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旺夫命》 第1章 倒霉的穿越女 “钟璃!你这个丧门星!” 浑噩的钟璃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哀吟。 被暴风雨似的衝进耳膜的咒骂,刺激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脑仁生疼。 钟璃恍惚记得,自己为了救一个人质衝进了绑架现场。 但是因为队友的失误身上的安全锁是松的,直接从十七楼直线坠落。 按理说,她应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才对。 这是什么情况? 她懵了的时候。 耳边嗡嗡的咒骂片刻不停。 “天杀的毒妇!“ “占著鸡窝不下蛋,霸著茅坑不拉屎的废物!” “糟心烂的王八羔子!生不出儿子来你算什么东西!” “老娘真是瞎了眼了让你进门!” “你要死就死得麻溜点儿!別在我面前作天作地的寻死觅活,老娘压根就不吃你这套!” 钟璃本不想理会这聒噪的咒骂。 可也许是看她始终没反应。 来人越发不耐。 指天画地的手指头挖地似的都杵到了她的鼻子上。 钟璃心里烦躁。 艰难地掀眼皮看向了噪音来源体。 然后她就惊悚地看到了一个面容刻薄,穿著破旧藏青色粗布袄的老妇人。 此时正一脸嫌弃愤怒地瞪著她。 看她睁眼了,老妇人打了鸡血似的,更是嗷一嗓子嚷了起来。 “偷懒耍滑你最行!只吃乾的不喝稀!” “谁家有你这么糟心的媳妇儿?不顺心就哭天抢地的要死要活!想要银子?你怎么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做你的青天白日梦!” “剋死了我儿子还想剋死我?!贱蹄子你休想!” ”再有下次,不等你找房梁老娘就弄死你!省得你脏了我这屋子里的地!“ 老妇人肺活量相当优秀,一长串的连环喷下来没有半点儿停顿。 骂完了还面色红润有光泽,中气十足。 “没死就赶紧爬起来去做饭!躺著挺尸呢啊!” 隨即转身就走。 摇摇欲坠的门板被她摔得震天响,差点不堪重负从门框上掉下来以身正道。 钟璃瞠目结舌地目睹了全程,一脸懵逼。 我在哪儿? 我是谁? 我要干什么? 什么银子做饭? 什么乱七八糟的? 钟璃头疼欲裂,强撑著从床上坐了起来。 说是床,其实都是抬举了。 这玩意儿就是几块年久腐朽的破木板子拼起来的摆设。 她刚刚一动,就不堪重负地嘎吱嘎吱响了起来。 让人为质量承重问题分外忧心。 钟璃顾不上这些,满脸呆滯地打量著眼前的环境,无声地张大了嘴。 入目所及,狭窄阴暗的屋子。 没有窗户,就粗暴地在黄土墙上刨了一个成年人两个巴掌大的洞。 洞口还粗糙地盖著几张芭蕉叶。 大概作用是用来挡风。 墙面跟屋顶,充满了烟燻火燎的斑驳漆黑。 一眼看去还有不少黑突突的不知名黑灰。 蜘蛛网隨处可见,还能看到蜘蛛在网上旋转跳跃。 顺著蜘蛛网往下。 看到的是墙角被水渗进来浸湿了之后长出来的绿毛…… 这是房子还是山顶洞? 钟璃两眼无神地捂住了胸口。 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冷静一下。 可是这口气吸进去,差点就再也没提上来。 空气中瀰漫著一股夹杂了牲畜粪便,潮湿霉味。 长期不通风的憋闷。 以及一种说不出的尿味。 在逼仄的屋子里,发酵成了杀人致命的最佳利器。 钟璃翻了一个白眼,一口气没喘过来,捂著胸口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脑海里就有一句话:我难不成是穿越了吗?这是什么地方?!!! 第2章 一不小心成了个寡妇 钟璃再醒过来,是在半夜。 这时候她已经很冷静了。 因为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脑海里多了一些不属於自己的记忆。 虽然断断续续的。 可是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跟身份,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获得的已知信息。 她默默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气。 她觉得穿越大神对自己这个烈士的待遇有点刻薄。 別人都是王妃公主大小姐。 到了她这儿,就是个不知名的朝代的小山村小媳妇儿…… 好惨好惨。 钟璃,年方十六。 现居莫家村。 十一岁那年,被亲爹娘以半袋子小米的高价,“嫁”给了莫家的三小子。 莫家三小子,比她大六岁。 据说是小时候上山捡蘑菇的时候摔了头,智商低於平均水平线。 也正是因为这个。 莫家人所以才不得不钱,在他高龄未娶之际给他买了钟璃当媳妇儿。 钟璃十一岁的时候,就跟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傻子,凑成了一对诡异的夫妻搭档。 钟璃进莫家的时候年纪小。 上边有婆婆压著有两个嫂子挡著。 每天脸朝炉灶,背对著稻草地当牛干活。 到了吃饭的时候,也只能找个犄角旮旯站著。 喝她清得可以看见碗底的稀粥。 就这样,嫁进莫家前两年,钟璃被打压成了一个软弱瑟缩的性子。 旁人说话嗓门稍微大点儿,她就能哆哆嗦嗦。 手一抬她就能嗷一嗓子开始哭。 直到她的傻子男人丟了。 没错,就是丟了。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三年前。 她那个每天只知道围著她傻笑的男人,被人忽悠著进了林子。 就再也没出来。 有人说他被大虫叼走了。 也有人说是遇上熊瞎子死无全尸了。 还有人说,是掉落悬崖摔死了。 总之,这人好像就没有活著的可能了。 就这样,刚刚准备要跟傻男人圆房的钟璃。 毫无徵兆地成了一个还没破瓜的小寡妇。 成了寡妇以后,钟璃更加一蹶不振。 整日弔丧著的死人脸不说,动輒就哭天抹泪的。 她不吃饭可以。 整天躺著不干活怎么行? 她婆婆跟嫂子开始对著她指桑骂槐地撒泼。 每天换著样的找事儿。 在她们的大肆宣扬之下。 丧夫不久的钟璃还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克夫的名头。 成了村子里的不祥之人。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態。 钟璃爆发了。 而且还有点变態。 她一扫之前的软弱,完美继承了来自婆婆耳濡目染的泼辣不讲理。 面对来找茬挑刺的,来一个懟一个。 来两个,一挥大扫帚就能打一双。 实在打不过的,她就往地上一躺。 开始寻死觅活的撒泼打滚,拎著破布带子要找房樑上吊。 她吃了几次甜头,遇上事儿就更加的暴躁,动輒撒泼寻死。 大事儿小事儿都要闹腾一番。 恨不得把整个莫家村的人都叫来看自己的表演。 昨天也是这样。 她看到婆婆去赶集,给小姑子买了一朵头。 结果一发现自己没有,就开始哭天抢地地闹了起来。 嚷嚷著要让婆婆给铜板,她也要去买。 一个小寡妇,买什么头? 打扮起来给谁看? 钟璃本人可能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可是在她婆婆和几个嫂子眼中就不一样了。 她难不成是想改嫁? 作为了半袋子小米买回来的媳妇儿,免费的要使用一辈子的劳动力,居然起了別的心思。 她婆婆自然是不乐意的。 所以钟璃一开口,她婆婆就忍无可忍地跟她吵吵了起来。 发展到最后,钟璃又开始要死要活地要上吊。 钟璃估计也没真的想死。 假模假样地搬了凳子,布条往房樑上一掛,就把脖子往圈里套。 可是没想到那个凳子的质量实在堪忧。 被她不小心一踢,咯噔一下就翻了。 原本的钟璃就这样掛在了房樑上,摇晃了一会儿。 一命呜呼。 等她小姑子进来发现她在房樑上掛著,著急忙慌地找人来把她放下来,里边的芯子就已经换了人。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警钟璃,就这样成了一个死了男人的小寡妇。 捋清了思路,钟璃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无声嘆息。 该怎么办? 回去? 这是不可能了。 就是再死一遍,估计也不行了。 在这儿认命? 钟璃又不是认命的人。 可她又能做什么? 钟璃痛苦地掩面嘆息。 这都算什么事儿? 钟璃头脑空白地睁著一双大眼睛,艰难地熬过了黑夜。 刚刚听到鸡打鸣,房门就砰砰砰地被人拍得震天响。 “钟璃!赶紧起来给我做饭!” 门口的人嚷嚷完就走了。 一边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敢跟我比!一个寡妇,不安分守己还想著打扮的那些头,也不知道是安得什么心!” 钟璃忍无可忍,从床上爬起来砰的一下把门打开。 然后就看到了院子里正抱著一个簸箕餵鸡的小姑子。 这是莫家的老四,莫春。 莫春今年十五,快要到议亲的年纪了。 现在正被婆婆拘在家里,学女工做衣裳。 想著把皮肤养好了,方便找人家。 但是莫春心气高,又自持貌美。 一般的农户人家看不上,一心想要嫁到地主家当小妾过好日子享清福。 平日里在这个家里,最看不惯钟璃的,就有她。 因为钟璃实在是太好看了。 好看得不像一个庄户人家的媳妇儿。 肤如凝脂眼大唇红。 那么多年的磋磨,吃不饱饭都没能让她这份与生俱来的美貌折损。 反而是隨著年纪的增长越发明媚动人。 活脱脱一个勾人的妖精模样! 一看到钟璃的脸,莫春的脸上就是遮不住的嫉妒跟愤恨。 她用力把簸箕往钟璃的怀里一塞,颐指气使地说:“你把鸡餵了,然后再去做饭!一会儿记得把昨天娘收拾出来的脏衣裳洗了!然后再去后山割草回来餵猪!”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狂飆。 来个人就想指挥她,真当她没脾气了是不是? 莫春被她这么盯著,没好气地说:“你看什么!赶紧去啊!” 钟璃一扯嘴角,毫不犹豫啪一下把簸箕砸到了地上。 里边装著的用来餵鸡的碎菜叶子跟糠碎,囫圇洒了一地。 还有不少泼到了莫春的粉色裙摆上,当即就引得她嚷了起来。 “你居然敢弄脏我的衣服!钟璃!你这个小贱蹄子要死是不是!” 嚷嚷著她抬起手就想打钟璃一巴掌。 钟璃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用了巧劲。 莫春没想到她居然反应这么快,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疼得嗷一嗓子就喊开了。 “钟璃你居然敢打我!你要翻天啊!”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忍无可忍的警告。 院门突然就被人从外边一脚踹开。 在钟璃震惊的目光中,衝进来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 那妇人指著钟璃就凶煞十足地开火。 “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勾引我汉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钟璃??? 啥玩意儿?! 第3章 我一个能打八个! 钟璃脑子发懵,还没反应过来。 那个妇人就以身作炮弹,带著堵枪眼的壮烈姿態,朝著她狂奔而来。 在距离钟璃三步左右的位置急剎停下。 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木桶,以雷霆之势,直勾勾地就朝著她泼了过来。 恶臭扑面而来。 钟璃瞳孔一震,想也不想地抓住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莫春往跟前一挡。 那木桶里的粪水完完整整地泼到了莫春的身上。 一头一脸。 身上黄的褐的稀嗒嗒的。 都是来自茅坑的恶臭產物。 泼在莫春的身上,画面精彩得仿佛全新展开的一张世界地图。 钟璃虽然闪躲及时,可是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波及。 忍不住捏著鼻子退后了几步,远离了莫春这个行走的恶臭来源。 莫春没想到会这样。 泼人的那个大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四下瞠目结舌之际,莫春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尖叫。 “啊啊啊啊!钟璃我要杀了你!” 大婶骤然回神,杀气腾腾地对著钟璃冲了过来。 “你这个小贱人!把自己男人剋死了不想著安分守己好好地修福报!竟然还敢去勾搭我男人!老娘今儿就好好收拾收拾你!” 钟璃震惊加懵逼,內心瞬间狂奔而过无数头神兽践踏在大婶的胖脸上。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大婶战斗精神旺盛,挥舞著大胳膊就扑了过来。 钟璃脚下一滑侧身躲开,顺势抓住大婶的手腕反向用力。 抵住她的膝盖手上一动。 反手就送了她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砰的一下就把二百斤的大婶摔到了地上。 钟璃站定后傲然注视著大婶震惊的目光。 內心冷笑。 开玩笑,就这种只知道抓头髮踩脚的,我一个能打八个! 大婶躺在地上再度蒙圈了,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寡妇打败了。 反应过来后怒火更上一层,爬起来就要继续。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 忙不叠躲到一边抓住了墙角的扫帚,指著大婶怒气横衝的脸大吼。 “你给我站住!” 再过来她就真的要发火了! 大婶怒不可遏:“贱人你居然还敢跟我动手!” “就你这种不安分的,是要被送去关祠堂浸猪笼的!” 钟璃没理会她的叫囂,咬牙说:“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动手了啊!” 大婶有恃无恐,挺著肥硕的身躯往前。 “你动啊!有本事你就打我!让大傢伙看看你这个水性杨的女人是怎么……” 钟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索性一咬牙对准大婶的小腿就抽了一扫帚。 在她痛呼的时候转身躲开了她呼啸过来的大掌。 狠狠地在她的膝盖窝上踹了一脚,把人踹得跪在了地上。 然后赶紧隨手抓了自己昨天用来上吊被扔在院子里的布条。 用一种令人眼繚乱的手法跟速度,火速將大婶的手反捆在背后。 看她还跟蛆虫似的蠕动挣扎,索性整个人都骑在了大婶的腰上。 把人逼得只能趴著不能动弹,这才悄悄地鬆了一口气。 可是她这口气刚刚松下去,就没提起来。 因为自认为无辜受了钟璃牵连的莫春,愤怒地抓著一根木棍,狠狠地衝著钟璃的后颈就来了一闷棍。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这个贱妇!” 莫春手起棍落。 杀人气势强横如斯。 钟璃翻了一个白眼,再度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钟璃的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这日子,我是真过不下去了。 两天之內连著晕了好几回。 恢復意识的时候,钟璃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林妹妹体质感到非常的无语。 同样令她感到很头痛的,就是她目前的现状。 她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小黑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 屋子外边,却是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她趴在门缝边上,听著外边的动静。 不久前还杀气腾腾地跟她干仗的大婶,此时此刻突然就林黛玉上体,哭得浑身的肥肉都在打颤。 一边嚎还一边拍大腿抹眼泪。 呼天抢地的,恨不得当场撅过去。 “莫家婶子啊,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为难人,主要是你家钟璃实在不像话啊!” “我知道她小小年纪剋死了男人日子不好过,可是再不好过,她也不能来祸害我男人啊!” “我男人你是知道的,整个莫家村谁不知道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可是你家钟璃不是啊!” “她不好好在家里守寡,反而是出来故意往男人跟前凑!” 大婶说得煞有其事,磨牙磨得五官狰狞。 “我都见著好几回了!只要是个汉子,不管成家没成家的,她都眼巴巴地往上凑,恨不得抓著汉子就往草垛里躥就要成事儿!” “我之前想著大家都是乡亲不好多嘴,可是她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听她嚎了这么一通,钟璃当事人钟璃满头雾水。 说真的,她真对这事儿没印象。 她不认识这个大婶,也不记得什么男人不男人。 所以虽然打了一架又晕了一次。 到这时候,她脑子里都还是懵的。 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钟璃的婆婆也是个泼辣的。 听大婶这么说,立马就叉腰吼了一句。 “空口白牙的你就嚷嚷!你说钟璃勾搭你男人,除了你还有谁看到了?!” “你还衝去我家打了我闺女!这事儿又怎么算?!” 大婶一听怒了,也不哭了。 站起来指著婆婆就说:“怎么听你这意思,你家是不认帐了是不是!钟璃她勾引我男人!” 婆婆:“你打了我闺女的事儿怎么算?!她那身衣裳是新扯的布料做的好东西,就这么被你一桶粪水嚯嚯了,你得赔钱!” 自觉丟人了的莫春也在一旁不甘示弱地帮腔。 “就是!你得赔钱!” 大婶怒不可遏:“钟璃她勾引我男人,我打她天经地义!” 婆婆不甘示弱:“你打钟璃关我闺女啥事儿!先赔钱!” 莫春连连附和:“没错!就是!赔钱!” 旁听的钟璃…… 她算是听出来了,她那个便宜婆婆根本就不关心她的死活。 她在乎的,只有莫春的衣裳…… 也是,她这个媳妇儿之前就是傻子的媳妇儿,可有可无。 后来又剋死了男人,还好吃懒做寻死觅活。 只怕她婆婆早就恨不得她去死了…… 这样掰扯鸡同鸭讲,根本说不明白。 被村民请来的村长脸色铁青,咳了几声嚇得婆婆跟大婶都闭上了嘴。 然后才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把钟璃带过来,把话问清楚了再说。” 村长就是莫家村最大的官。 他说话,没人敢放肆。 莫春哼哼著去把小黑屋的门打开,恰好跟趴在门槛边上的钟璃来了一个四目相对。 莫春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钟璃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跟了上去。 她也觉得,这事儿得说清楚。 来都来了,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回去。 第4章 道理常在你家住? 闹出这么大的事儿,还惊动了村长。 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 挤在莫家院子里,里里外外地看热闹。 钟璃原本就生得好看。 再配上她那张脸,一出来,就引得院子里的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她。 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粘在她身上。 大婶紫涨著脸狠狠地呼了自己男人一巴掌,嚷嚷:“你个瘪三玩意儿!你看什么!” 那个窝囊男人立马低下了头,乾巴巴地搓著手笑了,缩著脖子说:“没……没看……” 有妇人不悦地盯著钟璃,恨恨地说:“一看这打扮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哪儿有寡妇穿这么紧的?” “寒冬腊月的还穿单衣,老天爷怎么不冻死她!” “就是!怎么就不冻死她!” “你看她那个狐媚子样!恨不得把身上那点儿布都扯了,直接露白的肉来吸男人的眼珠子!简直伤风败俗!” 钟璃…… 她真的很想解释一下。 不是她不想穿袄。 也不是她想秀身材玩儿性感。 是她翻箱倒柜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厚衣服。 