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西门庆,篡位在红楼》 第1章 路见不平 第1章 路见不平 黄昏,京城。 豪门大院内。 两层朱楼极其显眼,底层暗红色立柱支撑挑高戏台。 二楼围栏饰金色缠枝纹,四周密植木。 不远处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浑身酒气昏死在地。 清俊面皮透出红晕,醉眼含笑带着风流。 身着金绣暗纹的绸缎直裰,腰间玉带悬着香囊。 他忽的身子一动,慢慢的坐立起来。 这又是在哪? 记得自己加班头疼,强撑着去买布洛芬的,忽然眼睛一黑再醒就在这了。 脑子一片混沌,记忆断断续续的涌来。 自己竟然成了西门庆? 男人勉力的爬到水池旁,望着水里倒影的自己。 面若敷粉唇染朱。 两道眉浓黑,斜飞入鬓。 半眯笑眼浮着风流钩子。 只消被盯上一刻,怕是寻常女子骨头便先自酥了半边。 端的是一副好皮囊。 这等相貌,合该在那锦绣堆里、脂粉阵中,做个翻云覆雨的霸王枪。 自己既然是西门庆。 那潘金莲金莲儿呢? 为何记不起金莲的模样,自己这又是在哪? 他伸手槌了槌酒醉后还昏昏沉沉的脑袋。 想要清醒一些。 却听到风儿带着声音灌入耳中。 旁边的朱楼里有女声和男声传来! 隐约是在打情骂俏。 西门大官人一愣。 不是自家女人瞒着自己和哪个男人勾搭在一块吧? 是谁? 断然不可能是玉娘。 难道是是金莲? 西门大官人掬起池水往自己脸上浇了浇。 顿时清醒了许多。 一把邪火直冲脑门。 不管奸夫是谁。 女人这东西自己可以不要,但别人不能碰。 回忆脑中的拳脚功夫,非要打死这对奸夫淫妇不可! 西门大官人爬起身来,沿着石板小路,顺着这朱楼的楼梯悄声来到二楼。 透着窗眼往里望去。 昏黄如醉。 一时间有些惊艳。 里头的一个娇怯怯的绝色女子。 只穿了一身家常的藕荷色软烟罗衫子。 腰肢儿束得紧匝匝,不盈一握。 惊惧之下,浑身酥颤。 那衫子贴着身段更显出一对庞然大物颤颤巍巍。 灯光下。 那粉腻如雪的腮边已挂了两行清泪,欲坠未坠,恰如梨带雨,露含娇蕊。 直看得西门大官人火气顿起。 自己怎得不记得金莲有如此一对神物。 她对面站着的男人此刻背对着西门庆正含混不清的淫笑: “何必躲着我.” 他欺身向前,将不断后退的绝色女子逼到角落,再无退路。 女子吓得紧闭双眸,泪珠儿断了线似地滚落带着泣音: “蔷哥儿……蔷哥儿自重!这……这如何使得!我可是” 话未说完,喉头便哽咽住了,泪落得更急。 男人猛地一声带着酒气的冷笑: “哼!你丈夫那是个什么货色?他根本就是个没用的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女人听到这私隐,惊得连哭泣都忘了,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男人见她这般神色,心头邪火更炽,凑得更近,嗓音压抑而滚烫: “实话告诉你!早在你还在你那小门小户家里做姑娘时,珍老爷替你父亲了结那场官司去你们家那天,我跟这去隔着门帘子一眼就看中了你!” “嗬!真真是天生的尤物!这风流袅娜的样儿,哪里是你那寒酸娘家能养出来的?必是天上的仙种误落了凡尘!” “漫说这大院,就这京城也少有能和你相比的。” “从那时起,我这颗心,就生生被你勾了去!日里想,夜里想,只想个万全法儿,把你弄到手。” 他那高大臃肿的身影,罩住眼前这瑟瑟发抖的小妇人: “今日,你若从了我,一切只当和从前一般,今日发生的一切谁都不知道。” “若不从……哼哼,我就把这事情说出去!” “到时候,你家那官司……自然又会被翻出来……你想想你爹把老骨头经得起牢狱折腾?你舍得让一家子又掉进泥坑里去?” 她拼命摇着头,泪水顺着粉腮不断落下:“万万不可……蔷哥儿!求您……放过我,呜~~~!” 那张绝色的脸蛋上血色褪尽,胭脂零乱。 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直教铁石人儿也动心。 西门庆看到这里满头雾水。 这不是自己的金莲? 那又是谁? 听起来这是哪家的家伙来欺辱美娇娘。 可自己偏偏记不起这是哪里。 难怪都说喝酒误事,脑子一片懵懂有些断片。 只能继续看下去。 却见对面那绝色女子仰起那张泪痕狼藉、却又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泣道:“蔷哥儿!!这要是……要是被人撞见!!” “太太她……太太她可就在府里……” 岂料这年起人闻言,非但无惧,反而爆发出一阵更为狎昵的大笑。 “我的美人!你真真是朵不染尘埃的儿!” “你以为珍老爷今儿个摆这‘家宴’是作甚?” “嘿嘿,他特意去京城城郊的清河县,找了个药材铺寻了一个地痞,假扮了有祖传秘方的‘杏林圣手’,号称专治头风脑热的奇疾!” “如今正在你那凤婶子院儿里给她‘瞧病’呢!你婆婆最是热心,且爱脸面,岂能不去陪着操持?” “凤辣子那点子脾气,看起病来更得有人伺候周全……这一来一回,号脉、开方、抓药、再酒席伺候感谢.嘿嘿,漫漫长夜,足够耗上不少时辰了!” “是绝不会来这天香楼的,你且放宽了心!!” 西门大官人看到这里又是一愣。 这口里说的假扮‘杏林圣手’的清河县地痞. 听起来怎得如此熟悉! 清河县? 药材铺? 地痞? 莫非说的就是我么? 西门庆听到这眉头一挑! 天香楼?! 这名字怎得在哪听过。 眼看那腌臜身影,已朝着角落那娇小可人的身影逼了过去。 火冒三丈。 这家伙骂我就算了 不跟他一般计较也就罢了。 但怎么能看见如此无耻勾当而无动于衷? 更何况这种香艳事呸.龌龊事情,按照书里说的。 不是只能自己做么? 回想起脑子里记忆的些许功夫,丹田运气,腰胯发力,飞起一脚。 “嘭”地一声便狠狠踹在那两扇紧锁的黄梨木门上! (本章完) 第2章 王熙凤捉奸 第2章 王熙凤捉奸 “我的小心肝儿!”年轻人的气息更加灼热浑浊,话语也更加露骨粗鄙: “什么那家伙不碰你?为什么假装三番两次请郎中来看你能否生孕?” “包括平日里他逛楼子喝酒,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这些我都知道。” “如今你这清清白白水灵灵的身子,可都是我的。” “这天香楼上,今晚上就是咱俩的——洞——房————烛——夜!” “那没用的东西,空占着宝山不能耕种,白白糟蹋了你这天仙的身子!” “心肝肉儿,只要你从了我,你父亲一家脱了那案子,自有那锦绣前程……” “春宵一刻值千金,快来吧!” 只听见喀啦啦啦——巨响! 这木门也不知是年久失修,还是西门大官人脚力着实了得。 整个连门带框就这么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 砸在那年轻人脑门上。 这年轻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完整,像个破麻袋般软趴趴栽倒。 而那被逼至墙角、满面泪痕的绝色佳人,此刻真真儿是整个儿僵住了! 她那两汪春水凝成的剪瞳,瞪得溜圆溜圆。 那樱桃小嘴失了血色张得老大。 更要命的是那对养在薄薄绫衣底下的一对巨物。 此刻随着她急喘的心口儿一起一伏,一耸一落,勾得人心尖儿都跟着颤。 惊愕的望着这忽然闯进的男人:“你你是何人?” “我自然是来解救小娘子的良人。”西门大官人笑道:“小娘子又是何人?” “这地上的家伙又是个什么物件?” 西门大官人看下去一愣,竟然有两个人躺在地上。 除了被自己砸昏的还有一个。 这绝色女子还未曾晃过神来,呆愣愣的回复道:“妾……妾身是宁国府贾蓉之妻,东府里人称蓉大奶奶……” 蓉大奶奶? 西门庆一怔。 按这说法。 这娇滴滴的带着一对大物的绝色女人不就是秦可卿么? 自己这是在红楼? 一时间脑子纷乱。 酒劲未散。 无数记忆片段还未曾衔接。 正想问下一句。 耳边却猛地听见一阵佩环叮咚、裙裾窸窣之声。 着几道娇滴滴、莺啼燕叱的女子嗓儿,由远及近,杂沓而来! 西门大官人一愣。 而秦可卿脸蛋刚恢复一丝血色,听到声音顿时又是一片煞白。 吓得瓣似的红唇不住的颤抖。 这地上,躺着两个人。 这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男子。 虽然说救了自己,但此刻眼神灼灼望着自己似淫贼一般。 这自个儿,是已为人妇的女子。 身上却只穿了一身闺中内纱,活脱脱一个偷汉伤人的形景。 这般光景。 纵然生了一百张口,一万条舌,怕是也说不清道不明。 跳到黄河也洗不净了! 秦可卿越想心中越是冰冷。 自己可真是命苦如斯,不如就此了结拉倒算了。 猛的站起身子,抓起榻边一条杏黄汗巾子,便疯魔也似地去寻那房梁挂处。 西门大官人见吓得一颤,慌忙一个纵身向前。 “你这是作甚!”全身酒意全化作冷汗,一个箭步冲上前。 死死箍住秦可卿的杨柳细腰。 秦可卿被他抱在怀里。 浑身雄性气息一催,身子软得像没了骨头,缩在西门大官人的怀中。 可怜自己身世本来并非如此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 可偏偏不是自己的过错,还要担上不能生育的隐疾。 想到此处。 这段时间在大宅子里的压抑喷泄而出。 朝天哭骂,呜呜声咽,好不怜人: “何必拦着我,等到她们进来,什么话都说不清楚!” “到时候蒙了不白之冤,千夫所指丢人现眼,不如让我此刻死了,倒也图个耳边干净,也省得碍她们的眼儿!呜呜呜……” 那哭声儿又娇又媚,带着十分的委屈,七分的娇嗔,当真是勾魂摄魄。 西门大官人望向远处一条线的灯笼望着走近。 又看了看怀中哭得娇艳欲滴的美人。 那水红抹胸儿裹着的玲珑身段,在昏暗灯影下更显妖娆可怜。 散乱的乌发衬着雪白的颈子,两只玉足赤着,一只绣鞋不知踢到何处,另一只趿拉在脚尖。 眼见嘈杂声越来越近,到时候别说她不好脱身。 自己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小娘子莫急,我有办法!你听我的便是!”西门大官人沉声说道。 此时天香楼远处。 秋月昏黄,寒气已侵透锦袖。 尤氏一张脸煞白,气得指尖发颤,却强撑着理数。 脚下走得飞快,身后跟着一大群媳妇婆子。 旁边一女扶着她,正是那琏二奶奶王熙凤。 她穿着一身牡丹纹的窄裉袄儿,紧裹着一副凹凸有致的身段儿。 旁边下人提着灯笼。 衬得她一张粉光脂艳的鹅蛋脸儿艳若桃。 那腰肢偏生又掐得极细,走动时款摆风流。 胸脯儿撑得鼓鼓囊囊,圆臀随着急步绷得滚圆丰挺。 磨盘一般。 大的夸张。 王熙凤一手捏着点翠汗巾,拭着雪颈上的香汗。 一手如搭着尤氏臂膀,声音甜得发腻:“嫂子莫急,慢一点儿!” “慢一点?”尤氏喘息急促,狠声道:“我巴不得飞上那天香楼去!” “你说!你说这黑了心肠的!白日里假模假式,弄个不知来路的地痞,竟然假扮郎中,还说什么治你头疼是头等要紧大事!” “我千恩万谢宴请这郎中,一回头,他倒好!人影儿都不见了!真真混账东西!把我当死人糊弄么!” 王熙凤眼波飞转,似笑非笑‘哎哟’一声: “我的大嫂子!您可是气糊涂了!珍大哥哥是何等样人?那是咱们两府里的顶梁柱!” “快消消气!外面多少大事等着他料理应酬?一时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保不齐是……是哪个古董行等着他赏鉴什么‘稀世奇珍’呢?你何苦疑心到自家头上?不值当!” 尤氏冷哼一声:“不是我怀疑他,他平白无故为何找个地痞来假扮郎中?” “要不是院里刚好有清河县的下人,还真被他瞒了过去。” “还有,鹊儿丫鬟可看的分明,这老东西离了我们后,就往这天香楼的院门里钻进去了。” “天香楼是他能一个人能去的地方?!” (本章完) 第3章 捉奸拱火 第3章 捉奸拱火 “那可是蓉儿媳妇” 尤氏说到这儿停住了嘴巴。 毕竟自己丈夫和儿媳妇弄在一起,揭出去简直是天大丢人的事。 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忐忑,步伐有些慢了下来。 这时旁边又有一女人才怯生生的插话道:“大嫂子,凤丫头说的极是!大伯爷一向公事繁冗!” “现在夜深寒重,眼看风更紧了,不如……不如咱们先回房去?待明儿天亮,遣个小厮去门上问问……” 这女人脸蛋白皙娇俏,一副风流小寡妇模样,正是那李纨。 穿着秋香色素面绸面薄袄,颜色半新不旧。 束得死紧的袄子也压不住她丰腴的轮廓。 “明儿天亮.怕是什么都咳.”王熙凤话锋一转,脸上却换了副惊诧无措的模样,声音也急切高亢起来: “哎哟喂!嫂子是至善至贤的人,平日里对蓉儿媳妇嘘寒问暖,当心肝宝贝似的疼着,想来蓉儿媳妇她是决计干不出这事的。” “依我说,好嫂子,珠大嫂子说的对,咱们先回去吧!许是……许是珍大哥哥去看看天香楼哪里漏雨了?再不然……是楼里有老鼠,惊扰了病人?” “总之,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咱们这么乌泱泱一群人过去,万一……万一啥事没有,岂不伤了珍大哥哥体面?也难为蓉儿媳妇脸上无光啊! “回头珍大哥哥恼了,我这劝架的也要跟着吃挂落!” 她嘴里说着“回去”,脚下却纹丝不动. 反而把尤氏往天香楼方向又推了几步。 尤氏被她这几句话一拱,那点残留的顾虑和羞愤彻底被怒火烧没了。 “等到明儿天亮,怕是什么都晚了!!”她猛地甩开王熙凤的手,声音嘶哑颤抖:“回?!不!我偏要去看看!” “看看我那‘当顶梁柱’的好老爷!看看我那‘贤惠’的好儿媳妇!看看他们在这‘僻静’的好地方……到底在‘治’什么头风鼠患!” “他们都不要脸了!我还要什么脸!” “这一大家子都别活了!我寻思着找根绳子吊死拉到,也好胜过在这里丢人现眼!” 王熙凤紧箍尤氏臂膀,声音甜得滴蜜:“大嫂子消消气!珍大哥哥最是敬重您……断不会如此” 这群人背后。 廊角幽暗处。 一个娇小人儿裹着一件白狐腋下毛做的斗篷,纤细得不像话的腰肢,被一根松绿汗巾子虚虚系着,竟似风稍大点就能拦腰折了去。 林黛玉倚在朱漆廊柱上,那斗篷长长地曳下来。 一点绿缎面鞋尖儿从裙中露出,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伶仃。 “牡丹下死,枯槁土上生,浊臭之地,徒添腌臜。”林黛玉拿着汗巾儿擦了擦雪颈,愁生生的说道:“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一群女人杀到这天香楼。 没见到木门深掩,却看见大敞开着倒在了地上。 这等正大光明,却不像是偷情的地方。 尤氏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只见一张填漆雕大床上,贾珍锦衣敞开,面色微红,额上覆着一块湿帕,双目紧闭,沉沉昏睡着。 另一边地上还躺着个贾蔷。 秦可卿一身家常素绫袄儿,云鬓微乱,脸颊带着惊悸未褪的苍白站在一旁。 拿着汗巾在手,额前薄汗频出,姿态焦急惶恐。 哪里有半分春情,分明是个伺候病中尊长的孝顺儿媳。 而坐在床边圆凳上的,正是刚刚酒席上的那个唤作西门庆的泼皮郎中! 他衣冠齐整,面色平静,一手正搭在贾珍的腕脉上,凝神静气。 满屋子冲入的杀气瞬间凝滞。 尤氏冲在最前头,一只脚还抬着,像只被掐住脖子的斗鸡,张口结舌。 声音卡在喉咙里,憋了半晌,才尖利地挤出: “……你!西门先生?!你……你怎么还在此处?!” 眼睛狐疑地在西门庆、秦可卿、贾珍脸上来回刮。 已是扮演好郎中的西门大官人,缓缓抬起眼,眼神扫过这一群如临大敌的妇人。 尤其在那艳光四射的王熙凤脸上停了一瞬,随即垂下眼帘,不慌不忙抽回手,声音故作醇厚如温酒: “回太太话。在下告辞后,本欲寻路出府,无奈府门深院,路径繁复,又贪杯喝多了几口黄酒,一时昏聩,便在园中迷了路。” “行至东北角假山石后,忽见一人倒地不起,走近一看,竟是贵府贾老爷!” “天寒露重,岂能任其卧于寒湿之地?在下便拼着力气,将老爷背负至此亮光处,原是蓉大奶奶居所。” “幸得大奶奶深明大义,开门容我暂入救治贾老爷。 西门大官人语速平缓,条理清晰。 把救人说得轻描淡写,倒显出几分古道热肠。 这话一出。 尤氏脸上那点戾气“哗啦”一下泄了大半。 “那贾蔷呢?”尤氏又问道。 西门大官人答道:“这位路上遇上有心帮我,却在进门之时被这脱落的门框给砸晕了。” 尤氏虽说还有疑虑,但自己丈夫此刻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总是真。 况且这小小的房间有四人,总不能丧心病狂,不顾羞耻,胆大如此。 她这才慌张地扑到床边。 声音虚软,带着后怕惊喊道:“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西门先生,我家老爷他……可有大碍?” 西门大官人站起身,对尤氏拱了拱手:“太太宽心。乃是急火攻心,兼之外感风寒,浊酒又伤了脾胃,一时气血上涌而致昏厥。” “此刻脉象已渐平复,当无大碍。好生歇息一晚,饮些安神驱寒的汤水,过了时日自会醒来。万勿再动怒伤身了。” “不过,这位蔷兄弟脑后被门框砸到,许是有些后症,得小心才是。” “说不得”西门大官人叹了口气:“说不得要昏上许多日子也未可知。” 尤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头百味杂陈。 羞惭、庆幸搅在一处,嘴里只剩喃喃:“多谢……多谢西门先生!多亏先生仗义!不然我家老爷躺在那深草中” 心中一阵后怕掠过。 她不管身后的王熙凤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本章完) 第4章 王熙凤试大官人 第4章 王熙凤试大官人 尤氏心道这府中院子如此之大,草又茂盛。 此时又是晚边上。 黑暗无光。 倘若自己老爷没有被这西门郎中发现,怕是一时半会真没人看到。 到那时,夜深露重,老爷又年事已高.怕是 她不敢深想后果。 只能深深鞠躬,赶紧招呼丫鬟:“快!银蝶儿!速去开我的描金箱子,拣那封五十两雪官银来谢西门先生!” 西门大官人连连摆手,满脸义气,朝床上贾珍努嘴:“我与珍大哥乃是一见如故,忘年之交!” “这点子举手之劳,合该由我来做,若收银子,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此时西门大官人浑身酒气一退。 那些断片的记忆涌了上来。 原来。 月前贾珍这老色胚不知从京城哪个粉头嘴里。 听闻了清河县西门大官人风流艳名。 说什么‘枪挑粉黛千重浪,指破巫山几度云’ 路过清河县便好奇相见。 三杯黄汤下肚,便扯着西门庆衣袖哀告养身之法。 这西门大官人何等乖觉! 眼见京城宁国府的大老爷亲来巴结,心头乐开。 自然是把那些养身之法传授了几招。 可又过了月余这贾珍前来,却是让他帮个忙。 那回贾珍可比头一次更热络了三分。 几杯滚烫的汾酒下肚,脸笑得褶子堆迭,眼神像钩子似的在西门庆周身上下刮蹭: “西门大兄弟!不是哥哥虚夸,你这品貌,这副好骨架,莫说清河县,便是搁在京城这胭脂堆里,那也是头一等的风流人物!” “啧,只恨我府里那帮蠢才,就没一个及你万一的!” “我那弟媳妇儿王熙凤,你听过名头吧?都说‘琏二奶奶’,哼!可是出了名的美艳入骨,风流的紧,一双吊梢丹凤眼能勾人的魂!” “只一件,这几日犯了头风,疼得在床上翻腾,阖府的大夫都束了手。” 西门庆本就是个色中饿鬼,听得“美艳风流”、“吊梢丹凤眼”,又兼贾珍描述得活灵活现,那心肝儿便似被猫爪子挠了一把,燥热起来。 他顺着话头搭腔,语气故作轻松:“哦?这等美人儿受苦,当真可惜。可惜小弟不是华佗再世,不然倒愿为美人分忧。” “哈!好兄弟,等的就是你这话!”贾珍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桌上杯碟乱晃:“老哥哥我正是此意!你不如你乔装个妙手回春的‘赛华佗’,只说是我特意请来的名医,去替我那弟媳妇瞧瞧。哥哥保你顺顺当当进去!” 贾珍凑得更近,满嘴酒气喷在西门庆脸上,声音压低挤眉弄眼: “顺带着……嘿嘿……替我细细瞧瞧她。若能摸个小手儿,占点子口头便宜……回来细细说与哥哥听,哥哥必有重谢!” 西门庆听得满脑子已是王熙凤的“吊梢丹凤眼”、“风骚入骨”之态。 哪里还顾得旁的?只道贾珍也是个识趣的同道。 给自己指了条亲近美人的路子,忙拍胸脯赌咒发誓: “珍大哥放心!这事包在小弟身上!管保叫那艳凤辣子,乖乖把脉门递到我手里!” 他利索地应承下来,满心盘算着如何借这“赛华佗”的身份,在荣国府内宅里与那美艳的二奶奶调戏一番。 可这王熙凤何等老辣女人。 在这府中,贾珍这老东西眼睛常年在自己身上打转。 他那没用的儿子贾蓉经常暧昧调戏,占自己口头便宜。 以贾蓉这懦弱的性子,必是贾珍这老东西故意指使,来探一探路。 现在又听闻贾珍介绍一个名医来给自己治头疾。 王熙凤听了便一阵冷笑。 存着心思揭穿这郎中面目。 虽说惊讶于长得风流俊朗,可硬是用了手段灌了他几大碗烈酒。 还未曾等到揭穿面目,却有了丫鬟来禀告贾珍去了天香楼的事情。 这院子里谁不知道贾珍一双贼眼盯着秦可卿。 便是这尤氏也暗暗警惕,故而让秦可卿离得远远,借着养病住在天香楼里。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来。 西门大官人回忆起片段,却见这贾珍躺在地上。 反倒是贾蔷在行那不轨之事。 看来这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 这贾家大宅子还真是腌臜不看。 忽觉有人死死的盯着自己。 抬头一看。 正是那王熙凤一对美目。 眼波荡漾,似笑非笑。 心道这大宅院不能久留。 赶紧告辞:“现在既无大碍,在下便告辞了。夜深不宜久留。” 尤氏忙不迭:“是是是!多谢先生大恩!无以为报,改日老爷醒来必有重谢!” “可卿!快!代我送送先生!记着,从角门出去,悄悄的,莫惊动了人!” 秦可卿如蒙大赦,紧绷的身子一松,连忙低头应了声“是”。 就要引着西门庆往门外走,临行忍不住瞥了一眼贾珍,眼中忧色未散,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惊悸。 却在这时候。 一声‘且慢’娇喝! 王熙凤红唇微张拦住了俩人。 她俏生生的上前,似笑非笑的望着西门庆大官人俊脸。 既然是那贾珍窜通的泼皮,必不能让他好走。 一对吊梢凤眼冷冷扫过,嘴角便扯出个三分笑、七分冰的弧度来: “哟——这位‘妙手’大郎中,好大的排场!既进了我荣府的门槛,我这病人还没摸着脉呢,就急着要走?” 她紧蹙着眉头,脆生生的说道:“可巧我这倒霉催的头风,不知为何,现下竟闹腾得更凶了!此刻似有百十根钢针在脑髓里乱搅?” 她说着话,身子却袅袅娜娜挨近一步,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眼波儿却斜斜向上。 “虽说你是珍大哥哥请来的人,可贾府也不是哪个骗吃骗喝的郎中能随意出入的。” “更何况我这珍哥哥是如何倒在地上,也无人见到。” “什么都由你嘴中说了出来。” 那尤氏本就是个软耳根子,一听王熙凤这么说也觉得大有道理。 西门大官人深吸口气:“那琏二奶奶有何说法?怎样才肯相信?” “倒也简单。”王熙凤笑吟吟,一对美目带着钩子似的目光在西门庆脸上刮了一刮。 来回一个踱步。 那磨盘般的肥臀被烛光印出硕大浑圆的影子贴在墙上。 恍若两个满月一般。 摇摇颤颤。 “我此刻头疼的紧,若你能止了疼,便一切都是真的,若是束手无策,嘿嘿~~” “你这‘妙手’还是——送、官、查、办!” “让官府来查验查验!!” (本章完) 第5章 西门官人喂药王熙凤 第5章 西门官人喂药王熙凤 西门大官人心头“咯噔”一跳! 这就算自己真是精通医术的郎中,也做不到快速让她止痛。 可这王熙凤辣出了名。 家里头有叔父王子腾撑腰。 这王子腾官至九省都检点权力极大。 被她给弄进牢狱里,哪还有活下来的道理。 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正自焦灼。 忽觉右手袖管里一个硬邦邦的大圆瓶儿骨碌碌滚动。 这是何物? 忽然想到正是穿来时候买来的药,没想到也带来了此处。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西门大官人肚里狂喜,面上却拧成个苦瓜,一跺脚,对着王熙凤唉声叹气: “哎呀呀,琏二奶奶这头疼凶险得紧,又极难治愈,想必诸位也见识到了不少的名医。” “要说在下这确有一味奇方和医术,专治疑难杂症不孕不育,乃祖传妙方,只是……只是……” 听到疑难杂症,这大院里大小女人心中一动。 又听到不孕不育,几位包括秦可卿在内的女人,心头肉儿一跳! 望向西门大官人的目光顿时粘稠起来。 “只是如何,你倒是说呀!”王熙凤身边侍立的丫鬟平儿忍不住出声说道:“一众奶奶都在等着呢,你这男人好不利落” 而西门大官人故意吞吞吐吐:“我这祖传医术手法,传男不传女,且外人万万不能窥探,此乃祖训,不可违背!” “而诸位奶奶夫人又都是女子,和在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是唐突至极!!” 话音未落。 平儿早已按捺不住冷笑一声。 她素来是凤姐心腹,一张利口不饶人:“呵!大官人好生金贵的手艺!说得倒是我们没见识了!” “我们这大院里也不缺宫里头请脉的御医,什么金针渡穴、隔帘悬丝、千金妙方没见过?哪个又怕人学了去?偏你装神弄鬼的作甚!” 王熙凤本已疼得黛眉紧锁,又被西门庆这遮遮掩掩的姿态拱火,心道:“好个泼皮!死到临头还敢拿乔?我倒要看看你耍甚么枪!” 她银牙暗咬,强撑着冷笑:“好好好!你的规矩大!横竖疼的是我自己的脑袋!平儿,丰儿,你们且在帘外守着!我倒要瞧瞧这祖传医术是何等光景!” “既然是治病,又有诸多姐姐妹妹在此,我也不旁人有闲话!” “不过我可告牢了你,倘若我这头疾未曾有一点好过,定要官府好好拿你治罪!” 说罢,扶着额角,脚步虚浮,径直往内间寝房走去。 西门庆赶紧跟上。 望着这摇摆的大磨盘,这大胯实在是少有。 心中啧啧称奇。 内间不比外室宽敞明亮,只点着一盏纱笼宫灯,昏黄暧昧的光晕里,氤氲着更浓的奇楠香与药气。 这秦可卿常年呆在这养病,没病也养出抑郁来。 王熙凤斜倚在雕拔步床的牙席上,云鬓散乱,几缕青丝汗湿贴在腮边。 那素日里杀伐决断的丹凤眼此刻竟蒙上一层痛楚带来的水汽。 半阖着,倒显出几分寻常难见的弱态来。 红唇喘息,胸口起伏。 西门大官人看她这般光景,但凡是个男人都火气燥起。 却又装出一脸为难纠结道:“琏二奶奶恕罪!这秘法尚需在下以手推肩脖几处大穴……引那药力下行……这……这男女大防……岂敢玷污奶奶玉体……” 王熙凤此刻头痛欲裂,本就认定这等泼皮是贾珍指使过来探路的。 平日里被那贾蓉口头调戏倒也罢了,现在竟然让外人来探探自己。 听他还要推拿肩颈,想到他那双腌臜手要碰自己,一股恶心混着怒火直冲顶门! 偏这剧痛缠身,发作不得! 心里总归带着一些侥幸! 倘若真的能减轻一些痛楚,那说明这厮倒真有些本事,被他碰触几下作为代价也过得去。 可倘若这厮还存着占着便宜的心思. 哼! 她豁然睁开眼,那双含水的凤目狠狠剜了西门庆一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个‘男女大防’!你既是行医施术的‘良善人’,便该知道医理仁心比天大!” “这般首鼠两端、拿腔作调,倒显得我荣国府不够大气,容不下你这尊规矩了! “医者父母心……哪来那么多穷讲究!要动手……便快些!莫要再磨蹭!!” 得此“金口玉言”,西门大官人便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有心借着推拿占这王熙凤便宜。 现代社会什么没见过,莫说那些老师片。 就抖音里那些擦边女人画着妆容,跳着艳舞随便给你看。 哪能一见到便如此色迷心窍。 只是光喂药,不费些力气,怎么自圆其说那祖传医术如何了得。 更何况这药吃下,也需要拖延一下时间见效。 西门大官人面上更是十二分恭敬小心,袖底却飞快地一掏,那大白瓶已落入掌心。 他背过身去,倒出一粒。 以指甲巧妙剔开红白相间的蜡封小胶囊,将里头雪白细密的药粉尽数倾在左手掌心。 “奶奶,请张开尊口,此药虽说有神效,但其苦无比。” 西门庆声线放得极低,躬身凑上前去。 “有道是良药苦口,越是神药越是苦,我自然知道。”王熙凤疼得思绪混乱,说完便张开口来。 又被他背着身子神神叨叨的动作弄得心烦意乱,不疑有他,下意识地微微开启檀口。 昏昧灯光下,那一点樱唇色泽淡了三分,却更显柔软可怜,隐约可见编贝似的细齿内里,那温软湿润的粉嫩丁香小舌。 红唇翕动,等着喂服。 西门大官人贴近几分,近得几乎能嗅到她唇齿间如气如兰,喷在自己脸上。 他伸出右手沾着药粉的食指和中指,看似要轻轻点在她口中舌上——却在触及唇瓣前骤然一顿,手指略抬,作势要将掌中粉末一股脑倒向她张开的口中。 这姿态危险又狎昵! 王熙凤从未与陌生男子如此迫近! 一股陌生的、混合着浓烈药气的男性气息猛地将她笼罩,那只沾着药粉的手悬在自己唇畔,只差毫厘! 她心头又羞又急、从未有过的窘迫热浪“腾”地涌上双颊,将那原本苍白的病容瞬间染成醉人的霞色! (本章完) 第6章 专治疑难杂症 第6章 专治疑难杂症 娇躯不自禁地微微向后一缩,那点朱唇也不自禁地抿了抿,喉间逸出一丝短促的、近乎嘤咛的气音! 就在她心神震荡、羞意乍现的刹那。 西门大官人左手猛地上前一托王熙凤微抬的下巴吗,指腹似无意蹭过那滑腻肌肤,右手顺势一倾—— 那冰凉的细粉便悉数洒落在她红唇里! 些许粉末沾在了柔嫩的唇瓣上,像初雪落在红梅瓣上,更添几分暧昧的亵渎。 “唔!”王熙凤被这冰凉异物激得瞬间阖上檀口,舌尖卷动,药粉的奇特微苦气息在口中弥漫开来。 好苦!! 怎得会有这般苦的东西?? 王熙凤被苦的小脸直皱,连着头疼都好了几分。 心中想道: 这药如此苦口,莫非这厮真的是郎中,有那些个祖传医术? 她眼波如刀般射向西门庆,却见他已退开半步,一副医者父母的慈善模样开口道:“琏二奶奶快吞服进去,莫要浪费了药效。” 王熙凤只得尽力和着香津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吞了几次,口中苦涩犹在。 却也好了许多。 “琏二奶奶,在下要为你推拿了,请转过身来。”西门大官人沉声说道。 王熙凤一对美目眯着看了一眼这男人。 灯光下,俊朗风流,属实一副好皮囊。 吃了这味苦药,苦得连头疼都似乎好了些,不由得信上三分。 那种嫌弃自然少了许多。 ‘嗯’了一声斜着身子坐着。 西门大官人双手隔着袄儿指力已沉了下去。 凤姐“嗯”了一声,那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点吃痛的颤,又似极舒服的喟叹。 大官人的手掌便如揉面团儿般,在那浑圆肩头和修长得脖子打着旋儿地按、捏、揉、捻。 指尖所触,皆是温香软玉。 虽说是隔着袄儿,但那肩膊上的肉,丰腴得恰到好处,滑不留手,偏又蕴着结实的底子,柔腻非常。 凤姐起初还绷着,可这等新奇手法哪里尝试过。 平日里虽说养尊处优,但人一旦过了少女,上了一些年纪。 多得是一些筋骨上的酸痛。 被这大手一按,顿时感到成年酸痛全无,好了不少。 渐渐被他揉弄得骨软筋酥,那酸痛处被大力一熨,竟生出奇异的酥麻来。 说不出得全身畅快。 就连头疼都好了许多。 等到这双大手忽然挪揉到颈后大筋。 慢慢挑着自己脖子底下筋络如埋藏的弦一般,更是浑身绷紧。 忽然他拇指狠力一刮一挑颈后大筋,凤姐便抑不住“嗳哟”一声,身子跟着一抖。 顿时一股酥麻传遍全身,不由得起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在额头。 那头疼瞬间好了许多。 她闭着眼,睫毛轻颤,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腮边也飞起两朵红云,衬着那雪白颈子,真如海棠着露,芍药笼烟。 美艳的脸蛋更比平日伶牙俐齿更添十分媚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这双大手忽然一停。 那男声说道:“琏二奶奶感觉如何?” “真真是好多了!”说完王熙凤顿时醒悟过来,这男人还是才见不过一日的陌生男子。 怎得自己就如此放肆,靠的如此近身,几乎依偎进他的怀里。 不由得望了一眼门口。 好在没人看到。 赶紧扭动腰肢,挪动往后一退,离得远了些。 只觉得浑身内衫子已然湿透,可脑门那疼痛全无。 眼前遮蔽的黑云“唰”地散开,连带着五脏六腑都透出一股子轻盈松快! 她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浑身无比畅快,就连平日里的骨子里的酸楚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人恍若飞仙一般轻松。 仿佛回到了豆蔻初开时那本活着的身子。 端的是神医。 看来自己是错怪了这男子。 王熙凤本来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的憎恶,竟随着那痛楚一起,被这神奇的药力涤荡得一丝一毫也无了! 此时再看眼前垂手而立的这唤作西门庆的男子。 真是身材高大,俊朗帅气。 且端端正正只瞧着自己的鞋尖,眼神风流却清亮不邪,半分不朝她身上乱飘! 正当王熙凤要开口时,却又看见他鼻头耸动,似乎在闻些什么。 他……他闻到了!在嗅她的香! 一股酸麻燥热猛地从脚底板直窜上头皮! 每一根骨头缝里都像爬满了蚂蚁,又酥又痒! 她只觉那刚恢复几分血色的芙蓉颊,“腾”地一下,比点了胭脂还要浓艳,热辣辣地烧起来,连带着小巧精致的耳垂都红得要滴血! 自己事自己知。 一出汗身上便有股异香。 男人闻之心喜! 莫说自己那男人,就是大院里其他男人也若有似无的喜欢呆在自己身边就是如此。 她张口想叱骂,喉咙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缠住说不出口。 难道骂对方,你为何嗅我的香? 可任凭这男人大口大口嗅着,又恍若自己被侵犯一般。 正此尴尬暧昧时。 外头回廊上响起尤氏拔高了半调的嗓门儿,混着几道杂沓的脚步声: “凤丫头?可好些了?西门大官人——诊完了不曾?我们可进来瞧瞧了?” 话音未落,帘子已被掀起,尤氏打头,后头竟跟着邢夫人、王夫人屋里的周姨娘。 还有几个平素惯爱凑趣的管事媳妇如林之孝家的、鲍二家的,个个脸上堆着浮泛的关切,眼珠子却乌溜溜地在西门庆和王熙凤身上乱转,暗处嗅闻着可嚼舌的酸甜滋味。 西门庆朝着王熙凤一揖到底:“恭喜琏二奶奶,药效已显!今日幸不辱命,不辱命!” 他转而朝涌进来的人群团团作揖:“幸得二奶奶明察秋毫,信了小可,病势方得缓解!” 王熙凤在众人目光下,赶紧收起暧昧娇羞的面容。 声音带着平日里的调子:“嗯,倒是觉着轻减许多,不似方才那般难以支撑了。” 她目光落在西门庆身上:“这位珍哥哥请来的郎中,确有出其不意的祖传医术,想不到连京城妙手,宫中御医都没办法的头疾竟然轻易拔出!” “真真着实了得,他先前那所言专治疑难杂症,不孕不育,想必是真的!” 此言一出,屋内先是微静,继而嗡然! 众多女人纷纷争先恐后! (本章完) 第7章 果真神医! 第7章 果真神医! “阿弥陀佛!果真神医!” “凤丫头素来是铁打的身子,能叫她说夸一声神医,那定是医术大好了!” 那周姨娘最是体弱多病,抢步上前,一把握住西门大官人袖子,眼圈都红了:“大官人!老身这经年不调的症候……” 鲍二家的也挤过来,一脸愁苦:“神医!神医可怜可怜!我这对桃癣,春来就发,痒得恨不能揭皮……” 更有其他婆子七嘴八舌: “我夜里盗汗!”“我腰膝酸软!”“我儿媳妇产后虚……” 一时间,“神医”、“大官人”的叫唤此起彼伏. 西门大官人如同掉进了百鸟喧哗的雀笼里,满耳朵嗡嗡响,鼻子里塞满混杂的脂粉、汗气、药味,熏得他那刚压下去的酒意又涌了上来。 他冷汗直流,眼冒金星,心道:“再被这群老虔婆、多病鬼缠住,怕是露馅就在顷刻!” 他陡然捂着心口,深深一揖,声音里带上十二分的“疲惫”和“歉意”:“列位奶奶、嫂子!非是在下推托!实是……实是方才用那祖传医术,元气耗费过巨……” “又兼不久前多饮几杯,此刻头晕目眩委实支撑不住了!” 他故意把身体晃了晃,像是下一刻就要栽倒:“在下改日……改日若有机缘,诸位请移步……清河县!恭候大驾!” 他一边说,一边踉跄着脚步就往外挪,真似个风中落叶。 尤氏心中惦记着昏倒的丈夫,也巴不得这群人赶紧走了,来个清净。 连忙朝秦可卿使个眼色:“蓉哥儿媳妇,快!快送送神医!仔细些,切莫失礼!” “是!婆婆!”秦可卿垂着头,默默上前一步:“神医,请!” 却在这时。 尤氏这厢刚示意秦可卿相送,那榻上的王熙凤竟下了地。 惊得平儿忙去扶,她却摆摆手:“不碍事,我头已不疼了,既是神医要走,我也合该送送才是。今日这命也似的疼,亏得大官人手底生了仙!” 西门大官人连声不敢,这一稍稍停留,又被一群女人婆围着。 在王熙凤和秦可卿引路下,赶紧迈步出去。 这二位活色生香、风味各异的人间尤物,一左一右引着西门大官人往外走。 穿拂柳,从天香楼出来,又绕过几处水榭回廊。 西门大官人偷眼觑去,眼前这二位—— 秦可卿:莲步微移,裹在一身素锦软缎里的身躯玲珑尽显,胸前那对勾魂夺命的巨物。 因着惊怕忧惧,此刻呼吸未定,正随着步子在轻薄衣料下微微震颤起伏。 偏又满怀心事,不知道公公醒后如何是好,怎生面对。 一脸凄惶的惨白。 更兼不久前哭过,梨带雨,又添十二分的我见犹怜。 饶是我们大官人现代见惯了网红,依旧被这风韵有些惊艳。 要知道美人相貌上了最高的层次,比的就是这入骨的韵味。 有一淫贼说过。 这美人! 一等,文,秀,娇。 二等,白,肥,高。 三等,麻、妖、骚。 四等,泼、辣、刁。 这文,秀,二字讲得便是风韵。 女人若没这些和妓院粉头无甚差别。 如同嚼蜡一般。 而另一旁王熙凤。 本就熟艳妇人,那磨盘一样的宽圆肥胯,藏在撒腿绫裤和销金裙下,走动间摇曳生姿,端的是满月也似,丰腴弹润。 腰肢偏又收束得细柳一般,款摆之间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风流意态。 也是万般风情,世间少有。 这美人称号。 一等里她只占了个娇。 但白,肥,骚,麻,妖,泼,辣,刁 齐活。 这大院里一路的奇石怪木、雕梁画栋,此刻在西门大官人眼中全成了泥塑木雕。 唯见身前左右那勾魂摄魄的白腻香肉在晃。 行至府门前宽阔地界。 西门大官人偷觑秦可卿,见她眉目间愁云惨雾依旧不散,泪珠儿只在眼眶里打转,小嘴儿扁着,真似一枝被暴雨打蔫了的娇嫩海棠。 他叹了口气,又惧着身旁王熙凤丹凤眼扫过来,只得强压心思,故作正经,压低了嗓子,话里有话的说道: “蓉大奶奶不必忧心如焚。珍大哥不过一时酒醉惊厥,想来明日便能醒来。” “他为人最重孝道仁心,又有尤太太在旁照顾,若知道贤媳这般衣不解带、守候塌前的赤诚孝心,欢喜还来不及,岂忍相责?” 他刻意在“尤太太在旁”二字上顿了一顿,又重重咬住“贤媳”、“孝心”、“岂忍相责”几处关窍。 见秦可卿眼中先是迷茫,继而恍然。 点点头表示明白。 西门大官人这才接着说道:“还有那天香楼的门框……” “看着旧木头被虫子蛀蚀得空了心,年久失修,老旧不堪,叫夜风一撞……嘎吱一声便散了架,倒了下去,也是常有的祸事。” 秦可卿得了这救命稻草般的“口供”,心头稍安,苍白的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感激的笑,对着西门大官人连连点头. 动作间胸前又是好一阵乱颤,看得西门大官人喉结滚动,却又不能直视。 一旁冷眼旁观的王熙凤,将这二人眉来眼去、窃窃私语的模样看了大半。 心头疑窦丛生,只觉西门大官人那番劝慰听着在理,却总有股说不出的别扭。 她强按下疑虑,上前一步,芙蓉面上堆起三分客套七分由衷的笑意,凤目斜睨着西门大官人:“今日全赖神医妙手!只是我这病根……当真去了吗?” 西门大官人听得她问病根,他岂敢说已根治? 只是暂时止痛而已,好在她这头疾,也不是时常犯病。 忙装作为难模样,眉头紧锁:“哎!奶奶这沉疴积年,深入骨髓经络,今日只是釜底抽薪,将那急火压了下去!若要根除,短期不能办得。” “实在是惭愧” 说罢,垂首叹气,一副自责医术未精的愧疚模样。 “啊?竟未除根?”王熙凤那点笑意僵在脸上,瞬间化作愁云惨雾。 想到那剜心刺骨的疼痛随时会卷土重来,心中真真惧怕。 “唉呀呀!这怎么好!”她失声惊呼,媚态竟真带上了几分楚楚可怜:“再犯时,我少不得要去搅扰大官人清静了!” 她一面说,一面下意识地扯住了袖口,仿佛那疼下一秒就要来了似的。 西门大官人口中应承:“不敢,不敢,随时恭候大驾!” 就在王熙凤兀自惶惑愁叹的刹那! 秦可卿听到说拜访,一双剪水秋瞳也倏地亮起! (本章完) 第8章 家有良妻 第8章 家有良妻 她没有看王熙凤,目光越过西门大官人肩头,投向府门外的方向,那樱唇极快、极轻地无声开合,口型分明如刀刻: “清——河——县——找——你——治病!” 治病? 西门大官人一愣。 这秦可卿有什么病? 只得对着王熙凤躬身拱手,毕恭毕敬:“奶奶放心!西门大官人定效犬马之劳!” 然而那“犬马之劳”四字还未落地。 却望向秦可卿。 作为应答。 秦可卿只觉得那目光烫人,如同烧红的烙铁从自己脸上一直燎到心尖,浑身一激灵,粉颊霎时飞红! 慌忙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王熙凤正沉浸在对疼痛复发的恐惧中,只觉西门大官人言辞恳切,哪里能捕捉到这眼皮子底下的风雷电闪? “多……多谢大官人!”王熙凤强笑道。 “告辞!”西门大官人不再逗留,利落转身,大步流星地迈出那两扇沉重的兽头朱漆府门。 甫一踏出门槛。 贾府内那香腻富贵的气息便被街上晚风吹散不少。 西门大官人眯起眼,朝府旁一株虬枝盘错的老榆树下望去—— 果然! 他那贴身小厮玳安正歪歪斜斜地倚在树干上,怀里抱着马鞭子。 一颗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嘴角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涎,鼾声扯得震天响! 那匹膘肥体壮的青骢马不耐烦地打着响鼻,马蹄焦躁地刨着地上的浮土。 西门大官人他三步并作两步蹿过去,对准玳安那撅起的肉墩儿屁股,拿起马上鞭子,“啪”地就是一记凶狠无比的鞭杆! “夜还未深,孵蛋呢?还不滚起来!” 玳安“嗷呜”一声惨嚎,捂着屁股弹起老高,睡意顿消! 他睁着那双睡眼惺忪、贼亮亮的绿豆眼,看清是自家大官人,又是痛又是怕又是委屈:“爹!您可算出来了!小的……小的以为您今晚要在那锦绣窝里快活了……” “放你娘的屁!”西门大官人飞身上马,没好气地又踹了兀自揉搓屁股的玳安一脚,“快活个鸟!愣着作甚?回!” 他骑上马去猛地一抖缰绳,那青骢马一声长嘶,驮着他冲入街市渐深的夜色里。 玳安捂着火辣辣的屁股一瘸一拐爬上旁边驴子,嘴里小声嘟囔:“回就回呗……横竖您这趟也不亏,瞧这满面春风的劲头,怕是已经尝了那‘快活’味儿了……” 他偷瞄一眼西门大官人在马上英挺的背影,又咂咂嘴补充道:“那西门大官人的威风……这次怕是要响彻京城四大世家啦!” 小童的嘀咕混在嘚嘚蹄声里,散入帝都秋夜微凉的空气中。 且说西门庆一路快马加鞭,将贾府那些乌烟瘴气的富贵风流、秦可卿无声的惊鸿一瞥、王熙凤肥臀下的愁云惨雾,连同小厮玳安被抽得火烧火燎的抱怨,统统甩在马蹄溅起的烟尘里。 待到清河县地界,已是深夜。 远远望见自家位于县城中心狮子街那偌大的宅邸门楼,红漆灯笼高挂,映着“西门府”三个金字。 这时他心里那股子被京城勾起的、混杂着得意与邪火的躁动才稍稍平复几分。 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嘚嘚”作响,早有眼尖的家人开了大门。 西门庆下马,将缰绳胡乱甩给一溜小跑迎上来的另一个小厮来旺,问也不问家里情形,径自大步穿过三重院落,直奔后宅上房。 那玳安紧紧跟在后面,龇牙咧嘴。 宅内静悄悄的,正屋却亮着灯。 西暖阁里的小佛堂门帘半卷,透出暖黄的烛光并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 西门庆掀帘进去,正见他那结发妻子吴月娘,一身家常的海青色斜襟软绸褂子,底下系着条素白绫裙,刚对着那尊赤金镶嵌的弥勒佛像做完晚课,此刻正挺着个丰硕的身子从蒲团上起身。 烛光融融。 照得这妇人愈发显得肉感温软。 只见她一张鹅蛋脸盘子,端端正正,虽称不上绝色,却是皮肉极其丰腴滋润的福相。 两颊软肉白腻得如同新蒸的雪糕,细眉细眼,嘴角天然微微上翘,看着十分和气。 颈项虽不甚长,却也圆润丰挺,埋在褂子高领里的高耸若隐若现。 行动间便显出熟透妇人特有的沉甸甸的风情来。 和适才贾府天香楼里那一众莺莺燕燕、粉香汗腻相比,真个是白玉无瑕,净瓶甘露,别有一番素净沉厚的风致。 他轻咳一声,迈步走了进去。 听见动静,吴月娘捻珠的动作一顿,缓缓睁开眼。 眼中并无多少惊诧,只有如常的温婉宁静。 她放下佛珠,站起身,对着西门庆微微屈膝道个万福: “官人回来了。天色已这般晚了,路上可还安稳?用过晚饭不曾?小灶上还温着参汤。” 声音柔和沉静。 西门大官人忙上前虚扶一把,顺势就在供案旁的酸枝木椅上坐了,自己倒了一杯案上温茶,咕咚喝下。 这才喘了口气。 “安稳,安稳!不过是宁国府珍大哥那边请去吃酒,席上多饮了几杯。回来风吹得紧,倒有些上头了。 “席间碰上个急症病人,胡乱用了个家传方子,耗了些精神,故而回来的迟了。” 这话半真半假,却是他早盘算好的说辞。 月娘笑道:“官人辛苦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总是积德的事。只是这耗精神的话,下回也要量力而行才好。我这就叫丫鬟炖碗安神定志的汤来。” 说罢,就要起身唤人。 “且慢,夜深了!还唤他们作甚。”西门大官人一肚子火。 一把拦腰抱住吴月娘往内房走去。 “我们夫妻做我们夫妻该做的事。” 吴月娘有些惊讶。 这些年自己和相公虽然相敬如宾,可却再也没有了如胶似漆的感觉。 有多少年没同房过了。 相公更是天酒地,经常喝着酒深夜才归来。 自己也早就一心向佛,吃住都在佛堂。 忽然西门大官人如此横抱自己往内堂走去,一时间有些懵懂。 (本章完) 第9章 发财货物被截胡 第9章 发财货物被截胡 帐中红烛高烧。 西门庆大官人斜倚着大红蟒缎迎枕。 半幅敞开的亵衣底下露出健壮的肌肉。 虽说大官人常年沉溺酒粉头,但平日里也算玩枪弄棒,有些不俗的身手。 更是练得一副好身材。 吴月娘只穿着杏子肚兜,一条薄绫裤子,紧挨着他结实温热的身躯倚着。 她一只软绵绵的手还放在大官人胸前,带着满足的意蕴。 虽然已然身子熟透,但她嫁给西门大官人做填房较早。 如今不过二十五六,正是苞初绽汁水丰盈的好时候。 她身量不高不矮,却生得骨肉停匀,身子恰似一团温软。 那张银盆脸,虽比不上秦可卿王熙凤,但也是千里挑一的上佳。 在烛光映照下,身子白腻腻、粉团团,如同刚出笼屉的上等精面蒸饼,透着暖融融的光泽。 她稍稍动了动脖颈,把脑袋略微放近了一些大官人臂上。 “几更了?”西门庆含糊地问了一句,眼皮也没抬,反是侧过脸,埋在她散发幽香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 温热的鼻息喷在月娘细腻的皮肉上,激得她微微一颤,半边身子都麻了麻。 他喉间逸出沙哑的笑意,手臂收得更紧,粗砺的手指却捻起她一缕散在胸前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着、绕着。 “梆子敲过三更有阵子了,老爷。”月娘声音放得极低柔,像浸了温过的蜜水:“露水沉沉的,老爷也该安歇了。” “歇?有什么好歇的!”西门庆低笑一声,闭着眼,粗指却滑下来,刮了刮月娘水嫩的下巴颏:“白日里在外面颠簸,一堆劳什子事要料理,一堆混账行子要应酬,骨头缝里都是酸的。” “也就这刻骨头缝里才松快了,抱着娘子这温香软玉,说话都舒服,哪里舍得就睡?”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的软窝,“倒是你,方才伺候得辛苦,这会子乏不乏?” 自己这正房娘子又能持家,更难得是这身好皮肉,好身段,摸上去软和、温润、有弹性,如同抱着一个暖玉香球。 比起那些瘦马伶人,别有一番丰腴肥美的滋味 不仅家世清白,还是官宦之家。 其父吴千户生前任清河县左卫千户。 如今在家中还有两个哥哥。 吴铠大舅子,承袭了父亲的千户职位 吴兵二舅子,成日里游手好闲,没钱了就来姐姐这里讨一些。 倒是也没有添乱,无非是少些钱财。 “不乏!” 月娘心头轻轻一跳。“服侍老爷是正经道理,妾身不敢说辛苦。” “更何况更何况.妾身有好些日子没有.没有伺候老爷了.” “今日实在是欢喜只是老爷似乎有些不一样?” 哦? 西门大官人笑道:“哪里不一样.” 吴月娘娇羞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好些日子没伺候老爷,只是感觉又壮了许多,更有蛮力了一些。” “今夜,妾身仿佛又回到了初初嫁给老爷那一晚。” “哪里壮了?”西门大官人笑道。 “老爷说是哪里~~”吴月娘娇羞小手把面一掩:“偏生这等羞人家” 西门大官人一愣。 难道穿越还有这种肉体加持。 不由得手中一紧。 吴月娘小手抵住:“妾身不行了,还有些正经事要和老爷说。” 西门大官人望着月娘满脸的正经不再作怪。 “什么要紧的事情?” 月娘话头婉转一顿,她抬起眼,灯火下,眸子里映着一点温润的光,瞧着西门庆的侧脸: “老爷不是看着疫情四起,亲自去购了那三千斤金银吗?” “可今日妾身听到消息,铺子里那急用的三千斤金银,怕是……要误事了。” 西门大官人摩挲的手一顿。 仔细回忆脑中记忆碎片。 确实有这个事。 如今整个天下叛乱四起。 又不断的有各种疫情,还指望着这批金银能大赚一笔。 西门大官人皱眉问道:“嗯?我已经谈妥了,前日不是也已着人去河北催办了?那药商老李,与我也有几分交情,交易有些年头了,我那定金银子也预付了,怎会误事?” “正是那河北的李掌柜出事了!”月娘叹口气,柳眉微蹙, “金银迟迟未来,妾身今日去街上听到一些风声风语。” “便使唤了药铺里的傅伙计去打听,不久前他回来回话,说那李掌柜……毁约了。” “毁约?”西门庆眉头一挑,方才的慵懒散去了几分:“为何毁约?他敢吞我的定金不成?” “定金估摸着肯定会退了回来,”月娘忙道:“妾身取了十两银子给傅伙计,多方打听才得了准信儿。” “说是咱们那批货……被清河县的张大户,生生截了胡,全部买了过去。” “清河县张大户?”西门庆微微一怔,这名字听着耳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具体是哪路神仙。 在这清河县里,能称得上“大户”的,他西门庆自认是头一份。 在他之下还有哪个张大户? 还有谁有这般手笔,能将他西门大官人的货给撬了? “哪个张大户?清河县里,何时又冒出这等人物?”西门大官人问道。 月娘抬眼看他轻声道:“老爷忘了?便是那南门外,早年做着生药铺起家,后来把药铺关了,购置田产攒下泼天家私的张守初,张大户啊!” “他那原配余氏,是个有名的醋缸子母老虎,老爷可曾记得?” “这张大户,最是精于算计,专一在县中大户人家走动,放官吏债。” “仗着钱多势大,又在外边私放私债,五分利钱,如今家私可不比我们少。” “家中田连阡陌,米烂成仓,都是放债滚利,兼并田产得来的。” “他那万贯家财,倒有大半是这般‘驴打滚’滚出来的!” 西门大官人这才回想起来,冷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这老东西,仗着有几个钱,又和衙门里几个书办、押司有些勾连,便觉着能横着走了。” (本章完) 第10章 谁才是清河县一霸 第10章 谁才是清河县一霸 “如今看着四下瘟疫又起,竟又惦记起这药材行当的老本行,把手伸我西门庆地盘来了,他截我的货?如何截法?” 吴月娘答道:“那李掌柜本已备好了货,这张大户不知从何处得了风声,竟暗中抬了三成的价!” “自此..”月娘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不忿:“生生将直隶一带市面上能收拢的金银,尽数‘包圆’了!连根须都没给旁人剩下!” “与我们谈好交易的李掌柜贪他那三成利,又惧他本地有些势力,就背了与官人的约定!” “抬价三成?包圆?”西门庆皱着眉头。 自己刚从记忆中得知那潘金莲还未出现。 只要自己不去招惹那荡妇,自然不会有武松来找麻烦。 还道可以悠然自得做着清河县一霸。 享受娇妻美妾的安稳日子。 可没想到这一霸的地位坐的还不安稳。 这张大户忽然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方才的惬意。 看来在这吃人的世道,还得拼命往上爬才是。 不然一个懈怠就是家破人亡。 不是你吃别人,就是别人吃你。 这瘟疫当前,金银是救命药,也是泼天的富贵。 张大户! 一个靠放阎王债、吞并田产起家的老同行,忽然操起老本行来,虎口夺食也不意外。 “好,好一个张大户!”西门庆的声音低沉:“这老棺材瓤子,倒是越活越精神了!竟敢重操旧业,把手伸到我的碗里来抢食!” 他低头说道:“月娘,你且宽心。这老东西……既然嫌命长,也不怕抢爷我的银子烫手……” “明日,我便亲自去会会这位‘张大户’。我倒要看看,他这三成的利,能不能买下他后半辈子的‘安稳’!” “老爷还是要小心为佳。”吴月娘担心的说道:“这张大户和衙门有些勾连,怕是不那么好轻易。” “老爷倘若要去找他,不如喊上我大哥一起。” 有道理。 西门大官人的脸色缓了缓。 虽说如今朝廷重文轻武,自己那大舅子的武官好歹有些权力在手。 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内助。 他低头就着烛光看吴月娘的脸。 在秦可卿和王熙凤那的邪火此时已然在她身上发泄完了。 本来按理来有些乏味,各自睡去。 可现在再看来,竟说不出地顺眼。 这月娘眼睛里盛着的,是温顺,是体贴,是把他的大事小情都当心尖子来对待的诚意。 “到底是娘子你持家有道,心思清明。”西门庆大手在她滑腻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力道不轻,拍得月娘身子晃了晃,“是个妥当人!放得心!” “老爷谬赞了。”月娘脸上恰到好处地晕开一点薄红,重新倚靠回他怀里,顺势便似无意地将身子再贴近些。 “说起咱家生意,还有一事。前月老爷批下那五百两银子,放给城南贩丝的老刘家周转。” “那老刘昨日巴巴地亲自送来了头一季的利钱,足有二十五两足色纹银,当面交给妾身过的手,说是分毫不敢耽误老爷的吩咐。” “妾身收妥当了,叫小厮添进前几日那笔生药铺子收上来的本利现银里,一并叫来保锁入后头库房那只樟木顶柜里了,那是双道锁的稳妥地方。” 西门庆“唔”了一声,大手继续放肆:“你看着办便是,这种小事无需问我,你做事我放心!” “瞧老爷说的,老爷才是西门府上的顶梁柱,定风珠!事无大小,妾身怎得也要和你说上一说,还有城外那三处生药铺子……”月娘定了定神,强自按下升起的轻颤,继续低低地说道: “这几日的流水单子,午后张安规规矩矩送进后宅来了。妾身瞧着,比上月旺了些。” “眼下已是秋凉,‘人参养荣丸’、‘宁嗽膏’、还有老爷特意叫寻来的‘龟龄集’这些滋补之物,城里大户人家催要得急。” “利虽不如放出去的真金白银厚,胜在一个‘稳’字当头,是咱家安身立命的根基产业。”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请示意味,“新进的其他生药,妾身斗胆,叫管事们照着老爷往日立下的老章程,比市价压上一分来收……老爷若觉得不妥帖,妾身明日便……” “妥,妥帖!”西门庆不等她说完便打断,语气透着满意:“你拿主意便是!” 