红灵能缓缓稳定下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真是感人至深的父子重逢。许浩宇,看来你这位‘英雄’,在自己儿子心里,似乎也并不怎么光彩。” 许浩宇的虚影终于动了。 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泪痕未干、浑身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许砚。 那目光依旧深邃平静,却仿佛瞬间穿透了十年光阴,看到了许砚体内那被重重封印的“渊”,看到了他独自承受的所有恐惧与挣扎。 一旁的陈知微,早已捂住了嘴,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许砚从那如山岳般可靠的身躯,一刹那变回了一个无助的、寻找父亲的孩子,听着那一声蕴含了十年思念与痛苦的“爸”,她的心仿佛也被狠狠揪住。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许砚背负着“许浩宇之子”这个名字,走了多远多难的路。 如今,那道传说中的身影真的出现,哪怕只是一道虚影,也足以让她为许砚感到巨大的欣慰和酸楚。 江聿那戴着鬼判官面具的脸微微低下,他那只一直稳如磐石的右手,拇指下意识地、用力地掐住了食指的指节,直至骨节发白。 “小砚,”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那声音直接响在许砚心间,带着抚平一切创伤的力量,“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然后,他顿了顿,才带着一丝骄傲,轻声补充道: “能走到这里,唤醒我这道最后的‘守护灵印’,你比爸爸想象的,还要优秀。” 他看了看许砚身边的陈知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深邃如星空,仿佛穿透了层层表象,看到了某种更深层的羁绊。 仿佛洞悉了她与许砚之间那份超越当前世界逻辑的、异常牢固的命运联结。 他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了然,随即化为一种无声的托付。 随即,他伸手一指许砚眉心: “你的一些记忆,我也该还给你了。” “记住,看清你身边的人,也看清脚下的路。” 他的声音在许砚心间回荡,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箴言意味。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终需面对。” 这最后一句话落下时,一旁的陈知微娇躯猛地一颤。 她并非听懂了这句话的具体指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但就在那句话响起的瞬间,一股没来由的心悸攫住了她,仿佛灵魂深处某个被牢牢封锁的角落被无形的钥匙轻轻触碰了一下。 她骤然抬头看向许浩宇的虚影,眼中充满了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慌与茫然。 某种深埋的、关乎存在本身的恐惧被触动,让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许砚的手臂,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许浩宇的话,似乎指向了一个她绝对不能去深思、不能去触碰的…真相边界。 做完这一切,许浩宇的虚影才彻底转过身,完全正对江聿。 当他再次面向这个弟子时,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 如果说刚才是对儿子的春风化雨,那么现在就是对敌人的万丈冰崖。那白金色的光辉不再仅仅是力量,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言:伤他,你试试。 守护灵印!这并非简单的记忆碎片或力量残留,而是许浩宇剥离部分灵魂本源,燃烧不朽意志,结合了某种触及轮回禁忌的至高秘法,才得以封存的终极守护手段。 它如同一盏只为许砚而燃的魂灯,光芒万丈,却也可能……燃尽即灭。 这,就是他留给儿子,最后的,也是最强的保命底牌!一个拥有他部分战斗意识与力量的——“父亲”! 许浩宇的虚影,与暴怒的江聿,隔空对峙。 前一秒还能量狂暴、如同末日降临的矩阵核心,在这一刻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绝对凝滞。 没有声音,没有风,连能量的流动都仿佛冻结。 只有两道无形的意志在虚空中悍然对撞,挤压出的压力让现实都在微微扭曲。 这死寂,比任何轰鸣都更令人窒息。 “一道烙印,阻你……足够了。” 许浩宇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 那并非杀意,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否定。 江聿强撑着站起身,暗红灵能在他体表明灭不定,他嘶声冷笑:“一道残魂,也配定我生死?” “生死,并非由我定。”许浩宇的虚影微微抬手,指尖有细密的白金电光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是由你十年前做出的选择所定。”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的迷雾,落在那遥远的关键一刻。 “我冲击白金,意在彻底掌控‘渊’,化灾厄为臂助。彼时阵法已成,灵枢初定……”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敲打在江聿的心头,“而你,我最信任的弟子,却在阵眼核心,注入了‘蚀灵之息’。” 江聿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说中了最不堪的往事。 许浩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积蓄已久的雷霆终于炸响: “阵法瞬间失衡!暴走的‘渊’反噬自身,我大半本源被其吞噬、同化!” 他虚幻的手指向一旁怔怔聆听的许砚,声音中带着难以磨灭的痛楚: “为了保住这最后一线血脉,我不得不兵行险着!将暴走的‘渊’与我所剩无几的力量,强行封入那架古相机,再以血脉为引,转入砚儿体内!这才勉强维持住一个脆弱的平衡!” 他的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江聿,字字诛心: “我视你如子侄,授你秘传,予你信任!你却为一己之私,背后捅刀!江聿,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江聿仿佛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他发出一阵疯狂而悲凉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与积压了十年的怨毒,“哈哈哈!许浩宇,你到现在还在装糊涂!” 他猛地伸手指向许砚,声音凄厉得如同夜枭: “为了什么?为了阿蔷!为了那个因为你愚蠢的野心而死的阿蔷!” 他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血丝,死死盯着许浩宇: “你明明有机会救她的!当时只要你放弃那该死的‘渊’,放弃冲击白金,以你最强黄金的实力,完全可以带她离开!可你呢?你选择了你的力量!你的前途!” 他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控诉: “是她!是她自己为了不拖累你,为了不成为你抉择的负担,选择了自我了断!是你!是你许浩宇的冷漠和野心害死了她!” 不等许浩宇回应,江聿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箭,带着积压十年的恨意倾泻而出: “至于白金?哼!许浩宇,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当年之事仅是我一人之念吧?” 他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讥诮的弧度,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阴冷: “你如此天纵奇才,若真让你踏出那一步,凌驾于众生之上……那位端坐云巅、执掌一切的‘白主’,又该如何自处?” 他刻意停顿,欣赏着这番话带来的效果,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 “难道要他心甘情愿,将至高无上的尊位,拱手让给你这个潜力无穷的后继者吗?” “有些位置,坐上去的人,最忌惮的……从来就不是脚下的蝼蚁,而是身后可能追上来的太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阴谋的冰冷,“而我,不过是恰好洞悉了这份‘忌惮’,并递上了一把最合适的‘刀’而已。” 这番诛心之言,不仅揭示了背叛,更捅破了幕后那更令人心悸的阴影,如同惊雷,在寂静的矩阵核心炸响。 江聿猛地一挥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咆哮,既是命令,也像是在为自己壮胆: “还等什么!动手!” 江聿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三名使者虽面露恐惧,却依旧忠实地执行命令,化作三道暗红流光,悍不畏死地挡在江聿身前,试图阻挡许浩宇的锋芒。 许浩宇的虚影甚至没有看那三名使者,只是微微抬眸,目光如冷电般穿透空间,落在江聿身上。 “徒劳。” 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随即,并指如剑,朝着江聿的方向,简简单单地一划。 没有浩大声势,没有复杂变化。 但一道纯粹到极致、由高度凝练的白金色雷霆构成的锋芒,已无视了空间与阻碍,仿佛瞬移般,直接越过了三名使者,出现在了江聿的本体面前。 雷霆所过之处,空气中留下了一道短暂存在的、灼热的电离轨迹,散发出臭氧的气息。 真正的、来自昔日神霄局最强者的雷霆之威,时隔十年,带着清算一切的决绝,再度降临。 面对这道仿佛能审判灵魂的雷霆锋芒,江聿瞳孔骤缩,厉声喝道: “幽冥血障!” 那三名挡在他身前的勾魂使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们周身澎湃的暗红灵能便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连同他们自身的生命本源,被强行抽离、压缩,在江聿身前化作一面翻涌着污血与怨念、无数痛苦面孔在其中沉浮的暗红壁障。 壁障之上,三位使者惊恐的面容一闪而逝,随即彻底融入其中,成为了防御的一部分。 为了抵挡这一击,江聿竟毫不犹豫地献祭了三名黄金级麾下的全部! 然而—— “滋啦——!” 雷霆锋芒触及幽冥血障,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清脆的、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异响。 那凝聚了三位黄金级强者所有力量与生命的绝望防御,在那道极致纯粹的雷霆面前,脆弱得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霜。 雷光过处,污血被蒸发,怨念被净化,暗红壁障从中间被平滑地一分为二,随即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迅速崩溃、消散。 献祭三名黄金的终极防御,不堪一击! 雷霆锋芒其势不减,依旧精准地斩向江聿本体! 江聿脸色剧变,双手在胸前急速交迭变幻,带起一片暗红残影。 周身沸腾的暗红灵能如同百川归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他身前疯狂汇聚、压缩。 “幽冥鬼面,护我真身!” 伴随着他嘶哑的怒吼,一面古朴厚重的暗红盾牌骤然凝实。 盾面之上,一张狰狞的鬼首浮雕活了过来,双目燃烧着幽绿的火焰,张开的巨口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引动周遭阴风怒号,仿佛打开了通往九幽的通道。 这正是他以自身本源温养数十年、从未示人的护身秘宝——幽冥鬼面盾。 “给我挡住!” “铛——!!!” 雷霆光痕与鬼面盾轰然碰撞。 这一次爆发的不是清脆的交击,而是如同远古巨钟被撞响的沉闷轰鸣。 肉眼可见的暗红与白金两色能量狂潮呈环形炸开,所过之处,地面被层层掀起,残存的遗迹结构在这恐怖的冲击波中如同纸糊般粉碎。 幽冥鬼面盾剧烈震颤,盾面上的鬼首发出凄厉到极致的哀嚎,幽绿火焰明灭不定。 暗红光芒疯狂闪烁,竟真的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抵住了光痕的斩击。 江聿刚松一口气,面具下的嘴角甚至还没来得及勾起。 却见许浩宇的虚影,依旧保持着并指如剑的姿态,连衣角都不曾拂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见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 他那只虚幻的手指,只是微微向前,再进一分。 “咔嚓……咔嚓嚓……” 一连串细微却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从幽冥鬼面盾上传来。 如同冰面破裂般,一道清晰的裂痕自光痕与盾牌接触点急速蔓延,瞬间如同蛛网般布满了整个盾面。 连这压箱底的护身秘宝,也支撑不住! “不可能!”江聿失声惊呼,眼中终于露出了见鬼般的骇然。 这许浩宇仅仅是一道残留的烙印,怎么可能强到这种地步?! “破。” 许浩宇唇齿轻启,只吐出一个简单的字眼。 “轰!!!” 幽冥鬼面盾应声爆碎! 化为漫天暗红色的能量碎片,如同下了一场血雨,四散飞溅。 雷霆光痕虽然也因此黯淡大半,却依旧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如同天罚之剑,狠狠地斩在了江聿交叉格挡于身前的双臂之上。 “噗——!” 江聿整个人如遭重击,猛地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弧线。 他双臂上的袍袖尽碎,露出其下苍白皮肤上两道深可见骨的焦黑伤痕,伤痕边缘还跳跃着细微的白金色电光,不断侵蚀着他的血肉与灵能。 不可一世的江聿,终于吐血受伤。 他重重地砸落在数百米外的地面上,又翻滚了十几圈才勉强稳住身形,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看向许浩宇虚影的目光中,充满了惊骇、怨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恐惧。 仅仅一击! 轻描淡写的一击! 先是摧枯拉朽般破开献祭三位黄金的防御,再势如破竹地击碎他温养多年的护身秘宝,最终依旧在他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 这就是……昔日最强黄金的实力吗?! 哪怕只是一道提前布置好的烙印,也强大得令人绝望! 许浩宇的虚影缓缓收回手指,周身白金光辉依旧稳定,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 他淡漠地注视着狼狈不堪的江聿,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着最终审判般的意味: “现在,你明白了?” “你我之间的差距,从未改变。” 江聿单膝跪地,暗红的血液顺着焦黑的手臂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他猛地抬头,面具下半张脸因剧痛而扭曲,但那双赤红的眼眸中,翻涌的不再仅仅是惊骇与怨毒,更有一种图穷匕见的疯狂与某种……期待已久的狞恶。 “差距?哈哈哈……” 他发出嘶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笑声,周身原本因重创而涣散的暗红灵能,非但没有萎靡,反而以一种更狂暴、更诡异的姿态沸腾起来,隐隐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阴寒尸气。 “许浩宇!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他低吼着,声音带着一种炫耀般的残忍,“你忘了我是谁?我江聿,最擅长的……从来就不是正面对决!” 他双手猛地在自己胸膛虚影之上一拍,并非攻击自己,而是像解开了某个无形的封印。 一个漆黑如墨、表面缠绕着无数痛苦人脸纹路的陶罐虚影,自他胸前浮现。 他猛地将陶罐虚影掷向空中,双手结印,吟唱声低沉而威严,仿佛在宣读古老的判词: “九幽洞开,万魂归藏!以汝之怨,铸吾锋芒!昔日微尘,今化利刃……吾之鬼侍,听召现身!” 嗡——! 整个矩阵空间的光线骤然黯淡,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腐臭与怨恨的气息。 那养魂龛的罐口黑光爆射,如同打开了通往地狱的门户。 “嗷——!” “吼——!” 凄厉、怨毒、饱含无尽痛苦的嘶吼声,如同海啸般从罐中涌出。 十道凝实无比、散发着惊人阴冷波动的黑影,如同挣脱枷锁的厉鬼,争先恐后地从中蜂拥而出。 它们不再是低阶鬼物模糊的虚影,而是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恐怖形态。 有的身形膨胀,青面獠牙,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有的身形扭曲,如同多头蛇般挥舞着由怨念组成的触手; 有的则飘忽不定,周身环绕着能冻结灵魂的黑色冰晶…… 每一只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都赫然达到了c级的恐怖层次。 而且它们身上缠绕的怨念,都带着许浩宇熟悉的气息——那是他昔日一些对手、甚至部分因他而间接殒命之人的灵魂特质。 江聿竟将这些人的魂魄收集起来,用秘法折磨、培养,硬生生将它们从弱小的f级,“饲养”成了如今凶焰滔天的c级厉鬼。 十只c级鬼物! 它们出现的瞬间,浓郁的鬼气便形成了覆盖整个矩阵核心的鬼域。 阴风呼啸,鬼哭狼嚎,光线被吞噬,连之前被许浩宇净化的白金光芒都被压制得范围骤缩,仿佛随时会熄灭。 “去吧!撕碎他们!吞噬他们的血肉与灵魂!”江聿狂笑着,指向许浩宇以及他身后的许砚和陈知微。 十只c级鬼物得到指令,猩红或惨绿的眼眸瞬间锁定了目标,带着滔天的怨恨与对生者血肉的渴望,化作十道毁灭性的黑色洪流,从四面八方扑杀而来。 鬼爪撕扯,怨念冲击,寒冰吐息,毒雾弥漫……攻击未至,那迭加在一起的恐怖灵压,已让重伤的许砚感到窒息,陈知微更是脸色惨白,几乎无法调动体内灵能。 面对这足以让一座城市陷入绝望的十只c级鬼物,许浩宇的虚影,依旧平静。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扑来的鬼物,只是微微抬起了低垂的眼眸。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甚至没有起势,只是右足轻轻抬起,然后,向下一踏。 “咚!” 一声并非实际存在,却响彻在所有灵魂深处的沉闷雷音,以他为中心轰然荡开。 下一刻,以他足尖落点为中心,无数道细密如蛛网、纯粹由耀眼白金色雷电构成的符文,瞬间蔓延开来,覆盖了他周身百米范围。 这些雷符跳跃闪烁,彼此勾连,形成一个巨大、复杂、充满至阳至刚毁灭气息的雷霆领域。 神霄雷池! “滋啦——!!!” 最先冲入雷池范围的三只鬼物,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完整一声。 它们的鬼体在接触到白金色雷光的瞬间,就如同积雪遇到了烈阳,瞬间汽化,连一丝青烟都没能留下,只有最精纯的阴性能量被雷霆彻底净化、湮灭。 剩余的七只鬼物惊骇欲绝,本能地想要后退,但那雷池仿佛拥有生命般,边缘的雷光骤然升起,化作一道圆形的雷霆壁垒,将它们所有的退路彻底封死。 许浩宇的虚影终于动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白金雷光如涟漪般扩散。原本温和的光芒瞬间变得狂暴,每一缕电光都凝如实质,发出低沉威严的嗡鸣,仿佛亿万雷蛇在虚空中游走。 左侧两只鬼物正在疯狂融合,暗影与怨气交织成一道扭曲的屏障。 许浩宇甚至没有正眼看它们,只是随意抬起右手,五指微张。 “五雷正法·枢机雷。“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两只鬼物的融合过程突然停滞。它们的核心处,一点白金雷光无声亮起,随即无数细密雷纹从内部疯狂蔓延。 “噗——“ 如同熟透的果实爆开,两只即将完成融合的鬼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雷光中化作漫天飘散的电屑。 更可怕的是,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连一丝阴气都没能残留,空间中被净化得连最基本的怨念粒子都不复存在。 几乎在同一时刻,另一只鬼物已潜入阴影维度,利爪距离许砚的后心只剩三寸。 那锋利的爪尖已经触碰到许砚的衣袍,阴寒之气让许砚的后背瞬间结出一层薄霜。 许浩宇甚至没有转头。 他眼中白金雷光一闪,整个阴影维度竟被瞬间照亮! “神霄·雷瞳。“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雷光自他眼中迸发,所过之处,阴影退散,空间扭曲。 那鬼物的利爪在触及许砚皮肤前突然凝固——它的胸口出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边缘的雷光仍在不断扩散,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更可怕的是,雷光贯穿鬼物后余势不减,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不见底的焦黑沟壑,一直延伸到百米外的合金墙壁上,留下两个仍在冒着白烟的窟窿。 墙壁内部的灵能回路被彻底熔断,发出刺眼的电火花。 鬼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雷光的持续灼烧下,它从爪尖开始汽化,转眼间就消散无形,连最细微的怨念粒子都被彻底净化。 这一刻,整个战场陷入死寂。 许浩宇甚至没有移动位置,就完成了三次精准的绝杀。 每一击都恰到好处,既彻底消灭了敌人,又完美保护了身后的许砚,展现出了对雷霆之力登峰造极的掌控。 残存的四只鬼物发出绝望的嘶嚎,它们从四个不同方向扑来,燃烧最后的阴气发动自杀式攻击。 阴风呼啸,鬼影幢幢,整个空间都被浓郁的怨气笼罩。 许浩宇的虚影依旧静立原地,只是轻轻抬起右手。 随着他指尖在虚空中划过,无数细密的金色电弧在空气中跳跃、交织,转眼间凝聚成数百枚古朴玄奥的雷霆符文。 没有蓄力,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去。“ 刹那间,数百枚雷符化作一场毁灭性的暴雨倾泻而下。 每一枚雷符都精准地锁定目标,无论鬼物如何闪躲腾挪,都被雷符紧紧追踪。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鸣声中,四只鬼物的身躯在雷光中剧烈扭曲。 它们的护体阴气在接触雷符的瞬间就土崩瓦解,鬼体被狂暴的雷霆之力寸寸撕裂。 刺目的电光中,只能看见它们痛苦挣扎的剪影,随后便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前后不过瞬息之间,十只令人生畏的c级鬼物已全军覆没。 江聿脸上的狞笑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惊骇。 他苦心培育十年的鬼物,在许浩宇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许浩宇的目光终于落在江聿身上,那眼神平静得令人窒息。 “以邪术亵渎亡魂,其罪当诛。“ 他伸出食指,对着嵌入墙壁的江聿轻轻一点。 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雷霆锁链凭空显现,瞬间缠绕上江聿的四肢脖颈。 锁链上跳跃的电弧发出危险的嗡鸣,每一次闪烁都让江聿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雷霆之力不仅禁锢了他的行动,更在持续灼烧着他的本源,带来深入灵魂的痛苦。 许浩宇虚影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分,但他的气势依旧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重新凝聚起令人心悸的雷光,精准地锁定了江聿的眉心。 “该清算了。“ 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凝如实质。 他不再使用任何技巧,只是简简单单地,将那只虚幻的右手抬至胸前,然后,五指缓缓收拢,握成了拳。 在他握拳的瞬间,整个白金矩阵残存的所有光芒,仿佛受到了最终的召唤,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 无数古老而玄奥的阵纹脱离地面、墙壁,升腾而起,如同朝拜君王般,汇聚于他的拳锋之上。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虚幻的烙印,而是成为了这片天地间力量本身的化身。 “我说过,”许浩宇平静地注视着咆哮而来的血海,以及血海后方状若疯狂的江聿,“此地,还轮不到你放肆。” 话音落落,他对着那席卷天地的污秽血海,对着那强行提升力量的宿敌,对着这被亵渎的昔日家园,一拳推出。 没有声音。 或者说,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拳面前失去了意义。 一道纯净到极致,也霸道到极致的白金洪流,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撕裂了暗红,贯穿了血海。 那蕴含着无尽死气的黄泉血海,在与白金洪流接触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了凄厉的、仿佛亿万怨魂同时尖啸的哀鸣,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净化。 污秽被荡涤,死气被驱散,重现朗朗乾坤! 白金洪流势不可挡,瞬间吞没了江聿强行引来的九幽裂隙,将那通道彻底抹平! 最终,这道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邪恶的洪流,余势不减,狠狠地轰击在了江聿的胸腹之上。 “呃啊——!!!” 江聿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 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绝对净化与毁灭意志的力量,正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他的体内,肆意破坏着他的经脉、侵蚀着他的黄金本源! 他拼尽全力构筑的防御在这股力量面前形同虚设! 他挣扎着想要脱离,却发现身体暂时失去了知觉,那白金光焰如同附骨之疽,在他体内燃烧、净化,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周身的暗红灵能变得紊乱不堪,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剧衰落。 许浩宇缓缓收拳,周身的光芒似乎也随之黯淡了一丝。 他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江聿,仿佛刚才那净化血海、重创强敌的一拳,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尘埃。 绝对的强大,带来的便是绝对的碾压! 此刻,无论是勉强恢复一丝意识的许砚,还是搀扶着他的陈知微,都被眼前这摧枯拉朽、宛如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得无以复加。 嵌入墙壁的江聿剧烈地咳嗽着,每一声都带出暗红色的血沫,其中甚至夹杂着些许内脏的碎片。 许浩宇那净化与毁灭并存的一拳,几乎打散了他苦修多年的黄金本源,那附骨之疽般的白金光焰仍在体内肆虐,带来钻心的痛楚。 他艰难地抬起头,面具早已在冲击中碎裂一半,露出其下苍白而扭曲的半张脸,写满了不甘与难以置信。他看着那道依旧凝实、仿佛不可撼动的虚影,嘶声道: “咳咳……一道烙印……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许浩宇的虚影并未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平静地抬起手,指尖再次凝聚起令人心悸的白金光芒,那光芒锁定了江聿的眉心,显然是要彻底终结这个背叛者与仇敌。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 江聿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捏碎了藏在袖中的一枚血色玉佩! “这是你逼我的!许浩宇!”他咆哮着,声音因痛苦和怨恨而变形,“你想保下你儿子?你想清理门户?做梦!” 随着玉佩的破碎,一股迥异于暗红灵能、更加诡异缥缈的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并未带来强大的能量冲击,却让整个矩阵空间的结构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了。 “你以为我潜伏十年,仅仅是为了修复这座矩阵吗?”江聿狞笑着,尽管气息萎靡,眼神却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快意,“我早已将它的核心与‘虚无之隙’相连!我若死,矩阵崩解,引发的空间风暴足以将这片区域,连同你那宝贝儿子,一起拖入永恒的放逐!”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整个遗迹开始剧烈地摇晃,地面和墙壁上,那些原本稳定运行的阵纹开始明灭不定,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空间裂痕,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 陈知微脸色煞白,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正在变得脆弱而危险。 许浩宇虚影指尖凝聚的光芒没有丝毫迟疑。 “冥顽不灵。”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凝聚已久的白金色雷光骤然射出! 这一击快得超越了时间的概念。江聿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雷光已经贯穿了他的眉心。 他脸上的狞笑凝固了,眼中的疯狂逐渐被难以置信取代。 暗红色的灵能从他体内疯狂逸散,那具被雷霆贯穿的身躯开始寸寸瓦解,先是化作飞灰,随后连飞灰都在雷光中彻底湮灭。 这位潜伏十年、犯下弑师之罪的叛徒,终于在这一刻,被他曾经的老师亲手终结。 然而,空间的崩坏并未停止。失去了江聿这个“锚点”,矩阵的崩溃反而加速了! 许浩宇的虚影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中缓缓转身。 他最后望了一眼江聿消散的方向,那目光中带着一丝解脱,随即坚定地投向被陈知微搀扶着的许砚。 这一刻,他眼中所有的威严与冷峻都融化了,只剩下一个父亲最深沉的爱与不舍。 “小砚.” 他的声音直接在许砚脑海中响起,温柔得如同童年时在耳畔的轻语。 许砚猛地抬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想要冲上前去,却被陈知微紧紧拉住。 “爸!不要——” 许浩宇的虚影对他轻轻摇头,露出一个许砚记忆中最熟悉的温和笑容。 “我要走了,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你母亲她被困在更深的梦境里。等我找到她,一定会带她回来。” 许砚浑身一震,这个消息如同重锤击碎了他最后的心防。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带我一起去!我可以帮您——” “不。”许浩宇的声音斩钉截铁,却又充满怜爱,“你的路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变得更强。我相信我们一家人,一定都能走出这片迷雾。” 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声音却愈发清晰: “记住,无论经历什么,都不要迷失自己。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说完这句话,他周身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不——!”许砚嘶吼着向前扑去,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轻轻推开。 那道白金光柱贯穿虚空,精准地撞击在空间节点上。无数符文如活物般蔓延,将破碎的空间一一缝合。 在最后的光芒中,许砚看见父亲对他露出最后一个微笑,嘴唇轻轻开合: “我们.下一个梦再见!” 轰—————— 光芒散尽,虚影化作点点星辉,缓缓融入天地。 许砚跪在地上,双手深深陷入焦土,泪水混合着血水滴落。他死死盯着父亲消失的地方,将那句最后的嘱托刻进灵魂深处: “不要忘记自己.我们一定会再见” 陈知微跪在他身旁,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两人在渐渐平息的空间震荡中,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也见证了一个承诺的开始。 (本章完) 第175章 陈知微?沈梦瑶? 第175章 陈知微?沈梦瑶? 脚下的金属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许砚一把抓住陈知微的手腕,将她拽离原地。 就在他们闪开的瞬间,一块巨大的结构件轰然砸落,碎石擦着他的额角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小心!“ 陈知微惊呼,反手撑起一道灵能屏障。浅蓝色的光幕在漫天烟尘中剧烈波动,映照出她苍白的脸。 许砚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父亲消散前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而另一股更汹涌的浪潮正席卷而来——那是被封印了太久的真实。 剧痛在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冰锥在里面搅动。 无数画面冲破枷锁,带来的不是温暖的怀旧,而是一种刺骨的、仿佛将他的灵魂从现世硬生生剥离的寒意。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让他鼻腔发酸。 一只手,冰凉而无力地抓着他…… 是谁? 他晃了晃头,将这诡异的幻觉归咎于矩阵崩塌的精神冲击。 “师兄?”陈知微的声音传来。 就在她转头的那一刻,许砚看到她耳后有一粒极小的、淡褐色的痣。 这个细节,像一枚烧红的钢针,猝然刺入他记忆的断层,烫出一阵滋响的白烟与剧痛。 另一个画面展开,画室里,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沈梦瑶的侧颈,他第一次注意到那粒小痣,还笑着说过……说过什么? 头痛欲裂。 “不……不可能……”他在心中嘶吼。 陈知微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恋人,是鲜活的、强大的符箓师! 怎么会是……怎么会是那个,身体正躺在病床上,依靠仪器维持生命的沈梦瑶? 两个形象开始疯狂打架、重迭。 陈知微执符的坚定眼神,与沈梦瑶怯生生望向他时的眸光,完美交融。 胃里翻江倒海,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不是悲伤,而是整个认知基座被彻底抽空后的,灵魂失重。 最后一道闸门被冲垮。 所有的记忆碎片汇成洪流—— 那个明媚的午后,梧桐叶的绿色鲜亮得不真实,像浸过油彩。 空气凝滞了。 她淡蓝的裙摆,在记忆中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凝固的完美。 而当记忆切换到下一个画面—— 刺耳的刹车声。 鲜血在沥青路上蜿蜒成诡异的花。 心电监护仪那催命般的滴答声,那节奏像在嘲笑时间的徒劳。 还有她,气若游丝,用尽最后力气:“许砚……别走……在,在我的梦里……” 烟尘弥漫中,他看着眼前这张写满关切与茫然的脸。 世界寂静了。 所有的轰鸣远去。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这不是重逢,这是囚笼。 他与她,都是被困在这座由她潜意识编织的、无比真实的监狱里的囚徒。 那股浓烈的、混杂着汽油与铁锈的血腥味,仿佛穿透了时空,直接灌入他的肺叶。 那股味道如此真实,与眼前矩阵崩塌的硝烟味格格不入,却狠狠踩碎了他对“现实”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看着陈知微焦急地维持着屏障,看着她因灵力消耗而苍白的脸。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心痛与无边愤怒的情绪,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奔涌。 他心痛的是,她将自己放逐于此,承受着怎样的孤独与恐惧? 他愤怒的是,那个将现实逼入绝境,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究竟是什么? 是他自己吗?还是别的什么? 这种复杂的情感,远比简单的“爱”或“悲伤”更具深度和驱动性。 “师、师兄?” 陈知微察觉到他异常的目光,困惑地眨了眨眼。 一道裂痕在她头顶的穹顶蔓延,她下意识地向他靠近一步。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许砚张了张嘴。 那个名字——“梦瑶”,带着十年思念的铁锈与血气,已顶破了他的舌根。 但就在这一刻! 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远超矩阵规则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那是父亲留下的禁忌知识,也是这个梦境世界最底层的规则: 不可点破真相。 一旦在深层梦境唤醒梦主的自我认知,整个世界结构将瞬间崩塌。 所有意识……将坠入更深、更不可控的梦境深渊。 他猛地合上下颌,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死死咬在齿关之后,仿佛咽下的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喉间瞬间涌起的,是腥咸的幻痛。 “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像是被砂纸磨过,“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你想起什么了?”她追问,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利,甚至连维持屏障的灵能都为之摇曳,“是……是关于我的吗?” 她突然脸色大变,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向后急退。 “小心!” 又一块巨石砸落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飞溅的碎石击打在灵力屏障上,激起阵阵涟漪。 “这里快撑不住了!”她焦急地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看着她眼中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关切和焦急,许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是沈梦瑶; 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她创造的梦境牢笼; 更不知道,在那个被遗忘的现实里,她的身体正躺在病床上,依靠仪器维持着最后的生机。 混乱、心疼、愤怒、无奈……种种激烈的情绪在他胸中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所有这些翻腾的情感都沉淀下来,凝聚成一种冰冷而坚不可摧的决意。 在又一波更加剧烈的震动中,整个矩阵仿佛都在向内坍塌。 他猛地向前一步,无视四周不断坠落的残骸,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用力。 陈知微整个人都僵住了,灵能屏障一阵波动:“师……兄?” “别问。”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痛楚,“什么都别问……相信我。” 矩阵的纹理开始剥落,像有人撕碎一张泛黄的底片。 白金光芒与暗红能量进行着最后、最疯狂的对冲,掀起毁灭的风暴。 在末日般的景象中,他紧紧抱着她。 有那么一刹那,周遭所有的巨响——金属的哀鸣、能量的咆哮——都仿佛被隔绝开来。 宇宙的中心,只剩下她颈间温热的脉搏,和他胸腔里那颗为两个她而跳动的心脏。 然后他,一字一句地许下誓言: “就算要撕碎一万层梦境……” “就算尽头是虚无……”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刀锋,冷硬而坚定,将周围一切的轰鸣都压了下去。 “我也会找到那条……带你回家的路。” “回家”。 这两个字,他从未说得如此沉重,又如此渴望。 誓言的回音,瞬间被现实无情地撕碎。 他们脚下最后一块完整的金属平台,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随即——轰然解体。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他们,两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向着下方无尽的黑暗与混乱急坠而去。 四周是崩毁的巨响,断裂的巨型结构件像垂死的巨兽骨骼,接连不断地从上方砸落,与他们擦身而过,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狂乱的能量乱流拉扯着他们,陈知微撑起的灵能屏障在碎石和金属碎片的连续撞击下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 “师兄……我们……” 陈知微的声音在屏障外呼啸的风暴与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几乎被彻底淹没。 “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许砚抬起头,打断她。 下坠的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却吹不散他眼中那沉淀下来的、冰冷的火焰,如同在深渊底部依然燃烧的冥火。 “相信我。” 简单的三个字,在这末日般的崩塌景象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也带着一丝陈知微从未听过的、近乎残忍的温柔。 他松开了拥抱,但一只手仍如铁钳般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在足以让人魂飞魄散的急速下坠中,他强行扭转身体,灵力在脚下爆发以对抗乱流,勉强稳住身形,毅然面向那吞噬一切光明与希望的、来自上方的“深渊之口”。 不能再等了。 每延迟一瞬,头顶那矩阵崩裂的“出口”就遥远一分,下方虚无的吞噬感便逼近一尺。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混乱的脑海。 他猛地回想起之前周文斌强行打开鬼门时,那万鬼奔涌、势不可挡的恐怖场景。 还有他自己在战斗中开启鬼门时,那股从门内喷薄而出的、阴冷而磅礴的洪流。 那股力量,并非只是为了吞噬生灵,它本身更是一种纯粹而强大的“动势”,一股足以掀翻一切的冲击波。 如果…… 一个惊人的构想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如果将这向上开启的鬼门置于脚下,将万鬼奔涌的方向对准上方,再以灵能屏障作为抵御这股冲击的“盾牌”……那么,这股原本用来毁灭的力量,岂不就能转化成他们此刻最急需的——向上的“着力点”? 就像踩着爆炸的气浪腾空。 这个想法大胆、疯狂,甚至亵渎了常理对鬼门力量的运用。 但在这绝境之中,这却是唯一看得见的、蕴含着残酷物理逻辑的生机。 代价必然惨重,但他别无选择。 “知微,”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与周遭呼啸坠落的末日景象格格不入,“灵能屏障,准备对冲。” “对冲?”陈知微一愣,在急剧下坠的狂风中勉力维持着屏障,对抗下坠冲击她理解,可“对冲”什么?与什么对冲? “向上!”许砚低吼,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湮灭,只剩下破釜沉舟的疯狂,“我们一起,冲出去!” 话音未落,在又一阵加剧下坠的震动中,他动了。 他的双手猛地插入自己胸膛前的虚影,做了一个无比暴烈的、撕开的动作。 “影门,开!” 就在他开门的瞬间,两人下坠的速度陡然加快,仿佛因这亵渎阴阳的举动而触怒了整个世界规则。 他脚下的阴影瞬间沸腾,不再是平面的依附,而是化作一口在他们下方豁然洞开、弥漫着亘古寒意的深井。 无数扭曲的、由纯粹恶意与绝望构成的阴影生物尖啸着从中喷涌而出。 它们没有实体,却带着能冻结灵魂的严寒与撕碎一切活物生机的负面情绪。 “这是……?!”陈知微心中骇极,这是用鬼魂当炮筒,将他们二人发射出去。 那股阴寒让她灵魂都在战栗,可许砚身上传来的决绝,又让她死死压下了到嘴边的疑问。 许砚紧咬着牙关,感受着阴影逆流冲击在身体与灵魂上的双重刺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燃烧:“上去!!” 轰——!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逆流,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汐,猛地冲击在陈知微的灵能屏障上。 屏障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不断蔓延的诡异黑色冰霜。 “呃!” 陈知微闷哼一声,只觉得识海如同被无数冰锥狠狠刺入、搅动,剧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更让她心惊的是,屏障上传来的并非纯粹的力量冲击,更夹杂着无数疯狂的低语与绝望的嘶嚎,试图侵蚀她的神智。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阴寒与痛苦中——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令人绝望的失重感,减缓了。 几块原本与他们同步下坠的巨石,此刻正明显地、加速地从他们视野下方坠落而去。 “师兄!有用了!”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痛苦的颤音,却又难掩一丝绝处逢生的惊喜。 他们正在上升! 对抗着整个崩塌的矩阵,逆流而上! 许砚紧咬着牙关,嘴角溢出的暗红鲜血在强大的上升气流中被拉成细丝。 他承受着更直接的精神侵蚀,那股寒意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 但他同样感受到了这来之不易的“上升”。 希望,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星,骤然点亮了他冰冷的瞳孔。 但这希望之火,只燃烧了短短一瞬。 影门喷涌出的阴影洪流,在将他们向上推行了近百米后,势头开始肉眼可见地衰减。 更致命的是,上方崩塌的规模远超想象,那象征着出口的“天光”依旧遥不可及,仿佛永远也触达不到。 四周,更多、更巨大的结构体正带着毁灭性的气势,从更高处向他们当头砸落。 上升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开始有再次下坠的趋势。 “推力……不够了!” 陈知微焦急地喊道,刚刚升起的希望被冰冷的现实迅速浇灭,灵能屏障上的黑色冰霜正在加剧她的消耗,绝望重新爬上心头。 “还不够……” 许砚喘息着,目光死死锁住那依旧遥远的出口,眼中的光芒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变得更加锐利、更加疯狂。 “那就……再来!” 许砚毫不停歇,甚至没有时间去擦拭嘴角的血迹。 他在空中猛地挥手,强行攫取周遭因矩阵崩塌而碎裂、折射着混乱光影的空间碎片,以指为笔,以魂为墨,凭空划出一道扭曲的、闪烁着无数破碎倒影的裂痕。 “第二门,镜门,开!” 裂痕骤然扩大,仿佛在空中撕开了一面无形巨镜。 起初,只是一片模糊的光影扭曲,但下一刻—— 一个个身影从中流淌而出。 它们拥有和陈知微一模一样的容颜、分毫不差的衣着,甚至连她因灵力消耗而微蹙的眉梢都完美复刻。 然而,那无数双看向她的眼睛,却空洞、死寂,如同打磨光滑的琉璃珠,映不出丝毫光亮与生机。 成百上千个“陈知微”悬浮于空,构成了一幅无比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 它们无声地、如同水母般飘向灵能屏障,并未攻击,而是伸出无数只苍白、冰冷的手,轻柔地贴合在屏障表面。 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屏障,让陈知微如坠冰窟。 紧接着,冰冷的意念如同毒蛇,直接钻入两人的脑海: “留下吧……成为我们……这里才是真实……” “看,我们和你一样……外面的世界……才是虚妄……” 那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心神中回荡,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作呕的亲和感,疯狂动摇着他们的认知。 陈知微骇得浑身血液几乎倒流,脸色煞白如纸。 