別说袄,她连一件夹袄都有不起! 听著这些刺耳的讽刺咒骂,钟璃的內心很崩溃。 你们以为我不冷吗? 我都快冷死了好不好! 钟璃绝望中面无表情地看著在场的眾人,目光最后停留在村长的身上。 她搜肠刮肚的,从脑子里找出了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宫斗剧里的场景。 別彆扭扭地朝著村长微微福身行了一个礼。 却不想,她这个动作刚刚做完,现场就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连刚刚还在吵吵的大婶也闭了嘴。 一副吃了隔夜的屎一样震惊地看著她。 霎时没了动静。 钟璃突然想到原主往日的作风,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大概是跟见鬼了没有区別。 放在小腹的手立马就往上一抬叉到了腰上,换了一副蛮不讲理撒泼隨意的姿態,拔高了声调。 “大婶,说话做事儿可得讲道理,你三言两语就想往我身上泼脏水,难不成道理都在你家被你一个人说完了,我就活该认命受著?!” “我告诉你,今儿这事儿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还我清白,我回头就找根绳子让你家房樑上上吊!” “让大傢伙都看看!你是怎么逼死我的!” 她不带停顿地说完,余光看到眾人一副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表情,猛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 不能露馅。 要是让这些人发现壳子里边换了人。 等待她的就不是祠堂跟猪笼了。 估计得被送到火场当作妖孽,活活烧死…… 沉浸在新衣服被毁了的愤怒中的莫春也立马就说:“没错!你就去她家吊死!半夜去敲她家的门!看她还敢不敢乱泼粪!” 钟璃…… 我听你这语气,像是巴不得我立马就去死一样…… 大婶被她这一通抢白威胁弄得一顿,脸色更是青红交替恰似阴雨天的黑色彩虹,精彩得不行。 她嗷了一嗓子正准备开嗓。 早就已经不耐烦的村长猛地用手里的烟杆敲了敲桌子,大声斥责。 “都別嚷嚷!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想把事情搞清楚就好好回话!” 大婶到了嘴边的咆哮被生生堵了回去。 涨红著一张脸,恨恨地瞪著钟璃。 像是恨不得衝上来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钟璃见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怎么,比谁眼睛大是不是? 谁怕谁啊! 村长阴沉著脸抽了一口旱菸,升腾起的烟雾呛得钟璃想咳又不敢咳。 生生把自己憋出了一张大红脸。 这么看来,她倒是愤怒得更加情真意切了一些。 村长咬著菸嘴,含糊地说:“钟璃,你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 山村里民风淳朴,或者说极度落后。 对男女大防虽然没有那么看重,可是男女之事还是容不得任何乱来的可能。 这事儿要是说不明白,钟璃只怕是真的要凉。 钟璃也清楚,所以很冷静。 她掷地有声地说:“没有。” 面对大婶愤怒的眼神,她冷笑一声就说:“我没做过这样的事儿,也没勾搭谁家的男人。”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掰扯到我头上的,不瞒您说,我也想知道呢。” 大婶不乐意了,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就想跟钟璃大战三百回合。 钟璃却没有接招的意思,谨慎地往村长身后一窝。 嘴皮子跟噼里啪啦的炮仗似的。 “你说我勾搭你男人,那你说说,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有什么人见著了?” “都说抓姦抓双,我连你男人几个鼻子几双眼都没见著,就凭你空口白牙地凑上来,就想往我身上扣屎盆子,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天!”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钟璃狠狠地呸了一声。 ”你要是说不清楚人证物证都在哪儿,有什么,今儿我跟你没完!” 大婶之所以来闹,凭藉的无非就是撒不完的泼,跟一腔自以为能完胜钟璃的孤勇。 可是要真的让她拿物证提人证。 她立马就没声儿了。 她哪儿有这个? 一看她憋气了,钟璃越战越勇。 “呵呵,拿不出来吧?什么都没有你也敢这么诬陷我?你舌灿莲这么能说,怎么不去说书呢!” 大婶涨红著一张脸没吭声。 村长一看就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脸色不太好地看向她旁边沉默的男人。 “大柱,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叫大柱的男人也没经歷过这么大的场面。 平时在家里被婆娘欺压惯了,被这么多人盯著,说话的声音小得几乎都听不清。 他说:“没……没这么回事儿……我……我就是下地的时候正巧碰著她去割草,她没带傢伙什我就把镰刀借给了她,谁知道……” “谁知道我婆娘过去见著了,就非说我跟她有勾扯……我……我……” 大柱似乎也觉得难为情,一咬牙跺脚,才慢吞吞地接著说。 “我在家跟她说好几遍了,说不明白,今儿起了一点口角她就嚷嚷著我跟別人有鬼,我没拉住她就跑来闹了……” 说到这儿,真相大白。 大婶也顾不上钟璃了。 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被自家男人打了脸。 顶著一张奼紫嫣红的脸,伸长了胳膊就要去跟他撕架。 大柱原本是惯常性地躲闪。 可是隨著婆娘的越发肆意也忍不下去了,反手抽了她一巴掌。 大婶难以置信地捂著脸。 停顿了片刻后火气爆棚,挥舞著胳膊就朝著他冲了过去。 两个人在眾目睽睽之下。 就这么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 第5章 你家傻子回来了! 钟璃冷眼瞧著眼前狗屁倒灶的混乱。 冷笑著提醒已经目瞪口呆的婆婆跟莫春。 “你俩还愣著干嘛?被泼了的新衣服不要了?还不赶紧去抓著她赔银子?“ ”回头人跑了,或者今儿打出个什么好歹,衣服谁赔?银子还要不要了?” 被她这么一提醒,莫春立马就扬起了十二分的战斗精神。 一擼袖子就冲了上去。 “我的新衣服!赔钱!必须赔钱!” 莫春在混乱中被挣扎出来的一只胳膊打了一下。 原本没动的婆婆立马就急了。 蹣跚著小脚跑得飞快。 往掌心吐了一摊口水一搓手,麻利地衝上去加入了战斗。 钟璃挑起了战火,深藏功与名。 默不作声地往村长旁边退了几步。 冷眼旁观。 心里得意。 打吧,最好现场打死几个。 就地掩埋。 省得明天还要来操心,她应该餵猪还是餵鸡…… 这场混乱,闹了大半天。 直到钟璃的公公回来了,这事儿才算是勉强告了一个段落。 互相把对方打得快半死的抓姦夫妇,也被看够了热闹的村民送了回去。 原本还挤得找不到落脚空地的莫家院子,也终於冷清了下来。 钟璃见状不对,生怕这些人要找自己秋后算帐。 突然身子往旁边一歪,扶著土墙做出了一副要晕不晕的姿態。 捂著心口就说:“哎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头晕眼的,熬不住了,我先回房休息,你们继续。” 说完她维持著那个弱柳扶风的姿態,脚下片刻不肯耽搁。 扭头就走,快得几乎在身后带起了一阵风。 院子里剩下的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完了她的表演。 婆婆率先大怒。 “钟璃!你这个光吃不拉的丧门星!你给我滚出来!” 钟璃想也不想地把门板摔出了不锈钢大铁门的气势。 砰的一声打断了婆婆的怒吼。 手上麻溜地插销锁门,皮笑肉不笑地嘀咕。 “我就不出去,有本事你进来打我。” 借著一扇破门板隔绝了外边的咆哮。 钟璃痛苦地倒在木板床上掩面嘆息。 老天,这个穿越打怪题实在是太难了,能刪档重来吗…… 钟璃迷迷糊糊地在木板上挣扎到了半夜才勉强睡著。 可是刚刚睡下去,就被一阵刺耳的喧譁震得睁开了眼睛。 她耷拉著眼皮,因为没睡醒,眉眼间笼罩著一股挥之不去的黑气。 钟璃正挣扎是要去看看,外边到底是什么动静。 还是继续装死的时候,院子里就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女声。 “莫三婶!莫三叔!快別睡了!你家傻子回来了!” 你家傻子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 傻子??? 钟璃茫然地眨了眨眼。 下一秒反应过来这个傻子,可能就是自己那个丟了的男人。 立马就垂死病中惊坐起。 唰的一下就从木板床上跳了下来,衝到了门边,贴著耳朵仔细听。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所以外边的动静听得格外清楚。 婆婆不耐烦地说:“看仔细了吗?这都丟了多长时间了,还能回来?” “是真的!那真是你家的三傻子!现在就在村口那儿等著呢!我家那口子早起去赶集的时候发现人在那儿,赶紧就让家里娃子回来报信!你家快来人去接吧!” 紧接著响起的是公公迟疑的声音。 “人是怎么回来的?看著啥样?” 报信的女人高声说:“人好好的!胳膊腿都在!看著还精神了不少!赶紧来人跟我走啊!” 然后就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起来像是在收拾东西。 隨之响起的还有天黑了才归家的莫家老大的声音。 “爹,娘,老三真的回来了?” 婆婆:“你二娘亲自来报的信,这还能有假?你也別睡了,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去看看!” 钟璃听得一头雾水。 这家人的反应,听起来怎么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难道丟了这么长时间的儿子回来了,他们还不高兴? 就因为那人是个傻子? 莫老大不太情愿地嗯了一声。 扭头看到钟璃依旧没动静的门,朝著一旁同样睡眼惺忪的莫大嫂使了一个眼色。 莫大嫂立马就说:“那老三既然回来了,老三媳妇儿是不是也应该跟著去看看?” 婆婆这会儿回过味儿来了。 也不急著去看傻儿子,挽著袖子砰砰砰地砸响了钟璃的房门。 “钟璃你是不是死了!外边这么大动静你听不见是不是!还活著就赶紧给老娘爬起来去接你男人!不然老三回来就让他打断你的腿!” 钟璃…… 一个小傻子还让他打断姑奶奶的腿。 有本事你就让他来,让他一只手看谁打谁。 她木著一张脸下床,把仅有的两件厚衣裳裹在了身上。 在婆婆拍门拍得兴起的时候猛地把门拉开。 婆婆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扑进去摔了一个大马趴。 像一个人形的大蜈蚣。 扭曲又挣扎。 钟璃眼疾手快地拢著衣领让开,快步闪身出了门。 当著眾人惊悚的面孔,变戏法似的立马换了一副又惊又喜,还有一丝丝害怕不是真的的慌张神情。 带著哭腔抓著来报信的二娘的手,要哭不哭地说:“二娘!人在哪儿呢?您赶紧带我去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把人往外拉,对身后婆婆的痛呼跟莫家眾人的慌乱视而不见。 內心忐忑地红著眼眶確认道:“二娘,您说的是真的?那人真是我家的……傻子?没看错???” 钟璃表示,莫家这些人已经够难缠的了。 再来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傻子。 她这日子,估计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二娘是个热心的。 一听立马就拉著她走得更快了。 “哎呦,这事儿二娘还能骗你不成?人好好地在那儿呢,你跟我去就能见著!” 钟璃…… 不,我一点儿也不想见。 要不你还是让我去死吧。 莫家村村口,明天天还没亮。 却已经站了好些个看热闹的村民。 在林子里走丟了两年多的人突然回来了。 这事儿放在哪儿都是一个大惊雷。 所以这些人觉也不睡了。 也不觉得冬日里的风颳得人骨头疼了。 两眼放光的就来看热闹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传说中那个莫家的三傻子围在了中间。 以至於钟璃抵达现场的时候,只能隔著人群看到一个模糊的头顶。 连脸都看不清。 但是周遭人的议论却悉数窜进了她的耳朵。 第6章 小傻子是绝世大美人! “呦,三傻子这是怎么回来的?谁先见著的?” “莫家二娘两口子看著的!说一大早过来就见著人在这儿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问话也不吭声,还跟从前一样,是个傻的!” “什么叫是个傻的?三傻子什么时候不傻?“ ”不过人能回来就好,不管咋说,好歹人还活著不是。” 有个年纪大了的大爷看著莫家三小子透著痴傻的脸,晦气地嘆了一口气。 “还不如死了好,这么大个汉子,能吃不能做的,归家了也是负担,这年头谁家里都不富裕,带著这么个拖累,日子只会更难过。” 这话算是说出了大多数人心里的真实想法。 这些人一点儿不避讳当事人就在这儿站著,一口一个傻子,议论得热火朝天。 连钟璃这个傻子媳妇儿到了都没发现。 钟璃听得眼底冒火。 想著反正原主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索性衝著说得最大声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一双胳膊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掌掌抽肉地推开了人群往里挤。 “让让!” “哎呦!谁踩我脚了!” “哪个瞎了眼珠子的掐我!” “呦!別踩人啊!” …… 顺手製造了一场混乱,钟璃成功挤到了人群中央。 总算是见到了传说中的三傻子。 也就是自己当了两年失踪人口的丈夫。 莫清曄。 看清了这人的脸,钟璃就捂著心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为別的,这小傻子这张脸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 莫家的人她都见过了。 说实话,长得普通就算了。 长得都像莫家那么丑,还丑得如此別具一格的。 真的不多。 看脸协会的钟璃表示。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跟一个莫家出產又丑又傻的男人共度一生,她就差点神经失常。 然而莫清曄不一样啊! 眉目清俊眼廓修长,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波光流转,鼻樑高挺薄唇色淡。 五官凑在一起,没一处普通,没一个地方不打眼。 再加上目测绝对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匀亭有致的身材。 活脱脱就一个美男子,行走的男性荷尔蒙啊! 只不过美男子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眼里也没有正常人的目光清透坚毅,反而是带著孩童般的懵懂惺忪。 听著周遭的人的议论詆毁,也没有任何反应。 身上穿著一件明显不太合身的破旧灰色袄,脚上的布鞋也破了一个洞,灰扑扑的。 手里甚至还捏著一块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饼子。 油腻糊了一手。 钟璃见到真人第一眼的反应就是:小傻子真好看。 紧接著:这么好看的男人是我的! 再然后,看脸协会会长钟璃疯了。 就算他是傻的,这个男人老娘也承包了! 她一扫先前的不情愿,激动得迈著小碎步走到美男跟前。 眼里像淬著星光,搓著手跟美男搭訕:“莫清曄?你还记得我吗?” “我是钟璃啊!” 我就是你的小媳妇儿啊! 你快看我快看我! 然而,面对她的难以言喻的激动,美男没有任何反响。 他木著一张脸,茫然地看著她,就像看看草。 钟璃不死心,又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钟璃呀!钟璃!” 莫清曄像是为难地皱了皱眉,隨即在钟璃的激动中咧嘴笑了。 美男不笑的时候,高不可攀。 勾唇一笑,春灿烂。 他一笑,眉眼间就多了一股傻气,能明显看出,跟寻常人不太一样。 然而只专注看脸的钟璃差点被这个笑容刺激得窒息。 一捂心口,当机立断抓住了美男的手就要把他带回家。 这么好看的,一定要带回家藏起来! 结果她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肚子就咕嚕咕嚕地叫了起来。 她穿过来快一天一夜了,水米未进。 能撑到现在没被饿晕,大概是钟璃本尊饿习惯了的缘故。 但是现在,她是真的饿了。 钟璃揉了揉此起彼伏不断嚷嚷咆哮著不满的肚子,一把拉起了傻子的大手,说:“走!回家!” 她一边拉著新捡来的美男子迈步,一边赶苍蝇似的挥舞著手从人群中撕开了一条路。 嘴里还嚷嚷著:“乡亲们都让让啊!我们著急回家呢!让让让让让让让!” 钟璃刚刚收穫美男子一枚心情大好,美滋滋地昂首阔步往前走。 完全没有注意到。 在她的身后,被她拉著往前的美男子盯著她乱糟糟的后脑勺。 眼里眸光闪动,哪里还有痴傻的模样? 钟璃一心想赶紧带著自己捡来的美男子回家。 不料中途就碰到了闻讯而来的莫家眾人。 跟钟璃对莫清曄的热情相比,莫家这些人的態度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起码,以钟璃零点五的视力观察来看。 失踪已久的莫清曄回来,莫家二老脸上的僵硬多过激动。 不像是儿子回来了,反倒是像白日见了鬼一样惶恐紧张。 公公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盯著莫清曄看了片刻后,嘆气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多少庆幸。 反而带著难以言喻的压抑。 婆婆目光惊疑地围著莫清曄转了一圈,半晌后咬牙说:“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回家去好好歇著,在这儿站著像什么样子!” 钟璃不怎么明显地翻了一个白眼。 想说我们在这儿站著,还不是因为你挡了路? 不过她这会儿懒得计较这些,索性露出了乖巧的神色点头说:“您说的是,我这就带著他回家。” 跟著来的莫家老大跟大嫂,大概是没想到莫清曄竟然真的失踪三年后还能好好地回来。 一时没了话,只是吶吶地说了几句平安就好之类的话,把路让了出来。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道了谢,拉著莫清曄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钟璃不住地在心里琢磨莫家这些人微妙的反应。 眼里时不时地泛著幽光。 而全程没说话被她拉著往前走的莫清曄见状,不明显地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冷锐。 看著钟璃后脑勺的目光透著淡淡的若有所思。 回到莫家,天已经大亮了。 这会儿再回去睡一觉显然不现实。 钟璃打了一个哈欠,將莫清曄牵进了那个跟猪圈好不了多少的窝棚里,摁著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你在这儿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给你弄点儿吃的。” 就算莫清曄不吃,钟璃自己也要撑不住了。 她是真的好饿好饿。 也许是听懂了钟璃的话。 一直没什么反应跟个木头人一样的莫清曄,將手里捏了不知道多久的那块黏糊糊的饼子往她的眼前一塞。 脸上掛著討好的憨笑。 钟璃见状眉梢微挑,笑问:“给我?” 第7章 你要对得起你的顏值 莫清曄重重点头,咧嘴一笑露出了整齐的大白牙,憨气地说:“你,吃!” 说著就跟怕钟璃没听懂一样,他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比划了一个吃的动作,乐呵呵地拉著钟璃的手把饼子塞给她,重重地说:“吃!” 