捻着她发丝的手不知何时已滑到她柔软的腰间,隔着薄薄的丝缎在腰轻轻捏了一小把软肉。 月娘身子一僵,随即又更软地化在他怀里,脸颊迅速烧起来。 西门庆笑道:“内院里交给娘子看顾,这账本子上的进出大数,我心里反倒有个底。” “外头那些混账行子偷鸡摸狗是常事,有娘子在里头把着钥匙锁着柜,比我自己拨算盘珠子还放心!” 吴月娘腰上那处被他捏过的软肉仿佛被点着了一把火,火星子噼啪炸开,沿着肌肤瞬间燎遍全身,烧得她耳根、脖颈一片粉灼灼的热。 “老爷……”月娘的声音从喉间逸出,带上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模糊鼻音,又软又糯,像化开的麦芽,沾黏了细微的喘息,“……这都是妾身分内该尽的……心。” 日上三竿。 西门大官人起床洗漱后,仔细看着如今的家底。 【现金】8000两 其中。 现银现钞:约 3000两 核心产业-生药铺本金:2000两 家中还有一些金银细软、贵重器物:总价值约 3000两 不动产: 山东清河县县衙正门前主街生药铺一间。 清河县商业最繁华的地段。 门面:五开间,800平方。 还带后坊+仓库。 有县西街,坐北朝南,七进七出大宅院一间。 门匾黑底金书“西门府。” 宅院里庭院,园,演武场,马厩,厢房,后楼等等一应俱全。 足足占地近6亩,放在现代4000个平方。 果然清河县头把交椅妥妥当当。 可此刻。 西门大官人说不出的危机在身。 现有张大户吞了自己的金银。 又勾结了衙门那些个文簿。 可自己平日里也和他们称兄道弟,没少钱,最多也就两不相帮。 还是得找个法子弄弄这胆大包天的玩意。 要他知道,这清河县是谁的窝! 今日敢拦我货,自己倘若输了这一遭。 明日就敢抢我铺子,掠我女人。 这人吃人的世道。 自己想要安稳还得找个大靠山。 记得蔡京是怎么攀上来着 (本章完) 第11章 上门要债 第11章 上门要债 这清河县地处京城郊区。 因为运河和交通发达,特别是河运码头带来南北商客。 故而在京城数个副城中,繁华当属第一。 甚至比得过其他大城。 县城内街道纵横,尤以县前大街、狮子街为最。 两侧商铺林立,绸缎庄、更有西门大官人的生药铺。 当铺、酒肆、茶坊鳞次栉比。 商贩云集,挑担推车,叫卖声此起彼伏。 青楼酒馆点缀其间,昼夜喧闹,市井气息极为浓厚。 西门大官人骑一匹青骢马,马蹄踏过东街板桥。 一路上小贩们纷纷行礼,巴不得大官人驻足随手撒点芝麻。 路过王婆茶肆。 两个戴破毡帽的闲汉就着包子吃茶,见马来忙缩脖让道,豆子滚进阴沟也顾不得捡。 “大官人万福!”王婆这老货眼尖,老远便堆起笑掀帘: “大官人早呵!新出笼的肉包子,肉油都沁到皮子外头了!专等您赏光哩!” “王妈妈生意倒是红火。”西门大官人骑在马上笑道:“已是在家中用餐了,随手掏出碎银抛了过去,就当我再吃一回。” 王婆笑得嘴都合不拢:“托大官人的福!” “以后有用得着老婆子的时候,尽管开口!” 西门大官人心道:这潘金莲是不敢招惹了。 虽说他本人是过了那一关,谁知道这里头又有什么变数。 武松那钵子大的拳头,谁想尝谁去尝! 这王婆话音未落。 里头人听到对话,窜出个转出个戴破方巾的帮闲。 却是那头号真地痞应伯爵。 这应伯爵冲着西门大官人奔了过来,着手唱个大喏:“大官人今日印堂放光!昨儿在丽春院听李娇儿哭诉,说丁二拐子赖她三钱银子脂粉钱!” 他边说着边作势要掸西门庆袍角灰,“小的已叫来保带人砸了丁二面摊,替哥出口恶气!” “做的好!”西门大官人抛去块碎银:“赏你吃酒。” 银角子将落未落,应伯爵袖子一卷便捞入怀中:“谢哥的赏!李娇儿新学得《挂枝儿》,我去请她准备准备晚晌唱给哥解闷?” 那银子早滑进他腰带夹层,空着手还假意摸索。 西门大官人又取出一个银锭,对他招招手。 应伯爵心眼活泛,知道大哥有事吩咐,凑上前去踮起脚来,低声道:“大哥尽管吩咐!” “给我找两个生面孔来,记住,一定要十二万分信得过的。” “我有一桩事情要你等去做,做好了,你知道爷我的脾气,包你们吃上一个月的酒,还有的银两给你拿。” “倘若做不好,以后你也别在这清河县说是我西门庆的兄弟,此后我也不认得你,我们各走各路。” 这应伯爵一听事情如此严重。 扑通一声在地上磕个响头,这才站起来:“我的大爹,你连这话都说了出来,我倘若做不好,就让我被最淫贱的粉头染上柳死全家!” “你倒是选个舒服的死法!”西门大官人笑道:“去吧,找到人来我府上候着。” 西门庆骑着青骢马行至张宅乌头门。 张宅乌头门前的石狮子擦的蹭亮。 门楣“积善之家张府”的匾额金漆微微剥落,露出底下发黑的楠木。 记忆中对这张大户着实有些模糊。 出来个小厮。 这清河县谁不认识西门大官人,赶紧上前牵马说道:“大官人请稍等,我去禀告老爷!” 不多时。 小厮走了过来:“大官人请随小的来。” 西门大官人心中冷笑。 好大的架子! 竟也不出门来迎接。 迈过大门,走过庭院。 张大户捏着柄湘妃竹骨折扇,见小厮引着人影转过影壁,忙趿着镶玉暖鞋迎出厅堂。 暖鞋底拍在青砖上啪啪作响:“哎哟哟!这是哪阵香风把大官人吹来了?我这蓬门荜户,今日可真是沾了贵气!” 西门大官人略一拱手:“听闻员外新辟了菊圃,金蕊银瓣开得热闹,特来讨杯茶,沾沾秋光。” “请坐请坐!我说今日喜鹊叫个不停!快!快把那套钧窑的菊瓣盏取来!再沏新到的狮峰龙井!”张大户朝丫鬟吆喝。 自己捏着黄杨木茶夹,亲自从红泥小炉上提起咕嘟冒泡的铜铫子。 滚水冲入紫砂壶,栗香混着水汽蒸腾而起。 他眯着眼,将琥珀色的茶汤倾入西门庆面前的天青釉茶盅里:“大官人您瞧这茶色,碧沉沉的,赛过翡翠!水是特意叫人从城外玉泉山汲的,清甜着呢!” 他放下铫子,又从小几上的玛瑙碟子里拈起一块新蒸的桂糕,“尝尝,庄上老婆子拿新收的糯米粉做的,甜软不粘牙。” 西门庆指尖托起茶盅,并不去碰那糕,只就着氤氲热气嗅了嗅:“果然好茶。听闻南门外八百亩水田今秋收成旺极,谷粒饱满赛珍珠,县尊大人巡视时大悦,亲笔题了‘裕民丰仓’的匾额?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体面。” “嗐!虚名!虚名罢了!”张大户“唰”地抖开折扇,扇面上“知足常乐”四个泥金大字晃人眼。 “缴完皇粮,再去了佃租,剩不下几石谷子,塞牙缝都不够!倒不如大官人铺子里指甲盖大的人参须子金贵!”他忽地压低嗓子,身子往前倾了倾: “听说您新得了暹罗国的上等冰片?那东西燃起来异香扑鼻,最是醒神。重阳宴客时点在席间,那香气才叫真体面…若匀些给老汉,价钱好说…” 西门庆吹开浮沫,盏中翠绿的茶叶打着旋儿沉底,他啜了一口,慢悠悠道:“体面是好,可终究不如保命要紧。这几日秋瘟闹得凶,城里城外咳嗽发热的倒了一片。” “我那药铺里紧赶慢赶要制三千斤‘避瘟丹’救急,偏生我从河北购来的那船顶要紧的金银——”他抬眼,目光似笑非笑地钉在张大户油光光的脸上: “竟叫人半道截了胡。员外耳目灵通,可知是哪路神仙如此手眼通天?” 竹骨折扇“啪”地一声合拢,扇骨敲在张大户自己肥厚的手掌上。 他塌着眼皮,佯装去捞茶盘里炒得油亮的南瓜子,避开那目光:“这些日子四处各地都在往河北收那金银,被哪位豪商包了也是常有的事。” “大官人莫要着急,再寻便是!!” 他拈起一粒瓜子,却不嗑,只在指间捻着,忽作恍然状一拍自己油亮的脑门:“哦!您说那批黄儿~~~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本章完) 第12章 超级外挂 第12章 超级外挂 “守备府下了急令征军需了!许是被征了也说不定!” “巧了。”西门庆摩挲着腰间玉带钩上温润的蟠螭纹,嘴角笑道:“守备大人今儿辰时还在我铺子里抓‘清肺散’,咳得撕心裂肺,倒不知他营里何时添了这等急如星火的药材军需?” 张大户尬笑道:“那许是我消息听差了!” “你消息差,我消息可精通!”西门大官人淡淡说道: “张守初!!我也不与你绕圈子,你我都是清河县谋生人,没必要闹得太僵。” “明日午时前,药材原封不动运至我生药铺库房。耽搁的运费,我贴双倍,权当请员外吃顿好酒,压压惊。” 张大户慢慢收起笑脸,冷声道:“大官人这是在威胁我?” “虎狼扑兔,各凭本事!” “我一没偷,二没抢,正当拿钱收药” “老子真金白银买的货!白纸黑字,县衙盖了红印的契票,府衙过了税的税单!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错!” 西门大官人慢慢放下茶盅:“这么说,张大户是不肯和和气气了?” “西门大官人,这清河县也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有胆量咱们公堂上辩个明白!看看到底是谁的手伸得太长!”张大户站起身来,双手背后冷笑道。 西门庆看着他这副模样,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他不再言语,鹿皮靴底碾过满地狼藉的瓜子壳和碎瓷片,发出咯吱的声响,转身便走。 临走前那一眼,看得张大户是心惊胆颤! 却在这时。 屏风后一阵急促的“窸窣”响动,一个穿着沉香色潞绸袄、头戴金镶玉挑心簪子的妇人慌慌张张转了出来。 正是张大户的正房老婆余氏。 她看也不看发呆的丈夫,一双吊梢眼死死盯着西门庆消失在影壁后的背影,又急又怒地跺脚。 尖着嗓子对张大户骂道:“作死的老杀才!瞎了你的狗眼!” “惹谁不好,去惹这西门庆,抢谁的窝蛋不好,伸手到这西门窝里抢!” “谁不知道他西门庆在这清河县从上到下都通得透透的。” “衙门直进直出都不用通报!” “你是作死不成?” “我你倒好,敢去截他的命根子!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张家祖坟风水太好了?!” 张大户被老婆骂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喘着粗气嘶吼:“妇道人家!你懂个屁!头发长见识短!这时疫一起,药材就是金疙瘩!翻十倍利都是少的!” “老子一千八百亩上等水田的红契压箱底,县尊亲封的‘完粮大户’,祖上三代清清白白!还怕他一个卖药起家的商贾?!” 他越说越亢奋:“你当老子我这些日子里白喝的酒?” “县太爷的小舅子,昨儿还笑嘻嘻收了上好的瓷瓶!你当老子这些年喂他们的银子、田里出的好东西,都是白给的?那些田契地契,就是铁打的根基!是吃素的?!” “老子田里泥腿子百十号人!张家祖坟埋在清河县这块地上三百多年了!根深蒂固!他西门庆铺面是比我多几个,可那都是浮财!浮财!懂吗?” “论根基,论在这清河县盘根错节的干系,老子比他厚实十倍!!” 余氏一听火气。 抓起旁边的茶盅就把热茶往张大户身上泼。 烫的张大户尖声怪叫。 余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耳朵:“张老狗!真当老娘是泥塑的菩萨?” “你这些日子风生水起,是记不得落魄时候,谁去洗衣耕种?” “如今倒好,敢凶老娘?” “我警告你,张老狗!!再敢对我龇牙,老娘趁夜里你睡着个死样,把你剁成八块,腌成酱肉挂在这正梁上。” 张大户被揪得耳朵快掉了,哭丧着脸:“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娘子饶了我!” 西门庆刚出张宅乌头门,青骢马直奔县衙。 门房小吏周忠打千儿道:“大官人安!王书办在签押房候着。” 王书办正坐在桌上办公,站起身来迎接笑道:“大官人今日怎么这么早来我这里喝茶。” 西门庆说道:“王书办,实不相瞒,我直话直说,我河北三千斤金银叫张守初截了。三千斤药材关乎清明施药,衙门得主持公道。” 王潮斟茶的手一顿:“竟有这事?大官人,这事不好办啊!” 西门庆冷笑:“怎得,他的银子是银子,我西门庆的银子就不是银子?” “大官人息怒!”王潮搓着手陪笑:“您瞧,张员外刚捐千两修县学门楼,县尊夸他仁义…” “他那水田丰收,税足租全,县尊还赏了他牌匾。” “倘若立刻捉了他,不是在打县尊的脸么?” 西门庆冷笑:“截救命药算哪门子仁义?县尊若不管,我自去守备府讨说法!” “使不得!”王潮从旁边拿出包裹:“大官人,实不相瞒,张员外托我转交一百两给大官人,权当这次抢你药材的赔偿。” “县尊晨间发话,说商贾纠纷该自行了断。”他压低嗓子, “两不相帮最公道,立案反倒伤和气。” 内堂忽传来吴典史呵斥:“王书办!漕粮兑验单等着画押!” 王潮如蒙大赦,抓起功德簿便走,走之前说道:“大官人,这一百两你可收好,你们二人都是清河县的纳税大户,县尊说了,这清河县还要仰仗二人。” “按我说,你二人和好算了,他也向你赔了罪,又是何必!” 西门大官人看着手中包着的百两。 冷笑不断。 这古来衙门都是如此。 这当官的想要敛财。 靠他自己可不行,整日里都在衙门打转,哪来的圈子和门路。 等人上门行贿,又摸不清对方底细。 这个时候当官的就需要一个人脉广圈子大,还会做人的代理人。 可以把清河县大大小小的贿赂都递到官老爷的面前来。 西门大官此时就就是这个代理人身份。 这清河县甭管什么事,想要进衙门见县尊摆平。 都得找上西门大官人。 可如今来了个和县尊关系也不错,甚至有可能取代自己地位的代理。 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这名面上是银两之争,却实实在在是代理人之争! 这清河县只能有一个衙门代理人! 西门大官人手中扇子一摇。 那只能是我西门庆! 既然现在这衙门靠不住,那只能按自己计划行事了。 西门大官人走出县衙,却没有先回宅里等那应伯爵。 而是先去了趟永福寺。 记得在后来的日子里。 这里可有着不亚于自己带来的那大瓶子布洛芬的神药。 算得上是个超级外挂。 骑马行了不久就到了一座破烂寺庙。 寺中方丈长老见到是无恶不作的地痞西门庆。 吓得佛经也不念了赶紧出来递茶,合掌问讯。 西门庆见他须眉皆白,问他年纪与法号,长老道:“小僧七十有五,法名道坚。” (本章完) 第13章 外挂到手 第13章 外挂到手 西门大官人脸上古怪的盯着这道坚和尚。 见那道坚长老双手抖颤,茶盏磕得托盘叮当乱响。 嗤笑道:“老和尚怕甚么?老爷我又不吃人!” 道坚缩着脖子道:“施主威名…小寺早有耳闻,不知道为何这般看着我,小僧可未曾得罪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笑道:“你俗家名字姓甚?” 答:“姓刘!” 西门大官人笑道:“我看你这宝刹年久失修,甚是可惜。我西门庆虽非大善人,却也见不得佛祖受此委屈。” “这样吧,重修这永福寺的功德,我西门庆一力承担了!所需银两,你明日只管到我宅门上来寻我便是。” 道坚长老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才还吓得魂不附体,转眼间竟天降如此大的福缘! 他枯瘦的脸上瞬间涌上狂喜,浑浊的老眼放出光来,慌忙不迭地合掌躬身,连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西门大官人真是菩萨心肠,活佛转世!小僧代阖寺僧众及四方信众,叩谢大官人再生之德!大官人功德无量,必得佛祖庇佑,福寿绵长,子孙昌盛!” 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西门大官人摆摆手:“怎得?开始害怕我是地痞,现在就是活佛转世了?” “西门大官人,你不是我佛,胜似我佛!”方丈尴尬一笑,还是活生生磕了几个响头才起来。 “硬气!”西门大官人举了个大拇指。 这股老子就要为钱财折腰磕头的硬气,也不是一般人有的! 西门大官人知道这个方丈本来就是个披着袈裟的势利市侩。 佛前摇尾的财色奴才。 也懒得多和他言语,浪费时间。 要知道这清河县本就是运河码头所在。 来往入京城都要经过这清河县。 而信佛礼佛的达官贵人又颇多。 自己不过上数百两银子修复这栋古寺。 然后再给他好好宣传。 就像是现代一样,不但能多出个旅游地。 以后在这清河县,自己也多了个接待礼佛达官贵人的别院。 何乐而不为! 面上却故作淡然,伸手虚扶道:“长老不必多礼,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你明日早些来,莫误了时辰。” 这道坚方丈显然穷怕了。 连连点头:“大官人宽心,我天微亮就去府门口候着。” 西门庆哭笑不得:“倒也不必!” 话音未落,忽闻后殿传来瓦罐碎裂声,原是几个小沙弥扒着窗棂偷看,见方丈瞪眼,顿时如耗子般窜得没了踪影。 西门庆踹开半朽的韦驮殿门,蛛网混着香灰簌簌落满肩头。 忽见西厢廊下蹲着个黑影,正就着雨水啃生羊肉。 那人闻声抬头,豹眼在昏暗中骤亮如磷火,腮边羊血顺着紫红面皮淌进乱须,正是胡僧。 道坚骇得倒退三步:“这…这位挂单师父,只说借灶煮些黄精…” 胡僧却咧嘴一笑,没有搭理道坚,露出森白尖齿看向西门庆:“官人好重的女人香!想必是惯在牡丹丛里打滚的。” 西门大官人笑道:“高僧似乎有教于我?” “正是!”胡僧解下背后的褡裢,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物件。 西门庆定睛一看,乃是一个二尺来高、打磨得油光锃亮的葫芦。 “此葫芦中所盛,乃是我西域秘传之仙药,有固本培元、滋阳补气之神效。这张纸上,便是此药的方子,所用药材虽有些珍奇,但以大官人之能,想必不难寻得。” “有了这东西,能助大官人在女人堆中无往不胜!” 西门庆点点头:“谢了!” 说完拿着葫芦和药方转身就走。 这胡僧一愣,对着背影喊道:“官人我还未教你用法呢?” 西门大官人边走边摆手,示意不用教。 胡僧远远看着西门庆背影冷笑出声:“倒是个极品货色!看你能坚持几日!” 转身几个起落纵跳不见,端的是好功夫! 西门大官人拿着这葫芦也是冷笑。 原本西门庆就是被这东西纵欲弄死。 这胡僧来历莫名。 送了药以后。 隔一段时间就回来查看一下送药人的状态。 这不就是典型的试验回访吗? 如今想来,这厮分明是专挑风月场中的浪荡子,充当他试药的“药人”。 这东西只要剂量不大倒也无事。 虽说药材贵重不能批量售卖,但是用来交好那些达官贵人可是好东西! 多少有钱有势的勋贵,有了钱权,剩下的无非就是女人了! 那贾珍听闻西门大官人丛中,霸王枪骑马术手段娴熟无双,还特意来清河县请教! 要是有了这无敌一般呈男人威风的药物,岂不是要为之发狂! 西门大官人得了好处,心中欢喜,骑着马又是一路狂奔。 眼看已是过了中午还没吃饭。 却一点都不饿。 马缰一勒。 往大舅哥哥吴千户宅邸奔去。 路上又点了两坛上好的金华酒,一盒时新果品,径往吴千户宅邸而来。 那吴千户闻报妹夫来访,忙迎至后堂。 分宾主坐定,丫鬟奉上香茗。 西门大官人左右打量。 自己这大舅哥哥虽说子承父业,继承了这清河卫副千户。 可远不如那贺千户,权力有限的很。 别看宅子还算工整,还有丫鬟伺候,可都是自己这边偶尔帮持的。 西门庆觑着吴千户脸色,只见他眉宇间锁着愁云,不似往日精神。 便开口问道:“大舅哥今日气色,怎地有些倦怠?可是军卫里事务繁杂,劳了心神?” 吴千户闻言,长叹一声,如同泄了气的皮囊,苦着脸道:“妹夫有所不知,非是愚兄矫情,实是心头压着块大石,日夜难安呐!” 西门庆放下茶盏,身子微向前倾,显出关切模样:“哦?大舅哥乃清河卫副千户,执掌一方军务,何等威风,何事竟能烦忧至此?不妨说与我听听,或可分担一二。” 吴千户四下里望了望,见无闲杂人等,这才压低了嗓子,凑近西门庆道:“妹夫非是外人,我便实说了罢。” “正是那卫军仓里的事!卫军仓中存着那八百石陈年湿米,去岁秋雨连绵,本就受了潮气,堆在仓底,通风不畅。如今这暑热天气一蒸,霉气直透仓顶!” “眼见得一日黑似一日,米粒都生了绿毛,怕是不消半月,便要烂成一堆臭泥,分文不值了!” (本章完) 第14章 拿捏贺千户 第14章 拿捏贺千户 西门庆眼皮微抬,不动声色:“八百石?数目不小。只是陈米霉烂,虽则可惜,也是天时不济,大舅哥何至于此?” “唉!”吴千户又是一声重叹,拍着大腿,“若只是霉烂,折些钱粮,倒还罢了!更要命的是,账面上一查,竟还凭空亏空了整整一千石新米!这……整整1800石的米窟窿如何填补?” “上峰若来查核,贺千户和我这项上人头,怕是要不稳了!” 他说到此处,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显是惊惧交加。 西门大官人听了,心中雪亮。 按照原来的剧情。 这贺千户得再过一个月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上门能求自己帮忙。 而自己也不过随便丢了大几百两给这贺千户就给了个天大的人情。 现在自己上门捅破这事,就是要借着贺千户的手。 好好扇那张大户一巴掌! 好叫他知道,这清河县谁是真正的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慢悠悠道:“大舅哥,此事……倒也不是全无转圜余地。” 吴千户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急问道:“妹夫有何高见?快快教我!” “我虽然可以帮上大舅哥一手,但奈何这军卫是贺千户说了算。”西门庆微微一笑,放下茶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大舅哥何不寻个由头,去贺千户府上走动走动?闲谈之间,‘无意’间将这仓中窘境透露一二。” “就说那八百石湿米,霉烂在即,眼看要化作乌有;再提那账面亏空一千石,卫所上下束手无策,恐误了军国大事……话,点到即止即可,切莫说得太过,反显刻意。” 吴千户听得一愣:“这……这又是何意?” 西门大官人摇了摇头:“大舅哥你只管诉苦,道是忧心如焚,唯恐担了干系。” “那贺千户久在官场,岂能不知其中利害?这仓廪亏空,若真闹大了,他这正印千户,首当其冲,罪责只怕比你还重!他听了这消息,好比热锅上的蚂蚁,必定要寻个解决之道。到那时……” “到那时如何?”吴千户急切追问。 西门庆胸有成竹,悠然道:“到那时,大舅哥便可顺水推舟,叹口气说:‘可惜我那妹夫西门大官人,惯会经营,门路又广,若有他在,或能想出些腾挪周转的法子,解此燃眉之急也未可知……’如此这般!” “记住轻轻一点即可。贺千户若是个明白人,自会顺杆爬上来。” 吴千户将信将疑:“这……贺大人会信?会来找贤弟?” 西门庆哈哈一笑,透着几分市侩的精明:“大舅哥放心。这官场上的事,无非是‘利’字当头。贺千户此刻最怕的是事情败露,影响他的前程。” “只要有人能替他抹平这窟窿,遮掩过去,莫说是来找我西门庆,便是找阎王爷商量,他也得去试试!你只管依计行事,保管那贺千户,立刻来寻我。” 吴千户见西门庆说得笃定,眼中又燃起希望,连连点头:“好!好!愚兄现在便去贺府拜会!” 西门大官人拜别了自己大舅哥哥,这才往自己家中走来。 却说过了不久。 那贺千户在自家厅里,听了吴千户一番“忧心忡忡”谈论起仓廪实情——那八百石即将烂成泥的湿米,那‘凭空’消失的一千石军粮亏空! 果然如同西门庆所料, 贺千户唉声叹气个不停! 这要是查将起来,他这千户的位子,怕是要坐到头了! 他强自镇定,敷衍了吴千户几句,自己却在厅中如困兽般踱步,汗透重衣。 “吴千户,你可有妙计?不瞒你说,我这些日子睡也睡不好,一直在拖着想寻个办法!” “这等天大的祸事,你我可要好好谋划!” 吴千户说道:“大人,我倒是有个主意,必能救我俩一命!” 贺千户一听,喜不自胜,眼珠瞪起:“吴千户请将!” 吴千户说道:“大人可曾听过这清河县乞儿的莲落:” 【文有文魁,武有武首】 【那南门贺千户,豹头环眼,管着百十个军汉,等闲人近他不得;】 【东街张大户,田产半县,便是县太爷也让他三分;】 【西关太监虽没了,侄儿子虚守着万贯家财,东京蔡太师府里常走动;】 【县前西门大官人,开着生药铺典当行,放官吏债的财主,满县人口称‘西门半城’!】 贺千户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愣:“吴千户说这个的意思是?” 吴千户一拍自己大腿:“大人!” “我要说的便是那妹夫西门大官人……他门路广,善经营,没准能救我俩人一救!” 贺千户猛地站定,一拍大腿:“着啊!怎地忘了这尊财神!” “若能请得西门半城出手,将这霉米、亏空一并料理干净,神不知鬼不觉,岂非天大的好事?虽说欠上人情,但总好过丢官罢职,甚至锒铛入狱!” 他越想越觉得此路可行,仿佛黑暗中窥见一丝光亮。 贺千户赶忙说道:“吴千户他既是你妹夫,你何不为我二人的脑袋求上一求?” 吴千户连连摆手:“大人,我能引线不假,但我是何人?” “是不过一个继承父业的假千户!” “说句不好听的话,时常还要我那西门妹夫接济!” “大人却不一样,你堂堂正正的千户,手握缉私兵权!” “大人的脸面,可多过我这没出息的大舅哥哥!” 贺千户听着连连点头。 当下也顾不得官体矜持,贺连声吩咐:“快!备轿!不!备马!速速去西门大官人府上!” 他心头怦怦乱跳,绝处逢生,谁不激动! 急匆匆换了便服,出门上马,带着两个心腹长随,马蹄踏起一路烟尘,直扑西门庆的宅院而去。 此刻在他心中,西门庆已非寻常商贾,而是能救他于水火的神仙菩萨了。 而西门府内,西门庆才刚刚回府。 月娘在佛龛做着午课。 他正斜倚在临窗的软榻上,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 听着小厮回报贺千户已飞马而来的消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了然于胸、胜券在握的笑意。 鱼儿,果然上钩了。 (本章完) 第15章 定下大计 第15章 定下大计 说那贺千户得了吴副千户的点拨,心头如同点亮了一盏灯,也顾不得官体矜持,立刻吩咐:“备马!要快!” 他换了身半新不旧的便服,只带两个心腹长随,马蹄踏得青石板路“嘚嘚”作响,一路烟尘,不多时便到了西门府前。 门房小厮见是贺千户亲临,不敢怠慢,一面飞跑进去通报,一面满脸堆笑地将贺千户迎入前厅稍坐。 只见西门大官人早已端坐堂上,面前摆着几碟精细果品,一壶新沏的香茶,正自悠闲地摇着一把洒金川扇,仿佛早知他要来一般。 “哎呀呀!不知贺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西门庆远远便拱手作揖,声音洪亮,透着十二分的亲热。 贺千户也起身还礼,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焦灼:“大官人客气了!是本官来得唐突,叨扰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香茶。 西门庆只谈些风月闲话,问些卫所操练的趣闻,绝口不提仓廪之事。 贺千户心中有事,如坐针毡,那香茶喝在嘴里也失了滋味。 几番欲言又止,终于按捺不住,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大官人,实不相瞒,本官今日冒昧登门,乃是有一桩棘手公务,想请大官人帮衬一二。” 西门庆故作惊讶:“哦?贺大人位高权重,执掌清河卫,何事竟需我效劳?但说无妨,只要我西门庆力所能及,绝无推辞之理!” 他拍着胸脯,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 贺千户见他应得爽快,心中稍定,便顺着话头道:“说来惭愧,正是卫所军仓里的事。仓中积压了八百石陈年湿米,去岁受了潮气,堆在仓底,通风不畅。” “如今秋热难当,霉气日重,眼看就要烂在仓里,化为乌有!此乃朝廷粮秣,若是白白烂掉,本官实在无法向上峰交代,也愧对朝廷俸禄啊!” 西门庆听了,微微颔首,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原来如此。八百石陈米霉烂,确实可惜。贺大人为国操劳,爱惜粮秣,令人敬佩。” 贺千户长叹一口气:“还望大官人帮我一帮,把这八百石陈米收了去,不敢索价,只凭大官人赏赐便了。” 西门庆闻言,慢悠悠地端起茶盏,用盖子轻轻撇了撇浮沫,呷了一口,才抬眼看向贺千户。 嘴角似笑非笑:“八百石陈米,我用市价买下便是,贺大人拿了银两买了新米补上可好。” 贺千户一听大喜过望,站起身来作揖到底:“如此便好!” 西门庆点点头又说道:“贺大人今日匆匆而来,就只为这八百石霉米?” 贺千户被他这轻飘飘一问,心头猛地一跳。 他偷眼觑着西门庆神色,只见对方眼神深邃,带着几分了然于胸的玩味。 贺千户顿时明白,眼前这位大官人,怕是连那亏空的老底也摸得一清二楚了! 毕竟他是吴副千户的妹夫,自己那副手焉能不向他吐露实情? 索性把心一横。 “不瞒西门大官人,实则……实则仓中账面亏空,远不止此数啊!实不相瞒,还亏空了一千石新米!” “平日里拆东墙补西墙,指望着这八百石应付上峰,谁能想到这八百石米竟然霉了。” 西门大官人沉吟道:“霉米八百石,亏空一千石……这数目,着实不小啊。” “谁说不是呢!”贺千户叹了口气:“本官思来想去,这清河县中,若论经营周转、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非大官人莫属!故特来相求。” “首要之事,便是请大官人设法,将那八百石眼看就要烂掉的霉米,尽快‘处置’掉!只要我换上新米,顶上一顶,倒也能瞒天过海。” 西门大官人笑道:“贺大人,在下斗胆问一句。今日我若帮你处理了霉米,填了亏空,解了眼前之困。那日后呢?” “这军仓管理,损耗盈亏,千头万绪。今日霉八百,明日若再亏一千石,又当如何?” “难道次次来寻我救急不成?” 贺千户端着水杯的手一抖:“大官人可有教我?” 西门大官人摇了摇手中的洒金川扇:“大人,我有一计。你若是肯听我的,依计而行,眼前这霉米和亏空,能替你一并抹平,干干净净,不留首尾……” “平日里还有些进项!手里能拽上几个零碎钱!” 贺千户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巨大的诱惑让他浑身颤抖:“大……大官人!此言当真?不知……不知是何妙计?别说还有这进项,只要能度过此劫,大官人但有吩咐,我无不从命!” 西门大官人笑道:“你且听我说来.” 且说西门大官人打发走了贺千户,心头那桩大事算是落定,腹中却早是饥肠辘辘。 他一日奔波算计,只在贺千户来时胡乱用了些点心,此刻只觉前胸贴了后背。 正寻思吃点什么,忽闻得一阵羹汤香气飘来。 抬头看时,却是厨娘孙雪娥,低眉顺眼,捧着一个填漆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银耳羹,并两碟精致小菜,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爹……”孙雪娥怯生生唤了一声,将托盘轻轻放在西门庆手边的紫檀小几上:“奴见爹忙了一日,想是饿了,胡乱做了些羹汤,爹好歹用些垫垫肚子。” 西门大官人抬眼瞥了她一下,鼻子里“嗯”了一声,也顾不得许多,拿起调羹便大口吃了起来。 记忆中。 这亡妻留下的婢女手艺极好,老家又没几个亲戚,便把她留了下来。 没想到厨艺却极好。 那羹汤滚烫,他也浑不在意,唏哩呼噜,如同饿虎扑食,顷刻间便将一碗羹汤并小菜扫荡得干干净净。 孙雪娥在一旁垂手侍立,大气也不敢出。 西门庆放下碗,长长吁了口气,腹中有了食,精神也好了些。 孙雪娥见他吃完,忙上前收拾碗碟,小心翼翼问道:“爹可还要再用些?奴再去……” “罢了!”西门庆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用帕子抹了抹嘴:“晚上约了在丽春院吃酒,留着肚子吧。” 孙雪娥不敢多言,收拾了碗碟,低着头退了出去。 西门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了会儿神。 这孙雪娥手艺不错。 看来自己可以教她一些自己喜欢的菜式,以后倒也舒坦。 难怪以前那西门还娶了她做小妾。 只是自己毕竟不是那色中恶鬼,眼界又被养的极高,哪能看得上这个姿色一般身材一般的女人。 现在这西门府上杂役多,但也没几个好人。 平日里手脚不干净的有的是。 更有不少后来背叛主子的家伙。 自己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清理。 顺便好好敲打敲打,让他们知道这西门府里,谁是真正的主子! 想到此处,西门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坐直身子,沉声唤道:“玳安!” “小的在!”玳安一直在门外候着,闻声立刻小跑进来,垂手侍立。 西门庆看着这玳安点点头。 府上这家伙还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去!把府里所有上夜的、听差的、管事的,不拘大小,统统给我叫到前厅来!一个不少!” 玳安心中一凛,知道必有大事,不敢怠慢,应了一声“是”,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不多时,前厅里便黑压压站满了人。 书童、画童、棋童三个贴身小厮站在前头,后面跟着厨子、马夫、门子、粗使丫头、浆洗婆子等一干下人。 个个屏息凝神,垂手低头。 西门大官人端坐主位,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众人。 脑里闪过这群家伙后来做了些什么背叛主子的事。 厅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目光最终落在了书童身上。 (本章完) 第16章 敲打奴仆 第16章 敲打奴仆 这家伙,生得唇红齿白,伶俐乖巧,平素最得西门庆欢心,常在书房伺候笔墨,偶尔也陪着吃酒取乐。 小偷小拿不断,原来那西门也未曾和他计较。 谁知也是个反水的家伙。 如今自己怎么能还要他! “书童,上前来。” 书童战战兢兢地挪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爹……小的在。” 西门庆也不看他们,从袖中摸出一锭雪白的银子,足有五两重,“啪”的一声声,掼在他面前的地砖上。 “拿着这银子,收拾你的铺盖卷儿,即刻给我滚出西门府!从今往后,不许再踏进我西门家大门一步!” 此言一出,满厅皆惊! 书童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5两银子,对于下人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遣散费,可这突如其来的驱逐,无异于晴天霹雳! “爹!爹饶命啊!”书童率先反应过来,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小的……小的不知犯了哪条家法?求爹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求爹留下小的吧!” 其余下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抖衣而战,连大气都不敢喘。 尤其是画童、棋童,更是面无人色,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西门庆却不为所动,脸上如同罩了一层寒霜。他冷哼一声:“忠心耿耿?哼!背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打量我不知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今日饶你性命,已是格外开恩!再敢啰嗦,仔细你的皮!拿了银子,快滚!” 书童见他心意已决,再无转圜余地,知道再求也是无用. 只得含着泪,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银子,又对着西门庆磕了几个响头,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自去收拾那点可怜的行李。 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恐惧。 这平日里最受宠的小厮都给赶走了,那自己呢? 西门庆这才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再次扫过厅中噤若寒蝉的众人: “都看见了?这就是不守本分、背主忘恩的下场!我西门庆待下人,从不薄待!吃穿用度,比寻常人家强十倍!” “可若有人以为得了点脸面,就敢背地里生事,手脚不干净,或是仗着点小聪明,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府里谁是主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那书童我念他伺候一场,赏了银子,让他滚蛋!” “若再有那等没王法、没天良的狗才,让我拿住了真凭实据,休说银子,我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送到衙门里,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说着看向那管家来保。 这厮也不是个好家伙。 只是待人接物手腕高超,还留着有用。 只是这一番眼神,吓得来保差点没死过去。 哆哆嗦嗦,只待主人一个问话,就要把所有贪墨的银子都交代出来。 “听……听明白了!” 众人被他这一番杀气腾腾的话吓得魂飞魄散,齐声应道,声音都变了调。 “嗯。”西门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语气稍缓。 “好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来保留下!” 西门庆挥了挥手。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行礼告退,一个个脚步踉跄。 如同后面有鬼追着一般,瞬间走得干干净净。 刚刚跪满的偌大的前厅,只剩下来保一人。 这来保吓得魂不守舍,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来保,”西门大官人开口道:“你在我府上,也有些年头了吧?” “是……是,小的蒙爹恩典,在府里伺候已有……有七八个年头了。”来保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不敢抬头。 “七八个年头……不算短了。”西门大官人慢悠悠地说道,“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你经手的事情,也不少吧?” 来保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话里有话啊!他连忙道:“小的……小的只是尽心尽力,替爹分忧,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敢……不敢有半点欺瞒!” “尽心尽力?”西门大官人嗤笑一声:“前日里让你替老爷我买马鞍,省下的三两银子呢?” 这来保也是一背后插刀的贼货,可惜现在还要用他! 来保浑身剧震! 他吓得魂飞魄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爹……爹饶命!小的……小的该死!小的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求爹开恩!小的这就补上!这就补上!求爹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他一边哭喊,一边“砰砰砰”地磕头,额头上瞬间就青紫了一片。 西门庆看着他这副狼狈相,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哼!一时糊涂?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肥了!平日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书童的下场,你也看见了?念在你伺候多年,又是个管家,我给你留几分体面,没当众揭你的皮!” 来保听得这话,如同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哭得更凶了: “谢爹开恩!谢爹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对天发誓,若再有下次,天打五雷轰!小的……小的愿为爹做牛做马,报答爹的不杀之恩!” 西门庆见他吓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道:“起来吧。” 来保如蒙大赦,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却依旧不敢站直,弓着腰,垂着头,如同霜打的茄子。 西门庆盯着他,声音低沉而有力:“来保,你给我记牢了。这西门府里,你管着事,是爷给你的体面!” “不是让你监守自盗,中饱私囊的!你的眼睛、耳朵、嘴巴,都得给我放亮堂点,放机灵点!该看的看,不该看的,把眼珠子给我闭上!该听的听,不该听的,把耳朵给我塞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把嘴巴给我缝严实了!” “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或是把府里的事情,往外透出半个字去……” 西门大官人顿了顿:“我会让你全家死的很惨!懂了吗?” “明白!明白!小的明白!”来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来,浑身汗毛倒竖,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小的对爹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小的就是爹的一条狗!爹让小的往东,小的绝不往西!爹让小的闭嘴,小的就是哑巴!爹让小的瞎,小的就是瞎子!求爹明鉴!” 他此刻当真是吓得什么心眼都吞进了肚子里,藏得死死的,再不敢有半分侥幸。 却在此时。 玳安跑了进来:“爹,应二爷带着两个陌生面孔来求见!” (本章完) 第17章 美人爬墙 第17章 美人爬墙 “让他们去丽春院开一桌酒席,记我的账!”西门大官人手中扇子一摇。 那应伯爵虽说是个泼皮,但是凭心而论。 有些事倒也办的牢靠。 玳安点头称是出去。 西门大官人见到这来保被自己一番敲打,已是吓得魂不附体,如同惊弓之鸟。 连那点偷鸡摸狗的小心思都彻底缩了回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驭人法则,虽说自己不擅长。 但千古同理。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杀鸡儆猴,敲山震虎之类。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做法,无论御下还是御女都是不二法门。 “嗯,你既明白,那便好。”西门庆语气放缓,从袖中摸索片刻,掏出一锭沉甸甸、白的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旁边的紫檀小几上。 那银子足有十两,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来保偷眼瞧见那银子,心头猛地一跳,以为主子要遣散自己。 吓得连连磕头,哀求饶命。 这一家老小的活路全靠在西门府上的谋生。 倘若真的驱了自己,自己又没有什么手艺。 如此乱世,又在这清河县得罪了清河县一霸。 谁敢收留? 怕不是活不到几月全家老小就得去乞讨。 “慌什么?不是遣了你,这十两银子不是给你的,让你去寻一书生。”西门庆指了指那锭银子。 来保一听,顿时一颗心落到肚子里。 也不管主子说什么连忙应道:“是是是,小的想差了,小的明白!” 西门庆继续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便去城东槐树巷,寻一个姓温的童生,名叫温必古,表字日新的。此人住在巷子最里头,门前有棵歪脖子老槐树的那家便是。” 来保连忙应道:“小的记下了!槐树巷,歪脖子老槐树,温必古温日新!” “嗯。”西门庆点点头,“你找到他后,不必多言,只说西门大官人想要结识蔡相公府上管家翟谦,用这十两银子买他一封引荐信。” 来保何等机灵,立刻心领神会:“小的明白!!定给爹办的妥妥当当。” “今日天色已晚,那书生住处偏僻,此刻去寻,怕你夜路有什么闪失,明日赶早再去。” “是!谢爹体恤!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来保如蒙大赦,又得了差事,心中那点恐惧顿时被巨大的任务冲淡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锭沉甸甸的银子,紧紧攥在手心,对着西门庆深深一揖,这才倒退着出了前厅。 走出厅门,被夜风一吹,来保才觉得后背冰凉一片!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又掂了掂手中那锭温热的银子,心中百感交集。 怎得不过两日未见,自己这喝酒玩女人的爹,手段鬼神莫测起来! 他不敢多想,更不敢耽搁,将银子贴身藏好,急匆匆回自己住处安排明日之事去了。 妻子惠祥是西门府上浆洗房的仆妇,也目睹了这一切。 见到自己丈夫被西门大官人留下,也是吓得抱着女儿魂不附体。 早早的在门口等他。 看见他平安归来无事,也没有被大官人驱离,这才舒了一口气。 这一夜。 来保是辗转反侧,怎么都没睡好。 一会想着如何把那事情办好! 一会又想着办不好怎么办? 一会又想着西门庆那冰冷的目光和书童的下场。 一会又梦见自己一家乞讨被乱棒打死的凄惨模样给吓醒! 只觉得再做这西门府的管家,以后可要万分小心! 这大乱之世,叛乱四起。 保不准自己一家就和那些等着施粥的流民一般。 卖女卖老婆,做那巷子里最下等的娼妓。 且说西门庆打发了来保,心中那张大户、书生诸事已定,又兼训仆立威,颇觉快意。 那一群奴仆黑压压跪满大厅的场面。 那一言就定人生死的权力! 果然某种程度比女人还来的有快感! 颇有些大丈夫生于世当如斯的感觉! 而自己此刻也不过在清河县地面上称个土霸王! 倘若自己坐上那蔡京,高俅,北静王,王子腾的位置,又是如何的畅快! 西门大官人想到此处不免努力的寻找记忆。 想看看这天下大势的风景! 却怎么也想不起。 这记忆虽说是慢慢融合了一些。 但这原身如色中恶鬼一般,整日只在妇人身上做功夫。 不是钻在东家娘子的被窝里,便是在西家媳妇的罗帐内厮混! 又如何能知道这天下大势! 来来去去最多也就只知道这当下朝廷几位权势人物! 其他的一概不知。 西门大官人感慨一番。 看看天色将晚,金乌西坠,只余一抹残红挂在天边,将西门府那高墙大院也染上一层暧昧的暖色。 他整了整衣冠,预备出门赴那丽春院的酒局,便摇着洒金川扇,踱着方步,往大门行去。 刚穿过前院,行至那连接内外宅的月洞门旁,忽听得墙头那边传来一阵细碎声响,似是有人攀爬,夹杂着几声女子低低的、带着焦急的娇喘。 西门庆脚步一顿,心生好奇,抬眼循声望去。 这一望不打紧,却见自家那高高的粉墙之上,紧挨着隔壁院墙的垛口处,竟探出一段白生生的玉臂来! 那手臂恍若白嫩藕一般,在昏黄的暮色里,晃得人眼晕。 五根春葱似的指头,正焦急地朝墙内这边够着、摆动着,仿佛要抓住什么。 随着手臂的动作,那宽大的水红纱袖便滑落下来,直堆迭在肘弯处,登时露出一大截滑腻如脂、光洁似玉的臂膀。 连带着腋下那处隐秘的胳肢玉雪窝儿也若隐若现,也不知是清理的干净,还是天生如此细腻。 西门大官人饶是品味颇高也多看了几眼。 他顺着那玉臂的方向仔细瞧去,只见自家墙边桃枝上的,斜斜地挂着一个断了线的蝴蝶风筝,彩翅翩跹,却已是动弹不得。 原来这美人儿,是为了够那风筝! 那墙头上的美人儿似乎心急,眼见风筝离指尖还差着尺许,竟又往上攀了攀。 西门庆这下看得更真切了——只见一只穿着软底绣鞋的小脚蹬跨了过来,在墙砖缝隙处,用力一撑。 丰腴圆润的臀儿便颤巍巍地坐上了墙头! (本章完) 第18章 初遇李瓶儿 第18章 初遇李瓶儿 隔着薄薄的桃红纱裙,不比那王熙凤的大磨盘小多少。 “哎呀!”一声短促的惊呼陡然响起! 许是那墙砖湿滑,又或是她心急失了分寸,那美人儿身子猛地一晃,竟从墙头上直栽了下来! 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又似离枝的娇,直直朝着西门庆所站的方位跌落! 西门大官人眼疾手快! 口中低喝一声:“小心!” 脚下早已抢步上前,张开手臂,不偏不倚,正正将那从天而降的温香软玉接了个满怀! 一股馥郁甜香瞬间扑鼻而来,带着些许冒着热气的女儿脂粉汗味! 西门庆只觉怀中人儿轻软如绵,温润似玉,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玲珑有致的曲线和惊魂未定的微微颤抖。 他低头看去。 只见怀中女子云鬓微乱,几缕青丝汗湿地贴在光洁如玉的额角。 一张粉妆玉琢的瓜子脸儿,此刻吓得失了血色,如同梨带雨,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那柳叶眉儿细长入鬓,杏核眼儿水汪汪的,此刻正惊恐地圆睁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扑闪。 樱唇微张,吐气如兰,带着惊魂未定的喘息。 活脱脱一个美少妇的娘子! 已是秦可卿那级数,只是少了三分素色,多了三分妖娆。 西门大官人寻思着这女人是谁? 此时原身记忆中并没有见过她! 既然住在自家隔壁,隔壁是谁来着? 记得是那狐朋狗友结拜的子虚? 莫非是李瓶儿! 早久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倘若以前的原身,必然不放过这个机会,借着时机便动手动脚轻薄起来。 可如今的西门大官人已不是从前的色中恶鬼。 “小娘子,可曾摔着?”西门大官人压下心头悸动,赶紧把李瓶儿放了下来。 李瓶儿惊魂甫定,这才发现自己竟被一个陌生男子紧紧抱在怀中! 这陌生男子英俊非常,一对桃眼带着几分风流俊俏望着自己。 端的是让女儿家含羞带臊,却又巴不得多对视几眼! 她也知道这隔壁的男人是谁。 清河县有名的西门大官人。 更是色中恶鬼一般,和清河县不知道多少女人有过关系。 那几家妓院仿佛他家开的一般,天天进进出出。 和自己那无能的丈夫一起整日喝着酒。 她羞得满面通红,如同火烧,生怕这个家伙不放过自己。 已经准备大声呵斥对付的轻薄行径。 却没想到这男人尤其知礼。 竟然不为所动,也没有任何轻薄的动作。 甚至连抱着自己的双手都极其守礼,就这么把自己放了下来。 却见这男人竟然还微微把视线挪开自己的私密地:“小娘子莫怕,是在下唐突了。只是方才见你跌落,情急之下才出手相救。这墙头危险,小娘子金枝玉叶,怎可如此冒险?那风筝,值什么?摔坏了小娘子,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李瓶儿什么人? 也是个命苦的人。 打小出生在算是富贵官宦之家。 可惜因为家中父亲牵涉命案,就把家中美貌如的女儿献给了大名府的梁中书,也是那蔡京的女婿。 蔡京的女儿何等骄横!又极其善妒毒辣! 她不同意,梁中书哪敢碰触! 又因为李瓶儿实在貌美又不舍得送人,只能放在一边干看着过过干瘾! 寻思找个机会收了下来。 谁知道才过不久。 绿林好汉大闹大名府,杀了梁中书全家老小。 梁中书和夫人仓皇逃脱投奔蔡京。 那梁中书想带上李瓶儿,夫人也不准许。 故而李瓶儿被遗弃在宅院里。 躲在书房中的李瓶儿大难不死,趁机将梁中书家的大量金银珠宝、细软首饰席卷一空。 带着巨额财富,李瓶儿流落四处。 一个女人家在乱世哪里安全,遇上了年老濒死,告老还乡的太监,便嫁给了他。 太监怕招人闲话,就让李瓶儿和侄子子虚假结婚。 实际上却在内宅照顾晚年将死的自己。 不久后太监一命呜呼。 这李瓶儿就成了真寡妇,假媳妇。 说起来这李瓶儿到此也未曾害人,也未曾作孽。 按照原本的人生轨迹。 却碰到了西门庆这个冤家。 从被父亲卖掉,到被遗弃,再嫁给濒死的太监。 一直压抑着情感,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李瓶儿哪里玩的过西门庆这中恶鬼。 很快带着财产和自己全身心奔向了西门庆。 原本李瓶儿是少数真心对待西门庆的女人。 可惜后院玩不过潘金莲,被活活给整死。 死前依旧惦记着西门庆往后的日子。 而现在自己竟然提前好些日子就撞见了这女人。 李瓶儿看见西门庆有些恍惚的望着自己。 心中有些害怕:“赶紧说道,来人当面可是西门大官人?” 见到对方点头,面上却强自镇定,福了一福,低声道:“奴家……奴家是隔壁子虚浑家李氏。” 话一出口,李瓶儿便觉不妥。 哪有上来自报家门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外男的道理? 她登时臊得满脸通红,耳根子都烧了起来,慌忙又道:“奴家莽撞,惊扰大官人了,这就告退。” 说罢,转身就要走。 谁知李瓶儿刚迈出两步,却又像被钉住似的站住了,脸色倏地变得煞白,比方才的羞红更甚几分。 她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双妙目里满是惊惶。 西门大官人有些讶异,便开口问道:“娘子去而复返,可是有何难处?” 李瓶儿闻言,更是窘迫,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大官人容禀……此刻……此刻天色已晚,奴家若从西门府大门出去,被人瞧见……恐……恐惹闲话,坏了名节……” 她越说声音越低,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深宅大院,除了来时翻的那堵墙,竟似再无出路,可叫她一个弱质女流如何是好? 西门大官人听了也是一愣:“原来如此。娘子顾虑得是。这倒也不难……” “娘子方才翻墙而入,想必身手尚可?不如……原路返回?” 李瓶儿一听,更是愁上眉梢,连连摇头:“那墙……那墙太高了!方才奴家那边也是垫着梯子,如今是万万爬不上去的。” 她抬头望了望那堵高墙,只觉得头晕目眩。 (本章完) 第19章 潘金莲呢? 第19章 潘金莲呢? 西门大官人眉头微蹙,看了看天色,日头已落,已然暗了下来。 那应伯爵还等着自己,不好在这耽误时间便说道: “娘子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倒可助娘子一臂之力。墙虽高,我托举娘子上去,想必不难。” “托……托举?”李瓶儿心头狂跳,几乎要跳出腔子。 让一个陌生男子托举自己? 托哪里? 腰?胯?臀? 这里哪一项也不能啊。 岂不是又要碰到自己的身体? 这……这成何体统!可若不如此,难道真要在这西门府里待到天亮? 那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暮色四合,凉风习习。 