看着无数个“自己”用空洞的眼神发出邀请,这种冲击远比任何狰狞的怪物都更令人崩溃,几乎要撕裂她的理智。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冲动——想要伸手去触碰,去确认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不——!滚开!” 许砚目眦欲裂,陈知微那充满恐惧与迷茫的眼神,像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心。 他绝不能让她被这些镜像同化、迷失于此。 他咆哮一声,不再顾及反噬,周身轰然爆发出纯粹而炽烈的金色灵光,如同在无尽诡影中悍然升起的微型烈阳。 “嗤——!” 光芒所及,那些试图融入屏障的“镜像”如同被投入火焰的蜡像,发出无声的尖啸,纷纷扭曲、碎裂、消散。 然而,每震碎一个镜像,许砚都感觉自己的心神仿佛也被硬生生剜去一块。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消耗,更像是在亲手摧毁某种与陈知微紧密相关的“联系”,带来一种深入灵魂的空虚与剧痛。 他的脸色又灰败了一分,但揽住陈知微的手臂,以及眼中那簇冰冷的火焰,却没有丝毫减弱。 镜门的推力再次衰减,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出口,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他们的努力。 下方虚无的吸力如同巨兽张口,再次牢牢攫住他们,下坠的趋势重新变得明显。 “还不够……还差得远!”陈知微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力竭的颤抖,灵能屏障在连续冲击下已薄如蝉翼。 许砚没有回答。 他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猛地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是一片血色。 他毫不犹豫地狠狠咬破舌尖,一口炽热、闪耀着奇异金红色的血箭喷涌而出,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自行扭动、交织,瞬息间绘成一个巨大、狰狞、仿佛拥有生命般在不断搏动的血色符箓。 “第三门:血门,开!” 血门——以施术者寿元与生命为柴,沟通幽冥血海! 符成,门现! 并非一道简单的裂痕,而是一片粘稠、猩红的血海虚影在他们下方铺开。 散发着浓烈铁锈与尸体腐败气息的血河冲天而起,其中裹挟着无数在其中沉浮、挣扎、哀嚎的残缺魂魄。 这污秽的洪流带来的推力远超之前,让两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向上抛掷。 但代价随之而来! 许砚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生命力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的声音,鬓角竟在瞬间浮现出几缕刺目的灰白。 更可怕的是,血河中伸出无数由怨念凝结的、半透明的手臂,死死缠住屏障,疯狂向下拉扯,试图将他们一同拖入这永恒的苦痛之河。 “稳住!” 许砚嘶吼着,反手握住陈知微输入灵力的手,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灵力也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屏障中,两人合力,与那恐怖的拖拽力角力。 屏障在血河的冲刷与拉扯下发出濒临破碎的刺耳尖鸣,光芒急剧闪烁。 借着血门最后的、也是最猛烈的一次推力,他们终于冲到了出口的边缘。 那扭曲的光带几乎触手可及。 然而,来自下方矩阵核心崩塌的终极吸力,也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如同无数根坚韧的蛛丝,缠住他们的脚踝,要将他们最后的希望扼杀。 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 许砚停了下来,强行悬停在光与暗、生与死的交界线上。 他转过身,双手紧紧抓住陈知微的肩膀,深深地望进她茫然又焦急的眼底。 他没有结印,没有画符。只是缓缓地,对着她,张开了嘴。 没有声音。 但一种超越物理界限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恐怖尖啸,以他为中心,如同毁灭性的波纹轰然爆发。 这是舌门——谎言与真相的最终壁垒! 陈知微听不见,却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扔进了沸腾的油锅。 无数个“许砚”的声音在她意识最深处疯狂炸响,彼此冲撞、撕扯—— 一个声音在坚定地宣誓“爱她!保护她!” 另一个声音在绝望地呐喊“救她!带她回家!” 紧接着是冰冷的揭示“这里是假的!一切都是梦!” 最致命的一击,是那个被压抑了太久的名字,带着血淋淋的真实,狠狠凿进她的认知“她是沈梦瑶!” 而最终,是所有声音汇成的、泣血的规则铁律:“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活下去!哪怕是在梦里!” “噗——!” 许砚身体剧震,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这一次,连他的眼角、耳蜗都渗出了骇人的血丝。 他整个人如同被内部爆破的瓷器,布满了无形的裂痕。 陈知微虽不知真相,但那灵魂层面的恐怖冲击,让她也几乎昏厥,只能凭借本能死死维持着最后一点灵能。 就是现在! 许砚借着这最后一道、最纯粹、也最暴烈的精神反冲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陈知微死死护在怀中,如同一道逆射的流星,悍然撞破了那层最后的、波光粼动的界限。 轰!!!! 所有的声音、光线、拉扯感、下坠感……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 紧接着,是沉重无比的撞击感从背后传来。 两人重重地摔落在坚实……却散发着异常冰冷与死寂气息的地面上。 许砚脸朝下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烈的咳嗽而不断抽搐,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从喉咙深处涌出的血沫染红了唇边的尘土。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那四道鬼门来回撕扯过,只剩下一具残破的空壳。 “咳……咳咳……”旁边传来陈知微同样痛苦的呛咳声。 这声音让他涣散的神智猛地一凝。 他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陈知微同样狼狈、却确实存在的身影。 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一股尖锐的、混杂着极致庆幸与无尽酸楚的情绪,瞬间冲垮了身体的剧痛,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望向她。 陈知微也正挣扎着坐起,灵能耗尽的虚脱感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看向许砚,劫后余生的强烈喜悦刚刚在眼中浮现,便被更深的惊骇与茫然覆盖。 “十…十八门秘录……”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师兄…你竟然……强行开启了四道鬼门?!那是典籍里明令禁止触碰的禁忌!是燃烧性命的邪法!你……” 她的话语噎在喉中,看着许砚遍体鳞伤、气息萎靡到极点,甚至鬓角都依稀浮现灰白的模样,所有关于禁忌的恐惧和质问,最终都化为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恐惧。 许砚用手背狠狠擦去唇边下颌的血迹,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粗暴。 他无法解释。 难道要告诉她,脚下的世界是她的一场梦? 告诉她,他拼尽一切要回去的“家”,是她潜意识之外那个插满维生仪器的冰冷病房? 他只能沉默地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眼角混合着灰尘与泪痕的污迹。 这个动作,不再仅仅是恋人之间的关怀,更像是一个孤独的守狱人,在擦拭囚笼里唯一的光。 她的体温,她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这是此刻唯一确凿的真实。 “嗯,”他应道,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砂纸磨过喉咙,“我们……得联系一下外面。” 他需要确认,需要在这片认知的废墟上,找到更多可以依凭的坐标。 他扶着陈知微靠在一旁断壁上休息,然后取出了那枚样式古朴的终端。 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布满划痕,映照出他此刻同样布满伤痕的内心。 林岚主管。 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知微。 她正闭目调息,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头微蹙,显然体内灵能的枯竭和之前鬼门带来的精神冲击仍在折磨着她。 他像执行一个预设程序,输入了信息:【遗迹崩塌,判官生死未卜。】 点击发送。 成功的提示亮起,内心却如同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涟漪。 他凝视着那个名字,开始在记忆的深渊里打捞。 林岚……那个永远一丝不苟、决策果决、偶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探究的女人。 他搜遍了自己二十年现实人生的每一个角落,翻阅了每一个可能有交集的人际网络。 没有。 现实记忆的数据库里,关于“林岚”这个存在,是一片绝对的空白。 她就像一个被精心编写、完美嵌入这个“城市应急快速反应中心”架构中的高级程序,功能明确,逻辑自洽,却唯独缺少了与现实相连的那根锚线。 这个发现让他心底微沉,但并未感到意外。 他转而调出阿哲的通讯频道。 【任务结束,平安归来。】 信息发送的瞬间,他心中确实泛起了一丝极微弱的涟漪。 阿哲,那个总是带着点技术宅特有的热情和跳脱,会因为他一句肯定而眼睛发亮,会在他出危险任务时絮絮叨叨叮嘱个没完的年轻人。 这份纯粹的关切,曾让他在这个充满异常的世界里,感受到些许同门情谊之外的温暖。 但此刻,这丝温度也迅速冷却。 阿哲的形象,同样在现实的记忆中找不到锚点。 一股寒意,比鬼门的阴煞之气更刺骨,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如果林岚、阿哲,乃至这庞大城市里熙熙攘攘的“生灵”,都只是梦境自主生成的背景…… 那他一直以来在这个世界的挣扎、守护、乃至产生过的短暂温情,算什么? 一场盛大而荒诞的、只有他一个观众清醒的沉浸式戏剧? 他下意识地又看向陈知微。 她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缓缓睁开眼,投来一个带着询问意味的、虚弱的眼神。 许砚几乎是本能地,对她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就是这个简单的互动,像一道微光,照亮了他脑海中某个混沌的角落。 等等…… 他为什么会因为现实中找不到阿哲和林岚的对应者而感到心寒,甚至生出被世界愚弄的荒谬感? 这个梦境,是沈梦瑶编织的。 在她的认知里,她自己是一名强大的符箓师,是“陈知微”。 那么,围绕她构建的这个世界的社会关系网络,自然也是基于她的认知和需要。 林岚,可能是她潜意识中对于“可靠上司”或“组织管理者”这一概念的投射。 阿哲,或许是她心目中“值得信赖的技术伙伴”的形象具现化。 他们存在于她的世界里,合乎她的逻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许砚,在现实中也必须认识他们每一个人。 这个念头如同拨云见日,瞬间冲散了他之前那股无名的寒意和荒谬感。 就像在现实世界里,一对情侣或夫妻,也各自拥有对方并不完全熟悉的社交圈一样。 他只是进入了她的“世界”,自然要面对她世界里固有的“居民”。 想通了这一点,他再看向终端上那两个名字时,心态已然不同。 他们不再是冰冷的“npc”,而是构成沈梦瑶在这个梦境中的完整人生与社会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守护她,某种程度上,也包括了理解和接纳她所存在的这个“世界”的合理性——哪怕这个世界本身是虚幻的。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再次顽固地钻入他的鼻腔。 与之前不同,它不再仅仅是模糊不清的味道,而像一根从现实那个冰冷病房直接刺入他感官的、冰冷的探针,带着绝望的真实感,狠狠地扎在他的神经上,无情地提醒着他最终的、不容辩驳的真相。 现实的引力,从未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强行压下,俯下身,靠近陈知微。 “能走吗?”他沙哑地问,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但更深层的,是一种必须背负起两人命运、在这绝境中蹚出一条生路的沉重决心。 陈知微看着他,点了点头。 她尝试着自己站起,然而脱力的身体和精神的巨大消耗让她双腿一软,向前踉跄。 许砚立刻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动作迅捷而坚定。 这一次,他的支撑不再带有任何“扮演”师兄的成分,也不再是最初那种带着试探和观察的疏离。 这是一种沉甸甸的、融合了无尽痛楚、深刻理解、巨大责任与血誓般守护意愿的依托。 他几乎是将她半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她的支撑。 “靠着我。”他低声道,声音不容置疑。 陈知微微微一愣,似乎察觉到他语气和姿态中某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但她此刻太过虚弱,无力深究,只是顺从地将更多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搀扶着,踏上了返回照相馆的归途。 眼前的城市,展现着比矩阵内部崩塌更令人心悸的景象。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颜色,而是一片病态的、不断缓慢流动的暗红色,如同某种巨大生物尚未凝固的、污浊的血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街道两旁的建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手随意揉捏过,呈现出各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扭曲和融坠感。 一栋高楼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向一侧倾倒,却诡异地凝固在半空;另一座建筑的墙体则像水波般微微荡漾,隐约透出其后更加深邃、令人不安的虚无。 而最可怕的,是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他们蹒跚前行的、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彼此压抑的喘息,整座庞大的城市里,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没有风声掠过废墟的呜咽,没有远处车辆的鸣笛,更没有预想中应有的、其他幸存者的哭喊、呼救或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这座城市,仿佛在矩阵核心崩塌的那一刻,被某种力量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生机”,只剩下一个巨大、华丽、却正在从内部开始缓慢腐烂、崩塌的空壳。 这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具压迫感,它无声地宣告着这个梦境世界根基的动摇。 这段并不算漫长的归途,因此而变得无比煎熬。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身认知崩塌后形成的、冰冷的废墟之上。 许砚能清晰地感觉到陈知微身体的微颤,不仅仅是因为虚弱和寒冷,更是源于对眼前这超现实、死寂景象的本能恐惧。 他只能更紧地揽住她,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和坚定的步伐,传递着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支撑。 陈知微偶尔会极轻地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师兄……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砚无法回答真相,只能选择沉默,或者用模糊的言语安抚:“矩阵崩塌的影响……超出了预估。别怕,就快到了。” 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些扭曲的建筑和波动的空间裂缝,都像是这个梦境世界不稳定、甚至可能进一步恶化的征兆。 他必须尽快回到相对安全的照相馆。 终于,在仿佛走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那扇熟悉的、挂着黄铜招牌的店门,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遗忘照相馆”。 那几个熟悉的字,在窗外那片诡异猩红天光的映衬下,散发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珍贵的、温暖的微光。 它像是一个坚定的承诺,在一片混沌与死寂中,划出了一小片确定的、安全的领域。 看到它,连许砚一直紧绷的心弦,都略微松弛了一分。 而靠在他身上的陈知微,更是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极其轻微的叹息,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明显放松了一些。 “我们……到了。”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近乎虔诚的庆幸。 许砚扶着她,加快了些脚步,来到店门前。 他伸出手,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 “叮铃——” 门楣上悬挂的青铜铃铛,发出了清脆而空灵的声响。 这声音仿佛拥有某种净化的力量,瞬间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将门外那个猩红、扭曲、死寂的世界隔绝开来。 店内,时间仿佛安然地凝滞了。 柔和的、暖色调的灯光从古老的灯罩中流淌出来,洒满每一个角落,驱散了外界所有令人不安的猩红与扭曲。 空气中弥漫着旧相纸、显影液以及老式木质橱柜混合在一起的、令人无比安心的熟悉气息。 而最让许砚心神一振的是——那自从他认知到真相后,便一直如影随形、如同噩梦背景音般的消毒水气味,在这里,被彻底地、干净地隔绝了。 仿佛照相馆本身自成一个规则完整的小世界,拒绝着外部“现实”的侵染。 这里,是他在这个正在崩塌的梦境世界里,唯一确定的、不受那些底层混乱规则影响的孤岛和安全屋。 陈知微几乎是脱力地、彻底放松地跌坐进进门处那张柔软的旧沙发里,发出一声疲惫到极致的、长长的叹息,仿佛要将肺里所有浑浊的空气和恐惧都尽数排出。 许砚反手,仔细地将店门锁好,甚至还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门闩是否牢固。 然后,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重新确认般的审视,扫过店内熟悉的一切。 那些蒙着岁月尘埃的老式相机,墙上悬挂着定格了无数光影与故事的相片,角落里堆迭的、散发着墨香与陈旧纸张气息的典籍……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归巢的倦鸟,沉沉地、深深地落在了蜷缩在沙发里、显得异常脆弱而真实的陈知微的侧脸上。 她在这里。 安然地,在这里。 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以压下他所有的迷茫、痛苦与置身囚笼的窒息感,足以支撑起他近乎破碎的意志,去继续面对那场不知尽头在何方、胜负如何的战争。 “我们到家了,师兄。”她似乎感应到他的凝视,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虽然虚弱、却无比真实、仿佛蕴含着整个世界重量的微笑。 那一瞬间,许砚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楚、温柔、痛惜、决绝……种种激烈的情感交织成一股难以呼吸的洪流,冲击着他的胸腔。 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他只是沉默地走过去,拿起茶几上备着的干净毛巾,走到角落的水盆边,用温水仔细浸湿、拧干。 然后,他回到沙发边,半跪下来,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为她擦拭脸颊上沾染的灰尘、已经干涸的血迹,以及眼角残留的泪痕。 他的动作专注而沉默,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陈知微安静地承受着他的擦拭,闭上了眼睛,只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能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克制着的微颤,能感觉到那动作背后汹涌却无法言说的情感。 “嗯。”他最终,只用了一个极其沉重、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的单音节,回应了她之前那句“到家了”。 家? 不,他在心中无声地回答。这里不是家。 这里是战场的前线指挥部,是囚笼中唯一尚算坚固的避难所,是他必须坚守的、关于“沈梦瑶”此刻所能触及的全部世界。 当他确认她终于因为极度的疲惫而陷入沉睡,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之后,许砚才缓缓地、几乎是悄无声息地站起身。 他眼中的疲惫如同深沉的夜色,但在这片夜色的最深处,一种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在荒原上悄然亮起的、属于夜行猛兽的瞳孔,正清晰地凝聚、燃烧。 一场既要守护这个梦境中的她,又必须撕碎这个梦境拯救现实中的她的,悖论般的战役,此刻,才真正在他心中,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本章完) 第176章 第七层梦境 第176章 第七层梦境 遗忘照相馆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将外界的猩红与死寂隔绝在外。 时间在这里以一种近乎黏稠的缓慢速度流淌。 许砚身上的外伤在灵药和自身强悍体质的作用下快速愈合,但鬓角那几缕因强行开启血门而生的灰白,却顽固地留存下来,如同某种永恒的代价烙印。 更深的创伤在于精神,四道鬼门的反噬,尤其是最后“舌门”对认知的冲击,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感到灵魂深处传来细密的、冰裂般的疼痛。 他常常在深夜惊醒,借着窗外渗入的、已恢复正常颜色的微光,凝视身旁熟睡的陈知微。 她的睡颜宁静,呼吸清浅,可许砚指尖悬在她眉眼上方,却不敢落下。 他怕惊醒她,更怕从她睁开的双眼中,看到那个自己必须扮演的、名为“师兄”的恋人。 这份沉重的温柔,比任何鬼物的利爪都更让他感到刺痛。 陈知微的恢复则更慢一些。 灵能的枯竭非一日之功可以弥补,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坐调息,或是蜷在沙发里翻阅照相馆内的古籍,试图从那些泛黄的纸页中寻找关于矩阵崩塌和世界异变的蛛丝马迹。 她不再追问许砚恢复记忆的事,但许砚能感觉到她那探寻的目光。 当他为她疏导紊乱的灵能时,那目光会落在他鬓角的灰白上;当他递上一杯温水时,那目光会在他刻意放松的指节间徘徊。 那目光比最锋利的刀还要沉重,无声地质问着这份“无微不至”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表面上,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但许砚知道,自己像一个带着唯一火种、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钢索的人。 他必须维持完美的平衡,任何一丝颤抖,都可能让两人万劫不复。 变化,是从第二天开始的。 清晨,许砚推开照相馆的门,准备去几条街外尚在营业的集市购买些食物。 他习惯性地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那混合着腐朽与血腥的空气,却意外地吸入了一口……近乎正常的、带着清晨微凉和淡淡尘嚣的空气。 他猛地顿住脚步,抬眼望去。 天空不再是那令人作呕的暗红色,而是恢复成了熟悉的、都市常见的、带着些许灰蒙蒙的铅灰色。 远处那些扭曲、融化的建筑,虽然依旧保留着一些不自然的弧度或残留的“流淌”痕迹,但大体上恢复了原本的轮廓。 街道上,甚至出现了零星的行人和缓慢行驶的车辆,引擎声、模糊的交谈声,构成了城市应有的、低沉的背景噪音。 世界,正在自我修复。 这个认知让许砚心头一凛。 梦境的自我修复能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大。 矩阵的崩塌似乎只是暂时扰乱了它的稳定,而沈梦瑶强大的潜意识,正在努力将一切拉回她所认知的“正常”轨道。 陈知微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血色,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师兄,你看!城市在恢复!也许……也许情况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 许砚看着她眼中纯粹的欣喜,只能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点了点头,含糊地应道:“嗯,是个好迹象。” 然而,这种“正常”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行人们的表情大多麻木,步伐匆忙却缺乏生气,仿佛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 街角电视里播放的新闻,用一种过于平稳的语调报道着近日发生的“局部地质异常”和“罕见光学现象”,将矩阵崩塌的真相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一切都太“正确”了,正确得像一张精心描绘的、却缺乏灵魂的布景。 而那股一直被隔绝在照相馆外的消毒水气味,也随着世界的“恢复”,再次变得若隐若现,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许砚真实的边界正在被重新模糊。 平静,只持续了短短一天。 傍晚,许砚在整理橱柜时,无意中瞥见一张被遗落的旧日历。 他的目光骤然凝固在那一页的日期上—— 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像是一道无声的惊雷在脑海炸响,一段被深埋的、属于上一轮迴的记忆碎片,带着血腥与幽冥的气息,猛地撕裂开来。 鬼门大开,百鬼夜行。 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鬼界。 鼻尖萦绕着彼岸花腐朽的甜香,耳边是阿哲那家伙故作轻松却紧绷的调侃,而身旁,是那个眼神清亮、以白银之躯无畏地与他并肩而行的陈知微。 然后,他们在弥漫的鬼雾中,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他的父亲,许浩宇。 那位曾经名动天下的“最强黄金”,彼时身影已显得有些孤寂与模糊。 父亲的视线穿透迷雾,落在他身上,那第一眼,既有久别重逢的惊喜,也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穿透了梦境与现实的寻觅。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并非呼唤儿子的名字,而是一个沙哑而急切的追问: “砚儿……你母亲呢?” 那句话,如同一枚冰冷的楔子,至今仍钉在许砚的灵魂深处。 它无比清晰地揭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在他沉沦于这无尽轮回之前,他那同样被困于此的父亲,早已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徒劳地寻找着母亲的踪迹。 几乎是在这沉重回忆浮现的瞬间,窗外的现实产生了可怖的共鸣。 铅灰色的天空,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沉黯下来。 不是寻常的夜幕降临,而是一种带着不祥紫红色的、仿佛淤血般的色调,贪婪地吞噬了最后的天光。 与此同时,陈知微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窗边,脸上带着一丝源于灵觉的困惑和隐隐的不安。 “师兄,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她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按在窗玻璃上,“空气……变得很活跃,也很……混乱。” 许砚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望向窗外。 城市华灯初上,但灯光在这诡异的夜幕下,显得格外昏黄无力。 街道上的行人不知何时已变得稀疏,一阵带着凉意的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地上的纸屑和落叶,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就在这时,城市广播、电视信号、甚至许多人手中的移动终端,都被一条突如其来的紧急插播覆盖。 一个依旧保持着刻板平静,却难掩一丝电流杂音的女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响起: “……紧急天文讯息……观测到即将发生罕见月全食天象……预计将于今夜子时达到食既……恰逢传统中元节……请市民尽量留在家中……避免不必要的户外活动……” “月全食……果然又是它。” 许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但并非源于未知的恐惧,而是一种源于记忆的、冰冷的确认。 在他的上一世,中元节同样迭加了月全食,那至阴至暗的天象曾是鬼门洞开的巨大催化剂。 但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矩阵崩塌的创伤尚未完全抚平,梦境的自我修复还在进行,此刻再度迭加中元节固有的阴气极盛规则,以及月全食带来的、象征着剧变与不祥的天象之力…… 这不再是简单的历史重演,而是在旧伤之上,多种负面规则的迭加与恶性共振。 破坏的根基遇上极阴的引信,后果将远超以往。 他猛地看向陈知微,只见她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向他靠近了一步。 窗外那紫红色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正在渗血的淤痕,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广播里那个平静得过分的声音,还在重复着那条讯息,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一场无声的、更加诡异的仪式,宣读着开场白。 原先那些麻木行走的“行人”,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 远处的楼宇轮廓,在愈发深沉的夜色和紫红天幕的映衬下,开始呈现出一种扭曲的、仿佛在水中倒影般波动的不真实感。 一些窗户后面,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东西在晃动,看不清形状,只有一种被窥视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呜咽着穿过空无一人的街道,卷起不知从何而来的、灰白色的纸钱,拍打在照相馆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几乎在阴风袭来的同一瞬—— 叮——! 挂在门楣上的青铜铃铛,发出一声无人自鸣的、极具穿透力的锐响,清澈而肃杀,仿佛在警示着某种无形界限的被触碰。 那清越的余韵在骤然死寂的空气里震颤、回荡,久久不散。 陈知微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许砚的手指,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一阵缓慢、笃实,却又与这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不急促,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清晰地穿透了门板。 许砚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将陈知微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如刀,投向那扇紧闭的店门。 “谁?”他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后,一个苍老、沙哑,却奇异地带着某种安抚力量的嗓音传来: “许家小子,是我……卖香烛的薛婆婆。” 薛婆婆? 许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总是坐在香烛店昏暗灯光下,默默迭着金元宝,眼神浑浊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佝偻老妇人。 她几乎是这条街景的一部分,静止,陈旧,毫无存在感。 然而,正是这个看似无害的老婆子,在过去一段时间里,总会“恰逢其时”地为照相馆介绍一些所谓的“特殊清理业务”。 ——城西老宅需要“清扫”一下积年的阴湿气;某件刚从古墓出来的玉器需要“净化”残留的印记…… 听起来都是些简单的小事,可每一次,许砚带着相机抵达现场时,遭遇的无一不是凶险异常、近乎失控的灵异现象,逼得他不得不频繁动用封魂相机,在生死边缘挣扎。 他一度强烈地怀疑,这个薛婆婆,就是故意将这些致命的任务引向他。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断使用相机,加速记忆的流失,直至他彻底忘却身为“容器”的职责与封印,让体内被囚禁的“渊”,得以挣脱束缚。 她怎么会在这时候来? 是又带来了新的、裹着糖衣的“死亡委托”,还是……她感知到了“渊”的异动,前来验收她期盼已久的“成果”? 他与陈知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陈知微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门。 许砚深吸一口气,一手悄然捏诀戒备,另一只手缓缓打开了店门。 门外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薛婆婆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布衣,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盏古旧的、散发着昏黄暖光的白纸灯笼。 灯笼的光晕不大,却异常稳定,将她周身几步范围内的紫红色邪异夜色与盘旋的阴风都驱散开来,形成一个温暖而洁净的孤岛。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些漫天飞舞的纸钱,在靠近这光晕时,竟如同遇到无形的屏障,悄然滑落,无法侵入分毫。 她抬起浑浊的眼,目光先是落在许砚身上,那眼神似乎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几缕因禁忌法术而生的灰白,以及更深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真实”。 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陈知微,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复杂,那里面有关切,有怜悯,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婆婆,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外面……”陈知微连忙上前,语气带着关切。 薛婆婆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重新回到许砚脸上,沙哑地开口:“不进来了。我这老骨头,沾了太多‘下面’的气息,进你这‘显影定真’之地,怕扰了清净。” 显影定真? 这个词让许砚心中猛地一动。 他隐约感觉到,这老太婆绝非常人。 许砚侧过身,不着痕迹地挡在陈知微与薛婆婆之间,用一种刻意放缓、带着不容商量的温和语气低声道:“知微,外面风邪,你灵能未复,容易侵染。先进去调息,我陪薛婆婆说几句话就好。” 陈知微眼中掠过一丝不解,她看看许砚,又看看提着灯笼、讳莫如深的薛婆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信任他,尽管这信任里如今掺杂了太多困惑。 “好,那……你们快点。”她轻声应道,转身退回店内,却并未走远,只是隔着玻璃门,担忧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薛婆婆提着灯笼,迈着蹒跚却稳当的步子,自顾自地走到了照相馆屋檐下的长椅坐下。 昏黄的光晕将二人笼罩,仿佛暴风雨中唯一的灯塔。 她坐下,将灯笼放在身侧,昏黄的光晕笼罩住二人,仿佛在紫红色的污浊夜色中开辟出一小块不容侵犯的净土。 “小子,”她看向许砚,直接得近乎突兀,“你身上,有‘渊’的味道。” “渊”?! 许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跳动!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逆流。 果然!她果然是为此而来! 那些看似巧合的“清理业务”,那些逼他频繁使用相机的险境……所有零散的猜疑在这一刻汇聚、证实,化作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他体内最深的秘密,最大的隐患,竟被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太婆一语道破。 看到许砚瞬间剧变的脸色和骤然凌厉、几乎要溢出杀意的眼神,薛婆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仿佛早已预料到这激烈的反应。 她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尘埃,沉重得能压弯光线。 “别紧张。我不是你的敌人。”她慢悠悠地说,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侵蚀的夜空,“相反,我和你……或者说,和这照相馆的老陈一样,都是‘守墓人’。” “守墓人?”许砚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词像一枚淬了冰的针,刺入他的耳膜,带来一阵尖锐的嗡鸣。 为谁守墓? 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与无力感的浪潮席卷了他,让他几乎要冷笑出声。 许砚紧紧盯着薛婆婆,声音干涩:“你到底是谁?‘渊’……和这里,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婆婆收回目光,看着许砚,又像是透过他,看着某个更深邃的存在。 “这里是‘梦’,是执念所化,是逃避现实的巢穴。而‘渊’……”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可以把它理解成……这片梦境得以漂浮的海洋。只不过,这片海里没有水,只有无尽的、冰冷的‘现实’。” 这个比喻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并非照亮前路,而是将他心中仅存的侥幸劈得粉碎。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太过温和,真相远比打破一个梦更令人绝望——他们是在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上。 “现实?梦境是建立在现实之上的?” “是,也不是。”薛婆婆指了指头顶紫红色的天空,“这梦,是梦主为了逃避‘渊’——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现实——里的某些东西,而编织的一个茧。茧飘在海上,看似安全,但海水的冰冷无时无刻不想渗透进来。平常,茧壳够厚,规则也稳固。但现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扭曲波动的大楼轮廓:“矩阵崩塌,等于在茧上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而今天,中元节,鬼门开,阴气盛;再加上这百年不遇的月全食,至阴之气冲荡规则……这就像在狂风暴雨之夜,船的底舱还被凿了个洞。‘渊’的海水,正在疯狂地倒灌进来。” 这个比喻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许砚心中的迷雾! 他瞬间明白了那股消毒水气味的去而复返,明白了世界“恢复”后那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从何而来!那不是恢复,是“渊”的规则正在覆盖和扭曲梦境的规则。 “所以,那些纸钱,这变色的天空……”许涩声问。 “是‘死亡’本身,在梦里的样子。”薛婆婆肯定了他的猜测,“梦里的鬼节只是概念,但渗透进来的,是‘渊’里真实的、冰冷的死亡规则。两者混在一起,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她看着许砚骤然苍白的脸,语气放缓,却更加沉重:“梦主的潜意识想修好这个茧,想把一切拉回‘正常’。可倒灌进来的‘海水’太多了,它会把这个茧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沉,直到……” 她没再说下去,但许砚已经看到了那个结局——茧被海水浸透,彻底沉入冰冷的“渊”底,所有依附于茧上的意识,包括陈知微,都将被真实的绝望彻底吞噬、同化。 一股比鬼门反噬更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了他的脊椎。 但一个更巨大、更突兀的疑团随即炸开! “不对……这说不通!”许砚猛地看向薛婆婆,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如果这个世界是建立在‘渊’之上的梦,那我父亲……他为什么要把‘渊’最核心的部分,封印在我体内?把这东西送进它自己的力量范围,这岂不是……岂不是……” 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这简直如同将火种投入油库,疯狂且自相矛盾。 薛婆婆静静地听着,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意外,只有一种洞察一切的悲悯。 “傻小子,”她沙哑地打断他,“正因为这里是‘渊’的领域,把它的核心藏在这里,才是唯一能骗过它的方法。” “什么?” “猎犬总是朝着远离巢穴的方向狂吠。”薛婆婆用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渊’的本能,会驱使它在‘外部’无尽地搜寻它丢失的核心。它不会想到,有人敢把它的‘心脏’,就藏在它的‘枕边’。” 她看着许砚,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当年那个做出惊世决断的男人。 “你父亲许浩宇,是我见过最大胆,也是最痛苦的‘守墓人’。他赌上了一切,包括你的命运,布下了这个‘灯下黑’的死局。” “但这不仅仅是隐藏,”薛婆婆的语气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你将‘渊核’带入此间,如同将一枚注定要引爆的炸弹,带进了敌人的指挥中枢。你不仅是‘容器’,许家小子……当最终时刻来临,你就是那把唯一能、也必须能刺入‘渊’之心脏的‘活体钥匙’。” “唤醒那女娃,是你的私愿。而用你体内的‘渊核’,终结这场持续已久的噩梦,才是你作为‘守墓人’,与生俱来的‘宿命’。” 宿命…… 薛婆婆的话,如同终极的判词,将许砚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也彻底粉碎。 但老太婆的话并未结束,她凝视着许砚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缓缓投下了最后一颗,也是最为沉重的一颗炸弹。 “而且,小子,你没有退路了。”她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墓穴里的回响,“如果你这次再失败,坠入的不是虚无,而是比现在更深、更绝望的梦境。” “更深……一层?”许砚下意识地重复,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没错。”薛婆婆浑浊的双眼一眨不眨,“这里,是第七层。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明白。” 第七层?! 许砚的思维有瞬间的凝滞。 不是最初,也不是途中,而是……第七层?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言说的疲惫感和恐惧感,先于理智,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他失败了……不是一次,而是整整六次?! 所以那些偶尔闪回、无法捕捉的记忆碎片,那些对某些场景诡异的熟悉感……原来都不是错觉! 薛婆婆看着他瞬间失血的脸色,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叹息:“不必去回想,被下层梦境冲刷过的记忆,早已支离破碎。但幸好……你父亲,许浩宇,在他最后的时间里,用他‘最强黄金’的身份与全部力量,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在空中缓缓画了一个圈,最终,首尾相接。 “他将梦境的层数,强行‘锁死’在了这第七层。即便你此番再度失败,意识重启,也只会依旧在这一层中轮回,就像……你这一次的‘醒来’一样。” 她看着许砚,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精准而残酷的比喻: “就像一条,首尾相衔的‘衔尾蛇’。” “你父亲,为你争取到了一个无限重复的考场。但这也是……最后的考场了。” 衔尾蛇……无限循环的第七层梦境……最后的考场…… 许砚僵在原地,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坍塌,最后凝固成这个令人绝望的、永恒的莫比乌斯环。 他不是故事的启程者,而是濒临终结前的最后一名奔跑者。 父亲用生命为他锁死了退路,也锁死了……那唯一的,通向悲剧结局之外的,微乎其微的生路。 薛婆婆的话,如同终极的判词,将许砚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也彻底粉碎。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寻找恋人的迷途者,后来以为自己是守护梦境的守墓人,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是被父亲亲手布置在命运棋盘上,那枚最至关重要、也最残酷的——决胜之子。 薛婆婆提起了身边的灯笼,那昏黄的光似乎更亮了一些,“我的灯笼,能暂时驱散一些过于浓烈的‘渊’之气息,庇护一小块地方。而你这照相馆……‘显影定真’,本身就有稳固一方梦境,抗拒‘渊’之渗透的根基。” 薛婆婆缓缓站起,佝偻的身影在光晕中显得异常高大。 “月食至暗之时,‘渊’的投影会最清晰。到时候,这片街区可能会出现一些……‘渊’里才有的东西。源自真实的绝望。” 她看着许砚,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许家小子,看到了真实,便再无法假装沉睡。守好这里,守好她。这不再是你一人的私愿,而是我们‘守墓人’共同的宿命。” 说完,她提着灯笼,一步步走入那片紫红扭曲的夜色。 那点昏黄的光,顽强地对抗着整个世界的异常,直至被黑暗吞没。 许砚站在门口,冰冷的夜风灌入他的衣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内心的风暴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意。 他回头,透过玻璃门,看到陈知微正担忧地望着他。 她的身影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那是他必须守护的全部。 她的世界正在被外部的“渊”侵蚀,而她的内心,亦被他这个来自“渊”的知情者无声地入侵着。 