钟璃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逗乐了,没想到这小傻子傻归傻,竟然还知道给自己吃的。 看样子也没真的傻到家嘛。 看著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对著自己笑得春灿烂,钟璃有点飘飘然。 她咳了一下,逼著自己把脑海里诡异的各种念头甩出去,无奈地说:“这个不能吃了,我去给你做別的,你在这儿等我,好不好?” 不是钟璃挑三拣四,主要是这块饼子不知道莫清曄是从哪儿得来的,也不知道究竟这么捏著多久了,这会儿几乎黑成了黑乎乎的一团,钟璃实在是下不去嘴。 更何况,都到家了,凭什么吃这种东西? 钟璃理直气壮地將那块饼子扔到了一边,看著莫清曄懵懂的脸,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猫似的俊脸,说:“好好待著,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听话。” 说完,她也不管莫清曄是什么反应,转身往外走。 这个窝棚原本是莫清曄小时候住的,后来钟璃进门了,就是他俩一起住。 窝棚,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窝棚。 又小又窄,不透气不通光却四面透风,鼻尖縈绕著的还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味儿。 非常上头。 莫清曄坐在嘎吱作响由木板拼凑成的床边,垂眸看著自己沾满了油污灰土的掌心,眼里眸光闪动,缓缓地將手放回了膝盖上。 屋子外边,钟璃正翻箱倒柜地找能吃的东西。 莫家没分家,厨房搭在院子进门的位置,土灰搭建的灶台上放著一口年代久远还缺了好几个角的大铁锅,旁边摆著几个灰扑扑的菜缸,里边装著各色咸菜,还有一个到人腰位置的缸里装著一半玉米面。 没有大米。 也没有细粮。 而且做饭还得烧火。 烧柴火。 钟璃这会儿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前世训练的时候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烧柴火难不住她,还是应该感嘆莫家穷得连粒米都有不起的悲催,摁著额角嘆了一口气,挽著袖子准备干活。 钟璃为难地扫了一眼厨房里能操作的材料,洗了手,用清水把铁锅清洗乾净,烧开热水,用葫芦瓢舀了一些玉米面,倒进了锅里,蹲在地上一边小心地往火灶里加玉米杆子確保火不会灭,一边时不时地站起来用铁勺搅动锅里的玉米糊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锅里就传出了玉米特有的清香。 钟璃站起来掀开用高粱杆子编成的锅盖,看了一眼里边粘稠的玉米糊糊,满意一笑。 然后小心地將火灶里还没燃尽的玉米杆子用木棍扒开,打开另外几个咸菜缸子看了一眼。 农户人家做的咸菜一般都是用萝卜大头菜跟青菜梗醃的,没有多余的调料,基本上都是用盐醃的,顏色灰扑扑的,闻起来还非常上头。 钟璃迟疑地盯著那一堆看不出模样的咸菜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下不去手。 她怕吃了闹肚子。 挫败地將咸菜盖上,钟璃不死心地在厨房的每个犄角旮旯都搜罗了一遍,从角落里一个布满灰尘的麻布口袋里找到了一些土豆。 她看著土豆眼里一亮,本想做一个熗炒土豆丝,结果死活找不到半点儿油腥,无奈只能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去后边柜子里找了一些乾的鲜红的辣椒个回来切碎,將土豆洗净煮熟,用竹板压得碎碎的,用热水代替猪油,將切碎的红辣椒放进去煮了一锅,勉强凭著记忆做成了一盘辣炒土豆泥。 红的,白的土豆泥,混合起来一看就让人很有食慾。 钟璃很满意。 收火后,钟璃找到两个土碗,舀了两碗玉米糊糊,又装了一大碗土豆泥,分作两次端著进了装著美男子的小窝棚。 美男子莫清曄还维持著她出去的姿势,呆呆地坐著,愣愣地看著她一动不动。 钟璃手忙脚乱地將滚烫的碗放下,用指尖捏著自己的耳朵,嘴里不停地呼气,说:“別傻坐著呀!你……” 她一出声,刚刚还跟雕塑一样的美男子猛地一惊,过电似的从床板上站了起来,满脸侷促地往角落里缩,明明一米九的大个子,这会儿浑身瑟瑟发抖,看起来就跟受了惊嚇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 钟璃见状,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竭力放软了声音说:“你別怕,我就是想……” 她原本是想说让美男子赶紧趁热吃的,可是一看美男子黑乎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乌黑爪子,她又临时改了口:“算了,你跟我出来,先洗手。” 钟璃往门口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莫清曄却依旧缩在墙角没跟上来。 钟璃无奈嘆气,走上前去不顾莫清曄轻微的抵抗牵起了他的手,说:“別傻站著,跟我出来洗手。” 拉住莫清曄的手的时候,钟璃再一次为这人得天独厚的顏值默默感嘆。 人长得好看就算了,手也这么修长骨节分明,简直就是不给顏狗留活路! 莫清曄痴痴傻傻的,任由钟璃拉著他出了窝棚。 钟璃打了一盆清水,示意莫清曄洗手。 可是莫清曄依旧痴痴地站著没动,狭长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著眼前的水,就跟看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眼神懵懂。 钟璃沉默了片刻,认命似的蹲下,抓著他的手往水盆里放。 亲力亲为的,把莫清曄每个手指头缝都搓了一遍,把水都搓黑了! 钟璃皱眉嘖了一声,又重新换了一盆水,反覆洗了三遍,这才把莫清曄这双黑漆漆的爪子洗乾净,露出了原本的真面目。 就跟钟璃想的一样,这人的手,长得跟脸一样美。 完全不给人留活路。 钟璃找了一块乾的抹布,一边给莫清曄擦手,一边趁机揩油若干,嘴里还念念有词:“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乾乾净净的,这样才能对得起你的顏值,知道吗?” 莫清曄低著头看著自己被她握著的手,心里若有所思:顏值?这是什么意思? 钟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擦乾手后就急吼吼地拉著莫清曄去吃饭了。 再不吃饭,钟璃怕自己没牺牲在救人现场,被饿死在这个偏远山村。 虽然材料简单,除了盐之外也没有別的调味,可是饿了好久的钟璃还是觉得热乎乎的玉米糊糊跟土豆泥美味得无与伦比,好吃得让她差点把舌头也一起给吞下去! 第8章 我现在可不是寡妇了! 坐在她对面的莫清曄也吃得头都抬不起来,差点把脸埋进了碗里。 看他这么捧场,钟璃有点儿美滋滋。 她用勺子往莫清曄的碗里添了一些土豆泥,说:“別光喝粥,吃点儿菜,慢慢吃,不够我再去给你加。” 莫清曄喝粥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一声不吭,也没有抬头,只是喝粥的动作的確是慢了一些。 钟璃心情大好,吃饱后又给莫清曄添了两碗玉米糊糊,最后怕莫清曄吃多了噎食,不让他再吃了,嘴里唱著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收拾残羹剩饭,一边嘀咕著说:“你在这儿坐著別动,我去给你找身乾净的衣服,顺便烧点儿热水你洗个澡。” 莫清曄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总之乖乖地坐著没动,配上他那张震撼人心的帅脸,迷得钟璃又没忍住往他的脸上捏了一把。 嘖,手感真好! 钟璃占了人便宜乐呵呵地端著碗出去了。 她一转身,刚刚还痴坐著的莫清曄就神色微妙地伸手摸了一下刚刚被她捏过的地方,眼角抽搐。 三年没见,这个泼妇怎么还染上好色的毛病了? 钟璃哼著小调蹲著烧热水,院子里却还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人回来。 这个异样的安静,让钟璃的心里突突一跳。 不对呀。 按理说失踪已久的小儿子回来了,莫家眾人就算是拉灯结彩放炮庆祝,也不至於这么冷淡吧? 而且她回来的途中是遇上婆婆他们了的,没多远的地方,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些人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 钟璃心里存著疑竇,时不时地就扭头看一眼院门的位置。 她正疑惑的时候,院门口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莫家的人回来了。 钟璃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没看到她那个厉害婆婆,领头站在前边的,是嘴里咬著旱菸噗噗冒著白烟的公公。 莫家老大跟大嫂跟在公公身后,两口子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晦气跟不悦。 钟璃眉梢微妙地微微一挑。 公公进门看到钟璃,咬著菸嘴的动作顿了一下,露出了黄褐色的大牙,在烟雾腾绕中说:“老三人呢?” 钟璃往火灶里扔了几根玉米杆子,说:“屋里歇著呢,我给他烧点儿热水洗个澡。” 公公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歇著也行,老三回来了,以后你多看顾著点儿。” 钟璃闷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对著一脸晦气的莫家老大说:“大哥,你有没有乾净的衣裳,找一身给老三换一下吧,他身上那身没法穿了。” 也许是因为莫清曄失踪已久的缘故,屋子里並没有他能穿的衣服。 钟璃本尊並没有多少衣服,更何况也不可能让莫清曄穿女装。 莫老大虽然比莫清曄矮了一大截,可是他的衣服也是男装,有替换的也行。 然而她话音落下,大嫂就声音尖锐地说:“弟妹,你说的是一套衣裳,可不是一根杂草,你大哥本就没什么衣裳,再给老三一身,他自个儿穿什么?” 莫家的条件並不好。 又或者说,这个年代整个村子里的农户人家都並不富裕。 衣裳这种东西,更是奉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大的穿了小的穿,小的穿了留著给下一代穿的传统。 钟璃张嘴就要一套,大嫂不可避免地急了。 一看大嫂乌鸡眼一样的德行,钟璃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说:“借,借的行吗?大嫂你找身衣裳借给我,我回头就还你一身新的,这还不行吗?” 大嫂闻言瞪圆了眼睛想也不想就说:“借?鬼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得上?!你做梦!” 钟璃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 什么叫她还不上? 没等钟璃发作,没吭声的莫老大就拦住了还要发飆的大嫂,闷声闷气地说:“不就是一身衣裳吗!你嚷嚷什么!现在就去给弟妹找!” 大嫂紫涨著脸嚷出了一声尖叫,嗷道:“什么弟妹?说不定明儿个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到时候她去別人家了这衣裳谁来还?!” 莫老大一听这话急了,怒吼:“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我回屋待著去!” 生怕大嫂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莫老大推搡著尖叫不已的大嫂回了西边的屋子。 留下钟璃跟神色晦暗的公公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钟璃面上不动声色,脑海里疯狂琢磨著刚刚大嫂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自己会是別人家的人? 这话什么意思? 电光火石间,钟璃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浑身一僵。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莫清曄刚刚失踪的时候,原主原本还没那么泼辣。 促使原主变成泼妇的原因除了死了男人以外还有就是婆婆娘家的那个寡夫侄子看上她了,想让婆婆把她送过去当继室! 原主死活也不肯同意,第一次跟婆婆大吵了一架,这事儿就无端搁置了下来。 可是搁置的原因並不是她婆婆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希望她在家守寡三年,还有就是跟侄子一家的价钱没谈拢。 现在就整整三年了! 钟璃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前两天婆婆回了一趟娘家,然后带著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的场景,脊柱过电似的打了一个激灵,心底油然生起一个诡异的念头。 婆婆该不会还没放弃把她卖给侄子的念头吧? 钟璃心神剧震,面上不动声色,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地说:“爹,怎么没见著娘?娘去哪儿了?” 公公被她一问,顿了一下,神情不太自然地说:“她回娘家去一趟,有事儿。” 钟璃一听到娘家两个字就心头鬼火乱窜,心里的猜测更是被证实了几分,背对著公公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说:“回去报信的吗?也是,青曄回来了,的確是应该回去报喜,毕竟这是好事儿,您说是吗?” 换句话说,那就是你儿子已经回来了,身为儿媳妇的我也不用守寡了。 这时候你要是还臭不要脸地逼著我改嫁,你还是个人??? 公公木訥不善言辞,被钟璃这么一问瞬间噎了一下,装作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背著手咬著旱菸嘴回了正屋。 钟璃眯著眼睛看著他的背影,冷冷地呵了一声。 最好別是她想的那样,不然…… 钟璃狠狠地掰断了手里的玉米杆子,暗暗咬牙:那就谁也別想好过! 第9章 这可是唯一的老实人吶 钟璃忍著心头怒火,指导著莫清曄洗了澡,换上了从莫老大那儿拿来的衣裳,看著眼前一身打著好多补丁的破旧布衣,看起来也风度逼人光彩夺目的美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灵跟眼睛都受到了莫大的洗礼,倍感安慰。 大嫂心不甘情不愿拿来出借的衣裳,自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顏色厚重的藏青色短袍,上边斑斑点点的跟补筛子似的打了十几个各色补丁,生生把纯色补成了色。 索性不是单衣,算得上夹袄,这种天气还算实用。 莫清曄那一头杂草似的长髮也被钟璃指点著洗乾净了,缎子似的流淌到后腰,那光泽,那纯天然的柔顺度,看得钟璃两眼放光恨不得亲自上手揪一把。 衣裳真的丑,人也是真的好看啊! 莫清曄生生凭著自己这张脸,撑起了神一般的顏值。 美得钟璃这个纯种的顏狗恨不得咣咣为他撞大墙。 莫清曄被钟璃那种仿佛狗见了肉包子一样兴奋得发亮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指尖紧张地揪著衣摆,眼巴巴地看著钟璃,嘴唇蠕动半天也没说出话。 钟璃欣赏够了,也终於在莫清曄越发忐忑的脸色中意识到自己好像表现得太露骨了,乾笑了一声掩饰尷尬,默默地在心里唾弃自己:钟璃,你是个人,別做畜牲事儿。 钟璃乾咳了两声,想说点儿什么替自己解释一下,可是一看莫清曄那张懵懂又充满了杀伤力的俊脸,就瞬间哑巴了。 不行,美男魅力太过,我抵抗不住。 钟璃尷尬地沉默了几秒,自我认输,嘆气说:“你……” “弟妹!你们在里边吗?” 在门口叫的是莫家老二。 莫二嫂她小妹昨天出嫁,这两口子昨天一早就去二嫂娘家帮忙了,这会儿才回来。 回来半道上就听说老三回来了,莫老二激动得不行,进门后连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放,就赶紧过来了。 按钟璃从原主那儿获得的已知信息来看,莫老二是个憨厚性子,莫清曄失踪后,对原主也一直颇为照顾。 所以开门对上莫老二那张憨厚的笑脸,钟璃难得地给了一个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更何况,这还是莫家唯一的好人。 莫老二顾不上看钟璃,探著脑袋往屋子里看,嘴里还不停地问:“我听说老三回来了?人呢?人在哪儿呢?真的回来了?” 话音落下,他看著屋子里好好站著的莫清曄,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一个大男人,声音都是抖的。 “老三啊!我是二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二哥啊!” 莫清曄也许还记得莫老二以往对他的照顾,愣了一下后咧嘴笑了,傻里傻气地叫了一声:“二哥。” 他这一叫,莫老二险些没直接哭出来。 他粗暴地揉了一把脸,哑著嗓门说:“哎哎哎,好,回来了没事儿就好,你这穿的什么?等著,二哥去给你找身新的换上,你在这儿等我啊!” 说著莫老二就蹬蹬蹬地转身就走,留下钟璃跟莫清曄四目相对尷尬无言。 莫老二很快就拿来了一身厚实的衣。 真的是新的。 跟大嫂抠抠嗖嗖地拿出来的那件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就连莫老二自己身上穿著的那件都没这个体面。 钟璃有点不好意思,捏著衣服说:“二哥,这也太好了,拿给青曄穿,是不是不太合適?” 她更想说的是,这要是让她二嫂知道了,那还得了? 房顶不得掀翻了! 莫老二不以为意地一摆手,嗓子莫名发哑,说:“这本来是我攒著想带老三去抓药的钱,后来他走丟了,也用不上了,我就去找人做了这么件衣裳,想留著做个念想,两年前做的,那会儿我想著老三身量还得长,特意让人做得大了一些,现在穿肯定正好,你让他换上吧。” 说著莫老二的眼睛又红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他握著莫清曄的手,轻声说:“青曄,回来就好好跟弟妹过日子,知不知道?她这几年不容易,你俩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这样的话莫清曄自然是听不懂的,只是傻乎乎地盯著莫老二笑。 莫老二见状,自己也笑了,像莫清曄小时候一样揉了揉他的头,站起来说:“行了,弟妹你看著他吧,我出去了,有事儿你再叫我。” 莫老二又嘆又笑地出去了,钟璃盯著他的背影好半天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很小地说:“没看出来,歹竹还出了好笋。” 以莫家这些人薄情寡义的德行来看,莫老二这样的,大概是最难得的了。 钟璃的声音很小,也没避讳小傻子莫清曄。 她的话音刚落,莫清曄的唇角就抿得更紧了一些,无端多了一丝锋利。 只是眼眸低垂,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钟璃张罗著让莫清曄换衣服,她秉著非礼勿视的原则,全程背对著莫清曄,只在需要提醒的时候提示一下,脑子里一直转悠的是应该想法子收拾一下现在住著的这个小窝棚。 莫家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 除了中间的正房两间屋子,住著莫家二老跟莫春外,分別靠著主屋的东西两侧建了两个偏房,分別住著莫老大跟莫老二两家。 至於莫清曄,东西都没他的份儿。 靠著猪圈的位置搭了一个棚子,勉强用泥胚糊了三面墙,跟猪比邻而居。 巴掌大的窝棚,也有不起像样的东西,除了一张嘎吱嘎吱的木板床,就只剩下两个大活人。 钟璃环视了一圈室內环境,感受著衝击鼻腔的异味刺激,默默发愁。 要想想办法才是吶…… 她正沉默时,院门突然就听到了一道尖锐的女声,跟扛著喇叭似的嚷嚷著一路咆哮著过来。 “不行!我不同意!