吹得李瓶儿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更显出那玲珑的曲线。 她看看那堵仿佛隔绝了生路的高墙, 再看着西门庆高大身影站在暮色中小风儿一吹,显得格外英挺倜傥,又带着几分风流的桃。 像似千丝万缕恍若猫儿爪一般。 把自己这都快结蛛网的地方顿时挠开了来。 露出水生生红艳艳的心儿来。 银牙暗咬,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也不知该是拒绝多些还是欢喜多些。 声如细丝:“那……那就有劳大官人了……” 西门庆点点头:“娘子但放宽心,在下省得!” 他几步抢到墙根下,双腿一沉扎了个敦实的马步,一双大手厚实有力,交迭着稳稳当当地垫在身前,摆好了架势。 “娘子,请上来罢。” 原来是这般托我。 李瓶儿那颗心早已在腔子里擂得震天响,几乎要撞破衣衫跳将出来。 却又是有些失望。 她一步三挪蹭到墙边,眼风扫过西门庆那粗壮如椽的手臂和厚实如山的肩背,一股热浪直冲面颊,羞得脖颈都染了胭脂色,螓首低垂,几乎埋进自家胸口里去。 又偷偷的看了一眼这风流带着邪气的面孔。 心儿砰砰直跳。 事已至此,哪还有半分退路? 她狠命吸了一口凉气,把眼一闭,一只春葱也似的玉手,颤巍巍、怯生生地搭在了西门庆那热烘烘的肩膊之上。 另一只穿着薄纱绣鞋的玉足,带着几分试探,轻轻点在了西门庆交迭的手掌心里。 西门庆只觉掌心一软,一股温香暖玉般的触感,隔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绣鞋料子,直透掌纹而来。 那小巧玲珑的足弓曲线,在手中如活物般。 他喉头猛地一滚沉声低喝,那声音已带了几分沙哑:“娘子,站稳了!”话音未落,双臂筋肉坟起,如开硬弓般猛地向上一送,一股大力沛然涌出! “呀——!”李瓶儿娇呼一声,只觉身子一轻,霎时被托离了地。 慌乱之中,她忙不迭伸手去够那墙头,却捞了个空。 重心一失,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向后仰倒下去。 西门庆眼疾手快,那托举的大手顺势一滑,不偏不倚,正正地托在了她那浑圆的臀儿之下! 这李瓶儿又没干过农活又没做过苦力,没甚肌肉。 李瓶儿骤然遭此一托,羞臊得魂飞天外。 另一只脚儿下意识地一踢, 那只小巧玲珑的绣鞋竟被甩脱,飞落一旁。 一只赤裸裸、白生生、嫩藕芽似的玉足,带着热气的滑腻,竟在慌乱中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踏在了西门大官人那热烫的脸门上! 西门庆鼻孔里钻进一股女子足底特有的、混合了汗意和脂粉的微妙暖香 李瓶儿却借着这一踏之力,终于手忙脚乱地攀住了墙头,狼狈不堪地翻了过去。 只留下墙下西门大官人,脸上兀自残留着那滑腻汗渍的足印,和掌心挥之不去的、惊心动魄的软绵。 “这叫个什么事!”西门大官人擦了擦脸上的玉足留下的暖香足印。 这么漂漂亮亮的少妇,脚汗凭的大,不会有脚气吧。 大步往外头走去。 却见一丫鬟迎了过来。 行了个万福礼。 眉眼活泛,粉面薄唇,乃是月娘的大丫鬟。 玉箫。 也是西门府中的大丫鬟。 “爹万福,大娘问你今晚可要到府中用饭?” “不用,我正要出门。”西门大官人迈步走了出去。 西门庆出了自家那雕梁画栋、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也不乘轿,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玳安,信步便往那丽春院行去。 这丽春院坐落在清河县最是繁华热闹的狮子街深处,乃是县里一等一的勾栏院、销金窟。 此时天色已晚,暮色四合,清河县华灯初上。 街道两旁,酒楼食肆高悬灯笼幌子,映得青石板路忽明忽暗; 小贩挑担吆喝,卖些热腾腾的馄饨、汤饼,香气混杂着脂粉气、酒气,在晚风里浮荡。 更有那三三两两的闲汉、帮闲,或倚在墙角,或蹲在阶前,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打量着过往行人。 见到西门庆一路走来赶忙‘大官人大官人’的喊个不停礼。 躬身舔笑,巴不得能被西门大官人看中手下做个打手。 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响,更添几分市井夜的喧嚣与暧昧。 这一路繁华景象,谁又看得出山河倾斜,流民无数! 西门庆一路行来,目不斜视,脚下生风。 他身着时新锦缎直裰,腰束玉带,又是清河县大名人。 路人见之,无不侧目避让。 行至一处街角,暮色昏沉处,忽听得一声略显沙哑的吆喝:“炊饼——热乎的炊饼——” 西门庆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矮小身影正守着一个竹屉挑子,旁边一盏油纸灯笼在晚风中摇曳,映出那人三寸丁谷树皮的身材、面目粗陋,正是那卖炊饼的武大。 裹着件半旧的袄,双手拢在袖中,缩着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过往行人。 武大也瞧见了西门庆,他认得这位清河县里有名的财主,慌忙挤出几分讨好的笑容,哈着腰道:“西门大官人!您老行路辛苦,可要尝尝小人刚出炉的热炊饼?香着哩!” 西门大官人本不欲理会,正欲径直走过。 忽地心中一动,脚步便停了下来。 他看着武大那张老实巴交、带着几分畏缩的脸,问道:“武大,天色这般晚了,还不早些收摊回去?你家中那如似玉的娘子,怕不是等得心焦,要怪罪于你了?” 武大闻言,脸上那点讨好的笑容僵住了,随即化作一片茫然和窘迫。 他搓着手,陪着笑道:“大官人……您老莫要取笑小人了。小人一个卖炊饼的穷汉,整日里风吹日晒,糊口尚且艰难,哪……哪来的什么娘子?清河县里谁不知道,小人就是个光棍汉,守着个破屋子过活罢了。” “嗯?”西门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武大没有娘子? 那潘金莲呢? 那潘金莲去了何处? (本章完) 第20章 丽春院头牌 第20章 丽春院头牌 是压根不存在,还是……嫁了别人? 他再看武大那副畏畏缩缩、老实得近乎窝囊的样子,孤零零守着个炊饼挑子在寒风中叫卖。 也好,少了个老婆,好在保住了一条命。 “大官人?您……您没事吧?”武大见西门庆神色古怪,半晌不语,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西门大官人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淡淡道:“无事。既是热乎的,便与我包上几个吧。” 说着,示意小厮玳安上前付钱。 武大如蒙大赦,连忙手脚麻利地揭开热气腾腾的竹屉,用油纸包了五六个焦黄喷香的炊饼,恭恭敬敬地递到玳安手里,口中连声道谢:“多谢大官人赏光!多谢大官人!” 西门庆不再多言,接过玳安递来的炊饼,入手温热。 他看也没看武大,只微微颔首,便迈开步子,继续朝着丽春院的方向行去。 玳安跟在后面,捧着那包炊饼,忍不住小声嘀咕:“爹,您怎地想起买他的炊饼了?这武大的炊饼,能有什么吃头……” 西门大官人摆摆手:“等会你到丽春院发给粉头,换几个香吻。” 玳安刷的红温了:“小的还是缩在角落打个盹吧。” 不多时,便到了丽春院门前。 这清河县繁华,丽春院自然是气派非凡! 三层朱漆高楼拔地而起,飞檐斗拱,雕栏画栋,在夜色里更显巍峨。 特别清河县又是进京出京码头的集运地,故而临时在这歇息一日的外地富商也不少。 门前一排溜儿高悬着数十盏大红纱灯,照得门前亮如白昼,那灯上皆写着斗大的“丽春”金字,熠熠生辉。 门庭若市,车马喧阗。 门内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娇声软语、划拳行令的喧闹,一股浓烈的酒香、脂粉香、暖烘烘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直要把人的骨头都熏酥了。 几个打扮得枝招展的粉头,倚在门边,或摇着团扇,或嗑着瓜子,眼波流转,招揽着过往的恩客。 西门庆刚在门前站定,还未开口,早有那眼尖的龟奴瞧见了。 一个穿着体面、头戴瓜皮帽的管事,满脸堆笑,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深深打躬作揖,口中唱喏道: “哎哟喂!我的西门大爹!您老可算来了!小的们眼巴巴盼了半宿了!快请进!快请进!里面暖和,姑娘们早备好了热茶细点等着您呢!” 那声音又尖又滑,透着十二分的谄媚。 西门庆鼻孔里“嗯”了一声,算是应了,抬脚便往里走。 那管事弓着腰,一路小跑在前引路,嘴里不住地奉承:“大爹今日气色真好!真真是贵人驾临,蓬荜生辉啊!” 穿过人头攒动、莺声燕语的前厅,绕过回廊,管事殷勤问道:“大爹今日是去老地方,还是……” 西门庆脚步不停,随口问道:“应二叔在何处?” 那管事一听,立刻心领神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在呢在呢!应二爹早就在‘藏春阁’候着您老了!小的这就引您过去!” 说罢,管事引着西门庆,熟门熟路地穿过几重珠帘绣幕,来到后院一处更为幽静精致的所在。 在一间挂着“藏春阁”楠木匾额的包厢门前停下。管事轻轻叩了叩门,随即小心翼翼地掀开那厚厚的锦绣门帘。 一股更浓郁的酒香、暖香混合着女人身上的甜腻气息涌了出来。 只见包厢内灯火通明,铺设华丽。应伯爵正歪在一张铺着锦褥的软榻上,怀里搂着一个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的粉头,手里擎着酒杯,另一只手正不老实地在那粉头身上摸索。 另有两个陌生脸的大汉,已是欲火焚身,就快骑了上去。 应伯爵脸上已有了几分酒意,见帘子掀开,西门庆进来,先是一愣,随即推开那粉头,慌忙坐起身,脸上堆起那招牌式的、带着几分猥琐和讨好的笑容,高声叫道: “哎哟!我的西门大哥哥!你可算来了!小弟等你等得儿都谢了!快请上座!快请上座!” 又对那两个陌生脸说道:“你们两个是木头橛子,还不给爹行礼!” 两个壮汉忙起身整理裤裆,扑通跪了下来:“给爹行礼了!” 西门大官人点点头自己坐下,见到三人还站着笑道:“坐吧,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又不是那假道学,不要拘谨!今日一切开销算我的,想吃什么随意叫便是。” “还不谢谢大爹。”几人赶紧坐下。 应伯爵这才笑道:“嘿嘿,我们也没甚勾当,专候哥哥来行令吃酒呢!” 又对那龟公喊道: “快把那几个狗攮的粉头都叫进来,好生伺候我西门大爹! 应伯爵话音未落,只听得门外一阵环佩叮当,伴着娇滴滴一声笑:“哟!应二爷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们姐妹怠慢了贵客似的!” 话音未落,那锦绣门帘儿一掀,一阵香风先扑了进来。 进来的正是丽春院里的红牌粉头,李娇儿。 只见她不高不矮,体态丰腴,端的是肉重身慵,行走间自有一股风流韵味。 一张银盆也似的圆脸,敷着上好的宫粉,白白腻腻。 两道细弯弯的柳叶眉,描画得极是精致。 樱桃小口,涂着鲜红的胭脂,嘴角微微上翘,未语先笑。 身着一件水红色杭绸对襟袄儿,领口微敞,露出一段雪白丰腴的脖颈。 梳着时兴的堕马髻,乌云般的发髻上斜插一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并几朵新鲜的时样宫,随着她莲步轻移,那步摇上的珠子便颤巍巍地晃动,更添几分娇媚。 李娇儿也不看旁人,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只黏在西门庆身上,扭着腰肢便径直走了过来。 她伸出染着蔻丹的纤纤玉手,轻轻一推应伯爵怀里那个犹自衣衫不整的粉头,嗔道:“去去去,没眼力见儿的,还不快给西门大爹腾地方!”那粉头不敢违拗,慌忙起身躲到一边。 李娇儿自己却一屁股就坐进了西门庆怀里,那丰腴柔软的身子登时填了个满怀。 在西门大官人大腿上故意往里蹭了蹭。 她伸出白藕似的胳膊,亲亲热热地环住西门庆的脖子,仰着那张粉光脂艳的脸儿,娇声道: “我的大爹!您老人家可算想起奴家了!应二爷也忒不懂事,您老人家何等身份?来咱们这丽春院,哪还用得着叫那些庸脂俗粉?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心里头,必然是要奴家亲自来伺候的!” 说着,她将酥胸紧紧贴着西门庆,身子在他怀里轻轻扭动。 她拿起桌上以及倒满的酒杯,自己喝了一口,就着西门庆的唇边,媚眼如丝地笑道:“大爹一路行来,想必渴了,先吃奴家这杯残酒润润喉,可好?” 西门庆大官人哈哈一笑。 虽说是逢场作戏,可这几日里又是秦可卿,又是王熙凤,刚刚还遇到了李瓶儿。 这李娇儿虽说是丽春院头牌之一,比起她们可差远了。 嘴儿已然养刁了。 又非原身那从不挑食的色中饿鬼。 顿时想起记忆中还答应这女人,这几日就娶她过门的。 现在是怎么也不可能了。 西门大官人就着李娇儿的手,将那半杯残酒一饮而尽,顺势在她那粉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调笑道: “好个会哄人的小淫妇!几日不见,你这张嘴越发甜了,倒像是抹了蜜!” 李娇儿吃吃娇笑,扭着身子不依:“大爹惯会取笑奴家!奴家这心窝子里,可只装着大爹您一个呢! (本章完) 第21章 女人的心思 第21章 女人的心思 西门大官人笑道:“这个心窝子只装的下我,那个心窝子呢?” 李娇儿白了西门庆一眼:“那个心窝子更是被大官人塞的满满的。” 应伯爵在一旁看得眼热,却又不敢打扰,只得臊眉耷眼地自己倒了杯酒,又搂过先前那个粉头,嘴里嘟囔着:“得,得,有了娇儿姐,咱们都成了摆设了……” 那三个粉头也只得陪着笑,心里却暗骂李娇儿专会抢风头。 一时间,这“藏春阁”内,酒香、脂粉香、男女调笑之声混杂一处。 李娇儿又把一杯酒递到西门庆嘴边:“大官人今日眉梢带喜,莫不是新得了扬州瘦马,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西门庆就她手吃了半杯,顺势捏了一把:“瘦马哪有你这身肉好?” 李娇儿假意推拒,反贴在他肘弯:“奴前日梦见大官人骑着高头马来,马上驮着描金箱笼…” 边说边深情款款的望着西门大官人。 有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可婊子装起真情来,却真的可怕。 听到她提起娶她过门的事,西门大官人赶紧拔下她发上褪色的烧蓝簪:“看这都褪了色,明日让玳安送支新点翠的来。” 李娇儿却撇嘴:“点翠簪什么用?新娘子金丝梁冠那才叫体面!” 西门庆笑着摸她腰间汗巾:“小淫妇,明日连冠带袄都赏你!” 且说这里西门大官人喝着酒。 彼时那东府里卧房中,犹自锦帐低垂,悄无声息。 贾珍仰面卧于榻上,双目紧闭,沉酣如泥。 尤氏坐在床沿的脚踏上,手里捏着条半旧的帕子,眉头紧锁,望着丈夫这般光景,心中着实忧虑。 尽管那西门大夫说等醒,可过了这些时日依旧未醒。 只能喂一些米粥。 于是又请了那常在贾府走动的王太医王济仁提着药囊来了。 这位太医最是谨慎圆融,深知公府侯门规矩大,请脉问诊,一丝儿不敢怠慢。 他屏息凝神,细细诊了贾珍左右手的脉息,又请观了面色舌苔。 对尤氏拱手道:“太太,珍大爷此症,乃是猝受金创,髓海震荡,瘀血内阻,闭塞清窍所致。观其脉象,沉涩而弦,尺部尤弱,此乃瘀阻经络,气血逆乱,上扰神明之象。” “须得静卧休养,切忌挪动惊扰。房中宜避风、避光、避嘈杂。饮食暂以米汤、参汤徐徐喂之,待神志稍清,方可进些清淡流食,几日内应能转醒,瘀散窍开。” 尤氏听连声道谢:“全仗王太医妙手回春!诊金药资,加倍奉上!银蝶儿,好生送王太医!” 送走王太医。 尤氏直起身,长长吁了口气,额上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正欲唤人打水净手,一抬眼,却见那珠帘之外,影影绰绰立着一个人影。 正是儿媳秦可卿。 只见她脸上脂粉未施,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亦无甚血色,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低垂着。 几分娇柔,几分妩媚。 更衬得那身段儿怯怯不胜。 真是我见犹怜!! 自己一个妇人看到都如此惊艳,莫说这躺着的老扒灰。 自己儿子的隐疾自己也知道。 尤氏的心猛地一沉。 前番天香楼那场捉奸风波,虽说是虚惊一场。 可尤氏心里那根刺,却始终未能拔除。 她和贾珍做夫妻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自己丈夫习性。 岂又不知自己丈夫那点龌龊心思? 初初只倒是丈夫做主让蓉儿娶这秦可卿,只是为了遮掩儿子的隐疾。 把这不能生育的黑锅甩在秦可卿身上。 可每每看到这老扒灰那双垂涎看着秦可卿的眼睛,让尤氏如芒在背。 既感屈辱,又对这生得太过标致的儿媳,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厌烦与迁怒。 若非她生得如此绝色模样,何至于引得这老扒灰神魂颠倒? 此刻见她悄立在此,尤氏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夹杂着说不出的膈应直冲上来。 她冷了脸,对着帘外道:“你公公这里有我照看,你身子骨儿素来怯弱,何苦来这里站着?没得沾染了病气回去。且回你屋里歇着去罢!没事便别来我这里了。” 秦可卿听着这冷冰冰的语气,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太太。” 默默地转过身,脚步虚浮,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那陈设华美却透着清冷的房中,秦可卿只觉得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尽了。 这华丽的大府,自己心中却冰凉死寂。 太太那毫不掩饰的厌弃,公公那如影随形、令人作呕的觊觎目光。 还有自己那无能的丈夫,两座大府里的风言风语,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只听得外间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伴着浓重的酒气直冲进来。却是贾蓉回来了。 只见他冠歪带斜,满面通红,眼神涣散,显是又在外面灌足了黄汤。 秦可卿强撑着起身,迎上前去,柔声道:“爷回来了?怎地又饮了这许多酒?仔细伤了身子。”说着便欲伸手去扶他。 贾蓉却将胳膊一甩,含混不清地嘟囔道:“别……别管我……烦……” 他脚步踉跄,竟绕过秦可卿,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哐当”一声将书房门关上,随即里面便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和震天的鼾声。 秦可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 自嫁入这宁国府,做了这长孙媳妇,贾蓉待她,便始终是这般冷淡疏离,客气得如同路人。 更因他自身那难以启齿的隐疾,夫妻之间,徒有虚名。 她秦可卿,不过就是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国公府里,一件用来装点门面的的摆设罢了。 夜色渐深,烛台上的灯火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秦可卿独自躺在宽大冰冷的拔步床上。 辗转反侧间,一张邪气桃,却又俊朗风流的脸,蓦地浮现在她脑海。 兴许那西门官人那里能弄到些专治男子隐疾、重振雄风的秘药? 若是能让自己丈夫…… 至少,能堵住那悠悠众口,也能……断了那自己公公的痴心妄想? 窗外。 一弯冷月,悄然爬上,清辉洒落,几分凄凉。 却再道西门大官人这里。 几人推杯换盏,嬉笑狎昵,又吃了几巡酒。 席间觥筹交错,应伯爵使出浑身解数插科打诨。 那两个陌生面孔帮闲也逐渐放开拘谨,说笑喝酒两不误,搂着各自粉头也轮番上前劝酒献媚。 李娇儿更是使出百般手段,倚在西门庆怀里,或捻颗果子喂他,或含了酒与他口对口哺渡。 酒至半酣,西门庆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拍了拍李娇儿的大腿,又朝应伯爵使了个眼色,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酒也吃得差不多了。你且带着这几个姐儿先出去,我有几句要紧话要和应伯爵说。” (本章完) 第22章 箭在弦上 第22章 箭在弦上 李娇儿正自得趣,忽听此言,那粉光脂艳的脸上登时便有些不自在。 偏偏还未得到大官人说出何时娶她。 顿时扭着胖韵的身子,非但不起身,反而将西门庆搂得更紧了些,撅着那涂得鲜红的小嘴,娇声嗔道: “哎哟我的大爹!爹爹好狠的心肠!这才温存了多大一会儿,就要赶奴家走?方才您还抓着奴家的心口说,这心里头只疼奴家一个呢!抓得奴家都紫肿了,你瞅瞅,你瞅瞅,是不是?” 不等西门大官人说话,她又哀怨得说道: “您前些日不是说要接奴家进府,给您铺床迭被、端茶递水,做个长久夫妻么?” “怎地今日倒把奴家当起外人来了?好大爹,您倒是给奴家个准信儿,到底几时用那顶小轿儿,把奴家抬进您那高门大户里去呀?” 她这话半是撒娇,半是试探,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西门庆,带着几分幽怨,几分期盼。 可她却不知道,那答应娶她入府的色中恶鬼早就换了人。 现在这位西门大官人逢场作戏玩玩可以,娶回家却是万万不行的。 眉头倏地一皱,方才还带着几分酒意的慵懒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那目光往李娇儿脸上刮过。 他放在李娇儿腰臀间的手也停了下来:“嗯?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叫你出去便出去,哪来这许多啰嗦!抬你进门?哼,爷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来聒噪!” 李娇儿被他这骤然变冷的语气和那锐利的眼神吓得心头一颤,脸上的媚笑僵住了,血色也褪了几分。 她深知西门庆的脾性,翻脸比翻书还快,最是容不得人违拗,尤其是在他正经谈事的时候。 方才那点恃宠而骄的心思,被这兜头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她慌忙松开搂着西门庆脖子的手,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挣扎着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声道:“是是是!奴家该死!奴家多嘴!大爹息怒!奴家这就出去,这就出去!您慢慢谈,慢慢谈……” 声音里已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不敢再多看西门庆一眼,低着头,脚步有些踉跄地快步朝门口走去,经过那几个粉头身边时,没好气地低声斥道:“还愣着作死么?没听见大爹的话?快走!” 那几个粉头也早被西门庆的变脸吓得噤若寒蝉,闻言如蒙大赦,慌忙跟着李娇儿,鱼贯而出,连大气都不敢喘。 待那锦绣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莺声燕语,包厢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西门庆和应伯爵四人。 应伯爵知道早上吩咐的事情来了。 立刻放下酒杯一直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弓着腰,陪着万分的小心,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谄笑,低声问道:“哥哥,您有何吩咐?尽管说!” “这两个是我同乡的发小,少在清河县街上行走,与我亲如兄弟一般,必不会耽误哥哥的事情。” 西门大官人,脸上笑意盎然,他慢悠悠地又呷了一口酒,目光在应伯爵和那两个吃得满面油光、犹自回味无穷的汉子脸上扫过,带着几分玩味,再次开口问道: “方才的酒肉,吃得可还痛快?这丽春院的粉头,伺候得可还舒坦?” 应伯爵和那两个汉子闻言自然是连连点头,脸上堆满了谄媚和感激的笑容。 应伯爵抢着道:“痛快!痛快极了!托哥哥的洪福,小弟们今日算是享了天大的福分!” 那两个汉子也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舒坦!太舒坦了!多谢大官人恩典!”“俺们这辈子都没这么痛快过!” 西门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可想天天如此?顿顿有酒有肉,夜夜有佳人相伴?” “大官人!若能如此,俺们给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西门大官人!您就是俺们的再生父母!” 西门庆大官人脸上的笑容倏地一收,,语气森然道:“好!你们想认我西门庆做爹,但当我西门庆的牛马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既然想,那便替我去办件事。办好了,莫说今日这点酒肉粉头,日后自有你们享不尽的富贵!” 他招了招手,示意三人凑近些。应伯爵连忙把耳朵贴过去,那两个汉子也屏住呼吸,紧张地凑上前。 西门庆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字字清晰:“你们三人,此刻便动身,去城南运河码头等着。就在那最僻静、堆着破渔网和烂木头的三号泊位附近猫着。” “莫要声张,也莫要让人瞧见。约莫四更天光景,必有几艘挂着‘广源’号灯笼的货船靠岸卸货。你们只需扮作运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交代完毕,西门大官人身体往后一靠,扫视着三人:“此事若做得干净利落,神不知鬼不觉,回来之后,每人二十两雪纹银,我西门庆绝不吝啬!” “到这里吃一个月的酒,全包在我西门庆身上!” 二十两!这几乎是普通人家几年的嚼裹! 还能吃上一个月的酒! 岂不是能把哪几个粉头给凿穿! 应伯爵和那两个汉子听得眼睛都直了,呼吸粗重,脸上瞬间涌起狂喜和激动。 然而,西门庆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三九天的冰水,兜头浇下:“但是——” “倘若事情办砸了,或者走漏了半点风声,被人拿住了把柄……” 西门大官人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你们三个,休要再让我在清河县的地界上,看到你们半个人影!带着你们的家人,给我滚出清河县去!” 应伯爵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化作一片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 那两个汉子更是吓得浑身一哆嗦,腿肚子都有些发软,方才的兴奋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 应伯爵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悸,知道此刻已无退路。 但凡在这世道在外头做帮闲,多少有些横肉。 他猛地一拍胸脯,异常响亮地对天发誓:“哥哥放心!小弟应伯爵在此对天盟誓!此事若办不成,或者泄露了半点风声,不用哥哥动手,小弟自己便一头撞死在这码头上!绝无二话!哥哥交代的事,小弟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要做得妥妥帖帖,漂漂亮亮!”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狠狠剜了旁边那两个还在发愣的汉子一眼。 那两个汉子被应伯爵一瞪,也如梦初醒,慌忙跟着赌咒发誓: “大官人放心!俺们一定办好!办不好提头来见!” “对对对!俺们要是办砸了,天打五雷轰!自己滚蛋!绝不连累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看着他们指天画地的模样,点点头:“去吧。记住,手脚干净些,莫要留下尾巴。” “是!是!哥哥(大官人)放心!”应伯爵三人慌忙起身,对着西门庆深深作揖,然后脚步匆匆退出了“藏春阁”,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本章完) 第23章 寡妇心 第23章 寡妇心 市井喧嚣沉寂,打更梆子声回荡。 丽春院门前那两盏硕大的红纱灯笼,夜风中摇曳。 西门大官人走下楼来。 却见自家小厮玳安,蜷缩在一楼墙角,头一点一点,鼾声细微,竟已睡得熟了。 西门大官人几步上前,抬脚便朝玳安腿上轻轻踹了一下。 玳安猛地惊醒,迷瞪着眼,见是西门庆,吓得一骨碌爬起来,也顾不得拍打身上尘土,慌忙垂手侍立:“爹……爹回来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声音里带着惊惶与睡意未消的含糊。 可这次大官人并未怪他,说道:“回了!” 便大跨步向前。 玳安摸了摸脑袋,怎得大官人温柔起来了。 反倒有些不习惯! 不多时便到了西门府邸。 府内更是静得只闻巡夜家丁偶尔的脚步声,以及远处几声断续的虫鸣。 佛龛内堂里一点长明灯如豆。 西门庆瞥了一眼,见吴月娘已经熟睡在内堂,并未唤醒这位正头娘子。 他此刻却觉得精神十足,来到演武场,拿起棍棒练了一圈。 身为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功夫几天不练就像几天不做题一般。 互相干瞪眼,谁都不认识谁。 等练完棍棒,正欲回去,去看到远边庭院月光下一个小小的绣鞋。 西门大官人眉头一皱,上前几步捡了起来。 原来是那李瓶儿晚边落下的。 鞋子里一股淡香传来还有些许女儿汗味。 他收起这绣鞋便走去卧室休息。 而此刻。 与这西门大宅隔壁处。 李瓶儿的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卧房布置得极是精巧富丽 屋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银灯,光线幽暗。 帐内人影辗转。 李瓶儿只穿着一件贴身的水红绫子抹胸儿,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杏红纱衫,那衫子并未系好,松垮垮地半敞着,露出抹胸儿上缘一片腻白的肌肤。 两条光洁修长的腿儿交迭着,一只玉足从被角探出,脚趾圆润如珠,指甲上染着淡淡的蓝喇叭汁,透着诱人的妖。 李瓶儿自躺床上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开正艳正是需要灌溉的时候。 偏偏遇不上良人。 白日里隔壁那西门官人风流邪气、倜傥不羁的相貌,挥之不去。 那扶着自己爬墙的一幕历历在目。 他温热的手掌覆上自己冰凉的玉足。 大铁钳一般的大手掐在自己细腰。 更是放肆地抓了一把…… 李瓶儿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擂鼓,身上细密的汗珠沁了出来,粘腻腻的难受。 脑子里全是西门大官人的影子。 心烦意乱,辗转反侧。 鬼使神差地,一只纤纤玉手,带着微微的颤抖,竟不由自主地、慢慢地…… 就在这当口,房门“咚咚咚”被敲响了!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李瓶儿浑身一激灵,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打得粉碎。 她猛地缩回手,一把扯过葱绿绫被胡乱盖住身子. 明知道这个时间只有那假丈夫子虚会敲门。 却依旧冲着房门方向,厉骂道: “哪个天杀的下作种子!深更半夜敲门!滚!快滚!” 随即传来子虚那带着浓重醉意、又因长期被酒色掏空而显得中气不足的声音,含混不清,却又透着埋怨: “是……是我!你男人!开门!快……快开门! 还敢说是我男人! 李瓶儿一听这言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子虚被酒色淘虚了身子、整日里蔫头耷脑,一副痨病鬼样子。 那有一丝隔壁西门大官人的男人气概。 这副的窝囊废模样,偏偏还不会赚钱,每月开销只知道从自己的本里捞。 如此男人。 自己就算有一丁点以身相托的念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再对比方才脑海里西门庆那风流倜傥、龙精虎猛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心头那股无名火愈发炽烈,裹着被子坐起身,冲着门板啐了一口,声音又尖又利。 “呸!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没用的痨病鬼!灌了几两黄汤,又不知死到哪里挺尸去了,滚回你那狗窝挺尸去!少来这里聒噪!看着你这副瘟神样儿就惹气!” 门外的子虚被她骂得酒醒了几分,却更添羞恼。 自己叔叔已死,本想着假夫妻这回可以做真夫妻。 心中无限欢乐。 不消说这李瓶儿美娇娇的样子,别说清河县难找,就是京城也难寻。 况且她箱子里钱财又多,那老东西一些好玩意都留给了她。 可这娇滴滴的美妇人这些日子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别说让自己碰一碰,动不动一顿辱骂便是三餐。 子虚借着酒精,声音拔高:“我那好叔叔死了!你这女人,以前守着个活太监是守活寡!如今莫非还要为那个老东西守节,当个活寡妇不成?开门!给老子开门!” 李瓶儿闻言,气得浑身发抖。 虽说那老太监是图自己貌美没错。 可自己不也是图有个安生日子。 况且入了门来,那太监对自己也未曾毛手毛脚,说是媳妇,倒有点像是亲女儿。 如今去世更是把财产一份未曾留给家子侄,全都给了自己。 却被连带子虚这些子侄记恨不已,动不动咒骂死去的老太监。 身上那点未熄的燥热瞬间化作了冰冷的怒火。 “放放..你的狗臭屁!”李瓶儿不等他说完,抓起枕边一个沉甸甸的玉搔头就狠狠砸在门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她气得浑身发抖,银牙紧咬:“子虚!你这棺材瓤子,再敢在门前放半个屁,仔细你的皮!” “从下个月起,你休想再从我这里支取一个铜板的零钱!你那帮狐朋狗友的酒钱、赌债,让他们找你这‘大官人’要去!我看你拿什么充大头!” “滚!立刻滚得远远的!再让我听见一声,明日就叫账房停了你的份例!” 这话如同捏住了子虚的七寸。 他平日里吃喝嫖赌,全靠李瓶儿掌着太监留下的钱财,每月施舍他些零。 若真断了供给,他立刻就要在狐朋狗友面前现出原形,比杀了他还难受。 门外顿时没了声息,只听得粗重又带着不甘的喘息。 过了半晌,才传来子虚那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吼声,声音却明显低了下去: “好!好!李瓶儿!你……你够狠!咱们走着瞧!我看你这骚劲儿能忍多久!早晚……早晚有你求老子的时候!” 说罢,只听得门外脚步踉跄,伴随着踢翻痰盂的“哐啷”声和几句含混不清的咒骂,那身影终于摇摇晃晃,消失在黑暗的回廊尽头。 屋内,李瓶儿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和咒骂,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未熄,却更添一层冰冷的厌烦与深深的空虚。 怎得自己人生就如此命苦! 不由得有几分羡慕隔壁那吴月娘起来。 都是官宦人家,偏偏她有个好命! 李瓶儿颓然倒回锦被之中,望着帐顶繁复的纹,只觉得这深宅大院,如同一个巨大的牢笼。 而长夜漫漫,还要熬多少年? 熬到自己人老珠黄,年华逝去? 次日清早,日头刚爬上东厢房的屋脊,金晃晃的光线透过雕窗棂子。 西门大官人起床。 穿着中衣,坐在床沿,由丫鬟捧着铜盆伺候净面。 正用热手巾敷着脸,门帘一挑,吴月娘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她今日穿了件家常的玉色杭绸袄儿,下系一条素白绫裙,头上只插着一支素银簪子,打扮得甚是素净。 手里捧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走到西门庆跟前,温声道:“官人醒了?喝口热茶醒醒神。” 西门庆“唔”了一声,接过茶盏,胡乱呷了一口,便搁在一旁。 吴月娘带着温婉的笑意,轻声道:“官人,有桩事倒稀奇。方才门房的小厮连滚带爬地来回,说府门口蹲着个和尚,大清早的,倒把几个看门的吓了一跳。” (本章完) 第24章 磨刀霍霍 第24章 磨刀霍霍 西门庆抬起眼皮:“和尚?蹲门口作甚?化缘的给几个钱打发走便是。” “可不是寻常化缘的。”吴月娘走近一步,声音依旧柔和,“那小厮说,那和尚自称是城外永福寺的道坚方丈。他说……他说官人昨日亲口答应,今日要捐一笔香油钱,助他们重修大雄宝殿的。可有此事?” 西门大官人点点头,懒洋洋道:“是有这么回事。你看着办吧,库房里支些银子给他便是。” 吴月娘一听,脸上笑意更浓,带着几分由衷的欣慰:“阿弥陀佛,官人能发心向佛,广结善缘,这是天大的好事!佛祖定会保佑西门家福寿绵长,家宅安宁。” 她顿了顿,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脸上显出几分踌躇,欲言又止。 西门庆见她神色有异,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还有事?” 吴月娘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官人……官人既肯舍财修庙,便是积了大福德。这福报……若能落在子嗣上,更是善莫大焉。” 她抬眼飞快地看了西门庆一眼,见他脸色尚可,才继续道: “官人,妾身斗胆说一句,咱们府上……至今尚无嫡子承欢膝下。官人正当盛年,合该……合该多想想开枝散叶,多子多福才是正理,不如多纳些妻妾回来。” “至于那些……那些外头的野草闲,尤其是……是别人家的妻室……都是有丈夫的女人。” 她说到这里,声音已细若蚊呐,脸上也飞起两片红晕:“终究是损阴德、招祸患的勾当……官人何苦……何苦……” 西门官人忽然站起身来。 吴月娘吓了一跳,后面劝诫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她低着头:“官人……妾身……妾身失言了!妾身该死!妾身只是……只是盼着官人好,盼着西门家好!” 西门大官人笑道:“听你的,就依你了。” 说完往外走去:“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吴月娘僵在原地,看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口。 那句“听你的,就依你!”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不是他惯常的“妇人见识”、“休要聒噪”! 多少年了? 她苦口婆心,劝他收敛,劝他向善,劝他顾念子嗣家业。 换来的从来是冷脸呵斥,或是不耐烦的敷衍。 自己只能在佛前默默祝祷。 怎么这几日自己这大官人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西门大官人马蹄嘚嘚,不消片刻便到了清河县最是繁忙的河运码头。 但见运河之上,樯橹如林,帆影蔽日,各色船只挨挨挤挤,几无隙地。 码头边,苦力们赤着膊,喊着震天的号子,汗珠子摔八瓣,正将一袋袋粮米、一捆捆布匹、一箱箱瓷器杂货从船舱里扛上岸来。 汗酸气、河水的腥气、货物扬起的尘土气,混杂着岸边食摊飘来的油烟味,喧嚣鼎沸,好一派市井烟火景象。 西门庆刚在码头入口处勒住马,那应伯爵便如同嗅到腥味的猫儿,领着两个帮闲子弟,从一堆堆积如山的麻袋后头钻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凑到马前。 应伯爵脸上堆着十二分的谄笑,先深深作了个揖,几乎要碰到马镫,这才仰起那张油滑的脸。 凑近马头,压低了嗓子,带着邀功的得意和邀赏的急切:“哎哟我的大官人!您老人家可算来了!小的们紧赶慢赶,腿儿都跑细了,总算没误了您的大事!都办得妥妥帖帖,利利索索,保管是神不知鬼不觉,天衣无缝!” 他边说边拿眼风扫了扫不远处停泊的几艘大船,又飞快地补充道:“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 西门庆在马上微微颔首,淡淡道:“嗯,办得妥当便好。辛苦你们几个了。” 他目光扫过码头上忙碌的景象,尤其在几艘吃水颇深、船身宽大的货船上多停留了片刻,等待着贺千户的到来。 正说话间,忽听得码头入口处一阵人喊马嘶,蹄声如雷! 尘土飞扬中,只见一队盔甲鲜明、手持雪亮腰刀的军卫,如狼似虎般冲了进来,迅速将码头几个要紧出口和水陆通道封锁得严严实实。 当先两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两人,正是本卫掌印的贺千户与副千户吴镗。 千户面沉似水,一身戎装更显威势;吴副千户紧随其后,眼神锐利地扫视全场。 码头上顿时一片哗然! 船家、货主、管事、苦力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惊疑不定地望着这群煞神,喧嚣的码头瞬间变得死寂,只剩下河水拍打船帮的哗哗声。 码头管事的姓王,是个四十来岁的精瘦汉子,此刻吓得面如土色。 慌忙连滚带爬地迎上去,对着贺千户的马头就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声音都打着颤:“贺大人!吴大人!您二位大驾光临,小的们有失远迎,死罪死罪!不知……不知二位大人亲临,有何公干?小的们若有怠慢之处,万望大人海涵!”。 贺千户端坐马上,手按腰刀,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奉上峰钧令!查得有不法之徒,目无王法,胆大包天,竟敢夹带私运来历不明的军需物品!本官特来搜查!尔等速速退开,不得阻挠!违令者,以同谋论处!” “军需物品?!”码头上瞬间炸开了锅!船家们纷纷叫嚷起来: “冤枉啊大人!小的们运的都是正经粮米布匹,给县里大户家送的!” “贺大人明鉴!我们都是本分生意人,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碰军需啊!” “这……这从何说起啊!大人,定是有人诬告!” “呱噪!!”贺千户一声喝令。 军卫们“唰”地一声,齐刷刷抽出半截雪亮的腰刀。 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刺骨的寒光,眼神凶狠如饿狼般扫视过来时,那些叫嚷声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骚动和无数惊恐、茫然的眼神。 谁也不敢真去触这些军爷的霉头。 西门大官人看在眼里:这便是权势!!! 既要有钱,又要有权。 乌云蔽日,心向往之! 吴副千户此时也打马上前几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停泊的船只,尤其在西门庆和应伯爵方才注视的那几艘船上停留片刻。 他得了西门庆的吩咐,若应伯爵等人未能将“证据”安置妥当,他便需见机行事,提前“补上一手”。 此刻他见应伯爵在西门庆马旁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心中便有数了。 西门庆在马上微微颔首,他虽对应伯爵的保证点头,但深知这帮闲子弟的秉性,贪财是真,办事却未必十足牢靠。 他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对紧随贺千户马后的吴副千户招了招手。 吴副千户会意,轻提马缰,凑近西门庆。 两人马头相错,西门庆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大舅哥,这帮闲子弟,虽说好钱如命,办事也算尽力,但终究是些没根底的浮浪货色,做事未必十分稳妥。你且带几个心腹亲兵,先进去看看情形。倘若他们手脚不干净,留下什么首尾破绽,或是那‘东西’安置得不够隐秘……” 他眼神往那几艘目标船只一瞟:“你便见机行事,务必‘补’得周全,不留一丝痕迹!此事关乎重大,不可有失。” 吴副千户闻言,心领神会。 对这位妹夫的手段和心思,他再清楚不过。 当下微微颔首,脸上毫无波澜,同样低声道:“妹夫放心。我省得轻重。我自理会,保管万无一失。” 【老爷们,看得满意,求月票!拜谢!】 (本章完) 第25章 封锁码头 第25章 封锁码头 吴镗听得西门大官人的吩咐后,便勒转马头,对身后几名亲信军卫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立刻会意,紧跟着吴副千户。 几人装作例行巡视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朝着那几艘“张记”大船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没入忙碌的码头人丛中。 西门大官人看着吴镗的背影,心下稍安。 贺千户也恰好将目光投了过来。 西门大官人手中折扇一甩。 两人眼神在空中短暂交汇,贺千户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嘴角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 西门大官人亦回以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出戏的锣鼓点,该敲响了 贺千户厉声喝道,声震全场: “全场仔细听清,休得与我聒噪!” “这军国大事,岂容尔等置喙!全部给我离船站去边上等候搜查,再敢喧哗,视为抗命,一并拿下!来人!给我仔细搜!重点查那几艘吃水深、货仓大的船!一处也不许放过!” 他手指明确指向了目标。 军卫们轰然应诺,如狼似虎般扑向那几艘大船。 这些货船船上的水手、管事想拦又不敢拦。 自古以来这些军卫们不是匪兵,胜似匪兵。 敢拦他们,给你两刀都是白砍。 只得统统站到一边,既怕耽误了东家事情,又担心自己船中到底有没有这些违禁。 纷纷急得满头大汗。 军卫们粗暴地掀开舱板,踢开货箱,翻检货物,动作粗鲁,不少麻袋被划破,白的大米、黄澄澄的小麦流了一地,也无人理会。 看的船主商家是捶头顿足。 搜查不过片刻,便听得一艘标着“张记货运”的大船上传来军卫的厉喝:“找到了!在这里!有夹层!” 紧接着另一艘同样标记的船上也有人高喊:“这边也有!藏在压舱石后面!大人快来看!” 只见几名膀大腰圆的军卫,从两艘大船的货舱深处隐蔽处,地抬出几个沉重的、密封得严严实实、与周围粮袋格格不入的大木箱。 箱子撬开是一包包码放整齐、用油纸和防潮蒲草包裹得严实的药材! 贺千户和吴副千户立刻下马,走到近前。 贺千户拿起一包药材,撕开外层的油纸和蒲草,露出里面黄白色的干燥蕾。 他捻起几朵,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苦之气,又递给旁边随行的军中老医官验看。 那老医官须发皆白,经验丰富,仔细辨认形、色泽、气味,又掰开蕾查看。 片刻后躬身回禀,声音洪亮:“禀大人!确是上好的金银,此乃军中常备清热解毒之要药,专治热毒疮痈、时疫发热!品质上乘!” 贺千户脸色更沉,如同锅底。 大步走上船去。 用脚踹翻几个麻袋仔细查看。 他指着那其中一个麻袋药材包上一个清晰的印记,厉声喝问跪在船头、瑟瑟发抖的船主:“船家!这作何解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药材包的麻袋封口处,赫然盖着一个朱红色的方形大印! 印文清晰可辨,乃是篆体的“兵部军药”四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甲字叁佰柒拾号”! 这正是兵部核准、专供军前使用的药材标记! 寻常商贾绝不敢私用此印,更无权运输此等编号的军需物资!怎么可能流落到这普通船户里? 这印记,便是铁证! 军卫一拥而上把这些迭的高高的麻袋统统推翻。 又是几个军印盖在麻袋上。 船主早已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带着哭腔喊道:“大人!冤枉啊!小的……小的实在不知啊!这……这货不是小的的!是……是清河县张大户家的货物!小的只是承运,货主是张大户!” “这些货物是要运往张大户在城外的囤粮仓库的!小的只管行船,哪里知道船舱里藏了这等杀头的玩意儿!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大人明察!明察啊!” 贺千户看着那“兵部军药”的朱红大印和编号,又扫视一圈惊恐的码头众人,脸上现出‘恍然大悟又怒不可遏’的神情,声若雷霆,震得人人心头发颤: “好哇!本官道是哪里来的泼天大胆!原来是这等勾当!尔等听着!” 他环视全场,声音带着‘震惊与愤怒’:“本官早闻东南两浙路闹匪患,有那自称‘圣公’的方腊逆贼,聚众作乱,攻城掠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更可恨者,竟将转运使衙门囤积的军部药材抢掠一空!此乃动摇国本、祸乱军心之重罪!朝廷震怒,严令各州县协查追赃!想不到啊想不到!” 他猛地一指着大船,厉声喝道:“这兵部特供、编号在册的军需药材,竟在此地销赃!出现在尔等船上!罪该万死!来呀!把这些船户、管事,统统给我锁了!押回卫所大牢,严刑拷问!务必揪出幕后主使及通匪同党!” “这些军部遗失的药材,乃重要赃证,即刻,运回卫所军库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就在这人群骚动时! 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管事模样的人,正低着头,想趁着混乱悄悄溜走!正是张大户府上的心腹管家! “站住!哪里走!”吴副千户眼尖,厉喝一声! 两名如狼似虎的军卫立刻扑了上去,如老鹰抓小鸡般将那管家死死按住,反剪了双手! 那管家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喊道:“大人!大人!小的只是路过!路过啊!不干小的事!” 吴副千户冷笑一声:“路过?鬼鬼祟祟,见官就跑?我认得你,你是那张大户的管家,分明是做贼心虚!拿下!” 他转头对贺千户道:“大人,人赃并获,又有这管家欲逃,铁证如山!这张大户,好大的胆子!” 贺千户看着那“兵部军药”的朱红大印和编号,又看看被押住的管家和瘫软的船主,冷哼一声: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什么张大户李大户!私运丢失的军需,形同资敌!罪不容诛!来人!将这干人犯连同赃物,一并拿下!押回卫所,严加审讯!查封相关货栈、船只!本官要亲自禀明上宪!” (本章完) 第26章 上门勒索 第26章 上门勒索 军卫们轰然应诺,如狼似虎地将瘫软的船主、哭嚎的管事、面如死灰的管家以及几个吓得尿裤子的水手,用铁链锁了,推搡着押走。 码头上顿时哭喊连天,求饶声、叫屈声响成一片,乱作一团。 应伯爵三人在一旁看着心惊胆颤。 西门大官人端坐马上,冷眼旁观这出由他导演的好戏。 他手中洒金川扇,此刻正不疾不徐地轻轻摇着。 瞥了一眼应伯爵三人,倒不怕他们嘴漏说了出去。 这三千斤上好的金银,今晚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卫所军库“消失”,出现在他西门大官人生药铺的后院仓库里,变成他库房里又一笔沉甸甸的银子。 至于贺千户那边…… 西门庆的目光扫过贺千户那张“义愤填膺”的脸。 这位贺大人心心念念的那一千八百石军粮漏坑,自然还得着落在这“通匪资敌”的苦主张大户身上! 清河县最大的田主张大户? 过了今日,怕是要换个名头了! 这事情往后发展,自然不会抄家灭门往上报。 拿不到几个军功,还会惹来上头的觊觎。 只会雷声大雨点小的悄悄解决。 就算应伯爵这三个泼皮嘴漏又能如何。 贺千户处理完现场,目光扫过西门大官人这边,嘴角不易察觉地动了动。 他打马过来,在西门大官人马前勒住,拱手笑道:“西门大官人,今日之事,多亏你线报及时。” 西门大官人亦在马上拱手还礼,笑容可掬:“贺大人言重了。全仗大人明察秋毫,雷厉风行,主持公道,为我清河县除此大害!西门庆佩服之至!” 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交汇处,尽是心照不宣。 贺千户抚掌道:“大官人!既如此,事不宜迟,你我这就同去那张府走一遭!本官倒要看看,这张大户是识时务的俊杰,还是那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蠢材!” “正合我意。”西门庆微微一笑,将扇子“唰”地一声展开,轻轻摇动:“正要见识见识这张大户的‘诚意’。” 说罢,他一勒马缰,那高头大马便轻快地迈开步子。 贺千户亦催动坐骑,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跟着一队杀气腾腾的军卫,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声响,朝着张大户那深宅大院的方向地行去。 来到张大户那朱漆铜钉、石狮镇守的府邸。 早有那眼尖的门房小厮,隔着门缝瞧见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里报信,刚喊出一声“老爷不好了!” 却被如狼似虎的军卫一脚踹开,跌了个四脚朝天,哼都没哼一声便晕死过去。 “查办通匪资敌重案!闲人闪避!抗命者格杀勿论!” 