之前,他想的是如何“打破”这个梦。 现在,他明白了,在找到安全唤醒她的方法之前,他必须先“守住”这个梦。 守住这个在现实与深渊的夹缝中,她赖以生存的、脆弱的孤岛。 窗外的天空,紫红色已浓稠如血,月亮的最后一丝光辉,正被巨大的阴影无情蚕食。 至暗之时,将至。 就在手指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他深吸了一口气,如同演员登上舞台前最后的准备。 他强迫脸上紧绷的线条软化下来,将眼底那“守墓人”的冰冷与决绝深深藏起,换上一层带着疲惫与关切的、属于“师兄”的外壳。 门在身后合拢,将呜咽的阴风与不祥的紫红天光隔绝在外。 照相馆内,时间仿佛再次变得粘稠,只有墙上老式挂钟秒针走过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许砚将薛婆婆带来的惊涛骇浪死死压回心底,重新挂上那张惯常的、带着些许疲惫的平静面具。 “师兄?”陈知微的声音带着未散尽的惊悸,“薛婆婆她……究竟说了什么?” 许砚转过身,脸上已是一片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对老一辈人无奈的苦笑。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动作自然地将因戒备而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 “没什么,就是些关于中元节的老讲究。”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愈发深沉的夜色,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天气,“老人家嘛,总信这个。说今夜子时月食,阴气最重,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让我们关好门窗,守在家里。” 他刻意淡化处理,将“渊”的恐怖侵蚀,轻描淡写地说成是“不干净的东西”。 陈知微闻言,眉宇间的紧张果然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符箓师职业性的冷静。 她毕竟是白银级承包商,寻常鬼物还真不被她放在眼里。 “原来如此。难怪感觉灵能躁动不安。不过,若只是些游魂野鬼,倒也不足为惧。” “小心为上。”许砚附和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工作台上那台蒙着黑布的老式座机相机。 显影定真…… 薛婆婆的话在他脑中回响。 这个照相馆,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它是否真如薛婆婆所言,拥有稳固梦境、抗拒侵蚀的“定锚”特性? 今夜,或许就是一个验证的机会。 就在这时,挂钟发出沉闷的“铛”的一声。 子时正。 月全食,达到食既。 窗外那紫红色的天空,骤然被一种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取代。 街灯瞬间全部熄灭,整个世界仿佛被浸入了浓稠的墨汁之中,连声音都被吸收,陷入死寂。 几乎是同时—— 轰!咔嚓! 一连串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照相馆四周传来。 窗户上、门板上,那些他们亲手布置的、闪烁着微光的防御符箓,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接连不断地炸裂、熄灭。 地面上,勾勒出的隐匿阵法纹路,也在无形的压力下扭曲、断裂,灵光迅速湮灭。 “不好!”陈知微脸色一变,之前的轻松瞬间消失。这绝不是普通游魂能造成的破坏。 许砚瞳孔一缩,心道:“来了!” 透过瞬间变得毫无防护的玻璃窗,他看到漆黑的街道上,无数扭曲、半透明的影子,如同决堤的洪流,裹挟着刺骨的阴寒与疯狂的恶意,向着照相馆汹涌扑来。 鬼潮!而且其强度远超寻常。 几乎是同时—— 轰!咔嚓! 一连串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照相馆四周传来。 窗户上、门板上,那些他们亲手布置的、闪烁着微光的防御符箓,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玻璃,接连不断地炸裂、熄灭。 “小心!” 许砚一把将陈知微拉到自己身后。 几乎在同时,一只半透明的、散发着浓烈恶意的鬼手穿透了符箓失效的墙壁,抓向陈知微刚才站立的位置。 阴寒之气瞬间让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霜。 陈知微脸色一白,反应极快,并指如刀凌空一划,一道清冽的灵光如利刃般斩过,将那鬼手斩断消散。 但更多的鬼影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退后!” 许砚低喝一声,动作快如闪电。 他一把掀开相机上的黑布,双手在柜台下方的暗格中一摸,取出一个以暗沉金属打造、纹路古拙的广角镜头。 他熟练地拧下标准镜头,将这个暗金色的广角镜头精准地旋接上去。 “咔哒。” 镜头合扣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就在鬼潮的先锋如同无形的烟雾般,即将穿透墙壁、涌入馆内的刹那—— 许砚举起相机,暗金色的广角镜头如同一个冷漠的眼瞳,对准了鬼潮。 他没有输入灵能,只是纯粹地“观看”。 然而,就在他透过取景框“锁定”目标的瞬间,他感到相机内部传来一阵细微的、仿佛齿轮咬合般的震动——不,那不是齿轮,更像是无数细碎的、被强行拘束的灵魂在哀鸣着被重新编码。 嗡…… 暗金色镜头的边缘,幽光流转。 被框入取景范围的鬼影,其扭曲的形态骤然僵住,仿佛被无数无形的、来自世界底层的规则丝线捆绑、固定。 它们的形态变得清晰,痛苦挣扎的表情、空洞的眼神、溃散的边缘…… 所有细节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显影”,然后如同被吸入漩涡般,拉扯、变形,最终化作一道道细微的灰线,被摄入那暗金色的镜头之中。 许砚感到相机在他手中微微发烫,镜筒内似乎多了某种沉甸甸的、令人不安的“实质”。 他意识到,这并非消灭,而是一种更绝对的“归档”——将这些侵蚀梦境的“错误”,强行纳入照相馆独有的秩序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灵光对撞。 只有一种沉默的、近乎冷酷的收纳与封存。 鬼潮依旧在前仆后继,但相机镜头如同一个无底洞,又像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闸门,将所有试图闯入的“不洁之物”,尽数阻挡、定格、封存。 陈知微站在许砚身后,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她能感觉到,相机运作的瞬间,周围空间的“规则”被改写了。 没有狂暴的能量对冲,只有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覆盖”。这远超她对法器的认知。 “师兄,这相机……你这样使用,你的记忆会丢失殆尽的。”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许砚没有回头,依旧稳稳地举着相机,目光透过取景框,冷静地观察着鬼潮的强度和相机“封魂”的效率。 他心中同样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验证后的明悟。 显影定真……原来如此。 它不仅能显影美好,更能显影并定格“异常”。这照相馆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建立在梦境边缘的“显影池”和“定影液”。 而这部封魂相机,就是执行这套规则的核心工具。 而许砚并没有感觉到记忆丢失。 薛婆婆说的没错,照相馆确实在抗拒着“渊”的渗透。 因为它本身,就在以这种方式,不断地“处理”着那些试图侵入梦境的、来自“现实”或其它层面的“杂质”。 然而,鬼潮的数量远超想象! 相机“封魂”的速度虽快,但仍有漏网之鱼从取景框的“视野盲区”渗透而入,带着尖啸扑向两人。 “左边!”陈知微急声提醒,同时双手紧握,一道柔和的净化光晕在她身前展开,暂时阻挡了那只鬼影,为许砚争取了宝贵的半秒钟。 许砚心领神会,手腕一抖,相机镜头顺势横扫,将那鬼影连同其身后的几只一同“框”入取景范围,瞬间定格、收纳。 两人一守一攻,一个范围净化,一个定点清除,竟在仓促间形成了短暂的默契。 鬼潮的冲击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当月亮的边缘开始重新渗出第一丝微光,天空的绝对黑暗开始消退时,门外汹涌的鬼影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满地狼藉——碎裂的符纸、断裂的阵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阴冷的残余。 许砚缓缓放下了相机,暗金色的镜头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他能感觉到,镜头内部似乎多了些什么,沉甸甸的。 陈知微快步上前,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检查损坏,而是一把抓住许砚的手臂,仰起脸,目光急切地在他脸上逡巡,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师兄!你用了‘那个’相机……你感觉怎么样?还认得我吗?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她的担忧如此直白而尖锐,几乎要刺穿许砚辛苦维持的伪装。 她记得关于这台相机的禁忌——每一次快门,都可能夺走使用者的一部分记忆。 对她而言,失忆是比任何外伤都更可怕的事情。 许砚心中一痛,脸上却迅速堆起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和宽慰的笑容。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自然,带着“师兄”惯有的温和与安抚。 “傻丫头,我当然记得你。”他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戏谑,“我也记得某个小笨蛋刚才差点被左边的鬼手抓到,多亏我眼疾手快。” 他刻意提及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战斗细节,这是最有力的证明。 陈知微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确实如此。 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但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可是……相机代价……” “代价依然存在,但可能没传说中那么可怕。”许砚打断她,用一种分析的口吻,引导着她的思路。 他拿起相机,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机身,“别忘了,这里是‘遗忘照相馆’。也许,这间屋子本身,或者某种我们还没完全理解的规则,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持馆者,将代价转移或稀释了。” 陈知微看着他笃定的神情,又看了看这间处处透着古怪的照相馆,似乎被这个说法说服了。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那就好……无论如何,不能再轻易动用它了。” 她相信了。 许砚看着她略微放松的侧颜,心中默念。 一股混合着愧疚与庆幸的涩意涌上喉头。 她不知道,失去记忆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奢侈。 我所背负的,是比遗忘残酷千百倍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的、清晰的、循环了六次的绝望。 这台相机索取的是过去的碎片,而我必须牢牢记住这一切,才能抓住那唯一的、通往未来的可能。 所谓的代价,在照相馆于我无效,这并非恩赐,而是我身为‘守墓人’与‘活体钥匙’……最深刻的诅咒。 他将相机轻轻放回工作台,用黑布重新盖好,仿佛那只是一件普通的旧物。 他转过身,脸上带着战斗后的疲惫,以及一丝恰到好处的庆幸,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方面: “看来薛婆婆的提醒不是空穴来风。今晚这事透着古怪,等天亮,我们得好好检查一下周边,再把防御重新布置起来。” 陈知微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被黑布覆盖的相机,最终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但许砚能读懂她眼底深处那未曾散去的惊疑。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逐渐恢复、却依旧死寂的城市轮廓。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相机金属外壳的冰冷触感,以及那股将鬼潮强行“归档”时、仿佛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奇异振动。 这一刻,薛婆婆抽象的话语——“显影定真”,终于化为了他指尖切实的感受。 验证结束了。 遗忘照相馆,确实是抵御“渊”侵蚀的前哨。 而他手中的封魂相机,就是这把守护之锁的钥匙。 只是,这把钥匙的使用方式,与他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那些被视为禁忌的知识,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古老而危险的源头。 守护的决心未曾动摇,但一股源自认知深处的凛然寒意,已悄然蔓延开来。 这条路,比他预想的更加深邃莫测。 (本章完) 第177章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第177章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鬼潮退去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许砚背靠着里间那扇薄薄的门板,能清晰地听见卧室陈知微清浅却不平稳的呼吸声。 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都拉得太长,像绷紧的弦,提醒他刚才他们离彻底崩毁有多近。 他的目光扫过满室狼藉。 门窗上,破碎的符箓如同被撕碎的蝶翼,无力地垂落。 脚下,隐匿阵法的纹路像被无形巨爪犁过,断裂处偶尔迸出一星半点的电火花,嘶哑地亮起,又迅速湮灭在更浓重的阴暗里。 空气里混杂着硝烟、灵能灼烧后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让他脊髓发凉的消毒水气味。 那是“渊”的味道,它们来过,留下了印记。 不是结束。 这感觉比直面鬼潮更让他窒息。 陈知微在里面勉强安睡,灵能枯竭迫使她的身体陷入沉睡进行自我保护,将所有的混乱与疑问暂时搁置。 而这扇门之外,所有的重量,所有未解的谜题和迫近的威胁,都毫无缓冲地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门板的冰凉透过衣物渗入皮肤,却远不及心底那股被潮水反复冲刷的疲惫与紧迫带来的寒意。 千疮百孔的精神堤坝,在这寂静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必须知道。 不能再被动等待,不能再依靠零星拼凑的线索和薛婆婆语焉不详的提点。 这座师父留下的、名为“遗忘”的照相馆,它到底是什么? 它真正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封存几只游魂野鬼那么简单。 它必须……它必须能做得更多。 他的视线越过地上散落的古籍和倾倒的家具,最终死死钉在暗室那扇门上。 黝黑的木质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的光,沉默地矗立在那里,像一个亘古的谜题,也像一个危险的承诺。 那里是禁区,是师父生前明令禁止他轻易踏入的地方,却也可能是此刻唯一能给予他答案的源头。 许砚深吸了一口气,肺叶被冰冷的空气刺得微痛。 他伸出手,推开了那扇门。 门在他身后合拢,将外界最后一丝微光与声响彻底隔绝。 不是黑暗。 是一种更为粘稠、更为侵彻的东西,像冰冷的深海,瞬间淹没了他的口鼻耳目。 那不是缺乏光,而是光被某种东西吞噬了——无数破碎的、带着尖锐棱角的冰冷记忆碎片,汇聚成液态的幽暗,包裹着他,渗透着他。 寒意不是来自空气,而是直接从他骨髓深处钻出来,细密如针,扎刺着他的灵魂核心,让他几乎想要战栗。 浓烈的气味冲入鼻腔,不是简单的定影液和灰尘,那里面……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焦糊的灵能、还有……彼岸花腐朽的甜香。 这气味浓烈得几乎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让他呼吸滞涩。 他强迫自己适应这令人窒息的环境,抬眼望去。 没有预想中的橱柜或架子。 墙壁……或者说,这片幽暗的边界上,悬浮着无数光斑。 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无规律地漂浮、旋转,明灭不定。 有的璀璨如将熄的烛火,有的黯淡如死去的余烬。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片无声的、混乱的、弥漫着无尽悲伤的星海。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秩序,只有这些凝固的痛苦瞬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最近的一束较为明亮的光斑吸引。 那光芒似乎在微微脉动,带着一种不祥的熟悉感。 他凝神望去—— 不是看见,是坠落! 周围的粘稠黑暗瞬间消失,他整个人被蛮横地拖入另一个时空节点。 第五次轮回!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带着腥气。 前方,阿哲回过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痞笑,可眼神深处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 “喂,许砚,下次……” 话音未落! 一道纯粹由“渊”的恶意凝聚成的漆黑闪电,撕裂了扭曲的天空,以超越感知的速度劈落。 目标是他! 但阿哲更快。 那家伙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猛地推向一旁,力道之大,让他骨骼都在作响。 然后,他看见阿哲被那道黑色闪电精准地贯穿! 没有惨叫。 阿哲的身体在他眼前,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瞬间崩解成亿万闪烁着幽蓝数据流的光点,四散纷飞。 在最后一片光点湮灭前,他清晰地看到了阿哲的眼睛——戏谑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歉意和一种燃烧殆尽的决绝,那双唇无声地开合,传递出跨越轮回的残响: “下次……一定要……赢啊……” “呃啊——!” 许砚猛地弓起身,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闪电同时击中,骤停般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喉咙一甜,腥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口腔,他死死咬住牙关,一丝鲜血仍从嘴角溢了出来,滴落在身前无形的黑暗中,转瞬消失。 这不是回忆!这是灵魂被强行撕开旧日伤疤,再将那份绝望与痛苦原原本本地、加倍地灌注进来。 他狼狈地、几乎是本能地移开视线,想要从那酷刑中逃脱。 然而,另一片原本沉寂的光斑,因为他剧烈波动的精神而被动触发。 景象骤然切换! 第一次轮回的终点! 父亲许浩宇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上,那身他记忆中最强的“黄金”战甲早已破碎不堪,浑身浴血,无数伤口深可见骨。 父亲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沉稳或严厉,而是一种破碎的、燃烧着最后疯狂的决绝。 “砚儿……活下去!” 父亲嘶吼着,右手并指如刀,猛地插向他的胸膛。 那不是攻击,许砚能感觉到,父亲的手穿透了他的血肉,却并未带来物理的剧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被触及、被撕裂、然后被强行塞入了某种……庞大、冰冷、不祥的存在。 一颗闪烁着幽暗光芒、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压缩而成的核心,被父亲硬生生按入了他的灵魂深处。 “记住……记住一切!!” 父亲的嘶吼如同最后的雷霆,轰击着他的意识壁垒,然后,画面崩塌,父亲的身影在飞散的灵光中彻底消散。 “嗬……嗬……” 许砚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住地面——如果这片虚无有地面的话。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灵魂深处传来仿佛被碾碎般的剧痛。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和灵魂颤栗的余波。 他明白了。 这里没有温馨的过往,没有可供参考的记录。 这片星海,是他七世轮回的坟场。 每一片光斑,都是一座墓碑,埋葬着他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失去、一次次濒临彻底疯狂边缘的瞬间。 踏入这里,不是在回顾历史。 这是在用他此刻尚且完整的灵魂,去生啖自身轮回的残骸。 每一步,都踩在昔日自己的尸骨与破碎的灵魂碎片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灵魂仿佛在油锅里煎熬,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遍布裂痕的精神。 许砚几乎要在这片由自身痛苦构筑的星海中溺亡,那些轮回的残骸像水草般缠绕着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入永恒的疯狂。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一点微光,如同穿透深海的灯塔,固执地吸引了他涣散的目光。 他挣扎着抬起头。 暗室的最深处,悬浮着它。 那不是实体,更像是一个概念的具象化——一张无比巨大、却边界模糊的“底片”。 它静静地悬在那里,没有影像,只有一片混沌的、如同太初星云般的灰色光晕在缓缓流淌、旋转,静谧而深邃。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他。 不是视觉,不是听觉,是一种……归宿感。 一股无比熟悉、无比温暖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像母亲子宫里的羊水,像寒冬深夜的炉火,轻柔地包裹住他千疮百孔的灵魂。 这气息与他灵魂最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种源自本能的亲近与酸楚瞬间冲垮了他的防线。 是沈梦瑶! 不是作为“陈知微”的她,而是更早之前,那个真实的、完整的、他拼尽一切想要找回的……她的“真我”本源。 “轰——!” 一道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灵魂最底层炸开的闪电,携带着七世轮回积攒的所有迷茫、痛苦与执着,悍然劈开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迷雾。 一切碎片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拼凑出残酷而清晰的真相。 “我错了……我们都错了……”一个战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震撼,“这间照相馆……‘显影定真’……它根本不是为了封魂……”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 “它是一座锚!一座逆着整个梦境洪流,死死钉在现实与虚幻夹缝中的‘锚’!” 眼前的“底片”那混沌的光晕,在他眼中化作了与整个虚假世界对抗的、悲壮而温柔的壁垒。 “它在用自身的存在,对抗着梦境的同化之力,强行锚定、固定住‘她’即将被彻底抹去的‘真实’!” 所以,守护这里,守护这张看似空无一物的“底片,就是在守护沈梦瑶能够被唤醒的……最后,也是唯一的火种。 也就在这石破天惊的领悟诞生的刹那—— “不要忘记自己……” “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 父亲那消散前的低语,不再是模糊的谶言,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沉重的鼓点,裹挟着全新的、震耳欲聋的含义,在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轰然回荡。 原来……原来是这样! “这句话……这句话从来就不只是对我说的!”一股混杂着巨大酸楚与豁然开朗的情绪冲上他的眼眶,让他视线模糊,“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的生路指南!” 这个由沈梦瑶亲手编织的梦境,这个将“陈知微”作为外壳的牢笼,其根源是她为了逃避现实中那无法承受的真实创伤。 她不仅篡改了世界,她更彻底地、心甘情愿地……遗忘了自己。 强行从外部打破梦境,等于直接摧毁她最后的精神庇护所,结局只能是同归于尽,随着梦境的崩塌一起化为虚无。 唯一的生路,在她自己心里! 必须让她自己想起来! 让她自己亲手撕开“陈知微”的伪装,去直面、去拥抱那个被遗弃的、名为“沈梦瑶”的真相! 只有当“梦主”的自我认知彻底苏醒,当她不再需要这个虚假的世界来逃避时,这座华丽的囚笼,才会因失去存在的意义而自然瓦解。 一股混杂着巨大希望与更深沉恐惧的战栗,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他的脊髓,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这缕穿透无尽黑暗的微光,其支点,竟是如此脆弱——系于一个沉沦于自我欺骗的灵魂,那渺茫的“醒悟”之上。 希望的火苗在心底燃起,却瞬间灼痛了他——因为它照亮的前路,是万丈深渊。 守护底片?引导记忆? 凭什么呢?凭他这身白银i级的实力? 许砚几乎要嗤笑出声,喉咙里却涌上铁锈般的苦涩。 这念头本身就像蝼蚁对着倾泻的洪流举起细肢,荒谬得令人绝望。 他守护的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个正在被整个虚假世界侵蚀、同化的灵魂。 他需要的力量,是足以撬动梦境根基,能与“渊”的倒灌正面抗衡的伟力。 黄金级……那道曾经觉得遥远,如今却近在咫尺,又如同天堑的门槛。 他太清楚了。 灵能的积累早已溢满,身体的打磨也臻至当前境界的极限。 那层薄薄的、却坚不可摧的壁垒,缺的不是量,是“质”! 是足以点燃灵魂,让生命本质发生跃迁的“火焰”! 炼化d级鬼魂,汲取其核心灵能。 这念头浮现的瞬间,一股寒意便自尾椎骨窜起。 d级……那已非浑噩的残念,它们是拥有了初步智慧,游走在疯狂与狡诈边缘的灾难实体。 它们懂得潜伏,懂得狩猎,懂得将绝望如同种子般播撒。 寻找它们,如同在黑暗森林中点燃篝火,吸引来的未必是猎物,更可能是猎人。 而炼化?那更是一场灵魂层面的酷刑与豪赌。 要将那样磅礴、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灵能强行纳入己身,提纯、吸收……稍有不慎,就不是晋升,而是被污染、被同化,沦为比鬼魂更可怖的存在。 九死一生?或许,连一成的生还几率都是一种奢望。 他踉跄着退后,几乎是逃离般撞开了暗室的门,重新将自己摔回现实的狼藉之中。 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片痛苦的星海与唯一的希望之源。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嘴角干涸的血迹像是某种烙印。 灵魂深处被记忆碎片切割的创口仍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才经历的一切并非幻觉。 但比痛苦更清晰的,是一种认知——他不能再作为历史的受害者存在,他必须成为未来的铸造者。 暗室是坟场,也是兵工厂。 那些痛苦的轮回残骸,不再是折磨他的幽灵,而是淬炼他决意的火焰。 父亲的布局,照相馆的真相,沈梦瑶的困局……所有这些沉重的碎片,在他心中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强行熔铸,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行动。 一个疯狂的计划,就在这极致的疲惫与压力下,如同毒藤般从心底滋生,迅速缠绕住他的理智。 危险,致命,但……或许是唯一的路。 他一步步挪到窗边,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窗外,城市伪装出的“正常”轮廓在夜色中伸展,但天空深处,那紫红色的淤痕如同世界的败血症,仍在顽固地脉动,嘲笑着这脆弱的平静。 他看着那虚假的夜空,眼神深处最后一丝摇摆不定被彻底焚毁。 迷茫?那已是奢侈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绝望淬炼过的、冰冷如铁的决意。 在这决意的核心,是一簇为那渺茫希望而不惜焚尽一切——包括他自己——的火焰。 道路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残酷。 于无声处,他必须继续扮演“师兄与恋人”,在日常的每一个细节里,小心翼翼地埋下唤醒“沈梦瑶”的线索,如履薄冰。 于生死间,在未来的每一次战斗中,他需要引导她去触碰真实,让她在极限状态下,感知到世界的虚妄与她自身的异常。 这无异于一场精密的脑外科手术,而他手持的却是战斧。 他的目光掠过陈知微安睡的侧脸,那般毫无防备的宁静,却像一根细针刺痛了他。 刹那间,一个截然不同的身影穿透记忆的迷雾,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是沈梦瑶。 现实中的她,眼神清澈如水,总是含着明亮的笑意。 她会在他被复杂的文化课困扰时,耐心地凑过来,指尖点着书本,用生动有趣的比喻把枯燥的知识讲活。 阳光穿过图书馆的窗户,在她微卷的发梢跳跃,她说到兴起时会不自觉地皱皱鼻子,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比任何画作都要灵动。 而眼前的陈知微,像是被精心雕琢的水中月影,静谧,柔美,会因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而舒展眉头,会全然相信他编织的每一个谎言,将所有的依赖与信任,毫无保留地交托在他手中。 一个是曾在画室里与他并肩创作,笔触间充满生命力与大胆想象的画友;一个却是将他视为整个世界,需要他倾尽所有去呵护的、易碎的琉璃。 他必须算计,在她毫无防备时,用一句话、一个场景作为手术刀,精准地刺入被层层包裹的‘沈梦瑶’的意识深处。 每一次尝试,都可能让她认知崩溃;每一次沉默,都可能是坐视她滑向深渊。 这种以‘爱’为名的‘算计’,这种必须亲手将琉璃般的恋人锻造成钢铁战友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最残酷的悖论。 他守护着眼前的温馨,目标却是打破它;他爱着她的现在,却必须亲手将她推向一个可能充满痛苦的过去。 而这所有精心算计、如走钢丝般行动的前提,是力量! 是足以支撑他走到最后,不至于在半途就被碾碎的力量! 他需要猎杀d级鬼魂。 需要在那九死一生中,搏取那一线晋升的契机。 他将手紧紧按在左胸,感受着皮肤之下。 “渊”在沉稳地搏动,冰冷、死寂。 这枚源自“渊”的核心,与这座对抗“渊”的照相馆,形成了最极致的矛盾。 父亲将它封入他体内,难道也是一种另类的“锚定”?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虚假的夜空,直视那梦境之外、冰冷残酷的现实。 “旧城区数据港——”下一个目的地的名字在他心中浮现,那里是父亲给的记忆所指,是梦境与“渊”的规则乱流之地,也无疑是狩猎d级鬼魂的最佳猎场。 “父亲……”他嘴唇微动,没有声音发出,只有一股不容动摇的意志在胸腔中震荡,“我不会再忘。我会让她……想起来。然后,我们一起,亲手为这个轮回……画上句号。” 无声的誓言融入粘稠的黑暗,像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沉了下去,却在不可见的水底,激荡起注定要颠覆一切的波纹。 一夜无眠,遗忘照相馆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安静。 昨夜的狼藉已被粗略收拾,但破碎的窗棂和焦黑的墙壁依旧诉说着惊心动魄。 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格,在浮尘中切出几道苍白的光柱,轻柔地笼罩着陈知微沉睡的侧脸。 她眼睫在梦中微微颤动,像受惊的蝶翼,让许砚的心也跟着一紧。 他坐在旧沙发里,目光描摹着她熟悉的轮廓,那眼神深沉如海——既有恋人纯粹的疼惜,又藏着守墓人沉重的考量。 他在丈量一道无形的深渊,而她是深渊对岸唯一的光。 于无声处。 这四个字像烙印,刻在他的灵魂里。 他看着她在睡梦中无意识蹙起的眉头,指尖在膝上微微一动,几乎要伸过去抚平那抹不安——那里面是否囚禁着“沈梦瑶”无声的呐喊? 他必须找到那把“钥匙”,一把能撬开锁,却又不会让整个精神世界崩塌的钥匙。 这不是战斗,远比战斗更凶险。 他像一个深爱着她的潜入者,要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修改这座保护着她、也囚禁着她的监狱最底层的代码。 他起身,动作放得极轻,如同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在厨房准备早餐时,他刻意将水流声、锅具的碰撞声都控制在最温和的范围内。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确计算,既要扮演好“师兄及恋人”的角色,又不能让那份因知晓真相而产生的、过于沉重的关切流露分毫。 当米粥的香气淡淡飘出时,里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陈知微醒了。 许砚立刻调整好状态,让那份彻夜未眠的疲惫自然地停留在眼底,却不让凝重占据主导。 他端着温水走进里间,在她试图撑起身时,已经自然地坐到床边,手臂环过她的肩背,稳稳地托住她。 他的动作熟练而温柔,那是长久以来形成的、属于恋人之间的默契。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低沉温和,带着刚醒般的沙哑,将水杯小心地递到她唇边。 陈知微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温热的水流似乎让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点生气。 她对他挤出一丝笑:“好多了,就是……浑身没力气。”她的目光扫过房间,落在那些未来得及修复的破损处,眼神一暗,“昨晚……那些东西……” “哦,我已经打扫过了。”许砚接过话,语气刻意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庆幸,他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的水渍,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自然无比,“别想这些了,恢复灵能要紧。我熬了你喜欢的薏米粥。” 他扶着她走到外间,细心地将软垫放在她腰后。 阳光恰好照亮她耳后那粒淡褐色的小痣,许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刺了一下。 就是这个细节,曾像钥匙般捅开了他记忆的锈锁。 那么,属于“沈梦瑶”的钥匙,又会是什么? 他要用多少这样的瞬间,才能拼凑回完整的她? 他将一碗温热的清粥推到她面前,碗沿与桌面接触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在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多个可能触发她深层记忆的“钥匙”:她第一次驾驭高阶符箓时的灵光,她与信息鬼的死战,甚至可能是……她决定构建这个梦境前,那最终的创伤瞬间。 但这些都太危险,如同在悬崖边跳舞。 他最终选择了这个最无关痛痒的、属于“陈知微”少女时期的趣事作为第一次敲击。 力度要轻,落点要偏,他需要先听听这回响,是坚固的实心,还是藏着空洞。 他看着她拿起勺子,才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语气里带着恋人之间独有的、带着点促狭的温柔: “说起来,你以前好像最怕这种阴森森的东西。有一次在学校,看个恐怖片都能吓得抓住我胳膊不敢松手,第二天还非说闻到了消毒水味,愣是拉着我去医院检查了半天。” 他说话时,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意落在她脸上,仿佛完全沉浸在那段属于“他们”的、略带滑稽的回忆里。 然而他全身的感知都提升到了极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她每一丝最细微的反应——呼吸的频率,眼神里是否会有瞬间的茫然或抵触。 他在爱她的同时,也在计算着唤醒她的最佳路径,这份矛盾让他的温柔底下,潜藏着唯有他自己知晓的、沉重的悲伤。 陈知微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有些许困惑,随即失笑: “有吗?师兄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什么时候怕过那些了?倒是你,以前训练时总嫌我画的符不够有‘煞气’。” 她的反应自然,带着一点对“师兄”记忆出错的轻微调侃,没有任何异常。 第一次试探,失败。 许砚心中毫无波澜,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他只是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可能吧,记忆片段丢失太多,有些记忆都串了。”他将刚才的“失言”归因于此,巧妙地化解了可能引起的疑心。 他知道,不能急。 这把锁太过坚固,每一次试探都必须轻如羽毛,落点必须精准无比。 他需要更多的尝试,需要在她不经意的言语、习惯、甚至是梦境呓语中,拼凑出“沈梦瑶”真实的轮廓。 早餐在一种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 许砚收拾着碗筷,心中那个疯狂的计划愈发清晰。 守护需要力量,引导需要底气。 白银i级的力量,在这条淬火之路上,连充当垫脚石都不够格。 他需要一场烈火,一场足以将灵魂和肉身都重塑的淬炼。 炼化d级鬼魂。 这个念头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渴望。 他需要那股精纯而狂暴的阴性能量来点燃自身的灵魂之火,冲破黄金的壁垒。 这不仅是为了获得力量,更是为了验证——验证他是否有资格,去背负“守墓人”的职责,去践行那“于无声处”的精密算计。 目标,旧城区数据港。 那里是父亲信标最后指向的地方,是梦境规则与“渊”的混乱交界处,是恐怖的温床,也是强大“异常”最适合滋生的土壤。 在那里,他或许能找到d级鬼魂的踪迹,也能追寻父亲留下的线索。 “知微,”他转过身,语气恢复了平日商议任务时的冷静,“照相馆的防御需要彻底修复和加强,消耗的材料不少。我打算去一趟‘流泉集’,淘换些东西。” 这是一个合理的借口。 黑市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也是通往数据港的灰色枢纽之一。 陈知微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小心些。需要我……” “你留下。”许砚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这里需要人守着,而且你的状态不适合外出。”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上次阿哲带来的那批蚀灵符和混沌石子,应该还有剩余吧?” 陈知微闻言,立刻低头探查手上的次元存储戒。 片刻,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疑惑:“混沌石子一颗不剩了,奇怪……蚀灵符倒是还剩一些。”她将一小迭泛着幽紫色泽的符箓取了出来。 许砚神色不变,他上前一步,极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那迭蚀灵符,放入自己的衣袋,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嗯,我正好顺便让阿哲再补一批货过来。” 这个动作和解释,却让陈知微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不协调感:“蚀灵符……是专门针对e级鬼魂的干扰型符箓,威力有限。师兄,你只是去黑市采购材料,怎么会需要专门补充这个?你是不是……又准备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紧紧锁住他。 许砚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向工作台,用背影挡住了她探究的视线。 他的声音透过肩膀传来,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却又混着不容错辨的坚决:“有备无患而已。黑市那地方龙蛇混杂,带上些非常规手段,总不是坏事。” 他不再给她追问的机会,开始快速而沉稳地整理装备。 首先便是那台封魂相机。 他仔细检查着机身,指腹拂过冰冷的金属外壳,最终停留在上方一个造型古朴、缠绕着银色丝线的外置闪光灯上。 这灯看似老旧,却是师父留下的秘宝之一,能在关键时刻,极小概率地引动相机更深层的力量,让封魂的威能产生指数级提升,是真正的杀手锏。 接着,他熟练地打开相机侧面的卡槽,一枚薄如蝉翼、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定神片安静地躺在其中。 他小心地用指尖感受了一下其中流淌的平和能量——温养得很好,完好无损。 这定神片是抵消频繁使用封魂相机可能导致记忆紊乱乃至缺失代价的关键之物,也是他敢于多次动用这台禁忌相机的底气之一。 然后,他从内袋取出一枚触手温润的玉蝉。 这玉蝉能有效隔绝自身生气,规避大部分低中级鬼魂的感知。 他摩挲着玉蝉光滑的表面,心中思忖:知微留在照相馆内,有“显影定真”之力庇护,鬼魂不敢轻易侵入,这玉蝉暂时我用更为合适。 只是,面对可能实体化、感知更为敏锐的d级鬼魂,它的效果还能剩下几成,就未可知了。 做完这些,他下意识地扯起右手的衣袖,小臂上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青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盘踞在皮肤之下,这是“渊”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放下衣袖,又摊开右手掌心,一个古朴神秘的镇魂铁烙印清晰可见,微微散发着灼热感。感受着烙印中传来的稳固灵魂的力量,他心中那份搏命的底气,似乎又凝实了一分。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精准,透着一股冰冷的决心,仿佛在无声地告诉陈知微,他的决定已不容更改。 陈知微靠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那双总是带着灵动狡黠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地变换着。 她清晰地看到他鬓角那刺目的灰白,看到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沉重。 但更让她心慌的,是此刻萦绕在他周身的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师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是疑问,而是陈述,“你不对劲。从矩阵出来之后,你就很不对劲。你看着我的眼神……有时候像是在看一个……需要小心对待的易碎品。现在,你又准备这些……”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装备,“你告诉我,真的只是去黑市吗?” 许砚整理装备的手彻底停了下来。 他意识到,在这第七层梦境里,他不仅是她的师兄,更是她倾心相恋、彼此交付了真心的恋人。 她对他的一切变化,都有着远超同门的敏锐直觉。 单纯的掩饰和命令,在此刻显得苍白无力。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面向她。 脸上的冰冷与坚决如同春阳融雪般悄然化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疲惫、却无比真实的温柔。 他走到沙发边,半跪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因不安而微微蜷起的手指。 “傻瓜,”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恋人之间才有的亲昵与无奈,“看着我变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轻松得起来?” 他指的是自己鬓角的灰白和眉宇间的沉重,巧妙地借用了她能看到的事实。 “矩阵里发生了太多事,我差点……差点又失去你。” 这句话半真半假,却饱含真情,他的指尖微微发凉,传递着后怕的情绪。 他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节不经意地擦过她温热的耳廓,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陈知微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 “有些隐患,必须去处理。有些力量,必须去获取。”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深邃,仿佛想将她刻入灵魂,“我向你保证,我会尽我所能,完好无损地回到你身边。因为……”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这里,有我最放不下的人。”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答案,却用“恋人”的身份和真挚的情感,巧妙地包裹了那个无法言说的秘密。 这份甜蜜的负担,比任何冰冷的解释都更具说服力,也更能牵绊住她追问的脚步。 陈知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毫不作伪的深情与担忧,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松弛。 她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用力捏了捏,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叮嘱:“……早点回来。我等你。” 许砚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同时涌起更深的酸楚与决心。 他凑上前,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郑重的吻。 “嗯。” 他应道,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对恋人许下归家承诺的男人。 他站起身,将最后一件装备收入特制的风衣内袋。 他没有再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最后交代了一句,声音低沉而郑重: “在我回来之前,别让任何人进来。薛婆婆……如果再来,也别开门。” 说完,他拉开门,迈入了外面那片看似正常、实则危机四伏的晨光之中。 门在身后合拢。 门内,是他刚刚用甜蜜的谎言和温柔的亲吻加固过的堡垒,里面住着他必须用真相去摧毁其安宁的恋人。 那份温度还残留在他的唇上,却已化作最灼人的燃料,投入了他心底那座名为“决心”的熔炉。 门外,是他为自己选定的淬火场。 他需要敌人的血与魂作为冷却剂,需要在九死一生中,将这具凡躯锻造成能承载真相与希望的容器。 白银的柔软必须死去,黄金的锋刃必须诞生。 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如同一柄刚刚在誓言中浸染过温情、又毅然投向烈火的剑,从此,剑鞘之内,只余寒芒。 (本章完) 第178章 数据港的暗影猎场 第178章 数据港的暗影猎场 离开照相馆庇护的范围,空气骤然变得不同。 不再是单纯的硝烟或尘嚣,而是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整个城市的重量都挤压在胸口。 阳光看似明媚,落在皮肤上却带着一种虚假的温吞,天空高远处,那抹病态的紫红淤痕如同无法愈合的疮疤,顽固地存在着。 许砚拉高了风衣的领口,玉蝉在胸口传来持续的温润感,将他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最低。 他没有立刻前往数据港,而是先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背街,确认四周无人注意后,启动了加密终端。 