你家之前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不管你家什么情况,但是收了我家的东西,钟璃就得跟我走!” 听到自己的名字,钟璃微微一惊,轻手轻脚地往门缝边上一趴,眯著眼睛往外看。 莫清曄像是被她的这个动作勾起了兴趣,也学著她的样子凑了过来。 钟璃拉著他蹲在地上,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两双眼睛四只眼,齐刷刷地盯著外边院子里的人。 第10章 还想卖了我?! 来的是婆婆的嫂子。 也就是那个之前想要娶,不,想把钟璃买回去的寡夫,婆婆娘家那个叫林大壮的侄子的亲娘。 这个林大壮十五岁那年订过一门亲,可是莫名其妙的,还没过门的媳妇儿洗衣裳的时候失足落水就给淹死了。 十七岁的时候,家里又给他找了一个媳妇儿。 这次定亲没出岔子,安安稳稳地把人娶进门了,新媳妇肚子也爭气,进门就怀上了,可是生產的时候遭了难,难產没救过来,一尸两命断了气。 一连两桩亲,林大壮没了两个媳妇儿。 两条人命。 这时就有人传林大壮命格不好,八字太硬。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媳妇儿剋死了。 谣言一起就止不住了,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知道这事儿,谁也不愿意让闺女被剋死。 林大壮就这样到了二十一,也没再找著下一个媳妇儿。 林大壮是林家单传的宝贝疙瘩,怎么能在这时候就断了根?林家的香火怎么能断? 林家急了,婆婆这个嫁了的林家人也急,两厢一合计,把视线投向了刚刚死了丈夫的钟璃。 奈何钟璃那会儿刚刚死了男人,才十三岁,性子又轴又硬,提起这事儿就要去村长家房樑上吊。 婆婆被逼得无法,怕她真把自己折腾死了,林家断了香火,只能跟娘家商量著把这事儿往后拖一拖,起码拖到钟璃给莫清曄守孝三年。 三年一过,再想逼著钟璃嫁,那就是她这个当婆婆的说了算了。 眼看著三年之期到了,林家跟婆婆都开心得够呛。 婆婆是高兴自己终於要把钟璃这个好吃懒做的丧门星送出去了,还能换好处。 林嫂子激动的是自己儿子终於要有媳妇儿了,抱上大孙子终於有指望了。 早在前头半个月,婆婆就跟小姑子开开心心地去林家拿了好处,准备著回来就把钟璃给送过去。 谁知道这个要命的时候莫清曄居然回来了! 婆婆也是有苦说不出,苦著脸拉著嫂子不住地说:“嫂子,你听我解释,不是我想反悔啊,主要是我家老三回来了,这……这钟璃不是寡妇了!她怎么能再嫁呢!” 儿子还活著,她这个当婆婆的就把儿媳妇儿给嫁出去了,这事儿传出去,莫家这些人还怎么做人? 见著莫清曄第一眼,婆婆跟公公就知道这事儿黄了,忙不叠一大早就让婆婆回娘家去解释清楚,省得闹大了难看。 可林家嫂子却不想给她这个脸。 林家盼著个命硬的媳妇儿进门盼了多久了。 眼看著终於要梦想成真了,怎么可能容得下婆婆反悔? 林嫂子冷笑著一哼,叉著腰说:“什么老三老四的,这事儿我可管不了,我只知道你是收了我家的东西的!三年前就说好了,这时候我来接钟璃过去的,我家大壮等了三年了,只等著钟璃过门,你这时候告诉我不成,呸!你做梦!” 林嫂子泼辣无双地指著婆婆的老脸嗷了一嗓子,嚷嚷道:“反正今儿无论如何,你是愿意,钟璃也得跟我走!不乐意,钟璃也得跟我走!这是说好了的,你要是反悔,我就在这儿待著不走,让大傢伙看看你是怎么忽悠娘家嫂子侄子的!” 婆婆本来就是一个不讲理的,一开始理亏,不得不放低了身价说软话。 可是现在被林嫂子这么一指著鼻子骂,顿时也来了脾气,挽著袖子梗著脖子吼:“我都说了那些东西还给你!就当没这事儿,你怎么还死拽著不放?!” 林嫂子急了,拍著大腿喊:“这事儿是这么回事儿吗?这话能这么说?!你把我家当什么人了!你说行就行,你说不成就不成?!我告诉你,今儿钟璃要是不跟我走,老娘跟你没完!” 婆婆急得也顾不上丟人了,赶在林嫂子撒泼之前往地上一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一嚷:“跟我没完?你想怎么没完!难不成老三在这儿好好地待著,你家还想硬抢人不成?!你別以为我是好惹的,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休想在这儿撒野!” 不给林嫂子开口的机会,婆婆嚷得一声更比一声强:“有本事你就逼死老三!让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看看,你是怎么逼迫自己的弟妹,逼死痴傻的侄子的!” 婆婆这一串儿吼下来,半点儿不带打盹,一气呵成声音高昂,气势骇人。 明明是没理的事儿,生生被她搅和得仿佛道理都站在自己这边。 原本没什么底气的莫家人也出来了,见风势对我方有利,立马就搭腔开话。 和稀泥的公公旱菸不离手,两头不得罪地说:“嫂子,变成这样谁也没想到是不是?老三回来了,钟璃自然就还是老三媳妇儿,去你家这事儿就没法说了,你就让一步,这事儿算了吧。” 莫老大闷闷地接话:“是啊,大娘,老三真回来了,所以这事儿不成。” 莫大嫂哼唧著不满道:“谁能想到那傻子还能回来呢?大娘你看要不还是算了吧,毕竟这事儿要是张罗出去,你家大壮麵上也无光是不是?” 莫春被林嫂子数落了一路,自觉没脸到家,这会儿听到莫家人这么说,立马就点头附和:“没错没错!钟璃现在不是寡妇了!成不了!” 至於莫老二跟二嫂,是这会儿听了这半天才知道还有这事儿的,铁青著脸不说话,只是莫老二在被林嫂子骂急了的时候才吭一句:“不成!钟璃是老三媳妇儿!不能改嫁!” 莫家人多势眾,林嫂子是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过来的。 杀伤力自然比不上。 被莫家眾人三言两语懟得没了脾气,林嫂子黑著脸掘地似的狠狠用指尖隔空戳了戳眼前的这些人,狠狠地扔下一句:“行,你们给我等著!” 说完林嫂子转身就走。 虽然是一双小脚,可是硬生生走出了一种身后带风的跋扈气势,明显就是回去叫人的。 莫家眾人看著林嫂子走远,纷纷晦气地嗨了一声。 莫老大跟大嫂表情不悦,一言不发甩手就回了东边的屋子。 莫老二看看涨红著脸坐在地上的亲娘跟黑著脸的亲爹,无奈地一跺脚也回了西屋。 二嫂忙不叠地踮著脚追了过去。 第11章 我就等於一袋小米 刚刚还闹腾腾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婆婆公公跟莫春一家三口。 莫春不满的尖声说:“娘,这事儿难不成就这么算了?那些东西,真要送回去?” 林家之前送来的一匹粉色的布料,莫春只看了一眼就看中了,一心想著给自己做一身漂亮的衣裳。 东西都送回去,自己的衣裳不就没了? 婆婆还没说话,咬著菸嘴的公公就恨恨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回头过了晌,就把东西给人送回去!记得多赔一些礼,省得得罪人!” 说完公公转身就走,剩下莫春跟婆婆四目相对。 自己的闺女婆婆自然是捨不得用来撒火的。 所以她麻溜地从地上一撑手爬了起来,叉著腰指著猪圈旁边的那个窝棚就破口大骂:“晦气!丧门星!赔钱货!两个都是来討债的短命鬼!老天爷啊!你们怎么还不去死……” 莫春在一旁帮腔,咒骂不断。 窝棚里,钟璃听到这动静扭头看了一脸懵懂什么都没听懂的莫清曄,头疼地嘆气:“你真的是亲生的吗?你確定自己不是捡来的?” 哪儿有亲娘这么诅咒自己儿子的! 这不是亲人,是仇人吧? 钟璃只是隨口一说,没注意到,她话音未落,莫清曄眼里飞快闪过的一丝阴冷。 抱怨完了,钟璃扶著门板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苦哈哈地说:“別傻站著了,过来坐会儿吧。” 她总觉得,以她婆婆的奇葩程度跟林家想娶媳妇儿的迫切心情来看,这事儿没完。 估计还有得闹。 不过钟璃怎么也没想到,她婆婆居然还真的能干出这种卖儿媳妇儿的糟心事儿。 这都什么人吶! 钟璃在非常糟心的情绪中靠在木板床上,听著婆婆跟莫春层出不穷的咒骂昏昏欲睡。 还没睡实,突然就听到砰砰砰的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狂拍震动,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著窝棚正中那个摇摇欲坠的门板。 门后,隨之响起的是林大壮的怒吼:“钟璃!你给我滚出来!” 早上回来没多久,莫家老大两口子就收拾著下了地。 莫老二照例担著担子出去卖货了。 莫二嫂去了后山捡柴火。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莫春跟莫家二老在自己的屋子里待著。 莫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四处迴响著林大壮的吼声。 林大壮会来,钟璃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林大壮盼著自己这个命硬的寡妇进门已经很久了,婆婆突然变卦不可能没反应。 可是林大壮来了,怒火是衝著自己的。 这个钟璃就有点儿接受不了了。 关我什么事儿? 你们商量买卖的时候跟我说了吗? 你家送来的东西我见著了吗? 跟我嚷嚷有什么用! 林大壮在门外嚷嚷的动静一声更比一声强,声势浩大。 钟璃本人內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给他一拳。 莫清曄却是听著这动静彻底受了惊,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一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就连指尖都泛著青白。 嚇得不轻。 钟璃一看他那个小模样顿时就心疼得不行,皱著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咬牙说:“別怕,不会有事儿的。” 莫清曄瞳孔紧缩浑身发抖,仿佛完全听不见钟璃的话,只是嘴里不停地嘀咕著什么。 钟璃拧著眉凑近一听,听到他说的是別打我,別打…… 钟璃的眉毛顿时拧得更紧了。 听这话,莫清曄难不成经常挨打? 她正失神的时候,门口的动静也变了。 从林大壮一人的咆哮,变成了他跟林婶子的二人合奏。 林大壮:“钟璃!你给老子滚出来!今天这事儿必须给我说清楚了!你再不出来,我就要砸门了!” 林婶子立马附合:“就是就是!钟璃你赶紧给我出来!今天你必须跟著我们归家去!不然这事儿我们没完!” 这娘俩似乎完全忘了这事儿事先钟璃並不知情,一个劲地叫嚷著让钟璃出去给个说法。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別人。 不久前才在钟璃门前撒了一通泼回去歇著的婆婆也踮著小脚背后带风似的扑了出来,声音尖厉:“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在自己家作威作福还不算!撒野还撒到我头上了!都给我住手!” 原本要出去的钟璃听到婆婆出来了,脚步一顿,躲在屋子里继续偷听。 屋外,林婶子听了婆婆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冷笑著说:“撒野?笑话!到底是谁先撒野赖帐在前头的!我告诉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说法,我就去里正村长那儿告你!你收了我家的东西又反了悔,这是骗婚!是要被抓去打板子的!” 林大壮气得呼吸粗重,一个劲地点头附和亲娘的话,粗声说:“三姑,这事儿本就是早前就说好了的,东西你们也收了,现在反悔我家是不认的!” 林婶子:“没错!我们不认!今儿钟璃必须跟我们走!” 婆婆听了这话差点气得仰头倒下去。 她何尝不想让钟璃这个丧门星走? 现在是想走送不走了! 婆婆急得眼前发黑的时候,一直侧耳听著动静的公公也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他想了想,说:“嫂子,不是我家不讲理,缘由我都跟你说一一说了的,实在是没法子的事,由不得人,你家先前送来的那些东西我全还给你,我还多贴补半尺粗布跟一袋子小米,就当我们给你赔不是了,这事儿就算了,就当之前没提过,你看成不?” 一听到手的东西没了,还要多贴补东西,婆婆就跟引著脖子在嗷嗷的鸭子生生被人捏住了脖子似的,嗷一声喊了起来,指著公公吼:“凭啥要多给那些东西!不行!我不同意!” 婆婆又迟疑了一下,下决心似的一跺脚,说:“最多加半袋小米!不能再多了!” 就跟怕公公不同意似的,婆婆想也不想就说:“早年间把钟璃买回来也就是半袋子小米的价儿,这已经够多了!” 钟璃…… 没想到,时隔多年我竟然依旧只值半袋小米。 听著別人这么公然拿自己这个大活人討价还价,钟璃心里的滋味诡异得简直没法用言语形容。 她正一脸唏嘘地感嘆自己命途多舛的时候,扭头一看,发现莫清曄也凑到了门板边上,学著自己的样子眼巴巴地往外看。 第12章 那是来买你媳妇儿的 钟璃苦中作乐扯著嘴角笑了,隔著门缝指著外边站著的林大壮,贴在莫清曄的耳边低声说:“看到没有,那个傻大个,就是要来买你媳妇儿的。” 她也不管莫清曄的反应,又一言难尽地指著婆婆说:“那个,就是要把你媳妇儿卖了的。” 说完了,她又嘆气指了指自己的脸,苦哈哈地说:“我就是那个一个想买,一个想卖的。” 也不知道是她说这话的表情有意思还是怎么,总之,莫清曄听了她这一番买卖媳妇儿的话,反倒是不害怕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得眉眼弯弯的。 好看得不行。 钟璃有点好笑,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磨牙:“好笑?” 莫清曄自顾自地傻乐没说话。 钟璃被他乐得没了脾气,哭笑不得地说:“差点媳妇儿都没了,这有什么好乐的?嗯?” 这时候不得不说钟璃的內心还是非常庆幸的。 庆幸莫清曄这个小傻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回来了。 如果真的要在林大壮跟莫清曄两人当中选一个的话,钟璃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莫清曄。 因为他好看啊! 长得好看的人拥有一切特权! 至於林大壮…… 钟璃隔著门缝再度看了一眼林大壮那张仿佛被野猪亲吻过的脸,一脸便秘地收回了目光。 算了,太丑辣眼睛。 看不下去。 钟璃隔空鄙夷林大壮丑得清新脱俗的时候,外边的谈判也进行到了僵持的白热化阶段。 面对莫家提出的处理法子,林家母子一个都不同意。 林婶子笑得刻薄又尖酸,做作的抬手理了理盘在脑后的一个元宝髻,指尖滑过髮髻上那只鎏金的簪子的同时,拉了拉衣袖露出了手腕上拇指粗的素银手鐲,阴阳怪气地说:“咱家虽然家底不厚,可也不是眼皮子浅的人家,什么苍蝇腿儿蚂蚱屁股大的好处都看得上,送出去的东西我们也没想著要回来,这说定了的事儿就是吐出去的唾沫,小姑今儿个想反悔,难不成是想把这口唾沫舔回去?” 林家家底比莫家丰厚一些,多二亩地不说,家里更是还养著一头牛。 平日里林婶子也一直看不上嫁到莫家的这个小姑子,傲气得恨不得鼻孔朝著天。 如果不是林大壮的婚事的確成了老大难,林婶子也不至於在这儿跟婆婆胡搅蛮缠。 林婶子心头怒火丛生,狠狠地衝著地面呸了一声:“半袋小米?!打发叫子也没你家这么大的手笔!我不稀罕!” 看著婆婆盯著她的眼睛都泛著猩红,林婶子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又转了口风,说:“不过大家都是亲戚,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把钟璃叫出来,问问她的意思,看她是怎么想的,毕竟这要是能有机会顿顿吃乾的,没谁会想著天天喝稀,人往高处走的道理谁都懂得,你们说呢?” 林大壮听亲娘说了半天终於说到了重点,忙不叠地拉高了嗓子喊道:“没错!让钟璃出来自己说!让她自己选!” 婆婆跟公公一听这话面色就更苦了。 虽然说三年前钟璃不愿意去林家,可万一那会儿她是想著能改嫁个更好的呢? 现在莫清曄回来了,钟璃没法再名正言顺地改嫁了,万一她就看上林大壮了咋整? 钟璃真走了,莫清曄怎么办? 那么个能吃不能做的傻子,以后谁来伺候他! 可要是不让钟璃出来,就林家母子这个折腾劲儿,万一真折腾到里正村长那儿,那他们这家人走哪儿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看著公公婆婆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没法说的样子,林家母子都得意地笑了。 林婶子见好就收,弥补似的说:“其实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这样,要是钟璃跟著我走了,我再在原来的基础上给你家添一吊铜钱,有了这钱,日后要再想给你家老三买一个也好重新娶一个也罢,也算是我家仁至义尽了,小姑你再仔细想想,这买卖你可不亏。” 林家之所以执著於要钟璃。 除了她的寡妇身份外,还有就是三年前有个游方道士给她算过一卦。 钟璃命格硬的谣言也就那会儿起来的。 林家就想要个命格硬的。 钟璃就合適。 林婶子这话一出,莫家二老的神色就多了一抹心动。 林家原本给的东西就不少,这要是再添一吊铜钱…… 林大壮见状,见缝插针地说:“再说了,莫清曄就是个傻子,他能吃不能做的,这辈子也没指望,你们让钟璃守著他有什么用?现在钟璃年轻还能生养,我愿意出钱买她回去,可要是再过几年,你们后悔只怕也没这样的好事儿了。” 莫家二老对视一眼,觉得林大壮这话说得在理。 婆婆低声嘀咕:“钟璃就是个搅家兴!她在屋里一日就没一刻消停的时候!老三也压制不住她,日后指不定由著她的性子要闹出多少事儿来,老头子,你看要不就这样吧。” 公公还在犹豫莫家名声的事儿,一脸迟疑。 婆婆见状嗨了一声拍了他一下,咬牙说:“回头要是別人问起,就说是钟璃自己愿意跟林家去的!那不就成了!” 把锅推到钟璃头上,日后別人问起,也只会觉著是钟璃嫌贫爱富吃不了苦自己变的心改的嫁。 莫家说不定还能从中捞一个好名声! 婆婆看公公迟疑不定又用更低的声音说:“老头子你可別犯糊涂!那傻子虽然姓了莫,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你这样替他考虑作甚?这时候不拿著钟璃换好处,以后可就来不及了!” 公公被这句话打动,凝神一想,觉得可行,沉声说:“那就这么办。” 这厢商量好了,婆婆也一改先前跟林婶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阵仗,一副姑嫂好的笑模样凑了过去,亲热地拉著林婶子的手说:“嫂子,你这话就说得见外了,大壮是我亲亲的侄子,我自然是挖心挖肝地盼著他好,既然你看中了钟璃,就让她跟著你去,若是能给大壮开枝散叶,也是我们亲戚间的情分了!” 林婶子这才满意地笑了。 被婆婆几句话奉承得高兴,又说:“你放心,我亏待不了她,回头要是有跟你家老三合適的,嫂子也帮你留意著。” 婆婆开心大笑:“成!这样就成!” 门板后的钟璃…… 她觉得自己真的小瞧了莫家这家人的不要脸程度。 一个真的敢买! 一个真的敢卖! 第13章 到底谁不要脸! 三言两语被別人定了去处的钟璃气得磨牙,狠狠地盯著外边的几个人不吭声。 门外林大壮见搞定了,声势更旺,不住地喊:“钟璃!钟璃你出来!钟璃!” 林大壮跟叫魂似的嗷嗷喊,钟璃想要装作耳聋听不见都不可能。 似乎是觉得钟璃一定会跟著自己走了,林大壮颇为得意,嚷嚷出了家里有金钱银矿的气势,喊著说:“你跟著莫清曄那个傻子有什么前途!不如现在就收拾了行李跟著我走,以后有你过不完的好日子!” 他一口一个傻子,钟璃听不下去了。 傻子怎么了? 吃你家大米饭了?! 长得那么磕磣还敢鄙视神仙顏值,谁给你的自信! 钟璃黑著脸一挽袖子就要拉门,一直没动静的莫清曄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直勾勾地看著她带著诧异的脸,有些古怪地说:“你是我媳妇儿。”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忍不住一乐:“呦,还知道媳妇儿呢?” 莫清曄估计是没听懂她的意思,特別认真地跟她说:“你是我的,不能跟他走。” 似乎是觉得自己没表达清楚,莫清曄为难地拧著俊朗的眉毛,纠结又较真地强调:“娘说了,我娶了你,我们才是一伙的,你不能走。” 钟璃这下是真的绷不住脸了,哈哈笑了起来,再度手痒左右捏著莫清曄苍白的小脸扯了一下,哄孩子似地说:“没错,你说得对,我们才是一伙的。” 至於什么林大壮? 让他去死吧。 