领头的军卫总旗一声暴喝,声震屋瓦。 府内顿时炸开了锅!丫鬟仆妇的尖叫声、孩童的哭喊声、家丁护院惊惶的呼喝声混杂一片。 家丁护院拿着棍棒冲出来见是官军,又见领头的是本卫千户,就算再是忠心,哪敢阻拦?纷纷缩头避让,被军卫压在一边丢下棍棒蹲着。 军卫们如潮水般涌入,迅速封锁了前后门户、庭院通道,刀光闪烁,杀气腾腾。 西门庆与贺千户昂首阔步,穿过惊慌失措、跪倒一片的下人,径直闯入正厅。 贺千户一身戎装,按刀立于厅中,面沉如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闻讯从后堂跌跌撞撞赶来的张大户一家老小。 目光又掠过厅内紫檀木的八仙桌、酸枝木的太师椅、螺钿镶嵌的富贵牡丹屏风、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的古玩玉器,尤其多看了两眼墙角那尊半人高的钧窑大瓶。 喜不自胜,可又不能明抢落了口实。 只能眼巴巴的望向西门大官人。 西门大官人则好整以暇,手中那把洒金川扇轻轻摇动,嘴角冷笑的望着从内堂跌跌撞撞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张大户。 好声好气好商量不要,非要自己带人来要。 张大户刚到厅前,一见这阵仗,尤其是看到贺千户那身代表官家威权的戎装和西门庆那张似笑非笑、写满算计的脸。 顿时明白过来!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肥胖的身躯重重砸在太师椅里,那椅子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声呻吟。 他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喉头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额头。 贺千户冷哼一声:“张大户!尔可知罪?!” 张大户浑身剧颤,勉强扶着冰凉滑腻的紫檀木扶手,想站起来却浑身无力,声音抖得不成调子,带着哭腔:“贺……贺大人小人一向安分守己不……不知……何罪之有啊!” “不知?!”贺千户猛地踏前一步,腰间佩刀“呛啷”一声半出鞘,寒光一闪! 一刀砍在身旁那张紫檀木嵌大理石面的八仙桌上。 震得桌上那套成窑五彩茶盏“叮当”乱跳,一个茶盅滚落在地,“哗啦”摔得粉碎!茶叶茶水溅了一地。 “尔勾结东南巨寇方腊逆党,私藏、转运其劫掠的兵部军需——上等金银三千斤!人赃并获,铁证如山!尔之管家、船主、管事,皆已在本官卫所大牢中,签字画押,供认不讳!” “尔还敢在此巧言令色,狡辩抵赖?!此乃十恶不赦、抄家灭族之重罪!按律当凌迟处死,家产充公,妻女没入教坊司为奴!” “轰!”早就被这一刀砍在身旁桌子吓得屁滚尿流的张大户听到此言,脑子里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一片空白! 勾结方腊? 劫掠军需? 凌迟处死? 抄家灭族? 妻女为奴? 他不过是做点粮食布匹生意,顶多有些见不得光的走私,何曾敢碰这等杀头灭门的勾当?! 这三千斤金银明明是自己抢那西门庆的东西,又怎么成了军需。 是了!是了! 这分明是……是栽赃陷害!是西门庆这厮! 他瞪大了眼睛怨毒地看向西门庆,却见对方正悠闲地摇着扇子,嘴角那抹冷笑像极了那一日临走前的笑容。 又看向凶神恶煞的贺千户。 一个哆嗦,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见此情形。 西门大官人和贺千户面面相觑。 这家伙昏了过去可有些难办了。 还指望着这家伙跪地求饶,然后哀求着去内堂好好‘商量’。 怎么这就昏了? 【求月票!老爷们!】 (本章完) 第27章 一报还一报 第27章 一报还一报 就在这张大户晕倒。 不知是死是活。 西门大官人和贺千户面面相觑之际。 一个穿着深紫色遍地金通袖袄、下系墨绿妆缎马面裙的妇人,猛地从人堆里冲了出来。 正是张大户的正房妻子余氏。 这妇人年近五旬,鬓角已见霜华,但此刻脸上虽也煞白,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这余氏的名气某种程度还大过这张大户。 乃是远近闻名的悍妇妒妇,但精明算计更胜过张大户。 她看着这贺千户虽声色俱厉,却并未立刻下令拿人抄家。 又看着西门庆那副悠闲摇扇的模样,分明是在等着什么! 哪有军卫办案还带着不相干人士上门的道理。 而这贺千户隐隐站在西门庆身后一步。 如此情形,心中灯亮。 说什么私运军需,明明是是自己老爷截了人家的金银,人家此刻报复来了。 贺千户是官面上的虎,西门庆才是那暗处的狼。 这哪里是来办铁案?分明是饿狼上门,要敲骨吸髓! 余氏心一横,今日形势不放血断臂是不可能了,总归是人在比什么都强。 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仰起脸哀求: “贺大人开恩!西门大官人开恩!求您二位高抬贵手,救救我张家满门吧!我家老爷是冤枉的!天大的冤枉啊!定是被外头的仇家,栽赃陷害!” “大官人看在同乡多年,往日也曾有些来往的份上,在贺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我张家……我张家愿意倾尽所有家私,变卖产业,补偿军需损失!” “只求……只求贺大人和大官人网开一面,饶了我全宗这几十口人的性命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她一边哭求,一边用额头重重磕向地面,咚咚作响,额上很快便见了红。 虽说是妇人,心肠也是狠辣。 几下便皮开肉绽,鲜血混着泪水糊了满脸。 那眼神却死死盯着西门庆,不言而喻! “夫人这是何必.”西门大官人叹了口气:“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折煞在下了。贺大人奉旨办案,铁面无私,岂是我等草民能妄加置喙的?所谓国法如山!” 话锋接着一转:“不过嘛……贺大人统领军卫,保境安民,日夜操劳,责任重于泰山。如今东南匪患猖獗,将士们浴血奋战,这军需粮草,更是维系国本的重中之重。” “你张家若真能识大体,顾大局,主动拿出些诚意来,弥补军需亏空,助贺大人稳定军心,为国分忧……或许,贺大人念在尔等悔过之心,体恤上天有好生之德,法外施恩,也未可知啊?” 余氏一听,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也顾不得额头的疼痛,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愿意!愿意!我张家愿意!倾家荡产也愿意!但凭大官人和贺大人吩咐!只求活命!” 西门庆这才抬眼,看向贺千户,微微颔首。 贺千户会意,捋了捋颔下短须,脸上的怒容稍霁,但声音依旧冷硬: “哼!尔等私藏转运被劫军需,罪证确凿!按律当抄家问斩,祸及九族!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官亦非不教而诛之人!念在尔等妇孺或不知情,更念及尔等若能真心悔过,戴罪立功,主动献纳军粮,弥补朝廷损失,本官或可酌情上奏,陈明尔等悔罪之诚,为尔等求一线生机!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家产充公,在所难免!” 余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忙不迭地问:“但不知……贺大人需要多少粮草?我张家……砸锅卖铁也必凑齐!” 贺千户伸出两根手指,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一千八百石!上等精米!颗粒饱满,不得有半点霉变砂石!三日内,必须如数运抵卫所军仓!少一粒,迟一刻,休怪本官翻脸无情,按律行事!” 一千八百石! 余氏心中一喜,这虽然是张家所有粮仓存粮的八成! 但也不过是咬咬牙的事。 不敢有丝毫犹豫:“是!是!民妇记下了!三日内,一千八百石上等精米,必当如数奉上!绝不敢误!” 西门大官人看了一眼贺千户。 难怪这清河县的县令赚的盆满钵满,而这贺千户穷到如此境地。 亏空1800石,就要1800石。 说清水又不清水。 有贼心又没有贼胆 明明眼中觊觎大厅内的豪物,却张口不提。 西门大官人把手中川扇一收:“张夫人,光是粮草,怕是不够啊。贺大人为朝廷、为军务,日夜操劳,此番为你张家这破事,更是劳心劳力,担着天大的干系。这上下打点,安抚军心,哪一样不要耗费?再者,你张家产业,尤其是那些田产……” 余氏心中一震,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咬着牙关继续听着。 西门大官人顿了顿,眼光扫过瘫在椅子上昏迷不醒的张大户,最终落在余氏脸上:“清河县城外东南那五百亩上等水田,引运河活水灌溉,亩产两石半,是清河县头等的肥田;北门外那六百亩旱田,虽稍次,却也种得好麦子。” “还有西郊那四百亩桑麻地,养着几十户织工,年入颇丰……这加起来,不多不少,整一千五百亩良田沃土!这些田地,如今沾染了‘通匪’的污秽,留着也是祸根,徒惹是非。不如……一并‘献’出来,由贺大人代为处置,或充作军屯,或变卖充作军资,也算是尔等彻底洗心革面,与过往一刀两断!贺大人,您看如何?” 贺千户心中狂喜,面上却肃然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西门大官人所言极是!田地乃根本,沾染了这等滔天罪孽的污秽,留之无益,徒招祸端!一并献出,方显尔等悔过之诚心!本官代为处置,也算物尽其用,为国分忧!” 余氏只觉得心口如同被剜去一块肉! 一千五百亩良田! 这西门庆好狠毒的心。 张大户被清河县人称作张半田。 夫妻俩人通过各种手段放债兼并了清河县土地。 如今拥有清河县近半的田地。 拢共2000余亩良田,里头既有张家留下来的宗族田地,又有自己夫妻这些年攒下的基业! 虽说年收成不如绸缎铺,当铺和放债,但胜在收入稳定,根深蒂固。 或是出租或是自种,地势又好,旱涝保收。 是张家安生立命的根本。 可如今这西门庆显然把自己财产调查得门清,张口就要走了1500亩良田,留下的500亩瘦的很,大部分还是坟地。 想到此处她眼前发黑,几乎晕厥。 (本章完) 第28章 三寸金莲 第28章 三寸金莲 西门庆见她犹豫模样冷哼一声:“张夫人,这些年你们张家兼并这些田地用了哪些手段自己心知肚明。” “县尊大人的案牍上可是压了不少的状纸,你当我不知么,真要追究起来,受此案牵连,把这些状纸一翻,怕是又多了几十条罪状?” 余氏心中又是一噔。 她看向瘫在椅子上不省人事的丈夫,又看看院外哭声连天的张家族人,最后把心一横,牙关紧咬,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对着西门庆和贺千户的方向,再次重重磕下头去: “民妇……民妇代张家上下老小,谢过贺大人、西门大官人活命再造之恩!田地……田地也愿一并献出!只求……只求大人开恩,留我全家一条生路!给……给我张家留个栖身之所,一口饭吃……” 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西门庆与贺千户对视一眼,眼中尽是笑意。 至于这余氏和院外的哭声算得了什么? 这天下流民哭声震天! 谁能管的了? 谁又去在乎? 被这张大户夫妇亲手逼哭乃至上吊的更不少有。 现在事到自己头上,方知是人哭起来都一样。 “好!”贺千户猛地一挥手,声震屋瓦:“既如此,本官便法外施恩,网开一面!来人!取纸笔印泥来!让张夫人立下字据!献粮一千八百石,献田1500百亩,以赎其罪!三日内,粮草、田契,一并交割清楚!若有延误,或数目、地界不符……” 他冷哼一声,杀气四溢,“休怪本官言之不预!届时,莫说本官无情,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得尔等!” 早有军卫捧上笔墨纸砚和印泥。 余氏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拿起笔。 那笔似有千斤重,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团团绝望的黑。 一笔一划,如同钝刀子割自己的肉: “立献契人张门余氏,情因夫主张大户…………自知罪孽深重,悔惧无地。今蒙贺千户大人恩典,法外施仁,准予赎罪。情愿.尽数献出,以充军需,弥补罪愆。自献之后,永无异言。恐后无凭,立此献契为证。立契人:张门余氏(画押)。 余氏写完,已是虚脱,蘸了印泥,在那“献”字和自己的名字上,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鲜红如血的指印。 西门庆满意地看着那墨迹未干的文书,对贺千户拱手笑道:“贺大人明察秋毫,处置得当,既严惩了不法,震慑了宵小,又补充了军需,安定了地方,真乃国之干城!在下佩服之至!” 贺千户抚掌大笑:“哈哈哈!全赖西门大官人线报及时,洞察奸宄,方能破此惊天大案!日后还望西门大官人多多关照!” 贺千户虽然眼馋这大厅中各种好物,但深知自己手段远不如这西门大官人。 既然他未开口,自己便听之由之。 而我们西门大官人自然知道吞并张大户这事情急不得。 蟒吞羚羊,不死也被这犄角顶的难受。 这种事情真要闹成张家满门抄家,引来上峰,怕是连根毛都捞不着。 还不如这样悄然解决,方是正道。 这张大户的家底,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城外那1500亩肥田,自然是首要目标,但南门那日进斗金的绸缎布铺,狮子街那两间生意兴隆的典当行,还有那笔数目不小的印子钱…… 这些产业,怎能放过? 只是,想要吞并这和自己齐名的张大户。 如同烹煮河豚,不可操之过急,需得文火慢炖,步步为营。 今日先拿下田地,已是断其根基。 那布铺、当铺和印子钱,都是浮财。 所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 一旦天降霹雳,首先保不住的就是这些浮财。 日后自己有的是机会慢慢炮制,或巧取,或豪夺,总归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西门大官人和贺千户俩人互相吹捧,旁若无人。 却被那余氏看在眼中。 心中恨意滔天。 看着西门庆和贺千户那副吃人不吐骨头的嘴脸,恨不得生啖其肉! 她心念电转,一个歹毒的主意浮上心头。 既然你们贪得无厌,我便再添一把火! 余氏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神秘和讨好:“西门大官人,贺大人!民妇……民妇深知罪孽深重,区区粮草田产,不足以表我张家悔罪之诚万一!家中……家中尚有一宝,愿献与二位贵人,聊表寸心,也……也盼能稍解二位贵人操劳之苦……” 西门庆和贺千户闻言,皆是一愣,对视一眼心有疑虑。 这余氏某不是昏了头? 自己出血还嫌不够多? 竟然还有宝物献出来? 却听到余氏继续道,语气带着夸张的赞叹:“说来惭愧,此宝并非金银珠玉,而是一人。乃是我家新买的一个丫鬟。这丫头……唉,真真是老天爷偏心,将世间灵秀都集于她一身了!” “生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这容貌自不必多说,民妇敢赌上人头,漫说这清河县,就是万香汇聚的京城未必有一女能抵她七分,尤其她那一双小脚……” 余氏故意顿了顿,似在勾起俩人的胃口:“民妇活了这把年纪,自诩也见过些世面,却从未见过如此天足!” “那脚儿……真真是天生的金莲玉足!小巧玲珑,不足三寸,端的是尖如春笋,瘦似红菱!穿上那软底绣鞋,走起路来,袅袅娜娜,如风摆杨柳,步步生莲!” “更难得的是,那脚上的皮肉,细腻光滑,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温润无瑕,软糯无骨,粉嫩香甜,便是我见了,也忍不住要摸上一摸,闻上一闻,细细把玩,心生艳羡!” “民妇也是女人,但敢说一句狂妄的话,这等尤物,这等金莲玉足,便是寻遍世间也找不出第二双来!当真是世间少有,人间绝色!留在我们这罪孽之家,也是明珠暗投,白白糟蹋了。不如……不如献与西门大官人和贺大人,留在身边端茶递水,红袖添香,也算……也算她一场造化,更是我张家赎罪的……一点心意……” 她这番话说完心中冷笑。 有道是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 自古也有说书一桃杀三士。 如今1500亩良田不知道你们如何去分,老娘再给你们添上一个美人。 我倒要看看,这狼狈匍匐,这蛇鼠一窝,到底能有多亲密无间! 【老爷们,看的好赏两月票,金莲拜谢!】 (本章完) 第29章 初见潘金莲 第29章 初见潘金莲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着西门庆和贺千户的脸色。 她心中笃定,自己抛出这个诱饵绝对能见效。 尤其是提到她那“世间罕有”天生的金莲玉足,定能让西门庆这出了名的“色中饿鬼”眼冒精光,让贺千户这武夫也垂涎三尺! 只要他们流露出半分兴趣,她这“一桃杀二士”的毒计便成功了一半! 然而,让她心头猛地一沉的是—— 贺千户听完她的话,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张黝黑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看不出半分对“美人”的渴望。 更让她惊疑不定的是西门庆! 这位清河县头号色中饿鬼,此刻竟只是不疾不徐地摇着手中那把洒金川扇,眼神平淡无波。 余氏心中“咯噔”一下。 转而冷笑。 两个老卵子装甚真君子! 我呸! 这些臭男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男盗女娼! 别看现在端着官老爷和体面人的架子,等会看你们怎么争抢! 那个狐媚子女人自打买进了家门,自己那老东西张大户见了后便魂不守舍。 几次不是自己盯得紧,自己家那老东西怕是早就喝了那狐媚女子的头汤了。 哼! 老娘倒要看看,你们能装到几时!待会儿见了那小荡妇的真容,看你们还绷不绷得住! 她高声对着院内跪着的一群丫鬟喝道:“金莲何在?速速过来见见两位老爷!” 金莲? 潘金莲? 她在这里? 西门大官人一怔回头望去。 却见一个身穿丫鬟粗布低着头、身形窈窕婀娜的少女,怯生生地站起走了过来。 她显然也被这阵仗吓坏了,轻移间带着几分惊惶的颤抖。 身材娇小,楚楚可怜。 尤其当她莲步轻移时,那裙摆下若隐若现的一双小脚,穿着缎面平底绣鞋儿,鞋尖上缀着米粒大的珍珠. 果然小巧玲珑,倒不是说真的只有三寸,却扎扎实实盈盈一握! 那鞋面儿上的软缎,紧紧贴服在脚背之上。 鞋尖处微微上翘,脚型瘦美,弧度惊艳。 奇怪的是。 明明是一双瘦美的小脚。 但却看得出那脚背肉丘的丰腴,竟将缎面撑得溜光水滑,不留一丝褶皱,隔着缎子都能觉出小脚儿柔弱无骨的弹手。 十根玉笋似的脚趾头并得紧紧,却将那鞋尖顶起几个尖尖却饱满的小凸包。 趾头的轮廓清晰可见,颗颗饱满,似要破缎而出。 真如余氏所言,尖如春笋,瘦似红菱! 行走间,裙裾微动,玉足隐现,那鞋尖一点珍珠颤颤巍巍,带着一股勾魂摄魄的媚态风流。 腰肢虽细,胸却饱满。 身形虽有少女巧,身段却有妇女的肥。 端的是个‘小妇人’。 走起路来,风摆杨柳,袅袅婷婷,说不尽的万种风情! 低着脑袋走进前厅,却只听“哎呀“一声娇呼,恰似风中嫩柳忽折了腰肢。 整个人儿软绵绵向着西门大官人扑了过去。 西门大官人,下意识伸出双手扶住。 真真的一团温香软玉撞个满怀。 低头一看,这个丫鬟打扮的‘小妇人’正伏在自己胸前喘气。 粗布衫子裹着的身子却肉腾腾地颤着。 白颈子衣领里透出股甜丝丝的汗香。 西门大官人手扶之下着实一愣。 难怪这明明是少女瘦,却看着又是妇人腴。 实在是因为这小妇人骨架真真小。 一握之下,胳膊那肉儿隔着粗布捏在掌中。 竟如新蒸的粉团儿,滑腻腻的直要化开。 恍若没有骨头一般。 这胳膊如此,这脚儿可想而知,这整个身子又该如何? 却见少女怯生生地抬起头。 霎时间,满室生辉! 但见她一张瓜子脸儿,粉光致致,如同新剥的鸡头肉。 两道细弯弯的柳叶眉,似蹙非蹙。 一双杏眼,水汪汪、乌溜溜,此刻含着惊惧的神色,更显楚楚动人。 鼻梁小巧挺直,一张樱桃小口,唇瓣丰润嫣红,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细白的贝齿。 当真是眉目如画,艳光四射! 已然和那秦可卿不相上下。 西门庆和贺千户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和那双勾魂夺魄的金莲玉足上,再也挪不开半分! 厅内一时间竟安静下来。 余氏看着两人那副垂涎欲滴、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的贪婪模样,心中得意万分:争吧!抢吧!为了这个祸水妖精,你们两个狗咬狗才好!最好斗个两败俱伤! 这潘金莲,本就是个不安分的狐媚子,性子掐尖要强,手段又狠,留在府里迟早是祸害!本来就已经把她许配给了城中卖炊饼的武大郎。 如今献出去,既能解眼前之危,又能给西门庆和贺千户埋下争风吃醋的祸根。 一箭双雕! 想到此处余氏又添油加醋的说道:“这丫头…潘金莲,本是南门外潘裁缝的女儿。那潘裁缝死了,她娘度日艰难,就把她卖到王招宣府里学弹唱。” “偏生她天资聪颖,学得一手好琵琶,又会唱曲,更兼写得一笔好字,算得一手好账!尤其……尤其这模样身段,更是万里无一!后来王招宣死的早,他夫人不容人,才又转卖出来。我家老爷……了三十两雪银,才把她买进府里.本想着……大胯养肥了纳为小妾,生个儿子传宗接代.” “不过,两位大人放心,这潘金莲至今仍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民妇平日里妒得不行,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让我家老爷碰过。” 这余氏说完肩头耸动,假作悲声。 心中得意翻腾,只待西门庆与贺千户为这未破瓜的绝色粉头争竞起来。 最好闹得面红耳赤,彻底决裂,方趁自己心意! 厅中一时寂然,唯闻潘金莲惊惶喘息。 目光皆聚于西门庆、贺千户二人面上。 西门大官人微微一笑,正要说话。 不料那贺千户却先发话。 只见贺千户眉头紧蹙,那张脸上,非但无半分垂涎,反透着一股子嫌厌? 他咂了咂嘴,大手一挥: “西门大官人,这小娘子大官人且收着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浑似丢开一件寻常物事。 余氏目瞪口呆!口张舌结。 眼珠瞪圆,直如白日见鬼! 她千算万算,算准西门庆贪色,算准男子皆好此道,却万万不料,这贺千户竟视同敝屣,随手就让了出去! 这却是唱的哪一出? 她结结巴巴还要再劝:“贺……贺大人,这这金莲丫头她……她可是未破瓜的黄闺女啊!” “天生内魅,什么床勾.当学的都快!” “贺大人……您……当真不要?” (本章完) 第30章 被嫌弃的潘金莲 第30章 被嫌弃的潘金莲 西门大官人亦是一怔! 这贺千户军伍行头出身,难道也是个畏妻之人? 贺千户被余氏一问,脸上嫌弃的颜色顿时遮掩不住: “西门大官人有所不知,本官行伍出身,惯见的妇人,须得膀阔腰圆,身高腿粗,臀如磨盘,乳似大馍!最重要脚丫子必须得大,底板须得厚实,踏地有声,最好还有些怪味,这才过瘾!那才叫结实!那才叫好生养!” 他斜睨潘金莲,如视敝屣,仿佛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似这等瘦似麻秸!一身骨殖!那纤腰一捻,本官一把便能掐断!那脚细得尖翘如鸡爪,行路摇摆,风大些便能吹倒!这脸白如吊客,病恹恹!若上得牙床,本官连气力也不敢使,恐将她一身骨头压散了!有甚趣味?!硌得某家浑身不自在!” 贺千户这番惊世骇俗之语,如晴天霹雳,震得满堂皆惊! 余氏彻底僵如木偶! 只觉一股邪火冲顶,眼前金星乱迸,一口老血就要喷出,几欲昏厥! 她费尽心机设下“一桃杀二士”之局,竟成天大儿戏! 这满院男人垂涎三尺的潘金莲,在贺千户眼中,竟成硌人骨殖、病鬼脸面、提水无力的废物?! 潘金莲更是如遭雷殛! 她素以美貌自矜,尤以一双金莲天足为傲,勾得多少男子魂飞魄散! 水杏眼中,头回露出茫然不解的复杂神色。 樱唇微张,合不拢,浑似撞了邪祟,万不信世间竟有嫌她容貌之人! 不过这转念间,欣喜若狂! 这西门大官人……竟成了她的新主! 她偷偷抬眼,觑着西门庆—— 但见他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含着三分风流,七分邪气。 更兼身姿挺拔,气度风流,端的是个邪气俊朗、倜傥不群的人物! 她心尖儿猛地一颤! 被买到这家还以为要贴给了这张大户糟老头子。 可又听闻自己被余氏送给了三寸丁谷树皮卖炊饼的武大郎。 现在自己攀上西门大官人这等人物…… 自己遇上的那些男人,连给这人提鞋都不配! 岂不是这老天也眷奴家的姿色? 不然怎会如此安排! 想到此处,心儿胀的满满的,那还扶着自己胳膊的大手仿佛火辣子一般,烫得酥麻。 而西门大官人也是一阵震惊后哭笑不得。 这贺千户到是口味独特,那雨姐在他面前怕是国色倾城。 竖起大拇指:“高!贺大人实乃高见!真真……真真深得闺中三昧,独具慧眼识人!” 贺大人洋洋得意:“好说好说!” 西门大官人笑道:“贺大人既如此说,我便却之不恭了。” 贺千户把手一挥:“西门大官人莫要与我客气。” 随即,贺千户下令留下几名军卫“协助”张家办理交割事宜。 然后便与西门庆一同,拿着那新鲜出炉、浸透着张家血泪的“献粮献田”字据,在一众军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且说二人一走。 这正厅里,瘫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的张大户,喉头“咯”一声响,猛地抽回一口气,悠悠醒转。 他眼皮沉重如铅,勉强掀开一条缝。 只见厅内空无一人。 唯有自己老婆余氏披头散发,面如金纸,正扶着那张被军卫踢歪的八仙桌沿,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拉破风箱。 张大户挣扎着撑起肥胖的身子,嘶声问道:“那……那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丧门星……走了?” 余氏闻言,猛地扭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钩子,狠狠剜向张大户!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手指直戳到张大户油光光的鼻头上,唾沫星子混着脂粉味喷了他一脸: “走了?!你这老不死的瘟猪!还惦记那两个丧门吊客星?!你睁开你那对绿豆眼瞧瞧!这家里……这家里都快被他们刮地三尺,连耗子洞都掏干净了!” 张大户被她吼得耳膜嗡嗡作响,心头一紧,像被铁钳夹住,颤声道:“刮……刮什么了?” “刮什么?!”余氏尖笑一声,那笑声如同夜猫子嚎丧,刺得人头皮发麻! 她一把揪住张大户那件簇新湖绸直裰的前襟,将他肥胖的身子从太师椅里死命拖出半截,指甲几乎嵌进他肥腻的皮肉里: “你的命根子!城外一千五百亩上等良田!地契文书,白纸黑字,被西门庆揣进袖笼里了!”她每说一句,手指就狠戳一下张大户的胸口,戳得他肥肉乱颤: “还有仓房里!一千八百石黄澄澄的上等精米!一粒不剩!全送给了贺千户。” 张大户如遭五雷轰顶! 一千五百亩良田!一千八百石粮食! 他眼前一黑,一股血气直冲顶门,差点没又晕过去,哆嗦着嘴唇:“还……还有吗?” “还有?!”余氏猛地松开他,双手叉腰,冷笑道: “潘金莲!你那心尖尖上、眼珠子似的骚狐狸精!也被西门庆带回府里受用去了,这会怕是在大舞棍棒呢,你还在这儿做春秋大梦?” 张大户如遭雷殛! 金莲……被西门庆带走了? 那丫鬟水蛇腰一扭,金莲小脚踩着碎步,如同风摆杨柳的模样。 她那双杏眼含春,看人时带着钩子,勾得他魂儿都没了。 张大户怒道:“混账!混账!混账婆娘,你为什么不拦着?” “不是说好了……说好了把她许配给武大郎那三寸丁?我们……我们怎能失信于人?武大那边……如何交代?” “交代?!我交代你祖宗十八代!”余氏气得浑身乱颤,反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风声狠狠抽在张大户那肥腻的左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如同摔碎了个大西瓜! 张大户脸上顿时浮起五道鲜红的指印! “你这老扒灰的!棺材瓤子!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肚里那点蛆!”她指着张大户的鼻子,破口大骂: “失信于人!我呸!你是怕失信给武大郎那矮矬子,断了你扒灰偷腥的路吧?老娘拦着不让你碰那小荡妇,你就把她配给武大郎?亏你想得出这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馊主意!不就是图那矮子懦弱,你好借着探望的由头,三天两头往他家钻,去扒那小骚蹄子的灰吗?” “你这老不羞!老畜生!棺材都埋半截土了,还惦记着啃嫩草!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我告诉你!那潘金莲便是老娘我送出去的,你那点龌龊心思,还想着偷腥?做梦去吧!” 这一番话,如同剥皮抽筋! 将张大户那点见不得人的腌臜心思扒得干干净净! 又想着这半辈子都没见过的美人,此刻怕是被那西门庆抱在怀里百般疼爱。 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愤交加,如同被剥光了游街,指着余氏:“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余氏冷笑:“吐!吐干净了早点见阎王!也省得拖累这一大家子跟你喝西北风!你这老杀才!偏要去招惹那清河县头号活阎罗!如今可好!家业败光,脸面丢尽!连个买来的小淫妇都保不住!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没囊没气、只会钻阴沟扒灰的瘟猪!” 张大户只觉喉头腥甜翻涌,“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黑红粘稠的淤血! 脑袋一倒又晕了过去。 这口鲜血把余氏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查看。 【大人,有月票赏金莲两张!】 (本章完) 第31章 欢天喜地分赃 第31章 欢天喜地分赃 “老爷~~老爷你别吓我!!” 且说这余氏见到张大户口吐鲜血又晕了过去。 吓得直呼老爷,眼泪直流,赶紧让家丁丫鬟去请郎中。 这大宅内惨惨凄凄。 这大宅外嘻嘻笑笑。 西门大官人与贺千户并肩踱出张大户府邸那两扇朱漆光鲜的大门。 门外石阶下,两队军卫盔甲森然,肃立如桩。 一个精瘦军汉忙不迭牵过俩人的马来。 没得吩咐也不敢靠近,远远站着。 西门庆驻足阶前,袖中悉索作响,缓缓掏出那迭墨迹犹新的田契文书——整整一千五百亩清河县头等水浇地! 对贺千户笑道: “贺大人,此番全仗大人虎威。这田亩地契……合该充入卫所军屯,方显朝廷法度。我拿回了那三千斤金银药材,已是足够。” 他话虽说得冠冕堂皇,手指却有意无意摩挲着契纸边角,眼风斜扫贺千户神色。 贺千户闻言,眼皮一跳,忙摆手道: “西门大官人说哪里话!”他凑近半步,相比前日更显亲昵,压低嗓门:“大官人,此番若非大官人神机妙算,本官那卫所仓里一千八百石军粮的窟窿,怕是要掉脑袋的勾当!如今亏空填满,已是侥天之幸!” “这些地……还是托付大官人这等清河县头号财神掌管,本官方能高枕无忧!况且卫所屯田自有成例,骤然添了恁多产业,倒惹都察院那起乌鸦聒噪。” 西门大官人看他眼中盯着自己手上的田契,心领神会。 这贺千户倒是小心谨慎。 哪里是不爱财?分明是怕树大招风,更怕自己不善经营露了马脚! 他顺势将田契拢入袖中:“既然如此,这般……田亩暂由寒舍代管。每年除籽种、牛具、人工各项开销,净收十成中——” 大官人顿了顿察言观色:“五成折成雪银,送至大人府上,贴补军资;余下权作我跑腿吃茶的辛苦钱。大人意下如何?” 贺千户一听“五成贴补军资”,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他本为那要命的军粮亏空愁得夜不能寐,今日非但填了窟窿,竟凭空多出七百五十亩上好良田的常年进项! 足足当了自己几年薪资。 这西门大官人果然上道! 他强压喜色,喉结滚动两下,故作沉吟道: “这个……大官人安排,自是妥当!只是……” 他搓了搓手,嘿嘿道:“那五成银子……万不可经卫所公账!只当是……是本官族中私产收益,悄悄送入后宅便是!” 西门庆洒金扇“唰”地展开:“贺大人放心!” 贺千户见他应承,心头大畅拱手谢道: “西门大官人真乃及时雨!解了本官燃眉之急!这番恩情,贺某……本官铭记五内!” 西门大官人笑道:“大人言重!清河县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有道是你帮我来我帮你!” 贺千户心领神会点点头,连道“改日摆酒宴请大官人”,哈哈大笑带着军卫扬长而去。 西门大官人目送这群如狼似虎的军卫离开。 回头望去。 大阶下侍立着潘金莲,一身半旧粗布衫,系着水绿汗巾,虽是个下人,那身段儿却掩不住的风流袅娜。 她低眉顺眼,似个泥胎木偶,可那水汪汪的一双杏眼,早将西门庆的身影儿摄了去。 自己这新主人带着说不出的威势与风流。 贺千户这等官家人物在他跟前,竟似土鸡瓦犬一般,奉承的表情挂在脸上。 这潘金莲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擂鼓似的跳起来,一股子热气儿自小腹底下腾地窜起,直烧得脸颊耳根滚烫。 她偷眼觑去,正撞上西门庆似笑非笑瞥来的目光。 潘金莲心头一慌,忙不迭垂下头。 西门大官人喊道:“你近前来。” 潘金莲听得召唤,不敢怠慢,忙挪动金莲小脚,碎步上前,走到西门庆跟前约三尺之地,盈盈拜倒,口中娇滴滴唤道:“奴婢金莲,给大官人磕头。” 声音清脆如莺啼,偏又带着一丝儿颤音,更显得娇怯可怜。 她口里说着恭敬话,头也低着,可那眼风儿,却大胆地自下而上撩起,直勾勾地看向西门庆。 那眼神里,三分是假意羞怯,七分是真情勾引,水光潋滟,欲说还休,仿佛含着千般言语,万种风情,又似带着无形的钩子。 看得西门庆大官是邪火飞起,但心儿门清。 不愧是潘金莲,还未入宅门就开始勾引起新主人来了。 穿得朴素,只靠眼神风流就如此勾魂,倘若在现代开个直播,不知道引来多少打赏。 西门庆走到马侧,头也不回,只淡淡道:“既磕了头,便是府里的人了。过来,扶爷上马。” 金莲闻言,心肝儿又是一阵乱跳,慌忙起身,小步趋前。 她走到马侧,刚欲伸手去扶西门庆的胳膊,却见西门庆忽地转过身来,一只大手径直揽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杨柳细腰! 只觉入手处温软纤细,隔着薄薄的青布衫儿,那腰肢的柔韧与肌肤的滑腻温热,竟似有实质般传递过来。 他手上微微用力,将金莲整个提溜起来! “呀!”金莲娇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十分的惊诧与一丝儿掩不住的欢喜。 潘金莲只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间,已被西门庆稳稳地托举起来。 他那大手托在她腰臀之下,位置刁钻,力道却沉稳。 金莲只觉臀下那手掌宽厚滚烫,隔着薄薄裤衫感受到他掌缘的粗糙与力度。 从未被人碰过加上姿势的羞耻,如同小蛇般自尾椎骨“嗖”地窜上头顶,让她忍不住嘤咛一声,浑身颤抖起来。 西门庆却浑不在意,将她轻轻巧巧地往那高头大马的马鞍上一放。 紧接着,自己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利落稳稳坐在金莲身后,那高大健硕的身躯,立时将娇小的潘金莲整个儿罩在怀里。 潘金莲整个人都被他包裹着,禁锢着。 那强烈的男子气息,混合着一丝膻汗味与名贵熏香,钻入她的鼻腔,充斥着她的感官。 身后是坚如磐石、热似火炉的胸膛,腰间是铁箍般的手臂,臀下是坚实的马鞍,小腹上是滚烫的手掌…… 自个儿四面八方,无一处不被西门大官人所占据。 那马儿轻轻一动,两人身子便是一阵磨蹭。 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泼天也似的安稳,如同热油浇心,将潘金莲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浸透了。 在大官人这怀里头,外头的风风雨雨、世态炎凉,连同她骨子里的那点卑贱、惶恐,都像见了日头的雪,化得干干净净! 望着进进出出的张大户家中那些丫鬟家丁投来羡慕嫉妒的眼光。 潘金莲傲娇无比的同时又狠狠的瞪了回去。 这是我的主子,可是你们能瞅的? 就你们这些泥腿子,还想要我的身子? 她自小儿命苦,飘零如萍,受人白眼冷语,几时尝过这般铁桶也似的依靠? 潘金莲倒在男人怀里。 那野心止不住的窜出来,这男人,合该是我潘金莲的! 定要死死霸住他!使尽我那浑身的风月手段,缠得他骨头酥软,离了我便活不得! 叫他眼里心里,再搁不下第二个妇人! 这偌大的西门府,那金山银海、呼奴使婢的风光,迟早都得贴上我潘金莲的姓! 这念头一起,便似那野地里浇了油的枯草,“腾”地一下烧成了燎原大火,再也按捺不住! 这西门大官人带着金莲儿回府不提。 且说这来保大清早领命,将那十两银包揣入怀中贴肉处藏好,整了整身上体面的青绢直身,便往县前寻去。 不多时,寻到一处临街小房,门面窄隘,纸窗破碎。 来保轻叩柴扉,扬声问道:“温必古温先生可在家否?” (本章完) 第32章 潘金莲的野心 第32章 潘金莲的野心 只听屋内悉索一阵,门“吱呀”开了半扇,探出一人,正是温书生。 只见他头戴一顶半旧方巾,身穿一件油渍麻的蓝布直裰,袖口磨得毛边翻卷,面皮黄瘦,三绺稀须,一双眼睛却甚是活络,将来保上下打量。 见来保穿着整齐,气度不似常人,忙堆下笑来,拱手道:“不敢,小生便是温必古。不知尊客高姓?寻小生有何见教?” 口中虽问,身子已侧开,将来保让进屋内。 屋内甚是逼仄,一桌一椅一榻,桌上几本旧书。 来保何等世故,一眼便知此人窘况,心中已有计较。 他并不落座,只站着深施一礼,满面春风道:“温先生在上,小的是西门大官人府上家人来保。我家大官人素闻先生清望,道德文章,冠绝乡里,更兼古道热肠,最肯成人之美。只因无缘拜识,今日特命小的前来,奉上些许敬意,聊表仰慕之心。” 说着,便从怀中取出那沉甸甸的汗巾包儿,双手奉上。 那温必古听得“西门大官人”五字,眼中喜色一闪,待见到那汗巾包形状,心下早已了然。 他强压住心头狂跳,面上却故作矜持,双手接过,只觉入手坠手,心中大喜。 他一面假意推辞道:“哎呀呀!西门大官人乃清河县中第一等人物,小生一介寒儒,蜗居陋巷,无功无禄,怎敢受此厚赐?折煞小生了!” 一面那手指却早将那汗巾包攥得死紧,隔着布帛,已能觉出那硬挺挺、凉浸浸的银锭轮廓,怕不是有十两之多。 喜笑颜开,仿佛有十个小爪子在心头抓挠。 来保何等老练,将他这点心思看得分明,只做不知,笑嘻嘻道:“先生快休推却!我家官人常说,先生是真名士,自风流。些许微物,不过给先生添些纸笔之费,实在不成敬意。官人另有一事相烦。” 温必古连道请说。 “官人闻得先生与东京蔡太师府上翟大管家有旧,心中仰慕翟爷威德久矣。今斗胆修书一封,欲向翟爷请安问好,苦无门路。万望先生念在桑梓之情,不吝援手。官人说了,先生大恩,铭感五内,异日必当厚报!” 温必古听得“翟谦”二字。 心中暗道:“这西门大官人果然手眼通天,目的怕不只是翟谦这么简单,想来竟要攀附蔡京相公!他出手便是纹银,此事若成,后续好处岂能少了?” 当下,那点读书人的酸腐气早已被穷气磨没,忙不迭将书信接过,拍着胸脯道:“尊管家放心!翟管家与小生确有些故旧之情,此乃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西门大官人如此厚爱,小生敢不尽心?这书信,小生即刻便写,明日.啊不晚边亲自送到西门大官人府上。!” 他一边说,一边已将那银包飞快地攫入袖中,动作迅捷,生怕来保反悔。 袖笼得了这十两硬货,登时沉甸甸坠了下去,连带着他那件破直裰的旧袖口,都仿佛平添了几分底气。 来保见他应承得爽快,银子也收得利落,心中暗笑,面上却愈发恭敬,又说了许多奉承话,方才告辞出来。 温必古直送到门口,望着来保远去的背影,袖中捏着那锭硬邦邦、凉丝丝的银子,巴不得这西门大官人日日找自己写几上封。 他缩回屋中,闩上门,急急掏出银包,对着窗缝透进的微光,将那白的银子掂了又掂,凑到嘴边咬了咬,这才脸上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斯文模样? 心中只盘算着,先去打壶好酒,切斤熟肉,再买些上等纸墨——这封至关紧要的荐书,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生措辞一番才是! 但凡西门大官人马到功成,保不住请自己上门做个书房先生,岂不是比窝在这里强上万倍! 西门庆带着潘金莲来到自家府上。 这潘金莲随着马儿颠簸起伏,那水蛇似的细腰,滚圆丰腴的臀儿,在西门庆的臂弯里不住地磨蹭、扭动。 西门大官人低头一看,见这小荡妇喘着气,知道在勾搭自己。 蹭得自己邪火急旺! 倘若是以前那个色中饿鬼,怕不是马背上就已经开始白日宣淫了。 这女人一股子狐媚还真是名不虚传! 把缰绳一勒,嘚嘚嘚地进了西门府那朱漆大门。 待他在二门内下了马,吴月娘已扶着丫鬟小玉迎了出来。 她一眼便瞧见了紧跟在西门庆身后、低眉顺眼的潘金莲。月娘面上立刻堆起温婉和气的笑容,心里那杆秤却飞快地掂量起来。 心中惊讶,自己老爷哪里找来的绝色女子。 这女子,身段儿风流袅娜,千娇百媚。 虽穿着半旧青布衫,却掩不住那通身的颜色,尤其那双眼睛,低垂着也似有水光要溢出来,倒是个好模样!官人眼光果然不差! 月娘上前福了一福:“官人回来了。”目光便落在潘金莲身上,带着几分主母的打量与审视:“这位妹妹是?” 西门庆笑着说道:“张大户赔给我的添头!月娘你安置便是!” 吴月娘轻声说道:“倒是好齐整的模样!这一双小脚儿和容貌,连我这女人都艳羡,真真是我见犹怜!不知官人打算如何安置?” 吴月娘这话问得周全,既显主母大度,又探官人意思。 是有心做妻做妾呢? 还是做个奴婢! 西门大官人正解着汗巾子,闻言动作略略一顿。 他瞥了一眼垂首侍立的潘金莲。 “唔”了一声,挥挥手道:“暂时搁我房里伺候着吧”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 潘金莲旁边听着没有马上娶自己有些失落,却又打起精神来,只要离自己新主人近,就不愁没机会! 坐在马上已然感觉到自己这新主子压抑不住的蠢蠢欲动。 今日夜里再给他添一把火! 吴月娘听得“搁我房里伺候着”这几个字,面上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和气。 她心里却飞快地盘算开了:“房里伺候”? 这可不是寻常丫头的去处!官人这意思,分明是瞧上了这丫头的颜色,有意要收用了! 只是眼下还没想好给什么名分罢了。 她作为正房,深知西门庆的性子,也明白自己最要紧的是“贤惠大度”,为西门家开枝散叶。 多一个房里人,便多一分生养子嗣的希望。 至于这丫头是安分守己还是狐媚惑主,那是后话,眼下先安置了再说。 “是,官人放心。”月娘声音温婉,带着当家主母的稳妥,“既是官人房里要添人伺候,妾身定会安置妥当。妹妹这般好模样,在房里伺候官人,也是她的造化。” 这时,西门庆像是想起了正事,指了指小玉捧着的蓝绸包裹:“喏,那是张大户那老狗赔给咱家的。清河县外,上好的水浇田,一千五百亩。地契文书都在里头,官府盖了红印的。你收着,等来保回来,叫他寻些老实本分的佃户去照管。收成几何,你看着办便是。” 吴月娘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包裹,心头一阵欢喜。 一千五百亩良田!这可是实打实的家业根基! 她郑重应道:“官人放心,妾身定会收管妥当,等来保回来便细细安排,必不叫官人操心。” 她示意小玉小心捧好,这可是西门家兴旺的根基。 吴月娘又道:“不久前,我大哥过来说道,那军卫八百石陈米堆在码头边的仓库,问官人如何处置。” 西门大官人眉头一皱。 这陈米放下去即将发霉,怕是要早早处理卖掉。 吃倒是能吃,只是口感不好,贱卖了却又有些不值当。 得给它们找个合适的去处,物尽其用才是。 西门府里这里细细思量,一派和气。 可张大户府里哭声震天,门口还站着一个满心欢喜的三寸丁。 正是那来娶妻的武大郎。 【老爷们,看得好赏两月票!感谢!】 (本章完) 第33章 武大郎娶妻 第33章 武大郎娶妻 且说这张大户家中一片凄凄。 余氏正守在榻前,看着张大户那张灰败的脸,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像是扯着破风箱,一口气悬悬乎乎,似有若无,挪上半天也挪不过来。 余氏看得心焦,慌忙拿过两个软枕,小心翼翼将他身子垫高些,指望他能顺过这口气。 她握着张大户冰凉的手,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心里暗暗乞求:“老天爷,菩萨,只要你能熬过这一关,往后我再也不骂你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你要娶妻妾,我也由着你,决不拦你!” 正自伤心乞求间,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 余氏心中一喜,只道是请的郎中终于到了,忙用袖子擦了眼泪,扬声道:“可是先生来了?快请进……” 话音未落,却见家丁引着一个人惴惴不安地挪了进来。 余氏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郎中! 只见来人身材矮挫,头大颈短,穿着一身新衣裳,手里还提着几个炊饼,正是那卖炊饼的武大郎! 正搓着双手,满脸堆笑。 发髻旁,还颤巍巍地特意簪着一朵新鲜的红绒大,颇有些滑稽。 余氏一愣,心头火起,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厮来添什么乱?她没好气地故意问道:“你是哪个?来此作甚?” 武大郎陪笑道:“夫人,我是来娶金莲过门的。” 余氏冷笑,刚要赶这武大郎出去,却在电光火石间另一个名字窜入脑中! 这武大虽是个窝囊废,可却还有个武二! 那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听闻在景阳冈上空手打死了一只吊睛白额大虫,做了阳谷县的都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 想到此处,余氏那原本焦灼绝望的心底,猛地生出算计来。 她脸上那点焦急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似笑非笑、又带着几分同情的表情。 她上下打量着局促不安的武大郎,慢悠悠开口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武大。我家员外原是心善,怜你孤苦,又没个妻小,确实说过要将那丫鬟潘金莲赏与你做个媳妇儿。那丫头你也见过,生得那般模样,配你……呵呵,真是你百世修来的造化。” 武大郎一听,黑黄的脸上挤出些欢喜又窘迫的笑容,连连点头哈腰:“是是是,多谢张大官人,多谢夫人恩典!小人……小人今日就是想来……” “可惜啊……”余氏不等他说完,忽然拖长了声音,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愤懑无奈之色,“你来得不巧!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刚被一个人强抢了去了!” “啊?”武大郎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愕然张大了嘴,“抢……抢了?被谁抢了?” “还能有谁!”余氏故作咬牙切齿状,“便是那狮子街上开生药铺的西门庆,西门大官人!他仗着有钱有势,横行乡里,眼见金莲有几分颜色,便不管不顾,硬生生从我家抢了去!” “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抢人妻女,如掘人祖坟!断人香火,更是在你武家祖坟上撒尿!喝了你的头汤,让你武家绝后,叫你活着戴绿巾,死了无脸见祖宗!” “可那西门庆势大,我家员外如今又……又病成这样,我一个妇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她说着,还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武大郎听得这话,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一跺脚,跳将起来,指着门外跳脚骂道:“西门庆!直娘贼!狗一般的东西!安敢如此欺人!我……我……” 他‘我’了半天,却又‘我’不出什么东西。 一口气丧了下去,只能气得在原地搓手顿足,团团乱转,嘴里不住地嘟囔:“气杀我!气杀我!” 余氏冷眼看着他这副“先自软了”的样子,心中不屑。 面上却装作同仇敌忾,幽幽地添上最后一把火:“唉!可怜见的!若我是你……我若有你那样一个能打虎、做都头的亲兄弟武二爷撑腰,岂能容人如此欺辱?早叫他打出那西门庆的屎来,也好叫他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就算不惹事,最起码也要把自家媳妇从人家胯下抢了回来,你是不知,金莲那丫鬟被西门庆抢走,哭天撼地口中还唤着你的名字!” “唤唤我的名字?”武大郎猛地停下脚步,喜不自胜! 惊喜过后被余氏一句话点醒!对啊! 他还有个打虎的英雄兄弟武松!自己奈何不了西门庆,兄弟定然能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他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再骂,对着余氏胡乱拱了拱手,转身就踉跄往外跑,嘴里兀自嘟囔着:“对!找我兄弟去!找我兄弟……” 余氏见他跑了出去冷笑一声。 迭声喊人再去催一催郎中。 好在武大郎刚走,一位老郎中进来。 寒暄后搭脉片刻,又翻看了眼皮舌苔,便连连摇头。 余氏急问:“先生,我家员外这症候……” 老郎中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沉吟半晌,方缓缓道:“员外此乃元阳暴脱,痰迷心窍之危候。脉象浮散无根,如虾游鱼翔,此乃五脏真气败绝之象……” “唉,非是老夫不肯尽力,实是……油尽灯枯,回天乏术矣。如今之计,唯有先用上好的老山参,浓煎频服,再用切片含在嘴里或可吊住一口元气,暂延时刻。至于能否回春,全看造化了。”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人参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等着准备后事了。 余氏一听“人参”二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有!有!上好的老山参!还是前几日刚从铺子里买来的,说是辽东来的上等货,价钞可不低!”说着便命丫鬟急急去取来。 不多时,一支用红绒线系着、看似粗壮饱满的人参呈到面前。余氏也顾不得那许多,亲自盯着丫鬟飞快地切片,投入药铫中,加清水急火煎煮。不多时,参汤煎得,浓浓的一碗,扶起张大户,勉强灌了下去。 谁知这一碗参汤下去,非但不见丝毫转机,那张大户喉间痰响反而更甚,身子猛地一挺,“哇”地一声,竟喷出一口暗红的淤血来,溅得锦被上一片狼藉,人随即又软倒下去,气息愈发微弱,眼看那点游丝般的气就要断了。 “老爷!老爷!”余氏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摇撼张大户,却毫无反应。 她猛地扭头,看向那老郎中,声音都变了调:“先生!这……这是怎的了?这参汤……” (本章完) 第34章 薛宝钗遇西门庆 第34章 薛宝钗遇西门庆 那老郎中一直在一旁凝神观察,见此情形,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快步上前,从药铫中捞起几片已经煮过的人参,放在鼻尖下仔细嗅闻,又用手指捻开,仔细察看其纹理和色泽,甚至还放入口中嚼了片刻。 随即,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将那参片掷回铫中,连连摇头,对着余氏叹道:“夫人,恕老夫直言,此参……此参药力已竭啊!” 余氏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先生,这参……莫非有甚么不妥?难道是假的?” 老郎中迟疑了一下,指着那参片道:“参倒是不假,确是辽参的形貌。只是……夫人请看,这参片经水一煮,色泽灰败,纹理虽在却毫无韧性,入口咀嚼更是淡而无味,仅有微甘,全无半点参应有的苦甘醇厚之正气!” “这分明是被药酒反复浸泡萃取过,精华早已十去七八!如今只剩个空壳子,药力微乎其微,用于寻常滋补尚嫌不足,如何能用来吊命救急?” “员外此刻乃虚极之体,全凭一点元气维系,需用峻补之药方能挽狂澜于既倒。服下此等无用之物,非但不能培元固本,反而因其形存实亡,引得虚阳浮动,气血妄行,这才……这才口吐鲜血,恐反促其期啊!” 他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白:这参是废料,用了反而催命。 余氏一听,如同五雷轰顶!她了足足十两银子,买的竟是这等货色? 她猛地抓起那支未切完的人参,仔细一看,果然觉得那参体不如想象中坚实,一股邪火直冲顶门心! “天杀的西门庆!黑心烂肺的贼杀才!”余氏再也顾不得体面,跳脚大骂起来:“竟将这等药渣子不如的玩意儿,充作上好人参卖与我!骗我钱财还要害我员外性命!我与你没完!我……” 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立刻冲到生药铺去撕了西门庆。 那老郎中一听这参是从“西门大官人”铺子里买的,脸色骤变!他方才只是就药论药,哪想到牵扯出这尊瘟神? 在清河县,谁敢轻易得罪西门庆? 