他首先联系了阿哲。 频道几乎瞬间接通,阿哲那带着杂音、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砚哥!你没事吧?照相馆那边……” “我没事。”许砚打断他,语气沉稳,“防御阵法受损,需要补充一批混沌石子和蚀灵符。另外,针对d级鬼魂的特化蚀灵符,研究有进展吗?” “混沌石子和普通蚀灵符我尽快准备好送过去。”阿哲语速很快,“但d级符箓……卡住了。e级和d级之间的能量结构和灵能波动模式,从现有数据看,存在一个明显的‘断层’或者说‘质变’。我分析了所有能搞到的e级数据,推演模型总是崩溃。除非……能搞到一只d级鬼魂的实体,哪怕只是部分灵能残骸作为‘试验体’,才有可能逆向解析出关键参数。” 许砚目光微凝,这与他之前的猜测吻合。 d级,确实是一个分水岭。 阿哲继续道:“至于灵能灌注的原型机,我按照你上次提的思路改造过了,能量引导效率和稳定性都提升了15%左右。现在最大的瓶颈是能源核心——我们缺高纯度的‘灵能原晶’。而且,” 他压低了声音,“我利用你给我的韩氏集团临时账号权限深入查了一下,发现韩氏自己的实验室,也在秘密进行高强度的灵能灌注实验,对高纯度灵能原晶的需求量极大,几乎是在扫货。” “知道了。材料和试验体的事,等我消息。”许砚结束了通讯,眼神深邃。 韩氏也在大规模进行灵能灌注?这背后绝不简单。 他沉吟片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韩先生。”许砚的声音平静无波。 “许先生?”韩文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转为商人特有的圆滑,“难得您主动联系。流泉集那边,初步规划已经启动,地方上的‘朋友’也很给面子,一切顺利。怎么,许先生是有什么指示?” “指示谈不上。”许砚淡淡道,目光扫过街角一个行为略显僵硬的“行人”,“只是想起,作为股东,若项目遇到官方或非官方的‘阻力’,或许我能提供一些……‘咨询’服务。”他刻意在“咨询”二字上略作停顿。 韩文山何等精明,立刻领会了弦外之音——这位神秘的许先生,拥有他们不具备的、处理“异常”事务的能力和渠道。他笑声更真诚了几分:“许先生有心了!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更有底了。目前还在前期,若有需要,定当请教。听说……近期你在市面上大量收购高纯度的灵能原晶?” “嗯,有些用途。”许砚不动声色。 “明白。韩氏在这方面也有些渠道,若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您。”韩文山心照不宣。 结束与韩文山的通话,许砚的思路愈发清晰。 灵能提纯,是当前多个环节的共同瓶颈。 他想到了一个人——周文斌。 通讯请求发出后,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周文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背景音是某种低沉的机器嗡鸣。 “许砚?”周文斌语气带着疑惑。 “你……昨天为什么没来遗忘照相馆执行任务?”许砚指的是上次在周文斌家中,那个名为“幽影”的白银级承包商下达的指令。 周文斌自己也是一脸疑问:“我也纳闷。任务前夕,按惯例‘幽影’会再次确认。但我没有收到任何通知。我怀疑,计划是否取消了?” 许砚心中冷笑,发布任务的“判官”早已被他父亲给解决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通知。 他顺势引导:“计划或许有变。你现在还在七号冷藏库吗?” “我提交了离职申请,但上面一直没有批复,流程卡住了。”周文斌的声音有些烦躁,“我现在算是半停职状态,但每天还得去点个卯。” “先别急着离开。”许砚语气严肃起来,“计划需要调整。你能否利用现在的权限和位置,想办法……弄出一台能够进行高效鬼魂灵能提纯的设备?或者至少,是核心的技术图纸和关键部件。” 周文斌在那边倒吸一口凉气:“你疯了?!那是中心总部严格管控的战略资源!每一台设备都有编号和灵能烙印!私自复制或外流,一旦被发现……” “风险与机遇并存。”许砚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想想‘升华’,想想你追求的真相。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这或许是我们打破僵局的机会。”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机器嗡鸣声持续作响。 许久,周文斌才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试试看。但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成功。” “尽快。”许砚结束了通讯。 将所有信息在脑中梳理一遍,许砚的目光再次投向城市边缘的方向。 各方势力都在涌动,灵能是关键。 而眼下,获取力量的最直接途径,依旧在数据港。 他像一道灰色的影子,融入街道上那些表情麻木、行动刻板的“行人”之中,朝着旧城区数据港行去。 越靠近目的地,周遭的“正常”就衰减得越厉害。 建筑开始出现更多的扭曲和断层,有些楼宇的中间部分完全透明,显露出内部钢筋水泥的诡异剖面; 街边的店铺招牌上的字迹模糊不清,时而闪烁,切换着毫无意义的乱码。 空气中的消毒水气味,在这里变得浓郁起来,与一种类似电路板过热的焦糊味混合,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独特气息。 这里是被梦境规则和“渊”的侵蚀反复拉扯、最终双方都无力完全掌控的缓冲区。 恐怖的温床,异常的巢穴。 根据之前搜集的零星情报和阿哲偶尔的提及,数据港的入口隐藏在一座废弃的中央电话交换局深处。 许砚避开几条主干道上偶尔巡逻的、眼神空洞的城市清洁机器人,拐入一条堆满废弃服务器的阴暗小巷。 巷子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仿佛被巨力撕裂过的金属大门歪斜地敞开着,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尘埃和臭氧的味道。 这里,就是入口。 许砚在踏入前,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 封魂相机挂在胸前最顺手的位置,定神片稳定地散发着微光,镇魂铁烙印在掌心微微发热。 他深吸一口那混合着铁锈、尘埃与臭氧的冰冷空气,迈步而入。 门内的世界,光线陡然黯淡。 并非纯粹的黑,而是一种不断闪烁、变幻的幽光。 巨大的、早已停止运转的服务器阵列如同沉默的钢铁丛林,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无数粗细细细、破损裸露的线缆像枯萎的藤蔓般从天花板上垂落,在地面积累了厚厚的灰尘。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带着微电量的数据碎屑,触及皮肤时带来细微的麻痹感。 滋滋……沙沙…… 断断续续的、仿佛老旧电台搜寻信号的噪音无处不在,其中又夹杂着某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在远处窃窃私语的嗡鸣。 那是规则乱流的声音,是“渊”的低语。 许砚屏住呼吸,将灵觉提升到极限,灵能如同无形的触须般向四周谨慎地探出。 这里的灵能环境极其混乱且……“浓郁”。 他心中凛然,难怪这里会成为异常滋生的温床。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地浮现:为什么信息类的鬼魂或异常,似乎更容易突破e级桎梏,率先触摸到d级的门槛,甚至表现出更强的实体化倾向? 他想起了上一世在地铁七号线莲花路站处理的“悲伤之眼”任务。 那也是一个由海量负面情绪和信息流汇聚而成的信息鬼,其实力已稳稳站在d级门槛上,并且几乎凝聚出了半实体,能直接影响现实环境,制造出真实的“泪痕”与“低泣”。 是因为信息本身,更接近这个“梦境世界”的底层构成吗? 这个由沈梦瑶潜意识编织的世界,其存在的根基,或许本就是某种庞大而复杂的信息集合体,是概念与规则的具象化。 那么,由信息流、数据残渣、以及“渊”渗透进来的真实绝望混合而成的异常,在这个世界里,是否就像水中的鱼,拥有着天然的、更易于成长和“显形”的环境? 它们更容易理解、适应甚至扭曲利用这个世界的局部“规则”,其存在本身,就是梦境规则与“渊”的规则碰撞后产生的、具有一定“权限”的“漏洞”或“畸变体”? 这个推测让他对数据港的危险性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这里孕育的d级异常,可能不仅仅是力量强大,更可能拥有某些基于信息层面的、诡异难防的能力。 他小心翼翼地在钢铁丛林中穿行,脚步落在积尘的地面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 玉蝉的效果在这里受到了明显的干扰,仿佛信号不良般传来断断续续的温润感。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无形的、带着冰冷探究与纯粹恶意的“视线”,如同黏稠的蛛网,从四面八方每一个黑暗的缝隙、每一片扭曲的阴影中投射过来,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那不仅仅是贪婪,更像是一群潜伏在深海中的盲眼怪鱼,嗅到了不属于此地的、鲜活的生命气息。 他没走出多远,前方一处巨大服务器机柜投下的、仿佛凝固的黑暗阴影,忽然如同沸腾的沥青般剧烈地扭动起来。 不是一只,而是三团人形的扭曲之物,挣扎着从阴影中“析出”。 它们几乎没有固定的样貌,身体由无数疯狂滚动、闪烁的乱码和破碎失真的像素块勉强拼凑而成,边缘不断崩塌又重组,发出令人牙酸的、高频的“嘶嘶啦啦”的噪音,仿佛坏掉的收音机在同时播放着所有频道的杂音。 它们没有眼睛,但那不断变换的像素面上,却清晰地传达出一种对生命能量的纯粹渴望与毁灭欲,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迅捷,猛地扑噬过来。 e级异常,数据港的“清道夫”,但它们的凶悍与诡异,远超外界同类。 许砚眼神一凝,面对这足以让普通白银级承包商手忙脚乱的围攻,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慌乱。 他甚至没有去动用胸前的封魂相机。 就在最前面那只数据残影挥舞着由乱码构成的、扭曲利爪般的肢体,即将触碰到他衣角的刹那。 咻! 许砚左手如同鬼魅般抬起,指尖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一张蚀灵符。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手腕微抖,灵力以一种精妙到毫巅的力度瞬间注入符箓。 那符箓并未激射而出,而是在他指尖骤然化作一团拳头大小、剧烈旋转的幽紫色电芒。 这团电芒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迎上了那只数据残影。 “嗤——滋滋滋!”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冷水泼入滚油,又像是强酸腐蚀金属的剧烈反应声。 那数据残影扑来的动作猛地僵住,构成它身体的乱码和像素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错乱、彼此冲突湮灭。 它发出一种非人的、混合着电流杂音和绝望意味的尖锐悲鸣,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大手揉碎的沙画,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从内部彻底崩溃,化作一蓬剧烈闪烁后迅速黯淡下去的细碎光点,消散在压抑的空气中。 一击秒杀! 许砚看着那消散的数据残影,目光微凝。 解决它们比预想中更轻松,但其构成方式却远比外界的物理型鬼魂要诡异。 它们更像是……一种拥有自主攻击性的“程序错误”。 这干净利落到极致的一幕,让另外两只数据残影那简单的攻击逻辑出现了瞬间的卡顿,它们那由像素构成的“面孔”上,甚至模拟出了类似“愕然”的扭曲表情,扑击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一滞。 而就在这不足零点一秒的停滞间隙—— 许砚动了! 他的身形如同挣脱了重力束缚,带起一道模糊的残影,以一种远超白银i级应有的速度,瞬息间便欺近到第二只数据残影身前。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复杂的招式,右手看似随意地探出,掌心之中,那枚镇魂铁烙印骤然亮起幽深的光芒,一股沉重、古老、仿佛能镇压一切虚妄灵魂的磅礴气息弥漫开来。 那只数据残影仿佛遇到了天敌,发出恐惧的嘶啸,想要后退,却已然不及。 许砚的手掌,带着烙印那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冰雪,轻飘飘地印在了它那不断变幻的、试图凝聚出防御的核心区域。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闷响。 没有光芒四射,没有能量爆发。 那数据残影就像是一个被戳破的、装满秽物的气球,整个形体猛地向内塌陷、收缩,然后彻底湮灭,连一丝光点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绝对的碾压! 最后那只数据残影,目睹了两个同伴在电光火石间以截然不同、却同样彻底的方式被抹除,那简单的意识被最原始的恐惧彻底淹没。 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再也顾不得攻击,转身就想重新融入身后那片它诞生的阴影。 想逃? 许砚眼神淡漠,甚至没有移动脚步。 他只是微微抬起下巴,胸前挂着的封魂相机不知何时已被他稳稳托在手中。 他没有使用那威力巨大但也更耗心神的广角镜头,只是最简单的标准镜头对准了那仓皇逃窜的背影。 没有瞄准的过程,没有蓄力的前兆。 “咔嚓。” 一声清脆、利落,带着某种规则力量的快门声,在这片死寂的钢铁丛林里清晰地回荡。 那正在融入阴影的数据残影,动作猛地定格,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吸力自相机镜头中产生,它的身体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攥住,开始剧烈地扭曲、压缩,从一团人形的乱码,被硬生生拉扯成一道细长的、哀嚎着的灰色气流,“嗖”的一下,被彻底吸入那深不见底的镜头之中。 封印,完成。 从遭遇袭击到战斗结束,总共不过三、四秒的时间。 许砚缓缓放下相机,站在原地,气息平稳悠长,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丝毫凌乱。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四周那原本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在这一刻,明显减弱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他能感觉到,更深沉的黑暗里,那些更强大的存在,依旧在蛰伏,在窥伺。 但方才他展现出的、那种举重若轻的碾压性力量,无疑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他收起相机,目光冷冽地扫过周围蠢蠢欲动的阴影,那些阴影仿佛被无形的锋芒刺到,悄然退缩了回去。 他收起相机,正准备继续深入,目光却被刚才第二只数据残影消散处的一点微弱闪光吸引。 他蹲下身,指尖拂开积累的灰尘,触碰到一小块半嵌入地面的、材质特殊的金属碎片。 碎片边缘锐利,表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被高温或强能量灼烧过的标记—— 那是一个姿态凌厉的抽象飞鸟图案,旁边还有一个几乎被磨平的编号:dy-07。 许砚的指尖在碎片上停顿了一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 这个标记……他认识。 正是韩文山曾隐晦提及、行事诡秘且能量不小的组织——“渡鸦”,其外围行动人员常用的标识之一。 dy,很可能就是“渡鸦”的缩写。 “渡鸦”的人也涉足了数据港? 许砚的思维高速运转起来。 这碎片的材质和损伤痕迹,表明这里近期发生过冲突,而且交手双方动用的绝非寻常手段。 是猎杀特定异常?或是探索数据港本身的秘密? 局势果然比他预想的更复杂。 这片规则混乱之地,不仅是异常和“渊”的战场,如今又掺和进了“渡鸦”这股第三方势力。 这意味着,他不仅要面对环境和怪物的危险,还需提防来自同类的、可能更狡诈凶险的算计。 他没有丝毫惊慌,反而一种冰冷的、属于猎手的警觉在心中弥漫开来。 他将碎片谨慎地收起,藏入内袋。 这不是恐惧,而是将新的变量纳入考量后的绝对专注。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将感知更加内敛,如同收束起所有气息的潜行猎豹,继续向着数据港的核心区域深入。 根据父亲信标那始终不曾断绝的微弱指引,以及灵觉中对阴性能量浓度与纯度的精准把握,他坚定不移地朝着那片最混乱、也最可能孕育着猎物的危险区域,稳步前行。 越往里走,服务器的残骸越发巨大,如同沉默的金属山峦,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构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 那些无处不在的低语声,此刻已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边的呢喃,不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凝聚成一个个充满负面情绪的、破碎的词语,反复冲击着他的意识: “痛苦……” “失败……” “逃不掉……” “永恒……” 前方传来的灵压与那无孔不入的低语,让许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紧守意识,忽然明白了什么。 ‘悲伤之眼’,还有眼前这东西……它们都是由信息、情绪和规则碎片构成的。 这个由沈梦瑶潜意识编织的梦境世界,其底层逻辑本身就是庞大的信息集合体。 在这里,信息类异常就如同水中的鱼,它们不是在‘对抗’世界,而是在‘利用’甚至‘同化’世界的部分规则来壮大自身,所以才能更快地突破界限,甚至触摸实体!’ 这些低语如同无形的毒针,精准地刺向意识中最脆弱的角落,试图放大每一丝潜藏的恐惧与绝望。 许砚心神如同磐石,掌心的镇魂铁烙印持续传来温和却坚定的暖流,构筑起一道稳固的精神壁垒,将这股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牢牢隔绝在外。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前方视野豁然开朗,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地面由某种特殊的导热材料铺就,依稀能辨认出这里曾是庞大主服务器阵列的基座。 而此刻,广场中央的景象,让许砚的呼吸为之一滞。 那里,悬浮着一个难以名状的“存在”。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翻滚、蠕动着的活体暗影,其边缘极不稳定,时而如烟雾般飘散,时而又猛地撕裂开,短暂地显露出其后那令人心悸的、连接着无尽“恐惧”本身的绝对虚无。 一股远超之前所有异常的、冰冷彻骨且沉重如山的灵压,以它为中心弥漫开来,使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变得粘稠而刺骨。 在这团翻滚的暗影表面,无数张痛苦到极致而扭曲的面孔时而浮现、挣扎,时而如同落入水中的墨滴般无声湮灭,它们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纯粹的绝望意念在回荡。 暗影偶尔会剧烈翻涌,凝聚出类似尖锐肢体或触手的凸起,无意识地划过地面,坚硬的特殊材料便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留下滋滋作响的焦黑痕迹。 d级! 绝对是d级异常! 而且看其形态特征与散发出的、那种近乎纯粹的、源自“渊”的冰冷绝望气息,这极大概率是“渊”的渗透与数据港混乱规则结合,孕育出的特殊变体——“渊影魔”! 一种以吞噬灵魂能量、散播绝望为生,并极度渴望稳定实体的恐怖存在。 它似乎正处于一种类似“消化”或“积蓄”的半休眠状态,缓慢而持续地汲取着周围环境中弥漫的负面能量与游离的数据残渣。 许砚的心脏有力地搏动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终于锁定了目标。 就是它! 炼化其核心,汲取那精纯而庞大的阴性能量,他就有极大的把握冲破那层坚固的黄金壁垒。 但就在他全神贯注,精神丝线般蔓延出去,开始冷静分析渊影魔的能量波动规律、计算最佳的攻击切入点和封魂相机使用策略的刹那。 一种截然不同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骤然缠上了他的脊椎。 不是来自前方那团混沌的暗影,而是来自侧后方,那片由巨大服务器残骸构成的、深邃的阴影之中。 那目光……带着一种贪婪的、评估般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完美的容器? 几乎在这感觉升起的同一瞬间。 “嘀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诡异的,仿佛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从那个方向的阴影里传来。 危险! 许砚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 他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向着侧前方猛地扑出。 “咻——!” 一道幽暗的、几乎融入环境光线的深紫色能量束,以惊人的速度擦着他原本站立位置的后脑勺掠过。 能量束击中后方一台废弃的服务器机柜,没有爆炸,也没有熔穿,而是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滋啦”声,那坚硬的金属外壳竟如同被无形之力快速分解、湮灭,瞬间消失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边缘光滑如镜,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是实体武器!是某种……高强度的能量湮灭效应。 而且,攻击中带着一股浓烈的、与前方渊影魔同源却更加凝练的阴寒气息。 许砚在地上顺势一个翻滚,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封魂相机已然举起,暗金色的广角镜头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死死锁定攻击来源的阴影。 那片阴影开始不自然地蠕动、拉伸。 一个“人影”,缓缓地从中“浮”了出来。它的出现并非物理层面的移动,更像是一段本不属于此处的“错误代码”被强行写入现实,周遭的光线都畏惧地为之扭曲、塌陷。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的瞬间,许砚感到自己的记忆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翻动,沈梦瑶苍白的脸、照相馆暗室的红光、无数破碎的战场画面不受控制地一闪而过——它在强行阅读他的“数据”,寻找容纳其存在的“接口”。 那贪婪的意念如同病毒般直接植入他的脑海: “找到你了……完美的……躯壳!” “蕴含‘渊’之力……却如此鲜活……” “给我……你的身体……将成为我……踏足现实的……完美基石!” 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印在许砚的意识中。 “完美的躯壳……” 那贪婪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上来,试图渗透他的精神防御,窥探他灵魂深处的秘密。 许砚心中一凛。 这绝非浑噩的低级异常! 它能精准地感知到“渊核”的存在,并且懂得“躯壳”和“现实基石”的价值。 其智慧和对能量的理解,远超他之前遭遇的任何对手。 “吼——!” 就在这时,或许是受到这突然出现的、同源却更具侵略性的精神波动刺激,广场中央那只原本半休眠的渊影魔猛地躁动起来。 它那庞大的暗影之躯剧烈翻腾,无数痛苦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更加狂暴的阴寒灵压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鹬蚌相争? 许砚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 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暗影人形鬼魂,猩红的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躁动的渊影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它抬起一只由流动暗影构成的手臂,对着渊影魔的方向虚虚一握。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强烈束缚与压制意味的精神力场瞬间笼罩住渊影魔。 那庞大的暗影如同被投入琥珀的飞虫,翻滚的动作骤然变得迟滞、艰难,发出的精神尖啸也仿佛被隔绝了大半。 它能压制同类!而且如此举重若轻! 许砚瞳孔收缩。 这鬼魂不仅智慧高,其对精神力和阴性能量的掌控精度,也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它先解决自己这个“完美躯壳”,再处理那个蠢笨的同源能量团? 思路清晰得可怕! 没有时间犹豫了! 就在暗影人形分神压制渊影魔的刹那—— “就是现在!” 许砚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如同离弦之箭,主动冲向那暗影人形。 他知道,面对这种拥有极高智慧和控场能力的敌人,逃跑和拖延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被动,必须打乱它的节奏。 前冲的同时,他左手早已扣住的数张蚀灵符如同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 但目标,并非暗影人形本身,而是它周围的地面、墙壁以及上空垂落的粗大线缆。 嗤嗤嗤嗤! 幽紫色的电芒在不同位置炸开,虽然无法对d级鬼魂造成实质伤害,却瞬间扰乱了那片区域的能量场,干扰了它与环境阴影的联结,更重要的是——制造了混乱和视线遮挡。 暗影人形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蝼蚁挑衅的怒意,它似乎没料到许砚敢主动进攻。 它另一只手臂挥动,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的深紫色湮灭射线如同毒蛇般射出,穿透符箓制造的电光烟幕,直取许砚胸口。 许砚仿佛早已预判,前冲的身影在间不容发之际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侧旋,湮灭射线擦着他胸前掠过,将后方一台服务器直接气化出一段空白。 同时,他借着旋转之势,右手掌心的镇魂铁烙印幽光大盛,带着一股煌煌正正、镇压邪祟的磅礴意志,并非拍向鬼魂,而是狠狠一掌拍向地面。 轰! 一股无形的震荡波以他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针对灵体的精神震荡。 镇魂铁的力量对于这种纯粹由负面能量和精神体构成的存在的克制力,在此刻彰显无遗。 “呃啊——!” 暗影人形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嘶鸣,它那烟雾状的下半身一阵剧烈波动,与地面阴影的连接出现了瞬间的不稳,猩红的眼眸也出现了短暂的涣散。 镇魂铁的力量,直接撼动了它的核心。 机会! 许砚眼神冰冷如刀,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在鬼魂被精神震荡影响的瞬间,他胸前的封魂相机已然举起,那暗金色的广角镜头对准了它。 “咔嚓!!!” 这一次的快门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响亮!仿佛带着某种天地规则的共鸣。 暗金色的镜头仿佛活了过来,表面的纹路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的光泽。 一股远超之前的、堪称恐怖的吸力骤然爆发。 那暗影人形刚从精神震荡中恢复,便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攫住了它的核心。 它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周身暗影疯狂涌动,试图抵抗,那两点猩红的光芒死死盯住许砚,充满了怨毒与不甘。 “不——!这躯壳……本该属于我!!” 在它被镜头吞噬的前一刻,它将最后一股凝聚了所有绝望与不甘的精神力量,如同毒刺般射向许砚。许砚的眼前猛地一黑,随即又亮起——他竟“看”到自己站在照相馆的暗室里,但镜中的倒影却咧开了嘴,眼中燃烧着猩红的光芒,正对他无声地狞笑! “我们……会再见的……”幻象中的“许砚”用口型说道。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许砚猛一咬舌尖,剧痛与镇魂铁的双重刺激下才挣脱出来,将最后一丝挣扎的暗影彻底封入相机。 它疯狂地调动精神力,甚至引动了被它部分压制的渊影魔的力量,一道道阴寒的冲击波如同潮水般冲向许砚。 许砚咬紧牙关,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无数冰锥穿刺,识海剧烈翻腾。 但他持着相机的手稳如磐石,将全部精神力灌注其中,催动着封魂相机的力量。 他知道,这是意志的比拼,稍有松懈,便是万劫不复。 “给我……进来!” 他低吼一声,镇魂铁烙印再次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为他稳固心神,同时也在无形中加强了对鬼魂的压制。 终于,在那暗影人形绝望的嘶吼中,它的抵抗土崩瓦解。 庞大的暗影之躯被强行压缩、拉扯,扭曲着化作一道粗壮的、挣扎不休的黑色气流,如同长鲸吸水般,被硬生生拖入了那暗金色的广角镜头之中。 “嗡……” 镜头发出一声满足般的低沉嗡鸣,表面的流光缓缓平息。 几乎在暗影人形被封印的同一时间,那边被压制的渊影魔失去了束缚,发出一声狂乱的咆哮,更加疯狂地扑向场中唯一的活物——许砚。 但此时的渊影魔,因为刚才被强行抽取了部分力量,以及彻底的狂乱,其行动已然失去了章法。 许砚虽然精神消耗巨大,但强敌已去,面对一个只剩本能的怪物,他反而冷静下来。 他迅速更换了标准镜头,利用封魂相机的基础功能,配合身法和蚀灵符的干扰,不断削弱、禁锢渊影魔。 过程依旧凶险,但已无悬念。 当最后一丝庞大的暗影被吸入相机镜头时,整个“广场”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那弥漫的阴寒灵压和令人崩溃的低语声,也随之大幅减弱。 许砚踉跄一步,用相机撑住身体,脸色苍白如纸。他感到手中的封魂相机传来不同以往的、刺骨的寒意,甚至在他掌心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仿佛里面关押的东西极不安分。 与之前封印任何鬼魂后的沉寂感都不同,这一次,相机仿佛拥有了一个沉重且充满恶意的“心跳”。 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 同时应对两个d级存在,尤其是那个拥有高智慧的暗影人形,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是巨大的负担。 但他眼中,却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他成功了! 不仅解决了致命的埋伏,还一次性获得了两个d级异常。 尤其是那个暗影人形,其品质极高。 (本章完) 第179章 寄生之影 第179章 寄生之影 收获两个d级鬼魂,许砚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愈发沉静。 冲击黄金级的壁垒,远非一两个d级鬼魂的能量所能撼动。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和今生的体悟都告诉他,那层壁垒坚不可摧,需要远超常人想象的积累。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攫取更多鬼魂,才能凝聚出那足以破开天堑的冲击力。 就在这时,加密终端传来一阵极其轻微、预设好的特定震动。 是阿哲。 他分出一丝心神,快速读取了讯息: “砚哥,混沌石子和蚀灵符都备齐了,按老规矩,这就给你送到馆里。另外,韩氏那边的临时权限显示,他们对高纯度灵能原晶的搜索范围扩大了,几乎覆盖了所有黑市渠道,动作很大,有点反常。” 许砚目光微闪,迅速回复: “收到。东西放好即可,无需停留。韩氏动向,持续关注。” 简短的交流中断。 阿哲的讯息像是一根细微却坚韧的丝线,将他与那个尚且存在秩序与联系的“外部世界”短暂相连,驱散了几分独自深入绝地的孤寂感。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数据港核心区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再度如潮水般涌来。 数据港核心区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液态的阴影。 许砚每一步都踏在积累着数据尘埃与规则碎片的金属地面上,发出轻微却足以在死寂中放大的声响。 封印了两个d级存在,尤其是那个暗影人形后,他并未感到轻松,胸前的封魂相机传来持续的、异于往常的冰冷与沉重感,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更深层的危险。 这里的空间扭曲现象更为严重。 整排的服务器机柜会毫无征兆地上下颠倒,原本的通道在眼前坍缩成一面冰冷的金属墙,而后又从侧面“生长”出新的、不知通向何处的路径。 低语声不再是背景噪音,它们凝聚成针尖般的恶意,持续不断地试图钻入他的脑海。 “左转……对,就在前面……” “回头吧,那里是深渊……”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许砚紧守心神,镇魂铁烙印如同定海神针,将这股精神污染牢牢隔绝。 他能感觉到,前方弥漫的灵能浓度更高,但也更加混乱、暴戾。 正如他所料,数据港的深处,藏着更“狠”的东西。 就在他绕过一座如同小山般庞大的破损主机阵列时,一阵压抑的、属于人类的争吵声夹杂着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从前方的交叉通道传来。 许砚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 有人! 在这数据港深处,活人往往比异常更危险。 他身形如鬼魅般向后一缩,完美融入一处服务器残骸投下的深沉阴影中,呼吸与心跳降至最低,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前蔓延。 只见前方一处相对开阔的、由断裂线缆和金属碎片构成的空地上,四名身着统一灰黑色作战服的人正呈扇形包围着一个蜷缩在地的身影。 许砚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他们臂章上那姿态凌厉的抽象飞鸟图案。 渡鸦?! 他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之前捡到的那块刻有“dy-07”编号的金属碎片。 果然,他们也在这里活动,而且看样子,是遇到了麻烦。 他冷静地观察着。 这四名渡鸦成员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能量步枪的枪口稳定地指向中心,但他们的眼神中除了警惕,更夹杂着难以置信的痛苦与挣扎。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同样穿着渡鸦制服、却显得极其狼狈的男人。 那人作战服多处撕裂,脸上混杂着污迹与干涸的血痂,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却又燃烧着一种不正常的、偏执的疯狂。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匕首上萦绕着不祥的、微弱的灵能波动。 “李响!把刀放下!看清楚,那是王磊!是队友!”为首的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低吼道,声音因极力压抑着情绪而微微发颤,他的枪口虽然指着名为李响的队友,但手指并未紧扣在扳机上。 “我看清了……我比你们都看得清!”李响嘶哑地咆哮,鼻涕和眼泪在污浊的脸上冲出沟壑,他挥舞着匕首,刀尖神经质地在他脚下昏迷的王磊和周围的队友之间晃动,“那东西……那黑色的影子就趴在他背上!它在啃噬他!还在对我笑!你们为什么都看不见?!不清理掉……我们全都会被他害死!” “你他妈胡说什么!王磊是为了推开你才被那鬼东西的能量擦中!他只是昏迷了!”另一名年轻队员忍不住怒斥,眼神里既有愤怒也有对同伴状态的不解与恐惧。 “昏迷?哈哈……哈哈哈……”李响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笑,眼神涣散了一瞬,随即凝聚起骇人的杀意,“他的影子……他的影子在自己动啊!你们这些瞎子!” 话音未落,他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仿佛彻底崩断,身体爆发出与其虚弱状态不符的敏捷,手持匕首,带着同归于尽般的决绝,猛地扑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王磊。 就是现在! 阴影中,许砚的灵觉早已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过李响。 在他那狂乱的生命体征之下,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狡诈且充满寄生欲望的精神波动盘踞在其灵魂深处,正巧妙地操控着宿主的情绪与行为。 这不是简单的精神错乱,而是高明的附身。 一个懂得利用人类情感弱点、完美隐藏自身、并能瞬间激发宿主潜能的d级鬼物。 这些渡鸦的人发现不了情有可原,但他们解决不了。 若任由其发展,要么李响杀死队友,要么渡鸦小队被迫击毙李响,无论哪种结果,都意味着这个危险的寄生鬼魂会趁机寻找下一个宿主,或者在一片混乱中对自己发动偷袭。 不能让它得逞。 就在李响的匕首即将刺入王磊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 “嗤!” 一道幽紫色的电芒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从侧方的阴影中射出,并非射向李响,而是打在他即将扑出的路径前。 蚀灵符的能量在地面炸开一小片区域,阻断了李响的动作。 “谁?!” 所有“渡鸦”成员瞬间调转枪口,紧张地指向许砚藏身的方向。 许砚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神色平静,仿佛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越过了那些指向自己的、闪烁着幽蓝能量的枪口,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般,剖析着状若疯狂的李响。 在灵觉的极致感知下,李响的生命能量确实如同风中之烛,但其灵魂深处盘踞的那团冰冷阴影,才是关键。 不止是附身,这是一种进化。 许砚心中凛然。 渡鸦的装备绝非等闲,他们身上佩戴的灵能波动探测器甚至能捕捉到e级异常的微弱辐射。 然而,此刻探测器毫无反应。 这意味着,寄生李响的鬼魂,不仅完美模拟了宿主的灵魂波动,其能量形态的“隐蔽性”和“兼容性”已经超越了常规探测技术的识别范畴,欺骗了机器。 这绝非普通d级能做到。它更像是一种针对现代灵能科技的特化进化,或者其本质就偏向于“信息层”的渗透,而非纯粹的能量干扰。它将自身的存在“加密”了,混入了李响的生命信号这组“背景噪音”之中。 高明的信息层面寄生。 许砚瞬间修正了判断。这个鬼物极其擅长伪装和精神操控,更危险的是,它懂得利用并规避这个世界的“规则”——包括科技侦测的规则。 它没有强行扭曲现实,而是在规则的缝隙里穿行。 “路过的。”许砚淡淡开口,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始终锁定李响,“我建议你们立刻控制住他,他很危险。” “你是什么人?”渡鸦小队的队长,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没有放下枪,枪口在许砚和李响之间移动,沉声问道。 一个能在数据港深处悄无声息出现的人,本身就意味着巨大的威胁。 “一个能看到你们看不到的东西的人。”许砚指了指李响,“他被附身了,级别很高,你们的设备发现不了。” “胡说!我清醒得很。”李响激动地大叫,但他的眼神深处,那抹源自寄生鬼魂的狡黠一闪而过。 它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立刻转变策略,将“被附身”的指控巧妙地反弹回去,并开始植入更恶毒的猜疑。 “队长!别信他!我们一路过来遇到多少诡异?为什么偏偏他出现在这里?我看他才是那些‘东西’派来的!目的就是离间我们,让我们自相残杀!说不定……说不定王磊昏迷就是他搞的鬼。他身上的伤根本不是被能量擦中,是中了某种我们没见过的阴招。” 这番话极其恶毒,立刻戳中了渡鸦队员们最深的恐惧——对未知阴谋和内部背叛的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锐利地聚焦在许砚身上,枪口也更稳定地指向了他。 相比于行为异常但知根知底的队友,这个来历不明、言语惊悚的陌生人,显然是更合理的怀疑对象。 队长张的眼神也更加冰冷:“你看得见?证据呢?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信你,而不是信我们生死与共的兄弟?” “证明?”许砚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当你们的信任被利用,当他的匕首不是指向我,而是捅进你们其中一人的后心时,就是最好的证明。或者,你们可以试试,看他敢不敢让我用灵能稍微探查一下他的灵魂?那寄生体,躲不过的。” 许砚这话,既是陈述,也是试探,更是将了那鬼魂一军。 李响闻言,脸上瞬间浮现出被侮辱和巨大恐惧交织的夸张表情,他猛地后退一步,紧紧抱住自己的头,声音凄厉: “队长!你听到了吗?他要碰我的灵魂,他想直接杀了我灭口,他就是在找借口。你们让他碰我,我立刻就会像王磊一样‘昏迷’过去。信我啊!想想我们之前出的那个任务,情报是怎么泄露的?不就是因为轻信了外人吗?!” 他再次精准地勾起了一段痛苦的集体回忆,将许砚与“导致伤亡的外人”形象重迭。 这一下,连队长张的眼神都彻底变了,他上前一步,彻底将枪口对准许砚,声音斩钉截铁:“站在原地,别动!李响,你也冷静!事情没弄清楚前,谁都不准轻举妄动!” 局面瞬间绷紧到了极点,变成了许砚与渡鸦小队五人的对峙。 那鬼魂巧妙地将自己隐藏在了队友的信任和保护之后。 然而,许砚的最后一句话,却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寄生鬼魂的思维里。 “探查灵魂”,这是它绝对无法承受的风险。 它意识到,这个神秘的男人有能力也有决心这么做,而一旦队长张在压力下稍有松动,它的伪装就将彻底败露。 必须让局面彻底混乱,必须让这个威胁立刻消失! 恶念陡生。 就在队长张全神贯注盯着许砚,小陈因为紧张而稍微偏离站位,靠近李响的瞬间。 “队长小心!他要动手了!”李响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充满了“忠诚”与“预警”的呐喊。 与此同时,他本人却像是要扑过去保护队长,脚下一个“踉跄”,手臂“不经意”地猛地撞在了身旁年轻队员小陈的后腰上。 这一撞力道极大且极其阴险,蕴含着鬼魂瞬间爆发的力量,完全超出了李响本身应有的体能。 小陈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着向前扑倒,而他倒下的方向,正好是许砚所在的位置,手中的能量步枪也下意识地指向了许砚。 这个变故太快,太突然,在其他人看来,完全就是许砚突然发动了某种无形攻击,或者小陈发现了什么致命威胁而抢先出手。 “小陈!”张队长目眦欲裂,几乎要扣动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吸引的刹那。 李响脸上那伪装的惊慌失措,瞬间扭曲成了一个充满恶毒和计谋得逞的狞笑。 它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制造混乱那么简单。 它要的是在混乱中,精准地除掉一个敌人! 它的身体以一种绝非人类所能做到的、如同鬼魅般的敏捷,与撞倒小陈的动作无缝衔接,手持那柄萦绕着不祥灵能的匕首,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直刺距离它最近、也是此刻注意力被小陈完全吸引的另一名队员——那一直昏迷躺在地上的王磊的太阳穴。 这一击,悄无声息,狠辣绝伦。 它不仅要杀人,还要坐实许砚“灭口”的罪名。 只要王磊一死,就是死无对证,它将彻底安全,并能继续玩弄这群人类于股掌之间。 就在那淬毒的匕首尖端即将没入王磊太阳穴的刹那。 “嗤!” 一道幽紫色的电光后发先至,并非射向李响,而是精准地击打在匕首的侧面。 又是许砚在千钧一发之际弹出的蚀灵符。 强大的冲击力和净化能量让匕首猛地一偏,擦着王磊的头皮深深扎进了地面,溅起一串火星。 那寄生鬼魂志在必得的一击,被强行打断。 这精准到毫秒的干预,让所有渡鸦队员都是一愣。 如果许砚真是来“灭口”的,他为何要救王磊? 而李响的狞笑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计划被彻底粉碎的惊怒。 它意识到,自己的所有算计,在这个神秘男人面前都如同透明。 “你——!” 它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再也无法维持那精妙的伪装。 被许砚逼到绝境,它只能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强行吞噬宿主剩余的所有生命力,做最后一搏。 李响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皮肤瞬间失去光泽,眼神中的最后一点人性光芒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恶毒。 他周身的灵能波动骤然暴涨,紊乱而危险,身体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速度与力量飙升,不再使用任何计谋,如同疯狂的野兽,挥舞着匕首,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猛地扑向最近的目标——刚刚站稳、惊魂未定的小陈! 这一次,它的杀意不再掩饰,那冰冷的d级灵压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 “小心!” “李响你……!” 这突如其来的、绝非人类能做出的变化和那毫不掩饰的恐怖灵压,终于让所有渡鸦队员瞬间明白了真相。 他们之前的怀疑、犹豫,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致命。 队长张反应最快,能量步枪瞬间开火,幽蓝的光束打在李响干瘪的身体上,却只是让他动作一滞,仿佛击中了坚韧的橡胶,无法造成致命伤。 其他队员也纷纷开火,但被鬼魂强行强化的躯体,对能量武器产生了惊人的抗性。 “没用的!它燃烧了宿主生命,物理和能量抗性会短暂飙升!”许砚冷静的声音传来,他并未急着出手,而是在观察这鬼魂最后爆发时的能量运行模式。 就这么一耽搁,李响已经硬顶着弹雨,冲到了小陈面前,扭曲的手臂带着匕首,直刺其心口!小陈眼中已满是绝望。 就在这最后关头—— “咔嚓!” 一道闪光,带着某种终结意味的快门声响起。 扑在半空的李响,身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僵直。 他体内那狂暴的、燃烧着的阴冷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失去了支撑。 一道更加凝实、不断扭曲挣扎的灰黑色影子,发出尖锐无比的精神哀嚎,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从他干瘪的躯壳中扯出。 那影子疯狂扭动,试图抵抗,但在封魂相机的绝对规则面前,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它被强行压缩、拉扯,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声被摄入那深不见底的镜头之中。 李响彻底失去生机的身体,“噗通”一声摔落在地,如同破败的麻袋。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能量枪械的嗡鸣停止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所有渡鸦队员都看着地上李响的尸体,又看看许砚手中那架古朴的银色相机,脸上充满了震惊、后怕、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羞愧。 张队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收起枪,走到许砚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沙哑而沉重: “……阁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刚才……是我们有眼无珠,误会了阁下,差点酿成大错!我张猛,代表渡鸦第七行动队,向您致歉!” 他身后的队员们也纷纷收起武器,低下了头。 尤其是小陈,更是脸色煞白,他知道,刚才如果不是许砚两次出手,他早已死了两次。 许砚缓缓放下相机,感受着相机内新增的那道蕴含着“寄生”与“伪装”规则的d级灵能,神色依旧平静。 “d级鬼物的智慧,远超你们想象。它们懂得利用规则,更懂得利用人心。”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王磊,“他需要净化,被那种东西近距离接触过,灵魂会留下侵蚀的印记。” 张猛连忙点头,示意队医上前处理。 他看向许砚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和感激。 “阁下,不知您……” 张猛刚想询问许砚的来历和目的,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从通道另一端传来。 一个头发灰白、面容憔悴、年纪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身上的渡鸦制服略显陈旧,眼神中充满了焦虑与绝望。 “张队!你们……你们看到我老婆了吗?她刚才说去前面探路,一转眼就不见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目光扫过现场,看到地上李响干瘪的尸体时,身体猛地一颤,但寻找妻子的迫切压倒了一切。 张队长脸色一沉,叹了口气:“老赵,李响他……刚刚被鬼物附身,牺牲了。” 老赵愣了一下,悲痛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又抓住张队长的胳膊:“那我老婆呢?她会不会也……” 许砚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老赵,灵觉细细感知。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他身上没有那种被寄生的痕迹。” 老赵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许砚这个生面孔,但他无暇多问,只是喃喃道: “没有……那她去哪了?我们就不该接这个探索任务……这鬼地方,d级的怪物和我们以前对付的完全不一样。它们……它们不像e级那样只有本能,它们有智慧!会设陷阱,会伪装,甚至会学习我们的战术。 我老婆说,她感觉有的d级鬼魂,其核心灵能结构里,似乎蕴含着一丝残缺的‘规则’或者‘执念本源’,那才是它们的力量核心,也是它们难以被彻底消灭的原因……” 老赵的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敲响了许砚心中的警钟,也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规则碎片!执念本源! 果然如此!d级与e级的本质区别,就在于这一丝触及世界底层逻辑的“规则碎片”。 这不仅是它们力量的源泉,也是它们难以被彻底消灭、甚至能干扰现实的原因。 他手中的三个d级鬼魂,暗影人形(现实基石/暗影掌控)、寄生鬼魂(信息层面寄生/精神操控)、以及刚刚封印的这个(寄生/伪装),各自都蕴含着不同的规则倾向。 普通的提纯手段,或许只能提取它们庞大的灵能,却无法剥离、消化这最核心、最珍贵的“规则碎片”。 而这,恰恰是冲破黄金级壁垒,让自身灵能产生质变,甚至初步触摸“规则”力量的关键。 他之前感觉d级鬼魂的能量结构存在“断层”,原因就在于此。那不是量的差距,是质的不同。 许砚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他手中的两个d级鬼魂,尤其是那个暗影人形,其核心蕴含的“规则”必然更强。 如何安全、高效地剥离并吸收这“规则碎片”,是他接下来必须解决的难题。 周文斌那里的灵能提纯设备,或许正是关键的一环。 他看着前方更加幽深、危险的核心区,又看了看悲痛欲绝的老赵和面色凝重的渡鸦小队。 这片数据港,既是险地,也是他迈向黄金级的巨大宝库。 而前方的道路上,显然还埋藏着更多关于d级奥秘的线索。 “走吧。”许砚对渡鸦小队众人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领力,“想找到答案,继续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那片孕育着“规则”与“本源”的黑暗深处。 许砚的话语带着一种冰冷的说服力,打破了因死亡和失踪而弥漫的绝望氛围。 渡鸦小队的成员,包括张猛,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他。 这个神秘的男人,拥有看穿伪装、一击封印d级鬼魂的可怖能力,在眼下这个绝境中,无形间成了最可靠的指引。 “你说得对。”队长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队员牺牲的悲痛与老赵妻子失踪带来的焦虑,恢复了指挥官的冷静,“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更多怪物的靶子。老赵,跟上!我们会找到线索的。” 老赵浑浊的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用力点了点头,紧紧跟在了队伍后面。 许砚自然而然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在混乱的能量乱流和扭曲的空间结构中,谨慎地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渡鸦小队默契地负责侧翼和后方的警戒,专业的素养此刻展现无遗。 短暂的沉默后,许砚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队长张的耳中:“你们‘渡鸦’……外界风评可不算好。行事诡秘,不择手段。” 张猛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却没有动怒,只是沉声道:“名声是奢侈品,在废墟里挣扎求生的人负担不起。至于不择手段……”他看了一眼许砚手中的相机,“有时候,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多弄清楚一点这个狗娘养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以你们的实力和装备,为什么不进入中心的官方承包商体系?那里至少有相对稳定的资源和秩序。”许砚问出了关键。 官方承包商,如同他“白银i级”身份所属的体系,是明面上处理异常事务的最大组织。 张猛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讥讽的弧度: “官方承包商?呵……他们的秩序,是建立在无数条条框框和资源配额之上的。每个行动都需要报备,每个收获都要上缴大部分,甚至……他们背后的某些势力,研究的兴趣远大于拯救的兴趣。 我们渡鸦,更像是一群不服管束的‘野狗’,只相信自己咬住的东西,也只对自己认定的目标负责。我们追求的不是积分和等级,是真相,是失控背后的根源,哪怕手段不那么光明。” 许砚目光微动。 张猛的话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 渡鸦是一个独立且目标可能更纯粹的组织,游离于主流体系之外,这也解释了为何他们会出现在数据港这种官方力量可能尚未完全掌控的险地。 “我叫许砚。看来,我们追求的东西,有部分重合。”许砚淡淡道,“至少,在弄清楚这些‘规则’是什么上。” “许先生,据我们了解,e级凭本能,d级……已经开始触碰‘规则’。”张猛重复并深化了许砚之前的判断,语气沉重,“这是我们用命换来的情报。它们的力量核心,不再是杂乱的能量,而是一丝残缺的‘概念’或‘执念本源’。刚才那个,擅长的是‘寄生’与‘伪装’的规则。这完全颠覆了我们以往的认知。” 许砚没有否认。 张猛能迅速理解并接受“规则”的概念,说明渡鸦本身对此已有触及,只是缺乏系统性的认知。 他将渡鸦的定位和理念记在心中,这或许是未来可以利用或合作的力量。 随着众人深入,环境的恶化超乎想象。 空气中开始飘荡着肉眼可见的、色彩诡异的能量絮流,触碰到皮肤会带来针刺般的痛感,甚至短暂扰乱思维。 脚下的地面时而坚硬,时而如同泥沼,需要耗费极大精力才能通过。 “注意左侧第三排机柜阴影!”许砚突然低喝。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那片阴影中猛地射出数道由纯粹恶意凝聚而成的黑色尖刺,速度快得惊人。 渡鸦队员们反应极快,能量步枪瞬间开火,幽蓝的光束与黑色尖刺在半空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声响。 然而,仍有一道漏网之鱼,直射向队伍中负责技术扫描的队员。 许砚甚至没有回头,左手向后一挥,一张蚀灵符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飞出,在与黑色尖刺接触的瞬间化作一团旋转的幽紫电芒,将其彻底绞碎。 “谢谢!” 那名队员惊魂未定地道谢,看向许砚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信服。 许砚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锁在前方一片极不稳定的区域。 那里的空间仿佛一面被砸碎的镜子,无数裂痕中折射出扭曲、怪诞、毫无逻辑可言的景象碎片。 燃烧的孩童玩具、倒悬的摩天大楼、无数张无声尖叫的嘴巴…… 更令人心悸的是,一阵阵如同来自深渊彼岸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癫狂笑意的低语呢喃,正从中不断渗出,撩拨着每个人理智的弦。 “空间褶皱……规则乱流已经实质化了。”许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这种地方,是现实与虚妄的绞肉机,要么孕育着超越理解的恐怖,要么……就藏着这个世界为何变成这般模样的、血淋淋的真相。 “阿萍……是阿萍!”老赵突然像是被电流击中,身体剧烈一颤,枯槁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仿佛要掏挖什么,浑浊的双眼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着那片扭曲区域的边缘,“我感觉到她了!她的灵能标记……很弱,非常弱,就在那后面!她一定在等我!” 众人循着他近乎癫狂的视线望去,只见在光怪陆离的扭曲边缘,一片仿佛被无形之力撕扯下的、带着渡鸦标记的布料碎片,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上面依附的灵能反应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异常清晰地指向老赵的妻子。 队长张脸色剧变,一把按住几乎要窜出去的老赵:“老赵!冷静点!看清楚那是什么地方!那标记……” “那标记太‘干净’了。”许砚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 “什么?”老赵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许砚。 “一个在规则乱流中挣扎、甚至可能被吞噬的人,”许砚的目光如同手术刀,剖析着那片区域每一丝不协调的能量波动,“其灵能标记应该充满混乱、撕裂感和各种负面能量的污染,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血肉。但这个标记,” 他指向那块布料,“虽然微弱,其结构却过于‘完整’和‘纯粹’,仿佛被某种力量精心剥离、提纯过,只保留了最核心的识别特征。这不像是一个求救信号,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散发着信息素诱饵的捕兽夹。” 他的话让所有人如坠冰窖,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仿佛是为了嘲弄他们的理智,印证许砚最坏的猜测,那片破碎的空间褶皱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不自然地荡漾起来。 光影扭曲汇聚,一个“人影”缓缓地从中“浮”现。 那确实是老赵妻子的轮廓,穿着她标志性的改装作战服,甚至连她颈侧那道熟悉的旧伤疤痕都模拟得一丝不差。 然而,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半透明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数据流如同蛆虫般蠕动。 她的眼神空洞无物,如同两口深井,而脸上却挂着一个弧度完美、却僵硬得像面具一样的微笑。 “赵……哥……”她开口了,声音带着令人牙酸的电流杂音,断断续续,却精准地复刻着老赵妻子那略带沙哑的温柔语调,“这里……好冷……好黑……带我……回家……” 这声音,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击穿了老赵用尽全部力气构筑的心理防线。 他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在夕阳下对他回眸一笑; 看到了在一次次生死任务中,两人背靠背相互支撑; 看到了她最后一次出任务前,为他整理衣领时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巨大的悲痛与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让他这个铁打的汉子瞬间崩溃,涕泪横流,发出野兽般的呜咽,不顾一切地要冲过去。 “阿萍!我来了!我来了!” “拦住他!” 许砚厉喝,同时一步踏出,如同山岳般挡在老赵身前。 在他的灵觉视野中,前方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一具精美而恶毒的皮囊,内部盘踞着一团难以名状的、由纯粹恶意与无数被吞噬的绝望记忆凝聚而成的意识聚合体。 其散发出的灵压沉重如铅汞,冰冷彻骨,不仅远超之前遭遇的任何d级,更带着一种近乎领域般的压制力。 它周围的空间都在微微震颤,规则似乎向着它倾斜。 这正是d级巅峰的象征,它已初步具备了扭曲局部现实规则,形成利于自身“规则”施展的微环境的能力。 这鬼物,不仅狡猾地利用情感记忆作为武器,其本身对“情感共鸣”与“记忆编织”这类规则碎片的掌控,已经达到了一个足以扭曲现实的临界点。 “混蛋!”张猛目眦欲裂,能量步枪瞬间举起,对准那扭曲的幻影,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你这怪物……竟敢……竟敢玩弄逝者的尊严!” 仿佛是被这句充满人性愤怒的斥责所激怒,又或是觉得伪装已无必要,那“女人”脸上那僵硬微笑的弧度骤然拉扯到一个非人的、极致怨毒的尺度。 她猛地张开双臂,整个“身体”如同一个被吹胀的、由负面情绪和数据残渣填充的恐怖气球,瞬间膨胀、扭曲。 无数由纯粹痛苦记忆和绝望意念构成的、闪烁着混乱代码光泽的暗色数据流,如同活化的、带着倒刺的触手,从她体内爆射而出,铺天盖地地罩向众人。 “全力防御!”队长张的咆哮在通道内炸响。 训练有素的渡鸦队员们瞬间收缩阵型,能量护盾激发到最大功率,幽蓝的光幕交织,试图阻挡这恐怖的洪流。 然而,令人绝望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暗色数据流触手,竟如同幻影般,直接穿透了能量护盾。 它们并非实体攻击,而是更恶毒的、直击灵魂的精神污染。 队员们瞬间如遭重击,脑海中不受控制地翻涌起各自最深的恐惧与悲伤。 亲人惨死的画面、任务失败的悔恨、对未知的极致恐惧…… 阵型瞬间崩溃,有人抱头嘶吼,有人跪地干呕,意志力稍差的队员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老赵更是首当其冲,他仿佛亲眼目睹妻子在那团扭曲的数据流中被反复撕裂、哀嚎。 那逼真的幻象与脑海中真实的记忆碎片交织,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整个人蜷缩在地,剧烈地抽搐起来。 唯有许砚,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屹立的礁石。 脑海深处的渊核以前所未有的幅度震动,散发出一种古老、冰冷而纯粹的宁静气息,仿佛万载玄冰,将一切外来的情绪波动冻结、隔绝。 掌心的镇魂铁烙印更是滚烫如烙铁,散发出煌煌正正、镇压邪祟的磅礴意志,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精神壁垒。 但即便是他,也感到灵魂层面传来的沉重压力。 这鬼物的精神污染强度,远超之前任何对手。 不能再犹豫! 许砚眼神一厉,双手稳稳托起胸前的封魂相机。 这一次,他直接旋开了那枚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的广角镜头。 同时,一个古朴的外置闪光灯,悬浮于许砚身前。 内部开始凝聚起一点令人心悸的、纯粹由净化之力构成的炽白光芒。 他动用了真正的底牌! 张猛强忍着脑颅欲裂的剧痛,恰好瞥见了这一幕。 他看到许砚手中那架相机仿佛活了过来,暗金镜头深邃如星空,而那凝聚的炽白光芒,仅仅是逸散的一丝气息,就让他灵魂中翻腾的负面情绪为之一清。 那是什么武器?! 竟然能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 “咔嚓——轰!” 快门声与闪光灯的激发几乎同时响起。 但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机械响动,而是仿佛某种规则被强行撬动的沉闷轰鸣。 那炽白的光芒并非照亮物理空间,而是如同一柄无形的、燃烧着净化之焰的利剑,瞬间刺穿了弥漫的精神污染场,精准地劈在了那膨胀鬼物的核心之上。 “嗷——!!!” 鬼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亿万生灵痛苦哀嚎的尖锐咆哮。 它周围的空间褶皱疯狂震荡,为其输送着混乱的能量,无数数据流触手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抽打、缠绕着那源自相机镜头的、无形却无比强大的吸摄之力。 对抗陷入了僵持! 相机镜头产生的漩涡与鬼物核心的抵抗力量在虚空中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被撕裂的滋啦声。 许砚持相机的双臂肌肉贲张至极点,额头青筋暴起,精神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而出。 他甚至能感觉到相机本体传来的、几近极限的哀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鬼物核心处,一点极其凝练、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碎片”虚影,在净化之光的逼迫下,被迫显形。 那碎片如同一个微缩的、跳动着的邪恶心脏,散发出纯粹“痛苦汲取”与“情感共鸣”的规则力量,正是它在顽强地对抗着封魂相机的封印规则。 “就是它!”许砚眼中寒光爆射。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将残存的精神力与体内蕴养的灵能毫无保留地注入相机,同时催动玉蝉的温润之力守护意识,掌心的镇魂铁烙印光芒大盛,如同倾塌的山岳,带着镇压一切不服的意志,狠狠压向那暗红色的规则碎片。 “给我……镇!” 嗡——! 暗红色的碎片虚影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剧烈闪烁,其上的光芒迅速黯淡,那精纯的规则之力在更高阶的封魂规则与镇魂铁的双重碾压下,终于开始崩解。 “不——!!!” 伴随着一声充满无尽怨毒与不甘、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终极尖啸,那庞大的数据流鬼物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核心,如同被抽掉骨架的烂泥,被相机镜头产生的恐怖吸力强行压缩、拉扯。 最终化作一道挣扎不休的暗红色气流,“嗖”地一下被彻底吞噬进那暗金色的镜头深处。 空间褶皱的剧烈波动如同潮水般退去,那逼真的、恶毒的“女人”幻影也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彻底消散于无形。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渡鸦队员们粗重如同风箱的喘息声,以及老赵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般的呜咽。 张猛单膝跪地,用步枪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如纸,他望着缓缓放下相机的许砚,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敬畏。 刚才那短暂却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的对抗,那规则层面的碰撞与碾压,彻底颠覆了他对“力量”的认知。 这个神秘的男人,究竟是谁?! (本章完) 第180章 灾变序曲 第180章 灾变序曲 封印了情感鬼物,许砚甚至来不及喘息,数据港深处传来的灵压陡然剧变。 不再是弥漫的恶意,而是如同心脏起搏般,传来一阵阵规律而沉重的搏动。 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金属墙壁随之震颤,空气中游离的数据碎屑疯狂舞动。 “不对劲!” 许砚脸色微变,这种有节奏的灵压,意味着深处的“东西”正在主动凝聚力量,或者说……正在苏醒。 “许先生!”张猛也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他的声音都有些变形,“我们必须立刻撤离。这感觉……比我们之前遭遇的任何d级都要可怕!” 老赵死死攥着胸口,脸色惨白: “阿萍……阿萍的标记……在前面更深处……更强烈了,但……但好像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在吸收……” 来不及细想,许砚当机立断:“走!” 一行人沿着来时的路径急速撤退。 然而,没走出多远,他们就绝望地发现——路变了。 原本熟悉的通道扭曲、折迭,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如同活物般移动,堵死了退路。 新的路径在眼前生成,却无一例外地指向那灵压传来的核心方向。 “它在逼我们过去!”一名渡鸦队员声音颤抖。 “不是逼我们,是在为它的‘苏醒’清理场地,或者说……准备‘食物’。” 许砚眼神冰冷,他感知到周围空间中游离的灵能和数据正在被疯狂抽取,汇向深处。 突然,整个数据港的光线瞬间黯淡到极致,仿佛被某种存在吞噬。 随即,在众人前方不远处的虚空之中,无数幽蓝色的数据流如同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汇聚,勾勒出一个巨大、繁复、不断旋转的符文。 那符文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其复杂程度远超任何已知的蚀灵符或阵法。 符文中心,空间如同镜面般破碎,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人形的空间裂隙。 约三米高,通体幽暗,边缘不断扭曲、蒸发又重组,仿佛由纯粹的“虚无”构成。 它的“面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不断旋转的星璇,凝视之下,仿佛连意识都要被吸摄进去。 没有咆哮,没有低语。 但它出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世界规则层面的排斥感和毁灭意志,如同无形的海啸,席卷了每一个人。 许砚胸前的玉蝉光芒狂闪,随即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它超负荷了。 掌心的镇魂铁烙印传来滚烫的刺痛感,仿佛在对抗着某种它无法完全抵御的力量。 张猛和所有渡鸦队员更是如遭重击,能量步枪上的灵能指示器瞬间爆表过载,武器系统直接瘫痪。 他们感觉自身的灵能运转都变得晦涩不堪,仿佛这片空间的“规则”正在被改写,不再允许他们使用这种力量。 “c……c级……” 张猛牙关打颤,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个充满绝望的字眼。 区域灾变级! 能够扭曲局部规则,其存在本身即是对现实的否定。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存在。 那c级鬼魂——或许可称之为“数据吞噬者”——缓缓抬起了它那由虚无构成的手臂。 没有能量光束,没有物理冲击,但许砚他们所在的那片区域,空间本身开始崩塌。 脚下的金属地面如同沙砾般瓦解,露出下方沸腾的、由无数乱码和错误信息构成的数据深渊。 周围的空气被抽离,光线被吞噬。 “后退!”许砚咆哮着,双手急速挥动,数十张蚀灵符如同不要钱般撒出,化作一片幽紫色的电芒风暴,试图阻挡那空间的崩塌。 然而,蚀灵符的力量在接触到崩塌边缘时,竟也如同泥牛入海,被那纯粹的“虚无”瞬间同化、吞噬。 差距太大了!这是维度上的碾压! “啊——!” 一名落在最后的渡鸦队员,脚下的地面彻底消失,他惨叫着坠入下方的数据深渊,身体在坠落过程中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寸寸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老李!”张猛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许砚眼神厉色一闪,猛地一拍胸前相机。 暗金色的广角镜头瞬间弹出,他毫不犹豫地将体内近乎所有的灵能疯狂注入。 “咔嚓!轰——!” 快门声与闪光灯的净化之光同时爆发,炽白的光芒如同利剑刺向那片崩塌的空间,与那“虚无”之力狠狠撞在一起。 这一次,净化之光未能像之前那样摧枯拉朽。 它艰难地抵抗着,与虚无交界处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两个世界在摩擦的刺耳噪音。 崩塌的速度被暂时延缓了,但净化之光本身也在被快速消耗、侵蚀。 许砚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强行对抗c级鬼魂的规则力量,哪怕只是延缓,也让他遭受了剧烈的反噬。 “走!我撑不了多久!”他对着身后呆滞的众人大吼。 张猛瞬间反应过来,知道这是许砚用命换来的机会。 “所有人!跟我冲!绕过它!” 他拉起几乎崩溃的老赵,带着剩余队员,沿着尚未完全崩塌的区域边缘,发疯般地向侧方冲去。 那c级鬼魂似乎对许砚这个能短暂抵抗它的“蝼蚁”产生了一丝兴趣。 它那星璇般的“面孔”转向许砚,虚无的手臂轻轻一挥。 “嗡!” 一股无形的规则冲击,无视了物理距离,直接作用于许砚的灵魂和肉身上下。 许砚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被否定,细胞在哀嚎,灵魂仿佛要被从躯壳中剥离出去。 封魂相机发出的净化之光剧烈闪烁,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生死一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砚识海深处那枚一直沉寂的渊核,似乎被这外来的、企图“抹除”它的规则力量所触动,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没有显眼的光芒,没有强大的力量爆发。 仅仅是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来自更高位格的“存在”气息,如同水面的涟漪般荡开。 那c级鬼魂“数据吞噬者”挥出的手臂,猛地停滞在半空。 它那星璇般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无法理解、无法触及、却又隐隐令它本能忌惮的东西。 就是这刹那的停滞! 许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体内被压制到极限的三种d级灵能猛然爆发,不是攻击,而是作为推动力。 他身形如同被无形之力拉扯,向后暴退,同时最后几张蚀灵符抛出,在身前形成一道短暂的屏障。 “轰隆!” 他刚才所在的位置,空间彻底塌陷,化为一片绝对虚无。 许砚重重地摔在几十米外,又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但终究是脱离了那必杀的一击。 许砚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五脏六腑仿佛移位,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他重重砸在扭曲的金属地面上,滑行出十几米才勉强停下,全身骨骼都在呻吟。 但他甚至顾不上剧痛,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的“数据吞噬者”。 它没有追击,那星璇般的面孔依旧“注视”着他,但其中的“探究”与“不确定”迅速被一种更纯粹的东西取代。 那是一种高位存在对低位蝼蚁竟能引动一丝异常波动的不悦,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冰冷的抹除意志。 不能力敌! 许砚心中警铃狂响。 与d级鬼魂战斗,是能量的对轰,是规则的碰撞。 而与这c级存在对抗,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抗这片空间本身。 它无需施展华丽的招式,仅仅是其存在,就在不断地、被动地改写现实。 它周围的物理法则、能量运行逻辑都在崩坏。 本质区别! 许砚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明悟。 d级鬼魂是掌握并运用一丝规则碎片,如同一个程序员学会了使用某个强大的函数。 而c级鬼魂,其本身很可能就是一段活着的、具有自我意识的规则聚合体。 它不再是“使用”规则,它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这就是“区域灾变”的真相——它的存在,会永久性地污染并改变一片区域的底层运行逻辑。 如果能捕获它……不,哪怕只是剥离它一部分最本源的规则结构…… 一个疯狂而诱人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 吞噬d级规则碎片可以冲击黄金壁垒,那么,解析甚至融合一丝c级的本源规则呢? 那带来的提升将是几何级数的! 或许真能一步登天,直达黄金2级! 届时,面对沈梦瑶那庞大而绝望的梦境,他拯救陈知微的把握将大增。 这个念头如同毒药,点燃了他眼中的火焰。 就在这时,“数据吞噬者”再次抬起了虚无的手臂。 这一次,并非指向许砚,而是轻轻向下一按。 “嗡——!” 没有任何声音,但许砚感觉自己的听觉被剥夺了。 不是物理上的失聪,而是他所处这片区域的“声音”这个概念,被暂时从规则层面删除了。 绝对的死寂降临,连同队友的惊呼、能量的嗡鸣、甚至他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规则层面的攻击!直接修改局部现实! 紧接着,它的手臂横向一挥。 许砚眼中的世界,色彩开始急速流失,仿佛老旧照片褪色,迅速向着黑白灰度转变。 视觉相关的规则也在被干扰、剥离。 剥夺五感!这是要从存在基础上瓦解他! 许砚心中骇然,他终于亲身体会到c级的恐怖。 这根本不是白银级能够抗衡的力量,甚至连理解都困难。 但他没有放弃。 听觉和视觉的剥夺,反而让他更加专注于灵觉和那丝与渊核的微弱联系。 它在消耗力量! 许砚敏锐地察觉到,每一次规则层面的修改,这c级鬼魂周身那幽暗的轮廓就会微微波动一下,虽然极其细微,但逃不过他将灵觉提升到极致的感知。 它刚刚苏醒,并非全盛状态! 这种直接影响现实规则的能力,对它而言也是巨大的负担。 这就是一线生机!也是……一个疯狂机会的切入点。 它下一个会剥夺什么? 嗅觉?味觉?还是……对灵能的感知? 许砚心念急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赌博。 他强行调动起体内那三种躁动不安的d级灵能,不是用来攻击,而是将其特性——暗影的“隐匿”、寄生的“渗透”、记忆的“编织”——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混合,覆盖全身。 他要让自己在对方的“感知”中,变成一个不断变换、难以锁定定义的“信息扰流”。 同时,他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不顾一切地去“沟通”那枚只是被动波动了一下的渊核。 他不知道如何主动使用它,但他可以模仿,可以引导。 他将自己对“吞噬”、“虚无”、“规则”的理解,尤其是刚才亲身承受的、那c级鬼魂的规则气息,疯狂地向渊核传递过去。 他在赌! 赌这源自“渊”的核心,会对同属高位格、但性质或许相反的“规则聚合体”产生某种本能反应。 就在“数据吞噬者”的手臂再次抬起,即将剥夺他触觉,让他彻底失去与物质世界连接感的刹那。 许砚体内的渊核,再次波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微不可察的涟漪,而是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吸力。 这股吸力并非针对物理实体,而是直接作用于规则与信息层面。 它像是一个饥饿的婴儿,本能地想要吮吸靠近的“奶瓶”。 “数据吞噬者”那即将挥下的手臂,猛地僵住。 它星璇般的面孔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甚至是惊怒的波动。 它感觉到,自己散发出的、用于修改规则的那部分“力量本源”,竟然被那个渺小的蝼蚁体内某个东西,撬动了一丝,并试图拉扯。 虽然那吸力极其微弱,根本无法真正吞噬它什么,但这种行为本身,这种位格上似乎能被“触及”的感觉,让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和一丝……源自本能的忌惮。 它发出的不再是无形的规则指令,而是一声尖锐的、直接作用于所有生命体灵魂深处的精神咆哮。 “滚——!” 这咆哮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驱赶,一种对“异常干扰物”的排斥。 轰! 许砚感觉大脑如同被钢针攮穿,七窍同时流出鲜血,但他不惊反喜。 赌对了。 虽然无法吞噬,但这短暂的、规则层面的“接触”,让他窥视到了一丝c级本源的结构。 那是一种……高度有序、却又充满毁灭欲望的冰冷代码,是构成这片数据港混乱规则的“源代码”之一。 同时,那股排斥力也成了他逃脱的助力。 他不再犹豫,强提一口气,向着张猛他们撤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借着精神咆哮带来的冲击力,以及体内三种d级灵能爆发产生的推力,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却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来路倒射而去。 “数据吞噬者”似乎因为刚才的“接触”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和自我检索,并未立刻追击。 那巨大的幽蓝符文剧烈闪烁了几下,连同它的身影,缓缓沉入沸腾的数据洪流之中,消失不见。 但那笼罩一切的规则压迫感,如同烙印,深深留在了这片空间,宣告着一位王者的苏醒。 许砚重重撞在出口附近的金属壁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伤势更重,但他死死咬着牙,借助撞击的力量,踉跄着冲出了那扇撕裂的大门。 阳光刺眼,空气“清新”。他瘫倒在地,剧烈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当终于看到数据港出口那撕裂的金属大门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阳光照射在脸上,带来了微不足道的暖意,却让劫后余生的众人几乎瘫软在地。 张猛清点人数,出发时满编的小队,如今只剩下四人,还包括精神近乎崩溃的老赵。 损失惨重。 他走到靠坐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正闭目调息的许砚面前,郑重地行了一个最高规格的礼节。 “许先生,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您就是我张猛和第七行动队的恩人。渡鸦内部,必有厚报!” 他的声音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今天若不是许砚,他们所有人都会成为那c级鬼魂苏醒的祭品。 许砚缓缓睁开眼,眼神深处是尚未平息的波澜和更深的凝重。 “c级已现,灾变将至。告诉你们上面的人,早做准备。”他顿了顿,看向数据港深处,“至于你妻子的线索……老赵,那个标记被c级鬼魂的力量包裹,恐怕……” 老赵瘫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 许砚不再多言,挣扎着站起身。 他体内的伤势不轻,三种d级灵能也因强行爆发而更加紊乱。 但更重要的是,与c级鬼魂的短暂接触,让他清晰地认识到白银级的渺小。 他需要立刻返回照相馆,处理伤势,然后……必须尽快冲击黄金级! 只有拥有更强的力量,才能在这种级别的灾难面前,拥有挣扎求存的资格。 他看了一眼手中似乎也消耗过度的封魂相机,又望向城市中心的方向。 数据港的探索暂告一段落,但一场更大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酝酿。 “许先生!”张猛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迅速指挥仅存的三名队员,包括精神恍惚的老赵,构筑起简易防线,自己则蹲到许砚身边,从随身急救包里取出最高浓度的灵能舒缓剂,“快,这个能暂时稳定伤势!” 许砚没有推辞,接过那管闪烁着蓝色微光的药剂,一饮而尽。 一股清凉流遍全身,暂时压制了部分剧痛,也让躁动的灵能稍微平复了一丝,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多谢。”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张猛神色凝重,看了一眼数据港那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入口,心有余悸,“c级……没想到传说真的存在。许先生,您能从那东西手下逃生,简直是奇迹。” “不是奇迹,是它刚苏醒,而且……我身上有它忌惮的东西。”许砚没有明说渊核,只是点到为止。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体却一阵摇晃。 张猛连忙扶住他:“您伤势太重,我们护送您回去!” 许砚看了一眼状态同样不佳的渡鸦小队,摇了摇头: “不必,目标太大反而危险。给我一支强效止痛剂,我能自己回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张猛知道这类强者都有其隐秘和骄傲,不再坚持,递过一支军用级别的强效针剂,同时将一个小巧的、带有渡鸦标记的加密通讯器塞进许砚手中。 “这是我们内部的紧急频道,范围覆盖整个城市。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第七行动队,欠您一条命。”张猛郑重承诺。 许砚收起通讯器,点了点头,将止痛剂注入颈侧。 一股蛮横的力量暂时压下了所有痛感,赋予了他行动的能力,但代价是之后更剧烈的反噬。 他不再耽搁,对着张猛等人微微颔首,随即身形一动,如同一道受了伤的影子,融入旧城区错综复杂的街道阴影之中。 归途并不平静。 旧城区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诡异和紧张。 空气中弥漫的诡异气息似乎浓郁了几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更强了。 街角巷尾,那些行为僵硬的“行人”数量似乎增多了,他们的眼神偶尔会闪过一瞬间的、非人的空洞。 远处,隐约传来了官方巡逻车队刺耳的警笛声,以及零星的、能量武器交火的爆炸声。 c级苏醒的涟漪,已经开始扩散。 许砚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和玉蝉虽黯淡却依旧有效的隐匿功能,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波明显不怀好意的窥探和一小股游荡的低级异常。 他能感觉到,城市暗流涌动,仿佛一个被投入巨石的池塘,各方势力都被惊动了。 当他终于看到那间隐匿于破败街道尽头、招牌歪斜的“遗忘照相馆”时,精神才稍稍一松。 推开那扇熟悉的、刻有阵法的木门,跨入其中的瞬间,照相馆内部自成天地的宁静气息包裹而来,将外界的混乱与恶意暂时隔绝。 防御阵法自主运行的微光,如同最温柔的慰藉。 门内传来一个带着紧张和警惕的、清脆又略显虚弱的女声:“谁?!” 是陈知微的声音。 她一直守着这里。 “是我,许砚。”他压低声音回应。 门立刻被拉开一条缝隙,陈知微那张清丽却带着明显担忧和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当她看到门外许砚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模样时,瞳孔骤然收缩,惊呼一声,连忙将门完全打开。 “师兄!你怎么伤成这样?!” “砚哥!” 几乎是同时,早已守在店内的阿哲也从里间冲了出来,看到许砚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和陈知微一左一右扶住他。 “我没事,皮外伤。”许砚借着两人的搀扶站稳,摆了摆手,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陈知微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哽咽: “你还说没事!流了这么多血……你之前还说,谁来也别开门,我……我看到是阿哲在外面,犹豫了好久,还是……” 许砚看着她焦急又自责的模样,抬起那只还算干净的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难得的温和: “傻丫头,阿哲是我叫他来的。你做得对,如果是他,可以开门。” 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陈知微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耳根微微泛红,心中的担忧和慌乱却奇异地平复了一些。 “东西呢?”许砚转向阿哲,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都准备好了!按你的要求,混沌石子补充到了阵法节点,蚀灵符也画好了最新的一批。”阿哲语速飞快,一边和陈知微一起扶着许砚往里间的暗室走,一边忍不住追问,“刚才旧城区灵能波动监测仪差点爆表!砚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 许砚沉默了一下,感受着体内依旧翻腾的痛楚和规则冲突,简短地说道:“遇到了个大家伙,c级。” “c…c级?!”阿哲倒吸一口凉气,扶着他的手都抖了一下,声音发颤,“你……你真的……” 连旁边的陈知微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后怕。 她虽然力量未复,但也知道“c级”意味着什么。 “侥幸逃出来了。”许砚打断阿哲的追问,不想多解释过程的凶险,以免他们更加担心。 他转而看向陈知微,语气放缓,带着关切,“你呢?感觉怎么样?恢复得如何?” 陈知微迎上他带着血丝却依旧深邃的目光,心中一暖,轻轻点头: “我好多了,这里的阵法很安静,我能感觉到力量在慢慢凝聚。你别担心我,先顾好你自己!” 她的语气带着坚持,眼神清澈,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比起之前那种近乎透明的虚幻感,确实凝实了不少。 许砚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确认她没有勉强,这才微微颔首:“那就好。” “周文斌那边的设备送到了吗?”他再次问阿哲。 “送到了!就放在工作间!”阿哲连忙点头,脸上惊魂未定,“他还附送了一小盒高纯度灵能原晶碎片,说是尽可能搞到的。” “很好。”许砚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周文斌这次确实出了大力。 在阿哲和陈知微的搀扶下,他走进了那间熟悉的、刻满阵法的暗室。 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将外界暂时隔绝。 他知道,接下来,将是他踏入此方世界后,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的一次挑战。 工作间的门隔绝了外界,只剩下原型机幽蓝的光芒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与臭氧味。 许砚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急促地喘息着,强行压下一波波袭来的眩晕和剧痛。 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 阿哲手脚麻利地将最后几块高纯度灵能原晶碎片嵌入原型机的能源槽,幽蓝的光芒稳定了些许,但设备内部依旧传来不祥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砚哥,设备状态很差,能量回路有多处过载烧灼的痕迹,核心稳定符文也磨损严重,恐怕支撑不了高强度提纯。”阿哲检查着设备,眉头紧锁,语气充满担忧,“而且你现在的状态……” “顾不了那么多了。”许砚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我必须立刻处理掉体内的规则冲突,这是唯一的机会。开始吧,按我之前告诉你的步骤,你来主导设备运行,我负责引导和压制灵能。” 阿哲看着许砚不容置疑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如同弹钢琴般在原型机几个关键的符文节点上快速操作起来。 幽蓝的光芒随着他的操作开始有规律地脉动,一道道细微的能量流在复杂的回路中加速穿梭,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个更加凝实的、带着筛选和净化意味的灵能力场在设备中央形成。 许砚艰难地盘膝坐好,将三枚封印着d级鬼魂的胶片置于力场之中。 他闭上双眼,灵觉如同无形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入体内那一片混乱的能量漩涡。 “首先,是‘暗影人形’。”许砚在心中默念,同时引导着原型机的力场,精准地锁定第一枚胶片。 “启动初步分离,能量闸门开启10%!”阿哲紧盯着几个不断跳动的能量读数,谨慎地调整着一个类似阀门结构的符文旋钮。 嗡——! 胶片剧烈震颤,一股粘稠、冰冷、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暗影能量被缓缓抽取出来,在力场中化作一团不断翻滚的漆黑墨团。 它一出现,暗室内的光线都仿佛黯淡了几分,空气中温度骤降。 “能量属性确认:高密度阴影粒子,伴随强烈‘存在抹除’倾向规则碎片!”阿哲快速报出监测结果,手指在另一个刻满符文的金属板上滑动,调整着力场的过滤参数,“注入中和性阳炎符文能量,比例3.7%!”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暖意的金色能量流被注入力场,与那团暗影能量接触的瞬间,发出“嗤嗤”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滚油。 暗影能量剧烈翻腾,抵抗着净化,但最终还是被强行剥离出一丝丝灰色的、精纯的阴性能量,而更多狂暴的、充满恶意的杂质则在力场中被湮灭。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消耗心神。 许砚需要时刻感知着能量变化,引导力场,同时还要分心压制体内另外两股因同源能量被触动而更加躁动的规则碎片。 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更加苍白。 “第一个目标提纯度达到71%,杂质基本清除,规则碎片初步稳定!”阿哲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但更多的是紧张,“能量核心负载已达65%!砚哥,还能继续吗?” “继续!”许砚咬牙,“下一个,‘寄生鬼魂’!” 第二枚胶片被激活。 这一次,涌出的是一股诡诈的、如同活物般的幽绿色能量流。 它不像暗影能量那样霸道,却更加难缠,一出现就试图分化成无数细小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般向着力场壁垒和原型机的能量回路钻去。 “妈的!这东西想寄生设备!”阿哲脸色一变,双手飞快操作,“切换高频振荡力场!频率提升至伽马波段!启动内部回路灵能壁垒!” 原型机发出更加刺耳的嗡鸣,力场的形态瞬间改变,从稳定的球形变成了无数高频振动的波纹。 那些幽绿色的能量丝线在高速振荡下纷纷断裂、崩解,发出细微却尖锐的嘶鸣。 “能量属性:高活性灵能菌毯形态,伴随‘精神渗透’与‘形态模拟’规则碎片!物理净化效果不佳,需要精神层面干扰!”阿哲快速判断。 许砚会意,他强忍着识海的不适,分出一缕精神力,混合着一丝刚刚提纯出的暗影能量,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入那团幽绿能量核心! “嘶——!” 幽绿能量核心发出一声无形的惨嚎,其活性大幅降低。 趁此机会,阿哲立刻加大净化力度,幽紫色的电芒在力场中闪耀,终于将这团诡诈的能量提纯成一团相对稳定的、散发着微光的绿色灵能精华。 “第二个目标提纯度68%!规则碎片捕获!能量核心负载89%!接近危险红线!”阿哲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砚哥,设备快到极限了!你的身体……” 许砚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在被无数细针穿刺,三种规则碎片的冲突因为两个“同伴”被处理而达到了顶峰。 他知道,自己也可能快到极限了。 “没有退路了……最后一个!”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第三枚胶片,属于那个“情感编织者”。 