钟璃拍了拍莫清曄的头,示意他在屋子里好好待著,自己哗的一下拉开了门,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一看到钟璃,林大壮的眼立马就直了。 不得不说,钟璃虽然名声很臭,性子也好吃懒做泼辣不讲理,但是她这张脸是真的好看。 水灵灵的不说,眉眼间还带著寻常妇人没有的魅气。 唇红齿白眼大腰细,一眼看过去能把人的魂儿给勾没了。 瞪了林大壮一眼,勾得林大壮差点没站稳直接扑地上去。 林婶子见不得钟璃这个德行,不满地哼了一声,眼带挑剔地说:“钟璃,既然来了就別愣著了,赶紧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跟著我和大壮回去吧。” 明明还没当上钟璃的婆婆,却已经提前拿捏上了婆婆的款儿,皱著眉说:“还有,收收你那个不要脸的浪劲儿!以后跟著大壮,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家相夫教子,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钟璃生生被她这话气得笑了。 什么叫做我不要脸? 我男人还活著呢就逼著我改嫁,这到底是谁不要脸! 看她一笑,林大壮更是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神魂顛倒,搓著手笑得一脸猥琐,討好地说:“钟璃,你快去收拾东西吧,新房我都收拾利索了,今晚回去咱就能圆房!明年这时候咱娘就能抱上大孙子!” 提起孙子,一直没什么好脸的林婶子也忍不住笑了,点头说:“这话有理,收拾著走吧。” 钟璃听这女子自说自话地折腾了半晌,老神在在地站著一动不动。 林婶子不乐意了,呵斥:“你还站著干什么?!赶紧去收拾啊!” 钟璃不解挑眉:“我收拾什么?” 林大壮急了:“收拾行李啊!以后你就跟莫傻子没关係了,是我媳妇儿!” 婆婆也在一旁帮腔:“钟璃,你就听话跟你婶子回去吧,日后在林家,大壮是不会亏待你的。” 钟璃忍无可忍,一抬手一叉腰,衝著林大壮那张得寸进尺的脸狠狠地呸了一声,冷笑:“你做梦!” 林大壮被她呸懵了,愣著没动。 已经忍了半天的钟璃却不打算忍下去了。 她知道跟这些人没理可说,索性也拿出了泼妇的架势,深吸一口气,张嘴就喷:“林婶子,说话做事儿终究逃不过一个理字儿,你今儿做这事儿到底占不占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男人还活得好好的,你就在这儿逼著我改嫁,你这是怀的什么心思?!” 说完她扭头对著婆婆,一声冷笑:“还有你,莫清曄就算是脑子不好使,那也是你莫家的人吧?儿子还活著你就为了好处把儿媳妇卖了!这事儿你敢做我都不敢听!” 婆婆被戳了痛处脸一红就嚷了起来:“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卖?分明就是你自己看上了林家的好处要跟著去过好日子!我不计较你的失德还让你走,这样的好事儿你上哪儿打著灯笼都找不著!钟璃你別不识好歹!” 钟璃被婆婆翻脸无情的厚顏无耻震惊得一时没了话,半晌后才古怪地说:“你说这是好事儿?” 婆婆理直气壮:“怎么不是好事儿?!” 说完她似乎是想劝钟璃几句,又放软了调子,说:“林家那是多大的家业?大壮又是家里独子,你过去了就是等著享福的少奶奶命!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婆婆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甚至还拿莫清曄跟林大壮做了对比,一番对比说得洋洋得意。 言语间將莫清曄贬低得一无是处,林大壮成了金光闪闪的纯金地主。 听得钟璃的神色越发怪异。 这真的是亲娘能说出来的话? 钟璃没忍住,问:“莫清曄是你亲生的吗?” 她本来是隨口一句吐槽,不料婆婆听了这话脸却瞬间一僵成了紫色的茄子,片刻后才狠狠地瞪了钟璃一眼,怒吼:“小蹄子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要是再敢胡咧咧,我就撕烂你的嘴!” 钟璃向来就不是个怕事儿的软性儿。 更何况今天这事儿她本就有理,反驳起来游刃有余无所畏惧。 她盯著婆婆那张涨红的脸看了一会儿,要笑不笑地说:“既然是好事儿,你怎么不让莫春嫁?亲上加亲不就更好了?” 婆婆一心想著拿莫春攀富贵,哪儿能听得下这种话? 她当即一怒就想衝过来抽钟璃大嘴巴子。 钟璃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躲,避开了她挥过来的巴掌,余光瞥见院子外边站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眼里冷光一闪,声音半分不减甚至还高了几分:“你口口声声说我看上了林家的好日子,你有证据吗?林家送过来的东西我见著了吗?这事儿一直是谁跟林家商议的?” “明明就是你想著拿我换好处,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莫家不是想把这个嫌贫爱富的名头扣她头上吗? 钟璃偏偏就不让他们如意! 第14章 儿媳妇不能卖你还有闺女啊! 钟璃动了真火。 她闪躲著婆婆要打自己的手,嘴里还在说:“儿子还活著就想把我这个儿媳妇儿卖了!这样的好婆婆,这世上的確是打著灯笼也找不著第二个的!” 婆婆虽然不到五十,但是体力也没法跟钟璃这样的比。 几下没抓著,就累得气喘吁吁地撑著膝盖呼哧呼哧喘气。 林家母子看婆婆占不了便宜,也急了。 林婶子戳了一下林大壮示意他赶紧上前,林大壮眼里凶光一闪跑过去就想抓钟璃的手。 “钟璃!你老实点儿跟我走,回去了我还能好好待你,你要是不老实,就別怪我对你不客气!” 钟璃被气笑了。 对我不客气? 就凭你这个垃圾? 钟璃对林大壮可没有不跟婆婆动手只知道闪躲的客气。 他手一伸过来钟璃一声冷笑,拧住了他的手腕,在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中用力反向一拧,紧接著用一种眼繚乱的速度抓住了他的肩膀,脚尖一踢,硬生生当著眾人的面凌空一个过肩摔將林大壮扔到了地上! 林大壮被摔懵了。 婆婆跟林婶子还有一直没吭声的公公见状也懵了。 钟璃看著柔柔弱弱的,是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扔地上去的?! 面对眾人诡异的惊悚目光,钟璃一派气定神閒地拍了拍手上的土,皮笑肉不笑地拔高了声音说:“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儿了,我既然嫁了莫清曄,生是莫清曄的人,死是莫清曄的鬼,谁也別想逼著我改嫁!谁要是还想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泼脏水,那就別怪我不顾亲戚间的情面!” 说著她衝著林婶子呵了一声,嘲讽十足地说:“谁要是逼著我拋夫改嫁,我就去报官!看看到时候是谁理该吃牢狱里的餿菜冷饭!” 婆婆瞪眼怒斥:“钟璃你敢!” 钟璃冷笑:“不信你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 暂时压制住了婆婆跟林婶母子的囂张气焰,钟璃也不含糊,对著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的公公说:“爹,这家里您是个明理的,这事儿到底成不成,占不占理,您自己心里想必也有数,我虽然是个妇人不识什么大道理,可我也知道好女不侍二夫的老话!更何况我男人好好的活著,那就更没有逼著我改嫁的理儿!您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在理,那就让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来评评理,我婆婆这事儿到底做得对不对!” 喘了一口气,钟璃满意地欣赏著公公婆婆阴沉沉的脸色,慢条斯理地说:“莫清曄脑子不灵光人尽皆知,日后爹娘老了他就只能指望我,婆婆逼著我改嫁,这哪儿是逼死我?这分明就是当亲娘的要逼死自己的傻子儿子!” 钟璃一番话,將事態彻底上升到了另外一个高度。 莫家二老敢逼死钟璃,可是他们敢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想逼死自己的傻子儿子吗? 他们不敢。 林家也不敢。 一时间刚刚还叫囂得厉害的几方人马纷纷偃旗息鼓,钟璃大获全胜。 钟璃也知道就这样不能打消这些人的阴谋,索性一脸做作的决然补充说:“谁逼著我改嫁,那就是生生剥夺了我跟莫清曄的活路!我反正是活不了了,莫清曄离了我只怕也是个死,改嫁当天我就去跟村里长辈们说清楚自己的苦楚,找根绳子把莫清曄勒死了再自己去投湖!谁也別想活!” 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別想消停!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是谁都不怀疑,她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钟璃之前寻死觅活的次数太多了。 嚷嚷得全村知晓这窝囊事儿后再去投湖,这事儿她真做得出来! 婆婆被震住了,吶吶得没了言语。 公公沉默片刻后一脸阴沉地说:“没谁会逼著你改嫁,这事儿是你听岔了,动不动就死啊活的像什么样子,也不嫌晦气,回房去!” 钟璃一听,悄悄地在心里鬆了口气。 有公公这话,改嫁这事儿估计就不成了。 婆婆闻言猛地一怔,忙不叠地去拽他的袖子:“哎不是,老头子这话可不能这么说……” 公公瞬然大怒:“你给我闭嘴!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事端!以后都不准再提了!” 一听公公这个语气,原以为胜券在握的林家母子也站不住了。 林婶子急赤白脸地说:“妹夫,这事儿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这咋还能变卦?!” 林大壮从地上爬起来后脸色就跟抹了蹭锅灰似的黑压压的,立马搭腔:“是呀姑父!这都说好了的事儿钟璃以后就是我婆娘了,这……” “都別说了!真要因这事儿闹出人命来谁来担责任!谁去吃牢饭!” 对寻常百姓而言,官府就是顶大了的天。 吃牢饭这事儿威慑力太足,就连一向混不吝的林大壮也霎时没了言语,只是眼神恨恨地盯著钟璃不错眼,恨不得把她现场就扒了衣服吃干抹净。 钟璃无所畏惧地送了他个白眼,拍了拍手,转身就要回房。 林婶子急急地叫住她:“钟璃你站住!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儿子咋整!” 钟璃气得嘴角抽搐。 你儿子关我什么事儿? 那又不是我孙子。 她皮笑肉不笑地扭头,对著林婶子说:“谁收的你的东西说给你儿子找个媳妇儿的你去找谁啊!莫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媳妇儿,实在不行儿媳妇不能卖,那不是还有闺女呢吗?你加钱买啊!” 瞥了一眼婆婆瞬间铁青的面色,钟璃微笑著火上浇油:“婶子您家底厚实,多加几袋子小米,哪儿有买不著的媳妇儿?” 说完,钟璃就笑吟吟地回房了。 至於莫家二老打算怎么跟林家交待,那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林家母子急得在后边嗷嗷喊:“站住!钟璃你这个小贱人!给我滚回来!” 林家母子的吵嚷声引来了更多的村民注意,哪怕这时候还没人说什么,公公却觉得自己好像有无数人对著自己指指点点,恼怒之下砰地摔了常年拿著不撒手的旱菸杆,大吼:“都別嚷嚷了!还觉著不够丟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进屋去说!” 公公轻易不发怒,此时一声怒吼还是勉强震慑住了场面。 婆婆再不满,林家母子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地跟著公公进了正屋。 第15章 我们都不是东西 这些人挤在正屋里待了大半天,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嘀咕了什么,总之林家母子出来后,也没再来找钟璃的麻烦,只是嘴里不乾不净地骂了几句不识好歹之类的话,就离开了莫家。 钟璃本以为以婆婆的个性是不会轻易就这么罢休,暗暗在心里都做好了要应对麻烦的思想准备。 然而事实出乎了她的预料。 婆婆虽然脸色不佳,看钟璃也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厌恶,可是出人意料的,她並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也没找事儿。 甚至当天晚饭也没嚷著使唤钟璃,让她自己看著莫清曄別乱跑,自己带著莫春收拾。 钟璃乐得清閒,索性就带著莫清曄收拾他俩接下来要一直住的窝棚。 不说多好多豪华,起码基本的乾净要有吧? 莫家的房子都是土胚糊的墙,屋顶上铺著厚厚的一层茅草,再顺手在土墙上刨两个洞,权当是窗户,本就简陋。 钟璃跟莫清曄住的这个窝棚更其。 房梁就是几根歪七扭八的松树干子,勉强拼凑成了形,土墙也是凸一块凹一块的跟灾难现场似的坑坑洼洼,顺著墙角往上看,不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就是辣眼睛的青褐色青苔,一块接著一块的,看得人脑子疼。 钟璃头疼地捏了一下鼻樑,嘆气说:“这是个大工程吶。” 堆在墙角的那些黑漆漆的不明物体不能要。 床底下的那些只剩下个鞋帮子,破得跟筛子似的各式旧鞋也不能留。 还有床尾墙角放著的那个散发著诡异尿味跟粪便恶臭的木盆必须得丟! 莫清曄话少,人呆呆的,自己也没个主意,基本上就是钟璃说一句他动一下。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实在听不懂的,钟璃耐心地重复两遍,再给他比划一下动作,他也能领略个大概,照葫芦画瓢做得也像模像样。 虽然刻板,可是胜在完成度高,他不偷奸耍滑不躲懒啊! 让把什么搬出去就搬出去,拿走就拿走,一句也不多问。 就算是一块破木板,钟璃让他扔出去,他也会拿出去在院子里放得整整齐齐,稳稳噹噹的。 时不时钟璃逗他一句,他就露出那种愣愣的茫然,傻乎乎地盯著钟璃傻乐。 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可是人长得美就是有好处的。 他笑得再傻气,钟璃也情不自禁地想跟著他乐。 看钟璃笑了,莫清曄茫然地眨了眨眼,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看他笑得傻气,钟璃实在是没忍住,捏著他的脸问:“你笑什么呢?” 莫清曄乐著不吭声。 钟璃不甘心,又问:“你开心个什么劲儿呢?嗯?” 说著她用手捧著莫清曄的脸环视了改造一新的窝棚一圈,有些气闷地说:“看到了吗?” 不到二十平的小窝棚,平日里因为堆积的废物过多的缘故,视觉上给人一种很拥挤的错觉。 然而当钟璃指挥著莫清曄將那些没用的杂物扔出去后,也就什么也没剩下了。 说是家徒四壁,那都是客气的。 毕竟严格地说起来,他们住的这个窝棚只有三面墙。 连四面都有不起…… 而且借著打扫的空档,钟璃还在屋子里来回搜检了一番。 收穫为零。 除了她的几身麻布衣裳跟一双旧得有点离谱的绣鞋外,別的什么都没有! 別说银子了,她连个破铜板都没见著。 一无所有…… 钟璃止不住地嘆气。 真的,太穷了。 莫清曄被钟璃捧著脸看了一圈,不明所以地点头,看著空荡荡的屋子不明白钟璃让自己看什么。 钟璃痛心疾首地揉搓著他的脸,忿忿咬牙:“你看你穷成啥样了还傻乐!这屋子里除了这张不知道啥时候会塌的破床,连个凳子都有不起,都这样了你还乐呢?心怎么就这么大?” 这段话太长了,钟璃的语速又快,显然超过了莫清曄能理解的范围。 他拧著俊朗的眉,痴痴地看著钟璃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钟璃也不指望他能给自己什么有效的回答。 事实上说完她自己就没忍住笑了。 莫清曄能听懂什么? 跟他说有什么用? 钟璃无奈嘆气,手痒狠狠地揉了揉莫清曄的头髮,说:“算了,我以后慢慢想办法,起来去把手洗乾净,准备吃饭吧。” 她手还没收回去,就被莫清曄突然抓住了。 钟璃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莫清曄像是面临著什么巨大的难题,过分俊朗的五官都因为纠结而扭曲到了一起,反覆张嘴却都没能顺畅地发出声音。 钟璃看他著急得头上都出汗了,好笑地说:“你別急,想说什么慢慢来,我等你,別急。” 也许是这话起了作用,莫清曄短暂又急促地来回呼吸了好几次,才词不达意地说:“有东西,有的。” 钟璃戏謔挑眉:“有什么?你吗?” 钟璃本只是隨口一说,不料莫清曄还真的敢点头! 似乎是觉得钟璃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莫清曄笑得憨实,紧紧地抓著钟璃的手,指了指钟璃又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经地说:“有我,还有你,我们都是东西。” 钟璃闻言忍著嘴角的抽搐,有些气结地说:“我可不是个东西。” 说完钟璃就…… 我听著这话怎么像是在骂我的? 看她一脸狰狞的纠结,莫清曄的眼中滑过一丝不明显的詼谐,认真地纠正钟璃的话,说:“我们都是东西。” 钟璃想也不想:“我们都不是东西!” ……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后,钟璃看著莫清曄无辜的脸无端纳闷。 好好的,你非纠结我是不是东西干什么! 钟璃只当莫清曄不知道这话是骂人的,耐著性子跟他解释:“莫清曄吶,这种话是不能隨便说的,知道吗?会挨揍的,明白?” 莫清曄估计是没听懂,还在费劲地跟钟璃叭叭:“我们不穷,除了床,別的东西还有你,还有我啊!我们好大两个东西,床都摆不下!” 莫清曄说得一脸认真,钟璃听得满头黑线。 莫清曄的意思她听懂了。 大概就是除了床还有两个大活人。 不穷。 话是好话,可这人说得太不中听了。 钟璃想了想,觉得自己要是跟莫清曄较真,就真的是跟自己过不去了,索性就顺著莫清曄的意思点头说:“是啊是啊,你好大一个,所以等哪天实在是揭不开锅了,就把你带到集市上去卖了换块吃!” 说完钟璃似乎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笑眯眯地凑近了,趁机揩了莫清曄的一把嫩豆腐,说:“就你这姿色,隨隨便便也能卖个好价钱,你说是不是?” 莫清曄这回像是听懂了,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第16章 你家真的没凡人 钟璃猛地一怔正想解释,他仓皇间狠狠地推开了钟璃的手不断往后退,甚至还摔了一跤。 手忙脚乱的时候隨手抓住了床板边缘,不想那木板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力气,瞬间將由木板拼凑起来的床板掀了个乱七八糟,几块长短不一的木板瞬间分崩离析,掉了一地。 很好。 这张破床,终於塌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跑过去不顾莫清曄的牴触,强行將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呢啊!刚还跟你说了,我俩就剩这点儿家当了,你可倒好,一气儿给掀了,今晚睡哪儿?” 莫清曄白著脸,满目惶恐不说话。 连手脚都是僵硬的。 被嚇得狠了。 钟璃心里无奈,自顾自地弯腰给他拍打著身上的尘土,嘆气说:“先前跟你车軲轆似的说了一连串,你一句有用的没听懂,这会儿好不容易说句不中听的,你倒是一个字不落地听进去了,你说你,我刚刚逗你玩儿呢,怎么还当真了?” 说完她也不看莫清曄的反应,笑著说:“再说了,你这么个大活人,我能给你卖哪儿去?除了我还有谁稀罕要你?” 似乎是钟璃的这番话起了作用,又或者莫清曄被她的温和感染,莫清曄的紧张总算是散了几分,可是神情依旧带著忐忑。 他不放心地抓著她的衣摆,哼唧著说:“我有用的,別卖我。” 钟璃忍俊不禁的同时,又忍不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好奇,试探著问:“你知道什么是卖了你?” 莫清曄煞白著脸紧张点头。 “就是把我拿出去换了银子,有人会用棍子打我,逼著我干活,还不让我吃饭,会饿肚子。” 钟璃听了眼里多了一缕凝重,轻问:“你被卖过?” 