他顿时后悔自己多嘴,肠子都悔青了。连忙改口道:“呃……这个……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许是……许是老夫老眼昏,看差了,看差了!” 他急忙从余氏手里拿回那参,装模作样又看了看,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细看之下,此参……品相还是上佳的,只是……只是员外这病,实在沉重,已是病入膏肓,膏肓之疾,非针药所能及。便是真正的百年老参,恐怕也……也难有回天之力了。唉,造化如此,非药石之过,非药石之过啊!” 他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药箱,恨不得立刻插翅飞走。 余氏被他这前后不一的话弄得愣在当场,待要再骂,那老郎中已背起药箱,连连拱手:“夫人恕罪,老夫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告辞!告辞!”说罢,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出了张府。 留下余氏对着那支徒有其表的人参和奄奄一息的张大户,又是绝望,又是愤怒,又是无助,浑身冰凉,只觉得这世道人心,竟比那泡过酒的人参还要空心冰凉! 可她却不曾想,那县尊大人衙门上压着的数十张控诉她张家的血泪状纸。 秋风萧瑟,张张翻页如抛尸。 又有哪张不冰凉? 运河之上,烟波浩渺。 一艘宽敞官船破开粼粼水波,缓缓北行。 船舱内铺设着锦茵绣褥,小几上设着茶奁瓶,点着灯光,布置得十分雅致。 薛夫人端坐窗前,望着晚边窗外水色,眉宇间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惧,微叹道:“这船行了这些日子,眼看天色渐晚,不知到什么地方了?离了那是非地才好……” 一旁侍坐的薛宝钗,腮凝新荔,鼻腻鹅脂,脸若银盆,眼同水杏。 肌肤润如羊脂,滑似鹅膏,灯光下照着,竟透出莹莹一段酥光来。 胸前隆然,腰肢圆润合度,系着葱黄汗巾,更显腹间软肉温腻,恰似揣着暖玉一般。 偏生这等肉儿颤巍巍的丰艳体格,恰似玉环再世,却配着端庄的官家气度。 听到母亲说话,她声音温润回道:“母亲放心,方才听船公说,再往前行,明日便是清河县地界了。” 她略顿了顿,纤指轻抬指向窗外道:“女儿曾见地志上记载,这清河县商贾云集,舟楫往来,市肆繁华。江南的丝米,塞北的皮毛,关外的药材,都从此处转运入京城,是个极热闹的去处。到了此地,离京城就不远了。” 薛夫人听了,眉头却锁得更紧,叹道:“原来如此。既快到京城地界,你们更需谨言慎行。如今咱们家……” 她话音哽咽:“如今咱们家不比往日,你哥哥身上还背着那桩没了的官司,虽说你舅舅和姨爹在京中打点,到底还没个了结。此番进京,万事都要小心,再不可惹是生非了。” 她向前倾身,压低声音道:“尤其到了贾府,那是国公府邸,最是讲究礼数规矩的。你们切记,一入那府,万事都要谨慎,不可错了礼数。府里的老太太史太君最是尊贵,晨昏定省一刻也马虎不得。” “府里的二太太是你们亲姨娘,自然亲厚,但也不可失了礼数。还有那琏二嫂子,”薛夫人说到此处,微微蹙眉: “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年纪虽轻,却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且又生得一张巧嘴,你们万不可得罪。至于底下那些姊妹们,迎春、探春、惜春,并那林姑娘,都是极好的,你们在一处作伴,也要和睦相处才是。” 她话音未落,目光转向舱门方向,正要再嘱咐什么,却听隔壁舱室“哐当”一声脆响,似是什么瓷器摔得粉碎。 紧接着便传来薛蟠雷吼般的叫骂:“作死的小蹄子!没眼睛的蠢货!爷这官窑脱胎填白盖碗,也是你这贱手能碰的?” “信不信爷我现在扒了你的兜儿即刻在这船里给你破处?” 随即是女子低低的、带着哭腔的告饶:“爷息怒……奴婢不是有心的……方才船身晃了一下……” “还敢顶嘴?看爷不揭了你的皮!”薛蟠的声音愈发怒不可遏,夹杂着掌掴的响声和压抑的哭泣。 薛夫人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又急又气,浑身发抖,指着舱门骂道:“作孽的孽障!才闯下那样天大的祸事,打死了人,如今官司还未了,你舅舅、姨爹在京中不知要费多少周折!你不知收敛,反倒又在船上作起耗来!可是要气死我不成?可是要咱们一家子都给你陪葬才甘心?” 说着,不由用力拍了拍桌子:“早知你这般不省事,当初就不该带你进京,任你在外头自生自灭也罢!” 求月票!老爷们! (本章完) 第35章 西门阎王发糖 第35章 西门阎王发 宝钗忙上前扶住母亲,眉头紧蹙,温声劝道:“母亲快别动气,仔细身子。哥哥也是一时性急,我这就去劝他。” 说着便示意莺儿照看好母亲,自己急步往那喧闹处走去。舱内只留下薛夫人对着窗外暮色,喃喃道:“冤孽……真是冤孽啊……这般不知死活,进了京可怎么是好……” 薛宝钗走进舱内。 却见那新来的丫鬟香菱,吓得缩在舱角,瑟瑟发抖。 这香菱一张瓜子脸儿,原本白皙细腻,此刻却印着几道鲜红的指痕,更衬得肌肤娇嫩,吹弹可破。 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顺着腮边滑下,滴在藕荷色的裙衫上,晕开点点湿痕。 她不敢放声,只低低抽噎着,肩膀微微耸动,恰似春雨中的梨,带着几分凄楚,几分柔弱,更有几分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一双含情目哭得红肿,如同桃儿一般,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一处,更显得可怜可爱。 虽在狼狈之中,那一副自然的风流态度,竟是掩不住的。 那白皙脸蛋沾了泪珠恍若剥了壳的初春菱角遇上了朝露一般。 湿漉漉的香嫩。 自己妙手偶得的香菱这个名字给了她,倒也真真合适! 宝钗叹了口气。 这等貌美女子难怪自家那哥哥为了夺她竟惹出了人命官司。 可自古红颜祸水,又有几个好命的! 此时。 薛蟠仍自怒气未消,指着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茶盏都端不稳,白养活你了!” 宝钗见了,心中已明白八九分。她素知哥哥性情,也不先去劝他,只缓步走到香菱身边,从袖中取出自家用的干净绢子,递与她,温声道:“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不过是失手打了个杯子,什么大事,也值得这般?” 这话明是安慰香菱,暗里却是说与薛蟠听的。 薛蟠见妹子来了,气焰先自矮了三分,却仍嘟囔道:“妹妹你不知道,这官窑的盖碗,值好几两银子呢……” 宝钗这才转过身,面向薛蟠,神色平和,不见半点厉色,只淡淡道:“哥哥且消消气。一个物件罢了,再值钱,难道还比人重?咱们家如今正要进京去投亲靠友,多少大事等着,哥哥为这点子小事动气,若气坏了身子,或是声响传到外头,叫船公下人们听了,岂不笑话?知道的说是丫头失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哥哥离了金陵,心里不自在,拿着底下人作法呢。” 她语声不高,却句句在理,点明了轻重利害,更暗暗提醒薛蟠莫要再惹事端。 见薛蟠语塞,宝钗又续道:“况且,香菱这丫头,是哥哥自个儿看中了买来的,还担了大干系,自当好好疼惜才是。她年纪小,初次坐船远行,难免晕眩失手,也是常情。哥哥素日里也是大方宽宏的,今日怎么倒计较起来了?快别生气了,别吓着她。” 薛蟠被妹子一番软中带硬的话堵了回来,又见香菱哭得梨带雨,确实可怜可爱,那气也就渐渐平了,反倒有些讪讪的,摆手道:“罢了罢了,既然妹妹说情,就算了。快把这些收拾了,看着就烦!” 宝钗便对香菱柔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簸箕笤帚来,把这里打扫干净。再去打盆水来,给哥哥重新沏壶好茶来。”既给了薛蟠台阶下,也支开了香菱,免得她再挨骂。 香菱如蒙大赦,忙擦了眼泪,低声应了“是”,怯生生地看了薛蟠一眼,匆匆出去了。 宝钗这才对薛蟠正色道:“哥哥,方才母亲还在为你担心。咱们家如今的情形,哥哥是知道的。京里不比家里,舅舅、姨爹府上更是规矩重的地方。哥哥凡事还要忍耐些,收收性子,好歹为母亲想想,也省得舅舅、姨爹再多操心。” 她话语依旧温和,虽是妹妹却带着些姐姐的训告。 薛蟠最怕听这些,却又驳不倒妹子,只得胡乱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啰嗦个什么。”说着便自顾自走到榻边歪着去了。 宝钗见他如此,知他听不进多少,心中暗叹,也不再赘言,只吩咐莺儿帮着收拾妥当,方转身回去宽慰母亲。 才走两步忽觉心口一阵抽痛,气息微促,那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隐隐又有发作之象。 她深知这病根儿最忌忧思气恼,方才一番周旋,看似平和,实则劳心费力,竟是勾起了旧疾。 宝钗当下便不动声色,只将一只手轻轻按在胸前,面上却丝毫不露痛楚之容,依旧是一派安稳娴静。 她暗自调息,强将那翻涌的不适压了下去,心下忖道:“这老毛病偏生此刻又来缠扰,断不能让母亲和哥哥瞧出端倪,平白又添一重心事。” 站了站,待那阵不适稍稍平复,宝钗这才缓步出舱,行至廊下,悄悄自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荷包,指尖探入,捻了一丸冷香丸含在口中。 顿觉一股清凉之气散入喉间,沁入心脾,将那燥热之感稍稍压制,胸口的抽痛也渐渐缓解。 她深深吸了一口江上清凉的空气,将一切病色倦容尽数敛去,方重新打起精神,向母亲舱房走去,仿佛方才那片刻的不适从未发生过一般。 好在清河县明日便能到! 再说这西门府中。 西门大官人刚想好怎么处理这八百石陈米。 却见来保风尘仆仆地进来,打了个千儿道:“爹,温书生那边说,书信需得好好斟酌,晚边便能亲自送到府上来。” 西门庆“唔”了一声,开口道:“既如此,你便不用等他。趁着夜还未黑,即刻点起家中所有小厮,再去码头贰号仓里,装上那一百石陈米,运到码头不远的城门口空地上。” 来保忙应道:“是。不知爹是寻哪家米行发卖?小的好先去知会……” “发卖?”西门庆笑道,打断他:“不卖。爷要行善积德。非但如此,你就在那儿,给爷搭起几个粥棚,架上大锅,煮稠粥,每日三餐,舍给那些逃荒来的流民、还有城里城外那些破落户吃!” 此言一出,莫说来保,便是厅上侍立的其他几个小厮、丫鬟,都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个个瞠目结舌,几乎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本章完) 第36章 金莲挨受家法 第36章 金莲挨受家法 众人心道:我这老爷是出了名的“西门阎罗”、“缠魂富鬼”,平日里算计起银子来,恨不得把铜钱都捏出水,刮起地皮来能深三尺。今日这是……日头真个打西边出来了?还是阎王爷突发善心,要给小鬼们发吃了? 厅上一时间竟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来保心中打颤,做事的是自己,怕是听错了到时候大官人的马鞭子下来挨不住。 便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爹……您的意思是……白……白舍?不要钱?” 西门庆把眼一瞪,笑骂道:“贼杀才!爷说得不够明白?自然是白舍!不仅要舍,还要连施上数月不停,给我把八百石大米全施舍完咯,粥还要熬得稠稠的,插上筷子不许倒!让那些清河城里人也晓得,咱西门大官人,不只是会开生药铺、放官吏债!” “再给爷拉上十几尺红布,上书我西门大老爷名讳,好叫人知道,是爷我在做善事,这做了善事不扬,如锦衣夜行一般!” 来保这才确信不是戏言,虽满疑窦,却哪敢再问,连忙答应着:“嗳!嗳!爹真是活菩萨心肠,小的们跟着爹积大德了!小的这就去办,保准办得风风光光,让满清河县的人都晓得爹的善名!” 说罢,匆匆退下,自去点人装米,安排车辆家伙。 月娘在旁听着一怔,随即脸上绽开笑容,心中连连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菩萨慈悲,竟教他发了这等善心!” 她心下甚是快慰:“官人平日里虽有些……有些贪图营生,到底心底还是存着善根的。这舍粥济贫,是积大阴德、造福乡梓的大好事!他能这般想,便是我们家的造化。但愿他常存此心,便是家门之幸了。” 旁边的金莲却听着心疼,仿佛那米不是西门庆的,倒是从她潘金莲身上割下来的肉。 心道:“我的天老爷,这西门家到底是多富,便是陈米,八百石折价发卖了也是几百两银子,或是赏给家里这些奴才吃用,哪一样不好?竟就这般眼皮子也不眨一下,大把大把地撒给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穷鬼、泥腿子?” “这月娘身为主母也不管一管,倘若这主母换我来当,必然攥在手中绝不漏出一个铜板。” 西门大官人却是琢磨来这是陈米最好的去处。 既然自己想往上爬,只让人怕可不行! 上位者。 让人怕,还要让人敬;让人敬,还需让人念!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这“善名”宣扬出去,以往那些破事儿,似乎也能被这“功德”稍稍遮掩几分。 随后。 既已吩咐下来安置潘金莲,吴月娘自然不敢怠慢。 她亲自领着金莲到了后边西厢房一处僻静耳房,虽不算宽敞,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应床帐、桌椅、妆奁俱全。 月娘走前温言道:“你虽是丫鬟,但老爷相中你让你伺候,便给你单独一间房,断不会委屈你,你收拾好东西便去大厅候着在一旁伺候老爷行事接客。” 安排停当,又说了几句闲话和府中的规矩,月娘便自回去了。 潘金莲送她至门口,望着月娘远去的背影,又回头打量这虽齐整却显然并非主子规格的住处,虽不满意,但比起自己以前住的好上太多,恍若天壤之别,心中不由得暗暗攒劲。 西门大官人忙完这些事,才发现忙了一天未曾好好进食,腹中有些空乏,便随口吩咐身边的小厮玳安让孙雪娥做些小菜来。 不多时,孙雪娥便使丫鬟送来四样小菜并一壶酒。大官人自用了些,又去演武场练了会棍棒,身上出了层薄汗,只觉得通体舒泰。 正拿着汗巾子擦汗,忽听得小厮来报:“爹,温师父来了,说书信已然写好,特来呈送与爹过目。” 西门庆闻言,精神一振,将汗巾丢给一旁的小厮,道:“我这就过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大步流星往前厅而来,心中惦记着那封通往蔡京府邸的“介绍信”。 快步来到前厅。 一脚踏入厅门,却见那温秀才安坐品茶,神色颇不自然,眼神飘忽,似想看什么又不敢直视。 顺着那书生躲闪的目光望去,西门庆心头顿时火起。 只见潘金莲俏生生地立在一旁,低眉顺眼,一副恭谨模样。 可她那条水绿色的百褶裙下,却故意微微伸出一只尖尖翘翘的金莲来。 那脚儿似无意的轻微晃动,薄绸面下,五个小脚趾,拧、摒、顶、岔,玩弄得薄绸面凸凸凹凹个不停。 看的人着实瘙痒。 加上脚背软绵轻巧的弧度,那不足一握的尺寸,自有一段说不出的风流肉感,勾人遐思。 光是看着就觉得软绵绵,香喷喷的,勾得人想要捧上贴一贴闻一闻。 她身子站得端正,偏这脚上做派,透着一股子从骨缝里渗出的媚态。 那温秀才何曾见过这等活色生香的阵仗? 早已看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手里端着茶盏却忘了喝,眼神似胶粘了一般,总忍不住往望向那脚儿去,又慌忙抬起,口干舌燥,坐立不安。 西门大官人立刻便明白是这妇人骚劲又发作了! 他深知这金莲的根底,自小被亲生母亲辗转卖了两次,又被男主人惦记却又被女主人严加看管。 一群下人又垂涎三尺,在那杂泥一般的地方学了一身自我保命的本能。 她这是骨子里透出的不安分,更是因着极度缺乏安全感,恨不得天下男人都围着她转,方能证明自家存在的价值。 他压下火气,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失魂落魄三步一回首的温秀才。 待厅中再无外人,西门庆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变得铁青。 这女人的臭毛病非要治好不可! 如今这年历,女人可不是后来的小仙女,打不能打骂不能骂,看一眼还告你骚扰拍照! 他转身,大步走到大厅门口,目光冷厉。 “淫妇!跪下!”一声冷喝。 潘金莲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跪倒在地。 她仰起脸,望着自己主子那凶狠的模样,那眼泪登时就如脱线的珍珠,扑簌簌滚落下来。 也不嚎哭,只抽抽噎噎,娇喘微微,两道泪痕直滑到腮边,更衬得那张粉脸儿如同雨打梨,带着几分狼狈,却愈发显得娇媚可怜,惹人疼惜。 她带着哭腔道:“爹……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爹如此动怒……” 西门庆并不为所动,转身把大厅门关了,屋里只有自己和她两个。 转身又拿起放在供桌前的光滑长条竹片。 西门庆将那竹片拿在手中,轻轻拍打着掌心,盯着潘金莲:“脱下衣物,自个趴在椅子上,说,你错在何处?” 【老爷们,看得满意,赏家法两月票!】 (本章完) 第37章 家法伺候 第37章 家法伺候 金莲见这新主子真的动了真怒。 不敢拖拉,只得抽抽噎噎,抖着手解了汗巾儿,褪下那水红潞绸裤儿,露出两条雪也似光溜溜的腿儿。 又磨蹭着解开葱绿腰儿裙,松了抹胸带子,将那贴身小衣一件件褪下,只留一件薄如蝉翼的月白纱挑线汗衫起虚掩着上身。 虽说心中早就存着勾住新主子的念头。 但毕竟青涩,羞臊难当,含着泪,颤巍巍趴在那宽大的紫檀雕春凳上。 腰肢塌陷,高高隆起。 裹在那薄纱汗衫下,更显出那肉光致致,圆润丰腴的轮廓来,汗衫下摆堪堪遮住腿根。 心里电光火石般转着念头:莫非是逗弄那书生被他瞧见了? 可自己只是露了脚儿,并未真格做出甚么逾矩的事情来。 或许……或许是为别的事? 她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趴在凳子上颤着声儿道:“爹……奴婢愚钝,实……实不知错在何处,求爹明示……” 话音未落,只听得“啪!”一声脆响! 那竹板子结结实实抽了上去,立时雪肤上浮起一道刺目的红檩子。 金莲疼得“啊呀!”一声尖叫,身子像离水的鱼儿般猛地一弹,双手下意识地想去遮掩身后。 “趴好了!再敢乱动,仔细你的皮!”西门大官人喝道。 金莲只得死死抓住凳沿,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再问你一遍,错哪儿了?”西门大官人又问道。 金莲疼得钻心,脑子却更乱了。 莫非真的是为了刚才逗弄的事? 但她生在烂泥里,活在淤泥中。 却也求活出一股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刁钻韧劲。 把心一横,委屈的哭喊道:“爹……奴婢……奴婢真不知……求爹开恩……” “啪!”“啪!”西门大官人冷着脸高举家法,铁了心得要打掉她这臭毛病。 连着两下,又快又狠,全落在同一处。 雪肤立刻高高肿起,红中透紫,火辣辣的血淤。 金莲痛得死去活来,腰肢乱扭,两条白生生的光腿儿在地上徒劳地蹬踹,却又不敢乱动。 那双搁在春凳边缘的三寸金莲,因这剧痛猛地向上蜷起,十根嫩笋般脚趾死死抠住了凳沿,小巧的脚弓绷得紧紧的,连那脚踝都微微抽搐着。 浑身雪肌起了一片细疙瘩。 哭喊声都变了调:“爹!饶命啊爹!奴婢知错了!知错了!” “再问一遍,错在何处?”西门庆声音冰冷。 “呜呜……奴婢……奴婢错在……错在失了稳重……不该……不该在客人前露了脚儿……” 潘金莲痛得语无伦次,汗出如浆,那薄汗衫彻底湿透了,紧紧贴在背上,透出雪腻的肌肤和一段腻滑的腰窝。 “啪!啪!”西门大官人臂膀又是高举快落,两下狠抽,落在左右,力道更重。 打得得隆起的雪肌白肤几道红痕交错,迅速肿成一片胭脂色,添了几分妖艳。 “啊呀——!疼死我了!爹饶命啊!”潘金莲痛得魂飞魄散,在春凳上疯狂扭动如白鳝。 小脚疼得乱蹭凳腿,小手抓挠凳面吱呀作响。 “你这荡妇,还不招你那放荡举动?!”西门大官人家法又举起,声音更冷:“是欺爷的家法不够制你么?再不说实话,我便换马鞭了。” “招!招!奴婢全招!”听到‘放荡举动’,潘金莲彻底去了侥幸。 尖声哭喊:“奴婢……瞧见那穷酸……贼眼偷看……奴婢一时气不过,起了促狭心……想臊他一臊……便……便站着……用……用这脚儿……” “用脚尖……伸出裙子……虚逗他两下……看他呆鹅样儿……奴婢……奴婢只是寻个乐子……真真不敢对不起爹啊……” “真真……真真没让他碰着半片衣角……更没做半点……半点对不住爹的勾当……饶了奴婢吧……再打……再打奴婢这属于爹的这身子可就烂了……呜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汗湿薄衫紧贴,肉光若隐若现,曲线曼妙。 本以为被这新主子这天地护住,却不曾想刚来就犯了忌讳。 金莲又是委屈又是恨自己命苦! 哭到伤心处,她将脸埋在春凳冰凉的木面上:“爹!爹啊!您就打吧!横竖奴婢是贱命一条!” “奴婢知道错了,刚入府就做了不该做的事,您打死奴婢也是该当的!奴婢……奴婢生来就是个贱命的根子!打小儿,我那狠心的娘就打得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不给饭吃……呜呜呜……” 她哭得喘不过气,身子一颤一颤:“后来说家里养不活丫头片子,九岁上就把我……把我卖给了王招宣府里学弹唱……那府里的妈妈,比娘还狠!学不会曲子,针扎手心!站不直身子,藤条抽腿!后后来王招宣没了,王夫人说我天生狐媚放荡,又把我转卖给了那张大户……” “直到遇见爹您,才……才算是见了天日,奴婢……奴婢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轻狂事……爹!您就当可怜可怜奴婢这苦命人,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往后只一心一意服侍爹,给爹当牛做马……” “爹!您瞧瞧奴婢这身子……除了这身皮肉,还有什么值钱的?这清白身子都是爹的,莫要打坏了.从小被卖来卖去,早就是无根的浮萍,离了爹这棵大树,奴婢……奴婢还能活吗?今日爹就是把奴婢打死在这春凳上……奴婢……奴婢也只当是命该如此……呜呜呜……” 她哭诉得情真意切,将自己那不堪的身世道尽。 可说到最后,却还不忘本能的勾搭大官人看她白的身子。 果然是妖媚! 这习惯也不知道这是后天养成,还是生来如此。 西门大官人叹了口气。 要说这金莲刚刚那行为放在以后,严格来说并未有多逆反常伦。 不过是向男人露了个穿着鞋子的脚丫子,也并未有出轨的打算。 日后的年历。 多的是女子即便是婚后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甚至欲盖弥彰走出去的。 可坏的是这发起的品性。 今日不给她打掉,保不住以后胆大包天干出什么事来。 大官人沉声说道:“既知道错了,今日家法到此为止,起来吧,不教训教训你,早晚惹出大祸来!” 说着西门大官人丢了竹板,俯身抓着她的手臂,就要把她牵起来。 可这金莲借着力气,却一头撞进大官人的怀里。 【老爷们!看得好赏两票给金莲治伤!】 (本章完) 第38章 无敌的师傅和小师弟 第38章 无敌的师傅和小师弟 玉臂如水蛇般缠了上来,微微仰头,将汗湿甜香的颈子送到西门庆鼻尖下,哽咽道:“奴婢……奴婢是老爷的人……老爷想怎么罚……怎么疼……都……都由老爷……只求老爷……别再把奴婢……当件物件似的……卖来卖去……” 她抬起泪眼,那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却已带上了七分媚态,三分委屈。 白生生的肌肤上都是细小的汗珠,湿漉漉的泛着肉光。 “好狠的心,打得奴婢……这肉……这肉都打熟了……又热又疼……心尖儿也颤得慌……老爷摸摸看……这里.还有这里” 这狐媚子! 西门大官人长叹一声,本来还想再训几句,却半句都说不出了。 温柔乡处是英雄冢! 芙蓉帐里乃断魂关! 可红粉尤物入怀! 娇怯怯,香喷喷,软绵绵,怜生生! 试问哪位英雄顶得住? 大官人一把抱起这软弱无骨白腻如脂的身子:“小蹄子!刚挨了打就敢撩拨爷的火!爷给你治治伤!” 却说清河县城门外,天色灰蒙蒙的,秋气未散。 来保带着几个小厮又雇了几个帮工。 搭起的几座大型粥棚。 此刻早已人声鼎沸,排起了几条蜿蜒的长龙。 衣衫褴褛的流民、面黄肌瘦的破落户,拖家带口,捧着豁口的破碗、熏黑的瓦罐,眼巴巴地望着那几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 空气里弥漫着米粥的寡淡香气,更混杂着汗臭、尘土和江山腐朽的味道。 俩人远远走来,立在人群队伍边缘。 一老一少。 老者约莫六旬上下,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直裰。 虽面带风霜,一双老眼却精光内敛,开阖间隐有锐气,顾盼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沙场老卒气度。 他身旁的少年,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身量却已比同龄人高出半头,骨架宽大,虽穿着粗布短褐,却掩不住一股勃勃英气。 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此刻正紧锁眉头,看着眼前这黑压压的人群和袅袅粥烟,小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老者他捋了捋白的胡须,望着那粥棚上高悬的“西门庆大官人乐善好施”的布幡,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叹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苍凉: “唉……这清河县,天子脚下,竟也到了这般光景。流民如蝗,饿殍待哺,而京城里那些公侯府邸,钟鸣鼎食之家,却依旧是画栋雕梁,夜夜笙歌!” “那荣宁二府,一顿螃蟹宴便抵得上寻常百姓一年的嚼裹;贾府的老太太史太君,单是头上戴的一支金丝八宝攒珠簪,怕就够这清河县半城饥民吃上一年!” “更别提那些四王八公,府中园囿占地千顷,奇珍异兽,歌姬舞女,一掷千金,视金玉如粪土!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天下……疮痍遍地,民不聊生久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只为争一口热粥的百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不过,这西门大官人,倒也算是个有仁心的。值此艰难时节,能拿出这许多米粮来周济贫苦,活人无数,实属难得。虽不知其根底如何,单看着粥盆里浓稠插筷而不倒,便胜过许多为富不仁和沽名钓誉伪君子之辈了。” 少年闻言,浓眉拧得更紧,虎目扫过那些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百姓,只觉得胸中一股郁气翻腾,如同塞了块硬石。 他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激愤和一丝对师父观点的反驳: “师父说的是!弟子一路行来,所见所闻,触目惊心!朝廷赋税日重,官吏盘剥无度,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更有那贪官污吏,豪强恶霸,鱼肉乡里,视民如草芥!似这等施粥之举,杯水车薪,岂能救得了这天下滔滔饥民?” 他指着那粥棚,语气中带着少年人的直率与不平:“这西门大官人此举,固然救得眼前之人一时饥寒,弟子亦感佩其善心。然则,此乃治标不治本!” “若不能涤荡朝堂污浊,铲除世间不平,纵有千百家西门大官人施粥,亦难解万民倒悬之苦!弟子每每思之,五内如焚,恨不能立时长大,提三尺剑,扫清寰宇,荡涤污浊,护佑苍生!” 看着弟子那因激愤而微微涨红的小脸,以及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锐气,老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感慨。 捋了捋白胡须,目光深远,对身旁少年道:“徒儿,此番带你离了汤阴,一路北上,经州过府,便是要你亲眼看看这天下疮痍,世道人心。江湖风波恶,人心险于山川。” “纸上谈兵终觉浅,唯有亲历,方能知民间疾苦。待回转乡里,你当潜心习武,苦读兵书,更须磨砺心性,涵养胸襟,日后方能担得起扶江山的大任!”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虎目炯炯,闻言肃然应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这一路所见,流民失所,饿殍载道,官吏如虎,豪强似狼!回去定当加倍用功,不负师父苦心!” 老者点头:“你有此心,此志,为师甚慰。此等胸怀,倒与你那师兄颇有几分相似。” 听到“师兄”之名,少年虎目顿时一亮,脸上露出由衷的敬仰之色:“弟子虽未曾谋面,但常听师父提起师兄一身好武艺,枪棒天下无双,更兼行侠仗义,扶危济困,乃当世豪杰!弟子心中,一直以师兄为楷模!” 语气中充满了向往。 老者捋须点头:“你那师兄,不仅武艺超群,更难得的是胸襟磊落,嫉恶如仇,颇有古侠士之风,仗义疏财,周济乡里,名动一方。” 话锋一转又叹道:“只是其性如烈火,刚极易折;行事但凭意气,锋芒太露,不知韬晦。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他那等性情,在这等世道,极易为小人所乘,恐非长久之福。” 【老爷们,求赏无敌师傅和无敌小师弟月票!】 (本章完) 第39章 妇人各怀心思 第39章 妇人各怀心思 日头升起。 那老者和少年在码头等待官船暂且不提。 却说这人人艳羡的贾家大宅院里。 众人刚请安过。 林黛玉扶着紫鹃的手,正倚在朱红阑干上瞧那水榭边的几尾锦鲤。 着一件藕荷色绡纱小袄,偏系得松泛些,更衬得纤腰一掐,脸蛋如雪脂点了胭脂水。 娇喘微微,唇张呼呼。 透出些病红的媚态。 惹人怜惜。 “可叫我逮着了!”一声清脆的笑语自芙蓉架后传来,但见王熙凤在此时摇着泥金团扇转出来。 绛红衫子束着高腰湘裙,遍地金马面裙撑得紧绷绷的,行动时两团丰腴在绫罗里跌宕生姿。 “才用了半盏燕窝粥就躲懒不出来,若不是可卿来请安,我还寻不着你呢!” 她三两步上前执起黛玉的手,忽然蹙起两道描画精致的柳叶眉:“哎哟哟,这手凉得竟像在雪水里浸过似的!再瞧瞧这脸色——” “早晨见时还只是白,这会子竟泛着青,可不是又熬夜读诗了?” 黛玉方要答话,却见秦可卿从凤姐身后转出。 今日她穿着藕荷色对襟缕银衫子,云鬓间簪着支珍珠步摇,行动时罗衫紧缚着一对颤巍巍的巨物,竟将衣襟上的缠枝莲纹都撑出夸张的弧度,教人不敢直视。 她也不多礼,只伸手探了探黛玉的额角,惊道:“这额头却似有些滚烫!方才在老太太屋里见你强撑着,就知道不好。” 凤姐闻言,立即将团扇往石凳上一掷,扬声道:“平儿!端些热茶来!” 又转头数落紫鹃:“你这丫头也是,姑娘病成这样还不早回?仔细我告诉老太太揭你的皮!” 黛玉小手忙拉住凤姐衣袖,声音细若游丝:“原不怪她,是我拦着不让说的。秋气渐深,旧疾发作也是常事” “什么常事!小心照看才是常事!”凤姐扶着黛玉在石凳坐下,忽又想起什么:“说起你这旧疾——前儿给我瞧头疼的那个清河县西门神医,真真是华佗再世!我这几日转季,头疼原也是发期,那一日他给我推.咳.用家传秘术后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说着轻快地转了个圈。 “这几日脑袋再没疼过,夜里睡得沉,白日里精神爽利得能打死老虎!” 黛玉低头抿嘴一笑:“凤嫂子原本就是极爽利的人。”却因说得急,忍不住以绢帕掩口轻咳起来。 可卿正替黛玉拢着披风,闻言含笑点头:“婶婶说的是,只不知能否再请得动那位西门神医。” 说着从腕上褪下沉香串子,轻轻套在黛玉腕上:“这香串能宁神,姑娘且戴着。” 黛玉低头嗅得一股清幽香气,刚要推拒,却听凤姐击掌道:“这有何难?他若肯来便好。若不然,我横竖这几日要外出对几桩账目,便亲自走一遭又何妨?凭他什么神医,难道我们贾府还请不动?” 说着忽然转向可卿,“珍大哥哥近日如何?” 可卿柔声道:“劳婶婶记挂。公公福大,醒来后调理这几日,已能行走如初。昨儿还说要约二叔去城外射鹄子呢。” 正说着,忽见贾母屋里的琥珀走来传话,说老太太醒了要见蓉大奶奶,可卿便匆匆辞去。 凤姐望着可卿远去的背影,眉头紧蹙,露出担忧的神情。 她一眼看出秦可卿笑意未达眼底,眉宇间笼着一层驱不散的倦意。 分明是思虑太过,心上栽了千斤重担,郁结于心。 虽说她一对让自己艳羡的神物未减半分重量,可脸颊却又比前几日瘦上三分。 这么下去怕不是生生把身子熬淘坏了。 那厢可卿正踉跄行过沁芳闸,这几日一直在寻思如何才能出得府去。 她望着水中自己晃动的倒影,只觉罗襦束得胸口气闷,竟伸手扯松领口。 忽见秋叶落水惊散游鱼,她猛地想起母亲忌辰——是了,正可借水月庵道场为由,赴清河求医。 想至此,苍白的唇才绽出惨白得笑影。 且说西门府里。 西门庆搂着金莲儿酣睡至日上三竿,窗纸透进刺眼白光,才迷蒙睁眼。 海棠新破第一瓣,牡丹初绽一点红。 大官人见怀中金莲儿,云鬓散乱如墨泼,青丝缠颈。 桃腮带露,睡得两颊飞红,樱唇微启吐兰息,热气儿痒酥酥喷在他锁骨上。 一条玉臂雪藕般缠死他腰,滑腻汗津津,两条腿儿绞麻似的盘在他腿上。 昨夜荒唐,今个自己还觉得不可思议。 怀中女人身形窈窕娇小,骨相单薄纤细,可偏生软腻皮肉匀停,该丰处鼓胀如熟桃,该纤处紧致如束帛。 抱起时竟雪肌软肉在他臂弯边缘白腻腻地溢出一圈。 明明是个少女,却比那妇人还要肥腴三分。 怪不得人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怀里搂着这等尤物,温香软玉在抱,蚀骨销魂,谁还舍得离了这热被窝,去理会那些劳什子的买卖账目? 西门大官人小心翼翼,想将那缠在腰上的玉臂轻轻挪开。 刚一动,潘金莲“呀!”地惊叫醒,杏眼骤睁,眸中水光潋滟,却盛满惊惶,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哀告:“爹…爹爹饶命!奴…奴真受不得了!”粉脸煞白,身子直往后缩。 西门大官人见她惊兔似的模样,倒觉有趣,嗤笑:“小淫妇,昨夜缠着爷的劲头哪去了?”说着作势掀被下床。 潘金莲见他真要走,心头一空——她这新来的奴婢,全凭枕席功夫争宠,若让爷这般冷落离去,前夜癫狂岂不白挨?上位心思登时压倒皮肉疼! 她急得不顾疼痛赤条条扑上去,蛇般缠住西门大官人后腰,紧贴他脊背,哭音转成蜜调:“爹…莫走!奴…奴方才糊涂了!”玉手顺着腰线往下滑。 【金莲求各位爹爹月票赏几张!!】 (本章完) 第40章 大官人愁送礼 第40章 大官人愁送礼 金莲儿闭着眼,红唇微启,吐出的热气喷在大官人背上,那话儿又轻又媚,像浸了蜜的毒药,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奴离不得爹……爹的怀里……又暖又硬实……靠着……心里头才踏实…奴爱煞了爹的龙精虎猛…疼死也甘愿…不要走” 西门大官人目光沉沉,手指捏住她下巴:“小淫妇!昨夜挨的家法,可还记得疼?” 潘金莲身子一颤,火辣辣的痛楚猛地窜上来。 她眼里瞬间汪起泪,咬着唇儿,扭着水蛇腰,娇声哼唧:“疼…疼煞奴了…爹爹好狠的心…那竹片子抽下来,跟刀子剐肉似的……坐也坐不得,躺也躺不稳…只能悬着身子。” 她说着,又偷眼觑西门庆脸色,小手攀上他脖颈,钻进他怀里,吐气如兰:“可…可奴心里是甜的…爹爹打奴…是疼奴…奴晓得错了…再不敢了…” 粉脸贴着他胸膛蹭,猫儿似的哼:“爹爹别走…再疼疼奴…揉揉伤处…奴便不疼了…” 西门庆冷笑,大手在她红肿的臀尖上不轻不重一按。 潘金莲“啊呀”一声痛呼,眼泪珠子断线般滚落。 大官人声音却冷得像冰:“记着这疼!再敢犯那病,爷便不是用竹片子抽了…马鞭子蘸水等着你这荡妇。” “打完后便卖你去勾栏里,莫说我西门庆头上沾不得一丝绿,便是有一丝绮念也要给我逐出家门。” 潘金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般抖,死死抱住他胳膊,哭得梨带雨:“不敢了!奴再不敢了,奴的命是爹爹的…身子是爹爹的…心子儿也是爹爹的!倘若再敢正眼看一眼其他男人,爹活活打死奴好了” “记牢了!”西门大官人抽出身子翻身下床,抓起一件松江道袍,头也不回:“好生歇着养伤!爷叫人送饭菜来。” 说罢趿着鞋,踱进前厅。 那温秀才写的引荐信摊在紫檀大案上,墨迹已干透。 他昨晚已经看过,早上又看了一遍。 翟谦此人,蔡京府中头号心腹管家,手握实权,打通此关节,便是打通了结识蔡京的路子,就等同握住了登云梯。 自古以来送礼上门都讲究技巧。 不是有钱就行。 礼数需重,更要重得巧妙! 常言道: 十两雪银,抵不了一句巧话! 百匹杭缎轻,怎如三寸暗香风? 即便是送金银俗物也要讲个道理! 那官场上送“冰炭敬”,须得拿湘妃竹篾编的提盒,上层排开透亮冰片,下层却暗埋红罗裹的金铤。 口中还要说道:“暑气蒸人,略备凉意。” 那收礼的触着冰,眼角早觑见金光,偏又不点破,只捻须笑道:“费心,竟是个水晶匣子盛火炭的妙物!” 给宫中掌印太监送孝敬,白银要熔成鹅卵大,外头拿蜜蜡封了,混在时鲜枇杷筐里抬去。 嘴上称:“祖宅结的甜果,请公公尝鲜。” 待公公指甲掐开蜡丸,银光迸现时,反比直接捧元宝更添七分欢喜。 这些就叫个“清雅名目”! 正沉吟,帘子一掀,吴月娘端着碗参汤进来。 她穿着家常的蜜合色袄儿,系条松绫裙,头上只插根素银簪子,通身气派却稳重。 见西门庆拧着眉,披着外袍,脖子胸膛隐有激烈纵错的抓咬痕,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夜还担心那金莲儿太过狐媚,怕自家官人由夜到日,再一日又到夜。 现在看来虽说已是日上了三竿,却毕竟起过身来,未曾沉迷女色。 她欣慰的温声道:“官人早起,且用碗参汤暖暖胃。” 西门庆“唔”了一声,接过碗,眼睛还盯着那信,忽道:“你来得正好!正有一事与你商议。家中库里可还有压箱底的好东西?金珠宝贝,古玩玉器,稀罕的绸缎,拣顶顶贵重的说!” 月娘心头一动,面上却不露,只道:“官人要这些作甚?年节下打点各处的礼,年前都备齐了。” 西门庆大官人指头敲着信纸:“我有意结识京中蔡太师府上的翟管家。此人位不高而权重,是条要紧的门路。此番打点,须得十二分用心。” 月娘听得“蔡太师”三字,眸光微凝。 她出身官宦人家,素知官场深浅,沉吟道:“官人说的是。翟管家这等人物,寻常金玉怕难入眼。库里倒有几件:” “一尊羊脂白玉送子观音,水头极透,玉质温润,雕工古雅,倒合清贵之趣;一对赤金累丝嵌红宝掩鬓,工细料足;另有四匹织金妆云锦,样是内造的。” “再有那方端溪老坑砚,石质细润如孩儿面,举凡翟管家有子侄在国子监进学,此物正合文房雅器。” 西门大官人揉了揉眉心。 还不够啊! 书到用时抱佛脚,礼到送时方恨少。 这看门狗的骨头才勉强,里头那头老虎怕不是要备足血肉。 月娘看了看自家官人脸色,又轻声道:“咱家生药铺里那批新到的辽东老山参,倒是个好物件。” “妾身前日验看过,有对‘人形’的,须长纹密,芦碗分明,怕不有七八两重,皮色黄润如蜜蜡,确是稀罕物。此物吊命补元,便是太师府上也金贵。” “若是不够,咱家生药库里还有上好的官燕和白燕。” 【金莲求各位爹爹月票赏两张!】 (本章完) 第41章 金莲露真心 第41章 金莲露真心 西门大官人唇角微扬,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指节轻叩桌面:“甚好,就这样罢。再备四匣官燕、四包白燕窝,用锦盒分装,只说是给府上女眷调理气血的寻常心意。另封二百两官锭雪银,以红绸裹实,置于礼箱底层。” “面上是雅致,底下是实根。想那翟管家定是明白人,自会掂量其中分量。那人参稀有就别送了,留着一口给蔡太师。” 月娘心领神会,颔首道:“官人思虑周全。” 西门大官人站起身来,望向窗外:“所有物件,皆用玄色描金礼盒装盛,以显郑重。吩咐来保,套辆青骡大车,拣四个稳妥小厮押送,这两日就出发” 他转身望向月娘:“此事关乎西门家根基,不容有失,你官人我既然往上爬,就得稳妥,不然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月娘听闻此言有些担忧,官人何不图个省心安稳的念头一闪而过。 却依旧肃然应下:“妾身必然亲自打点,不过来保还在城外粥棚支应着。按官人的吩咐,每日施舍五十石陈米,稠粥插筷不倒,巳时开棚,酉时收摊,他天不亮就押车出去,倒也是十分的勤快!” 说完顿了顿,又说道:“不像从前,办事虽牢靠,偶尔躲懒耍滑。” 西门大官人自然知道是前次敲打的功劳,这来保从来不是省心的货,冷笑:“猴儿不上竿,须得紧敲锣!前日教训了他,自然皮紧。 “只怕过几日皮肉松了,又犯老病,就得时不时抽两鞭子,才肯往前挪蹄子!” 月娘垂眸不语,低声道:“已经摆好饭了,官人先用些?” “好!”西门庆一甩袖子,往厅里走。 黑漆八仙桌上,四个冷碟,四个热菜,一壶金华酒。 他拣起乌木镶银筷,戳了块鲥鱼腹肉,慢条斯理嚼着。 忽想起什么,筷子停在半空:“对了,给我房中金莲送一份去,昨日被我打了一顿身子有些不方便。” 吴月娘正替他布菜,也没追问为何打她,温婉道:“官人放心,见她没跟在后头伺候官人,我早吩咐厨房备了一份,方才让玉箫送去了。” 此时正院上房内。 金莲趴卧在拔步床上,锦被只盖到腰际,露出半截雪白的身子布满各种紫青淤痕。 臀腿酸胀,浑身酥麻,方知幸福也是累事! 如今这才有得闲打量这自家主子房间。 屋子五间七架,雕梁画栋。 紫檀木的拔步床,雕满缠枝莲并蒂牡丹,金漆勾边,晃得人眼。 酸枝木螺钿妆台,菱铜镜大得能照见全身。 边上摆着象牙梳、犀角篦,还有一溜描金瓷盒,不知装着什么香膏,地下还铺着西域猩红毡。 多宝格上更不得了,摆满了什么玉雕物,翡翠饰物,玛瑙摆件,小金炉。 这便是富贵! 若说还有什么不满足,那便是早日挣个名分! 正正经经当这屋子的主母! 到那时。 几个丫鬟伺候着,自己手脚都懒得动一下。 只望着连呼吸都有人替着自己! 再养只雪白长毛猫,成日窝在熏笼上打呼噜…… 想到这。 她把脸埋进锦被,深吸一口——龙涎香混着男人留下的膻味儿,熏得她心子发酥。 昨夜癫狂涌上心头,自己俊朗邪气的新主子,身子铁铸似的。 但真正让她心儿颤的,是蛮力下的温柔。 她犹记得昨夜主子扯过软枕,垫在她汗涔涔的腰下,哑声道:“垫着!省得明日腰酸!” 那动作粗鲁,却透着一股子别扭的疼惜。 夜尽时,迷糊中觉着锦被轻轻拽动,竟是那主子半梦半醒间,把滑落的被子往她光裸的肩头拉了拉! 掌心滚烫,蹭过她冰凉的肌肤,激得她心儿一颤! 天老爷,这杀千刀的温柔,哪像昨日行家法的活阎王? 倒像是无数个春梦里的真郎君! 最勾她心尖的是天蒙蒙时。 疼醒忍不住“嘶”了一声。 身边主子竟也醒了,皱着眉掀开被子,盯着那红肿看了半晌。 她以为又要挨骂,却见他下床翻出个青玉小罐,挖了坨琥珀色药膏,粗手粗脚往她伤处抹。 药膏沁凉,指尖却烫,烫得她浑身发软。 嘴里骂咧咧:“小淫妇!下回再弄出这样,抽烂你的身子!” 手上抹药的力道,分明轻得酥麻! 弄完后又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盖起被子。 潘金莲想着想着,身子竟又热起来,咬着下唇。 天老爷!怎会有这样懂得疼人的主子! 这男人,像把烧红的刀子,捅得她皮开肉绽,可那刀刃上,偏又裹着蜜。 又痛又甜。 这滋味,似乎这满屋子的富贵又都不紧要了。 恍惚间。 盼着这男人只是个普通的汉子。 身边只有一屋一床一个自己。 便已是足足! 正想东想西得痴醉,门帘“哗啦”一响! 潘金莲慌忙扯被遮身,却见玉箫端着食盒进来。 玉箫一见她赤身趴在西门庆枕上,心头冷笑不止! 这床她平日连碰都不敢碰,这贱婢倒敢沾污! 她强压妒火,“咚”地将食盒撂在桌上:“金莲妹妹,用饭了!” 嗓子尖得刺耳。 潘金莲也是泥中挣扎过来的人,听话语,猜心思何等的敏锐。 (本章完) 第42章 通房之争 第42章 通房之争 闻言故意挣扎着撑起身,故意锦被滑落,又故意露出胸前几点男人啃得淤红。 就给你看,气死你! 她得意的软声道:“有劳玉箫姐姐……烦姐姐递块热巾来,我擦擦手。” 玉箫见她这般浪态,只恨得牙根酸痒! 小姐的贴身丫鬟就是通房丫头。 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可自己随着大娘来府里五六年! 天天盼着被纳妾! 今年盼明年!一年又一年! 谁料这新来的小贱人,倒占先爬上龙床! 玉箫心中却不甚惧她,早前听得主子吩咐大娘,不日要娶丽春院头牌做填房。 既连那人尽可夫的粉头都要娶,却偏不提娶这如似玉的小娇娘——可见主子未必把她放在心上。 何况自己是跟着大娘来的心腹,有这层倚仗。 她日后便是被娶入门,又能拿我如何? 她嘴角一撇,阴阳怪气道:“哟!妹妹好大排场!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抓起块冷巾摔过去:“擦吧!横竖是‘伺候人’的命,装甚千金小姐!” 潘金莲被冷巾砸在胸口,脸一白,强笑道: “姐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粗使丫头,哪敢摆谱?只是昨夜伺候主子……” “闭嘴!”玉箫猛地打断,眼圈发红:“骚蹄子显摆什么!爬一回床就不知姓什么了?” 她指着餐盒冷笑:“主子赏你口饭吃,是可怜你!还真当要抬举你做二娘了?呸!新鲜劲儿过了,看谁还记得你这‘破席子’!” 潘金莲气得浑身乱颤! 抓起身旁玉搔头就要砸,却见玉箫叉腰挺胸:“砸呀!有本事往我脸上砸!看官人是信你这‘新宠’,还是信我这‘旧人’!” 这话戳中潘金莲软肋——她无名无分,哪敢真闹? 论身份,那日大娘安置的时候便说了,这玉箫是府中大丫鬟。 只得咬牙放下玉搔头。 玉箫见她怂了,越发得意:“哼!烂泥扶不上墙的贱货!”摔帘而去,门外又飘来一句:“破席子铺一夜就扔了,还当自己镶金边呢!” 潘金莲狠声扑在床上,却也不流泪。 只是一个劲的冷笑。 打小都被欺过来,自然知道账不怕晚算的道理。 欺我吧!都来欺我吧! 欺的越狠越好! 陈年旧账堆起来,堆得和山一样高高,清算起来才痛快! 她挣扎着爬起来用饭,却忽地愣住—— 这饭不对!! 她不急着动筷,只冷眼扫过菜肴—— 她当过厨下烧火丫头,也做过浆洗房粗使; 更在后厨摆过多少席面! 什么珍馐没经手?什么偷嘴的伎俩没见过? 这几个菜盘分明被动过! 这糟鲥鱼:中段肥肉看似完好,可侧面那月牙形的嫩肉,分明被剜走一块! 再瞧堆迭的水晶鹅掌——枸杞该嵌在掌蹼凹处,如今却东一粒西一粒,显然是被夹去了几个,弄乱了枸杞! 炸得酥脆的鹅油卷,竟是四个并排放! 上三下四。 上面三个去哪了? 大户摆盘向来讲究,摆单不摆双! 绝无可能如此随意。 更别说那荷酥,原该摆成塔形,底层放四个,顶端放一个,总数为五,寓意“五福临门” 偏也少了两个,只剩三个。 她心头“突突”直跳! 府里规矩森严,偷吃主子饭菜可是大罪? 莫非……是玉箫这贱人? 绝无可能! 她是大娘心腹,何至于贪这口吃食? 却又不信她不懂这摆盘的道理。 既是她端来,定跟她有关! 潘金莲喉头滚出一声冷笑。 管你是鬼是贼,既让我揪住尾巴…… 走着瞧! 西门庆搁下乌木镶银筷,拿雪白汗巾子揩了揩。 站起身来对吴月娘道:“我去粥棚瞅瞅。” 月娘忙递过热手巾:“外头风大,官人披件大氅。” 西门庆“唔”了一声,套上青缎斗篷。 可此时小厮玳安掀帘来报:“爹,大娘,前日在门口乞钱的倒霉和尚,如今又在大门首磕头哩。” 西门庆把眉头一皱:“这老秃驴前番才得了二百两修庙银,莫不是又给他没了?” 月娘捻着佛珠道:“不如唤进来问个分明,佛面子上须不好看。” 待那道坚和尚躬身进来,却见他不似前番褴褛,竟穿着簇新青缎袈裟,先朝西门庆夫妇唱个大喏,扑通便跪倒在地:“两位活菩萨慈悲!求再造浮屠!” 月娘诧异道:“前日才与你二百两修缮安福寺,这般快就完了?” 道坚脸上红白交错,讪笑道:“菩萨明鉴,小庙琉璃瓦尚未铺齐.此番实是隔壁观音庵的师父们托老和尚来化缘。” 西门大官人打笑道:“你这老和尚倒会做牵头的!莫不是那尼姑庵的姑子与你有什么首尾,竟替她们当起说客来?还是说你老而弥坚,春风几十渡?你这出家人拎得清男女大防?” 道坚嗫嚅道:“西门活佛明鉴,何为男何为女?掌权的是男人,巴结的便是女人。使钱的是男人,帮闲的就是女人。泄欲的是男人,伺候的便是女人。如今,西门大官人是男人,老和尚我便是女人。” 月娘听罢闭眼:“阿弥陀佛!” 西门大官人笑道:“好好好,就凭你这男女一说,这银子我便出了。” 道坚大喜,又趴下‘咚咚咚’的磕了几个痛快响头。 西门庆大官人也未想到,今日之举,给自己日后多了个‘月上柳梢头’之地。 他让月娘安排,自去马厩牵了匹菊青骢马。 快马嘚嘚来到城门口。 粥棚人声鼎沸。 三口牛腰粗的铁锅咕嘟冒泡,流民捧着破碗排成长蛇。 来保正吆喝小厮:“插稳筷子!倒了的粥不算数!” 忽见西门庆骑马而来,忙不迭滚下条凳,扑到马前打千儿:“爹来了!这腌臜地界,仔细脏了您的靴子!” 他靴子糊满泥土,后襟汗湿一大片,显是忙活半日。 西门庆勒住马,刚要说话,忽听远边码头方向杀声震天!远远望去,枪尖寒光乱闪,喝骂声混着顺风飘来! “哪来的兵马?”西门庆大官人眯眼远眺。 来保也踮脚张望:“回爹的话,节度使王老爷的近卫刚过去阵仗吓人哩!”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呵!这热闹倒要瞧瞧!”大官人马鞭一抽,菊青撒开四蹄,直奔码头而去! 【赏月票的老爷们是男人,小弟我是女人!求赏月票】 (本章完) 第43章 码头起纷争 第43章 码头起纷争 清河县运河码头,腥风扑面。 官船刚靠岸,跳板“嘎吱”一声搭上石阶。 但见岸上人烟辐辏,车轿喧阗。 薛蟠早命小厮们抬了描金箱笼,自家抢先跳下船板,穿着簇新宝蓝箭袖,口内嚷道:“快扶老太太下船!这起没眼色的奴才,没见跳板晃得筛糠似的?” 薛夫人扶着同喜同贵两个丫鬟,慢慢踱出舱门。见岸上杂乱早有便回头唤道:“宝丫头可系好了斗篷?这河风飕得人骨头疼。” 她转头又对薛宝钗道:“嘱咐底下人手脚麻利些。你舅舅说派了兵马来接,怎么还不见影儿?这乱糟糟的陌生地界,没个官兵护卫,心里头不踏实!” 薛宝钗穿着蜜合色袄,系条葱黄绫裙,腴身素净。 她从容吩咐家丁:“描金箱笼先抬,里头是官窑瓷器;螺钿妆奁次之,莫要迭压;粗使婆子搬红木大箱,里头是绸缎衣裳。” 薛蟠挺着油肚,正骂骂咧咧踹一个搬箱的小厮:“狗奴才!爷的斗彩蟋蟀罐也敢晃荡?摔了扒你的皮!” 那小厮骨瘦如柴,被踹得踉跄后退,“咚”地撞在香菱背上! 香菱“啊呀”一声扑倒! 怀里抱的白瓷瓶“哐当”砸在甲板上,摔得粉碎! “作死的贱婢!”薛蟠眼珠暴突!他哪管小厮撞人?蒲扇大的巴掌抡圆了扇过去,“啪”地抽在香菱脸上! “我的白釉暗刻莲纹玉壶春瓶!这一只就值五百两银子!” 薛夫人眉头一簇:“哎呀呀!原要送贾府老太太插梅的.” 却没人管香菱栽倒在地,发髻散乱,半边脸瞬间肿如发面馒头!血丝混着泪,从嘴角淌下来! 虾米般蜷缩,单薄的杏红衫子渗出血痕,却咬唇不敢哭出声。 薛宝钗蹙着眉头,刚要上前扶起香菱来。 这薛蟠尤不解恨,抬脚就往她脑袋上踹:“狗攮的淫妇!成日丧门星似的!爷自遇上你,财运都让你冲了!” “住手!”一声清喝炸雷般响起!但见个少年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攥住薛蟠脚踝!薛蟠只觉脚骨欲裂,“哎哟”一声踉跄后退! “哪来的野种!”薛蟠揉着脚脖暴跳:“爷打自家的丫鬟,关你屁事!”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身量却如青松挺拔。洗白的粗布短褐,掩不住通身英气。 他将香菱护在身后,抱拳沉声道:“尊驾息怒。小可亲眼所见,是那小厮撞倒这位姑娘,才失手摔碎瓷瓶。尊驾不问缘由便往死里打,岂是丈夫所为?” 薛蟠气极反笑:“嘿!酸丁跟爷讲道理?这贱婢是爷了天价买来的!便是一刀剐了喂狗,你也管不着!滚开!”说着又要扑上去揪香菱头发! 少年身形微动,已挡在香菱身前。他单手擒住薛蟠手腕,五指如铁箍!薛蟠挣得脸红脖子粗,竟动弹不得! “尊驾既钱买人,更该存三分仁心。”少年声如金铁:“纵有错处,训斥足矣,何须下死手?人命关天,尊驾莫要自误!” 薛蟠腕骨欲裂,疼得龇牙咧嘴!再看少年眼神冷厉,竟似带着沙场血气,心头一怯!嘴上却硬:“爷是金陵薛家嫡子!舅舅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你……你敢动爷……” 少年手猛的一甩! 薛蟠“噔噔噔”倒退三步,“噗通”坐进鱼贩的烂虾篓里!腥臭的烂鱼糊了满身! 围观人群哄笑四起! “莫说是节度使外甥。”少年掸袖冷笑:“便是当朝太师在此,也须讲王法天理!”说罢扶起香菱。 可香菱却惊恐的不敢起来,躲着少年的手。 薛夫人在岸上急得跺脚:“反了!反了!王千总的兵马怎么还不来!” 薛宝钗却冷眼旁观,低声对母亲道:“哥哥莽撞了。众目睽睽,天子脚下,如此妄言反落口实。” 她明说的是哥,却暗暗提醒自己母亲不可乱说话。 “那也是你哥!”薛夫人揪着帕子顾不得身份尖叫:“你们都是死人吗!拿下那小畜生!往死里打!” 十几个健仆抡着棍棒扑上!棍风呼啸,直劈少年后脑! “哼!”一声冷哼传出! 旁观的老者白须无风自动! 枯手抓起鱼贩挑虾的长竹竿,手腕轻抖—— “嗡!”那竹竿竟抖出漫天青影!似千百条毒蛇出洞! 但听“噼啪”爆响如炒豆!十几个家丁手腕剧痛,棍棒脱手!更有人膝窝一麻,“噗通”跪倒!不过眨眼功夫,满地滚着哀嚎的仆役! 薛蟠正从烂虾篓里挣扎爬起,绫罗绸缎糊满腥臭鱼鳞,活像只落汤的癞蛤蟆。 他指着少年和老者背影嘶吼:“再给爷爬起来上,拿下这小畜生!抽筋扒皮!” 忽听河岸马蹄如雷! 一队铁甲骑兵旋风般卷到码头,当先一将勒住缰绳,黑马人立长嘶! 但见那人:头戴凤翅盔,身穿山文甲,腰悬镔铁刀,面如锅底,虬髯戟张——正是王子腾麾下千总王彪! “薛公子!末将来迟!”王彪声如洪钟,滚鞍下马。 他身后三百精兵,“哗啦”一声散开阵势,长枪如林,将码头围得铁桶一般! (本章完) 第44章 薛宝钗遭难 第44章 薛宝钗遭难 薛蟠如见救星,扑上去揪住王彪护心镜:“王千总!快拿下那穿粗布的小畜生!他敢打爷!还有那老棺材瓤子!一并剁了喂狗!” 王彪浓眉一拧,镔铁刀“锵啷”出鞘:“儿郎们!围了!”三百兵丁轰然应诺,枪尖寒光闪烁,步步紧逼!围观百姓吓得四散奔逃,货摊翻倒,鱼虾踩得稀烂! 少年虎目如电扫过军阵。 老者白须无风自动,枯手按住徒弟肩膀:“徒儿小心,这是京营精锐。” 