当那暗红色的、由无数痛苦记忆和绝望意念构成的数据流涌出时,整个暗室仿佛响起了无数冤魂的哭泣和嘶吼。 这不是能量攻击,是直接的精神污染。 “糟了!信息态攻击!物理过滤无效!”阿哲抱住了头,感觉自己的情绪也开始变得低落、狂躁。 许砚也是首当其冲,脑海中无数负面情绪翻涌。 但他死死咬着牙,掌心的镇魂铁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镇魂!守心!” 他低喝一声,将镇魂铁的力量通过灵觉融入力场。 同时,他对阿哲喊道:“阿哲!用我之前让你准备的‘清心咒’符文的逆向结构!它不是要污染吗?我们就给它‘纯净’!” 阿哲强忍着不适,立刻明白了许砚的意思。 他迅速改动了一个基础符文的能量流向,将其从“防御”转为“释放”。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平和的意念波动被注入力场,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一颗清澈的水晶。 那暗红色的数据流仿佛遇到了天敌,疯狂地扑向那股纯净意念,试图将其污染,但自身的结构反而在那极致的“纯净”对照下,开始变得不稳定,那些混乱的、狂躁的“信息”如同被漂白般层层剥离。 “有效!它在自我瓦解!”阿哲惊喜道。 许砚趁机引导着前两股已经提纯的灵能精华,如同两位监工,一左一右钳制住那团暗红数据流,配合着镇魂铁的力量和逆向清心咒,对其进行最后的“净化”与“提纯”。 原型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金属撕裂般的哀鸣,多处部件冒出浓烟,幽蓝的光芒剧烈闪烁,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一声闷响,那团暗红色的数据流终于彻底崩溃,化作无数精纯的暗红色光点,其中蕴含的那丝“情感共鸣”与“记忆编织”的规则碎片也被剥离出来,变得相对稳定。 三团颜色各异,却都散发着精纯而强大波动的d级灵能精华,终于悬浮在了行将解体的原型机力场之中。 提纯,成功了! 阿哲虚脱般地瘫坐在地,汗水几乎浸透了他的衣服,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兴奋和难以置信。 这台拼凑起来的设备,竟然真的完成了三种d级灵能的提纯,这简直是个奇迹。 许砚也长长地、缓缓地舒出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体内那如同刀绞般的规则冲突,因为外部“燃料”被成功驯服而骤然减轻了大半,仿佛移开了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 虽然内患未除,但至少获得了喘息之机,并且拥有了冲击壁垒最关键的“弹药”。 他凝视着力场中那三团颜色各异、却都温顺悬浮着的灵能精华——深邃的暗影、诡谲的幽绿、暗沉的情感红芒。 它们不再狂暴,而是如同三颗蕴含着宇宙奥秘的种子,安静地等待被唤醒、被融合。 力量……更进一步的,足以改变命运的力量,就在眼前。 许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只要跨过这一步,踏入黄金级,他就能更好地守护这间照相馆,守护里面那个将他从绝望深渊拉回来的女孩,也离将陈知微从那个庞大而诡异的梦境中彻底解救出来,更近一步。 就在这时,暗室厚重的门扉之外,传来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出的急促脚步声,以及带着浓浓担忧的、轻轻拍打门板的声音。 是陈知微。 她一直等在外面。 从许砚浑身是血地回来,到他带着阿哲进入这间隔绝一切的暗室,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煎熬。 里面传来的机器轰鸣、能量躁动、甚至偶尔泄露出的令人心悸的气息,都让她的心紧紧揪着。 她不敢打扰,只能像现在这样,用这种方式小心翼翼地探询。 许砚的目光从灵能精华上移开,望向那扇紧闭的门,冰冷锐利的眼神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柔和与歉疚。 他知道她在担心。 阿哲也听到了动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开门。 “阿哲,休息一下,我去。”许砚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疲惫,却比刚才稳定了许多。 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完全打开,只是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陈知微正紧张地贴着门站立,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焦虑,眼圈微微发红。 当看到许砚虽然脸色依旧不好,但眼神清明,气息也似乎平稳了一些时,她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下来。 “许砚……你,你们没事吧?我刚才听到里面声音很大……”她急切地小声问道,目光试图越过许砚看向里面,又怕看到什么不好的景象。 “没事了,第一步很顺利。”许砚看着她担忧的模样,放缓了声音,“别担心,在外面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 陈知微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心中的慌乱奇迹般地平息下去。 她用力点了点头,轻声道:“好,我就在外面。你……小心。” 许砚微微颔首,重新关上了门,将女孩关切的目光隔绝在外。 但那份无声的支持,却如同暖流,汇入他坚定如铁的心志之中。 他转身,再次面对那三团灵能精华时,眼神已经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外部的干扰已经排除,内心的牵挂暂时安放。 现在,是时候用这千辛万苦提炼出的“钥匙”,去开启那扇通往更强境界的大门了。 真正的挑战,关乎生死与未来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第181章 超凡!晋级黄金级 第181章 超凡!晋级黄金级 工作间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那台拼凑的提纯原型机已彻底报废,残骸散发着焦糊味,如同一个献祭后的祭坛。 此刻焦点已转移到房间另一侧——那台由阿哲精心改进的“灵能灌注原型机”上。 它结构更为复杂精密,核心是一个由无数细微符文环绕的透明水晶舱室,此刻正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许砚的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悬浮在引导力场中的三团光辉。 仅仅是注视着它们,刚刚平复些许的经络便传来隐隐的刺痛,那是身体对曾与之搏杀的规则本源最直接的反应。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左边那团深邃的“空无”上。 暗影结晶。 即便已被提纯,它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许砚记得,在数据港的阴影中,那暗影人形是如何悄无声息地吞噬光线,扭曲空间,渴望将他拉入永恒的虚无。 此刻,这枚结晶内部,仿佛仍有无形的阴影在自主流转,遵循着那冰冷彻骨的“抹除”法则。 仅仅是目光接触,他都感觉自己的视线像是要被吸进去,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黯淡了几分。 “这东西……简直是对‘存在’本身的否定。”他心中凛然。 驾驭它,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自身便可能先被这纯粹的“暗”所吞噬。 但若能掌控,也将获得融入阴影、化身虚无的莫测之力。 目光右移,落在了中间那团不断变幻形态的幽绿光团上。 寄生结晶。 它不像死物,更像一个沉睡的、充满诡诈意志的生命体。 那幽绿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表面时而光滑如镜,倒映出他自己模糊的脸庞,时而又浮现出无数细微如神经脉络的纹路,仿佛在无声地探索着力场的边界,寻找着可乘之机。 阿哲在一旁忍不住低呼:“砚哥,这东西我看着就发毛!感觉它随时会活过来,钻到机器里,或者……钻到人脑子里!” 许砚微微颔首,没有否认。 他比阿哲更清楚地感受过那种被无形根须试图渗透灵魂、篡改意志的恐怖。 这枚结晶蕴含着“渗透”与“模拟”的极致,是极其危险的双刃剑。 用得好了,或许能千变万化,无孔不入;用不好,便是引火烧身,沦为被它操控的傀儡。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最右侧那团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与晚霞混合体的光团上。 情感结晶。 尚未直接接触,一股混杂着无尽痛苦、绝望、疯狂的低语便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壁垒。 隐约间,仿佛有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在那暗红的光芒中浮沉、哀嚎。 这是三枚结晶中,对精神冲击最为直接的一个。 陈知微在门外感受到的、那令人心悸的暗红波动,源头正是它。 许砚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起。 这枚结晶承载了太多被强行剥离、纯化的负面情感,是“记忆编织”与“情感共鸣”规则的残酷体现。 它本身就是一个情绪的炼狱。 吸收它,不仅是对力量的考验,更是对心志、对人性底线的终极拷问。 “任何一枚流落出去,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许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那是历经生死搏杀后的沉淀。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了得到这三枚结晶,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又冒了多大的风险。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能量,而是三把蕴含着世界底层规则碎片的、危险而强大的钥匙。 是打开黄金之门,迈向超凡的必经之路,也是可能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诱惑。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 风险与机遇并存。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 他不再去看那三枚令人心旌摇曳的结晶,转身平静地走向水晶舱室。 是成为它们的主人,还是被它们吞噬,答案,就在接下来。 许砚褪去上身沾染血污的衣物,平静地走入原型机核心的水晶舱室。 他的目光扫过那三枚悬浮的结晶,眼中没有贪婪,只有绝对的冷静与一丝对力量的敬畏。 他深知,接下来他要做的,不仅是吸收能量,更是要理解、融合其中蕴含的规则碎片,完成生命本质的蜕变。 舱门无声滑闭,乳白色的基础灵能光晕将他笼罩,进行着生命场的同步。 “砚哥,准备好了吗?”阿哲的声音通过内置传音系统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套系统我优化了能量引导算法,稳定性提升了25%,但直接灌注三种d级规则灵能……数据库里没有先例。风险系数无法估量。” “开始吧。”许砚闭上双眼,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唯有前进,别无他路。 “启动第一阶段:灵能链接与生命场同步。”阿哲深吸一口气,双手在控制符文上飞速操作。 嗡—— 机器发出低沉和谐的鸣响。 水晶舱室内,乳白色的光晕如同有生命的流体,缓缓渗透进许砚的皮肤,与他自身的生命场产生共鸣。 他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轻微震颤,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巨变做着准备。 “同步率98%!超出预期!”阿哲紧盯着数据流,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但随即被更大的紧张取代,“第二阶段:规则灵能注入预备……首先,暗影灵能!” 他小心地操控力场,将那团深邃的暗影灵能精华引导至水晶舱室上方的一个特定接口。 “第一序列,暗影结晶,注入!流速5%!” 一缕细如发丝、却沉重如汞的暗色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暗影之蛇,穿透水晶障壁,精准地从许砚的百会穴注入。 “呃——!” 许砚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爆发! 但这痛楚中,许砚的“灵觉”却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展开。 这不再是外在的能量冲击,而是生命本质的强行改写。 在他的感知中,那缕暗影灵能并非简单地流入经络,而是化作了无数比细胞更微小的、蕴含着“吞噬”与“虚无”规则的基础粒子,蛮横地融入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段基因链。 剧痛超越了神经的范畴,直达灵魂深处,仿佛要将他存在的根基都染上一层绝对的暗影。 他的皮肤表面,血管凸起,呈现出不健康的青黑色,整个人的轮廓都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仿佛要融入周围的阴影之中。 “生命体征波动剧烈!灵魂稳定性下降10%!”阿哲的声音带着焦急,“砚哥,撑住!” “继续……”许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的意志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死死坚守着最后的清明。 那暗影能量并非蛮力破坏,而是化作无数蕴含“吞噬”规则的微小符文,如同最精密的手术刀,正在拆解并重构他细胞的能量结构,将其向着更高效、更倾向于“虚无”与“隐匿”的方向改造。 能量并非填充,而是重构。 晋升的本质,是生命蓝图向着更高规则形态的演变。 他不再抗拒,而是主动引导这股力量,用心去体会每一个符文蕴含的“暗影”真意——那并非纯粹的毁灭,更是一种“存在形式的转换”,是融入环境、归于寂静的智慧。 “暗影灵能融合度31%…45%…68%!趋于稳定!第二序列,寄生结晶,注入!”阿哲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引导那团幽绿色的灵能精华。 幽绿色的、充满生命活性的能量涌入。 这一次,痛苦变得诡异,仿佛有无数细微的根须正在他的能量通道和灵魂壁垒上“扎根”,试图模拟、同化他的本质。 在他的灵觉视野中,代表“寄生”规则的绿色纹路与代表“暗影”的黑色符文相遇了。 两者并未立刻融合,而是像两种不同的编程语言在争夺系统控制权,相互试探、侵蚀。 规则之间存在排斥与共存。 强行压制只会导致内耗,需要找到它们之间的“接口”与“平衡点”。 许砚没有强行分开它们,而是细心观察它们碰撞时产生的细微波动,寻找着那冥冥中的和谐韵律。 他意识到,“寄生”的“模拟”或许可以用来调和“暗影”的“吞噬”,让吞噬变得更加精准和具有欺骗性。 “能量冲突加剧!稳定性下降!”阿哲焦急的声音传来。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临界点,许砚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阿哲!第三序列,情感结晶,注入!现在!” “什么?!同时?!这太冒险了!”阿哲惊骇。 “执行!”许砚的命令不容置疑。 阿哲一咬牙,将那团暗红色的灵能也引导注入! 庞杂情感信息流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入他的体内! 第三股力量的加入,如同在沸油中泼入了冰水。 三种规则的特质被打破、糅合,在他的丹田深处,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凝聚、塌缩! 情感规则那复杂多变的“记忆”与“共鸣”特性,并未加剧冲突,反而像一种奇特的催化剂和粘合剂。 它短暂地“模拟”出暗影与寄生规则和谐共存的“记忆场景”,为它们的融合提供了一个虚幻却有效的参照模板。 三种规则在许砚体内达成了一种极度脆弱、却真实存在的动态平衡。 就在这平衡达成的瞬间—— 许砚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从沉重的躯壳中猛地“拽”了出来!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依旧盘坐在水晶舱内,但他感知世界的方式彻底改变了。 不再仅仅依靠五感,而是以一种更本质、更直接的“灵性视野”观察一切。 他“看”到了空气中漂浮的、如同尘埃般却蕴含着各种信息的灵子;他“看”到了构成阿哲身体的能力流动和情绪色彩;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工作间外,陈知微那充满担忧与祈愿的、纯净而温暖的精神波动。 他的意识在升华,在扩展,触摸到了世界表象之下,那流动的、由无数规则和信息构成的“真实”。 外界,原型机剧烈震动,水晶舱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刺目的光芒从许砚体内迸发。 工作间外。 陈知微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无法看到暗室内的情形,但那扇厚重的门扉,此刻却像一面不断被重锤敲击的战鼓,传来令人心悸的轰鸣与震动。 更让她心神俱颤的是,门扉下方的缝隙中,正不受控制地泄露出难以言喻的光芒与气息。 时而,是深邃如渊、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影,让门缝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 时而,是诡谲蠕动、如同活物般试图向外渗透的幽绿光泽,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寄生感; 时而,又是暗沉如血、夹杂着无数痛苦嘶鸣与绝望意念的暗红波动,冲击着她本就敏感的灵魂。 三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光芒在门缝后疯狂地交替、闪烁、甚至相互侵蚀,将门外走廊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妖魔巢穴的入口。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烧灼的刺鼻气味,以及一种源自规则层面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陈知微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后那个她所牵挂的人,此刻正经受着何等非人的痛苦与凶险。 那庞大的灵压如同实质的海浪,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她的感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她听不到许砚的闷哼,也看不到他七窍流血的惨状,但这无声的、通过门缝宣泄出的能量风暴,却比任何画面和声音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和心痛。 “师兄……”她无意识地喃喃低语,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死死地盯着那扇仿佛随时会炸裂的门,将自己的担忧、祈愿,乃至全部的精神,都投注过去,仿佛这样就能为他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也就在她这全心全意的牵挂与祈愿达到顶点的瞬间—— 工作间内,濒临极限的许砚,灵魂深处似乎隐约捕捉到了那一丝穿越厚重门扉、纯净而温暖的意念。 阿哲目瞪口呆地看着能量读数疯狂飙升,突破了一个又一个他以为的极限。 与此同时,许砚体内那三股终于达成动态平衡的规则灵能,开始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步骤——重构黄金灵核! 在他丹田深处,原本白银级那团雾状的、不够稳定的灵能漩涡,在三种规则力量的挤压、锻造、融合下,开始向内疯狂塌缩、凝聚! 如同宇宙初开,星云汇聚成恒星! 一个极致微小,却散发着稳定、强大、蕴含着一丝混沌与虚无气息的暗金色棱晶,在他丹田中央缓缓成型、固化。 黄金灵核! 就在这枚暗金色灵核彻底成型的那一刹那。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浩瀚的气息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以许砚为中心,轰然爆发。 咔嚓! 水晶舱室发出一声脆响,瞬间布满裂纹。 暗室内所有的灯光骤然熄灭,又猛地亮起,光芒却变得异常刺眼。 地面上刻画的防御阵法自主激发到极致,光芒流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强大的灵压如同实质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照相馆,甚至穿透出去,让外面大厅的陈知微感觉呼吸一窒,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 黄金灵核!成! 就在灵核成型的一刹那,许砚感觉某种一直束缚着他的沉重枷锁轰然断裂。 他的意识无限拔高,仿佛与整个天地的呼吸连接在了一起。 他能“听”到空气中灵子流动的韵律,能“看”到物质深处能量的脉络,甚至能模糊感知到不远处陈知微那担忧中带着祈愿的、温暖而纯粹的灵魂之光。 但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他生命层次完成跃迁的瞬间,他周遭的时间与空间仿佛失去了固有的形态,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折迭。 他的视角不再局限于当下,而是仿佛一瞬间被拔高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维度,得以窥见这间“遗忘照相馆”所承载的、流淌于时间长河中的无数碎片。 他“看”到了!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单一的暗室,而是化作了无数张重迭的、如同老式相机胶片般的影像。 每一张“底片”都定格着这间照相馆的一个瞬间,它们同时呈现,构成了一个立体的、贯穿过去与现在的奇妙画卷: ——一张泛黄的“底片”上,年轻的母亲正微笑着,亲手将一幅她的黑白肖像照挂在现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眼神温柔而充满期许。 ——另一张“底片”闪烁着,严厉而慈祥的师父,正手把手教导着少年时的他如何调整相机光圈,如何在暗室中让影像完美显影,空气中弥漫着定影液的味道。 ——一张色彩略显黯淡但氛围温馨的“底片”里,他和陈知微并肩而立,面对着一个由往昔记忆凝聚成的“回响鬼”,陈知微眼中虽有恐惧,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而他自己则举起了那架命运的相机…… ——更多的“底片”飞速闪过,记录着照相馆的寂静、战斗的痕迹、他独自钻研符文的日夜…… 这些时空影像如同奔流的江河,在他“眼前”呼啸而过。他并非简单的回忆,而是以一种更高维度的视角,在同时观照这些不同时间线上发生的事件。 他感受到了时间的重量,感受到了这间小小照相馆所承载的欢笑、泪水、传承与守护。 这就是黄金级的感知吗?触摸到了时间与空间的更多维度? 而就在这无尽时空影像的深处,在那超越了当前梦境层级的、更加幽暗与混乱的维度夹缝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而坚韧的身影—— 是他的父亲! 父亲的身影模糊而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扭曲的毛玻璃。 他正身处一个光怪陆离、规则更加崩坏的世界,那或许是第八层,乃至更深层的梦境? 他步履维艰地前行着,似乎在疯狂地寻找着什么。 许砚瞬间明悟,父亲在寻找的,正是母亲消散的痕迹! 仿佛感应到了许砚这跨越了梦境层级的注视,正在艰难前行的父亲,猛地停下了脚步,缓缓地抬起头。 隔着重重的时空壁垒,隔着一层又一层的绝望梦境,父子二人的目光,在这不可思议的瞬间,交汇了。 父亲那饱经风霜、写满疲惫与执着的脸上,在看到许砚。 尤其是感受到他体内那枚初生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黄金灵核时,先是无比的震惊,随即,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嘴角艰难地、却无比真实地向上牵起,露出了一个欣慰到极致、骄傲到极致的笑容! 那笑容仿佛在说:“砚儿,你做到了……继续走下去!” 这笑容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穿透了所有维度的阻隔,照进了许砚的心底,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力量与确认。 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折迭的时空恢复正常。 就在这信息的洪流中,一个更加深刻的明悟击中了他——他能如此清晰地看到这些时空碎片,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晋升黄金级带来的感知提升。 这间“遗忘照相馆”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它并非普通建筑,而是一个锚定在时间长河中的奇异节点。 它的墙壁、它的地板、它所承载的每一段记忆,都像是一卷无比珍贵的、记录了多重时空的“底片”。 它本身就是一个稳定的小型“时空奇点”,抵御着外部“渊”的侵蚀和梦境规则的扭曲,将那些重要的、充满情感与执念的瞬间牢牢固定于此。 而他,许砚,作为照相馆如今的继承者,他的生命层次跃迁,他体内那枚融合了多种规则、尤其蕴含着一丝“守护”与“记忆”真意的黄金灵核,就如同一个匹配的密钥,在晋升成功的刹那,与照相馆这个“时空节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从而被动地、却是彻底地“激活”了它! 正是这种“激活”,才让他得以窥见如此清晰、如此磅礴的时空影像。 这并非他单纯的能力,而是他与这个“家”共同作用下的奇迹。 母亲当年选择这里,师父在此传承技艺,绝非偶然! 这个发现让他心神剧震。 照相馆不仅是他和陈知微的避难所,更可能隐藏着关于他父母、关于“渊”、甚至关于如何修复这个破碎梦境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许砚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眸,深邃如同亘古星空,左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暗影流转,右眼则似有数据流光生生灭灭。 眸中神光内蕴,深邃如渊,仿佛刚刚见证了整个宇宙的诞生与轮回。那短暂的超维体验,让他对世界、对力量、对前方的道路,有了全新的、颠覆性的认知。 他原本苍白的脸色恢复了红润,皮肤莹润有光,所有伤势尽数痊愈,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与周围环境隐隐共鸣的和谐感。 他轻轻一步踏出,那布满裂痕的水晶舱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过,悄然化为齏粉。 他静静站立,周身能量温顺臣服,仿佛他本就是这‘时空节点’理所当然的主人。 他,许砚,今日之后,正式踏入黄金之境,成为一名真正的——超凡者! 暗室的门,在阿哲紧张到几乎停滞的呼吸中,缓缓滑开。 许砚从中走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外放,没有光芒万丈的异象环身。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却让阿哲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一样了。 眼前的许砚,依旧是那副冷峻的眉眼,但给人的感觉却已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那现在的他,则像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幽潭,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力量与奥秘。 他的气息完全内敛,却又仿佛与周围的环境——冰冷的金属、流动的空气、乃至墙壁上刻画的阵法符文——产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共鸣。 “砚…砚哥?”阿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许砚的目光落在阿哲身上,那眼神平静,却让阿哲感觉自己仿佛被从里到外看了个通透。 “你左肩胛下方的次级能量回路,第三节点灵能淤积,运转时有0.3秒的迟滞。是上次改装‘灵能共振器’时留下的隐患,长期下去会影响你右臂的灵活性,甚至可能导致符文刻写时出现偏差。”许砚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阿哲。 阿哲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后背。 这个细微的不适感他隐藏得很好,连他自己都快要忽略了,砚哥竟然……只是看了一眼?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增长,这是感知维度的根本性不同! 许砚现在“看”阿哲,不再只是看他的外表和动作,而是能直接“看”到他体内灵能的流动、回路的顺畅与否,甚至能洞察到那极其微小的、源于过去某个操作失误的能量淤积点。 他的思维速度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已经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仿佛是下意识的行为,许砚脚步微动,身影似乎模糊了一瞬。 并非高速移动,而是他周身的光线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偏折,让他的轮廓与墙壁的阴影短暂地交融,仿佛他本就该是阴影的一部分。 这是暗影规则融入本能的表现,无需刻意催动,行走坐卧皆可隐匿。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灰蒙蒙的、仿佛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能量悄然浮现。 这能量不再具有单一的属性,它似乎同时具备了暗影的吞噬特性、寄生的模拟特性以及一丝情感共鸣的扰动特性。 许砚心念微动,这缕能量轻轻触碰了一下旁边工作台上一个废弃的金属零件。 没有巨响,没有光芒。 那金属零件表面先是如同被无形之力侵蚀,迅速变得暗淡,紧接着其内部结构仿佛被某种力量探知并模拟。 最后,能量轻微震荡,竟引动了金属本身微观层面的“应力记忆”,让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哀鸣般的颤音! 规则融合! 不再是简单的技能切换,而是将多种规则特性融为一炉,形成了更具侵蚀力和破坏力的混沌灵能。 阿哲看得目瞪口呆,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灵能应用的认知范畴。 许砚却已收回了能量,目光越过阿哲,投向了工作间通往外面大厅的那扇门。 在他的灵性视野中,能清晰地“看”到门外,那个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曳、却散发着纯粹温暖气息的灵魂光团——陈知微。 她一直站在那里,从未离开。 许砚一步踏出,身形仿佛缩地成寸,瞬间便已来到门边,轻轻拉开了门。 门外,陈知微背靠着墙壁,脸色苍白,眼角的泪痕尚未干透,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 当门打开的瞬间,她猛地抬起头,盈满水汽的眸子对上了许砚深邃平静的目光。 所有的担忧、恐惧、漫长的等待,在这一刻化作决堤的洪流。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猛地向前一步,扑进了许砚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肩膀微微耸动。 许砚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灵魂的颤抖,那是一种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巨大情绪波动。 他抬起手,有些生疏地、却无比坚定地回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成功了。”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平稳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别怕。”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 陈知微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在他怀中轻轻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拥抱短暂却足够温暖。 许砚轻轻松开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在他的黄金视野下,陈知微的灵魂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 他能“看”到她与这个梦境世界之间那些纤细却坚韧的“连接线”,能感知到她本源意识深处那一小团被严密包裹、与沈梦瑶潜意识核心紧密相连的“真灵”。 拯救她,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愿望。 许砚心中明镜似的。 第一步,就是找到方法,在不伤害她真灵的前提下,安全地切断或替代那些与沈梦瑶梦境的“连接线”。 这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和对梦境规则更深的领悟。 目标,从未如此清晰。 他转向跟在身后、眼眶也有些发红的阿哲,郑重地说道:“阿哲,没有你提供的设备和支援,我不可能成功。这份功劳,有你一半。” 阿哲用力抹了把脸,咧嘴笑了起来,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腼腆与骄傲:“砚哥你说啥呢,能帮上忙就行!你没事就好!” 许砚点了点头,略一沉吟,说道:“另外,在晋升时,我借助照相馆的特殊性,看到了一些……过去的碎片。关于我母亲,关于这间照相馆本身。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不简单。之后,我们需要一起仔细研究。” 他没有提及父亲的身影,那信息太过惊世骇俗,需要暂时埋藏。 但分享部分信息,能让阿哲更有参与感和方向。 安抚了两人,许砚再次将目光投向这间熟悉的“遗忘照相馆”。他闭上双眼,全新的灵性视野全力展开。 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墙壁、地板、柜台……所有实体都仿佛变成了半透明,其内部能量流转、历史沉淀的印记、甚至残留的情感波动,都如同层层迭迭的画卷般展现在他面前。 他“看”到了师父当年布设防御阵法时留下的精妙能量节点,它们依然在默默运转;他“看”到了师父教导他时,残留在此地的、关于“光影定格的瞬间即是永恒”的微弱道韵;他也“看”到了更多之前无法察觉的、隐藏在角落或器物深处的、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时空标记点,如同一个个路标,指向不同的过往片段。 许砚的目光缓缓扫过照相馆的每一个角落,那双新生的黄金之眸仿佛能穿透时间的帷幕。 当他视线落在西北角墙面时,瞳孔微微收缩——那里正散发着只有他能看见的淡金色光芒,如同一张悬浮在时空中的老照片。 “怎么了?”陈知微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轻声问道。 许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手虚按在那片墙面前。 指尖触及的瞬间,一段破碎的影像在他脑海中闪现:一个温婉的女子正踮着脚将相框挂在墙上,转身时眼角带着未干的泪痕。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印记。”他收回手,声音低沉,“这间照相馆里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陈知微走近两步,犹豫着伸出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下:“我能感觉到这里的能量波动很特别,就像……就像被定格的时间。” “没错。”许砚转向她,黄金级的感知让他能清晰“看”到陈知微与这个空间产生的微妙共鸣,“这里既是我们的庇护所,也可能藏着解开谜题的关键。” 阿哲好奇地凑过来:“砚哥,你是说这墙后面有东西?” “不完全是。”许砚指尖泛起一丝混沌灵能,在墙面上轻轻划过。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手指竟直接没入了墙面,仿佛伸进了另一个维度,“这是一段被锚定在此的时空碎片。我需要找个合适的时间,深入探查其中的秘密。” 陈知微看着他没入墙壁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会很危险吗?” “比起数据港,这里安全得多。”许砚收回手,目光变得锐利,“但数据港我必须再去一次。上次是被迫逃亡,这次……”他掌心凝聚出一团灰蒙蒙的能量,其中隐约可见暗影流转、幽光闪烁,“我要去会会那个c级。” “你疯了?”阿哲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区域灾变级!” “正因如此才更要去。”许砚收起能量,视线落在陈知微苍白的脸上,“被动等待从不是我的风格。数据港里不仅有威胁,还有我们需要的答案——关于‘渊’的渗透,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陈知微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上前一步抓住许砚的手臂:“这次,带我一起去!” 许砚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目光沉稳而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数据港深处的情况比上次更复杂,c级苏醒,规则混乱加剧,以你现在的实力,太危险。” 看到陈知微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和不服气的神色,他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不容置疑:“你需要尽快提升实力。不是留在后方等待,而是用更高效的方式追上来。” 他转向阿哲,清晰地布置任务:“阿哲,我离开期间,你的核心任务有两个。” “第一,启动并维护照相馆最高级别防御,确保这里绝对安全。” “第二,”他目光扫过陈知微,对阿哲说道,“利用我们现有的技术和资源,由你主导,为知微进行定向灵能灌注。目标是,在我回来之前,帮助她将实力从白银iii级,稳定提升到白银i级巅峰。” 陈知微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定向灵能灌注,这需要耗费巨大的资源和精力。 许砚看着她,继续说出更惊人的计划:“数据港是危险的源头,也是资源的宝库。我会狩猎更多、品质更高的d级鬼魂带回来。届时,储备足够,由我和阿哲为你护法,你可以直接尝试冲击黄金级。” 这番话不仅让陈知微震惊,连阿哲都瞪大了眼睛。 冲击黄金级?这可是无数白银级强者梦寐以求却不敢轻易尝试的关卡! “至于你,阿哲,”许砚的视线回到技术宅身上,“你的技术和头脑是我们的核心资产,但自身的实力也必须跟上。所有用于你提升等级的资源,无论多昂贵,全部由我承担。不要有任何顾虑,需要什么,就去买,去换。” 说完,他不等阿哲反应,直接取出加密终端,快速操作了几下。 “滴”的一声轻响,阿哲的终端传来提示。 他低头一看,眼睛瞬间直了,声音都变了调:“四……四百万?!砚哥!这太多了!我……” 这笔巨款,足以购买市面上最顶级的灵能强化药剂和配套资源,甚至能搞到一些实验室流出的稀有部件。 “这是投资,也是报酬。”许砚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确保照相馆无恙,确保知微顺利晋升,也确保你自己能跟上我们的步伐。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的强大,至关重要。” 阿哲看着终端上那一长串零,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许砚和一旁神情复杂的陈知微,用力攥紧了拳头,胸口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热流。 他不再推辞,重重点头:“我明白了,砚哥!你放心!家里交给我!我一定竭尽全力!” 许砚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看向陈知微:“抓紧时间变强。等我回来,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白银巅峰。未来,我们需要并肩面对的更强大的敌人。” 陈知微看着许砚,他不仅规划了自己的冒险,更为她和阿哲铺设了清晰而坚实的成长道路,并且毫不犹豫地投入了巨大的资源。 这份担当与仗义,让她心中充满了暖意和动力。 她不再坚持同去,而是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会的!你一定小心!” 许砚最后环视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照相馆,目光仿佛穿透层层空间,看见了那个在更深层梦境中艰难前行的身影。 父亲那个欣慰的笑容如同烙印在他心上,既是认可,也是无声的嘱托。 寻找父亲,拯救知微,带领伙伴共同成长。 这些目标紧密交织,照亮了他前进的道路。 黄金级不是终点,而是真正能够守护重要之人、践行承诺的开始。 而现在,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再次踏入那片危险的废墟,为了更强大的回归,也为了所有人更好的未来。 (本章完) 第182章 风暴眼 第182章 风暴眼 老城区,“遗忘照相馆”工作间。 幽蓝色的光芒在升级后的灵能灌注原型机内平稳流转,将陈知微苍白的脸颊映照得忽明忽暗。 她紧咬着下唇,灵魂深处仿佛在与某种沉重的枷锁搏斗。 白银iii级到ii级的壁垒,在此刻不仅仅意味着灵能的增长,更触及了她作为“沈梦瑶梦境投影”的本质。 阿哲全神贯注地盯着控制台:“知微姐,集中精神!引导能量,冲击灵能屏障!” 就在陈知微遵循指引,将凝聚的灵能导向眉心的刹那—— 一种奇异的共鸣发生了。 并非源于设备,也并非完全源于她自身,而是她灵魂最深处的那一点“真灵”,与她所处的这个由沈梦瑶潜意识编织的庞大梦境世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层次的联动。 “嗡……” 一声低沉却仿佛响彻在整个世界底层的嗡鸣,以照相馆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异象,发生了! 照相馆窗外,旧城区那永恒弥漫的、带着硝烟与绝望气息的灰霾,似乎淡薄了一丝。 虽然依旧阴沉,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竟略有减轻。 远处那些不断扭曲、断裂又重组的建筑幻影,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稳定,仿佛被无形的手扶正、固定,短暂地摆脱了“梦境”特有的混沌与失真。 街道上那些行为僵硬的“行人”,少数几个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他们空洞的眼神里,甚至有一两个闪过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属于“清醒”的茫然。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属于“渊”的冰冷侵蚀感,仿佛被一层温暖而坚韧的薄膜短暂地隔开了一层。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那些钻入灵魂的低语和嘶吼,在这一刻仿佛被拉远了距离,音量降低,变得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而这一切变化的源头——陈知微自己,正经历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体验。 当那层阻碍她许久的壁垒被灵能洪流彻底冲垮的瞬间,汹涌的力量奔涌向四肢百骸,带来的不仅仅是实力提升的纯粹兴奋与舒畅。 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她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感知被无限放大,且变得……“亲密”了。 那些原本充满恶意的规则低语,此刻在她感知中,更像是一种无序的、痛苦的“背景噪音”,而她自身散发出的微光,则像是一个温柔的调音器,本能地试图将这些噪音安抚、调和。 她就像一个投入混乱水面的稳定剂,其存在本身,就在本能地抚平这个梦境的褶皱,加固这个脆弱世界的结构。 这种感觉并非主动施为,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被唤醒了。 一切都缓缓平息下来。 工作间内,幽蓝的设备光芒恢复了稳定,只剩下陈知微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摊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流淌的、远比之前强大的灵能,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包裹着她。 “这……就是白银ii级吗?” 力量增长的实感让她心跳加速,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在心底漾开。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许砚身后,需要被保护的累赘了。 但紧接着,那股与整个世界产生的、前所未有的深刻“连接感”,如同无声的海啸,将她刚刚萌生的那点兴奋瞬间吞没,卷入了更深、更令人不安的情绪漩涡。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听”到了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触摸”到了空气中那些原本无形的、令人压抑的“东西”,它们似乎变得……柔顺了一些?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力量勃发的瞬间,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环境,似乎……安稳了那么一丝丝。 就好像她无意中按下了一个看不见的、能让世界稍微“平静”下来的开关。 “为什么……我的力量,会让周围产生这种变化?” 一个令人困惑又隐隐不安的疑问,浮上心头。 这感觉太诡异了! 别人的力量是用来攻击或防御,而她的力量,似乎……在影响着环境本身? 这完全超出了她对灵能的认知。 茫然,如同冰冷的浓雾,瞬间将她包裹,渗透进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极致的茫然中,一段极其短暂、完全无法理解的幻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闯入她的脑海——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破碎玻璃构成的荒原,一个看不清面容、只觉得无比孤独和悲伤的白色身影,正跪在那里,徒劳地拼凑着碎片。 一股庞大到让她瞬间窒息、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熟悉感的绝望情绪,淹没了她。 这幻象和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一个噩梦的碎片。 “那是什么……?是我过度消耗产生的幻觉吗?”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莫名其妙的画面和心悸感。 但这短暂的“共鸣”,加上刚才对环境的影响,让她对自己的力量、甚至对自己的来历,都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拥有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觉醒的灵能者吗? 还有……那一闪而过的、被窥视的感觉……” 那转瞬即逝的、遥远而冰冷的“视线”,此刻感觉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仿佛她刚才无意中触碰了某个不该触碰的领域,引来了某种高高在上的存在的注视。 