莫清曄发著抖点头。 钟璃再想问什么,莫清曄却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莫清曄这种状態钟璃很熟悉。 前世她见过的很多受害人在受到剧烈刺激或伤害后,再提起当时的经过,就是莫清曄的这种样子。 可是莫清曄为什么会在进山后无故失踪,然后又被人拐卖? 是巧合? 还是说,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 钟璃习惯性地將事情阴谋论,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余光却从莫清曄刚刚弄塌了的床板下看到了一个破旧的荷包。 荷包原本的顏色已经看不出了,灰扑扑地被压在木板底下。 如果不是莫清曄凑巧將这破木板床掀了,钟璃就是长了双x光眼估计也不会想到这里还藏著这样一个东西。 莫清曄显然也看到了。 但是他不敢动。 还紧张地收了收手脚,生怕碰到。 钟璃抿了抿唇,伸手將荷包捡了起来。 光是看著还不觉得,一入手感受到荷包本身的份量,钟璃就止不住呦了一声。 还挺沉。 钟璃拧著眉將荷包打开,看清了里边的东西后,震惊得瞪圆了眼睛! 这里边装著的居然是满噹噹的铜板! 还有两块小拇指粗细的碎银子! 这是钱啊! 钟璃震惊了。 这儿怎么会有钱? 钟璃正茫然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莫春不满的嗓音:“钟璃!赶紧带著傻子滚出来吃饭!” “干活的时候都只知道装死,到了吃饭的点还要人三催四请地来请,架子这么大,以为自己是王府小姐还是地主太太?!” “下次谁稀得来请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才会摊上你们这种废物……” 莫春骂骂咧咧地走远,钟璃也瞬间从震惊中回神。 她眼神发亮,做贼似的將那个装著意外横財的荷包藏到了原来的那个位置上,麻利地把掉在地上的木板捡起来勉强恢復原状,又胡乱扯了几件衣服搭了上去,打眼一看觉得不会有人发现后,才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气。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莫清曄就一直维持著一个绝对茫然的眼神看著她。 等钟璃平復好激动一抬头,对上莫清曄澄澈中又透著憨气的眼神,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拉过莫清曄跟他打商量:“莫清曄同志,组织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莫清曄微不可见地皱眉。 同志? 组织? 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不说话,钟璃生怕莫春折返回来听到了,凑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刚刚找到的那个东西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不管那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按钟璃现在的想法就是,在我的床板底下,那就是我的。 她好不容易才兜里有了二文钱,这钱咋地也不能出了她的包!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指了指钟璃把荷包重新藏起来的地方,点头说:“好,不说。” 钟璃不放心地叮嘱:“谁也不能说好不好?你听话我给你买吃啊!” 听到,莫清曄欣喜地笑了,眼神亮晶晶的,保证说:“有吃,不说!谁也不说!” 钟璃这才放心了,呼出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拉著莫清曄的手往外走。 再不去,她怕过了时候连洗碗水都喝不上! 莫清曄任由她拉著自己,神色不明地低下了头。 莫家人口多,又没分家,什么都是公中的,做饭也是大嫂二嫂,还有钟璃轮流做。 吃饭的时候就在正屋的中央摆一张不知覆盖著多少油烟乌黑的四方桌,眾人一起吃。 钟璃带著莫清曄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添饭。 钟璃隨意扫了一眼,看到桌子上边摆著几个灰扑扑的土製大碗,最大的两个分別装著素炒茄子和炒旮瘩菜心,虽说是炒的,但实际上没半点荤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火候过了,带著一股扑鼻的糊味儿。 另外几个小一些的碗里装著的是黑漆漆的咸菜条。 有萝卜条小黄瓜和酸豇豆。 主食是冒著热气的玉米糊糊,桌上还放著一个扁平的小簸箕,里边装著四个高粱面跟玉米面做的两掺面馒头。 婆婆坐在一个藤条编成的小凳子上,跟家里的几个男人围著桌子坐著,姿態高傲。 在莫家的饭桌上,除了男人跟孙子,其余人都是不能坐的。 只能站著吃。 这是婆婆熬了几十年后换来的特权。 婆婆腰板笔直地坐著,对著几个儿媳妇儿口头指挥。 见钟璃进来了,婆婆脸上横肉一垮,对著她说:“老二媳妇儿,你今儿也忙活一天了,把饭勺给钟璃,让她添饭就行,你歇著。” 莫二嫂闻言哎了一声,原本在铁锅表面练轻功似的来回舀水的勺子突然稳准狠地往锅底狠狠一搅和,硬生生凭著自己的本事,从清得可以见底的铁锅里舀出了半勺子算得上浓稠的粥。 然后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碗装满,笑得一脸憨厚地就把勺子递给了钟璃。 “弟妹,给你吧。” 钟璃…… 你家真的没凡人。 都特么是大神啊! 第17章 男人就应该有饃饃! 莫家的规矩,吃饭的时候女人站著,男人坐著。 男人吃饃饃,女人喝粥。 这是定例。 而且这个定例还有规矩。 例如熬的粥不能过分浓稠,又不能像清水一样见不著粮食。 这是一个技术活儿。 而莫二嫂跟大嫂对这个的尺度掌握得异常嫻熟。 例如眼前的这一锅粥,就水与玉米面分离又融合得非常完美。 被莫二嫂搅和走了那一勺子,锅里剩下的,基本上就是泡了玉米面的水了。 清澈见底。 钟璃捏著勺子,盯著那仿佛能照出人影的粥面,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是她没见识还是莫家人太神通广大,总之她是真的没认出这居然是一锅粥。 非常意外。 她短暂的失神,引起了婆婆的不满。 婆婆虽然是坐著的,可是却昂首挺胸摆出了一副被人抬著的架势,瞪著钟璃哼了一声,厉声呵斥:“还愣著干什么!站著不动是想让我亲自起来给你添饭吗?!” 钟璃被当头一棒,瞬间清醒。 她甩了甩脑袋,没理会婆婆的咆哮,扯了扯嘴角用勺子搅和著锅里的水,认命地拿著碗开始所谓的添饭。 儘管钟璃真心实意地觉著,眼前这玩意儿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是饭。 几碗清澈的粥被盛好,大嫂接过去双手递到了饭桌旁坐著的男人们手中。 婆婆也分了一碗。 而早先就给自己搅和了一碗相对浓稠的二嫂,早就已经端著自己的碗默默地缩到了墙角。 钟璃回头看她的时候,那碗粥已经消灭了一半。 钟璃…… 算了,她认输。 吃饭的时候拢共就这么几张凳子,都是有定数的。 除了莫家二老跟两个儿子,允许坐下的,就只有三个孙子。 莫老大家两个,莫老二家一个。 至於四个孙女儿,待遇跟钟璃她们这几个儿媳妇儿一样,只能站著。 莫清曄虽然是儿子,可是在莫家的家庭地位非常低微,也是没有凳子的。 钟璃捧著一碗同样清得不能再清的粥,往同样站著的莫清曄旁边凑了凑。 看了一眼莫清曄碗里的清粥,钟璃不太开心地抿了抿唇。 一个大男人,这点儿玩意儿喝下去哪儿能顶饱? 钟璃心不在焉地想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想法子给莫清曄改善一下伙食才是正经。 隨后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装著杂粮饃饃的小簸箕上。 扁平簸箕里总共就四个成年男人拳头大的杂粮饃饃,底下藏著两个更小一些的。 公公跟莫老大自觉地拿走了上边大的两个,婆婆看到下边藏著的两个小的,重重地呼嚕了一口碗里的粥,含糊著说:“早就说了饃是定量的,就是给男人们吃的,每天想著点儿做,怎么今儿又做多了!老二媳妇儿你怎么回事儿!做了这么多年饭连这点儿量都估摸不准了?!” 做饭的莫二嫂被斥责了也不恼,只是討好的小心赔著笑,说:“娘,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没歇好,今儿就多了一些,以后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婆婆见她一如既往的温驯,这才觉得满意了,呵了一声,冷笑:“不小心?我还不知道你想什么?” 莫二嫂是几个媳妇儿中最贪嘴的一个。 只要能逮著机会偷吃一口就决计不会只吃半口。 这说的是不小心做多了,可是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著自己能捡著点儿进自己的肚子? 莫二嫂嫁入莫家快十年,这点儿计量婆婆还是心知肚明的。 婆婆也不看她什么脸色,下手飞快地將剩下两个大的分別抓到了莫老二跟自己的碗里,枯瘦的大手眼看著就要伸向小的那两个之际……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突然出手! 婆婆瞪视著她,声音尖锐:“干什么!连家里规矩都忘了是不是!” 钟璃筷子铁钳似的夹著婆婆的手腕,笑眯眯地说:“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规矩就是规矩,这我还能忘了?” 说话是笑著的,钟璃的动作可没有半点儿客气的意思。 她扔了筷子直接用手闪电似的从婆婆手底下將那两个小的饃一把抓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就塞进了一脸傻气的莫清曄的碗里。 一气呵成的动作做完,钟璃也没閒著,铜墙铁壁似的挡在莫清曄的身前,坦坦荡荡地正视著婆婆快要喷火的眼神,一本正经地说:“娘说过,饃这种粮食金贵,除了家里的男人们就你能吃,我自然是不敢肖想的,不过老三也是家里的男人,他吃一个,总该是合规矩的,你说是吧?” 钟璃都这么说了,谁敢说不是?! 莫清曄虽然是个傻子,可是他再傻,他也是个大男人! 婆婆被钟璃气得仰倒,黑著脸指著钟璃就想开骂。 钟璃却率先抢话,一脸为难又善解人意地说:“虽然这两个合起来也没大哥二哥的分量实在,不过老三也没像大哥二哥一样给家里卖力气种庄稼,他吃小的,是应该的,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一番话,好的坏的都让她说了个一乾二净。 公公虽然脸色不佳,可是到底也没说出什么不行的话。 婆婆还想发怒,公公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闷闷地说:“三媳妇儿说的在理,以后做饭的时候记得带上老三的,吃饭吧。” 公公都这么说了,婆婆只能强压怒火,阴沉著脸將自己的那个饃撕了一半递给了一旁早就伸碗等著的莫春,稀里哗啦地喝粥不再言语。 至於眼里呛出了火星子的莫二嫂跟大嫂,则是被钟璃心安理得地无视了。 別人怎么想关她什么事儿? 只要莫清曄没饿著就行。 吃完饭,照例是钟璃洗碗。 因为钟璃早些年做饭实在是不成样子,婆婆非常不满意,索性就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长期洗碗的活儿。 这个推脱不掉。 灌了一肚子稀粥,钟璃抱著锅碗往外走的时候,仿佛都能听到自己肚子里的水来回晃荡的动静。 哗啦啦。 哗啦啦。 没有余粮只有水。 钟璃到伙房的时候,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那个装著玉米面的缸子,眼神发亮。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隨后迈著小脚追出来的婆婆哼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搬了一个凳子往伙房门口一坐,明摆著就是要守著钟璃洗碗了。 这也就罢了。 大概是为了防止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钟璃偷吃,婆婆还在钟璃干活的时候不住地叨叨叨关於家里粮食分配的事儿。 明面上是在诉苦家道艰难,实际上是在警告钟璃。 你要是敢偷吃一口粮,老娘敲碎你的一口狗牙! 第18章 你吃,我饱了 深知婆婆深意的钟璃无声地撇了撇嘴,老黄牛似的低著头把伙房里的物件都收拾明白了,甩了甩手等著婆婆检阅。 婆婆站起来踮著脚背著手来回检查了一遍,確定没找到挑刺的地方,才勉为其难地说:“行了,这儿用不上你了,你带著老三去后山里捡点儿树枝回来烧火,完了回来去打猪草,天擦黑了就记得把猪餵了,还有林子里的鸡蛋……” 婆婆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想到钟璃之前盯著玉米面缸子的那个眼神,立马改口说:“鸡蛋不用你去捡,你餵猪就行。” 这时候的反抗是没用的。 钟璃心知肚明。 她也没想过每天什么也不干就跟人撕逼,所以她难得的乖巧,老老实实地听著婆婆吩咐完毕,貌似恭敬地目送著婆婆走远,扯了扯嘴角,想著婆婆刚刚提到的林子里边的鸡蛋,拍了拍手,扭身回了自己的小窝棚。 吃完饭莫清曄就回了窝棚。 看到钟璃进来,他眼里一亮,小耗子似的蹭著过来了,钟璃奇怪地看著他。 然后就看到莫清曄神神秘秘地衝著她招了招手,还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门是否关好了,然后才扭头对著她满脸堆笑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献宝似的递到了钟璃的眼前。 钟璃定睛眯著眼睛一看,才发现这居然是莫清曄不知道什么藏起来的饃饃! 钟璃先前吃饭的时候在饭桌上给莫清曄抢了两个小的,他估计吃了一个,另外一个趁著没人注意的时候就藏了起来。 现在没了旁人,就拿出来给钟璃献宝了。 钟璃想清楚了可能的来龙去脉,顿感哭笑不得。 她没接过那个饃饃,好笑地说:“你什么时候藏的?怎么给你了也没吃?” 莫清曄一个成年的大男人,別说那每人定量的两碗清粥了,就是再加上这么婴儿拳头大的两个杂粮饃饃也不见得能吃饱。 钟璃之前还想著这人只怕是还饿著,没成想他居然还藏了一个! 面对钟璃好笑的目光,莫清曄有些不能理解。 不过他的举动还是意思非常明显的。 他不由分说地將那个自己好不容易藏起来的饃饃塞到了钟璃的手里,压抑著兴奋说:“你吃!” 钟璃好笑:“给我吃,你就不吃了?” 莫清曄眼神懵懂,歪著脑袋想了一下,可能想明白了钟璃的意思,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我饱了,你饿,你吃!” 莫清曄本意是想忽悠著钟璃吃东西。 不料天公不作美。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的肚子就非常不应景地咕嚕咕嚕叫了起来。 还一声更比一声响。 气氛一时陷入了尷尬。 钟璃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对著莫清曄清亮的眼神,实在是不忍心拒绝这个小傻子的好意,只能是笑著把那个饃饃接了过来。 不过她掰了一半递给了莫清曄,跟面露不解的莫清曄说:“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你把剩下的这个吃了。” 莫清曄迷濛地盯著钟璃手里的半个饃饃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过去,確定钟璃不要了之后,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吃饱了什么的,纯属是假的。 钟璃又是无奈又是笑地把那半个得之不易的饃饃吃了,嗓子差点被卡得冒了火。 虽然这是杂粮饃饃,可是杂粮也並不精细。 这会儿除了特意磨出来去卖的,或者有钱人家会吃得上细粮,其余大部分的庄户人家吃的粮食都是没有筛糠的粗粮。 高粱本就糙,又混合了没仔细加工过的玉米面糅了做成的饃饃,对前世吃惯了精细米麵的钟璃而言,无异於是往喉咙里懟沙子。 还是大颗的那种。 如果不是饿狠了,她大概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好不容易就著水把那半个噎嗓子的饃饃咽了下去,灌了一肚子的水,钟璃的肚子终於有了片刻踏实的错觉。 钟璃兵荒马乱地过了这两天很想冷静地思考一下,然而现实是不会给她这样矫情的机会的。 最后一口水咽下去,婆婆的大嗓门就震了起来:“钟璃!別吃完了就回去给老娘躺著挺尸!赶紧带著老三去后山捡柴火!” 不知道是不是钟璃的错觉,她总觉得,听到后山两个字的时候,莫清曄的肩膀僵硬了一瞬。 但是这抹僵硬转瞬即逝。 快到钟璃都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钟璃试探著拍了拍莫清曄的肩膀,小声说:“你跟我去吗?” 钟璃想到莫清曄三年前是在后山出的意外,只怕是对那个地方有阴影,索性就说:“你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在家里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莫清曄闻言想也不想地摇头,嘴里还含著一口捨不得吞下去的饃饃,含糊不清地说:“我跟你去!我跟你!” 钟璃见状愣了一下,片刻后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点头说好。 去后山捡柴火这种事儿不用多少技术含量。 钟璃带著莫清曄就出了门。 婆婆正在院子里来迴转圈不知道是不是在踩蚂蚁,看到钟璃出来了,脸上的横肉立马条件反射地往下一垮,砰的一下就扔过来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片编成的背篼,粗声粗气地说:“这个得捡满,別想著躲懒!最多半个时辰就得回来,不然天黑了你自己一个人去打猪草!” 钟璃撇了撇嘴,弯腰把背篼捡了起来,隨手往背上一挎,挥手示意莫清曄跟上,无视了婆婆灰青的面色,头也不回地朝著后山走了出去。 去后山的途中,钟璃也抽空跟莫清曄聊了几句。 说是聊,其实更多都是她在问,莫清曄听懂了的,就回答,没听懂的,就傻笑。 儘管如此,钟璃还是摸清了一些现状。 例如莫清曄其实並不像旁人口中描述的那样痴傻。 钟璃感觉他这种情况更像是智商停留在了某个阶段,例如六七岁的样子,他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也能明白一些通俗易懂的指令。 但是如果说话的人语速太快,又或者句子太长,他就没法理解。 而且根据钟璃融合的原主的部分记忆来看,莫清曄这种痴傻並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后天导致的。 钟璃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下巴。 觉得莫清曄这种情况既然是后天导致的,说不定就能有法子治。 只要有办法,那就是天无绝人之路。 总归会有机会的。 第19章 別逼我动手! 钟璃想清楚了这一点,也不再耽搁,开始完成今天的捡柴火任务打卡。 她主要捡的都是自然掉落在地上的枯树枝,还有一些乾燥的野草。 这样的乾燥材料用来点火最好用。 捡起来也最轻鬆。 莫清曄一开始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可是看了一会儿以后,无师自通地开始帮忙,跑来跑去地抱著几根干了的枯树枝往背篼里放。 钟璃见状乐得不行,越发有种这个美男子没白捡的满足感,乐呵呵地揉了揉莫清曄的头,说:“慢点儿跑,別摔了。” 莫清曄像被表扬了的孩子似的,异常满足地笑弯了眼睛,用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有莫清曄的帮忙,钟璃捡柴火的这个任务完成得非常顺利。 而且莫清曄还主动要求承担了背著背篼的工作,钟璃下山的时候非常轻鬆,甚至还有空去观察一下后山里有没有什么认识的果树,或者能吃的打牙祭的东西,想捣腾点儿野味给莫清曄改善一下生活。 