王彪刀尖指向少年:“小贼!敢伤薛公子?还不速速跪地受缚!” 少年踏前一步,声如金铁交击:“将军明鉴!薛公子当街虐打婢女,我不过出手阻拦!王法昭昭,岂容豪奴草菅人命?” “放屁!”薛蟠跳脚大骂:“自家的奴婢,爷我就算是杀了她!轮得到你管?王千总!给爷剁了他双手!” 王彪冷笑:“听见了?胆大妄为!!!儿郎们——”他刀锋高举:“拿下这对爷俩!” 王彪三百近卫铁桶般围死,长枪如林寒光烁! 老者白须倒竖,枯手又抓起一根鱼贩挑虾的丈二竹竿,掷给少年:“接棍!” 少年接竿在手,虎目迸火!那竹竿抖开,“呜”地卷起狂风!但见: 少年棍似疯蟒出洞!扫胫骨、劈肩胛,专打近卫关节! “啪啪”脆响,打的一干人等武器脱手! 老者竿如巨象甩鼻!招招看似轻描淡写,竿头过处一股阴力,近卫们隔着铁甲“噗噗”闷响,虽未有血迹,却疼痛难忍,脱力而倒! 不过半盏茶功夫,地上已滚倒数十余近卫! 虽未见血痕,却无力再战! 可老者毕竟年迈,少年毕竟年幼。 俩人又无武器,又刻意未曾下杀手,不多一会已经逐渐难支! 王彪眼珠赤红:“加把劲给捉了他们!” 老者见势不对,枯影如鬼魅,脚尖点地腾空,踩着围攻的枪尖飞身而起扑向薛蟠! 薛蟠正缩在兵阵后跳脚,“啊呀”一声被枯手掐住喉管! “都别动!”老者厉喝炸雷!竹尖抵进薛蟠太阳穴,刺破油皮渗出血线! 薛蟠疼的杀猪般嚎:“娘啊!救我!捅穿我脑袋了!” 兵阵霎时大乱! 而另一角少年却被五柄长枪逼住死角! 一柄镔铁刀角度刁钻“唰”地架上他的脖颈! 两方死掐! 老者竹尖抵死薛蟠,少年被钢刀加颈! 王彪冷汗浸透铁甲——节度使的外甥若死在此地,他九族都得填命! 他急声嘶吼:“都住手!休伤了薛公子!” 却在这时。 宝钗本就闻着码头的腥臭味很是难过,看见自家哥哥被胁迫猛抽一口冷气,这几日压着的旧疾爆发!眼前一黑,葱黄帕子飘落泥地,身子软软栽倒! 薛夫人正揪着衣襟哭嚎:“天杀的!快放我儿——”忽见女儿栽倒,登时魂飞魄散!扑过去抱起宝钗,只见她面如金纸,唇色灰败,喉间“嘶嘶”如破风箱!急得顿脚捶地大哭:“我的儿啊——” 这满场的生死一线,就这么被薛宝钗的晕倒和薛夫人的嚎啕大哭给打断了。 双方都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这对母女! 薛夫人抱着紧闭双眼面色惨白的宝钗,哭得肝肠寸断。 就在这时忽见西门大官人青缎斗篷拂开兵阵,大步流星踏来! “想救她性命,便听我的!”西门大官人声如寒铁。他劈手夺过宝钗,让她坐直在薛夫人怀里!青缎斗篷“唰”地展开,如黑云罩住宝钗身形,隔开四周目光! 薛夫人惊得魂飞魄散:“你……你要作甚!” 西门大官人不理她,大手解开宝钗蜜合色夹袄盘扣!里头月白中衣微敞,露出半截雪白颈子和一抹高耸白皙! 瞬间热气带着体香蒸腾入鼻。 薛夫人“啊呀”一声扑上去,却被西门大官人反手推开:“要她命就别拦!” 更骇人的在后头!西门大官人竟扯开宝钗葱黄绫裙系带,将她罗裙褪了下去! 刷的一片白肉光晃得大官人眼酸! 那软糯的小腹微微隆起,丰腴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团,奶绵绵,白生生。 一道素绸裤腰勒进嫩肉的粉色红痕,倒像给白酥酪系了红绳! 薛夫人眼前发黑:“天爷啊……我儿的清白……” 赶紧抓住西门大官人的大氅遮得严严的,莫要再给其他人看见! 万幸西门大官人只褪罗裙到大胯臀根处便停手!他双掌交迭,猛按宝钗脐下三寸气海穴! 这薛宝钗先天带来的疾病。 无非就是过敏引起哮喘,想来这码头的鱼虾腥味刺激了起来。 只能借助腹部呼吸助她通顺缓转。 温软滑腻。 五指深深陷进那白软丰腴的腹肉里,掌缘挤压出的肉褶白得晃眼。 掌根发力如锤,按得宝钗身子剧颤!口中“嘶——吸!”那“嘶”声拖得极长,如毒蛇吐信一般! 宝钗喉间“嗬嗬”作响,竟真随那“嘶”声抽气!惨白的脸渐渐浮出血色! (本章完) 第45章 爆更万字求追读! 第45章 爆更万字求追读! 薛夫人瘫坐在地,泪眼模糊间,只见大氅黑影下: 女儿蜜合袄襟散乱,月白中衣透出冷汗; 葱黄绫裙堆在臀根,大胯轮廓隐现; “我儿啊……”薛夫人哭得噎气。 养得白白胖胖的清白竟这么给污了。 可女儿胸膛竟真的起伏起来! 不再痛苦的嘶声低吼! 西门大官人俯身贴耳,热气喷在宝钗奶白细腻的颈侧:“跟着我的掌势吸气!呼——吸气!呼——” 宝钗胸脯随之起起伏伏! 腥风里。 王彪的刀还架在少年脖子上,老者的竹尖还抵着薛蟠太阳穴。 可薛家母女这边,却演着一出活色生香的“救命戏”! 薛夫人抹泪偷觑:女儿裤腰下那点雪白皮肉,白地耀眼。 却被陌生男人摸了个遍。 她猛地闭眼——罢罢罢!清白算什么?能换命就值! 西门大官人按了片刻,听见薛宝钗呼吸渐稳。 雪白的颈子浮起细汗珠,脸蛋透出胭脂红。 就连丰腴小腹浮起层细密小疙瘩,打上一层浅红。 活像白瓷盏抹了胭脂又凝了霜! 知道她已然无事,只是此时害羞不敢睁眼! 大官人嘴角一勾。 大手故意作怪捉了一把腹部腴肉,捉得宝钗腰肢猛颤,睫毛乱抖,却死咬唇不敢睁眼,只从鼻息里漏出半声呜咽,羞得连脚趾都死死蜷起!就是不敢动半分! 啧!脸皮倒薄! 西门庆替她系好蜜合袄盘扣,又拎起褪在臀根的葱黄绫裙,往腰间套,最后拿自己氅子一裹,将人塞回薛姨妈怀里:“夫人接好!这码头腥臭味大,她这病情闻不得这些味道,须得速速离开这里!” 薛姨妈搂住女儿,细细看下去果然已经平复,自己哪里不想走! 这不是还有个儿子落在人家手中么! 又哭丧着脸望向自己生的那混世魔王。 西门庆大步踏出,码头上仍剑拔弩张!王彪的刀还架在少年颈上;老者的竹尖仍抵着薛蟠太阳穴! “诸位!听我一言!”西门大官人声如洪钟:“冤家宜解不宜结!薛公子金尊玉贵,这位小兄弟也是少年英杰,伤哪个都是造孽!不如两边同时罢手,今日之事抹平,大道朝天,各走各路!如何?” 薛姨妈听罢连连点头,如闻仙乐! 她自己本不是那多事的人,要不是这混世魔王,哪至于此! 巴不得就此完结。 她搂紧怀里滚烫的女儿,看儿子尿湿的裤裆,急得跺脚:“依你!都依你!快放了我儿!” 老者老眼精光一闪!枯指稍松竹竿:“老夫只要徒弟平安!” 王彪早惊出一身冷汗! 自个不过是来接薛家老小的,却差点让自己一家老小陷了进去。 这本就是她薛家搞出来的场面,薛夫人都同意,他更是求之不得。忙收刀大喝:“放人!” “铛啷!”钢刀撤开少年脖颈! 老者竹竿“啪”地折断,碎屑溅了薛蟠一脸! 薛蟠“嗷呜”一声早就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并用爬向母亲,裤裆还滴着黄汤! 西门大官人转身又道:“夫人谨记,令嫒这口气刚吊回来,十二个时辰内动弹颠簸不得,需静卧调息。” 王彪忙抱拳:“这里离京城还有一小段路,既然小姐不能颠簸,不如末将护送夫人往这清河县县衙歇息一晚。” 薛姨妈六神无主,只知点头:“好好……有劳千总大人……” 忽想起什么,仰脸急问:“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倘若我女儿旧疾又发作,我到哪里去寻你?” 西门大官人笑道:“在下西门庆,狮子街口开生药铺。夫人若有驱遣,着人到铺上言语一声便是。” 薛夫人恍然大悟,难怪医术如此高明! 码头角落。 老者撕下衣襟给少年裹颈伤,忽听“西门庆”三字,白眉一挑! 少年压低嗓子:“师父!城门外施粥的‘西门大善人’,莫非就是此人?”他虎目灼灼:“粥棚前排队的流民都说,清河县只此一位西门大官人!” 老者枯指捻须:“是了!倒与你那玉麒麟师兄是一路人物!” 少年颈血渗出布条,却挺直脊梁:“师兄在河北仗义疏财,西门官人在此舍粥活民!和我们萍水相逢又帮了我们的大忙!江湖豪杰,原该如此!! 且说西门庆目送这兵马护着薛家人进了清河县。 回身看时,只见那白发老者携着少年,犹自在秋风里踟蹰。 西门大官人笑着上前:“二位欲往何处去?” 老者叹道:“原要搭船往别处去,方才被那泼皮一闹,船家吓得早解了缆。如今天色向晚,只得在清河县寻个客店歇脚,明早再行。” 他话刚说完。 身旁少年即叉手行礼,声若清磬:“在下岳飞,谢过西门大官人解围之恩。” 西门大官人听得“岳飞”二字,吓了一跳。 恰似顶门上轰了个焦雷。 岳飞!哪个岳飞? 这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岳飞! 大官人赶忙问道:“莫不是岳鹏举?岳爷?” 少年顿时睁大了眼睛——这表字是去岁蒙恩师周侗取自《庄子·逍遥游》,平日只在师徒间称呼,怎的这清河县的官人竟知晓? 岳飞心下诧异,又听得有人称“岳爷”二字,更是暗自称奇。 虽是如此,少年心性终究耐不住被人捧高的欢喜,脸颊微红却强作豪杰气概,抱拳道:“官人如何知小子表字?这‘爷’字实在担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你若是当不起,这天上地下谁能当得起!”西门大官人激动连连道:“好、好、好,既然暂时走不得,不如就在舍下歇一晚。” 说着竟似打量稀世珍宝般,将那少年从头到脚细嚼慢咽地端详。目光灼灼如秤钩,刮得岳飞脊背发毛。 此时大官人一愣忽然想到什么。 既然这是岳爷,那这位老者必然是 想到这里,西门大官人看向老者的目光也是炽热。 这位绿林英雄教出的两个亲传徒弟: 一个枪棒天下第一! 步战、马战、枪棒所向披靡! 一个天上地下只有一个的岳爷! 千古独一岳武穆。 此刻跟在他的身边历练! 不止如此! 他随手点拨便是八十万禁军教头! 路过传授两招便又教出个行者武松! 此时老者也出声笑道:“西门大官人!老朽周侗,多谢官人与我师徒的解围之恩,今日若非官人出手,只怕要在这码头上多费周章。” 说着郑重拱手:“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来日西门大官人若有为难之处,老朽虽不才,在江湖上倒也有少许威名,认得几个朋友” 话音未落,猛见西门大官人作揖打断自己说话。 周侗一愣! 却见这大官人拱手作揖高声道: “何须来日?今日我便有了为难之处!” “师父在上,收了我做徒弟,便是现成报了我的恩情!” 此言一出。 但见秋风卷着枯叶呜呜扫过空埠,三五只乌鸦掠过桅杆哑哑而鸣。 此后一片寂静无声。 却胜有声。 斗大几个字砸得周老英雄与小岳爷天灵盖发麻,双双懵在当场。 这甚么泼才!!! 竟将报恩作买卖,哪有光天化日便要强认师父的道理! 【天上地下只有一个岳爷!】 【天上地下也只有看官老爷们有月票!】 【求赏月票!】 (本章完) 第46章 多了些傍身 第46章 多了些傍身 周侗捻须的手指停在半空,那白胡子竟揪下两三根来。 老英雄纵横江湖四十余载,会过多少英雄豪杰,便是对着仇家也讲究个礼数往来。 敬三分酒,还七分茶;让一尺道,退一丈桥。 讲的是体面,重的是脸面! 何曾见过这般稀罕事,稀罕人! 方才施恩,转眼便如债主般讨要了回去。 小岳爷亦瞪圆了眼睛,嘴唇微张,显是从未见过这般不按江湖路数的豪杰。 这位西门大善人在自己心中早然和那未曾谋面的大师兄玉麒麟一个级数。 却又有些不一样。 不过对这救了自己,又称呼自己岳爷的西门大善人大是好感,丝毫不抗拒。 便望向自己师傅微微点头露出期望之色。 西门大官人见状笑道:“师父明鉴!弟子虽在商贾堆里打滚,最是慕侠义之道。常闻师父枪棒冠绝天下无双!” 他见周侗捻须不语,愈发说得恳切:“弟子不敢求尽得真传,只愿师父在清河盘桓时日,沾一沾师傅的豪气,就已然足够!刚好师傅正要等船,不如先到弟子宅子里住上一晚。” 周侗听得这番话,心下好似滚油煎煮。 老英雄暗忖:“方才‘来日还恩’的话既已出口,江湖人一诺千金。倘若此刻拒绝,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徒?这数十年来的名号,倒要在这清河县坏了去。” 又见自己徒弟岳飞满脸期望的望着自己,老脸越发有些挂不住。 老英雄终长叹一声,声若洪钟:“也罢!念你诚心,老朽便破例收你个记名弟子。只是有言在先——吾只在清河盘桓三日,能学多少全看你造化。” 说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虚扶一把,“收你了,既是记名弟子,你也早就自成家业,也就无需磕头,到了宅子给我敬杯茶就行了。” 他却不知,此时西门大官人心中盘算,恰似拨亮了一盏灯。 这世道眼见越发不太平,贼寇猖獗,各地绿林蜂起,连那固若金汤的大名府,竟也被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前后上下捅破了三回!饶是百般防范的千金小姐都给捅成了放荡不堪的私巷粉头。 似清河县这种没有重兵把守来去自如的地方,再加上自己这等富户深宅大院,又是金银满仓,又是娇妻美妾,岂不正是‘绿林好汉’眼中的肥肉? 那些个绿林好汉又是飞檐又是走壁又是飞镖袖箭又是放火下药,动不动就是替天行道,说两句便是劫富济贫! 劫谁的富?别的地方不知道,在清河县必然是劫我西门庆的富! 自己若没些硬扎本事,怎守得住这万贯家财? 只要这三日里拚死记诵,好歹学些真传功夫,强似自家目前这般拳绣腿。 纵使只学得皮毛,也比雇十个看家护院的强!还可借着“周侗弟子”这名头,招揽些知根知底的江湖好汉做护院,岂不比寻常打手强过十倍?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 日后自己真真爬上了朝堂高处,有一个注定是岳武穆的师兄站在自己身后,来日若有个山高水低,难道他还能不拉扶自己一把? 还有一道心思也掐在西门大官人嗓子眼里深处:待到那时节,若顺势救岳武穆一救,也不枉自己白来这一遭!想到此处,西门庆只觉得施粥做善事的八百石没有白。果然是一报还一报! 西门庆牵着马领着周侗二人行至城门。 来保早从粥棚里小跑出来,他眼毒,见主子竟亲自牵着那匹骏马不骑陪着老少二人走来,心下便知有异。不待西门庆开口,来保已扑通跪倒:“爹此刻回城?这两位莫不是.“ 西门大官人马鞭虚抬:“这是我管家,做事倒也爽利。快来拜见我的授业恩师周老先生,这位是我师兄岳爷。“ 来保何等乖觉,做下人最要紧事为何?便是不闻不问装聋作哑,只管磕头。 当即转了方向磕了再说,“咚咚咚“对着师徒连磕三个响头,额上沾了灰也不拂去。 西门大官人点点头,上下打量着来保。 见他一身狼狈,满面狼藉,显是散粥出了死力,自家日前那番敲打颇有些用处。 可他打量的轻松,来保却被瞧的如磨盘压心,五脏六腑都碾过一遭。他暗中把这几日行径翻来覆去掂量,反反复复盘了又盘,越想越慌,竟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大爹……小的可是何处又失了手脚?饶命啊!!” “命先记着!”西门庆笑着把马交给他:“你把事情交给来旺,到我书房候着,我有件大事要你去做!” 说着,转身带着周侗二人继续往清河县城中走去。 不远处尘土中,那些排队领粥的衣衫褴褛的流民正被守城兵士推搡抽鞭子,看得小岳爷又是满脸正怒。 那为头的兵曹见西门庆前来,立即换了脸色,赶着上前打躬道:“大官人今日出城散心?“ 西门庆捻出锭雪银,“当啷”丢进兵曹掌心:“请弟兄们喝茶。待这八百石米散尽,丽春院摆酒,给各位解乏。” 说完又笑道:“喝粥的都是些苦命人,何必劳费兄弟们气力,留点气力不如给那些粉头们!” 那兵曹得了西门大官人的碎银,又听闻还有丽春院的酒,脸上霎时堆出十二分殷勤,腰弯得虾米也似,连声应道:“大官人菩萨心肠!小的们省得!”暗地使个眼色,几个兵丁缩回鞭子,改拿枪杆虚拦人群!” 兵曹对着流民呼喝时也将那鞭梢往空中虚抽,倒比先前多了几分顾忌。 三人牵马穿过瓮城时,周侗忽道:“庆官处事倒是周全。”西门庆正抬袖拂开面前飞尘:“师父谬赞。世上哪有什么周全法?不过是银子凿山开路,铜钱垫平沟坎。您老瞧这城门洞——“ 说着马鞭梢往那城门楼青砖拱顶虚虚一划:“穷汉过来是鬼门关,财主过来是逍遥津,分明是同一道门槛,偏生踩出两般声响,这世道呵,横竖不过是个‘钱’字……” 西门庆引着周侗师徒,沿街雇了三顶青绸小轿,摇摇的抬回宅中,但见门楼高耸,院墙齐整,带着东西两处跨院,甚是气派。 (本章完) 第47章 香菱解救计划 第47章 香菱解救计划 西门庆对玳安小厮喝道:“快请大娘前厅来见贵客!!”自家亲自端了盏蜜饯金橙子泡茶奉与周侗和小岳爷。 不多时,吴月娘穿着大红遍地锦妆袄儿,领着二十来个丫鬟仆妇迤逦行来盈盈拜倒。 西门庆扯过岳飞对众人道:“这位小爷是周师父高徒,亦是老爷我的师兄,尔等俱要称岳爷!” 满院穿红着绿的丫鬟仆妇“唰”的跪倒,娇声沥沥齐唤:“岳爷金安!” 慌得岳飞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折煞小子了!唤我五郎便是!”声音尚带稚气,却如金磬般清亮。 周侗冷眼旁观,暗忖道:我这挂名徒弟富甲一方,却只守着正头娘子一人,不似那些暴发户的轻狂,见个平头正脸的便要收用凑个数。这般齐整,倒有些齐家治业的根器! 正思量间,却见西门庆忽问月娘:“怎不见金莲?她伤可好些了?” 丫鬟玉箫却抢着道:“方才还见她往后院葡萄架那边去了,玩着秋千,笑得咯咯响!” “奴奴就没起来过床榻!”一声虚弱的颤音忽从廊下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潘金莲扶着朱漆门框挪进来,脸上白得似新碾的官粉,嘴唇却泛着青。 她强撑着道了万福:“奴婢给周师父、岳爷见礼。身上实在不爽利,恕不能全礼了。” 说罢眼波幽幽转向玉箫:“姐姐为何平白冤屈奴?这半日疼得冷汗涔涔的,何曾下过炕?” 玉箫到没想到这潘金莲用膳都是趴在床上,竟然能挣扎着起来,吓得缩了缩,嗫嚅道:“许是.许是日头晃了眼,看差了人影.” 西门庆眉头倏地锁紧:“你身子还未养好,就这般乱跑,成何体统!” 金莲听得自家主子这声呵斥里藏着三分关切,心头一热,仿佛数九寒天灌下一盏滚烫的姜茶,从喉咙一路暖到小腹。恨不得立时钻入大官人怀中,求主子大手摸摸,嘴儿贴贴。 怎奈外客当前,只得将万种风情都捻作一丝柔肠,眼波汪汪地一荡,柔柔恰恰的说了一声‘是’。 待得西门庆引周侗师徒去安置,人群散后,潘金莲却悄悄扯住个名唤小鸾的粗使丫鬟。这丫头平日只在后厨烧火,是个没嘴的葫芦,众人眼前几乎显不着她。 金莲往袖里摸了半晌,方掏出块汗津津的碎银,统共不过三钱重,却是她平日针线缝补、克扣嚼用,一点一点攒下的积蓄。递出去时,指尖都掐得发了白,心头肉颤,面上却强堆出笑来:“好妹妹,宅里有什么声响动静,不拘大小,须得叫我知道。” 眼见那小鸾蹑手蹑脚去了,潘金莲倚着朱漆廊柱,只觉方才递银子的地方空落落的发疼。 她九岁被母亲卖到这些深宅大院,见惯了那些大门户里的腌臜事。哪个丫鬟不偷汉?哪个主子不藏娇? 特别是这丫鬟堆里,没一句话能当真。今日笑嘻嘻一声好姐妹,明日翻身踩死你这个贱奴婢! 甚么偷香窃玉、栽赃陷害、借刀杀人,甚么争风吃醋、笑里藏刀、指桑骂槐,早看得比《女诫》《内训》更熟稔三分。若没个耳报神,便是叫人卖了还替人数铜钱! 这不,倘若今天自个儿没有挣扎着起身,官人一旦信了玉箫那小蹄子的谗言,嘴上虽不说甚么,心里岂不埋下一根刺? 这深宅大院里,男人的疑心最是难测,今日减一分情意,明日淡三分恩宠,日子久了,便是国色天香堆在眼前也瞧你不入眼! 可这点银子……原是想攒着托人捎带些绒线,绣个骚的抹胸兜儿讨主子欢喜的。如今却填了这无底洞! 金莲儿唇角凝起一丝冷笑:罢,罢,今日玉箫敢这般欺她,来日还不知有多少暗箭难防!舍了这蝇头小利,换得耳目聪灵最是要紧,强过日后被人作践死! 思虑完金莲把脸上的白粉抹去,又擦去唇上的一点叶青。挪着步子重新趴了回去,臀儿肿得发面一样倒是做不得假,特别是昨晚被打过后还受了些蛮力。 那边客房内。 西门庆亲自推开雕门扇,但见屋内早已收拾得齐整:红木床架上悬着锦帐,案头铜烛台擦得锃亮,连那漱盂巾帕都备得周全。 他笑道:“师父与师兄且在此歇息,方才城外厮杀劳神。今日天色已晚,仓促间备不得正经宴席,反失了礼数。待会儿吩咐下人送几样精致小菜到房里享用,明日再摆酒接风,好生与师父师兄把盏。” 说着又亲手试了试床褥厚薄,口中道:“若缺甚么,只管扯绳摇铃——窗外自有小厮彻夜听候。”这才作揖告退,临到门槛边忽又转身,从袖中滑出两锭雪丝纹银轻轻搁在茶几上:“师兄年少,若嫌房中气闷,明日可使这银子唤个小厮领着街上走走。” 周侗颔首不语,岳飞却已涨红了脸连连推拒。西门庆只笑着一摆手,衣袍窸窣声里已掩门而去 出得门来却听身后脚步急响,回头见岳飞追至廊下,手指绞着旧袍腰带欲言又止。 西门庆揽过他肩膀笑道:“兄弟怎的这般婆妈?你我虽非一母所生,却是同一个师傅,理应亲比骨肉,有话直说便是!” 岳飞这才嗫嚅道:“师弟说的是,是我见外了!方才码头上见那丫头被薛家胖子那般往死里打骂,我这一救,她转回去怕是性命难保。师弟可有法子救她一救?” 西门庆闻言敛了笑:“师兄你不知,那薛家是金陵巨富,祖上紫薇舍人官居三品,如今又有贾府、王府两重姻亲。莫说打死个把丫头,便是闹出再大些的风波,这清河县县尊还要在旁拍手称好,师弟我不过清河县一商户,如何能救出皇商世家的家奴?” 少年岳飞长叹一声:“其实我见那三桅珠琅宝船的气势,京城数百近卫来接的排场,也知来头不小。此事确是为难师弟了!” 西门大官人作弄的笑道:“师兄莫不是瞧上那丫头了?那香菱虽挨着打,哭得桃面溅了胭脂汁,可那两道眉比画的还风流,眼窝里含着两汪秋水,柔柔弱弱,挨打后只会声声啼啼,确实是万中无一的颜色,那凄凄喘喘的呼气声音也是脂粉堆里助兴的极品。” “绝非如此!”话未说完,却见少年岳飞剑眉倒竖,抱拳正色。 【香菱求大爹们月票!】 (本章完) 第48章 并非只靠枪棒 第48章 并非只靠枪棒 小岳爷说道:“师弟错看岳飞了!大丈夫见不平事,譬如箭穿雁嘴不得不鸣,岂因她生得貌美或不貌美?” 说着他叹了口气:“我知道师弟不理解,为何天下落魄人如此多,为何执念于救一人。师父总说‘乱世人命如蝗虫过境’,救一人又有何用?可若因救不得天下人便袖手旁观一人,这身武艺不如埋进坟茔,我这志向如青天薄云一般有何区别?不过闲风一吹便四下散了!” 西门大官人收起笑容望着这小岳爷点点头:“我懂师兄的意思!” 岳飞摇摇头:“你不懂,你和师傅一样不明白” 叹了口气,转身要回房里。 西门大官人忽然喊住了他,搂着他肩膀,一起坐在凉亭里,正色道:“我说个故事你听:说是海边有个痴孩儿在玩耍,退潮后拚命往海里扔搁浅的贝壳。老翁拄杖笑他:‘傻孙儿,滩头万万千千贝壳,你救得几个?谁又在乎?’孩儿攥着枚紫纹贝喘气道:‘爷爷不知,我对这枚便是乾坤!’又拾起枚白玉贝嚷道:‘我对这枚亦是江山!’每扔一枚便喊一声!我救的每一枚贝壳自个儿在乎!!” 岳飞听得两眼放光,一双铁掌忽的攥紧西门庆手腕,攥得他龇牙咧嘴,尴色不已,四下偷瞄生怕被丫鬟小厮瞧见。 “正是这个理!每枚贝壳自个儿在沙里挣命,遇上了俺,俺便做那托它回海的浪头!”激动得嗓音劈叉竟带出汤阴乡音:“不想师弟竟知我!” 忽地又一皱眉:“为何故事里偏是孙儿和爷爷,师弟你不会借着这故事占我便宜吧?” “年纪小就是心思多,师弟我怎是这般人!”西门大官人慌着左右看,不露声色把手抽出来,站起身来拍了拍小岳爷的肩膀:“虽说这薛家势大,既然师兄第一次求我,便是再难我也去试试!!你且等我回音便是!今日师弟就教教你,男人这身武艺并非只靠枪棍,只要地方用得对,红绡帐里指尖儿也能显威圣,我定将那唤作香菱的丫鬟带回来。” 小岳爷满心期盼的点头,就是觉得师弟这话里怎么有些味不对,不停的琢磨含义。 西门大官人走回了自己的书房。 来保已经在里候着了。 月娘此时也带着玳安和几个小厮进来,提着几个玄色描金礼盒后出去。 “玳安留下!”西门庆忽道,有心栽培他。这班仆役里,唯这贴身小厮玳安最是忠乖,虽有些贪小便宜的毛病,却从无二心。 这养奴仆好比熬鹰驯犬,须得拣那爪牙利落又肯认主的。 爪牙可以磨锐利,狼心狗肺养不熟! “此次要你做的事,送好了你以往所有过错,一笔勾销!非但如此,还要大赏!”大官人先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要来保做的事情。 接着又说道: “来保!” 西门大官人端坐太师椅上,手指敲着桌面,目光紧盯:“此次送礼干系重大,非同小可。爷的身家前程,可都系在你身上了!” 来保鞠躬,赌咒发誓:“爹放心!小的便是肝脑涂地,也定要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绝不敢有半点差池!” 西门大官人点点头,指着一包银子吩咐道:“这五十两银子,你且收着路上使用。虽说不算远路,但逢驿驻马、见槽喂料,该打点处休要吝惜——尤其是太师府上那些守门官,须得使出十分撒漫手段,大方出手!” “钱财似流水,善方能长远。省得下银子未必成富奢,得出银子方是通达客。好比那渡河的舟筏,舍不得离岸,怎能到得对岸宝山?” 又冷笑一声:“倘若你为贪图那余银坏了爷的好事.” “扑通”!来保吓得连忙跪下:“我的大爹,小人便是再愚钝也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爹,您此刻是西门大官人,我才是那来保!您要是县尊,我便是那来师爷,有朝一日您若是太师,小人便不是来保,是来大管家了!!” 西门大官人一怔:“那倒是爷的不是,不够奋进!拦住你来大管家的命数了!” 月娘在旁拿着汗巾儿掩嘴‘噗嗤’一笑。 来保匍在地上讪讪地陪着笑。 西门大官人又从袖中摸出一封书信,正是温必古所写,封皮上恭恭敬敬写着“翟谦大管家亲启”。他将信放入拜匣,盖好盖子,郑重其事地交到来保手中:“这信重要也不重要,信只是噱头,让翟谦见你的噱头,这里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礼品的分量。” “记住!”西门大官人紧紧盯着来保:“到了京城直奔蔡太师府邸。那等地方,门禁森严,规矩极大!你切不可莽撞!” “先寻个稳妥的客栈住下,然后去那府邸左近,寻那专在权贵门前讨生活的‘帮闲’或‘门子’,塞些银子,打听清楚翟管家何时出府,或府上哪位管事好说话。切记,莫要一上来就直冲大门,免得被当成刁民轰走,反倒坏了大事!” “是!小的谨记爹的教诲!定然小心行事!”来保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拜匣,如同捧着身家性命。 “去吧!早去早回!爷等着你的好消息!”西门大官人挥了挥手: “玳安,这次是你头一回办重要差事,跟在来保身后,不可多说一字,只需看,只需听,明白?” 玳安扑通跪下磕头:“大爹放心,小的出了大门就是个哑巴,这张嘴除了吃喝就只会阿巴阿巴!” 月娘听了一笑:“你倒是把机灵放在办事上!” 来保不敢耽搁,领了差事,带着玳安,又点了几个精干的长随,备了快马,星夜兼程,直奔京城而去。 西门庆刚打发走来保,忽听门外小厮来报:“薛家来人求见。“但见一个青衣管家趋步而入,正是日间在码头见过的薛家老仆。 那管家躬身道:“西门大官人万福。我家夫人特命小的来谢白日救命之恩。姑娘眼下虽醒了,却咳得厉害,痰里还带着血丝。夫人心急如焚,特请大官人过府一诊。“说着从袖中取出个锦袋:“这是夫人备的诊金,望大官人笑纳。“ 西门庆推开银袋,笑道:“日后再说,管家先行,我随后便到。” 还一章审核了老爷们要等审核上班了! (本章完) 第49章 求追读!养书养死了! 第49章 求追读!养书养死了! 薛忠见状也不坚持,顺势收回钱袋塞入袖中,心下暗忖:这西门家业倒比传闻中殷实,连五十两谢仪都推拒,待回去要好生禀告主母。面上却堆笑道:“大官人仁心,小的这就回去禀报。“ 待薛忠退下,西门庆心中暗叫一声“妙“,正愁寻不着由头插手。月娘正捧着账本进来,见丈夫神色,忍不住问道:“方才听小厮说有人求医,却是哪家的贵人?“ 大官人笑道:“是京城薛家,做着皇商买卖的。白日里在码头见过一面,他家姑娘突发急症。你去厨房吩咐,取杏仁、川贝各三钱;雪梨两个,去皮核切成骰子块,用冰隔水炖得融烂,拿钧窑盅子温着与我。“月娘也不多问,忙提裙往厨下赶去。 大官人站起身来,这薛家皇商虽说日渐凋零,但一个插用的梅瓶都是五百两的家伙。想要把那娇滴滴,气吁吁,别有一番风味的香菱丫鬟弄过来,靠银子是决计不行的,想来想去只有从手中番僧的药着手。 西门大官人提着朱漆食盒方踏入县衙大院,早见薛家老仆薛忠在滴水檐下候着,打千儿道:“大官人万福!姑娘咳得厉害,夫人急得直抹泪呢。“ 引着穿过回廊时,忽闻西厢房内砸瓷器的脆响,薛蟠的粗嗓门震得窗纸发颤:“这破屋连狗都嫌!床板硬得硌腰,帷帐尽是霉味!爷要去外头住上房!“ 薛夫人的哭骂声随即传来:“你要住甚上方?作孽的孽障!你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你那性情?白日才闯下大祸,夜里又要去嫖!可是要气死我才甘心?那老少二人说不准还在这清河城里,你就不怕再被竹竿顶着太阳穴,活脱脱的戳死你?“ 薛蟠声气顿时矮了半截,兀自嘴硬:“娘尽会吓人那老棺材瓤子早该滚蛋了“话音未落却是一阵桌椅碰撞声,显是挨了捶打。 西门庆掀帘而入时,但见满地碎瓷淋漓,薛蟠正揉着胳膊嘟囔一脚将填漆绣墩踹得滚出老远,见西门庆进来,倒收起三分戾气,胡乱拱拱手:“谢过大官人白日援手!你这人倒有些义气!往后到了京城,只管来薛府寻我吃酒!让你见识见识我薛大爷的排场! 也不等西门庆回话,腰间的赤金螭纹带扣一整,掀帘便大步出去。 薛夫人忙拭泪迎上:“恩人见笑,原不想麻烦恩人,只是身上带的冷香丸在急症时并不十分见效.“话未说完,忽听隔壁“哐当“一声瓷瓶碎裂,紧接着香菱的哭求声凄凄切切传来,夹杂着其他丫鬟的啜泣,又闻薛蟠在外头嚷着要骑马出去。 “这孽障是要活生生气死我!!”她急得云鬓上的金步摇乱颤:“恩人且先入内看顾小女,待我去拦那孽障!“说着便要追出去。 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止步,回头望了望内室垂落的锦帘,脸上显出几分犹豫——这深更半夜的,让外男独入女儿闺房,实在不合礼数。 可转念想到白日里码头上,为救宝钗那般亲密接触都已有过,女儿的身子早被他瞧遍摸透揉遍。眼下再讲究这些虚礼,倒显得矫情。终是咬牙道:“恩人快请进去罢,宝钗咳得厉害.“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薛蟠去牵马的声音,她想到万一又遇上那老者和少年,怕是薛家连这根独苗都没了,再顾不得许多,提着裙摆急急追了出去。 西门大官人只得自己走了进去,还未进到房门内厢房内弥漫的暖腻与一丝若有似无的汗媚息,微微带着一些勾人的膻味。 只见薛宝钗病卧在床,身上只一件薄如蝉翼的杏子红绫抹胸并同色撒脚绸裤,因燥热才将两条白生生的丰绵绵的膀子露在锦被外头。 西门大官人已是见过了不少美人,都白得让人炫目,但却各有肉色底子,有那瓷白的、雪白的、月白的,偏这宝钗是凝脂般的奶白色,润汪汪的像裹着层光。 那绫罗被虚汗浸得半透,软塌塌地贴服在身上,比无遮无掩更显出几分丰腴肉感来。 一张脸失了血色,却更衬得肌肤丰莹如奶脂,烛光下浮着一层细密的虚汗,腻润得仿佛能掐出水。 正咳得胸脯起伏,娇喘微微,忽听得帘栊轻响。宝钗一惊,慌忙将露在外头的两条玉臂往被里缩。 这一缩急切,带动了被角,原本盖得严实的锦被滑落些许,那杏红抹胸被汗濡湿,紧贴在颤巍巍的腴润之上。 她羞得满面飞红,连颈子都染了粉晕,急急扯高了被子,将那令人心旌摇荡的春光死死掩住,连颈项都缩了进去,只留一张滚烫的芙蓉端庄脸蛋在外,活脱脱有种反差媚态。 方才一番动作,更引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她整个身子在被下剧烈地弓起又落下,隔着薄被依然能看出那身子丰腻,随着咳声颠腾起伏。 她咳得鬓发散乱,几缕青丝被汗黏在腮边颈侧和肩头,乌黑油亮,衬得那露出的肩头奶腻肥白,汗津津地泛着柔腻的光泽。 好容易咳声稍歇才说道:“劳动大官人深夜前来,实是过意不去。“ 宝钗微微颔首,声音虽轻却仍保持着仪态,只是话尾忍不住又漏出几声轻咳,忙用绢子掩了唇。 西门庆将食盒轻轻置于案上,温声道:“姑娘莫要客气。今日码头风急,想是邪风侵了肺经,这才咳得厉害。“ 宝钗正要道谢,却忍不住又是一阵轻咳。待缓过气来才轻声道:“大官人妙手仁心,白日已是感激不尽。此番又劳您费心“ 微喘息着说道,声音带着病中的虚弱:“今日还要谢您周全我哥哥“ 她说话时气息不稳,咳了两声,“家兄自幼被母亲娇惯,行事未免失于检点,今日若不是大官人从中转圜怕是惹出了大祸临头来。“ 西门大官人在榻边绣墩坐下:“姑娘说哪里话。薛兄弟年少气盛,原是该多担待的。待我先为姑娘推拿。“ 宝钗闻言,刚褪下的红霞又袭来。莫不是又要按那丢人的地方?她想起白日里救治的情形,不由得攥紧锦被边缘,声若蚊蚋:“这怎好再劳动大官人“话未说完又是一阵轻咳,咳得肩头轻颤。 西门庆正色道:“姑娘这咳症来得急,非得呼吸调整才是。“大官人声音温和:“少不得要再得罪一次。 【老爷们!月票再赏一次!】 (本章完) 第50章 宝钗的心思 第50章 宝钗的心思 宝钗闻言又要来一次上次那般,芙蓉面上血色尽褪,复又涌起一片滚烫的羞红,直烧到耳根颈后。她死死咬着下唇,目光慌乱地别开,不敢看那立在床前的身影。 锦被下,那双素日里执笔,抚琴,翻书,拨算盘,无不涉猎的玉手,此刻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颤巍巍地摸索到腰间,指尖勾住那湿热的汗巾子活结,迟疑了半晌,方狠心一扯。 细细索索一阵衣料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暖屋里被无限放大,绫裤被悄然褪下,堆在腿弯。她又摸索着掀起素色抹胸,将那一片今日前从未示人的奶白小腹敞开在被中。 良久,才传来一声细若蚊蚋的回应: “有劳大官人了。”那声音带着哭腔,腔中还带着尾颤,欲与还休。偏偏出自这么一张端庄正经的大家闺秀脸蛋上,强烈的反差。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恍若白玉观音像泼了胭脂,染上了媚色! 谁说这端庄的人儿不会妩媚勾人?不过是未遇着教她甘心坠下莲台的真佛。 西门大官人大手沉稳地探入那水红绫被之下。当那滚烫粗糙的掌心,毫无阻隔地贴上那片滑腻温软的小腹肌肤时,锦被下的娇躯猛地一颤,浑身泛起细小的疙瘩,如同受惊的羔羊,连带着整个被面都跟着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随我动作呼吸吐纳.”大官人沉声说道:“这是在治病救人,不可乱想,且随我掌势腹部呼吸。“ 大官人声音低沉,手掌缓缓下压。 宝钗紧闭双眼,长睫乱颤,每当他灼热的掌心按压下来,便不得不深深吐气,这般推拿片刻,她苍白的脸颊泛起胭脂色,身子渐渐酥软,咳嗽果然渐渐好些。 西门大官人便端出一碗温热的杏仁川贝雪梨汤,坐到她榻边。他舀起一匙琥珀色的清润汤水,递到宝钗唇边。 “宝姑娘,仔细烫,慢些喝,润润肺腑。”西门庆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温柔。 这在后世看来男人稀松平常的举动,落在此刻的宝钗身上,却似平地一声惊雷!她心窝子里“突”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麻又慌。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腾”地窜上双颊,直烧得耳根子都滚烫。那递到唇边的汤匙一时间比那只大手还来的滚烫粗糙。 怎得会有这般会疼人的男人!薛宝钗微微启唇,唇瓣饱满唇珠圆润在病中少了几分血色,却更显出一种娇柔的肉感。 她啜了几口,只觉清甜沁入肺腑,依着那好学的习惯不由轻声问道:“敢问大官人,这是何汤剂?五行何解?往日在家中咳嗽,母亲多是让人熬些燕窝粥来。” 西门大官人一头雾水,解什么解! 宝钗又说道:“汤里有杏仁?可此物性苦温,有小毒,须得炮制得法,去尖去皮,火候稍有不当,反伤肺气。还有这是何物?似乎性偏寒凉,于我这外感初起、痰中带血之症” 却听到男人一身轻喝:“聒噪!既病着,便好生将息,费这些精神琢磨甚么药性药理?没的白耗心神!” 话音未落,又一匙汤水已不容分说强硬的地塞入她口中。她猝不及防,一缕琥珀色的汁液顺着唇角滑落,就要滴落下来,宝钗还未及反应,一只灼热的大手便覆了上来,粗粝的指腹沿着她丰润的唇瓣和下巴重重一抹。 宝钗霎时僵住了。那糙感刮过她娇嫩的唇珠,带起一阵细密的战栗。她自幼金尊玉贵,何曾被男子喝斥过,又何曾被男人这般唐突过? 那大手中男人的汗气儿和自己的体香浊在那一起,你中有个我我中有个你,直愣愣的冲着鼻头窜来。 心中又羞又恼,偏偏身子竟酥了半边,被喝止的委屈便化作眼波里水汪汪的光,欲滴未滴。 她抬眼,偷偷的望着这个男人。 除开高大俊朗,肩宽背阔外,那双眼睛生得极是风流,恰是女人喜欢的三分邪气。 宝钗心头微微一跳,慌忙垂下眼帘,只盯着那汤匙里的梨汤。 心内恰似一池春水,被风乍起:听闻此人原是个开生药铺的坐商,营生倒也殷实,人物又生得这般俊逸,行事体贴周全……不知他有没有妻子? 可惜了。终究是市井中人,门楣低微了些。倘若……倘若他能有些许功名傍身,哪怕只是个虚衔,于薛家面上,也算添得一片瓦,挡得一丝风…… 此念方生,连她自己亦微微一惊,忙垂了螓首,只觉颊上微热,暗恼怎生出这等攀附之想。 薛宝钗何等聪慧的女人,不像其他少女懵懵懂懂,自己欺着自己。 她猛然省得了自己心中这异样情绪的源头! 有些吃惊自己一缕芳心竟系挂出去的同时,又觉天赐相遇又被他救:恩情,天意,宿命!原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紧接着心眼一转,灵光乍现:“是了!何不劝他捐个前程?哪怕是个虚衔,俩人或许可以 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他又会如何想? 转念心中又自顾自怜了起来: 哥哥那混世魔王,在金陵为争买香菱打死了人,惹下人命官司,若非舅舅王子腾和贾府之力周旋,险些酿成大祸! 薛家纵有泼天富贵,奈何根基已朽。可自己那哥哥,整日只知斗鸡走马,眠宿柳,挥霍无度,半点不肯读书上进,更别提支撑门楣。 此番薛家进京,一是避避风头,二来要自己要待选宫中才人赞善之职。 想她薛家虽是紫薇舍人之后,如今却要靠女儿家抛头露面,入宫选那女官。 父亲早逝,千斤重担,原该落在他这嫡长子肩上,偏生他这般不成器!到头来,这偌大一个薛家,这摇摇欲坠的门楣,竟似全副压在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身上 想到此处喉间便有些发紧。 恰似那牡丹虽好,纵有国色天香,全仗绿叶扶持,偏她薛家如今枝零叶落,风雨飘摇,竟要这牡丹孤零零地立在风口,独自撑起这一片将颓的春意。 思及此处,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翻腾,压不住满腹的心思,乱如麻绳。 薛家命数尚且难料,自个又……哪有半分资格,去思量什么‘自个儿看中’的男人?” 一口口的喝着这雪梨汤,又望着这男人,只是胡思乱想:这竟是他亲手为我熬的么?但见那汤水澄澈,银耳如玉,雪梨剔透,显是费了工夫的。 (本章完) 第51章 丽春院群魔乱舞 第51章 丽春院群魔乱舞 宝钗红唇微张,又咽下一口,顿觉一股清甜滋润直透肺腑。那温热的汤水顺着喉管滑下,竟似将满腔酸楚也稍稍熨平了些。 心中那委屈伤心,便如春冰遇阳,悄悄化了三分。熨帖肺腑是假,倒把那沉寂了十几年的心湖,猛地搅起一圈圈涟漪。 这梨汤哪里是润自家的肺?分明是勾女儿的魂! 只觉自懂事以来,自己学闺训、学针黹、学管帐、学琴棋,学书画,诸子百家无所不通,竟无一刻有这般松快适意。 不必端着一副稳重模样,不必思量规矩,不必计算家中生意得失,只消细细品着这盅中的滋味。 望着这拳头大小的甜白瓷碗,里头的汤水渐少,只盼这碗儿再大些才好。一勺接一勺,贪起这片刻温情,竟恨不得教他就这么一直喂下去! 就在这心潮起伏之时,忽见薛夫人急匆匆掀帘而入,云鬓散乱,金步摇歪斜欲坠。 她一把拉住西门庆的衣袖:“恩人发发慈悲帮我一帮,看上一看!那孽障竟跑去什么清河县的什么丽春院喝酒了” 说着求道:“我们薛家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再碰上那老少,惹出白日那般祸事.薛家一根独苗,可怎么是好” 西门大官人轻扶薛夫人:“夫人莫急!蟠兄弟年轻,一时贪玩也是有的。您且放宽心在屋里等着,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我这就去寻他!” 大好的机会!! 西门大官人心中大喜,说着把手中的碗勺转交给了薛夫人,转身离去。 却不知这无意的举动,又伤了一个少女的心思。 薛宝钗正见到这大官人竟连和自己打招呼都没有,就这么走了。那端庄持重的面容虽还绷着,被子的纤指却早已绞紧了那条汗巾儿,眼见母亲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哥哥的不是,她忽然觉得这屋子闷得慌。 西门大官人走出去问了丫鬟那薛蟠去处方向,确定了是丽春院,接过薛家小厮牵过来的菊青骢马,拉着缰绳,摇着洒金川扇,四条腿儿方踱到丽春院黑漆大门前。 果然两个个大红灯笼下,一个胖大身影在石狮子旁搓手打转,眼巴巴的望着里头。 这薛蟠穿着荔枝色潞绸直裰,额上汗津津的,见了西门庆便如拾得珍宝也似,扑上来扯住袖口叫道: “是你!!西门.西门大官人?天可怜见!西门大官人,真真是救命王菩萨降世!我被母亲催赶得紧,慌得连钱袋子都落屋里了,好哥哥再救我一救,先借银子使一使,明日加倍还你送到你的府上!”说着眼珠子早溜向院内的热闹,咽着口水。 西门庆却不掏银子,只把眼往那销金帐里瞟,见应伯爵正听自己吩咐搂着个姐儿在吃酒等着,便高声笑道:“独乐乐岂如众乐乐?既了了我的地盘,今日且叫你见识清河县子弟们的手段!” 当下拍了拍薛蟠肩膀带着他进去,那应二麻子见到西门大官人进来忙不迭滚将过来喊着:“大哥!” 大官人在他附耳吩咐几句,但见应伯爵笑得满脸麻窝都绽开来,一溜烟去了。 不过半盏茶功夫,但听门口震天响,谢希大、祝实念、子虚等人乱哄哄涌来,这些来个清河县的帮闲纨绔把个丽春院门口挤得水泄不通。 老鸨忙叫撤去原有席面,另开三间相通的上房,摆开螺钿大圆桌。先是四个翠衣小厮捧来执壶、瓷劝杯,随后十几个粉头鱼贯而入,穿着水红杭绢对衿袄儿,满地滴溜溜拜下去,娇声道:“给各位爷见礼了!” 又对西门大官人说道:“李娇儿今个身上来了东西,不敢出来迎接大爹,怕触了贵客的霉头。” 西门庆把手一挥无事。 正好不想见那女人,省的又问何时候娶她! 薛蟠左臂缠着个银盆脸粉头,右手搂着个瓜子脸粉头,面前罗列着糟鹅掌、烧鹿脯、酥油泡螺等十数碟时鲜。 有个穿榴红裙的粉头最是乖觉,先把菱盏斟得满溢,贴着薛蟠耳根唱道:“可是少有人能当我们清河县西门大爹的贵客,薛官人今日做筵主,须饮个双杯儿!” 薛蟠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爷和你们大官人原是亲兄弟一般!今日快活,你们都来陪爷吃酒!” 祝实念在旁拍桌起哄:“该用嘴儿喂到口里才是!”众粉头便嘻嘻哈哈小酌一口,嘴对嘴儿都来灌酒。喝得肥头大耳得薛蟠满嘴胭脂。 忽见应伯爵变戏法似的掏出个紫竹箫,吹起《闹五更》曲牌,谢希大击着象牙板相和。 两个粉头解了罗带汗巾儿,裸着臂膀大腿跳天魔舞,纱裙翻飞。 薛蟠吃得眼饧耳热,拍手大笑:“妙极!妙极!我在家中何曾见过这般趣致!”竟把撒汗巾子丢去罩在舞妓头上,嚷着要学甚么“蝴蝶穿势”,满座哄笑中齐齐又喝了一轮。 弦索声里,银盆脸粉头捏着蜜饯金橙喂薛蟠,瓜子脸粉头却把酒含在口杯里要他尝。 这呆子左咬一口胭脂,右咂一口香舌,乐得忘乎所以,又抓起不知哪位粉头裸着的玉足来:“你这脚儿好生小巧,让爷香一口。” 这时子虚拍案笑道:“说起金莲戏盏,咱们丽春院倒有个红牌,却也是难得的天足纤巧。“说罢朝帘外喊道:“请云香姑娘来见客!” 不过片刻,但见一个身着月白绫衫的粉头袅袅进来,果然生得一双纤足,穿着大红遍地金高底鞋。 应伯爵起哄道:“云香姐儿,快让薛大爷瞧瞧你的玉足!” 那粉头含羞带笑,轻轻褪去绣鞋,果然见一只白净纤足,虽远不及潘金莲的极品,却也小巧可爱。 薛蟠看得眼直,连声道:“妙!妙!这双脚儿标致!” 祝实念趁机道:“何不就行个'金莲鞋杯'的酒令?”当即叫人取来一套青瓷盏,放在云香弓鞋内。 谢希大敲着象牙板唱道:“第一杯,鞋杯酒,劝君莫惜兜儿衣!” 云香娇滴滴捧着鞋杯,喂到薛蟠嘴边。薛蟠就着美人金莲饮了一盅,只觉酒香混着脂粉香,分外醉人。 应伯爵又嚷:“第二杯,要个'步步生莲'令!薛大爷饮了这杯,须得说个带'莲'字的诗句!” 薛蟠搜肠刮肚,猛然拍腿道:“有了!‘莲艳蛤蟆大,叫呱呱!’”众人听罢面面相觑,不想还有如此英才的,却面色不变,齐声喝彩,又逼他饮了三杯。 这酒令再行下去众人怕是装不住! 应伯爵击掌笑道:“这般吃酒忒也文绉绉!俺们清河县有个粗俗玩法——'金莲渡酒'!” 【各位老爷,不是不暴更,实是字数多了要被踢出新书推荐,上架必暴!9月1号星期一新月开始,求各位老爷月票和追读送我上新书榜!】 (本章完) 第52章 鱼饵已下 第52章 鱼饵已下 薛蟠笑道:“如何渡法?” 众人一阵嬉闹! 子虚也不动怒,但那假娘子脚儿长什么样,自己如何能知道,却又摆不下脸,干笑两声,端起酒杯掩面把话头含糊混了过去。 西门大官人倒是想到自家的金莲却是如此,只是那日打得她狠了,还未细细查看。 见火候已到,便擎杯向众人敬酒。道:“列位兄弟可知这位薛大官人来历?”他乃是一等皇商薛家嫡派子孙,现领着钱粮采办!他家紫薇舍人公在世时,江南丝路谁不敬让三分?”说罢眼神一凝,扫过全场。 这群泼皮哪能不明白大官人的意思。 那应二麻子即刻跳将起来,故意将酒盏惊落在地,“咚”地跪倒作揖:“天爷!可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怪道今日门前喜鹊叫,原是真仙降凡尘!” 祝实念忙扯薛蟠袖口细看:“这潞绸怕是宫里用的?指头缝里漏些银屑,够俺们吃半年酒哩!” 薛蟠被捧得浑身发痒,咧着嘴道:“不过有几十处当铺庄子,各处的布庄矿头也沾些股.” 话未说完,谢希大早抢过酒壶亲手斟酒:“薛大爷这般人物,俺们清河县井底之蛙,今日才见真佛!” 粉头们听闻,又得了西门大官人的眼神,齐齐莺燕般缠上来。这个解了石榴红汗巾子要赠“如意郎”,那个拔下金簪儿说是给郎君的“见面礼”。 薛蟠左拥右抱,忽觉自家竟似戏文里万红簇拥的风流郎君一般,被捧得骨酥筋软。想要摸出块银两掷给堂官们,却又抹了一空。 这时桌下西门庆偷偷递了袋银两过来。 薛蟠大喜,只觉得这西门大官人此刻比自己母亲还亲,比自己那死去的老爹还要大恩。把那袋银两一抛:“人人都有赏!都拿着!” 子虚立即拍案叫绝:“这才是大家气象!俺平日三钱银子都要找那咳.薛大爷撒钱如撒土!” 众帮闲齐声喝彩,粉头们忙将点心酒水喂到薛蟠嘴边,把个呆霸王哄得误认自家是西楚霸王转世。 薛蟠被众人捧得飘飘然,哄得骨软筋酥拍胸道:“待我回了京城,一定带上那些子侄兄弟回转过来清河,好好玩上三日!你们有什么新鲜样,只管使出来,爷有的是银子!” 一群男人玩得热呛,话引子便自然说到风月场上。 应伯爵抢先凑上来谄笑道:“薛大爷这般豪爽,真真是金陵第一等人物!不瞒您说,要论风月场中的样百出,还得看俺们西门大官人.” 薛蟠吃得半醉,乜斜着眼问:“西门哥哥还有什么妙处?快说与我知道!” 只见应伯爵晃着麻脸高叫:“若说风月禅功,俺大哥是观音座下金刚转世!莫道清河县,便是京城那些脂粉教头、红帐仪宾,见着俺大哥都要唱喏,口称师父!” 祝实念立即接腔:“正是!连那些龙虎山元阳真人都亲赠联语'枪挑四海群芳冠,马踏九州艳帜魁'!” 谢希大更把酒盏敲得叮当响,扯着嗓子嚷:“莫说是行院里的头牌粉头,便是观里的仙姑也要软了腰肢!” 薛蟠听得两眼发直,扯住西门庆袖口低声道:“好哥哥,你真真如此厉害?” 西门庆笑道:“贤弟要学,须得童子身苦练三年五载,方能立竿见影” 薛蟠一口气泄了下来:“我哪来童子身,不瞒好哥哥,小弟我那一点可怜的阳元才懂事便被宅里丫鬟给吞了,可有左道速成的法子?我娘拘得紧,哪耐烦慢慢练!” “倒是有,只是这东西极其珍贵,当年偶遇云游真人赐我一些,数量有限,便是有万贯家财也无处买去。”西门大官人面有难色。 薛蟠急得抓耳挠腮,连声叫道:“我的亲哥哥!好官人!爹!亲爹!!”抓着西门大官人衣袖,满脸醉酒也顾不得体面哀求道:“以后你就是我薛蟠的最亲近之人,求让我试上一试!小弟不敢多要,只要试上一试见见世面便已满足。知道是啥滋味儿,死了也甘心啊!!” 西门大官人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如此认我,你我也算投缘!”说着从兜中取出番僧的药丸,烛光下见那物紫莹莹泛着油光,异香熏得人脑门发胀。 “就是此物,温水送服后.”西门庆附耳低语几句,薛蟠听得腮肉乱颤,急抢来囫囵吞下,噎得直抻脖子。 西门庆朗声唤过老鸨:“今日薛大爷所有开销记我账上!”转身对薛蟠笑道:“贤弟且放开怀抱,你母亲那里我去打声招呼!” 薛蟠早已急不可耐,借着酒劲搂着粉头往房中走去:“西门哥哥真真是我知己.今日这般快活,竟比在家里还自在十倍!”话未说完,早被粉头用香唇堵住了嘴。 西门庆朗声唤过老鸨:“今日薛大爷所有开销记我账上。” 欢场哪计金银尽,温柔不知日月长。 西门庆既然这鱼饵下水了,回家等便是。 出了丽春院,也不管里头薛蟠并众帮闲如何和那些粉头胡天胡地,自骑了马回府。 此时已是三更时分,街上静悄悄的,唯闻马蹄嘚嘚,踏碎满街月光。 自家府邸高大的门楼下停住。丽春院里的莺声燕语、暖阁熏香,仿佛还粘在衣襟袖口,挥之不去。 他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甩给值夜的小厮,也不惊动旁人,独自穿廊过院,来至后园演武场,又是舞了一趟棍棒,这酒劲上来昏昏沉沉,这才回房洗漱睡下,全然没发现远处一个人影看着他。 许是昨日喝了不少,睡到正午才起身。 但见那正厅之上,早已收拾得齐齐整整。吴月娘系着一条素色绫子裙,早已带着两个贴身丫头——玉箫与小玉,在厅下候着多时了。 桌上早已布好了午饭:一碟糟得喷香的鲥鱼,一碟油亮亮的烧鹅,一碟切得精细的酱肉,并几样时新菜蔬,一瓯热气腾腾的粳米饭,旁边还温着一盏醒酒的酸笋汤。 月娘见官人出来,脸上堆起笑:“官人可算醒了。这日头都晒着屋脊了,想是昨日乏得狠了?饭菜都摆好了,只等官人用些,暖暖脾胃。” 大官人上来抱住月娘亲了一下。 月娘娇羞的推了推:“还有丫鬟在呢.” 等到西门大官人坐下,拿起碗筷,她手上布菜的动作未停,轻声道:“官人,这几日家中账上流水,妾身瞧着,进项虽也有,但开支着实有些大了。” 她顿了顿,见西门庆咀嚼的动作慢了些,脸色没变化,才接着细数: “前儿永福寺主持重修大雄宝殿,官人发愿心,捐了二百两;老和尚又帮观音庵要走了二百两。这两桩,便是四百两雪银出去了。” 又小心的又看了看自己官人的脸色。 (本章完) 第53章 县尊求上门 第53章 县尊求上门 “再有!”吴月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点谨慎,“打点京里蔡太师那条要紧的门路,光是现银就使了三百两,这还不咱压箱底的礼物。” “再加上这几日官人在外应酬,家中月例、人情往来、采买添置,林林总总也了三百多两。眼瞅着就要到年根底下了,各官门口、故旧的年礼节敬,又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轻轻放进西门庆碟中:“若是京里蔡太师那条路子真能走通,往后怕是用钱的地方更多、更紧要呢,有道是:钱如流水去无痕,财似春冰化有时。” 大官人喝了口醒酒的酸笋汤,拿起雪白的汗巾子擦了擦嘴角。 他自然听懂了月娘的弦外之音——这是在提醒他,银子像流水一样淌出去,而进项若跟不上,纵然是西门府这样的泼天富贵,也架不住这般销。 “唉!”西门大官人叹了口气:“确实这么下去,这聚宝盆的底儿,眼见着也薄了三分,得再找些个进项才行。” 忽听得外间脚步急促,一个小厮在帘外躬身禀报:“爹,县尊太爷跟前的李皂隶求见,说有要紧事。” 县尊? 西门大官人眉头一挑,正嚼着月娘布的鱼腩,慢条斯理将口中食物咽下,又呷了口金华酒润喉,才拖长了声调道:“叫他进来罢。” 不多时,一个穿着青缎褶子、腰系鸾带的汉子,躬着身子,脸上堆着笑,小心翼翼进来。 他一进门目不斜视,飞快对着西门庆唱喏: “给西门大官人叩头。”说着便拜了下去。 西门庆眼皮也没抬,只拿银箸儿拨弄着碟子里一块鱼肉,眼皮也不撩一下,漫不经心道:“可曾吃饭不曾?若不嫌残馁,坐下搛些吃?” “折杀小的了!折杀小的了!”李皂隶腰弯得更低,双手乱摇:“小的来时胡乱扒了两口,哪里敢污了大官人的金台盘!府上的珍馐,小的便是闻闻香气也是折福!” 西门庆这才撩起眼皮,目光似笑非笑:“哦?缘何大驾光临?可是县尊太爷有何钧旨?” 李皂隶脸上的笑纹儿僵了僵:“大官人说哪里话来!哪敢说钧旨!是太爷感念大官人素日里对衙门上下多有帮衬,心里头着实惦记着。” “太爷说,多时不曾与大官人亲近吃酒了,心里想得紧。特意打发小的来,想请大官人金面,明日午时,赏光往县衙后堂卷棚厅一叙,太爷略备水酒,单等与大官人说说闲话,暖暖情分。” “暖暖情分?”西门庆淡淡说道:“烦劳回去上复县尊大人,我这几日身上懒懒的,昨夜偶感风寒,眼下正吃着汤药,怕是沾不得酒水,冲了药性。县尊大人的盛情,西门庆心领神会,这席面,就恕小的不能领命了。” 李皂隶没想到西门庆会如此干净利落地一口回绝,连个梯子也不给下! 他慌得又搓手又哈腰: “我的大官人!亲爹!您……您老这……莫不是还为前日张大户那档子腌臜事体?太爷他老人家当时也是被架在火上烤哇!那张大户在州里攀着高枝儿,太爷夹在磨盘中间,实在是……实在是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并非存心要袖手旁观,看着大官人您吃那哑巴亏啊!” 西门庆眼皮依旧耷拉着,放下筷子,声音平平淡淡:“这话岔了,我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市井小人,安敢记恨青天父母?‘委屈’二字更是从何说起?县尊太爷明镜高悬、秉公执法,何错之有?西门庆只有顶礼焚香、感恩戴德的份儿,断不敢有半句闲言碎语。” “哎哟!我的西门大爹!”李皂隶急得几乎要跪下去:“太爷事后也是追悔不及!在家中只跌脚捶胸,说当日虑事不周,委屈了爹,心里如刀子绞一般!千叮万嘱小的,定要磕头代他赔个不是!太爷说,万望爹看在这些年交情上前往莫往心里去。” 他一边说,一边偷眼觑着西门庆的脸色。 西门庆依旧不置可否,只将爵杯凑到唇边,细细呷了一口。 李皂隶把心一横,知道不吐实话求人是过不去这关了,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极低: “爹是通天的人物,小的不敢隐瞒!其实……其实太爷这次设宴,除却想与爹释嫌修好,还有一桩泼天要紧的事。今有新巡按王御史过几日将临莅俺们清河县巡察戎政民情!” “太爷的意思,西门大爹是俺清河县头一等有体面、有财势的乡绅,非爹这等豪杰不能撑持场面。一来替清河增光,二来……也好让王御史知晓俺们地方上也有爹这等奢遮人物。这场面,若没了爹的巍巍气象镇着,太爷他心里就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西门庆冷笑一声。 敢情是要他西门大官人出这大血本,替他撑起这场面,款待那王御史! 这般做作,好处端的是不少: 一来,显摆他治下商户钱粮丰足,岂不是替他脸上贴金,显得他父母官治下有方? 