惊奇于力量的蜕变,茫然于自身力量诡异的特性,恐惧于那莫名其妙的幻象、来历不明的窥视以及自身力量背后可能隐藏的未知真相…… 种种情绪在她清澈的眼底激烈地交织、碰撞、翻涌。 就在这混乱与不安达到顶点的瞬间——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一阵毫无来由的、尖锐的心悸感攫住了她。 仿佛灵魂深处有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正在被撕裂。 许砚! 不是思考,不是推测,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比确定的恐慌——他出事了。 他遇到了致命的危险。 这突如其来的、强烈的感应,压倒了她所有混乱的思绪。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也让她瞬间清醒。 无论如何,力量本身没有错。诡异的幻象和莫名的恐惧可以稍后再想。 现在,他需要她。他可能正在死去。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与无尽的空间,死死锁定了那个让她灵魂都在颤栗的方向。 “无论我的力量是什么,无论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古怪……”她在心中默默起誓,声音在自己的意识里无比坚定,“现在,我只想拥有足够的力量,能站在你的身边,与你并肩而战,在你遇到危险时,不再是那个只能无力等待的累赘。” 将那份源于未知的恐惧与对自身来历的茫然,深深地、牢牢地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此刻,有一个更迫切、更重要的目标,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变强,然后去到他身边。 阿哲也只觉得设备波动了一下,外界的天象变化被他归咎于老城区固有的不稳定。 他们都不知道,陈知微这次晋升所引发的、对整个梦境世界的微小而真切的“修复”效应,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涟漪虽小,却清晰地传递了出去。 尤其是那道随之闪现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某种边界的纯白流光,其独特的规则波动,如同黑暗中最显眼的信号弹,已被城市中心,那高耸入云的快速反应中心第七监测塔,精准而迅速地捕获并标记。 与此同时,数据港深处。 许砚立于一片狼藉的服务器残骸之上,周身气息圆融内敛,与这片混乱之地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成了混乱的中心。 他的“视野”已彻底不同。 在他眼中,世界被剥离了表象。 扭曲的金属、闪烁的乱码、弥漫的数据尘埃……这些都化作了流动的、遵循着某种底层逻辑的能量与信息流。 而那些潜藏在阴影中的异常,不再是模糊的恐怖轮廓,而是一个个由混乱数据、负面情绪和残缺规则构成的、散发着特定“污染”波动的显眼靶标。 一只d级“信息窃贼”自认为完美地融入了背景的数据流,如同变色龙般悄无声息地逼近。 但在许砚此刻的感知里,它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醒目——其核心处那团不断试图复制、篡改周围信息的“贪婪”规则结构,清晰得如同掌上观纹。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寻找破绽。 心念微动,指尖一缕灰蒙蒙的混沌灵能自然流转,仿佛拥有生命般,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点”在了那“信息窃贼”规则结构最不稳定、最核心的某个“逻辑悖论”节点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信息窃贼”前扑的动作猛地僵住,构成它身体的无数数据流如同被投入热水的雪块,从内部开始自行冲突、错乱、崩解。 它发出无声的哀嚎,整个存在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口吞噬、抹除,最终化作一缕相对纯净的、蕴含着“信息窃取”规则痕迹的数据流,温顺地被封魂相机吸纳。 整个过程,轻松,高效,带着一种洞悉本质后、庖丁解牛般的优雅与从容。 这就是黄金级的力量。 不仅仅是力量的暴涨,更是生命层次跃迁后,对世界认知维度的全面提升。 反应速度、洞察力、对规则的理解与运用,都与白银时期有着云泥之别。 就在他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时,一种极其微妙、却触及世界本源的涟漪,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他的黄金灵核与灵魂深处。 他猛地停下动作,霍然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数据港层层迭迭的金属壁垒,望向了老城区照相馆的方向。 是知微!她成功了! 一股由衷的喜悦在他心中漾开。 但紧接着,更让他心神震动的是这“涟漪”所带来的附加信息。 在这涟漪拂过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 数据港内那无处不在、试图钻入灵魂的低语,音量仿佛被调低了一格。 周围空间中那些不断扭曲、冲突的混乱规则,似乎被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韧性,崩溃的速度略有减缓。 整个梦境世界那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托起了一丝。 是世界的“基底”变得更加稳定了。 虽然变化极其细微,范围可能也有限,但这感觉无比真实! 许砚眼中闪过明悟与更深的凝重。知微的晋升,竟能直接影响到整个梦境的稳定度? 她与这个由沈梦瑶编织的世界的联系,竟然深刻到了如此地步?! 这证实了她身份的特殊,也意味着,拯救她,不仅仅是为了她个人,其背后可能关乎着这个梦境世界的存续本身。 必须更快! 紧迫感如同冰冷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燃烧。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需要更快地推进计划,必须在更大的危机降临前,拥有足以扭转局面的实力。 然而,就在他因这紧迫感而心神激荡,体内灵能加速运转的刹那。 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他自身凝聚的黄金灵核,而是深藏于其下方、如同阴影般依附的渊核。 那枚由父亲亲手封印在他体内、源自“渊”本体的可怕核心,此刻竟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这悸动并非共鸣,更像是一种……被外界那细微的“稳定”变化所刺痛,进而从沉睡中被惊醒的、带着不悦与审视的苏醒前兆。 一股混合着古老、死寂与纯粹恶意的冰冷意念,如同细微的毒蛇,骤然穿透了封印的缝隙,直接钻入了许砚的意识深处: “啧啧……多么令人作呕的‘稳定’气息……” 一个仿佛由无数记忆碎片摩擦形成的、非男非女、充满了腐朽感的沙哑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家伙,你感觉到了吗?这个脆弱的牢笼,正在被修补。真是……无聊透顶。” 许砚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冻结。 汗毛根根倒竖! 他猛地绷紧全身,灵能几乎本能地要向那渊核镇压而去。 “放松,小子……”那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凭你现在的力量,还动不了我分毫。我只是……嗅到了有趣的变化。” “你想逃离这个梦境,对吧?带着那个叫陈知微的小丫头,回到你那所谓的‘现实’?”渊的声音充满了玩味,仿佛在逗弄掌中的猎物,“看着这个世界变得稳定,是不是让你感到绝望?牢笼越是坚固,逃离就越是无望啊……” 许砚心中巨震,它竟然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的想法和目标。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那诱惑的低语如同毒蜜,“放开一部分心防,让我品尝你更多……更甜美的记忆。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如何真正撕开这个梦境的壁垒。毕竟,论及‘毁灭’与‘虚无’,我才是行家。靠你那点可怜的实力,永远别想出去……” 一股强烈的、想要遗忘某些重要事情的晕眩感袭来,许砚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脑海中关于师父教导的某个细节画面,似乎模糊了一丝。 它以记忆为食! 强烈的危机感与愤怒瞬间淹没了许砚。 他死死守住灵台清明,用钢铁般的意志将那诱惑与侵蚀强行排斥出去,对着意识深处那冰冷的存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滚回去!” 似乎察觉到许砚那不容动摇的决绝,渊的意念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仿佛夹杂着失望与期待的冷哼,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隐没于渊核深处,恢复了死寂。 但那股冰冷的触感和记忆被觊觎的眩晕感,却如同跗骨之蛆,留在了许砚的心头。 危机感,从未如此刻般具体和惊悚。 外部的威胁尚可对抗,而这源自体内、以他记忆为食的古老邪恶,才是真正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感受到了梦境稳定带来的威胁,开始更加急切地想要蛊惑他,加速他的“消亡”。 许砚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让自己更加清醒。 无论前路如何诡谲,他都没有退路。 狩猎,必须继续。 他需要在被体内的“怪物”吞噬殆尽之前,积累到足以打破一切的力量。 在清理一处由废弃终端堆砌的角落时,他发现了异常。 几具穿着“渡鸦”制服的尸体旁,一个破损的加密通讯器仍在闪烁着微光。 他捡起来,精神力强行突破其残余防护,读取到一段残缺不全的紧急日志: “…确认‘夜枭’介入…动用‘深渊共鸣器’…强制唤醒‘毁灭之触’…引发c级内战…趁乱夺取‘源初代码’…重复…风险不可控…” “源初代码”? 许砚瞳孔微缩。这个词触动了他某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在前世听说过,被认为是构成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基石碎片,蕴含着终极的力量与真相。 但此刻,这个词带来的震撼远超力量本身。 一个更根本、更令人心悸的疑问,如同深水炸弹,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开: 如果这个世界是沈梦瑶的梦境,那么这所谓的“源初代码”,会是构成她梦境的“基础设定”吗? 还是说……是某种连她都未曾察觉、支撑着这个梦境得以存在的“底层架构”?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腾向前: 遗忘照相馆是现实与梦境的稳定锚点,那么,这个建立在“渊”的侵蚀之上的庞大梦境,其存在的终极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困住沈梦瑶的意识? 还是说……这个梦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封印,一个用以囚禁“渊”,或者与之达成某种恐怖平衡的容器?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如果梦境是容器,那他们这些在其中挣扎的灵魂,又算什么? 父亲……您当年将“渊核”封印在我体内,究竟是为了什么? 新的疑问接踵而至。是为了让我拥有对抗“渊”的力量? 还是说……您预见到了什么,需要以我的身体为牢笼,将这最危险的东西带离现实,藏匿于这个梦境的最深处? 您是否知道这个梦境的真相?您和母亲深入其中,是为了修复它,还是为了……摧毁它? 思绪转向那令人忌惮的白色身影。 而那个“白主”,那个掌控“净化”权柄的存在……他在这个宏大的棋局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是梦境的守护者,秩序的维护者吗? 还是说,他是这个“梦境容器”的管理员,一个冷酷无情的园丁,负责修剪一切超出控制的“枝丫”——比如我这样不受控的“变量”,比如任何可能动摇梦境稳定的存在? 他知晓“源初代码”的存在吗?他追求的,是维持这个梦境的永恒运转,还是别有目的? 他们与沈梦瑶,与这个梦境的根源,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不为人知的联系? 我想要带着知微、找到父母一起逃离。 这个目标从未如此清晰,也从未如此沉重。 但若强行打破这个梦境,是否会像砸碎一个精致的琉璃盏,伤及其中所有依存于此的灵魂,包括知微? 如果梦境破碎,“渊”是否会彻底失控? 父亲以我为载体封印渊核的布局,是否会功亏一篑? 如何才能找到一条既能脱离,又不至于让一切崩塌的“安全路径”? 是否存在这样的路径?还是说,从一开始,这就注定是一场无法全身而退的豪赌? 我们挣扎求存的意义,我们追求的力量与真相,究竟是通往自由的门扉,还是……在某个更高层面的意志操纵下,一步步走向既定终局的、更深陷阱的诱饵? 这一刻,他仿佛站在了无尽的迷雾深渊之前,脚下是看似坚实的土地。 然而这土地之下,交织着父亲的布局、白主的图谋、沈梦瑶的执念、“渊”的低语,以及那神秘的“源初代码”。 他所踏的,究竟是基石,还是无数意志与秘密交织而成的、随时可能坍塌的浮沙? 他所认知的一切,他所坚持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摇晃不定,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那刚刚凝聚的黄金灵核之上。 就在这时—— “嗡——!!!” 整个数据港猛地一震! 并非“数据吞噬者”那种带着冰冷秩序感的压迫,而是一种狂暴、混乱、充满纯粹毁灭欲望的恐怖灵压,如同海啸般从核心区爆发。 追寻的迷雾被现实残酷的危机瞬间撕碎! 许砚猛地从对存在本质的迷茫中惊醒,所有关于“源初代码”和世界真相的思考被强行压下,生存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主导。 他霍然抬头,只见另一股熟悉的、属于“数据吞噬者”的冰冷虚无灵压也随之冲天而起。 两股c级的规则领域,如同两颗巨大的行星,在数据港核心区狠狠碰撞在一起。 轰隆隆!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肉眼可见的规则裂痕如同黑色闪电般在空气中蔓延、炸开。 许砚之前熟悉的路径瞬间崩塌、扭曲,无数低阶异常在规则的绞杀下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为齑粉。 “两个c级?!‘夜枭’这群疯子!”许砚心头巨震,瞬间明白了他们的计划。 在两大天灾的规则对撞中,他如同风暴中的一叶扁舟,混沌灵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竭力适应、抵消着来自不同规则的侵蚀。 这毁灭性的碰撞,是否也会动摇这个梦境本身的根基?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撕裂空间的规则乱流时,怀中那枚玉蝉,骤然变得滚烫。 他感受到一股正在疯狂冲击照相馆防御的力量反馈让他心神俱裂。 那股力量……冰冷、纯粹、带着绝对的秩序感和……净化一切的意味。 这感觉……是白主的力量! 前世他就是在这纯白的光芒中化为虚无。 他们果然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 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愤怒瞬间淹没了许砚。 陈知微和阿哲还在里面,照相馆那个可能的“锚点”,是否也正是“白主”们想要控制或“净化”的目标? 必须回去!立刻! 所有的思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被压下,只剩下最本能的守护欲望。 他目光扫过周围因规则碰撞而变得极不稳定的空间,锁定了一道刚刚被撕裂、内部充斥着毁灭性能量的空间裂缝。 这是唯一可能快速返回的通道,但也无疑是自杀之路。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对着那充斥着毁灭气息的空间裂缝,纵身一跃。 无论这个世界是梦境还是牢笼,无论“白主”是神是魔,此刻,他必须回到他要守护的人身边。 许砚的身影刚从空间裂缝中挤出,甚至来不及看清周围环境,两道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恐怖意志,便如同无形的巨山,轰然压在他的身上。 是那两只正在死斗的c级鬼魂——“数据吞噬者”与“毁灭之触”。 它们在规则层面的激烈碰撞,本身就扰动了时空,许砚强行进行“规则跳跃”,无异于将自己直接送入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数据吞噬者”那星璇般的面孔转向许砚,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待“意外闯入的冗余数据”般的绝对冰冷。 它那由虚无构成的手臂随意一挥。 刹那间,许砚感觉自己所处的这片空间,其“存在”的基础正在被剥离。 脚下的金属地面无声无息地消失,不是崩塌,而是如同被从世界档案中删除,露出下方沸腾的、由无数“未定义错误”构成的彩色乱码深渊。 他赖以呼吸的空气,其“可供生命呼吸”的属性被瞬间篡改,变成了灼烧肺叶的毒气与信息流。 更恐怖的是,他感觉构成自己身体的物质与能量信息,也开始变得不稳定,仿佛随时会被格式化! 这是规则层面的“存在抹除”!无视防御,直指本质。 “呃啊——!” 许砚发出痛苦的闷哼,黄金灵核疯狂运转,混沌灵能汹涌而出,强行稳定自身的存在信息,对抗着这无处不在的抹杀之力。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对抗整个世界的“删除”指令。 而另一侧,“毁灭之触”的攻击则更加直接和暴戾。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团不断翻滚、由纯粹破坏欲构成的暗红色能量集合体。 它感受到许砚这个“异物”的挣扎,发出一声搅乱思维的疯狂咆哮,无数条由毁灭规则凝聚而成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暗红能量鞭,撕裂空间,带着湮灭一切物质与能量的气息,朝着许砚狠狠抽来。 这些触手所过之处,空间不是裂开,而是直接汽化。 残留的轨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与终结的味道。 许砚瞳孔紧缩,身形在方寸之间疯狂闪避。 他将混沌灵能的“虚幻”与“侵蚀”特性发挥到极致,身体时而如暗影般模糊,避开“数据吞噬者”的锁定;时而又让袭来的毁灭触手仿佛击中了一片不断模拟、适应其破坏频率的“沼泽”,威力大减。 但差距太大了! c级,区域灾变,等同于黄金ii级的恐怖存在!而他只是初入黄金iii。 “噗!” 一条毁灭触手终究还是捕捉到了他闪避的轨迹,边缘擦过了他的左臂。 没有鲜血飞溅。 他的左臂从手肘以下,连同衣袖,如同被投入王水的冰块,瞬间汽化、消失。 连一丝尘埃都没有留下!剧烈的痛苦甚至超越了神经的传导速度,一种绝对的“缺失感”先一步冲击着他的灵魂。 与此同时,“数据吞噬者”的规则侵蚀也如同附骨之疽,他感觉自己的部分记忆画面开始变得模糊,关于某种灵能运转技巧的细节正在被“抹除”。 许砚在破碎的、不断被删除又重组的数据空间中艰难腾挪,左臂齐肘而断的伤口处没有血液,只有不断试图重组又被规则破坏的混沌灵能光粒。 一边是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领域,一边是疯狂抽打、将万物归墟的暗红触手风暴。 空间如同打碎的镜子,折射出光怪陆离的毁灭景象。 攻击方式超越常理。 “数据吞噬者”让现实的基础规则失效;“毁灭之触”则是对物质与能量最蛮横的终结。 许砚的反抗像是在与整个世界的基础代码和物理法则为敌。 不仅仅是肉体的消亡,更是存在层面被否定、被抹除、被遗忘的终极恐惧。记忆在流失,身体在消失,对抗的仿佛是命运本身的无情宣判。 左臂消失的剧痛几乎淹没了他的神智,但在无边的黑暗袭来前,他脑海中闪过的不是愤怒与不甘。 而是陈知微在暗室昏黄灯光下,为他修补相机带子时,那微微蹙起的眉角和轻声的埋怨:“下次……别再这么拼命了。” 强烈的执念如同烈火,在绝境中灼烧着他的灵魂。 许砚的右眼因灵能过载而布满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左眼则因体内渊核的隐晦共鸣而深黯如渊。 “不能死在这里!知微还在等我!” 强烈的执念如同焚心烈火,在绝境中疯狂灼烧。 许砚的右眼因灵能过载而布满血丝,视线却死死锁定了胸前——那台暗银色封魂相机,以及那枚一直默默发挥着隐匿作用的黑色玉蝉。 他将所有的希望与疯狂,都赌在了这两件伴他至今的器物之上。 不再闪避,不再防御! 在这生死一线的刹那,他做出了唯一可能搏出生机的决断。 “来吧!” 他发出一声仿佛要撕裂喉咙的低吼。 随着这声咆哮,他体内那枚暗金色的黄金灵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融合了三种规则特性的混沌灵能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被激发。 只见他那被“毁灭之触”汽化、齐肘而断的左臂伤口处,无数细密如尘、闪烁着灰蒙蒙光泽的灵能光粒凭空涌现。 这些光粒仿佛拥有生命与记忆,遵循着某种玄奥的规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汇聚、编织、重构。 筋脉、骨骼、血肉……甚至是皮肤纹理,都在呼吸之间被完美重塑。 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没有耀眼的光芒,整个过程带着一种浑然天成、仿佛时间倒流般的静谧与神奇。 瞬息之间,一条完好无损、甚至皮肤下隐隐有混沌灵能流转的左臂,已然重现。 这就是黄金级!生命层次跃迁后,对自身能量与物质掌控达到的全新境界。 只要灵核不碎、灵魂不灭,即便肢体残缺,亦能消耗巨大能量于瞬间重塑。 没有丝毫迟疑,在这新生的左臂协助下,他将残存的所有混沌灵能,连同那股不屈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决绝姿态,毫无保留地疯狂灌入胸前的封魂相机。 暗金色的广角镜头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起来,发出濒临解体的刺耳尖鸣。 相机冰冷的机身瞬间变得滚烫,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点燃。 他稳稳地托举相机,将那深邃的镜头,死死对准了规则层面更为诡异难防的“数据吞噬者”。 “咔嚓——!!!” 一声远超以往任何一次、仿佛连时间都能定格的沉重快门声,悍然爆发。 没有吸力,也没有光束。 这一次,从镜头中涌出的,是一片无声无息扩张开的灰暗领域。 这领域所过之处,连“数据吞噬者”散发出的“存在抹除”规则,都像是被浸入了粘稠的墨汁,变得迟滞、晦暗,其核心那不断旋转的星璇,光芒也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去。 这灰暗领域,正在强行以许砚的混沌灵能为燃料,覆盖、同化c级鬼魂的规则结构。 “数据吞噬者”那永恒冰冷的星璇,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惊怒”的波动。 有效! 然而,代价瞬间降临。 “砰!”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中微不可闻,却如同丧钟敲响在许砚心头。 相机顶部,那枚一直为他稳定心神、抵御精神侵蚀的定神片,承受不住这超越极限的负荷,崩裂成了数瓣。 刹那间,许砚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无数记忆的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母亲模糊的笑容、师父严厉的教导、与陈知微初次相遇时她那警惕又脆弱的眼神……这些珍贵的画面变得闪烁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湮灭在黑暗里。 “渊”在他的灵魂深处发出了贪婪的叹息。 不行!还不够! 许砚双目赤红,凭借着对遗忘的恐惧和守护的执念,强行凝聚即将涣散的意识。 他想起了相机另一个关键部件。 就在“数据吞噬者”调动更多力量,即将挣脱那灰暗领域束缚的刹那。 许砚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相机顶部那个古朴的外置闪光灯,狠狠扳起。 “嗡——!” 所有的灰暗领域如同百川归海,瞬间倒卷而回,被疯狂地压缩进那小小的闪光灯之中。 原本古朴的灯体,骤然亮起一团极致的、仿佛能净化世间一切污秽与异常的纯白光芒。 这光芒是如此的耀眼,如此的纯粹,以至于连另一侧狂暴的“毁灭之触”都为之顿了一瞬。 “给我……滚开!” 许砚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对着“数据吞噬者”,按下了闪光灯的开光。 “轰!!!!!” 没有声音,却又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巨响在所有存在的意识中炸响。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璀璨与威严的纯白洪流,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从闪光灯中喷薄而出。 它所过之处,混乱的数据被梳理,崩坏的空间被暂时抚平,就连“数据吞噬者”那庞大的、由虚无构成的躯体,都发出了痛苦的、仿佛被投入熔炉的尖锐嘶鸣,庞大的形体竟被硬生生逼退、灼伤。 这一击,超越了黄金iii的范畴,真正触摸到了黄金ii的门槛! 然而,这是献祭了定神片、透支了相机本源、燃烧了许砚几乎所有灵能与部分记忆的……绝唱。 闪光灯在发出这惊天一击后,彻底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相机本身也哀鸣着,灵光尽失,仿佛变成了一台普通的旧相机。 “毁灭之触”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所有暗红触手如同狂舞的巨蟒,趁著“数据吞噬者”受创僵直的瞬间,狠狠地贯入了其核心区域。 轰隆隆——!!! 两大c级的规则核心再次以最惨绝的方式对撞。 这一次的爆炸,能量层级远超以往,仿佛要将数据港的存在根基都彻底掀翻。 (本章完) 第183章 亡命微光 第183章 亡命微光 许砚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时间在感知中被拉长,毁灭的力量并非一瞬间袭来。 而是如同亿万根冰冷的烧红针尖,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刺入。 先是捻灭灵能,再是撕裂肌肉纤维,最后连构成灵魂的记忆碎片也开始被强行剥离、消散。 黄金灵核的光芒不是黯淡,而是像被掐住脖子的溺水者,发出最后一丝无声的悲鸣。 混沌灵能的防御? 那感觉就像用一张浸湿的薄纸去阻挡喷发的岩浆,连‘破碎’的过程都是一种奢望的瞬间。 永恒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海水,没过他的脚踝、腰腹、胸膛…… 就在即将吞噬他最后一点意识星火的刹那。 他胸前那枚一直贴身佩戴的黑色玉蝉,因为承受着恐怖的c级魂压余波,突然传来一阵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主动意味的震动。 这震动并非濒临破碎的哀鸣,更像是一种……被同源的高品质“食粮”所唤醒的饥渴。 这异样的震动,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拽住了许砚即将沉沦的意识。 一幅被生死危机强行从记忆深处翻出的画面,骤然闪现。 那是上一世,他刚击杀了叛徒周文斌,从其身上搜出了那卷记载着无数禁忌知识的《十八门秘录》。 在秘录的最后一页,并非文字,而是以特殊灵纹封印着一枚通体漆黑、蝉翼纹理栩栩如生的玉蝉。旁边只有两行古老的小字: 敛息蝉:佩之,可隐生气。 注:以魂为食。 当时他只觉此物能遮蔽自身气息,是应对都市中游荡鬼物的绝佳宝物,便一直佩戴。 后来在七号冷藏库的恶战中,他身受重伤,濒临绝境时,这玉蝉曾自主发威,无声无息地吞噬了三个试图给他致命一击的强大冷藏库怨灵,救了他一命。 事后玉蝉光泽似乎更温润了一丝,但他当时重伤未愈,心神俱疲,并未深究,只当是奇物护主,渐渐便将这“以魂为食”的特性埋藏在了记忆深处。 更有甚者,自从他体内被父亲封印了“渊核”之后,这玉蝉偶尔会在渊核波动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冰凉触感,仿佛……带着一种隐晦的克制与审视? 过往的片段、被忽略的细节、玉蝉此刻异常的主动震颤、以及眼前这两团散发着极致灵魂与规则波动的c级“美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于生死关头串联成一道照亮黑暗的闪电。 它不是简单的遮蔽气息!它是……猎食者! 它以灵魂和规则本源为食,连渊核的波动它都能产生反应。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几乎死寂的心田中骤然燃起。 “赌一把!” “要么被它们吃掉,要么就让这玩意儿把我们都吃掉!” 一个疯狂到亵渎一切求生本能的念头,如同地狱里燃起的业火,将他几乎死寂的心田烧穿。 他没有选择防御,而是用尽残存的意志,向着那枚玉蝉,发出了不再是祈求庇护,而是邀请共宴的嘶吼! 他用尽残存的全部心神与意志,不再试图将力量灌入那已濒临报废的封魂相机,而是遵循着那玉蝉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饥渴指引,将最后的一丝灵能与决绝的意念,疯狂地刺激、灌注、乃至是“邀请”那枚沉寂已久的黑色玉蝉。 同时,他将自身化为最诱人的诱饵,将混沌灵能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出去,吸引那两个c级的注意。 “数据吞噬者”的星璇冷漠转动,规则抹除之力加剧。 “毁灭之触”的暗红触手狂舞,毁灭能量奔涌而来。 就在这两股足以瞬间湮灭他的力量即将临体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那枚一直被视为辅助法器的黑色玉蝉,不再是震动,而是发出了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满足的叹息。 深邃幽暗的乌光并非爆发,而是如粘稠的墨汁般浸润开来,所过之处,连“数据吞噬者”的规则抹除之力都被一同吞没、消化。 它不再是玉佩,而是一枚活过来的虫蛹。 蝉翼状的纹路在乌光中舒展,每一次轻颤,都让周遭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意志悍然降临——它比“数据吞噬者”更古老,比“毁灭之触”更纯粹。 它不带任何情绪,只有最本源的进食冲动。 首当其冲的“数据吞噬者”,那由虚无构成的躯体,第一次理解了“被吞噬”的恐惧。 它星璇般的核心疯狂逆转,试图解析、模仿、甚至覆盖这股力量。 但一切都是徒劳。 它的规则在玉蝉的乌光面前,如同遇到热刀的黄油,被轻易地剖开、剥离。 “嘶——!” 这声嘶鸣不再是冰冷的意念,而是充满了生物垂死般的绝望与痛苦。 构成它存在的、那冰冷虚无的规则本源,被强行抽取出来,不再是灰色的气流,而是一串串崩溃、断裂的惨白色数据流,如同被扯出的神经与血管,不受控制地投向那小小的玉蝉。 玉蝉贪婪地吞咽着。 每吞噬一分,其表面的乌光便深邃一分,蝉翼的纹路便更清晰一分,仿佛久旱逢甘霖。 旁边的“毁灭之触”愣在原地。 它那纯粹的毁灭意志,在此刻感受到了天敌般的战栗。 狂舞的触手不是凝滞,而是僵直,仿佛稍一动弹,就会引来那恐怖乌光的注视。 就是现在! 许砚强忍着记忆流逝的眩晕感,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他将体内最后一丝混沌灵能,混合着玉蝉吞噬“数据吞噬者”本源时反哺出的一缕精纯魂力,猛地注入胸前那台濒临报废的封魂相机,暗金色的广角镜头死死锁定了一旁愣神的“毁灭之触”。 “咔嚓!!!” 快门声不如之前响亮,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这一次,没有华丽的光束,也没有庞大的领域。 只有一道极其凝练、内部仿佛有无数阴影与数据流交织的灰暗细线,如同命运之矛,精准地射入了“毁灭之触”那狂暴能量集合体的最核心。 这道细线,蕴含着被玉蝉削弱后的“数据抹除”特性,以及许砚自身混沌灵能的“侵蚀”与“模拟”。 “毁灭之触”的核心被击中,其内部狂暴的毁灭规则瞬间陷入了混乱与冲突。 它发出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能量躯体剧烈膨胀、收缩,变得极不稳定。 而此刻,黑色玉蝉已经将“数据吞噬者”的大部分本源吞噬殆尽。 那星璇般的核心彻底黯淡、破碎,庞大的虚无之躯烟消云散。 玉蝉乌光一转,仿佛意犹未尽,锁定了正处于崩溃边缘的“毁灭之触”。 “毁灭之触”发出了恐惧的尖啸,再也顾不上许砚,剩余的触手疯狂舞动,撕裂空间,就要遁逃。 “想走?!” 许砚眼中厉色一闪,强提一口气,催动玉蝉。 乌光如同枷锁,后发先至,缠绕而上,再次开始了吞噬。 “嗡——!!!” 在“毁灭之触”绝望的咆哮中,它的核心被乌光强行扯出、吞噬,庞大的毁灭能量躯体如同失去了支撑,轰然溃散,化作纯粹的能量风暴席卷开来。 许砚首当其冲,被这最后的能量风暴狠狠掀飞,鲜血狂喷,重重砸在远处的金属残骸上,意识陷入黑暗。 但这一次,他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赢了。 赢得惨烈,却也在绝境中,凭借一枚被忽略的玉蝉,完成了惊天逆转。 在意识沉浮间,许砚触及了被渊吞噬的零星记忆碎片。 这座光怪陆离的梦境都市蜃楼,远非囚笼那么简单。 它是远古强者以陨落为代价,为现实世界构筑的缓冲区或防火墙,用以过滤、抵御来自世界之外的、能令万物癫狂的深渊低语。 回家之路,也绝非离开梦境重返现实那么简单,它或许意味着修复即将破裂的墙壁,直面墙外的真实…… 当他再次醒来时,最先恢复的感知是触觉。 身下是冰冷、扭曲的金属残骸,硌着他的背脊。 然后,是胸口传来的、稳定而温润的凉意——那枚黑色玉蝉静静躺在那儿,仿佛亘古如此。 他缓缓睁开眼。 数据港,已经不能称之为“港”了。 这里是一片规则的坟场。 视野所及,空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色彩。 一半是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能量残余,散发着让灵魂腐朽的终结气息; 另一半,则是不断闪烁、断裂又重组的惨白乱码,像一块巨大而无序的显示屏,播放着世界死亡后的“未定义错误”。 声音被彻底抽离,连他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显得震耳欲聋。 这是一种被更高维度力量彻底“犁”过一遍后的绝对死寂。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 手臂完好如初,新生的皮肤莹润,黄金iii级巅峰的磅礴生机与混沌灵能,已在昏迷中完成了近乎完美的血肉重塑。 但代价呢? 他试图回忆师父教导他铭刻第一枚“坚固”灵纹的细节——那个他练习了上千个日夜,最终形成肌肉记忆的起点。 记忆的画面还在,但其中最关键的那个“手感”,那个将灵能凝聚于指尖,与材料产生共振的微妙“频率”……消失了。 如同被最精准的手术刀切除,只留下一个知其然,却再也无法重现其所以然的空洞。 “味道……还不错。” 一个仿佛由无数破碎记忆摩擦形成的、冰冷而沙哑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是“渊”。 许砚心中一凛,灵能瞬间绷紧,但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苏醒后的茫然与虚弱。 “不必紧张,小家伙。”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嘲弄,“刚刚饱餐一顿的,可不只是你胸前那个小玩意儿。 你灵魂因记忆缺失而产生的‘空洞’,以及那份濒临绝望时爆发出的、甜美的负面情绪……都是难得的美味。” 它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 “看看这片废墟,”渊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手,扫过这片规则的坟场,“两个小小的‘区域灾变级’,就能将梦境的一角撕扯成这副模样。脆弱,太脆弱了。” 许砚沉默地内视着那枚被父亲封印的渊核,它似乎比之前凝实了一丝。 “而你,却想着去对抗那个正在努力修补这片脆弱的白主?”渊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笑声,“真是讽刺。他视你我为必须清除的病毒,而你我,此刻却成了这片废墟唯一的见证者。”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砚在意识中冰冷地回应。 “只是想让你看得更清楚一点,小家伙。”渊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这个名为‘蜃楼’的梦境,这座所谓的防火墙,其本质就是无尽的矛盾与冲突。白主追求绝对的秩序与稳定,殊不知,绝对的稳定即是寂灭。而我们代表的混沌与虚无,才是万物演化的根源。” “他修补,我们破坏。他维护的,是一个注定要崩塌的囚笼。而我们摧毁的,或许正是新生的契机……” “闭嘴。”许砚强行切断了与渊的意识连接,将它那充满蛊惑的低语排斥出脑海。 他不能被它影响。 无论这个世界是囚笼还是防火墙,无论白主是守护者还是暴君,他都有必须守护的人,有必须踏上的归途。 他摸向胸口的玉蝉。 温润的触感下,是两道令人心悸的c级波动在内部流转、挣扎。 这力量,是他用记忆和与体内恶魔更深层次的绑定换来的。 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行走于悬崖边缘的清醒。 就在这时—— 心悸! 一阵强烈至极的、源于灵魂纽带即将被斩断的恐慌感,如同冰锥般刺穿了他的心脏。 “照相馆……知微!” 之前的迷茫、与渊对话的凝重瞬间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焚心般的焦急。 他猛地从废墟中站起,混沌灵能在新生的经脉中发出咆哮,身形化作一道撕裂死寂的黯淡流光,朝着旧城区的方向,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冲去。 许砚化作流光,却在冲入旧城区边缘时,猛地刹住了身形。 眼前的景象,让他黄金级的灵核都为之震颤。 数据港与旧城区交界处,空间像一块被顽童撕扯后又随意粘合的破布。 左边是“毁灭之触”留下的暗红疮痍,物质如沙堡般无声湮灭;右边是“数据吞噬者”侵蚀过的区域,色彩与规则一同褪去,只剩下不断刷新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惨白乱码。 他仿佛行走在世界毁灭的尸骸之上。 而在这片宏大的末日图景尽头,那一束从天而降、死死钉在照相馆上的纯白光柱,显得如此冰冷、刺眼。 “知微……” 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不再是恐慌,而是一种斩钉截铁的确认。 下一刻,他不再规避那些危险的规则裂痕,将混沌灵能包裹全身,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悍然撞入了这片破碎的死亡地带。 在他视线的尽头,那片被混乱天象笼罩的旧城区中心,一点微弱的幽蓝光芒,正如同暴风中最后的烛火,明灭不定,牵动着他的全部心神。 江城老城区,“遗忘照相馆”。 那点幽蓝光芒的源头,此刻已是风暴眼中摇摇欲坠的孤舟。 从外部看去,照相馆仿佛被塞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破碎万花筒。 左侧天空是“毁灭之触”残留的暗红余烬,如同垂死的星云,不断释放着湮灭物质的波纹,将触及的一切无声地化为虚无。 右侧则是“数据吞噬者”留下的遗产——一片不断扭曲、闪烁的虚无乱码地带,色彩与形状在那里失去意义,只剩下令人心智错乱的“未定义”状态。 而在这两片缓慢扩张的死亡区域下方,两股更直接、更狂暴的力量,正如同磨盘般碾压着照相馆外围那层由阵法撑起的、已然黯淡无光的光罩。 一股是c级碰撞溢出的规则乱流,无形无质,却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可怕。 它如同命运的恶作剧,时而化作重锤猛击,时而又如锉刀般反复刮削着防御结构的“存在”概念本身。 另一股,则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纯白光柱,精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秩序感。 它不像是在攻击,更像是在执行某种“指令”。 光柱中流淌着无数细微的、代表着“净化”与“格式化”的符文,它们不疾不徐地渗透、分解着阵法的灵能结构,将其还原为最基础、最“无害”的原始能量,过程安静却带着一种程序化的残酷。 工作间内,情况已然岌岌可危。 “呜——嗡——!” 刺耳的警报声与设备过载的嗡鸣混杂在一起,如同垂死者的哀嚎。 阿哲面前的数个监控屏幕早已被雪花和跳跃的乱码占据,主控台上,好几处关键符文节点正迸射出危险的电火花,映照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和苍白如纸的脸。 “知微姐!左翼第三节点灵能回路过载!核心符板出现结构性裂纹!我们……我们快顶不住了!”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颤音,双手却如同焊在控制符板上一样,徒劳地试图将更多灵能压榨进去,延缓最终的崩溃。 陈知微站在工作间中央,身体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过度的负荷。 她白银ii级的灵能以前所未有的强度释放着,不再是局限于自身,而是与脚下这片土地、与这个世界产生了深层次的连接与共鸣。 在她的感知中,世界在痛苦地呻吟。那规则乱流是梦境被撕裂的伤口,而那纯白光柱,则是一种冰冷的、要将一切“异常”修剪整齐的剪刀,正试图剪除她这个“不和谐的音符”。 更让她心神震动的是,灵魂深处产生了一种既排斥又隐隐被吸引的复杂共鸣。 那纯白的光芒,似乎在呼唤着她本质中的某种东西。 “我不会……绝不会让你毁掉这里!”她咬紧下唇,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支撑防御,而是尝试着主动引导自身那奇特的“稳定”力量。 幽蓝色的光芒从她体内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温柔地拂过那摇摇欲坠的防御光罩。 奇迹般地,那光罩上被规则乱流撕开的细微裂痕,愈合的速度加快了一丝;而被纯白光柱“净化”的区域,也仿佛被注入了一丝韧性,崩溃的势头被微妙地延缓。 她就像一个技艺生疏的织工,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和灵魂为线,拼命修补着这个破碎世界的边缘,为那远方的归人,争取着最后的时间。 就在她将这幽蓝光芒催谷到极致,试图再次稳固核心阵法的刹那。 “咔……咔嚓——!” 先是一声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仿佛冰面在脚下绽开。 防御光罩上,一道漆黑的裂痕凭空出现,如同死亡的藤蔓般急速蔓延。 紧接着——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吞没了一切。 那苦苦支撑了许久的光罩,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盏,瞬间化为亿万点飞溅的灵能碎片。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向四面八方狂涌而去。 首当其冲的阿哲,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就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拍在身后的墙壁上,鲜血从口鼻中喷溅而出,当场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陈知微被那股巨力推得踉跄后退,体内灵能瞬间紊乱,气血逆冲,喉头一甜。 但她甚至来不及稳住身形,那道冰冷的、蕴含着“净化”与“格式化”意志的纯白光柱,已如同天神掷下的裁决之矛,失去了所有阻碍,朝着她——或者说,朝着她身后那片承载着母亲印记的墙壁——无情笼罩而下。 光芒未至,那股要将她存在意义都彻底抹除的意志,已让她灵魂冻结,几乎生不出反抗之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物似乎都已凝固的刹那。 “咚!!!” 一声沉闷如擂战鼓的巨响,从头顶传来。 照相馆的屋顶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无数碎石断木如雨般落下。 一道身影,裹挟着数据港特有的硝烟与毁灭气息,如同一颗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陨星,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悍然砸落在陈知微与那毁灭光柱之间。 地面在他脚下龟裂、下沉,形成一个清晰的脚印状凹坑。 激荡的气流卷起灰尘,吹乱了陈知微的长发,也暂时扰动了那纯净的光柱。 是许砚! 他浑身浴血,刚刚愈合的身体上又添无数细小的崩裂伤口,那是强行穿越规则破碎地带留下的印记。 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战矛。 新生的左臂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里面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守护意志,以及一种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后、对任何敌人都敢亮出獠牙的狠戾,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师兄!”陈知微看着他那身新旧交织的狰狞伤口,泪水瞬间决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心痛与那绝处逢生时无法抑制的激动。 许砚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她一眼,确认她安然无恙的念头在脑中一闪,便被更紧迫的危机取代。 他猛地一个旋身,用自己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后背,将陈知微完全遮挡在身后,直面那足以净化一切的纯白光辉。 他胸前那枚黑色玉蝉,仿佛受到了同源高位格力量的挑衅,不再满足于微光,骤然爆发出深邃的乌光,蝉翼纹路清晰浮现,发出低沉嗡鸣。 “来吧!”许砚发出一声低吼,不似人声,更似受伤野兽的咆哮。 他将黄金iii级巅峰的混沌灵能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同时引动了玉蝉内刚刚吞噬的、属于“数据吞噬者”的那一丝“虚无”与“抹除”的规则特性。 一道灰暗的、内部仿佛有无数崩溃的数据流与阴影交织的灵能洪流,逆天而上,悍然撞向了那道纯白净化光柱。 “滋啦——!!!!!” 没有爆炸的轰鸣,只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规则在相互侵蚀、湮灭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刺耳异响。 就像是烧红的烙铁被强行按进了冰水,又像是整个世界的“错误”在与“正确”进行着最本质的对抗。 在那一瞬间,灰暗洪流竟真的顶住了光柱的下落之势,甚至让其光芒肉眼可见地黯淡、收缩了一瞬。 “咦?” 光柱尽头,那高悬于城市上空的第七监测塔内,传来一声清晰的、蕴含着“意外”与“探究”情绪的低吟。 仿佛一个精密运转的程序,第一次遇到了无法立刻解析的“未知变量”。 然而,等级的差距,是如此的残酷。 许砚的混沌灵能如同泼洒在烙铁上的水珠,在激烈的对抗中飞速消耗、蒸发。 那纯白光柱只是被阻滞了不到一次呼吸的时间,便再次凝聚起更加磅礴、更加冰冷的力量,以更沉重的态势,缓缓压下。 “呃啊——!” 恐怖的压力作用在身体与灵魂的每一个角落,许砚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全身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七窍之中再次溢出殷红的鲜血。 他那挺直的脊梁第一次被压得微微弯曲,膝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几乎要跪倒在地。 但他用那双燃烧的眼眸死死盯着上方的光柱,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对身后之人的守护执念,竟硬生生抵住了那下跪的趋势,如同钉在地上的标枪…… 就在许砚即将被压垮的瞬间,一只冰凉而坚定的手,按在了他的后心。 是陈知微。 没有言语,一股温和而浩瀚的力量已然涌入他几近干涸的经脉。 那并非蛮横的增益,而是一种奇妙的‘调和’与‘稳定’。 他体内因吞噬c级鬼魂而躁动冲突的异种规则,在这股力量流过时,竟如同被梳理的乱麻,变得温顺而凝聚; 他脑海中因‘渊’的啃噬而产生的空洞与眩晕感,也被一股清凉的慰藉所抚平。 在这一刻,许砚‘看’到了,在他以混沌开辟的、充满无限可能却也充满混乱的‘海洋’中央,陈知微的存在,如同升起了一座坚不可摧的灯塔。 