然而正值隆冬,山里空荡荡的一片,除了枯枝败叶什么也有不起。 钟璃只能遗憾作罢。 两人赶在婆婆给的半个时辰时限前回到了莫家。 刚刚进家门,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门口守著的婆婆就又如法炮製砰的一下扔了另外一个背篓跟生锈了的镰刀过来,吊著脸说:“去打猪草。” 钟璃咬了咬牙,催促著让莫清曄抓紧时间去喝了点儿水,背著背篓又出了门。 跟著钟璃一起去打猪草的还有莫大嫂。 只不过莫大嫂一贯看钟璃这个弟妹非常不顺眼,走到一半就说自己要去另外一个方向割草,跟钟璃莫清曄分道扬鑣。 没有旁人莫清曄显得更为自在,钟璃也舒坦不少,两个人抵达田埂边上开始割草,钟璃的镰刀还没挥起来,脚边就多了一块泥巴。 钟璃没理,低著头继续割草。 然而不到三秒,脚边又有一块泥巴砸了过来。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似乎是觉得她没反应不满意,这次直接换了一块小石子砸了过来! 还正正砸到了钟璃的袖子上! 钟璃唇角紧抿,抬头目光不善地朝著石子扔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田埂边缘站著一个衣著邋遢的男人。 鬍子拉碴的,脸上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黑的黄的灰白的一块一块的,生生將一张並不怎么好看的脸切割成了好多块,见钟璃抬头看过来了,咧嘴一笑,笑容邪恶地露出了那一口斑驳得跟烟燻火燎了十八年一般的大黄牙。 钟璃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笑震了一跳,面无表情地看著这个陌生男人。 这人想干什么? 找碴? 这时候来打猪草的人並不多。 再加上这块是莫家的田地,人也少得可怜。 除了莫清曄跟钟璃,就只剩下了那个大黄牙。 钟璃默不作声地在心里琢磨著如果这人来找茬应该怎么应对,黄牙却不满意钟璃的冷漠,呸的一声吐掉了嘴里咬著的一根草根,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嘴里还不乾不净地说:“呦,怎么,你家傻子男人回来了,炕上热乎了晚上有人搞了,就开始装良家妇女看不上哥哥我了?” 钟璃??? !!! 这人说什么!!! 钟璃飞快地翻了一遍自己的记忆,脑海里白光一闪,想起了原主的一段不为人知的青春悸动,默默地咬紧了牙关。 她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她是认识的。 又或者说,原主认识。 而且钟璃还附带著想起了一些別的东西。 例如莫清曄丟了以后,钟璃在莫家的日子过得极为不顺心,婆婆对她更是动輒打骂不休。 钟璃年轻气倔,时不时的就借著干活的名义往外跑。 一来二去的,就结识了几个村头巷尾对她预谋不轨的地痞混子。 这个大黄牙,儼然就是其中的一个。 黄牙覬覦钟璃的年轻貌美寡妇的勾人身段,想要拉著钟璃进小树林滚草垛子。 然而钟璃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样的事儿犯了大忌讳,只是在言语上吊著黄牙,並不敢真的做什么实质上的事情。 甚至还借著黄牙对自己的心思,时不时的在黄牙偷鸡摸狗换来一点儿银钱的时候趁机索要一些。 这样的计策使得多了,钟璃结识的对她有心思的混子多了,时间长了,竟然真的还让钟璃暗地里发了一笔小財! 钟璃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今儿在床板底下找到的那一荷包横財是从哪儿来的,后背惊得起了一身冷汗。 她还真是小瞧原主的放肆了。 这种混子的钱也敢要,钻钱眼里不要命了不成?! 面对钟璃的震惊,黄牙不屑地哼了一声,走得更近了一些,邪恶地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就这傻子,哪儿能比得上哥哥我?他能给你银子使还是能让你舒坦得嗷嗷叫哥哥?你跟著他,有什么意思?不如改跟了哥哥我,以后少不了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话的时候黄牙嘴上不老实,手上也不老实地凑了过来,这就想往钟璃的脸上摸! 钟璃陡然一惊,下意识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黄牙的手,努力镇定著说:“放肆!你再这样我叫人了!” 黄牙听了她这话却跟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眯著小眼睛目光混浊,用意不良地说:“叫人?你敢吗?” “有本事你就叫啊,你把人叫来了,我就跟大傢伙说说你是怎么哄骗我的银钱的,说你是怎么脱了衣服勾搭我的,你看最后吃苦头的是你还是我!” 听了这不要脸的话,钟璃忍无可忍地爆了粗口:“放你奶奶的仙人屁!姑奶奶什么时候干这事儿了?!” 原主虽然贪財,可是也没干过任何肌肤接触的违鉅事儿,钟璃一点儿都不怕,底气足得很! 不管原主是怎么跟黄牙周旋要好处的。 钟璃这会儿是一点儿也不想要了。 她只知道,黄牙这样的人要是再过多牵扯下去,以后等著她的不是猪笼就是闸刀! 钟璃呼出一口气冷静了一下,拉开了自己跟黄牙之间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冷笑著说:“你有证据吗?” 恼怒中的黄牙闻言猛地一怔。 钟璃冷冷地一挑眉,反问:“你说的那些事儿,你拿得出证据吗?你说我收了你的银钱,你有收据吗?有证人吗?还是你有什么法子证明我的確干了这样的事儿?” 这种事儿本就是原主跟黄牙私底下背著人勾搭的,又怎么会留有证据? 黄牙被钟璃问得懵了。 钟璃见状阴测测地磨了磨牙,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若是拿不出证据,还执意要在这儿当著我男人的面诬陷我,那就別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第20章 打得你亲爹都不认识你! 因为田埂目及到的地方,总共就只有三个人,还有一个是莫清曄这个出了名的傻子,相当於没有人围观。 自然也就没了需要遮掩怕暴露钟璃换了芯子的必要。 面对黄牙的挑衅,钟璃是一点儿忍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她是真的忍不住了。 从睁开眼睛到这里,她就没碰上一件顺心的事儿。 名义上的婆婆找她麻烦也就罢了,吃饭的时候只能站著喝清粥也可以忍,可是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混子也想到自己这儿找一下存在感。 这事儿钟璃不能忍。 她冷冷地笑了一下,隨手將手里的镰刀往旁边一扔,活动了一下手腕,不住磨牙:“找抽就直接说,姑奶奶成全你,不想挨打就赶紧麻溜的有多远滚多远,別让我再看见你,明白?” 黄牙纵横莫家村十几年,就没见过钟璃这样说话的妇人。 他一时愣住了,钟璃却没打算放过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出气筒。 都招惹到跟前了还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留著过年不成?! 更何况这样的混子不知道原主还不知死活地招惹了多少。 这回怂了,指不定下一次再找上门来麻烦得多大。 钟璃心想著一次把眼前这个打怕了,有了前车之鑑,后边想来找茬的起码也得掂量掂量了吧? 看黄牙不动,钟璃粗略挽了一下袖子冷笑一声,说:“怎么?怕了?” 黄牙是有点懵了。 但是绝对不是怕了。 毕竟在黄牙心里,钟璃再怎么声势嚇人,她也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这样一个女人能做什么? 杀鸡都不够! 黄牙自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侮辱,狠狠往掌心吐了一口口水用力一搓,面带阴狠地就朝著钟璃扑了过来! “贱人!爷今儿非得教训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 钟璃呵了一声,面无表情。 “啊!” 一声尖锐的尖叫过后,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黄牙被钟璃用一种令人眼繚乱根本看不清的手法放倒在地! 一直缩在钟璃身后的莫清曄见状瞳孔极速缩了一下,抿了抿唇没动。 黄牙还想挣扎,可是却抵不过钟璃的速度极快。 因为前世职业特殊的缘故,钟璃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 打哪儿会让人疼得死去活来,下黑手怎么不留证据也异常熟练。 黄牙几乎没怎么找到挣扎反抗的机会,只觉得自己身上没一块皮肉不疼,没一个地方是好的,昏头转向的,就被钟璃摁著头倒进了田埂一旁的水沟子里,扑腾了一头一脸的黄泥。 不动手就算了。 要打就得一次性打怕。 钟璃咬了咬牙,在黄牙挣扎著想要从水沟子里爬出来的时候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黄牙再度应声倒了下去。 田埂旁的水沟子是庄稼人疏通了用来方便插秧的时候灌溉用的。 源头是村头的小河。 虽然冬天水量不大,水沟里也没多少积水。 可是寒冬腊月的,黄牙被钟璃扔下去滚得一身湿答答的,又泡了这么一会儿,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袄早就浸湿了水硬梆梆地掛在了身上,冻得黄牙浑身僵硬,牙齿不停地打颤。 被钟璃用不同的手法往沟子里扔了三回。 这回直接爬不起来了,只歪七扭八地斜著身子插在不到成人手臂宽的水沟子里不停地哼唧。 哼得抑扬顿挫。 辗转起伏。 仿佛下一秒就会断了气。 钟璃下手有分寸,自然也知道黄牙身上多是验不出来的皮肉伤,懒得再听他演戏,没什么形象大咧咧地往水沟旁边一蹲,笑眯眯地看著水沟里已经彻底成了泥人的黄牙,问:“你刚刚说教训谁来著?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黄牙不敢说。 连偶尔看向钟璃的目光都透著惊悚。 他就跟从未认识过钟璃一样,面露惊恐地看著她纤细又白净的手,用屁股蹭著地往水沟深处又缩了缩,试图减轻自己的存在感的同时眼含狠意,含糊不清地说:“没……没说什么……” 黄牙的声音很小。 钟璃却也听清了。 不过她今儿就是憋著劲儿找事儿的,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黄牙。 更何况,黄牙刚刚眼里一闪而过的恨意她也看到了。 今儿不一顿把黄牙打得他亲爹都不认识,钟璃就把自己的名儿倒著写! 钟璃憋著火,声音听起来也阴测测的,不过脸上却带著笑。 她温和地说:“你真没说什么?” 黄牙连连摇头摆手,不停地在心里暗示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找这个小贱人的麻烦,不能这次就栽了。 这么想著摇头的动作就更快了。 钟璃笑得和煦,说:“那你之前到底是说了什么来著,我怎么都忘了?” 不管原主那一荷包不义之財是从哪儿来的,既然到了钟璃的手里,那就是她的了。 她可不打算把这东西让出去! 只要黄牙敢说……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你之前说,我们认识?” 钟璃今年不过十六,这话一出口,不说黄牙懵了,就连莫清曄的眼里都没忍住闪过了一丝不明显的浅笑。 笑意一闪而过,莫清曄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深处无人察觉的惊疑。 这个女人,似乎有哪儿不一样了。 钟璃还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莫清曄面前掉马甲了,还在自得其乐地折腾黄牙,逼著他哆哆嗦嗦地说好听的。 钟璃说得好听的,就是逼著黄牙,自己一句一句地把之前说出去的话再吃回去。 怎么吃回去呢? 就是让他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说完了自己抽自己一个巴掌,抽得不够响亮的不行,钟璃不满意也不行。 钟璃刚刚顺手把镰刀摸到了手里。 只要黄牙抽巴掌的动静她不满意,反手就是一刀背砸了过去! 镰刀本就是弯月状的,刀背尖锐得嚇人,一刀背砸下去力道稍微掌握得不好指不定刀刃就划破了脖子。 黄牙一开始还不忿,后来被钟璃这个不要命的架势嚇得不轻,也不敢再打马虎眼了,抽自己的时候巴掌一个赛过一个的响亮。 啪啪啪的。 他抽自己一下,就呸一声,学著钟璃教他的样子自我检討:“我是混帐!我在说谎!我胡说八道!该打!” 然后再抽一巴掌。 循环往復。 第21章 姑奶奶专治各种不服 等到他把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都照著钟璃说的那样吃回去,那张本就不能看的脸顿时就更精彩了。 跟猪头似的。 又肿又脏。 眼珠子也赤红一片,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 狼狈得彻底成了个落水的山耗子。 只不过这山耗子明显还是不服气的。 眼里有著想掩饰却没掩饰住的恨意。 钟璃也不在意,眼里冷光一闪,拍了拍將镰刀隨手往地上一扔,站起来说:“行,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就往旁边退了几步,双手一摊,示意黄牙自己不会再把他扔下去。 黄牙战战兢兢地看了她半晌,確定她不会过来后,实在是抵抗不住水里的刺骨凉寒,哆哆嗦嗦地手脚並用挣扎著往上爬。 水沟高度不到膝盖,他爬上来还是很容易的。 钟璃像是没了防备,转身要走。 黄牙面上凶光毕现,咬著牙就要扑过来! 莫清曄见状脱口一声:“小心!” 谁知钟璃並没有像黄牙预想的那样被他扑倒在地,反而是凌厉地转身一个侧踢狠狠飞起一脚,直中黄牙胸口,石破天惊的一脚带起的力度直接將黄牙踹得再度掉回了水沟里! 噗通! 黄牙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又摔下去了,头上就多了一道带著凉意的阴影。 钟璃揉了揉手腕,垂眸笑眯眯地看著他,语调欢快:“不服气?” 黄牙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钟璃见他沉默笑得更欢实了。 “行,姑奶奶专治各种不服,你今儿算是找对人了。” 接下来经歷的一切,黄牙有生之年大概都不会想要再回味一遍。 惨。 真的太惨了。 钟璃就跟个怪物似的,逼著黄牙从水沟里不停地爬出来,然后又以一种绝对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將人兜胸一脚踹下去! 各种角度各种姿势,黄牙今儿算是经歷了一个齐全。 如果黄牙爬得慢了,钟璃也有折腾人的法子。 她让莫清曄给她找了一根细长的竹竿,专门挑著能让人疼得咬碎牙的地方抽。 水沟里窄得不行,又没地方躲,黄牙被她挥舞著一根竹竿抽得差点断了气。 等到钟璃终於愿意大发慈悲放过黄牙的时候,黄牙是真一点儿不服都没了。 钟璃用那根刚刚造孽的竹竿轻轻地挑了挑黄牙的下巴,目光危险口吻和蔼:“服不服?” 黄牙想也不想地点头:“服!” 不敢不服! 钟璃满意了。 她收回了竹竿,慢悠悠地说:“知道以后怎么管好自己的那张嘴了吗?” 黄牙梗著脖子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钟璃笑了:“很好,那你还认识我吗?嗯?” 黄牙死也不敢点头了。 看他一脸紧张地说不认识,真的不认识,钟璃心口憋著的那口火终於散得差不多了,眉眼间都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愉悦。 原主因为贪財招惹的混子可不仅仅黄牙一个。 不过黄牙却是其中颇有地位的一个。 今天把黄牙打服了,他回去添油加醋地一渲染,自然能给那些还没找上门来的混子一些警告,不敢再轻易造次。 这样麻烦也会少很多。 钟璃这么一想,看著黄牙那张令人倒胃口的脸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她眯著眼睛警告意味浓厚地说:“回去有人问起,知道自己这身怎么说吗?” 黄牙被问得有点发懵。 这应该怎么回答? 可是他那个进水了的脑袋还没想出对策,就看到钟璃又要去摸竹竿了,立马嚇得打了一个激灵,闭著眼睛吼:“我自己摔的!不小心摔的!” 钟璃没忍住:“放屁!” 黄牙??? 啥意思这是? 钟璃恨铁不成钢地看著满头雾水的黄牙,说:“就说是我打的,至於原因么……” 钟璃顿了一下,恶意满满:“你猜?” 黄牙…… 黄牙可怜又无助地抱住了自己,奇妙地领会了钟璃的意思,弱弱地说:“原因……原因是我嘴太欠不乾净,惹了您的不开心。” 钟璃听了,这才觉得满意了。 有了黄牙的宣传,她相信,只要不是混子想不开,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钟璃抱著胳膊站在水沟边,对著已经嚇破了胆子的黄牙抬了抬下巴,傲傲地说:“行了,你可以滚了。” 黄牙如获救命的星火之光,连滚带爬地挣扎著从水沟里扑腾出来,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跑了。 抽了黄牙一顿,出了一通恶气,钟璃觉得憋屈在心口的鬱闷也散了不少,心情明媚地继续开始割草。 心情好了效率也高。 再加上莫清曄这个小跟班有样学样干活的速度很快,钟璃没费什么功夫就割了满满一背篓的猪草。 她拍去了手上的草屑,对著一直没什么反应从头到尾只说了两个字的莫清曄伸出了手:“走,回家!” 莫清曄眸光闪了闪,脸上浮现出跟往常没有区別的带著痴傻的笑,乖乖地牵住了钟璃伸过来的掌心。 还憨憨地点头附和:“回家!” 回到莫家,天已经黑透了。 中途就跟钟璃分道扬鑣的莫大嫂也刚好到门口,脸上带著明显的意外,探头往莫清曄背上背著的那个背篓里看了一眼,嘴里还习惯性地奚落了一句:“呦,三弟妹这是改性子了?今儿干活这么肯出力气?” 钟璃嫁进莫家后,就没停下过跟两个嫂子打擂台。 就像钟璃知道大嫂贪財爱占便宜,二嫂爱偷吃馋嘴外,两个嫂子也知道钟璃的尿性。 这人就是爱偷懒不干活。 往常一块去山里捡柴,別人的背篓都是满满当当地插了一篓子,只有钟璃,时时刻刻都想著偷奸耍滑。 別人把树枝竖著往背篓里插,她一定要斜著插。 还要搭架子似的一根摞著一根地往上叠,爭取把下边的空间都空出来,这样背回来的柴火就是驴粪蛋蛋面上光,不仅看著多,背著分量也轻不少,但是实际上却没多少傢伙! 钟璃一开始借著这个小伎俩惹得婆婆还骂了好几次大嫂偷懒,后来发现了其中的诡异,才转而去喷钟璃光吃不干。 大嫂今天见著钟璃带出去背回来的背篓里是满的,立马就忍不住了,讽刺道:“不过弟妹该不会是老毛病又犯了?面上堆得冒了尖,下边是空的吧!” 第22章 我又不是没当过寡妇 钟璃一眼就能猜到大嫂在想什么,懒得理她,淡淡地说:“哪儿能呀,实打实的一篓子,我今儿不是有人帮忙吗?自然比平时打得多。” 大嫂看了一眼背著背篓神色懵懂的莫清曄,哼了一声,本来抬起来的脚又缩了回去,意味深长地对著钟璃说:“有帮手干活就是利索,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帮手到底能帮你到什么时候了。” 钟璃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向大嫂:“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莫大嫂呵了一声,乾瘦的脸上浮现出恶意的嘲讽,面色扭曲地说:“只盼著你到了新的人家,也有这样的好帮手呢。” 说完,莫大嫂也不管钟璃的反应,一跺脚扭著腰抢先进了屋。 钟璃眯著眼睛看著她的背影,总觉得心里有个地方不太踏实。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林家那事儿还没完? 钟璃心里没底。 她心不在焉地带著莫清曄隨手將带回来的猪草放在了院子里,听到婆婆在屋子里不知道在跟莫春嚷嚷:“都跟你说了让你去把鸡蛋捡了!你怎么吃完饭就又回屋躺著了?现在天都要黑了!一会儿去看不见了怎么捡!” 莫春不服气,哼哼著顶嘴:“既然天都快黑了你还在这儿跟我嚷嚷什么呢?还不如赶紧去捡!” 婆婆这人最听不得人跟她顶嘴,立马就怒了,也忘了鸡蛋的事儿,一个劲地在屋子里嚷嚷著数落莫春。 