二来嘛,这县尊太爷一文钱也不消破费,只消动动嘴皮子,便落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声! 那御史大人享用的珍馐美馔、歌儿舞女,横竖是商户的孝敬,与他何干? 这般招待,这般“孝敬”,他县尊太爷稳坐钓鱼台,既得了御史欢心,又撇得一身危,滴水不漏! 这就叫做:借献佛,借鸡生蛋!本官体面,尔来周全! 西门庆听罢,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嘴角一撇,挂起三分冷嘲:“哼!县尊大人这时节倒想起我西门庆来了?这‘体面周全’的好事,他张大户家财万贯,排场也大,怎不去寻他?” 话音未落,旁边侍立的李皂隶却弓着腰,堆起一脸谄笑,凑近半步,压低了嗓子回道:“回大官人的话,您老且息怒。那……那张大户,昨儿夜里,口吐鲜血,竟……竟一命呜呼了!” 西门庆听了李皂隶的话微微一楞,倒是也有些意外,不想那次动怒就这么提早死了,按正常要在冬日发病才是。 淡淡道:“哦,死了?可惜了.” 那李皂隶觑着西门庆脸色,陪笑道:“大官人说的是。不过我家县尊太爷今早得了信儿,捻着胡须说了——没什么可惜的!” “太爷道:这等盘剥乡里、鱼肉百姓的刁顽商户,仗着有几个臭钱,不知收敛,惹得天怒人怨!如今暴病而亡,正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死得好!倒是替本县除了一害,省得脏了朝廷的法度!” “哦?”西门庆慢悠悠地说道:“县尊大人明察秋毫,洞察秋毫啊…!” “谁说不是呢!”李皂隶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正是太爷圣明!只是……”他故意顿住,贼忒兮兮地左右一溜,才把身子又往前凑了半尺,声音压得如同蚊蚋: “只是太爷还说了,这张大户人是死了,可他留下一屁股血淋淋的孽债!非得有个铁腕人物,才能把这块烂疮剜干净,免得脓水流出来,污了咱清河县的地界儿!” 西门大官人知道,前翻都是铺垫,这最正经要紧的事要来了。 眉毛一挑,放下茶碗,那瓷底磕在紫檀木几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哦?这又是从何说起啊?” 【西门大爹们,明日9月第一天,求把手中月票都给来保大管家我!搏个好名次,拜谢!】 (本章完) 第54章 闹市豪铺到手 第54章 闹市豪铺到手 “回大官人!”李皂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在太爷大堂上的那些关于张大户的状纸中,尤有这桩‘绸缎案’水太深!苦主告张大户的,可不只是以次充好这等面上事儿!这张大户,他…他那铺子,简直是人间阿鼻地狱!”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带着几分悚然:“告状的苦主,是个外乡来的穷汉,带着他两个妹子,都是年方二八,模样还算周正,年初家乡遭了灾,活不下去了,被人牙子哄骗,说是清河县张大户的绸缎铺招‘织娘’,管吃管住还给工钱。” “兄妹俩信了,签了文书,两个妹子就进了那铺子的后坊工场,没日没夜赶工不说……后来.后来就意外都死了” 李皂隶将这‘意外都死了’五个字说得轻描淡写,西门大官人听着,自然知道不是这么简单。 就连月娘都听明白,捏着佛珠闭眼:“阿弥陀佛.这些人难道就不怕因果,下阿鼻地狱么?” “地狱?因果?”西门大官人摇头冷笑:“我闻那西天佛祖,也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按这说法,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纵使强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王母女,也不减泼天富贵,更何况如此这般。” 月娘不敢说话,又说了声:“阿弥陀佛.” 李皂隶陪笑:“官人说的是,因果可吓不住那些犯人,还得是衙门酷刑.呵.这女人的死和张大户这绸缎铺自然脱不了干系” “……铁证如山啊大官人!这案子,如今是板上钉钉的人命官司!苦主状子上写得血泪斑斑,正压在太爷的大堂案桌上,那吃人的绸缎铺已然查封!” 西门大官人终于知道第二个正题是什么。 补偿以及销赃。 这李县尊前翻得罪了自己,又有求自己,必然要拿出东西来补偿。 可却没想到,张大户前脚死,李县尊后脚就不留一丝情面,马上查封了张大户的绸缎铺。 这张大户的绸缎铺可是清河县两家最好布庄之一,不比京城那些的差,犹有过之。 只是未免太快了些,现如今尸体还未凉,就把他铺子封了。 前几日这县尊还发牌匾,上书【裕民丰仓】四个字何等讽刺! 可见这吃人的世道哪有什么香火情,知交谊,全是落井石,趁火劫! “哦?不知县尊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铺子?”西门大官人笑道。 李皂隶立刻接上话头:“回大官人的话,太爷他老人家,最是秉公执法、爱民如子!这等恶贯满盈之徒留下的产业,按衙门章程,本该是查抄入官,估价变卖,所得银钱抵偿苦主血债,余者充公!这才是正理!” 他话锋一转,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可是…太爷今早亲自带人去那铺子里‘勘验’了一番,这一看之下…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痛心疾首:“那张大户真真是天良丧尽!太爷说了,那铺子外面看着光鲜,里头竟是年久失修,梁柱朽烂!” “更可恨的是,库房里堆的那些所谓‘上等绸缎’——什么江宁的云锦、苏杭的闪缎、蜀中的冰纨——经衙门请来的老行家一验,竟十之八九都是张大户这黑心肝买来的劣等假货!” “要么是以麻充丝,要么是染料下等,遇水即褪,更有甚者,里面掺了烂絮败纱!这些‘货’,摆明了就是用来坑蒙拐骗、盘剥乡里的!如今张大户一死,这些‘货’更是成了无人要的破烂!” 西门大官人听到这里脸色古怪。 这李县尊一手刨根绝户做得毒辣! 谁不知道这张大户的绸缎庄装扮得何等奢豪! 光那两根顶梁柱就是两人抱的铁力木,进门就见,端的是威武霸气! 更别说里头的布料都是顶好面料怎么可能是假货! 李皂隶觑着西门庆的脸色,压低声音,语速加快: “太爷痛心疾首啊!说这等藏污纳垢、害人性命之所,连同里面那些假冒伪劣、形同废物的布料,若按常规程序‘估价变卖’:” “一者,恐无人愿买这等凶宅烂货;二者,即便勉强卖出,所得寥寥之数,恐怕连苦主那点‘微末’的赔偿都凑不齐,更遑论抵偿那些枉死织娘的冤债!这岂不是徒费官帑人力,反令苦主寒心、冤魂难安?” 他凑得更近,声音几不可闻:“所以太爷思虑再三,才想出一个两全其美、又能彰显朝廷法度恩威的法子!” “与其劳民伤财、徒耗时日地走那繁琐的‘官卖’程序,最终可能流拍或贱价售予不相干之人,反生枝节……” “不如寻一位深孚众望、财雄势大、又心怀慈悲、肯为地方分忧的贤达,将这祸害根源彻底接手过去!当然,也要补偿好苦主!” 西门大官人笑眯眯的说道:“那人选自然是” “自然是西门大爹了!”李皂隶一拍巴掌接过话来:“这何必太爷说话,连小人都知道,非大官人莫属!” “太爷当时就拍案说了:遍观我清河县,论根基,论手段,论这份替官府分忧解难、为地方除害安良的担当——非西门大官人莫属!’” “太爷交代:只有大官人您,接了这‘烂摊子’,才能快刀斩乱麻!把那害人的地方彻底改造翻新,把那些‘假货烂布’一把火烧了,该安抚的安抚,该遣散的遣散!如此,苦主得偿所愿,冤魂得以告慰,县尊得以放心,朝廷法度得以彰显,地方隐患得以根除,官府体面得以保全——一举数得!这岂不是天大的功德?” 西门大官人点点头。 话已至此还要说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李县尊自然知道这个补偿拿出来,自己定然满意。 这一段县尊看似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在叮嘱自己。 彻底改造翻新:铺子要改头换面! 一把火烧了:销毁所有罪证! 苦主得偿所愿:拿点银子堵好苦主的口! 县尊得以放心:别忘了他的份子! 这老狐狸手段老辣!做事不留痕迹! 一顶“深孚众望、分忧解难”的高帽子! 一个“年久失修、假货充数”的绝妙借口! 三言两语,便将那价值数千两雪银的旺铺连带着地皮,生生贬作了破烂窝! 再寻个懂事的白手套把这泼天大的腌臜屁股擦抹得光溜溜、干净净! 他李县尊只需稳坐钓鱼台,羽扇纶巾,坐等着那份子钱淌进自家银库便是! 西门大官人拱拱手:“唉!县尊大人如此抬爱,又心系黎民,我西门庆……虽知此事艰难,更恐惹人非议……但为报县尊信任,也只好勉力为之了!” “你回去禀告县尊,就说这‘清理’的担子,我西门庆,接了!定不负县尊大人所托,让这‘毒瘤’从我清河县干干净净地剜掉!” “高义!大官人真乃我清河县万家生佛!”李皂隶喜得连连作揖。 大官人微微一笑:“好说!至于那王御史,县尊既然如此繁忙,我西门庆定当竭尽所能,招待好王大人!” 李皂隶笑道:“我就知道大官人和我家太爷的情谊比天高!” 西门大官人站起身来:“月娘,封些茶金来,与李爷润口!” 月娘站起:“李爷随我来!” 李皂隶赶忙鞠躬:“哎哟,不敢不敢,折煞小人了,大娘慢走,我跟着便是!” 西门大官人目送李皂隶离开,想着薛蟠那厮怎得还不来寻自己?莫非自己算错了? 边想着边往主房走去,这金莲儿因为臀伤还住在自己房间。 且说这里西门大官人和李县尊重修旧好。 价值数千两的闹市绸缎豪铺到手不提。 京城那头来保带着玳安也撬开了翟谦大管家的门。 (本章完) 第55章 大官人的青云路 第55章 大官人的青云路 东京城,蔡太师府邸门前。 朱门高墙,石狮狰狞,门卫林立,气派森严得让人喘不过气。寻常百姓路过此地,无不屏息静气,绕道而行。 来保带着玳安远远地不敢靠近。 他们按西门大官人的吩咐,在附近寻了个不起眼的茶馆坐下,眼睛却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 了银子找了数个帮闲打探清楚情况,得了一致得口供才敢等人。 终于等到第二日午时,标靶人物出现。 来保眼睛一亮,连忙跟了上去。待那管事买完点心,转身欲回时,来保快步上前,满脸堆笑唱了个肥喏:“大爷请留步!” 那管事斜眼瞥了他一下,见其穿着还算体面,但带着外乡口音,便爱答不理地道:“何事?” 来保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陪着笑脸道:“小的打清河县来,奉家主西门员外之命,特来拜会府上翟谦翟大管家。有封书信,并些许土仪,想烦请爷通禀一声。” 说着,袖中早已准备好的一块约莫二两重的碎银子,便不着痕迹地塞进了那管事的手中。 那管事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又斜睨了来保一眼,脸上的倨傲之色稍减,但依旧冷淡:“翟大管家?那可是府里的红人!每日里求见的人海了去了!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来保脸上笑容却更盛,又从袖中摸出一块约莫五两的银子,双手奉上:“爷说的是!小的也知翟大管家贵人事忙。只是我家主人仰慕翟大管家,更有翟大管家的旧友书信再此!” “此番专程命小的前来拜望,实有要事相商。万望爷行个方便,替小的通传一声。这点小意思,给爷买杯茶吃,不成敬意。” 那管事见又一块更大的银子入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他掂量着银子,慢悠悠地道:“嗯……看你倒是个懂规矩的。也罢,看你家主人的面子。你且在此稍候,我进去替你问问。不过,翟大管家见与不见,可不敢打包票!” “是是是!多谢爷!多谢爷!”来保连连作揖,心中稍定。 那管事揣好银子,转身进了侧门。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慢悠悠地踱了出来,对来保招招手:“算你小子走运!翟大管家今日正好得闲,允你进去说话。跟我来吧!记住,进了府,眼睛莫要乱看,嘴巴莫要乱说!” “是是是!小的明白!谢爷提点!”来保大喜过望,连忙招呼玳安抱好礼匣,自己则又摸出一块二两银子塞给那管事:“一点心意,给爷买酒吃!” 管事满意地收了,这才领着来保,从侧门进了那深似海的太师府。 七拐八绕,穿过几重院落,终于来到一处精致的小厅。厅内陈设奢华,檀香缭绕。一个穿着酱紫色万字不断头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约莫五十岁上下、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须的男子,正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慢悠悠地品着茶。 来保一见,连忙抢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小的清河县西门员外家中管家来保,叩见翟大老爷!给大老爷请安!” 玳安也赶紧跪在后头。 翟谦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这才拿眼扫了扫跪在地上的来保。 “清河县?似乎没听过这名号。”翟谦的声音带着一丝京腔,不紧不慢,“倒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回大老爷的话!”来保连忙道,“我家主人西门大官人,在清河县薄有家资,最是仰慕大老爷!此番小的奉主人之命,特来拜望大老爷,一来是替主人问安,二来是奉上家主一点微末心意,万望大老爷笑纳!”说罢,连忙将拜匣奉上。 翟谦这才正眼看了看那描金紫檀拜匣,微微颔首,旁边侍立的小厮立刻上前接过拜匣,放在翟谦手边的茶几上。 翟谦也不急着打开,只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匣盖,淡淡道:“西门官人倒是个知礼数的。只是我在这府里管事,体面攸关,上头规矩森严,这等外路人事,恐有不便呐……” 来保机灵,立刻接口道:“大老爷明鉴!主人深知大老爷清廉自守,故不敢以俗物相赠。匣中不过是些清河县的土产,绝不敢有半点亵渎大老爷清名之意!” 第56章 金莲的演技 第56章 金莲的演技 听到翟谦提点。 来保只觉得口干舌燥,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他“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这次磕头磕得比任何时候都响,额头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厅里格外清晰: “大老爷金口玉言,点石成金!小的……小的便是愚钝如猪狗,此刻也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了!大恩天高地厚!小的回去,定将大老爷这番再造之恩,连同太师爷千秋的诞日,一字一句,丝毫不差地禀报家主!主人得知,必定感念老爹提携引路之恩,没齿难忘!小的代家主,再叩谢老爹大恩大德!”说罢,又是“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额头发红。 玳安跟在后头咚咚咚咚咚,更是多磕了十几个。 翟谦看着脚下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来保,又望了望后头的玳安,脸上那丝笑意又真切了几分。从奴仆的管教就可以看出主上的手段。 他微微颔首,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嗯。明白就好。起来吧。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心意到了,比什么都强。路途遥远,早些回去吧。至于,帮我做事心意我领了,还得看你家主子有没有这福分,让我家老爷收下礼物了。” “是是是!谢大老爷!谢大老爷!”来保这才爬起来,只觉得脚下发飘,如同踩在云端。 他知道,此行最大的目的,西门大官人交代的最要紧的事情,至此,已是铁板钉钉,十拿九稳了! 剩下的,就是快马加鞭赶回清河,让家主西门大官人,好好筹备那份能敲开太师府更高大门的“献芹之礼”了! 他千恩万谢地告退出来,出了那深似海的太师府侧门,被外头的日头一照,打了个寒颤,才觉得魂魄归了位。 回头望了一眼那森严的朱门高墙,来保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招呼着玳安:“快!快牵马来!咱们星夜兼程,回清河!这天大的喜事要禀报大官人!” 说罢,翻身上马,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回主人身边。那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马蹄声急,载着满心的狂喜和泼天的富贵消息,绝尘而去。 且说西门大宅这边主房内。 这金莲儿站着洗漱完毕,臀儿已然好了不少。自打被西门庆梳笼收用,一颗心全系在这位大官人身上。昨夜她早早熏了香肌,选了条紫汗巾又穿了个素兜儿,望眼欲穿。眼巴巴等到三更鼓响,也不见西门大官人的人影。 先是焦躁,后是猜疑,再后来便是百爪挠心般的懊恼和委屈,只疑心难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必定是那晚自己初初上阵,臀儿又疼的厉害,许多手段施展不开,未能让大官人尽兴。想到此处有些懊恼。臀上那被抽打的几道红痕,原本结了薄痂,这一夜气闷翻腾,竟又隐隐作痛起来。 委屈和臀儿隐痛交织,让她眉眼间笼着一层薄怨。正准备吃饭,忽听得门外熟悉的、略带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主人来了! 金莲心头狂喜,原本要吃饭的自己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床上。身子一歪,便面朝里趴伏下去。她刻意将腰塌陷臀儿翘起,让那本已结痂的伤痕轮廓在薄绸下若隐若现,一条腿还微微蜷起,做出因疼痛而难以舒展的姿态。 “嗳…哟…”那声音又软又糯,带着钩子,随着她腰肢还若有似无地轻轻左右款摆。 刚趴定做好功夫,便听得门帘响动。 西门庆掀帘进来,只见潘金莲背对着他趴着,乌云般的青丝有些凌乱地散在枕畔,单薄的肩头微微耸动,似乎在无声啜泣。 随着她腰肢还若有似无地轻轻左右款摆,那裹在薄罗裤里的圆臀便随之微微晃动。 秋阳斜照。 光线隔着那层薄透的罗裤,纤毫毕现。竹笞留下的淡红痕影,竟也能影影绰绰地窥见大半,那交错的红痕衬着底下若隐若现的白腴,反更添了几分被鞭挞后的靡艳。 两只金莲玉足穿着大红描金鸳鸯的绣鞋,鞋尖儿翘翘。因是趴伏的姿势,那睡鞋并未完全蹬实,只松松地挂在脚上,倒将大半只脚儿露了出来。 脚心处深深凹陷下去,形成一个肉乎乎的、粉嫩嫩、汗津津的窝儿,窝底细腻的肌肤纹理清晰可见,像婴儿的掌心,又像最上等的羊脂玉雕出的酒盅。 玉足脚腕处里,白肉里勒出两道深红的鞋口印子。这印子与臀儿上若隐若现的红色淤痕隔空呼应,一在上,一在下,白生生红艳艳的颤动。 “金莲?”西门庆唤了一声。 “爹……”潘金莲这才缓缓扭过头,一张小脸未施脂粉,刻意揉搓得有些发红,眼圈也像是用力揉过,带着点水光,看着越发楚楚可怜。 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怯怯地委屈地唤道:“爹来了……恕奴家……奴家身子不便,不能起身给爹磕头了……”说着,又似牵动了伤处,秀眉紧蹙,轻轻“嘶”了一声,贝齿咬住了下唇,那模样,真真是痛楚难当。 西门庆走近床榻边,看着这朵带雨的娇,伸出手,想抚弄那柔软腰肢,关切问道:“可是臀上的伤又疼得狠了?” “疼……”潘金莲立刻抓住机会,声音又软又糯,拖着长长的尾音,像羽毛搔在人心尖上,“可昨夜等爹不来,奴家心里焦,翻来覆去……想是……想是压着碰着了……今早起来,竟比前几日还疼些,火辣辣的……” “爹爹!”潘金莲挣扎着调转身子爬了过来,一头扎进西门庆怀里,两条粉臂如藤蔓般紧紧缠住他的腰身,声音带着哭腔,又软又糯,直往人骨缝里钻: “爹是不是把奴忘了,好狠的心肠,竟撇下奴家独守这冷冷清清的房!害得奴家眼都望穿了,心都揉碎了!你摸摸,心口这会儿还跳得慌呢!”说着,便捉住西门庆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就往自己那鼓囊囊的心口上按去。 (本章完) 第57章 薛蟠上门 第57章 薛蟠上门 西门大官人笑道:“只是在外喝酒晚了,不忍心吵醒你,莫要多想。” 金莲眼巴巴望着西门庆,那眼神里盛满了依赖和渴望,“爹……你摸摸看奴的伤口,是不是又肿了?奴……奴好怕落下病根儿……”她微微扭动腰肢,将伤处更明显地呈现在西门庆眼前,暗示着期盼他的抚慰。 “横扫也不过是挨了几下竹板子,打的又是你那白肉,能有何病根!”西门大官人笑道。 嘴里说着却也小心褪下她半边裤儿,只见那白腻如脂上几道淡红鞭痕尚未褪尽,衬着雪肤,倒像画儿一般。 谁知刚褪了下来避免不了微微碰触,这金莲便“呜”的一声惊叫起来,真如被蝎子蛰了似的,浑身一颤,眼泪扑簌簌滚落,呜咽道:“爹爹,奴疼~~~!” 大官人听她呜咽得似乎如真得一般,却也不敢乱动了。 小心翼翼重新把裤子穿上。 大手落在潘金莲散乱的发髻上,揉了揉,叹道:“唉,看来那夜是真碰伤你了。你这伤处,原该静养才是,最忌揉弄。爹若再不知轻重,反倒害了你。” 他收回手,顺势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心里又记着从薛蟠那里救香菱得事,只得说道:“你且好生趴着养两日,莫要乱动。待伤口好好平复,爹改日再来看你。回头让丫头拿些上好的金疮药来敷上。” 说罢,竟真的转身,撩起帘子就走了出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潘金莲趴在床榻上,脸上的委屈和媚态瞬间僵住,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苦肉计,竟换来这么个结果! 自己这是演过头了? 巨大的失落瞬间淹没了她。听着脚步声远去,她猛地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也顾不得臀伤是真疼还是假疼了,一张俏脸气得煞白,胸口剧烈起伏。 气得不是别人,正是演得真真的自己。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房中格外刺耳。 却是潘金莲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她咬着牙,低低地骂自己道:“没用的下贱胚子!叫你装!叫你拿乔!这下可好,演过头了!把爹都演跑了!‘改日再来看’?改日改日,改到猴年马月去?那这西门院子里得骚浪蹄子这么多,还不趁机把爹的魂都勾了去!” 她懊丧地重新跌回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这回是真的又气又急,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把方才刻意揉红的眼圈彻底哭了。臀上的伤似乎也因这番折腾,真的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金莲懊恼了小半会,这才直起身来,捶床捣枕的下了床,一径走到那食盒跟前。 但见那食盒,分明又被人动过!东一箸子,西一箸子,夹得七零八落! 看着这场面,金莲不由得心头火起,银牙暗咬,冷笑个不住,手中的筷子直欲掼将出去。 好个没廉耻的馋痨饿鬼! 是不敢薅别人的餐食? 逮着老娘我一个人薅是吗? 这院子里,就连这等下作贼囚都来欺我! 却在此时自己结交的丫鬟跑了进来,在金莲耳边叽里咕噜。 说是晚边大爹要宴请师傅和师兄。 “大宴?”金莲心中暗忖道,“这等排场铺陈开来,厨房里人来人往,热气蒸腾,那偷嘴的贼囚根子,必定按捺不住,要钻将出来寻食。 这正是拿贼捉赃的好时机!”想到这里,她眼珠子一转,“须得把眼珠子钉在那玉箫身上,仔细看觑着才是!” 喉中又是冷笑。 这旧账还未到堆得高高,可别撞在老娘手里。 又说西门大官人走出那卧室,皱着眉头。 怎么还没来? 这薛蟠呆霸王,这等纨绔子弟当真能抗拒这一粒下去就是风流场楚霸王的诱惑? 这时门外小厮进来。 “爹,大门外头自称是爹兄弟的薛大爷来了,急吼吼要见爹哩!” 不一时,只见那薛蟠脚步踉跄抢了进来。好家伙!不过一宿光景,竟似变了个人:两个眼窝子乌青凹陷,活似抹了两块锅底灰,一张脸蜡黄浮肿,那精气神儿早被掏空了十之七八,分明是纵欲过度,身子都淘虚了。 西门庆还未来得及问话,那薛蟠竟“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倒在西门庆脚前,也不管地上冰凉,一把抱住西门庆的双腿,便如杀猪也似的嚎哭起来:“我的好哥哥!亲亲的西门大官人!快救救兄弟,兄弟这条性命,只递在哥哥手上了!!” 大官人吃了一惊! 难道这不懂温柔的呆子在丽春院凿出人命来了?忙要搀他起来:“薛兄弟,这是何故?有话起来说,成何体统!”满屋的丫鬟、小厮都低了头,抿着嘴不敢笑。 薛蟠哪里肯起,鼻涕眼泪糊了西门庆一袍襟,哭喊道:“哥哥啊!昨夜在丽春院那一遭快活!那般威风!小弟我……我打从娘胎里小到大,何曾有过这等……这等号令群芳、挥洒自如的体面?” “弟弟我从沙场点兵到韩信用兵,真真是扬眉吐气!哥哥啊哥哥!爹啊爹!兄弟我这才算明白了,从前那些年,竟是白披了这张人皮,不知道人味是啥样!求哥哥再发慈悲,匀些那仙家灵药与我!不拘多少银子,兄弟倾家荡产也使得。” 西门庆见他这副狼狈嚎相,哭笑不得,面上却故作难色,连连摆手道:“唉,薛兄弟,你这不是为难哥哥么?那物事金贵得紧,得来不易,哥哥我自家也没得几粒存货了。况且,此物用过便没了,岂是长法?” 薛蟠一听,如同剜了心肝,慌忙从怀里掏摸出,硬往西门庆手里塞:“哥哥!先有这三百两雪银,权当谢哥哥昨夜盛情款待!至于这药丸,好歹卖我几粒,不多,十粒九粒也行,实在不行三五粒也使得!兄弟我……我还指着带着它到京城里显显威风,让那些公子王孙,兄弟子侄们开开眼哩!常言道:门前车马非富贵,红帐春风是真雄,我好叫他们知道,谁才是真英雄!” (本章完) 第58章 香菱入西门大院 第58章 香菱入西门大院 西门大官人叹道:“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实非银钱的事。此物……有伤天和,岂可多用?你年轻,更要爱惜身子骨才是。” 薛蟠一听“非银钱的事”,只道西门大官人只收宝贝不收银两,听罢更如五雷轰顶,哭丧着脸道:“哥哥啊!你是不知道!你要何宝贝我也没有啊,我家中那些值钱的宝贝,全锁在我老娘和那妹妹宝钗手里,看得比命还重!” “兄弟我每月只得些零钱,哪里凑得出这等大注?哥哥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再周全兄弟一回罢!不!十回!数十回!我便是死都是笑着的!”说罢,又抱着西门庆的腿摇晃起来。 西门大官人心中早有计较,面上却露出沉吟之色,半晌才慢悠悠道:“薛兄弟,你既如此说……倒叫哥哥想起一事。你也知道,哥哥我膝下犹虚。近来正思量着纳一房好生养的妾室,也好承继香火……”他顿了顿,觑着薛蟠的脸色,故作不经意道:“前日在码头,见到兄弟你有个叫香菱的丫头,模样儿性情都是极好的?不知……兄弟可肯割爱与我?” 薛蟠正哭得昏天黑地,一听“香菱”二字,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抬头:“什么?香菱?” 大官人眉头一皱,心道莫非这厮还不舍得这哭起来别有风味的小娇娘? 却见薛蟠眼中放出光来,竟连那黑眼圈也亮了几分大喊道: “一言为定,哥哥一言既出,可不能回转。” “那丫鬟你只管拿去,有甚不肯的!这晦气东西!当初看走了眼,只当是个好的,谁知过了没半月,就看的马棚风一般了!一点不顺心,整日就知道哭哭哭!哭得兄弟我烦躁了两巴掌呼过去,又被母亲妹妹叨叨!” “这丧门星,见了她就烦!打发她出去,正是求之不得!” 他想起香菱带来的种种不快,更是咬牙切齿,“哥哥若看得上眼,只管领了去!莫说一个香菱,便是两个三个,兄弟也舍得!只求哥哥再赐些仙药,便是天大的恩情了!” 西门庆见他如此爽快,心中大喜,面上却只淡淡一笑,伸手将他搀起:“罢了罢了,既是兄弟一片诚心,哥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兄弟千万记住,此物金贵,用一粒少一粒,不可轻用啊。” “弟弟我理会得,只想靠着这仙丹在京城打下个风月场上的威名来!好叫人知道我薛家后继有人!”薛蟠得了这句准话,登时破涕为笑,那乌青的眼窝里也迸出欢喜的光来,连连作揖:“多谢哥哥!多谢哥哥!哥哥真真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我回去就差人把香菱送来。” 大官人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我在宅中等薛兄弟来。” 等到薛蟠千恩万谢连跑带跳的跑了出去。 月娘诧异的看着这个胖身影离开,这才说道:“官人,方才李皂隶走时又说那张大户的绸缎铺子,还有些要紧的文书契据要交割清楚,烦请官人得快些亲自去走一遭绸缎铺,点验点验.” 西门大官人点头表示知道:“我探拜完就去,对了,厨下那桌席面,你亲自去盯着些。” 月娘站定了,微微颔首:“要何规矩官人吩咐便是。” 西门庆往前踱了两步:“不必弄那些团锦簇、水陆八珍的排场。今日请的这对爷俩是大英雄,不喜那些虚头巴脑的浮华。这宴席,要紧的是个‘真’再加个‘情’字,是家宴,不是客宴,做得…做得就像咱自家人围坐过年,吃顿热乎的、舒坦的饭食一般!” 月娘笑道:“晓得了。官人放心,我省得轻重,我这边去厨房亲自操持盯着。”说完,转身便往厨房方向去,脚步利落。 西门大官人也整了整衣襟,抬脚往客房那边走。 刚走到廊下,离客房的门还有几步远,里头说话的声音就透过虚掩的门缝钻了出来。 一个苍劲沉厚,如同古松; 一个虽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却字字铿锵,透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说的也不是什么家长里短风雪月。 “……女真完颜部于按出虎水畔誓师,阿骨打称都勃极烈,建‘金’国号,不过岁余,已连破宁江州、出河店……辽主震恐,此非疥癣之疾,实乃腹心大患!朝廷若再因循苟且……” “……师父所言极是。辽政腐朽,金人悍勇,如狼驱羊。然我大宋……”少年岳飞的声音顿了顿,带着忧愤,“……边备弛废,禁军骄惰,恐非金人一合之敌。长此以往,恐非止燕云难复……” “……金人崛起于白山黑水,其势如燎原之火,辽国这堵朽墙,眼看是撑不住了。一旦辽国崩塌,金人的铁蹄直抵幽燕,北疆便再无屏障可言!朝廷衮衮诸公,难道就看不见这迫在眉睫的刀兵之祸?” 西门大官人听到这小岳爷越说越激奋,慢下了脚步,停住不动。 “那北静王府为点缀其‘萃锦园’,遣人远赴太湖、灵璧,掘地三尺,搜寻‘漏、透、皱、瘦’之奇峰!忠顺王府亦不甘人后,其园中‘峥嵘轩峻’,所耗巨石,皆自千里之外强征而来!更有那缮、齐、荣、宁国公府,府中巨石争奇斗艳,石纲所费何止巨万.又有蔡京高俅蒙蔽圣听” 西门庆听到这里,见里头激昂气氛未消,越说越多,轻叹一口气,不想打扰俩人,转身悄然离开。 大官人来到大宅门口。 “备马来!”他沉声吩咐小厮道。 这爷俩谈得兴起,自己不如去交割下绸缎铺,省得夜长梦多。 不多时,小厮牵过那匹青骢菊马过来。 大官人他翻身上鞍,丝缰轻抖,那马便通晓人意,不疾不徐地踏出了西门府大门。 虽近晚边,这清河县却依旧市廛热闹。 西门大官人一入清河县正街,喧嚣市声、人间烟火气便如热浪般裹挟上来。 才骑行不到几步。 忽听得旁边一声娇脆带笑的招呼: “哎哟喂!这不是西门大官人么?真真是贵脚踏贱地,让老婆子我好等!老婆子可是望眼欲穿!” 三章!【金钗求老爷们的月票!】 (本章完) 第59章 薛嫂说媒 第59章 薛嫂说媒 西门庆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头戴黑绉纱金线箍的额帕,身穿一件的酱色潞绸褙子,下系一条玄色暗缎裙,脸上厚官粉,嘴唇抹猩红,鬓边还簪着一朵颤巍巍的绒。 她手里捏着一条红汗巾子,扭着腰肢,满脸堆笑地抢步上前来,正是清河县里颇有名气的媒婆——薛嫂。 西门庆认得她,知她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无事不登三宝殿。他面上不动声色,只略一颔首:“原来是薛嫂。在此等候,莫非有甚事体?” 薛嫂未语先笑,拿汗巾子掩着嘴:“瞧大官人说的!没事老婆子就不能给您请个安,沾沾贵气么?” 一拍大腿,脸上笑容更盛,凑近了半步,压低了些声音,却带着一股子熟稔的亲热劲儿:“大官人,老婆子今日来,可是给您道喜,送一桩天大的好姻缘来了!” 西门大官人勒马笑道:“你这老咬虫,莫不是又要与我做媒?上回说的小寡妇,脚板似船婆,也值得拿来聒噪?我看你是尿壶口上镶金边——全在嘴上,信不得!” 薛嫂把身子扭得麻一般:“天雷劈瞎眼的!那般货色也配入大官人眼?今番是个真真尤物——南门外孟屠户家的女儿玉楼,今年方才廿岁,端的是玉做肌肤锦做肠!” 说着凑近马镫低语:“她爹原是个宰牲口的,留下足足这个数——”比出三根黄蜡似的手指,“现银三千两!更兼满房螺钿家具、拔步床!染坊!还有个偌大的布庄。” 西门大官人略一沉吟,倒是对这孟玉楼有些好奇。 这女人心思深藏,不争不抢。 把布庄开得有声有色,倘若不是丈夫早死,已然分号开进了京城,真真是个会盘计的人物。 薛嫂看见西门大官人沉思,以为在愁那孟玉楼相貌。 “噗嗤”一笑,老婆子帕子掩口道:“绝非老婆子我虚言,大官人!这姐儿沐浴时,我可看过,不说挂着的红玛瑙珠子。”忽见街上人多,又压低嗓:“两只小金莲赛过红菱角,耷拉着澡盆边儿——那玉柱似的长腿直溜溜伸到水面上,脚尖儿一勾能勾走魂哩!因着身量高挑,更显得三寸金莲娇怯怯悬着,活似两瓣嫩姜芽儿浮在白玉汤里。” “有道是:从头看到脚,风流往下跑,从脚看到头,风流往上流。别说男人,看得老婆子我都眼热!” 又左右看了看:“腰肢又赛过杨柳条,被窝里风月比行院姑娘还伶俐!只因守孝误了期,如今急着寻个英雄人物。”” 正说着,那菊青马儿不耐差点踢到打断她,薛嫂老眉一挑正要张口骂畜生,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浑不在意,侧了两步躲开又夸道:“不愧是西门大官人家的马儿,如此神俊,倘若生得早些,那唐老馆儿取西经,就没白龙马甚事了。” 西门大官人刚要开口,又被她连珠炮样打断。 把西门庆裤管一扯,急道:“哎哟喂我的亲亲大官人呐!这等肥得流油的天鹅肉摆在嘴边,您老若不赶紧下嘴叼稳了,眨巴眼功夫,怕不被外头那些饿绿了眼的野猫野狗叼了去?” “肥肉到嘴边,不啃是痴汉,这温馒头不伸手,热屎都吃不呸呸呸,老婆子失言了”这薛嫂轻拍了自己嘴巴:“总之,那娇滴滴的长腿小寡妇合该与大官人您成就一段锦绣姻缘!” 西门大官人眼皮子也没抬,只将腰间羊脂玉的佩子捻了捻,不动声色:“倒也曾风闻一二。说这杨家布庄的营生,多亏了她这双巧手,才撑得这般体面?” “何止是体面!”薛嫂一拍手,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若不是她那短命鬼男人蹬腿早了,没个顶门立户的汉子,凭她的手段,那布庄分号早八百年就插旗在皇城根儿下了!您是没瞧见,那小模样,虽是温良娇艳,可持家理事、经营铺面、拨拉算盘、迎来送往,那真真是样样拔尖儿!这两年里,说亲的媒人差点把她家门槛都踏平喽!可人家眼界高着呢,愣是没一个能入她眼!” 忙凑近了,压着嗓子添火:“大官人您细琢磨琢磨!这孟姐儿,论人物,那是月里嫦娥临凡尘;论家私,那是钱匣子满得往外淌!” “守寡这两年,多少穿绸裹缎的王孙、腰缠万贯的豪商,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她那双腿上!可人家心里明镜儿似的,寻常歪瓜裂枣、空心萝卜,哪配得上她?这不,前日灯下,她亲口把终身大事托付到老婆子我这双老手上!” 她一拍胸脯,唾沫横飞地赌咒发誓:“老婆子我当时就拍板了!这清河县里,扒拉来扒拉去,论人物风流、家业豪富、前程似锦,能降得住她的,除了狮子街的西门大官人您,还能有谁?! “——您猜怎么着?我刚提了您老的尊号,她那头就抿着嘴儿点了三下!您听听,这可是人家女菩萨先相中了您这尊玉罗汉!老婆子得了这金口玉言,巴巴地赶来献宝,就盼着您老开开金口,成就这段点石成金、人财两旺的好姻缘哪!” 听到这里,西门大官人心中念头飞转。 倒不是心动这孟玉楼的长相,这媒婆倒没说错。 这少妇人是少有的高挑身子大长腿,不过年龄倒是被这媒婆说小了不少岁。 一个年轻富有又擅长经营的寡妇,若能娶进门,不仅人财两得,更能帮他操持这些店面。 只是具体如何,还要看一看。 西门庆笑道:“你这老虔婆,专会拿粘人鼻孔!有道是‘媒人口无量斗’,哪位王孙公子富商大贾来了我这清河县?我怎不知?这张嘴,真真是能把稻草说成金条。孟家娘子的好处,你说了十成十。不过.” “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总要知根知底,方好定夺。我西门庆虽非名门望族,也是清清白白一份家业。娶妻纳妾,更要谨慎。孟家娘子固然是好,但其中细情,还需访听访听。” (本章完) 第60章 接收绸缎铺 第60章 接收绸缎铺 薛嫂一听这色中饿鬼怎得转了性子 连忙道:“哎哟我的大官人!您要访听,只管访听!孟姐儿的人品德行,街坊邻居谁不夸?家私产业,那都是有契有据,明明白白!您若不信,改日老婆子我引您悄悄去她家布庄铺面附近瞧瞧?或是托相熟的买卖人打听打听底细?包管您满意!” 西门庆摆摆手,止住她更进一步的聒噪:“听着倒也有几分意思。只是眼下铺中事忙,一时也分不得心。且容我思量思量,再作计较。” 薛嫂是老江湖,一听“思量思量”、“有几分意思”,便知这事至少有把握了!西门大官人没一口回绝,那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脸上笑开了,忙不迭地道:“应该的!应该的!大官人您是何等样人?自然要仔细思量!老婆子我过两日再来听您示下?” 却说这边西门大官人和那薛嫂聊着孟玉楼。 那边武大郎正与客人算了炊饼钱,捏着三五钱碎银子立在街角。 忽见西门庆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玄色暗缎子直裰,脚下牛皮靴子踩得锃亮马镫叮当响。 武大不由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肉里,暗忖:“这厮夺了我定下的媳妇,如今倒这般威风!” 旁边卖果子的郓哥儿扯他袖子低声道:“我的哥!你眼珠通红,拳头握紧,莫不是要寻他厮打?你可斗不过他.” 武大一声苦笑,紧握的拳头也松开,摇了摇头: “郓哥儿……莫说痴话。冲撞?……凭个甚?” 他长长地、浊重地“唉”出一口腌臜气,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叹出来:“俺武大是个甚么行货?三寸丁,谷树皮!走路怕挡了贵人的道,喘气恐惊了贵人的驾……活脱脱个土鳖虫儿!” 他顿了顿,望向西门大官人那最后那点火星子也彻底熄了:“我这厢火气,从那张大户宅里跑出来就已经想明了。那金莲娘子……仙女儿似的人物,俺武大是甚么腌臜物件?怎生配得起?又何必把我那兄弟拉扯进来。” 他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面粉:“麻绳缚不住金银橛,草棚守不住玉娇娘!你看这西门大官人,玉树临风,街上妇人见他路过哪个不偷眼觑,媚眼抛,汗巾儿摇。俩人真真般配!我与他如何比如何争?” “金莲娘子跟了西门大官人,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珠翠,使唤的是丫鬟小厮,吃的是山珍海味,这才是她身受的造化!强似跟了俺这穷卖炊饼的,啃一辈子的冷炊饼,受一辈子的腌臜气!” 他摇摇头,不再言语,强笑了笑,佝偻着那短身子,推起吱呀作响的炊饼小车,边走边道:“门不当,户不对,瘌蛤蟆想甚天鹅肉,还是温饱要紧,待攒足银钱,寻个过日子的婆娘罢了.” 说完,推着小车一步一挨,渐渐混入那喧嚣的市井人潮,忽地寻不着了。 大官人并不知道武大郎一直看着他,别了那老婆子,一抽马鞭,马蹄作响不久,来到那城南张大户的绸缎铺。 却见这本就热闹的街道塞满了人。 骑在马上远远望去。 张大户的结发妻子余氏,身披重孝,麻衣如雪,正被一群人围着! 身边的轿子已然被砸碎,轿夫家丁也不见身影。 一个个穿着光鲜绸缎,脸上却无半分悲戚,反是带着一股饿狼般的贪婪气! 这场面,西门大官人一看之下门清,这世道已是见了不知多少! 无非是:门前有马非为富,家中无人不算强。 一听说谁家男人暴病死了,留下孤儿寡母,那起子族亲便如嗅到腥味的秃鹫,立刻围拢上来。 嘴上说是帮着料理后事,眼睛却早将家中箱柜细软打量个遍,盘算着如何以“过继”、“代管”之名,行那吞产夺业之实。 果不其然。 一人说道:“嫂嫂!人死如灯灭,哭也哭不转!您老节哀顺变才是正理!可这阳世三间的日子,还得往下过不是?大哥去得急,撇下这泼天也似的家私,总该有个分派,立个章程!” 他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侄子也帮腔道:“就是!婶子,您一个妇道人家,守着这金山银海,岂不是小儿抱金过闹市?没的招灾惹祸!倒不如趁早将那些田契、铺面、库里压箱底的雪银子,都请将出来,当着族中老少的面,大家公议着分了!也好替婶娘分担些个,省得您日夜悬心!” 余氏抬起泪眼,望着这些昔日见了张大户便如哈巴狗儿摇尾乞怜、如今却似豺狼虎豹的亲戚,气得浑身筛糠般抖:“你们……你们好没良心!大爷尸骨未寒,灵柩还在屋里,头七都还未过!你们……你们就惦记着分他的血肉?!那些田产铺子,都是大爷辛苦一辈子挣下的,自有账目可查……” 人群中一声冷笑:“血肉?姨娘!这可要分辨清楚是谁的血肉,这可是张家的血肉,你是何人?你姓甚名谁?你可姓张?” 旁边一个胖大汉子猛地大吼:“甚么鸟账目?还不是你这妇人上下两张皮,随你编排?你这白虎星进门,妨克了大哥性命!如今又想独霸家私!那些可都是张氏族里的族产,今日若不乖乖将那些田契、房契、文书交出来,休怪俺们不顾亲戚情面,撕破面皮!” 说罢,群起哄叫,竟有几个愣头青的子侄辈,早卷起袖管,露出粗黑毛躁的胳膊,作势便要上前拉扯推搡! 余氏唬得面如金纸,连连倒退,一个趔趄,“噗通”跌坐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 怀中紧抱的几件物事,“哗啦”一声,滚落尘埃。 一把油光水滑、算珠乌亮的四角包金紫檀木算盘。 一个金包银小巧玲珑的凉水壶。 还有一把磨得发亮的老旧丈布尺子。 此物一出,如同血腥引来了苍蝇! 那伙豺狼般的亲眷,眼中登时放出贼光! 哪里还顾得上拉扯余氏?一个个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本章完) 第61章 世道凄凉 第61章 世道凄凉 嘴里纷纷嚷着“莫摔坏了!”、“这是大伯的心爱之物!”,手却伸得比谁都快!“我的!这算盘是大哥当年教我做生意用的!” 那胖大汉一把攥住算盘,却被尖嘴侄儿死死扯住另一头:“放屁!这算盘合该归我!” 那金包银凉水壶更是惹眼,被两三人同时盯上,几只手在空中乱抓,险些碰在一处,口中污言秽语,早已撕破面皮。 “给我放下!那是大爷留在这绸缎铺的遗物!留给我……留给我做个念想啊!”余氏跌坐地上,眼见亡夫遗物遭此劫掠,心如刀绞,放声大哭,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 可谁人听她?那算盘在几双粗手中争夺,“咔吧”一声,一根算柱竟被生生拗断! 凉水壶也在推搡间“当啷”落地,幸是银胎,未曾碎裂,却被一人眼疾手快捡抢入怀中。 唯有那把不起眼的旧布尺,孤零零躺在人脚丛中,如同敝履,被众人踢来踏去,裹满了泥灰脚印。 余氏心如死灰,眼见算盘银壶已难保全,只哀哀望着那布尺,那是大爷亲手丈量布匹的旧物啊!她挣扎着,不顾体面,手脚并用,便要爬过去捡拾。 “滚开!碍手碍脚!”混乱中,不知是谁的硬底靴子,狠狠踩在她欲伸出的手背上!余氏痛呼一声,手背登时青紫一片。 又有人只顾争抢,粗腿扫过,踢中她肩头,险些将她踹翻。那布尺,就在她咫尺之遥的泥灰里翻滚,却如同隔着天河! 余氏瘫坐尘埃,披头散发,一双泪眼,哀哀绝然地望向那几个贴着封条、侍立一旁的衙役公人。 可那几个公人,此刻却如同庙里泥塑木雕的判官小鬼!有的抄着手,眼观鼻,鼻观心,恍若入定;有的歪着头,剔着黄牙,只顾望着热闹; 更有甚者,干脆背过身去,对着院子里那几株槐树影子指指点点,浑似没瞧见眼前这哄抢踩踏的腌臜光景。 西门庆冷眼觑着这幕闹剧,早把马拴在一遍。 那柄洒金川扇在掌中轻轻把玩,他分开众人,施施然踱了进去。 方才还如狼似虎、争抢不休的张家族人,一见西门大官人驾临,登时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忙不迭挤出谄笑,一个个虾米似的躬身行礼,潮水般让开一条路来,方才抢到手的物件也慌忙藏入袖中:“哎哟喂!西门大官人!”“大官人您老安泰!”“小的们给大官人请安了!”声气儿甜得发腻。 西门庆眼皮子也懒得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唔”了一声,权当应了。他目光如刀,先扫过地上那瑟瑟发抖、泪痕狼藉、手背青肿的余氏,又冷冷瞥了一眼那几个装聋作哑的衙役。手腕一翻,“啪”地一声轻响,将那柄洒金扇子利落收起。 随即朝那几个衙役丢过一个眼色。 那几个衙役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子捅了屁股,登时从泥胎木偶变作活阎罗! 方才还蔫头耷脑,此刻却如狼似虎,抽出腰间黑漆漆、沉甸甸的水火棍,“砰砰砰”在地上狠狠墩了几下,震得尘土飞扬,厉声叱骂道: “呔!哪里钻出来的腌臜泼才!敢在光天化日、街市通衢撒野?惊扰了西门大官人,冲撞了四方街坊,你们长了几个狗头?!” “还不快夹着鸟嘴滚蛋!再敢呲牙放半个驴屁,立时锁了,拖去衙门大牢里,打折腿脚,尝尝杀威棒的滋味!” “滚!都给老子滚远些!” 但见棍棒挥舞,吆喝震天。 这一干人等,哪敢再放半个扁屁?一个个如丧家之犬,点头哈腰,赶紧抱头鼠窜。 正要临去时,西门大官人又是一个眼神。 衙役们立时心领神会,纷纷跳脚吒喝:“呔!杀才们,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当着爷爷们的面做贼?!莫不是要尝尝这水火棒打断肋骨的滋味?”“尔等作死的贼囚根子!还不速速放下赃物,原样奉还?!等着老爷们动手,扒下尔等一层皮来?!” 几个抢着了东西的只得哭丧着脸把裂开的算盘和凉水壶丢下。 犹有几个不甘心的‘挚爱亲族’,回头朝余氏狠狠啐了几口浓痰,污言秽语地发着毒誓:“老虔婆!且等着!你若不拿出钱来,躲在大宅里也没用,早晚教你不得好死!”这才骂骂咧咧,一窝蜂离去。 余氏惊魂未定,用袖子抹去脸上腌臜唾沫,又抚着青肿的手背。趁着人群散开,她不顾疼痛,猛地扑向那被踢到角落、沾满泥污的旧布尺,一把紧紧搂在怀里,仿佛搂着最后的依靠,身子蜷缩着,无声地剧烈颤抖。 脑中闪过张大户那在自己面前诺诺垂头、吃骂揪耳挨巴掌的场面。倘若这老杀才还在世,断不能教自家受这等掘心根的委屈! 他就算是那阿鼻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原也是替自家遮风挡雨的金刚门神。一念及此,不由得心窝子里滚油浇心,很不得随那老家伙一起死去,那两行老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下腮来。 一旁唬得呆了的两个小丫鬟,这才魂灵儿归窍,慌忙抢上前,一把搀住那摇摇欲倒的身子。余氏浑身骨头都似酥了,软做一堆烂泥,全仗着丫鬟死力架着,方才勉强立住脚根。 她乜斜着一双泪眼,望着那厢正与衙役们低声咬耳朵的西门庆。嘴皮子翕动了几番,喉头上下滚动,似有万千毒咒的言语堵在那里,却终究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一双泪眼里,怨毒如蛇信子咝咝吐信,恐惧似寒冰浸透骨髓,悲凉若秋风扫尽残叶,更兼着刻骨剐肉的咒诅,或许还杂了一丝儿连自家也道不明的谢意。这许多情绪搅在一处,谁来也休想辨得分明。 她颤巍巍弯下腰,枯手哆嗦着,拾起地上摔裂了框的算盘和泼洒得只剩半壶的冷茶壶,牙关紧咬,再不发一言,由那小丫鬟半扶半架着,一步三晃,蹒跚着离去。 (本章完) 第62章 大长腿孟玉楼 第62章 大长腿孟玉楼 “散了!” 那衙役一声断喝,如冷水泼入滚油锅。 围着余氏聒噪不休的张家族人,登时如鸟兽散,那余氏也走了。那大街上看热闹的闲汉婆子们,见没了戏唱,也三三两两咂着嘴,意犹未尽地散去。 人潮如退潮般涌开,却有一道身影逆着人流,不疾不徐地显露出来,恰逢西门大官人双目这么一扫。 原也怪不得一眼看到了她。 只见她约莫二十七八年纪,身量极其高挑又不缺丰腴,在人群中显眼的很,恰好的年纪似那熟透了的水蜜桃儿,掐一把就能滴出汁水来。 上身一件藕荷色杭绸对襟衫子,松紧合度地裹着蓬蓬的脯子,下系一条葱白底撒罗裙。 那罗裙裁剪得极是刁钻,腰身处掐得细细的,更显得腰肢款摆,如风拂嫩柳,偏是到了那臀胯之处,便豁然开朗,裹得严严实实,又鼓鼓囊囊。 可最是勾魂摄魄的,却是裙摆下时隐时现的一双美腿! 那罗裙长虽及踝,奈何她身量高挑,步履间裙裾摇曳,便时不时泄出几分春光,穿着葱绿绣鞋的纤足,更是玲珑小巧。待她行至门槛处,微微抬脚,那罗裙便向上提起寸许,脚踝处一段雪腻脚踝便显露出来,在午后斜阳下肉光紧致。 恰时。 一阵秋风“呼”地扫过街面,卷起几片枯叶。那风来得刁钻,不偏不倚将那罗裙硬生生地贴裹在了腿上 但见那葱白细罗如第二层肌肤般,紧紧贴服着裙下两条丰腴修长的玉腿轮廓!从圆润饱满的大腿根儿起,一路向下,那起伏跌宕的曲线再无半分遮掩。 大腿外侧弧线圆润如初熟玉瓜,内侧紧实饱满隐约可见;行至那浑圆紧致的腿弯儿处,微微凹陷,恍若梨涡,旋即又绷起小腿肚儿的软腴。 这风来得急,去得也快。 待裙裾重新垂落,那罗裙布料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吸贴在曲线上,薄薄的罗料撑得溜光水滑,深夹陷入双腿中,仿佛连布料下肌肤的温热弹性都透了出来。 这女人脸上划过一丝羞色,素手轻拢裙侧开衩之处,指尖掐捏起丰腴大腿外侧紧紧吸附服帖的罗裙布料,轻轻一提,再松开,这才一切重归秋风乍起。 她俏生生立在自家布庄阶上,并未急着进去,回头一望。 一双俏目,波光流转,不偏不倚,正正地落在斜对西门大官人身上。 俩人四目,骤然相对。 一个手摇金川扇,风流邪气。 一个红唇似浅笑,春水微澜。 女人瞪了一眼西门大官人,这才腰肢款摆,裙下那对勾魂夺魄的丰腴玉腿轻移,风摆荷叶般,袅袅娜娜地转身,掀开布庄最左门侧那半旧的蓝布帘子。 那浑圆挺翘的臀儿在帘子后结结实实地一扭,便隐没在店铺的幽暗里 西门大官人这才‘刷’的一声收起洒金川扇,抬眼望去。 只见铺面上悬一块黑漆金字招牌,斗方大字写着:【杨记布庄】。 但见这铺面,八间门脸儿开阔,虽非雕梁画栋,却也一水儿的青砖灰瓦,收拾得干净利落。门前两根朱漆柱子,顶着青布幌子,一面写着“精织细纺”,一面写着“童叟无欺”。 铺门大开,除了最左有块布帘子,里头景象一目了然。货架如山,层层迭迭,堆满了各色布匹:本地的土布、布、麻布,染得青红皂白,成捆成卷,码得齐整;也有略上些档次的绸子、缎子,虽非顶尖货色,却也色繁多,光鲜亮丽,如云似霞。 伙计们在铺里穿梭不停,招呼着进进出出的主顾。那些主顾多是些小门小户的妇人、寻常人家的管家娘子。 铺子后头,隐约可见库房深阔,想必存货颇丰。看来这杨记布庄,走的是量大货全、薄利多销的路子,专做清河县里中下层百姓的生意,门庭若市,靠的是个“实”字。 “哦?原来这便是孟玉楼的营生。”西门庆心中暗忖,这娘子果然有些手段,一个妇道人家,竟撑起这般光鲜门面。听闻早年间清河县布庄也不少,有本地东家也有外地东家,可都给这孟玉楼打跑了身。 这绝非简单的事情。 要知这清河县惯有:富庶甲齐郡,繁华压两京的称号,鼎盛时这条街商户一眼望不到边。能在这些老算盘手中抢下地盘,着实不容易。 他正细细打量,却听到县衙的那几个差役,正朝着布庄指指点点: “嘿!这小寡妇的铺子好热闹的排场,一月进项怕是不少!”一个歪戴帽子的瘦高衙役啐了口唾沫。 旁边一个矮胖如冬瓜的接话,声音里满是不屑:“排场顶个鸟用!你没瞧见那小寡妇本人?恁高!戳天高!娘也,一个妇道人家,生成那般身量,像个搪门框的门神婆!显丑!显丑得紧!” 瘦高个儿嘿嘿一笑,挤眉弄眼:“丑?那倒未必!脸盘子是端得正,眉眼也勾人,尤其那身段儿……啧啧,最妙的是那双脚儿!走起路来,风摆杨柳似的,勾魂儿!” “脚小顶屁用!”矮胖子越发鄙夷:“生得恁高,腿恁长,站着像个旗杆,躺着……嘿嘿,怕不是占了半铺炕?哪个汉子搂着不嫌硌得慌?这世道,娘们儿家,还是小巧玲珑的好!要那么长的腿作甚?下地插秧么?” 另一个衙役笑道:“就是不喜欢这般高个长腿的,看着就不安分,像个没笼头的马!不守妇道似的风骚!” 一群衙役哄笑起来:“吃不到葡萄偏说酸硬籽多。” 西门大官人听罢瞥了一眼过来,一群不懂欣赏的浑货。 矮胖子见到西门庆一直看着那杨氏布庄方向,眼珠骨碌一转,心道:有门儿!大官人怕是对这高脚鸡有了兴致?这可是巴结的好由头! 他立刻又凑近半步,压低了嗓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秘:“大官人,您老别看她眼下铺子红火,守着这份杨家的死鬼家当,可也是块招狼的肥肉!她那短命前头汉子杨宗锡的本家——杨家那些个族亲,杨大郎、杨二郎那几个狗攮的,可不是善茬!隔三差五就来聒噪,眼珠子瞪得铜铃大,恨不得把这铺面、库里的银子布匹,连皮带骨都吞进自家肚里去!” 瘦高衙役也帮腔道:“前些日子还来闹过两场,拍桌子打板凳,嚷着产业该归杨家宗祠,归那死去杨宗锡年幼的亲弟弟,也就是孟玉楼的小叔子,怎么轮不到她一个外姓寡妇霸着!” “嘿,这孟三娘倒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知道光硬顶要吃亏,暗地里使了银子,把咱们头儿并几位爷的腿都抹顺溜了。头儿发下话来,小的们才捏着鼻子去‘请’那帮杨家人‘挪了贵步’。” 