光芒所至,怒涛平息,破碎的规则被重新编织。 她是他的锚点。 而他,是她敢于直面所有风暴的勇气。 两人力量的交融,不再是无意识的共鸣,而是灵魂层面一次清醒而坚定的携手——我们并肩,便是完整。 就在这微妙平衡达成,灰暗灵光再次顶住纯白光柱的刹那。 光柱之后,异变陡生。 那纯粹的光芒不再仅仅是能量,而是开始向内坍缩、凝聚,最终化作一道模糊的、完全由白光构成的人形轮廓。 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种俯瞰众生、执行规则的绝对冷漠。 一个声音,不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冰冷的代码,直接植入并响彻在许砚和陈知微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错误的变量。” 那白光构成的“视线”落在许砚身上,许砚瞬间感觉自己的黄金灵核乃至更深处的渊核,都仿佛被无形的扫描射线穿透。 它在解析我的构成?它知道渊核的存在? “与冗余的锚点。” “视线”转向陈知微。 陈知微浑身一颤,那股源自灵魂本源的共鸣与排斥感骤然加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冗余?锚点?它……它认识我? 不,它认识的是它以为的我! 那声音继续回荡,不带情绪,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令人心寒,因为它陈述的,是它认定的“事实”: “梦境‘蜃楼’,非是囚笼,亦非乐园。它是现实世界最后的‘防火墙’。亿万生灵的理智,依靠其稳定运行来隔绝墙外……那能令万物归墟的‘深渊低语’。” 这个宏大的真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知微的认知上。 防火墙?深渊低语?他们一直挣扎求存的这个世界,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使命? 白光指向陈知微,话语如同最终的诊断: “你的‘稳定’特性,本应是维系系统平衡的基石。但你的‘自我意识’……使其坍缩为一个不稳定的奇点。你吸引着内部规则的侵蚀,也扰动外部的防御结构。你的存在,正在从内部加速‘防火墙’的崩坏。” 陈知微如遭雷击, 是我……是我的存在本身,引来了灾难? 加速了世界的毁灭?不……不是这样的! 一股巨大的茫然和自我怀疑瞬间淹没了她。 白光旋即转向许砚,判词同样冰冷: “而你,身负‘渊核’的混沌眷顾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持续污染系统底层代码的‘病毒’。放任你们,终将导致防火墙瓦解,现实与深渊相触,万物归寂。” 许砚内心怒火翻涌。 病毒?它将知微和我的挣扎,都视为需要清除的病毒! 那白光身影微微“抬起手”,仿佛在展示一种别无选择的“仁慈”: “校准与封存。剥离冗余意识,净化混沌污染。这是维持两个世界存续的……必要代价。” “必要代价”四个字,如同最终的丧钟。 “代价?” 许砚猛地抬起头,咳出一口污血,却咧开一个染血而桀骜的笑容,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谁定义的‘必要’?你吗?!”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她不是你的程序,我也不是你的病毒。我们是活生生的人,她的命运,由她自己书写。我们的路,由我们自己来走。” 他不再看那白光身影,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昏迷的阿哲方向,发出了最后的、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咆哮: “阿哲!备用方案!!!” 许砚的吼声在破碎的暗室中回荡,回应他的,并非预想中机器的启动声,而是一声仿佛来自远古的、温柔的,却又带着某种决绝的…… 叹息。 许砚“备用方案”的吼声在暗室中回荡,但回应他的,只有阿哲昏迷处传来的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 控制台已彻底熄灭,最后的希望似乎已然断绝。 就在这彻底的绝望中,陈知微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着许砚浴血挺立的背影,看着那不断压下的纯白光辉,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意压倒了内心的彷徨。 她不知道什么是备用方案,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那些……刻痕……”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刚刚晋升的白银ii级灵能,连同她与整个世界那奇特的“共鸣”之力,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全部倾注向四周的墙壁——倾注向那些她早已熟悉、却始终不明作用的古老纹路。 她不知道原理,她只是在“感觉”。感觉这些纹路中沉睡的、与她那“稳定”特性同源,却更加古老深邃的“秩序”。 她在试图“呼唤”它们。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灵魂层面的共振响起。 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古老装置,被正确的密钥轻轻触动。 墙壁上,那些由许砚母亲亲手刻下、被岁月尘封的纹路,一条接一条地,应着陈知微的“呼唤”次第亮起。 光芒并非狂暴地爆发,而是如同被唤醒的母性,温柔而坚定地充盈了整间暗室。 这光,温暖、纯净,带着一种孕育并包容万物的生机。 它柔和地照亮了陈知微因耗尽灵能而愈发苍白的脸,也抚过许砚染血却依旧挺拔的身影。 这是与白主那冰冷、灭绝的纯白截然不同的光芒——是“守护”本身在人间显化的姿态。 “妈妈……” 许砚看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光芒,心神剧震。 他瞬间明白了,这并非阿哲的备用方案,而是陈知微……是她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知晓的方式,唤醒了他母亲留下的最后遗产。 光芒在陈知微的引导下,于刹那间汇聚于角落那片最核心的印记之上,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着世间一切“界限”与“保护”概念的纯白流萤。 它没有撕裂空间,而是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无声地、平滑地“切”开了外界那看似无可撼动的纯白封锁,开辟出一条短暂的、稳定的通道。 而在完成这最后的使命后,墙壁上所有刻痕的光芒,如同完成了最终嘱托的守护灵,带着一丝眷恋与释然,迅速黯淡、消退。 它们没有破碎,却失去了所有神异,变回了墙壁上最寻常不过的、近乎被遗忘的划痕。 一种永恒的、无法挽回的“逝去”感,沉甸甸地压在了许砚的心头。 他清楚地知道,母亲留下的这座最后的避风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最温暖的证明,伴随着这力量的彻底释放,就此……永远地消失了。 是陈知微的主动行动,为这场绝境带来了唯一的转机。 “走!” 许砚揽住陈知微,灵能卷起阿哲,化作微光冲入裂缝。 那冰冷的纯白身影并未追击,模糊的光影中,只有一声几不可闻、却蕴含一丝凝重与探寻的低语: “边界守护者的痕迹……果然与‘源初代码’的扰动同在……” 废弃的地下排水系统,弥漫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气味。 许砚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脏腑灼痛的轻颤。 他闭上眼,照相馆最后崩毁的画面就在黑暗中燃烧:阿哲呕血昏厥前不甘的眼神;陈知微灵能透支时苍白的脸;还有墙壁上母亲留下的刻痕,在爆发出最后也是最绚烂的光芒后,如同燃尽的星辰般彻底熄灭。 更让他心悸的是脑海中的空洞——关于师父教导他铭刻第一枚“坚固”灵纹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零碎的画面和再也抓不住的手感。 “渊”在他灵魂深处发出了餍足而冰冷的叹息,仿佛在嘲笑他:“看,这就是你渴求力量的代价。” 他摸向胸口,黑色玉蝉温润依旧,内部两道c级虚影的挣扎,传来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力量得来惨烈,却暖不了此刻心中的冰冷。 地下排水系统的死寂中,是陈知微带着哽咽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些刻痕……它们消失了……” “嗯。”许砚应了一声,他睁开眼,眼底不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寒铁般的平静。 他看向手中那缕微弱却顽强的纯白光芒——那是母亲“边界”之力最后的余烬。 “它说,牺牲我们是‘必要的代价’。”许砚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不高,却带着斩断一切的锋利,“为了多数,牺牲少数;为了整体,清除变量。听起来很合理,不是吗?” 他抬起眼,目光依次扫过阿哲和陈知微。 “但凭什么,由它来定义谁是代价?谁的生存是错误?”他指尖的纯白微光跳跃了一下,仿佛在回应他的质问。 “我们活着,我们思考,我们抗争——我们本身,就是对我们是代价这一结论最有力的反驳!” “照相馆……没了。”阿哲的声音沙哑,不仅仅是疲惫,更带着一种“根”被斩断后的茫然。 “照相馆没了,但我们还在。”他缓缓握紧拳头,将那缕微光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某种信念,“下一站,我们不去逃亡,我们去质问。” “用这边界的余火,去烧穿祂那套冰冷的逻辑;用我们这些变量的存在,去为所有被定义为代价的存在,争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铁砧上,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但我们用这个‘家’,换来了三条命,和两条至关重要的情报。” 他看向陈知微,目光不再只是守护,更带着将她视为平等战友的审视: “第一,白主视你为必须‘校准’的‘异常稳定源’,视我为必须‘清除’的‘错误变量’。我们两个,就是它系统里最大的bug。” “第二,我们亲眼证实了,我母亲留下的‘边界’之力,是能切开它‘净化’规则的钥匙。”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陈知微冰凉的手指。 “它说为了两个世界,牺牲我们是‘必要代价’。”许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桀骜而冰冷的弧度,“那我们就去找到‘源初代码’,去搞清楚‘边界’的真相。然后告诉它——” 他摊开掌心,一缕微弱的、却韧性十足的纯白光芒悄然浮现,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它的‘必要代价’,我们不认!” “下一站,我们去把它的‘最优解’,砸个粉碎。” (本章完) 第184章 微光宣言与遗忘照相馆 第184章 微光宣言与遗忘照相馆 黑暗。 粘稠得如同铁锈与霉菌熬煮的浓汤。 沉甸甸地压在许砚三人肺泡上。 许砚猛地将陈知微向后一拉。 她前方看似坚实的路面,实则是一层锈蚀的薄壳,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污水。 积水溅起,沉闷的水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跟紧。” 他的声音沙哑,黄金级的灵觉在迷宫般的巨型排水隧道中全力延展,如同在墨水中挣扎的雷达。 背上,阿哲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 身旁,陈知微白银级的灵能已如风中残烛。 庇护所。 必须找到一个能让他们喘息片刻的地方。 哪怕只是一处干燥的角落。 脚下是及踝的、冰冷的积水。 每一次迈步都带起沉闷的水声,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远处,各种无法辨别的怪响如同背景噪音般回荡。 提醒着他们,这片地下管道,绝非安全的港湾。 终于,在一条岔路的尽头,他们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泵房。 铁门早已锈蚀脱落。 里面空间不大,但相对于开阔的隧道,已算得上是一处奢侈的避风港。 至少,这里的地面大部分是干燥的。 许砚小心翼翼地将阿哲放在角落一堆废弃的麻袋上。 阿哲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为高烧而微微痉挛。 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依旧如同焊死了一般,紧紧攥着一块屏幕碎裂、边缘扭曲的便携数据板。 这是他作为技术员最后的武器与尊严。 陈知微几乎在进入泵房的瞬间就软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她白银ii级的灵能为了抵御之前的规则冲击和空间转换,几乎消耗殆尽。 但此刻,她眼神中不再有之前的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背负着“原罪”认知后的沉重,以及一股不肯向命运低头的执拗。 她强撑着坐起,双手虚按在地面,闭上双眼。 一丝丝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极细微的触须,从她指尖渗入泵房冰冷的地面与墙壁。 光芒所及之处,空气中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属于深层梦境的混乱低语仿佛被隔绝了一层。 那种无处不在的、试图侵蚀灵魂的恶意也被暂时推开。 一个直径不足五米、脆弱得如同肥皂泡的“微光安全区”,被她以自身灵能为代价,强行构筑起来。 虽然范围狭小,效果微弱,但这已是她在绝境中能为团队创造的,唯一的“秩序孤岛”。 许砚站在泵房门口,背对着两人。 黄金级的灵觉如同无形的雷达,全力扫描着门外黑暗隧道中的任何风吹草动。 他身体表面那些狰狞的伤口,在黄金iii级巅峰的强大生机与混沌灵能滋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口、愈合,新生的肉芽带来阵阵麻痒。 但比肉体创伤更难以愈合的,是脑海中的空洞。 他试图回忆师父教导他,如何将灵能完美融入“封魂相机”快门声中的那个关键技巧。 那个他曾练习了成千上万次,早已形成肌肉记忆的灵能谐振频率。 记忆的画面还在,师父严肃的表情,相机的触感…… 但那个最关键、最精妙的“频率”本身,消失了。 如同被最精准的橡皮擦抹去,只留下一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空白烙印。 这是“渊”吞噬记忆后,留下的冰冷代价。 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扫视着黑暗。 但偶尔,在那锐利的深处,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瞬间的茫然与空洞。 那是记忆被硬生生剜去后,灵魂下意识的颤栗。 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缓慢流逝。 应急灯惨白的光芒在泵房内摇曳。 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锈迹斑斑的墙壁上。 如同三只被困于牢笼的幽灵。 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缓慢流逝。 后半夜,阿哲的高烧似乎退去了一些,陷入了一种相对平稳的昏睡。 陈知微却依旧无法入眠。 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角落里,仿佛想将自己也缩成一个不被注意的谜团。目光落在许砚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上,那背影是此刻唯一能隔绝她与外面无尽黑暗的壁垒。终于,她鼓起残存的勇气,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黑暗吞噬: “师兄……白主说的,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绷紧到极致的琴弦。 “我的‘自我意识’……真的是让这个世界加速崩坏的‘不稳定奇点’?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将自己定义为“灾难源头”的沉重负担,远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让她痛苦。 许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来了,这个他预料中、却又希望她永远不必问出的问题。 真相? 那个关于“梦境”与“现实”的残酷真相。 此刻若和盘托出,无异于在她濒临崩溃的世界观核心引爆炸药。 她需要的不是另一个足以让她存在根基彻底瓦解的“事实”。 而是一个能让她继续存在、继续战斗的“理由”。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转过身。 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 在那双总是燃烧着战斗火焰的眸子里,此刻映照出的,是她苍白而惶恐的脸。 他没有说“不是的”、“别多想”之类空洞的安慰。 那些话语在世界的恶意面前太过轻飘。 他只是伸出手,用他那只有力而温暖的右手。 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甚至有些颤抖的手指,用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无声的锚定。 他引着她的手,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指向这个被她的幽蓝光芒温柔笼罩着的小小泵房。 “看,” 他的声音低沉。 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进她的灵魂。 “看看你亲手创造的这一切。” “看看这个,在无尽混乱与恶意中,唯一能让阿哲安稳睡去的地方。看看这个,能让我暂时放下警戒,喘息片刻的角落。看看这片由你的力量撑起的,隔绝了腐朽、噪音与侵蚀的……‘生’之领域。”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目光深邃。 仿佛要望进她灵魂深处所有的不安与彷徨。 “白主依据它的逻辑,将你判定为‘错误’。但我的逻辑,就建立在你所创造的这片‘生’之领域之上。”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如同立下不可动摇的誓言: “所以,祂眼中必须被‘校准’的错误,便是我许砚穷尽此生、乃至背负深渊也要誓死守护的……唯一正确。” 泪水,瞬间模糊了陈知微的视线。 但这一次。 没有委屈,没有彷徨。 而是一种被彻底理解、被无条件接纳的洪流,冲垮了那名为“原罪”的冰冷枷锁。 她反手紧紧回握住他,用力地点头。 仿佛要将这个信念,连同他掌心的温度,一同烙印在心底。 就在许砚因这情感的共鸣而心神微微放松。 警惕性降至最低的刹那。 “啧……真是令人动容的相互救赎。” 那个冰冷、沙哑,仿佛由无数破碎记忆摩擦而成的熟悉声音,如同毒蛇般再次试图钻入许砚的灵魂深处。 但这一次,它未能像以往那样长驱直入。 一道灼热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无形屏障。 源自他右手掌心那枚镇魂铁烙印与自身黄金灵能共同构筑的防御。 在意识层面轰然显现,将那恶意的低语大半阻隔在外。声音的余波震荡着,虽仍传入,却已失了那份直击核心的锐利。 是“渊”。 “她确实是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不是吗?” 渊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削弱后的、略显扭曲的玩味与蛊惑。 “能如此轻易地撬动连白主都视为根基的‘边界’之力……这份天赋,可是通往‘源初’的捷径啊。” 它的低语充满了恶魔的逻辑: “想想看,‘源初代码’是构筑这个世界的基础,而‘边界’,是划分一切、定义存在的框架。找到她所能感应的‘边界’碎片,然后……‘吞’掉它们。 我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洞悉这个梦境的本质,积累撕碎一切阻碍的力量。回家?届时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一股对于终极答案和强大力量的原始渴望。 如同野火般瞬间在许砚心头燃起,试图烧毁他的理智。 然而。 不等这野火燎原。 一股更为冰冷、更为霸道的力量自他灵魂深处腾起。 那是属于他自身、已达黄金iii级巅峰的混沌灵能。 混合着镇魂铁那专克一切魂体邪祟的烙印气息。 化作无形的洪流,朝着那诱惑的念头狠狠压去。 “滚回去。” 许砚在意识深处冰冷地呵斥。 不再是过去的被动抵抗,而是带着明确驱逐意志的反击。 “嗡——” 一声仿佛来自极遥远之处的、饱含怨毒与惊怒的震颤传来。 随即那诱惑的低语与原始的渴望如同潮水般退去,被强行压制回封印的最底层。 许砚的意识重归清明,眼神锐利如初。 他清晰地感受到。 体内那枚“渊核”在封印中不甘地搏动,却终究无法突破他与镇魂铁共同构筑的牢笼。 绝不! 我绝不能让“渊”的毒牙,染指她分毫。 第二天,阿哲的高烧终于退了。 他虚弱地靠在墙边,眼窝深陷,但瞳仁里已重新燃起技术宅特有的专注火焰。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颤抖着捧起那块几乎报废的数据板。 指甲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反复尝试激活。 屏幕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终于顽强地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芒。 大部分功能模块依旧被错误提示覆盖。 但核心存储区,似乎侥幸保住了一些东西。 “夜枭……” 他揉着刺痛的额角。 碎片化的信息从干裂的嘴唇间艰难溢出。 “深渊共鸣器……强制唤醒……c级……”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在拼凑一场噩梦的残骸。 “还有白主提到的……‘防火墙’……‘底层代码’……” 突然,他揉按太阳穴的手指顿住了。 所有的线索在疲惫的脑海中瞬间串联,碰撞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他猛地抬起头。 尽管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迸发出一种近乎灼热的、发现真理的光芒。 “我有个推测!”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却异常清晰,“那个各方争夺的‘源初代码’……”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抛出那个石破天惊的猜想: “……它很可能,就是构成‘蜃楼’最底层的、拥有最高权限的‘规则集合’碎片!” 泵房内一片死寂。 他环顾许砚和陈知微,压低了声音,却让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谁掌握了它,谁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写局部的现实!” 改写现实?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如同无声的惊雷,在泵房内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这已不再是力量,而是触碰到了神明的权柄。 许砚沉默了。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因激动而气喘的阿哲。 又落在眼神清亮却难掩疲惫的陈知微脸上。 死寂之中,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做出了决定。 “在决定下一步之前,”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有件事,我必须坦白。”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动作缓慢而郑重。 “在这里,封印着一枚‘渊核’。” “它源自‘渊’的本体,充满了最纯粹的混沌与毁灭意志。” 他目光坦诚得近乎残酷,字句清晰,不容任何误解。 “它会吞噬我的记忆,也无时无刻,不在蛊惑我的心智。” 他顿了顿,继续道,毫不避讳力量的阴暗面。 “之前能反杀那两个c级,依靠的,正是它提供的混沌灵能,以及……” 他的视线微垂,落在自己胸前。 “这枚以灵魂为食的玉蝉。” 许砚抬起眼,目光如磐石般扫过两位同伴。 “我们的力量,与危险同行。” “前路,不仅遍布外界的荆棘。更致命的危险……可能来自我体内的失控。” 最后,他给出了那个无比艰难,却必须给出的选择。 “如果你们现在选择离开,”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决绝的意味。 “我许砚,绝无怨言。” 泵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应急灯电流通过的微弱嗡鸣。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阿哲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声音虚弱却像钉子般扎进地面。 “砚哥,扯这些没用的干嘛?”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手指用力摩挲着那块布满裂纹的数据板,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眼底不屈的火星。 “没有你,我早就烂在不知哪个角落里了。是兄弟,就一起扛!” 他喘了口气。 目光扫过这无尽锈蚀的黑暗。 声音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桀骜。 “管他前面是神是鬼,还是什么见鬼的封印……咱们这个‘微光同盟’,就算是用牙啃,也得在这铁锈棺材上,凿出个透光的窟窿来!” 陈知微没有说话。 她只是站起身。 在许砚和阿哲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许砚面前。 然后,伸出手,轻轻贴在他心脏的位置。 隔着一层衣物,掌心下传来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 表层是那枚玉蝉恒定不变的微凉。 更深层,却是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躁动。 如同被囚禁的活物,那是“渊核”的脉搏。 她的手掌温暖而稳定。 仿佛能透过血肉,抚平那深藏的躁动。 声音柔和,却带着斩断一切犹豫的坚定: “你守护我的‘正确’,”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清澈的眼底倒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我自然,也会守护你的‘全部’。” “无论是白主的‘净化’,还是你体内的‘渊’,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如同誓言: “我们,一起凿穿这棺材。” 许砚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这污浊却意味着自由的空气。 一种超越生死、无需言说的纽带,在此刻淬火成型,坚不可摧。 就在这信念凝聚的刹那。 “滋啦……警告……环境规则……扰动……” 阿哲身边那块屏幕碎裂的数据板。 突然发出微弱到几乎听不清的杂音,屏幕边缘闪过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随即沉寂。 这异动短暂却尖锐,让刚刚凝聚的温馨气氛为之一凝。 “什么情况?” 许砚立刻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阿哲和数据板。 阿哲被惊醒,虚弱地拿起数据板,眉头紧锁地快速敲击了几下,屏幕依旧是大片的错误提示。 “不知道……可能是深层环境干扰导致的短暂抽风?灵能淤积区有时会这样……现在又没信号了。” 他揉了揉依旧刺痛的额角,将其归咎于这不稳定的环境。 陈知微却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轻声说: “我好像……也感觉到了一瞬间的‘晃动’,不是物理上的,是……感觉上的。” 许砚的黄金灵觉早已如同雷达般扫向门外,却未发现任何实体威胁。 那种规则的细微涟漪已经消失无踪,仿佛只是错觉。 但结合数据板的异常和陈知微的感知,他心中警兆微生。 “此地不宜久留。”他沉声道,“阿哲再休息十分钟,我们立刻出发。” 不安的种子已然播下,泵房内的气氛重新变得紧绷。 十分钟后,三人再次踏入污浊的积水。 脚下的管道似乎永无止境,唯有沉闷的水声和远处无法辨别的怪响相伴。 行进中,阿哲不时低头查看数据板,屏幕上的乱码似乎比之前更多了。 偶尔甚至会短暂黑屏,让他忍不住低声咒骂这见鬼的环境干扰。 陈知微则沉默地跟着,那种微弱的、源自世界底层的“晃动感”仍时不时掠过她的灵觉,像远处即将到来的海啸传递来的次声波,无法捕捉,却令人心悸。 许砚将两人的异样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逐渐累积。 他掌心的镇魂铁烙印也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对抗渊核时的温热感,仿佛在被动感应着某种周遭规则的变化。 就在许砚根据灵觉指引,即将转向一条岔路时。 最先察觉异常的,是陈知微。 她指尖维持的幽蓝光芒,如同被风吹拂的烛火,毫无征兆地扭曲、摇曳起来,映照在墙壁上的“微光安全区”边界,开始像接触不良的电流般闪烁、变形。 “师兄……灵能……在紊乱?” 她惊疑不定地低呼。 几乎同时,许砚猛地感到脚下一颤。 不是震动,而是……失重? 不,是脚下的积水仿佛突然失去了重力,浑浊的水珠一颗颗脱离水面,悬浮而起。 在他们眼前诡异地颤抖着,下一瞬,又“啪”地落回,溅起更大的水花。 “滋啦——啪!” 阿哲的数据板屏幕瞬间被疯狂滚动的乱码和巨大的红色警告标志覆盖,刺耳的警报声被扭曲拉长,变成了一段段怪诞扭曲的音符。 “警告!规则……底层……不稳定……格式化进程……” 警报声断断续续,夹杂着仿佛来自不同时空的、重迭的噪音——有孩童尖锐的笑声,有金属被强行撕裂的锐响,还有一段用无法理解的语言进行的、冰冷而快速的吟诵。 泵房墙壁上那些斑驳的锈迹,此刻如同拥有了生命,开始沿着固定的轨迹缓缓蠕动、蔓延,如同某种邪恶的藤蔓在生长。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灯光下他们三人的影子——它们开始自行拉长、扭曲,脱离了本体动作的束缚,在墙壁上舞蹈、挣扎,仿佛想要挣脱二维的平面,扑向三维的世界。 “不对!不是攻击……是……是这片空间本身的规则正在被‘覆盖’!是‘格式化’!”阿哲的惊呼带着绝望的颤音。 他的声音未落。 整个世界。 如同被投入碎纸机的画幅, 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坍缩! 泵房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耳边阿哲的惊呼和陈知微急促的呼吸被无限拉长、变形。 “砚哥——!” 阿哲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带着撕裂般的惊恐。 纯白的、不容置疑的光。 带着绝对“归零”的意志,吞噬而来。 这不是攻击,而是某种底层规则的强制执行。 要将他们这些“错误变量”从这片区域无情地“擦除”。 许砚在意识被彻底淹没前,唯一的感知是,右手掌心,那枚由镇魂铁熔铸的蓝色烙印,骤然爆发出撕裂灵魂的灼痛。 不是来自外部的攻击。 而是烙印本身在感知到这股“格式化”力量后。 仿佛被触动了最核心的禁忌,产生了狂暴的、自主的抗拒。 一股他无法理解、更无法控制的沛然巨力,以烙印为核心轰然爆发。 那力量并非针对物理存在,而是蛮横地撕开了作用于他们身上的“规则”本身。 “嗡——!” 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规则层面的哀鸣。 并非传送的失重感,更像是一场针对世界底层代码的野蛮撕裂与强制弹射。 “砰!砰!砰!” 三声沉重的落地响动。 砸在一条布满粘稠锈蚀和污水的狭窄管道内,溅起沉闷的水花。 “咳……!” 许砚第一个单膝跪地,稳住身形,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他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的右手。 掌心那枚蓝色烙印依旧灼热,光芒却已内敛,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与疲惫。 仿佛刚才瞬间对抗世界规则的行为,耗尽了它积攒的所有力量。 是了……这镇魂铁。 是“界锁”碎片。 本身也蕴含着“封印”与“界定”的规则之力。 它刚才的爆发,并非保护他们免受物理伤害。 而是抗拒了那股试图将他们“格式化”的规则,并将其强行排斥了出去。 这更像是一种……同源规则之间的相互抵消与弹开? “师兄……” 陈知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恍惚。 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还滞留在某个遥远的时空。 她没有被那规则层面的野蛮撕扯击倒, 此刻却像是被某种更轻柔、也更诡异的力量攫住了。 在双脚触及地面的瞬间,她的瞳孔便不受控制地微微放大。 并非因为眼前的景象,而是因为脑海中翻涌起的、完全陌生的波澜。 “这里……我好像……梦到过?”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锈蚀的景象,目光却没有焦点。 一些破碎的、无法连贯的画面如同受惊的鱼群,猛地撞进她的意识深处。 不是回忆的温柔浮现,而是某种强硬的植入。 是冰冷金属摩擦的锐响,并非来自周遭管道,而是直接响彻在颅骨内侧。 是某个模糊背影站在无尽的锈色荒原上。 回眸一瞥,那眼神……冰冷、熟悉。 却又让她心脏骤紧。 是一段断续的、用某种古老语言吟诵的片段,其含义不明,旋律却带着令人战栗的韵律。 这些碎片化的感知争先恐后地涌现。 带来一阵尖锐的、源于认知被强行篡改的刺痛。 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抬手扶住了额头。 许砚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他一步跨到她身侧,原本锐利扫视环境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凝重。 “知微?” 他低沉的声音里透出明显的担心。 右手下意识抬起,许砚想要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肩膀,却又在半空顿住。 黄金级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谨慎地笼罩了她。 他试图感知那令她痛苦的源头。 “怎么回事?是规则侵蚀,还是……别的?” 许砚的灵觉如无形的丝线,谨慎地缠绕在陈知微周身。 却并未捕捉到明显的外来规则侵蚀或精神攻击的痕迹。 那刺痛与恍惚,仿佛源自她自身存在的更深处。 像是沉眠的底层代码被意外激活,正在与这片陌生的锈蚀环境产生某种令人不安的共鸣。 “不是攻击……” 陈知微微微喘息着。 努力平复脑海中翻腾的碎片。 那些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和模糊的吟诵渐渐退潮,留下阵阵余痛与更深的迷茫。 “是……熟悉感。但很冰冷,很……遥远。” 她无法准确描述,那感觉就像触摸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却被强行塞入意识的历史。 许砚眉头紧锁,心中的担忧并未散去,反而更深。 陈知微的“稳定”特性与“边界”相关,她的异常感知绝非空穴来风。 这梦境,比他想象的更诡异。 他正要开口,让她集中精神,尝试引导或压制这种感应。 “等等!这信号……频段完全变了!” 阿哲的惊呼如同炸雷,猛地打断了这短暂的凝滞。 他顾不上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势。 整个人几乎扑在那块屏幕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的数据板上,手指因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在上面疯狂滑动、点击。 “底层架构……不对!这干扰模式的频谱……老天!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惊骇。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 眼神里充满了活见鬼般的不可置信,死死盯向许砚和陈知微。 “这……这他妈和我跟小舟在‘巴别塔’顶层实验室,耗尽心血才捕获到一瞬的那个异常信号……一模一样!连噪声的谐波畸变都分毫不差!!” 他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 说出那个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结论,声音干涩得如同锈铁摩擦: “难道我们……我们根本不是什么深度坠落……而是……进入了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维度?!一个和我们之前所在的‘蜃楼’……平行的‘镜像’或者‘夹缝’?!” “我可以确认小舟最后的意识就是被卡在了这个世界。” 泵房的强制“格式化”、镇魂铁烙印的异常爆发、陈知微源自本能的诡异熟悉感、阿哲确认无误的维度异常信号……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被阿哲这石破天惊的发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远超他们最初预想的、更加深邃恐怖的真相。 不是简单的驱离或传送。 他们是被这个世界的“免疫系统”发现并试图清除时。 依靠“界锁”碎片的力量,强行突破到了一处……“隔离区”? 或者说,是跳转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服务器”? 有什么更根本的东西,改变了。 就在许砚试图理清头绪的刹那—— 一股截然不同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深处迸发。 不是听觉,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血脉与灵魂的共鸣。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自东南方向的遥远黑暗中绷紧。 另一端死死系在了他胸腔内的“渊核”之上,发出低沉而渴望的震鸣。 与此同时,他右手掌心的镇魂铁烙印,竟也随之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灼痛,不再是之前的爆发性灼热。 而是一种持续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刺痛。 仿佛在抗拒着那股来自东南方向的诡异吸引。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渊核的渴望与镇魂铁的警告。 在他体内激烈碰撞,让他瞬间气血翻涌。 “嗬……嗬嗬……” 低沉而扭曲的笑声。 这一次并非直接在他脑海响起,更像是这共鸣本身所携带的、跨越了时空的恶意回响。 是“渊”! 它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某种挣脱束缚后的、病态的狂喜。 “呼唤……我听到了……是‘饥渴’……我的‘贪婪’在嘶鸣……” 许砚心神紧绷,强行在翻腾的灵能中稳住心神,在意识中厉声质问: “什么东西在呼唤?!说清楚!” “感觉不到吗?小家伙……” 渊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与诱惑。 “这片锈蚀之地……这无尽的索取与腐朽……正是‘我’被剜去的本质之一啊!它就在那里……被囚禁着……等待着……” 被剜去的本质? 囚禁? 这几个词如同冰锥,刺入许砚的思维。 他猛地想起失去记忆那无尽的破碎与疯狂。 一个模糊而惊悚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形。 “你……到底被分成了几份?”他声音干涩地问。 “嗬……七层梦境……七重棺椁……” 渊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嘲弄。 “远古的渣滓,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封印‘我们’……但‘我们’终将重聚……就像你现在感受到的……共鸣已经开始……” 七! 这个数字如同最终的丧钟,在他灵魂中敲响。 七层梦境…… 七份被肢解封印的“渊”…… 照相馆的坠落,镇魂铁烙印的异动,陈知微的异样,阿哲捕获的异常信号…… 所有的线索,不再指向简单的深层梦境求生。 而是被“渊”那充满恶意的低语,强行勾勒出一个令人窒息的宏大真相。 他们闯入的,并非简单的险地。 而是一座以七层世界为基座的……梦境! 他和陈知微,一个身负“渊核”,一个身为“边界”相关的投影。 他们的到来,就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两颗石子,已经不可避免地……搅动了这梦境的死寂。 许砚的目光再次投向前方,那里不仅有“光点”可能存在的生机。 更传来了“渊”另一部分残躯的邪恶呼唤,以及镇魂铁烙印冰冷的警告。 前路,已是真正的无间深渊。 他们的深潜,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仅仅是为了求生。 他们踏上的,是一条揭开世界血腥真相,并可能……释放远古恐怖的不归路。 微光同盟的旗帜,将在这座巨大的囚笼墓场中,迎来真正的考验。 “七重棺椁……” 渊那充满恶意的低语。 如同冰冷的毒液,渗透进许砚的认知。 将他原本对“蜃楼”的理解彻底颠覆。 这不是梦,是囚笼,是墓场。 而他,正携带着牢笼钥匙的一部分,行走在封印之上。 三人沿着肮脏的管道继续前行,气氛凝重。 陈知微和阿哲都察觉到了许砚骤然紧绷的情绪,以及他频繁望向东南方向的凝重目光,但此刻并非追问的时机。 然而,命运的轨迹似乎总在意料之外拐弯。 在按照阿哲数据板指示,即将转入一条能更快接近地面的岔路时,走在最前面的许砚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是遭遇了怪物,也不是发现了危险。 而是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历经两世、心志早已坚如磐石的黄金级强者,也罕见地露出了片刻的怔忪。 管道在前方不远处走到了尽头,连接的不再是更深邃的地下网络。 而是一个……向上的、布满铁锈的维修梯。 梯子顶端,隐约透下来并非应急灯的冷光,而是一种……昏黄的,类似于老旧路灯的光芒。 更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如同暖流般包裹而来,与掌心镇魂铁的刺痛、体内渊核的躁动形成了诡异的第三极。 许砚沉默地攀上维修梯,推开顶部的沉重井盖。 光线涌入,带着一股……相对清新,却依旧混杂着淡淡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 他跃出井口,站在了“地面”上。 身后,陈知微和阿哲也依次爬了上来。 然后,两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瞳孔剧烈收缩,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撼。 眼前,不再是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灰霾与破碎废墟。 这是一条……街道。 一条看起来颇有年头的街道。 两旁是低矮的、风格老旧的砖石建筑,墙壁上同样覆盖着锈迹和斑驳的污渍,但结构基本完整。 昏黄的路灯伫立在街角,散发着不算明亮却足够温暖的光晕,驱散了一部分黑暗。 远处,甚至有零星几个模糊的人影在行走,步伐不快,带着一种麻木的日常感。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潮湿和某种……食物烹煮后残留的、略带油腻的气味。 一种属于“生活”的气息,尽管这生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但最让陈知微和阿哲大脑空白的,是街道斜对面。 那栋他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建筑。 “遗忘照相馆”。 招牌依旧悬在那里,字体古朴,蒙着灰尘,但完好无损。 橱窗玻璃虽然不够明亮,却也没有破碎,里面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陈设的轮廓。 它就那样安静地矗立在街角,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仿佛它一直就在这里,经历了无数岁月的风吹雨打,却从未离开。 “这……这怎么可能?!” 阿哲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又猛地看向自己那块显示着“异常维度”信号的数据板,屏幕上跳跃的乱码仿佛在嘲笑他的认知。 “我们……我们回到照相馆了?不对!坐标不对!信号环境也不对!可是……它明明就在那里!” 陈知微更是如遭雷击,她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嘴唇微微颤抖,视线死死锁在那块招牌上。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与强烈的违和感同时攫住了她。 这里的感觉……和第七层那个充满回忆与温暖的“家”很像,但又截然不同。 这里的“照相馆”,更像一个……逼真的复制品,缺少了某种核心的“灵魂”。 “不是回去。” 许砚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混乱的思绪。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街道、路灯、以及远处那些模糊的人影,最后落回照相馆。 “这里还是第六层。” 他冷静地分析,更像是在对自己陈述,理清思路。 “遗忘照相馆……作为现实与梦境的‘锚点’,它的存在本身,或许就超越了单一梦境的限制。它在每一层梦境,可能都有一个……‘投影’。” 他想起了母亲留下的“边界”之力,那本就是划分界限、定义存在的力量。 作为其核心载体的照相馆,在不同层级的梦境中呈现出不同状态,完全符合逻辑。 “第七层的照相馆,是‘原点’,是‘真实’的映射,所以承载了我们最多的记忆与情感,也成为了‘边界’之力最后的庇护所。” 他继续分析着,目光仿佛穿透了照相馆的门扉。 “而这里的……是第六层的‘投影’。它更‘稳定’,更‘日常’,也更……‘空洞’。” 许砚的目光掠过窗外,凝视着那些在昏黄路灯下行走的人影。 他们的步履不再僵硬如傀儡,反而带着一种都市人常见的、略带疲惫的从容。 有人提着装有两份食物的纸袋匆匆走过,有人站在街角低头看着手中散发微光的通讯器,甚至远处还有几个孩童追逐嬉笑的模糊身影没入巷口。 整个街道弥漫着一种近乎真实的、慵懒的晚间生活气息。 “看他们,”许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比原来‘真实’太多,也‘稳定’太多。几乎…就像一个运转良好的普通城市夜晚。” 阿哲和陈知微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确实,这里的行人神态自然,动作流畅,与第七层那些在废墟中挣扎、眼神里充满绝望或疯狂的幸存者截然不同。 街道两旁的建筑虽然老旧,但窗棂间大多透出温暖的灯光,偶尔还能听到隐约的电视声或交谈声。 “但是,” 许砚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故,捕捉着那潜藏在鲜活表象下的细微裂痕。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种‘正常’…太过均匀,太过…‘标准’了?” 他指向那个低头看通讯器的人。 “他的姿态,和三十米外另一个人的姿态,几乎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放松’。” 又指向远处传来的孩童笑声。 “笑声很清脆,但你们仔细听,节奏和音调缺少孩子应有的、无法预测的鲜活变化。” 他得出结论,语气带着冰冷的洞察: “这里的‘稳定’与‘生机’,或许并非自然演化而来,而是一种被精心编排、维持在某个‘安全阈值’内的‘拟真’。 白主维持的表层秩序,其根基或许就建立在这种大规模、高效率的‘模仿生命’之上。它用这层逼真的外壳,掩盖了更深层…或者说,更底层梦境那无法控制的混乱与真实。” 阿哲和陈知微再次仔细观察。 果然,在那片看似鲜活的日常图景下,感受到了一种被无形之手精确调控的、缺乏真正意外与灵魂的“完美”秩序,一种更高级、也更令人心底发寒的虚假。 “进去看看。” 许砚做出了决定。 他需要确认这个“投影”的细节,触摸这种高度拟真背后的规则。 三人穿过街道,站在了照相馆门前。 招牌、门把手、甚至玻璃门上那块熟悉的模糊水渍,都如同从第七层原样复制而来。 许砚伸手,推开了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