矮胖子嗤笑一声,满脸的鄙夷:“杨家那几块料,不过是几个破落户,仗着同姓同宗就想吃绝户!不过……”他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阴冷下来,“最近风声可紧了!小的们耳朵里刮到,杨家那几个,不知从哪个耗子窟窿里倒腾出些散碎银子,正四下里钻营,想走通师爷和县尊的门路呢!怕是憋着股邪火,要再来夺这份产业!” 西门大官人刷的重新打开扇子,借来秋风吹着一丝燥热,笑道:“这么说来这孟娘子的铺子是朝不保夕了!难怪到处找人来说媒,怕是急着想要嫁出去找个靠山! “谁说不是呢!”几位衙役七嘴八舌:“大官人您圣明,瞧着吧!一个没脚蟹似的寡妇,再伶俐,能架得住本家亲族三番五次地撕捋?杨家那几头饿瘪了的土狼,迟早把她连人带铺子嚼得渣都不剩!到时候……嘿嘿,怕不是落得跟刚刚余氏一个下场!可怜了如此标志的小寡妇!” (本章完) 第63章 金莲儿报仇 第63章 金莲儿报仇 “余氏?嘿嘿,那还算是捡来一条命了。”旁边衙役插嘴道:“东门外那死了汉子的陈氏,你们难道不知?被逼得吊了脖子,尸首晾了三天都没人收殓!可怜留下一个三岁小儿,这世道,寡妇的产业,那就是阎王爷的催命帖!” 那胖衙役又道:“我听闻她打算嫁给尚推官的儿子尚举人还有那京城的” 西门庆听罢转过身来:“好了,诸位兄弟,把交割绸缎铺子的文书拿来。” 矮胖子衙役一拍脑袋:“哎哟喂!瞧小的这狗记性!该死,该死!正事要紧,正事顶顶要紧!” 他忙不迭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地解开,露出里面一迭青纸墨书的文书,双手捧着,高举过顶。旁边几个衙役也赶紧围拢,屏息凝神艳羡的望着西门庆,他们知道只消片刻,这人人眼热的豪铺就将换了东家。 西门大官人微微俯身从那迭文书确认无误。随即,早有衙役捧上朱砂印泥。拇指在印泥里一蘸,也不需笔,更无半分犹豫,便在几处关键位置,“啪”、“啪”、“啪”,按下了殷红如血的指模押印。那红印落在纸上宣告着易主完成。 “恭喜大官人!贺喜大官人!今日得了这旺铺宝地,往后生意定是财源滚滚!!”几个衙役纷纷说着吉利话儿。 “多谢各位吉言!”西门庆笑着拱拱手,这才从袖中摸出一小锭约莫五两的银子,看也不看,随手往矮胖子怀里一丢:“拿去,哥几个打点酒吃。” 那银子“哗啦”一声砸在矮胖子怀里,沉甸甸的,喜得他浑身肥肉乱颤,连同旁边几个衙役,都忙不迭地打躬作揖。 西门大官人慢悠悠地补了一句:“这铺子,这几日收拾停当,重新开张。到时几位兄弟家里嫂子、婆娘,若要扯身好绸缎做衣裳,来我这里,一律收七分银子。”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里泼了瓢冷水! “哎——哟!!”矮胖子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声音都变了调,“大官人!您老真是活菩萨转世!小的那婆娘,眼馋东街王员外家娘子那身【织金缠枝莲妆缎】的袄子,念叨了小半年了!死贵死贵的料子,小的哪敢想啊!这下好了,托大官人的福,小的也能给那黄脸婆弄一身,过年穿回娘家,好生显摆显摆!看那婆娘以后还敢不敢打我!” “就是就是!多谢大官人恩典!”“大官人放心,往后这铺子左近,小的们给您老看得严严实实,一只苍蝇也别想捣乱!”“大官人您慢走!您老慢走!”衙役们纷纷拜谢。 西门大官人点头拱手,转身走向拴马桩,只见那一直没捞着太多话头的瘦高衙役,眼疾手快! 他猛地一个箭步窜上前去,在矮胖子和其他衙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把上前帮忙解开,然后攥住了西门庆坐骑的笼头缰绳! “大官人!您老慢着点儿!小的给您牵马!这石板路滑,可别硌着您的宝马!”瘦高个儿弓着腰,脸上堆满了十二分的殷勤,死死攥着缰绳。 这一下,可把矮胖子和其他几个衙役气了个到头栽!眼睁睁看着被这瘦猴抢了先机,心里暗骂不停:什么“抢屎吃的野狗”、“溜须拍马的下作胚子”“长得高的就是心眼多”之类云云! 且说西门大官人朝着瘦高个儿拱拱手谢过,翻身上马不提。 西门大宅内,吴月娘得了官人言语,心下忖道:“既是官人吩咐‘家宴’二字,这便是要往‘真心’上靠的体面。断乎不是寻常几碟子菜蔬便能打发的,须得显出咱西门府里一团和气,上上下下都沾些喜气才是正经,不但主子们要有吃,下人们也要有吃才是。” 主意已定,月娘便移步厨房坐镇。 眼看日头落下晚边,但见那厨房里,正是个热气蒸腾,烟熏火燎的去处。三五个灶眼齐齐点着,火焰舔着锅底;蒸笼迭得老高,嘘嘘地冒着白气儿;砧板上刀剁之声,乒乓乓乓,急如骤雨。 月娘立在门口,慈眉善目,却自有一股主人的威仪。她先瞧了瞧备下的鸡鸭鱼肉:整只的肥鹅,褪得白白净净;尺长的黄河鲤鱼,鳞光闪闪;更有那上好的金华火腿,红白相间,香气已隐隐透出。再看那案上堆的时鲜菜蔬,青是青,白是白,水灵灵的透着新鲜。 月娘微微颔首,唤过那灶上的头儿孙雪娥:“雪娥,官人今日要的是‘家宴’的体面,不拘费,务要丰盛齐整。更要紧的,是那份‘家’里的热闹。你这里头忙活,外头厅上摆席面,后头灶下杂役仆妇,连那门房、马厩里当值的,今日都不可短了油水。叫他们也整治几桌,酒肉管够,图个普天同庆,方显得咱西门府里厚道!” 孙雪娥虽是下人,在这厨房里却是积年的主事,手脚麻利,调度有方。听了月娘吩咐,忙不迭应道:“大娘放心!奴婢理会得。早已吩咐下去,内厨房专供厅上贵客席面,外厨房另起炉灶,整治仆役们的酒饭。鸡鸭鱼肉、时鲜果品、细巧点心,里外都备得足足的,断乎不敢叫一个人空着肚子,冷了心肠。” 她一面说,一面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生生的胳膊,亲去指点:“这鱼切薄些,摆出样!那蜜酿火候到了,快起锅!后面蒸笼的八宝鸭子,时辰足了,小心揭盖,莫走了热气!” 三张灶眼,七八个帮厨,被她支使得团团转,却又井井有条,火星不溅,汤水不泼,端的是一把好手。 一时间,厨房里只闻得:锅铲叮当,油煎滋啦,水沸咕嘟,人声切切嘈嘈。那香气更是钻心透肺,引得人肚里馋虫直拱。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汗流浃背,脸上却都带着些喜气——知道今日辛苦,必有好嚼裹落肚。 偏生在这般热火朝天的忙乱里,却有一双眼睛,冷冷清清,滴溜溜地只钉着一个人。 谁?正是那金莲儿。 她倚着厨房通往后院月洞门的门框子,手里捏着块帕子,假意帮着忙。月娘见她带伤上阵,也不好喝止了她的心意,就由着她自己做些爱做的。 金莲儿挪着步子扇着风,撑着腰儿摘着菜,自小都在这么过来,倒也是熟练活。 眼风却似刀子一般,穿过人影烟气,死死剜着那忙进忙出的大丫头玉箫。终于,逮到了那玉箫,趁着众人不备,手脚麻利地从刚出锅的菜碟子里,拣一小块酥烂的红烧蹄髈,丢进一个不起眼的双层朱漆食盒里。 金莲冷笑,继续盯着。 不久后,玉箫左右观望又挑了两块油亮的糟鹅,丢进了食盒。 隔了不久又飞快地夹了好些细巧果子、酥油泡螺,满满当当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双层朱漆食盒里。 金莲心中冷笑:“好个贼淫妇!手脚倒快!老娘盯着你多时了!” (本章完) 第64章 玉箫偷情人 第64章 玉箫偷情人 但见玉箫做贼心虚地左右张望一番,便拎着那沉甸甸的食盒,蹑手蹑脚,闪出了厨房后门,直往后院僻静处走去。 她原就是西门大宅里的大丫鬟,平时狐假虎威喝三吒四,恍若二娘一般,又是下人中的头领,便是管家来保见了都得对她点头哈腰。 别说此刻大家正忙,就算平日里提个食盒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吴月娘不闻不问,谁个敢出声拦询。 此刻躲在人群中的金莲哪里肯放过,轻轻起身,如同鬼魅一般,悄没声息地垫着一对三寸小脚儿跟了上去。 暮色四合。 西门府的后院渐渐沉入一片昏蒙之中。 金莲眼见远处的玉箫提着食盒穿过几道回廊,绕过假山池塘,来到那后院最荒僻的一角,墙根底下有个废弃的狗洞,早被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虚掩着。 只见玉箫走到那磨盘石前,放下食盒,费力地挪开那石头。磨盘石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石头刚移开尺许,露出那黑黢黢的狗洞,便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着几根枯草,迫不及待地从那洞里钻了出来!竟是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那毛茸茸的脑袋钻出狗洞,露出一张带着几分油滑又透着落魄的脸,正是被西门大官人赶出府去的前书童。他贼忒嬉嬉地一笑,伸手就去够那食盒:“好姐姐,可想煞我了!快让我瞧瞧,今日带了什么好嚼裹儿?” 玉箫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把将那食盒按在身后,压低了嗓子,声音里带着急怒和决绝:“你且住手!吃随你吃,但今日这顿饭,是最后一次了!” 书童一愣,脸上那点嬉笑僵住了:“最后一次?好姐姐,你这是甚么话?莫不是嫌我钻这狗洞腌臜了姐姐的手?” “腌臜不腌臜的,如今还说这些作甚!”玉箫声音却更冷硬了几分,“你道这西门府是甚么地方?大官人的手段,你是尝过的!前番赶你出去,没打死你已是天大的恩典。如今我日日提心吊胆,夹带这点子东西出来,若被那眼尖心毒的瞧见,你我二人,便是乱棍打死的下场!这是最后一次!你拿了,速速离开,寻个活路去罢!” 书童听了,脸上那点油滑褪尽,显出几分真实的惶急和赖皮:“离开清河县?姐姐说得轻巧!这满清河县,谁人不知我是西门大官人府上出来的书童?如今被撵了出来,身上背着‘逆主的不是’,如同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我能去哪里营生?哪个铺面敢收留我?姐姐,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他说着,竟往前凑了凑,带着一股子汗酸和尘土气,想往玉箫身上靠。 玉箫厌恶地往后一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根:“呸!少在这里跟我装可怜!你那些偷鸡摸狗、哄骗小丫头的本事呢?离了这府门,倒成了没脚蟹了?我不管!老娘管得了你一时,管不了你一世!总不能老是这样,提溜着脑袋给你送饭!” 她说着,狠了狠心,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看也不看,塞到书童那脏兮兮的手里,“喏!拿着!这是我这攒下的十几两碎银子,你拿去,走得远远的,寻个没人认得你的州县,或摆个小摊,或做个挑脚的行商,好歹是个正经营生!总强过在这里钻狗洞,等着被人打死!” 书童掂了掂那布包的分量,脸上又浮起那丝令人讨厌的、了然于心的笑。他把银子揣进怀里,动作倒是麻利,眼睛却贼溜溜地在玉箫那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脯上打了个转儿:“嘿嘿,姐姐到底是心疼我!嘴上说得狠,心里还是舍不得……” 他突然往前一扑,张开双臂就去搂抱玉箫,“好姐姐!我的亲亲肉!这西门大宅里如今正忙着大宴,鬼影子都见不着一个,正是天赐的好时候!你我许久不曾亲近,可想死我了!快让我香一个……” “作死的贼囚根子!”玉箫吓得魂飞魄散,又急又怒,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书童推开,指甲尖儿险些划破了他的脸,“青天白日的,你作死不成!拿了银子,赶紧给我滚!再敢胡缠,我……我这就喊人了!” 她声音发颤,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那黑洞洞的狗洞,“陈安,你给我滚!快滚回去!再让我看见你,今日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再来纠缠,休怪我不念旧情!” “滚?你叫我滚?”被唤作陈安的书童压低了嗓子,声音却尖了起来,非但不退,反将一张混着土腥,多日没洗澡脏气的脸凑得更近,那腌臜气息直喷到玉箫脸上,“好个玉箫姐姐!你叫啊!你倒是敞开了嗓子叫唤啊!你敢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探出手,铁钳也似的大手一把攥死了玉箫那藕段儿似的细腕子,力道之大,疼得她“嗳哟”一声,骨头缝里都似要裂开。另一只糙手则恶狠狠把她往墙上一堆,震得玉箫眼冒金星。 “你倒是喊啊!把人招了来,我自然是活不成了!”陈安眼中闪着癫狂混浊的光,鼻息咻咻喷在玉箫脸上,“可你呢?我的好姐姐!你当自个儿就能脱了干系?大爹最恨的甚么?最恨的就是背主偷汉!” “你快喊啊,喊来人看看,大娘房里有头有脸的大丫头竟是个偷府里汉子的淫娃荡妇。”他看着玉箫惊恐的样子,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残忍的快意,“我活不成,你也休想囫囵!到时候,板子、拶子、蘸水的皮鞭,哪一样是你这细皮嫩肉熬得住的?大官人一声令下,剥得赤条条拖到前院,当着合府上下,一顿好打,活活打死你这小淫妇!” 这玉箫被他死死压冰冷的墙壁上,泪珠子断了线般滚落,眼前一片模糊。那无边的恐惧,恰似三九天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将她淹了个透心凉,怎么也不敢开口唤人。 陈安见她眼神涣散,身子骨软了下去,挣扎的气力渐弱,心头那股邪火和掌控欲更是烧得他浑身燥热难当。 他狞笑着,那粗粝的手指却转而狠狠掐住了她尖俏的下巴,硬生生将那张粉脸抬起来,逼她对着自己那张脏脸: “装甚么三贞九烈?嗯?!”陈安喘着粗气,声音里满是下流腌臜的嘲弄,“你当初不也夸我长得俊俏么?要死要活的和我生死不弃!你和我,在这西门家的后院里,假山根子底下、黑漆漆的竹林子、荷池边……哪一处没偷偷摸摸地快活过?哪一处没‘偷’过?啊?!我的玉箫好姐姐!” 他刻意将那“偷”字咬得极重,如同淬了毒的针,直往玉箫心窝子里扎:“怎么?如今弟弟我落魄了,嫌弃我起来了?还是你又看上了府中玳安那小子。” 话音未落,他那只空闲的爪子已猛地探向玉箫的衣襟,“嗤啦”一声,粗暴地撕开了领口,露出一抹刺眼的月白小衣。 (本章完) 第65章 送香菱上西门府 第65章 送香菱上西门府 “多时没听见你高呼我的名字了!”陈安涎大手伸了过去,脸凑近她耳根,喘着粗气:“想不想?嗯?你死了这条心吧!还做梦想着攀高枝儿,做通房丫头?做妻做妾?呸!做你的春秋大梦!烂了身子、坏了名声的丫头,连窑子里的姐儿都不如!” “到时候,你就是跟我一起沉塘、一起乱棍打死的命!咱们奸夫淫妇谁也跑不了!横竖咱俩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蹦不了你也跑不了我!乖乖的听我的话,你还能踏踏实实的做你这西门府的大丫鬟,保不住你哪天大爹看上你了,你就飞上枝头了当了二娘。嘿嘿,那时候.我也是尝过二娘滋味的人了,你我再偷怕是更加爽快。” “来把二娘~~!”说着陈安就伸出手去扯玉箫腰中的汗巾子。 恰在这时。 忽听得远处回廊上脚步杂沓,伴着丫鬟们提灯上烛的细碎声响和低语,那灯笼的光晕影影绰绰,正往这边移来! 陈安浑身一激灵,如同被冷水浇头,那烧昏了的邪火“哧溜”一下灭了泰半,眼中癫狂立时被惊惧取代。他猛地抽回在玉箫身上作恶的手,像被蝎子蜇了似的,慌慌张张去提溜那掉在地上的食盒,动作狼狈不堪。 “听着!”他压低嗓子,声音急促嘶哑,一边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松垮的裤腰,“等会儿……等会儿府里开席,人都聚在前头,你寻个空子,还到这地方来等我续上!”他恶狠狠地盯着玉箫“若敢不来……哼!方才我说的那些话,可不是放屁?!” 话音未落,他已弓着腰,像只受惊的老鼠,提着食盒,“哧溜”一声钻进了狗洞,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洞口几片枯叶还在微微颤动。 玉箫如同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浑身脱力,顺着冰冷的墙壁软软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不敢耽搁,强撑着站起,手忙脚乱地整理被撕扯得凌乱的衣衫,将那抹刺眼的月白小衣死死掩好。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和颤抖的手,把磨盘推了回去,勉强端出一份大丫头的架子,挺直脊背,迎着那渐近的灯光和人声走去。 转过假山,果然见几个小丫鬟正踮着脚,用长杆挑着点亮的气死风灯笼往廊檐下挂。 玉箫清了清嗓子,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却已换上平日的威严:“手脚麻利些!仔细照看灯烛,莫要走了水!这黑灯瞎火的,磕了碰了,仔细你们的皮!”她目光扫过,带着惯常的凌厉。 训斥间,眼风一扫,却见不远处水榭凉亭的阴影里,一点猩红的火星明明灭灭。借着新挂上的灯笼微光,赫然看见潘金莲斜倚在美人靠上,一身水红衫子在暗影里格外扎眼,她一只绣鞋尖儿轻轻点着地,另一只脚微微晃悠,手里似乎还拈着什么东西,正慢条斯理地嗑着瓜子儿,一副悠闲看戏的模样,嘴角仿佛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玉箫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小贱种! 方才被陈安羞辱、威胁、撕扯的种种不堪,那冰冷的墙壁、污浊的气息、绝望的恐惧,还有那被迫答应的屈辱之约……所有的一切情绪,如同滚油泼进了烧红的铁锅,瞬间炸裂开来!一股邪火“腾”地直冲天灵盖! “好个没规矩的小蹄子!”玉箫几步抢上前去,指着潘金莲的鼻子,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划破夜色,“作死的浪货!阖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你倒会寻自在!躲在这里挺尸装死!” 潘金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惊得一怔,手里的瓜子儿差点洒了,抬眼看向玉箫,那双桃眼里却不见多少惧色,反而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讥诮。 玉箫被她这眼神看得更是火冒三丈:“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眼!还不给我滚起来!死到厨房去帮工!劈柴烧火,刷锅洗碗,哪里脏累去哪里!再敢躲懒偷闲,看我不揭了你的皮!滚!快滚!” 玉箫骂得唾沫横飞,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刚才在陈安那里受的所有腌臜气,都一股脑儿倾泻在这个抢了她位置的狐狸精身上。 潘金莲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手里剩的瓜子儿随意丢在地上。她没顶嘴,只是对着暴怒的玉箫,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冷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没说话,扭着水蛇腰,踏着金莲小脚儿,袅袅娜娜地从玉箫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香风,径直往厨房那暖融融的亮光处去了。 玉箫被她最后那个冷笑激得心头又是一寒,但此刻怒火正炽,也顾不得细想,只对着她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呸!下作的小淫妇!骚狐狸!以后有你好瞧的!老娘还治不了你个贱货!” 且说西门大宅内马上上演一场捉偷好戏,而清河县衙门大院薛家人正收拾东西准备进京。 薛蟠一脚踹开县衙后院的雕隔扇门,那声响震得梁上灰尘簌簌直落。他一张脸膛喝得赤红,眼珠子里烧着没头没脑的燥火,进门也不看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猛地就钉在了正低头收拾物什的香菱身上。 “过来!”他蒲扇般的大手不由分说,铁钳似的攥住了香菱细细的腕子,死命就往外拖拽。 香菱一张小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嘴唇哆嗦着,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身子拼命向后坠着,单薄的肩膀筛糠般抖起来。鬓边一缕青丝散落,黏在濡湿的腮边,愈发显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脆弱,让人看了心尖儿都跟着揪紧。 “孽障!”薛夫人正指挥着家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险些栽下来,心口突突直跳,气得指尖都在颤,指着薛蟠厉声骂道,“天杀的祸根!这又是灌了几斤黄汤,回来便要作死!你扯她做什么?还不给我撒手!要活活气死我才罢休吗?” 薛蟠被母亲这一通骂,倒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那蛮横的劲头滞了一滞,攥着香菱的手略松了半分,却仍没放开。他扭过那张红得发紫的脸,冲着薛夫人咧开嘴,竟露出个混杂着得意与蛮气的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母亲脸上: “我的好太太!您老骂早了!儿子这回可不是胡闹!”他嗓门震得窗纸嗡嗡响,“西门大官人救了妹妹,天大的恩情!您儿子我,今儿是彻底想明白了!”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啪”地拍在自己厚实的胸膛上,震得衣襟直晃,“往日里那些斗鸡走狗、眠宿柳、打架斗殴的混账事,再不能干了!从明儿起,我就跟着铺子里老成持重的几位掌柜,正经学算盘、学看账、学经营!再不敢让母亲您老人家悬心劳神!” 他目光一斜,又落回被他扯得钗环散乱、瑟瑟发抖的香菱身上,仿佛她只是个物件,“这倒霉丫头既是我买来扯出大堆事儿,如此送给西门大官人谢他救命的大恩,正正好!咱们薛家,总得表表心意!香菱模样好,性子也还过得去,正配得上西门大官人的身份!” 【大爹们!再写几万字,字数到了就得强迫下新书榜了,只能计算着更,不能更三章了,再忍几天,帮来保追读下,弄个好推荐!下星期就上架了!已经存了三万字了!】 (本章完) 第66章 薛宝钗的信 第66章 薛宝钗的信 呆霸王一番话如同石破天惊,震得满屋子人都呆了。薛夫人张着嘴,方才的怒容还僵在脸上,眼里的惊怒却已如冰雪遇沸汤般,迅速消融、转化,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所取代,带着颤音:“蟠儿!我的儿!你…你真个想通了?要学好?” 她越说越激动,眼睛里迸出亮光,双手合十,朝着天空连连作揖,“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显灵!祖宗保佑!可算是开了窍了!”欢喜的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香菱被那“送人”二字砸得魂飞魄散,身子一软,若不是薛蟠还攥着她的手腕,几乎就要瘫倒在地,无助的望向薛夫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那眼泪更是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又不敢哭出声来,泪光点点,弱质纤纤,楚楚可怜。 薛蟠把香菱一拽出大院。 “等等!” 珠帘轻响,薛宝钗扶着莺儿的手,缓缓走了出来。她穿一身家常的蜜合色袄儿,葱黄绫子裙,头上只松松挽了个髻,簪一支素银簪子。脸上神色是一贯的端凝平静,不见丝毫波澜。 那原本莹白如玉的面颊上,此刻竟浮着一层极其浅淡、却异常动人的薄红,如同初雪上晕开的一抹胭脂,将她端丽绝伦的容颜衬得竟有几分罕见的娇怯。 她强自压下翻涌的心绪,从袖中取出那封封得严严实实、套着素雅笺封的书信,双手递了过去。 “烦劳哥哥,”宝钗的声音竭力维持着平稳,却依旧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若去见西门大官人,请将此信转交。原是我……代母亲拟的一份谢帖,略表心意。” 提到“西门大官人”时,她颊上那抹浅红骤然加深,如同泼洒的朱砂,迅速蔓延至小巧玲珑的耳垂和纤细的颈项,连带着那蜜合色的袄领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霞光。 薛蟠被妹妹这异样的情态和那封信吸引了全部注意。他猛地松开一直攥着香菱的手——香菱脱了桎梏,腿一软,踉跄着扶住旁边的酸枝木几案才勉强站稳,兀自惊魂未定地抽噎。 薛蟠也不管她,一把将那封信抓在手里,掂了掂,目光却牢牢锁在宝钗那艳若桃李的脸上,脸上那副恍然大悟又带着促狭意味的笑瞬间放大。他自是浑,却也不傻。 “哟!妹妹!”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嗓门大得惊人,带着酒气,“你这谢帖……怕不是寻常的谢帖吧?脸都红成什么样了!啧啧啧,跟那三月里的桃似的!” 他斜睨着宝钗强自若无其事,可那红晕已从脸颊蔓延至颈项,连带着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忽地收了几分嬉皮笑脸,那张被酒气蒸腾得有些浮肿的脸上,竟难得地显出一丝笨拙的认真:“好妹妹,我们兄妹二人,你知道我,我何尝不懂你?你素日里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万事藏在心中!可今日这光景,哥哥再浑,也瞧出几分了!” 他凑近一步:“人生在世,图个什么?不就图个痛痛快快,随心所欲么!什么规矩体统,都是虚的!能让自己心里头畅快,那才是顶顶要紧的!” “旁人的闲言碎语,鸟他作甚!哥哥是混账,无担当,可我盼着太太长寿,也盼着你好,盼着你能顺心遂意,能天天欢喜!原也是真心实意!倘若你想做些什么,就去做!” 薛蟠说完将那封沉甸甸的信往自己怀里胡乱一塞,也不管塞得歪斜,再次伸手,一把又捞起旁边兀自瑟瑟发抖、泪痕未干的香菱的胳膊,像拎起一件货物。 “成了!就这么着!”那粗嘎的笑声和香菱压抑不住的、细碎如幼兽般的呜咽,混着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一路刮过回廊,那扇被踹开的隔扇门还在兀自摇晃。 宝钗站在原地,纹丝未动。缓缓抬起眼帘,望向门外薛蟠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 然而,这些翻腾的情绪最终沉淀下来,化作唇边一个无声的苦笑。 她在心底无声地叹息:“我的好哥哥……‘我们兄妹,你知道我,我何尝不懂你’……你这话,倒是半分不假。” “你次次闯祸回来,哪回不是赌咒发誓说要‘学好’?哪回不是拍着胸脯指天画地?‘再不胡闹了’、‘定要学做生意’、‘让母亲放心’……这些话,哪一句是新鲜的?” “这次怕不是在外头又欠了风流债,嫖妓没了钱使,才巴巴地把香菱送去抵给西门大官人,拿‘报恩’和‘学好’来搪塞母亲罢了!” 薛宝钗叹了口气:“我若能有你三分浑就好了” 回头望去。 薛夫人还沉浸在儿子“幡然醒悟”的巨大喜悦里,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地念着“菩萨保佑”。 宝钗只觉得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心脏,比方才那羞窘更甚百倍。指望这个混账哥哥浪子回头,重振薛家门楣?无异于痴人说梦!这偌大的家业,这摇摇欲坠的富贵,这糊涂的母亲…… “薛家的未来……”宝钗的眼神骤然清醒,,那份女儿家的羞赧慌乱被更深沉的决断瞬间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终究还是要看……我能不能被选为宫中女史,公主伴读。”她想起那即将到来的宫廷采选,想起母亲暗地里托付舅舅王子腾打点的种种。唯有那条路,才是支撑这摇摇欲坠薛家的正途。 却说西门大官人回到府中,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抛给迎上来的马房小厮,大步来到前院。 踱到偏厅门口,一眼就瞧见薛蟠那副猴急又得意的样子,像个刚做成大买卖的掮客。再往薛蟠身后一瞥,果然缩着个穿素色衫子的小娘子香菱,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只看见一截细白脆弱的颈子,还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像只被雨水打湿了翅膀的小雀儿。 薛蟠一见西门庆,立刻像见了亲爹,两步窜上前,一把将缩在角落的香菱拽到身前,动作粗鲁得差点把她扯个趔趄。他指着香菱,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西门庆脸上:“哥哥!瞧瞧!小弟说话算话,人给您带来了!就是她,香菱!模样性情都是顶顶好的!”他转头对着香菱道:“听见没?以后西门大官人就是你主子了!好生伺候着!” 香菱被他扯得身子一晃,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单薄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手指死死绞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却是一声也不敢吭。 薛蟠说完,像是才想起什么要紧事,猛地一拍自己油光锃亮的脑门:“哎呀!瞧我这记性!”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揉得有些发皱的信封,讨好地双手递到西门庆面前,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还有这个,是我妹子宝钗给哥哥的亲笔信!嘿嘿,哥哥,您瞧瞧?” 给我的信? 西门大官人一愣。 接了过来。他拆开封口,抽出信笺,目光在上面扫了几扫。信上的字迹清丽工整,透着一股子闺阁的冷香。 (本章完) 第67章 香菱的新身份 第67章 香菱的新身份 上面既没有称谓,也没有结言,只有七言八句。 一首七律: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 淡极始知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凭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这首薛宝钗自己写的咏白海棠,借诗喻己。 西门庆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随即又舒展开,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他抬眼,对薛蟠道:“蟠兄弟,稍坐片刻,容我写个回信。” 他说着,转身便欲往书房走。刚迈出一步,却像被什么绊住了脚似的,猛地顿住。 他低头看了看信上娟秀的字体,又想起自己那几笔歪歪扭扭、如同螃蟹爬的字迹,实在不堪入目。大官人眼珠子一转,目光再次落在那低眉顺眼、浑身写满惊惧的香菱身上。 西门庆下巴朝香菱的方向一抬,“随我进来。” 薛蟠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嘿嘿直乐,推了香菱一把:“快去快去!哥哥叫你进去伺候笔墨呢!这可是你的造化!” 香菱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小脸瞬间煞白如纸。 伺候笔墨,如何伺候?多是坐在主人怀里伺候。 大户人家,书房里少不得养几个清秀伶俐的丫鬟,名目上唤作红袖添香,素手调琴,玉指翻书,娇声诵读,侍立捧砚,端的是一派风雅气象。 那等丫鬟,模样儿自然要齐整,身段儿更要风流。说是“添香”,添的是身子香,香炉里的沉水香、龙涎香,不过是遮人耳目的幌子;说是“调琴”,调的也不是那砚台里的松烟墨、紫玉光,调的是你侬我侬的情。 “调琴”、“翻书”、“诵读”、“捧砚”,样样都是掩人耳目的狎昵前戏。 “素手”“玉指”“娇声”“侍立”,方是丫鬟们伺候主子的真正营生。这些侍弄丫鬟十个倒有九个,是挂着“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书房里的肉屏风! 剩下一个不是丫鬟! 香菱想到此处,不觉泪珠儿又在眼眶里打转,怕又惹怒新主,招来一顿没头没脸的捶楚,只得死死咬住下唇,挪动金莲,低垂粉颈,一步一挨,恰似那怯生生的羔羊,跟定前面高大身影。 才走得两步,心下忽地一转:是了,如今主子已不是那薛大爷了! 偷眼觑那新主,生得魁伟雄壮,风流俊俏,眉梢眼角自带一段撩人的邪气。比那薛蟠,真真一个云里鸾凤,一个地下瘸猪;一个是瑶台玉树,一个是粪土朽桩。 想到此,香菱那泪痕早已干了,心头反漾起些甜丝丝的滋味。暗忖道:身子若交付与这等人物,强似被那蠢物蹂躏糟蹋。只求老天爷发慈悲,盼他温存些个,少打罚自己就更好了! 一走进书房。 “跪下。”大官人的声音不高,却冷飕飕、尖利利,直戳进香菱那颗刚捂出点暖和气儿的心窝里。 香菱唬得魂灵儿都飞出了七窍,哪敢有半分迟延? “扑通”一声,两个膝盖便结结实实砸在地上,额头死死抵着那冰凉光硬的地面,吓得娇弱伶仃的身子筛糠也似地抖个不住。 方才心头那点子微末的盼想,顷刻间被这两个字碾得粉碎,连渣儿也寻不见了。 她紧紧闭了眼,料想着那大巴掌或是夹枪带棒的呵斥即刻便要落下。谁知一只大手,竟是不紧不慢地探了过来。 香菱惊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便要缩颈躲闪,身子却僵在那里,半分不敢动弹,多少次在薛蟠那里的挨打让她知道。 躲得越多,打得越凶,还不如咬着牙忍过去。 可那手却反倒极轻极缓地抚上了她冰凉滑腻的腮颊! 指肚儿带着些粗粝,摩挲着她脸蛋上的嫩肉,动作却出乎意料地柔和,如同鹅翎拂过,轻轻揩去了她眼角边连自家都不曾觉察的一点子湿痕。 “莫哭了,”新主子的声音沉甸甸的,莫名地竟让香菱那悬在腔子里的心略略定了定,“教你跪下,是叫你认准了,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主子。你的身、你的心,都是我的。” “是……香菱.主子,香菱知错了!”香菱闭着眼睛,只觉那带着薄茧的指节在她细皮嫩肉的脸蛋上打着转儿摩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西门大官人巍巍然立着,垂着眼皮子看着这小人儿。 倘若她的颜色低上可卿金莲两分,可一旦泪眼婆娑,粉腮带露,却直达那个层次。一副楚楚可怜、任君采撷的模样。 西门大官人笑道:“往后只消乖乖的,爷疼你还疼不过来,莫说是打你……便是……伤了你一根头发丝儿,爷心里也疼得慌……” “是,香菱……香菱一定死心塌地听主子的话,叫香菱做什么,便做什么.”香菱只觉得那指尖滑过的地方,像是有小虫子在爬,又麻又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悄悄从尾椎钻了上来,混着那未散的惊惧,搅得她心慌意乱 “起来罢。爷听说你原是那等簪缨之族、诗礼之家里出来的小姐?想必识文断字,写得一笔好字?”西门大官人收回大手说道。 香菱闻言,如同得了赦令,慌忙爬起来,细声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奴婢幼时确曾胡乱认得几个字,写得不好,恐污了主子的眼。” “莫要推辞,”西门庆摆摆手,径自踱到那紫檀雕大书案前,随手翻开一本空白的账簿,“来,替爷写几个字。”他下巴微抬,点了点案上的文房四宝。 香菱哪敢怠慢?赶紧挪着小碎步蹭到案边,心口兀自怦怦乱跳。她挽了挽袖口,露出半截雪藕似的腕子,伸手便要去拈那沉甸甸的松烟墨锭,准备在端溪砚池里细细研磨——这是她做惯了的小姐活计,如今却是在主子面前伺候,更是屏息凝神,万不敢坐,只侧着身子,微微屈膝,预备站着书写。 谁知她指尖刚沾上墨锭的冰凉,忽觉后腰一紧!一只滚烫厚实的大手,竟从后头环了过来,紧紧箍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纤腰! 香菱浑身僵直,连气儿都忘了喘。未及惊呼,便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竟如轻絮般被那大手凌空一揽,身子一旋,就被稳稳当当地按坐在了铺着锦褥的楠木圈椅上! “慌什么?”西门庆低沉带笑的声音紧贴着她发颤的耳根响起,那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细嫩的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爷叫你坐着写,你就坐着写,安心写你的字。” 说着,他那只大手竟当真松开了她的腰肢,转而拈起那方冰凉的墨锭。他高大的身躯就紧挨着椅背站着,宽阔的胸膛几乎贴上香菱单薄的后背。 一手撑在案角,一手竟真的在砚池里不紧不慢地研磨起来。墨锭与砚石相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香菱整个人都懵了。紧贴后背的灼热体温,烧得她哪定得下心。——莫非……莫非真是苦尽甘来,撞上了怜香惜玉的好主子? 她慌忙死死咬住舌尖,将那不合时宜的泪意硬生生逼了回去。不能哭!万万不能再惹主子不快! 她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翻江倒海的悸动,努力让手腕稳住。指尖微颤着拈起一支狼毫小楷,饱蘸了浓黑润泽的墨汁。 “奴婢……奴婢谢主子。”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娇羞。 (本章完) 第68章 宝钗的心思 第68章 宝钗的心思 听到香菱娇滴滴的声音。 “嗯!”西门庆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嗯,先到旁边打个底,无误了再摘抄上去,让爷瞧瞧你这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字里可有风骨,对了,写大气些,横竖撇捺大开大合,可别让人家瞧了爷的字像个女人。” “是”香菱虽然脸上烧得厉害,却也没那么紧张了。她屏住呼吸,努力凝神静气,将那狼毫尖端正正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手腕悬空,竭力稳住那细微的颤抖,依着多年残存的闺阁功底,一笔一划,开始小心翼翼地书写起来。 等到删删减减换了两稿后全写完,西门大官人拿了起来满意得点点头:“不错,字迹工整,以后你就是爷的笔帻子。” 香菱先是小嘴呼了一口气,就这短短时间,身上内衫子已然被香汗湿透,总算不负新主子的期望,转而一愣,这话怎么听得听得这么让人娇羞。 那薛蟠在外头廊下候着,早已等得抓耳挠腮,心焦火燎,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不住地跺脚,抻着脖子往里瞅。好容易听见里头门帘子“哗啦”一响,西门大官人踱着方步出来了,手里捏着一封粘得严实的信函和一个小小药瓶。 “西门大爹!”薛蟠堆起满脸谄笑,急吼吼地凑上去,眼珠子黏在西门庆手上,“我的好哥哥!可……可算盼着了!东西……东西可能给弟弟我了?” 西门庆眼皮子一撩,将那东西往前一递。薛蟠喜得眉毛眼睛都挤到一处,咧着大嘴,伸出蒲扇大手就去抓:“哎哟喂!多谢大爹!多谢我的亲哥哥!您老就是俺薛家的大恩人!活菩萨!回头俺……” 谁知他手指尖刚碰到药品,西门庆手腕子一翻,“嗖”地一下又把东西拽了回去! “嗯?哥哥……这……”薛蟠脸上的笑僵住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一脸懵懂加着急。 西门庆脸上的闲散瞬间收了个干净,换上一副从未有过的冷厉神色,两道目光像冰锥子,狠狠扎在薛蟠那双被酒色泡得发浑的眼珠子上,压低了嗓子,每个字都带着寒气,他知道番僧给自己不怀好意,也不想担了别人的因果: “你给我竖着耳朵听真了!这里头的‘好玩意儿’,是金贵,可也是要命的‘阎王帖’!”他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要是贪多,立时大罗金仙也救不转!给爷我记死了骨头里:每次——只许半粒!用温水化开了灌下去!还有,这玩意儿邪性,也金贵,万万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哎哟我的亲哥哥!亲大爹!您老放一百二十个心!”薛蟠被他这架势唬得腿肚子一哆嗦,差点没给跪下,连忙拍着胸脯,指天画地地赌起咒来,唾沫星子乱飞:“天打雷劈!烂了舌头!不得好死!俺薛蟠要是敢多用一丝一毫,或是给了不该给的人,叫俺出门就掉河里喂王八!吃饭噎死!睡觉让房梁砸死!!让粉头大胸子把我憋死!” 西门庆见他咒得狠毒,脸上的冰霜才稍稍化开一点,从鼻子里“嗯”了一声。这才慢悠悠把东西重新塞进薛蟠怀里。 “亲哥哥我先走了,等我在京城站稳了打出个红粉教头的名号,定用八抬大轿来接你来京城,我两兄弟枪棍决战紫禁城之巅。”薛蟠如同得了丹书铁券,把那药瓶当命根子似的,死死按在贴肉的胸口,连滚带爬地蹿出了西门府。 香菱儿看着自己旧主子一眼都不看她,就这么跑了出去。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小小的人儿藏在西门大官人的背影里,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心里头“噗通噗通”擂着小鼓,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翻腾上来。 老天爷!那信里.主子竟和宝姑娘有了情愫? 还有,自己这主子不是文曲星下凡吧,肚子里该装着多少锦绣文章?比起她旧主薛大爷那等只会斗鸡走狗、吟些“一个蚊子哼哼哼”的草包,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天爷……老天爷这回可算开了眼!”香菱儿把滚烫的脸埋在微凉的掌心,心里头无声地呐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卑微的感恩。“竟把我这苦命人儿,从火坑里捞出来,丢进了这蜜罐子!给了这么个……这么个……如此知冷知热的主子!” 香菱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几分,仿佛那积年的苦楚和惊惶,都被大官人那沉稳的背影和信纸上透出的无边才情,熨帖得平平展展。 她这飘萍般的命啊! 辗转流淌多年! 竟似头一回靠上了坚实的岸,岸上还开满了她做梦也不敢想的、带着墨香的儿。 薛蟠出了西门府后,快马加鞭,等到骑马来到县衙。 门口那群舅舅派来的护卫早牵着马、抬着轿子候着了,行李都堆了上了车队捆扎得结实。 薛蟠滚鞍下马,风风火火冲到就轿子旁。 “好妹妹!宝妹妹!东西来了!东西哥哥给你弄来了!”薛蟠咧着大嘴,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宝钗跟前,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那封信,献宝似的递过去,“他亲笔写的信!” “这是.给我的?” 薛宝钗坐在轿子里捏着那页薄薄的信封,指尖竟微微有些发颤。等到打开信封信,信笺上西门庆的字迹筋骨分明,带着一股商贾少有的洒脱力道。 她只觉得心儿“怦怦”擂鼓般响,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打小至今,第一次给男人递书信,也是第一次收到男人的信。 轿子里明明只有她一人,窗纱滤进的暮色也带着秋虐的凉意。 可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却猛地从心窝里窜起,瞬间烧红了她的双颊,连带着那平日里白皙如玉的耳垂、纤细秀美的颈项,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诱人的胭脂色。这羞臊来得如此汹涌,竟让她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 她强自定了定神,目光却像被黏在了信纸上,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越看,那心跳便越急,呼吸也越发短促起来: 问你自己,可曾觉得过洒脱原是快活的? 既如此,又何必自困于这金丝编就的笼中? 你明明生得一双凌云翅,偏生在风前收敛羽翼…… 替薛家斟酌冷暖周全之时,可曾叩问本心:究竟向往哪一片九天翱翔? 你诗词上写着‘珍重芳姿昼掩门’,却不知真芳华原不该锁在深院重门…… 倘或推开门迈出一步,便知天地之大,原也容得下一个不必处处周全、不必般般完美、只需痛痛快快做自己的薛宝钗。 说不得倒另成就一番‘胭脂洗出秋阶影’的风骨气象。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敲在她心坎上。尤其是那句“只需痛痛快快做自己的薛宝钗”,更让她心头巨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隐秘的渴望交织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他……他竟看得懂自己?看穿了她这“珍重芳姿”下的疲惫不堪,看穿了她周全妥帖背后的压抑? 目光急急扫向信末附上的那首词。只一眼,薛宝钗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本章完) 第69章 改变贾府的蝴蝶翅膀 第69章 改变贾府的蝴蝶翅膀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侍药悄呵梨汤暖,推拿轻嗅女儿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这词!薛宝钗那双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她自幼饱读诗书,于诗词一道造诣极深,眼光何其毒辣? 好一幅萧瑟孤寂的秋日图景!“西风”、“黄叶”、“残阳”,寥寥数笔,便将那深沉的、浸透骨髓的孤独与苍凉勾勒得淋漓尽致。 这意境之深远,笔力之凝练,绝非寻常附庸风雅之辈所能为!尤其是“闭疏窗”的“闭”字,更是神来之笔,将那隔绝外界、独自咀嚼寂寞的情态写得入木三分,带着一种阅尽世情的荒寒与无奈。 这上阕秋日孤寂,意境萧索的功力,已让她刮目相看,心中震动不已。 他.他这是站在残阳窗前想着我写下的么? 下阕陡然一转,笔触细腻旖旎到了极处! 侍药悄呵梨汤暖,推拿轻嗅女儿香! 正是他帮自己推拿,喂自己喝梨汤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推拿揉按间,肌肤相亲、暗香浮动,自己的娇羞,他的灼热那张粗糙的大手.那更多的羞臊的举动含蓄不尽! 再等到读到最后一句。 ‘轰’的一声,只觉平地一道惊雷,举目一片空白。 宝钗那两瓣点得鲜妍的唇,兀自微微启着,失了魂窍一般,将那“当时只道是寻常”七个字儿在舌尖上滚了又滚,嚼了又嚼。 初时,那低语几不可闻,只唇齿间逸出些微的颤栗,如同上好细瓷被指尖轻轻刮过。 嚼上两遍后,又仿佛自己心肝五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慢悠悠地往外拧那陈年的黄连汁子。 这哪是什么诗词,这最后一句分明是一把生了绿锈,豁了刀刃的钝剪子!! 不疾不徐,把糊在旧日心儿上的那层薄纱帐子,硬生生铰开一道口子。 这一铰,便泄出了多少灯前月下的暖意?多少习以为常的相伴?多少粗茶淡饭、寻常院落,浑不放在心上,由着它一日一日地溜过去。 待到一朝惊醒,人去楼空,才觉出那“寻常”二字的份量! 那习惯成自然,浑不以为意的物件,原是镶了金、嵌了玉、裹了十重软绸的宝贝疙瘩! 偏偏就这么丢了,成了再也捞不起寻不回的水底月镜中! 薛宝钗捏着信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是在点醒我么? 那信笺上的字字句句,便如他那一只滚烫的大手,直喇喇探进她心子深处,将那层薄纱似的女儿矜持一把撕掳了去。 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一遍又一遍地低吟着:“当时只道是寻常……当时只道是寻常……” 谁承想,一个市井里打滚的商贾,笔下竟有这般洞穿肺腑、直抵幽秘的能耐?将她那深藏心窍、连自己也不敢细咂摸的暗昧情思,写得如此大胆却又隐曲! “我薛宝钗偏偏不甘心只道这寻常!只能道这寻常!” 那顶珠翠辉映的轿窗帘“哗啦”一声,被她猛地扯开! 宝钗半副娇躯探出轿窗,一段粉颈扭转向后,一双杏目,穿透沉沉夜色,死死钉在远处那几点阑珊灯火——清河县已模糊成一片黯淡的影。 那人儿就在那里!此刻他在干什么? 可有一丝一毫……如我这般剜心刺骨的念想? 可曾有一瞬……如我这般魂飞魄散地想着他?! 心中的酸涩委屈,几乎要冲破那点大家闺秀的体面,她真想不管不顾,将那些在心底烧得滚烫的话,泼风般就此喊将出去! 让它们乘着这呜咽打滚的秋风,卷过荒野,扑到他的身边,钻进他的耳朵,烫进他的心窝里去! 想要大声的问出来,你这淫贼这般撩我有何意思? 没天良的冤家!既这般撩拨我,却为何又撒手不管?! 心底那点滚烫的痴念,在舌尖上辗转,几乎要破唇而出,恨不得大喊: 你倒是——快来追我呀!!!你只会写楞个诗词气哭我么? 你倒是——拿着你的川儿扇,骑着你那青儿马快来追我呀!! 你若此时此刻真个来追我,我便舍下这个薛家宝姑娘的壳子不顾,和你离了去!! 做妻也好,做妾也罢,这辈子就放肆这么一回! 可这呜咽的秋风啊! 只在她滚烫的脸颊上徒劳地打转,卷起她几缕散乱的青丝,转不去自己身子里,也带不去这番话 那清河县的万家灯火越来越远,从来也没有一盏为自己点亮! 她死死扒着冰冷的窗棂,指甲几乎要掐进那硬木里,丰润的胸脯在紧束的袄子下剧烈起伏,滚烫的泪终于冲破堤防,大颗大颗砸在探出窗沿的手背上。 等到颓然跌坐回那猩红锦褥,轿帘沉重落下,那泪珠儿早已断了线一般,扑簌簌,停也停不下! 若自己真个选入宫闱,作了那椒房近侍,从此锁在九重宫阙,日日对着凤藻宫的冷月,陪着金枝玉叶……今生今世,便是碧落黄泉,再难寻见了! 一念及此,喃喃自语 小手儿按在自己如脂似雪的腹部,里头的肌肤,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日大手透来的滚烫,灼得心子都在发颤发酥。 唯有那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被她含在舌尖,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地咀嚼,嚼得满口苦涩,嚼得泪如雨下。 却不知,这样一个心中装满了人的宝钗,进入了贾府,把那金玉良缘打的稀烂。 西门大宅里。 月娘在厨房将晚膳的菜式汤水一一检点吩咐妥帖,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掸了掸衣襟上的水汽,回到前院来。她正指挥着小厮丫鬟们铺设桌椅、安放杯箸。 接着便往前头大厅寻去。 刚踏进门槛,却见西门庆从里头走了出来,身后影影绰绰还跟着个人,低眉垂首,紧跟在西门庆椅后站着。 月娘心下纳罕,脸上却堆起笑来,走近前问道:“官人回来了。”说话间,眼光便不由自主落在那小女子身上,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这女子:已显出袅娜风流的身段儿。上身穿着新的青色绫衫儿,下系一条水绿罗裙,虽无甚鲜艳颜色,倒衬得她肌肤格外白腻,真个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额心还有一点胭脂痣,一双含愁带怯的秋水眼儿,怯生生垂着,不敢看人。 通身上下,自有一段天然生成的娇怯风韵,行动间又隐隐透着几分书卷清气,不似那寻常粗使丫头。月娘看着,心中先就起了三分怜惜,七分好感。 这位是……”月娘对着西门庆,笑盈盈问道。 西门庆大官人笑道:“这是薛家那霸王送我的一个丫头,名唤香菱。倒是个伶俐的,字儿写得不错。” 那香菱听得提到自己,慌忙上前两步,对着月娘盈盈下拜,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颤儿:“奴婢香菱,给大娘磕头,大娘万福金安。” 月娘见她礼数周全仪态福相,一看就是大富人家教过,模样又实在可人疼,通身却透着书卷气,心中更喜,伸手虚扶道:“好个齐整孩子,快起来罢。瞧这通身气派,倒像是诗礼人家小姐出身。” 香菱眼圈微红,轻声道:“奴婢本姓甄,幼时也曾读过几日诗书.奈何元宵灯会上被人拐了去,从此飘萍般转徙了几处.”说着便用绢子拭了拭眼角。 月娘听得叹息,转向西门庆,脸上是惯常的温顺柔和,试探着问道:“官人,这丫头看着倒是个好的,又文静。既是薛大爷送的,不如就放在我房里使唤?也省得她没个着落。” 西门大官人笑道:“我看她识得几个字,是个斯文材料,让她跟着我,在书房里做个‘伴读’罢。闲时也好替我整理整理书卷笔墨。” “伴读?”月娘闻言,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 来保求月票!老爷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