钟璃侧耳听了听,眼里一亮,抿了抿唇,对著莫清曄招了招手:“过来。” 莫清曄学著她的样子悄悄地蹭了过去,还低著头看著她眨了眨眼,面露疑惑。 钟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你在院子里待会儿,我去找个好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钟璃的语速太快声音太轻,莫清曄像是一时没听懂,迷迷糊糊地看著她不眨眼。 钟璃被他这个反应气笑了,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总之在这儿待著,有人问就说我在屋子里,知道吗?” 莫清曄这回听懂了,连连点头。 钟璃飞快四下扫了一眼,確定没人注意到这里,脚步飞快地拎著裙摆进了自己的小窝棚。 莫清曄盯著她离开的方向,薄唇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钟璃进了窝棚后却没真的在里边待著。 之前收拾屋子的时候,钟璃觉得之前的那个洞口太小了不透气,带著莫清曄把洞口生生刨大了一圈,现在正好能容得下一个身量娇小的人从洞口爬出去。 她用手丈量了一下洞口大小,活动了一下身子,用掌心撑著墙面猛地用力,一跃而起,从那个洞口跳了出去。 莫家房子构造简单。 莫清曄跟钟璃的屋子连著猪圈。 猪圈后边就是鸡棚。 说是鸡棚,实际上就是用篱笆小小地围了一圈。 白日里都是將鸡放出去后边的林子里散养,天擦黑了,养熟了的鸡自然会回来。 只有少数几只鸡早上会在鸡棚里下蛋,剩下的母鸡大多都会趁著透风这会儿跑到后边的林子里下蛋。 所以每天晚上天还没黑透的时候,婆婆都是要去林子里捡鸡蛋的。 运气时好时坏。 有时有捡著不少,有时候却又一个都找不著。 钟璃看中的就是这个没定律的漏洞。 趁著婆婆还没去,她提前把鸡蛋拿走了,婆婆回头找不著也怪不上她。 钟璃心里著急,想著要在婆婆来之前將能搜罗的都搜罗了,在带著夜色的林子里眼神晶亮,弯腰的动作也快得看不清。 钟璃临时起意的念头,收穫却不错。 莫家总共养了二十多只母鸡,每天都下蛋的占了多数。 钟璃这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七八个,全都用衣襟兜著,小心地护著怕摔了碎了。 她原本在松树根下还看到了一个,可是想了想,就止住了脚步。 鸡蛋是婆婆每天都捡的。 她要是都拿走了,婆婆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钟璃想了想,觉得应该细水长流,又小心地將怀里捧著的鸡蛋放回去了一半,最后带著四个鸡蛋,又快速地穿过林子,越猪圈跳洞口,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回到了自己的窝棚。 她前脚刚刚翻进去还没站稳,紧接著就听到了婆婆数落莫清曄的大嗓门:“老三你在这儿杵著干什么!你婆娘呢?!怎么这么会儿没盯著人影就没了!这个天杀的是不是又找地方躲懒去了!” 莫清曄一句话还没吭,婆婆就扯著嗓子喊:“钟璃!钟璃!” 钟璃没好气地扯了扯嘴角,飞快地拉过被子盖住了床上的鸡蛋,嘴里应著走了出去:“来了!在这儿呢!” 一出来钟璃就没忍住看了莫清曄一眼。 刚刚被婆婆指著鼻子骂了一通,莫清曄这小傻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懂似的,见著她出来了,还乐呵呵地对著她笑了笑。 钟璃无奈。 说他是个小傻子还真是没说错。 婆婆见了钟璃,瞪眼叉腰,一吸气还想骂。 钟璃赶紧说:“一直在屋里待著呢,婆婆找我有事儿?” 说完不等婆婆找茬,她立马就指著莫清曄身后的背篓说:“背篓实在装不下了,不信你看。” 婆婆翻著白眼瞥了一眼满噹噹的背篓,难得的词穷,不甘心地嚷了一句:“这么冷的天你自己一个人回屋躲懒,让老三一个人在院子里杵著受冻!有你这么当媳妇儿的吗?!你不能因为老三是个傻子就恶毒成这样!你別忘了要是没了他你就是个寡妇!” 钟璃…… 她是真没见过这么没话找话也要骂的。 再说了,寡妇稀奇吗? 她又不是没当过…… 婆婆骂了一通,觉得舒坦了不少,又音调尖锐地说:“天刚黑就回屋,母鸡抱窝都没你这么勤快!赶紧出来给我把猪草都剁了,明天还要餵猪的!” 钟璃无法,只能赔笑著说好。 走出来拎起了砍猪草的闸刀,看了一眼婆婆手里拎著的小菜篓,看似隨意地提了一句:“婆婆这是要出门?” 婆婆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要去捡鸡蛋,横了她一眼才说:“有你什么事儿!干活!” 钟璃呵呵一笑没有说话,直到婆婆迈著小脚急不可耐地朝著林子过去看不见人影了,她才对著莫清曄招手:“快过来。” 莫清曄朝著她小跑了过来,眼里好奇的亮光逗得钟璃没忍住捏了他的脸一下,低声跟他嘀咕:“別难过,一会儿晚上了,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清曄奇怪地歪了歪脑袋,问:“什么好吃的?” 钟璃神秘兮兮的嘿嘿一笑,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第23章 跟我来 钟璃看似老老实实地跟莫清曄在院子里头对著头地用闸刀切猪草,实则目光一直控制不住地往婆婆刚刚离开的方向飘忽。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婆婆黑著一张跟天色一样漆黑的脸,挎著篓子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钟璃用余光瞥了一眼。 篓子里装著五个鸡蛋。 这个数量大概跟婆婆预想的数量有一定的差距,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事儿跟別人无关,她还是没忍住横了钟璃一眼,隨即踮著小脚衝去狠狠地数落了莫春一通。 钟璃听到婆婆埋怨是莫春没有在天色亮的时候去捡,以至於天黑了她看不见没找到,还特意叮嘱了莫春明天一早就去林子里看看的时候,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几声。 莫清曄好奇地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地跟著她一起笑。 钟璃见状有些好笑,逗他,问:“知道我笑什么吗?你就跟著我笑?” 莫清曄老老实实地摇头,说:“不知道。” 钟璃听了更想笑了。 “不知道我笑什么,你还跟著笑?” 莫清曄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神发亮地说:“你笑起来好看。” 钟璃马虎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夸笑得好看,一时间有些愣愣。 莫清曄似乎是奇怪她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眨了眨眼凑过来,认真地问:“为什么不笑了?” 也许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又或者是莫清曄本能地想要与她亲近。 总之,莫清曄这么一探头,他跟钟璃之间的距离就被拉近得格外微妙。 鼻子几乎对著鼻子。 眼睛对著眼睛。 钟璃怔怔地看著莫清曄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看见里边自己的倒影,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红了,只是隱藏在夜色中没人看得清。 她仗著莫清曄心智如孩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尷尬,故作镇定地咽了咽口水,梗著脖子说:“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 莫清曄??? 钟璃见他一脸茫然,更为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你笑起来更好看。” 莫清曄这回像是听懂了,傻乎乎地乐呵著点头,说:“都好看!都好看!” 听他这么一乐,再一看这人泛著傻气的眉眼,钟璃心里那点儿不可言说的小激动顿时就散了个一乾二净。 钟璃甚至还抽空鄙视了自己一把。 莫清曄就跟个孩子似的什么也不懂,钟璃你是一个经歷过文明社会的物种,你可千万要记得做个人! 你是个人! 不能干畜牲事儿! 钟璃默默地鄙夷著自己那点儿不为人知的小心机,欲盖弥彰地撑著腰站了起来,避开了莫清曄亮得惊人的目光,说:“走走走,天都黑了干什么活儿,回去休息!” 莫清曄一贯是她做什么就跟著做什么,见她走了,也扔了手里的东西,忙不叠地跟了上去。 莫家晚上是不兴点灯的,蜡烛更是不可能拥有的奢侈品。 所以基本上就是天黑了看不见了就睡。 钟璃这会儿却睡不著。 一是因为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不得不跟莫清曄同床共枕她有点儿紧张。 二是她还惦记著別的,一直在竖著耳朵听別的屋子里的动静。 白天吃的那点儿东西根本就不抵用。 之前还割草的时候,钟璃就听到了莫清曄的肚子不甘寂寞地在叫唤。 当然,她自己的也嚷嚷得跟打鼓似的锣鼓喧天。 钟璃聊胜於无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耐心地等著。 直到万籟俱寂,除了婆婆如雷的鼾声之外再没了別的动静,钟璃才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地用手推了推床板另外一边躺著好像已经睡熟了的莫清曄。 “莫清曄,醒醒,莫清曄?” 莫清曄缓缓睁开了睡意朦朧的双眼,孩子气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想说话。 钟璃却赶在他出声之前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莫清曄茫然又快速地眨眼,像是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钟璃用另外一只手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动静说:“別出声,悄悄地跟我出来,知道吗?” 莫清曄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又或者单纯的是觉得钟璃这个动作很好玩,想也不想连连点头。 钟璃不太放心地鬆开了手,莫清曄却又赶紧把她的手拉了回去,重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里还流露出了一丝类似骄傲求夸奖的情绪。 好像是在说:我学得像不像?快夸我快夸我! 钟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低地说:“跟我出来,悄悄的,別出声。” 说完她就率先往外走,还对著莫清曄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忙不叠地掀开了身上钟璃给他盖著的几件旧衣服,小心翼翼地跟在钟璃的身后出了门。 钟璃先去了厨房,轻手轻脚地拿了一个小小的砂锅。 她之前洗碗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锅了。 据说是她刚刚“嫁”进莫家的时候身上唯一一件嫁妆,可是这锅实在太小,就比成年男人的巴掌大不了多少,摆设的象徵意义比实际作用大得多。 装东西装不了啥玩意儿。 煮粥更是不可能。 就这么点儿大小,还不够个娃子吃。 就跟钟璃这个人一样,成为了婆婆眼中没什么屁用的废物点心,被扔到了伙房的一角默默堆灰。 然而此时此刻,钟璃却有点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个嫁妆。 不然今天捞著的鸡蛋估计就只能生吃了…… 钟璃把那个锅递给了莫清曄,又小心地用葫芦水瓢打了一瓢水,揣了火摺子,轻轻地用脚尖踢了莫清曄一下,示意他赶紧跟上。 莫清曄完全是懵的,下意识地跟著钟璃走。 钟璃带著他走了大概半刻钟,进了之前捡鸡蛋的时候发现的小片空地里,確定这次距离莫家挺远了没人能听到动静后,才悄悄地呼出一口气,对著还捧著一个锅的莫清曄招手,说:“快过来!” 莫清曄痴痴地过来了,怀里还捧传家宝似的捧著那个锅。 第24章 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吃饱的 钟璃隨意指了一个位置示意他坐下,自己弯著腰开始忙活。 先捡来了几块大小差不多的石头,勉强垒起了一个缺了一边的三角形坑,然后小心地低著头往里边添加捡来枯树枝,差不多了才掏出从伙房灶台边上偷来的火摺子轻轻地吹了吹,先点燃了一些用来助燃的树叶枯草,才把火星放进了垒好的坑里,眯著眼睛观察了片刻后鼓起嘴轻轻地吹了吹,火星腾的一下亮了起来成了火焰,钟璃赶紧有条不紊地將一旁的树枝加了上去。 直到火势稳定了,才背对著莫清曄说:“把锅给我。” 说著还伸出了手。 在背对著她的方向,莫清曄意味不明地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晌,最终一言不发地把锅递到了她的手里。 钟璃全然不知,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火上。 她將那个小砂锅放在了火坑上,又小心地將捧著来的那一葫芦水瓢水倒了进去,紧接著就跟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 莫清曄盯著那个布包眯了眯眼。 看到钟璃打开后露出来的几个鸡蛋,眼角的肌肉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大晚上的不睡觉,带著他出来偷吃? 不知想到了什么,莫清曄的唇角抿紧了几分。 钟璃什么都没发觉,她全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四个白水煮蛋里。 如果在几天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因为几个白水蛋疯魔,钟璃估计连个冷笑都欠奉。 然而此情此景告诉她,做人还是不能说大话的。 例如现在,她都快饿疯了。 连蛋壳都想吃下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钟璃心急,加大火势煮了一会儿,用两根树枝试著夹了一下,確定能夹稳后用几块宽大的树叶包裹著边缘將砂锅从火上抬了下来,不停地用嘴吹著气將鸡蛋从锅里捞了出来,放在了一旁乾净的树叶子上。 她生怕莫清曄不顾烫往嘴里塞,小声叮嘱说:“小心点儿吃,別烫著。” 说完也不管莫清曄是什么反应,扭头去盯著那团火皱眉。 冬天乾燥,火苗不处理好生怕会引起山火,钟璃不敢大意,將砂锅里剩下的水仔细地泼熄了残存的火苗,然后又仔细用树枝扒拉了一堆土,盖在了刚刚烧火的地方,来回踩了几遍,確定不会有什么痕跡后,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一回头,发现莫清曄並没有在吃,反而是手搭在膝盖上两腿併拢,老老实实地坐著,安分乖巧得像一个小学生。 钟璃有些好笑:“怎么不吃?” 莫清曄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就听到钟璃有些狭促地说:“还是说,你还是不饿?” 话音未落,莫清曄的肚子就配合地咕嚕咕嚕了起来。 钟璃没忍住乐了。 莫清曄的耳朵红了,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钟璃见状觉得自己可太坏了,走过去跟莫清曄並排坐下,率先拿起了一个鸡蛋,在手里滚了滚,又飞快地扒了壳,眼睛盯著鸡蛋嘴里说:“莫清曄,你啊一声给我听吧。” 莫清曄疑惑的啊了一声,嘴刚刚张开,就被塞了一个东西进来。 是热腾腾的鸡蛋。 莫清曄咬著鸡蛋,愣了。 呆呆地没敢动。 嘴里鼓鼓囊囊的一团,甚至都没敢嚼,只是愣愣地看著钟璃,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钟璃见了,无奈地嘆气,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放心吃吧,这是你的,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婆婆引以为傲的持家之道就是抠门,持之以恆的抠门。 粮食米麵要控制著人口供给,咸菜也必须按数吃,鸡蛋什么的,就更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的宝贝了。 家里养的鸡下的蛋,除了大部分会被婆婆拿去集市上卖了补贴家用外,剩下为数不多的都进了几个男人跟孙子的肚子。 旁人別说尝一口,就算多看一眼也是不行的。 莫清曄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在莫家的地位连个女人都比不上,別说鸡蛋了,就连鸡蛋壳也没他的份儿。 他露出这个表情,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 钟璃有些心疼美男子连个鸡蛋都吃不上,说:“你放心吃,这儿还有呢。” 莫清曄听了这话才像得了圣旨似的,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吃到最后,又像是捨不得这么快吃完似的,留下一小块在手里,一点一点地掰碎了餵在嘴里含著吃味道。 钟璃看见心头有点发酸,默不作声地又扒了一个塞进他的嘴里,逼著他吃快点儿。 莫清曄不太情愿,钟璃板著脸低声嚇唬:“这是偷来的知道吗?吃得慢了,回头被人见著了怎么办?別傻愣著,赶紧吃,吃完回去睡觉!” 莫清曄被嚇唬了这才老实了,跟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快速解决了手里的两个鸡蛋。 看他吃完了,钟璃又把手里的那个掰了一半塞进了他的嘴里。 莫清曄含著从钟璃手里分开的那半个鸡蛋,意味不明地垂下了眼帘。 钟璃没发现,一边努力往下噎著能噎死人的鸡蛋,一边嘀咕:“这种偷嘴的事儿只能偶尔干,哪儿能一直偷鸡摸蛋地当贼呢……还是要想办法,不说脱贫致富奔小康,起码得能吃饱啊!得吃饱啊!” 听清了她在嘀咕什么,莫清曄动作很小地抬眉看了她一眼,眼里饱含著无尽的深意。 这个女人,真的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人吗? 怎么这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饿了肚子喝了清粥的钟璃对於不能吃饱这事儿怨念非常的深,吃完了手里的鸡蛋,对上莫清曄似乎夹杂著担忧的目光,好奇道:“怎么了?还没吃饱?” 没吃饱也没招了。 总共就这些了。 莫清曄飞快地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偷东西吃,娘知道会生气。” 生气了就会撒泼。 说不定还想打人。 钟璃闻言苦了脸,说:“那你会让她知道吗?” 莫清曄立马摇头。 不会。 钟璃一笑:“这不就得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她自己一手用衣服包裹著那个还冒著热气的砂锅,另外一只手牵著莫清曄的手,说:“你放心,这种偷吃的日子不会太久的,我儘快想个法子,以后都爭取让你顿顿都吃饱。” 话是这么说? 可是能有什么法子? 莫家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挤在一起,农活是分派的,饭是一锅做的,吃是一起吃的。 就婆婆那个死抠门死抠门的德行,啥时候能指望莫清曄吃饱? 钟璃觉得这个问题很严肃。 第25章 闹大了好分家! 她心里琢磨著事儿,一路上也没看莫清曄的神情,自顾自地拉著他往回走。 两人刚刚悄悄地回了小窝棚,將偷来的东西规制回原来的位置,回屋还没躺下,外边就起了动静。 窸窸窣窣的。 就跟有人在往这里走过来一样。 似乎隱约还夹杂著人低声说话的动静。 钟璃眉心微微一皱,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贴著门缝竖起了耳朵。 院子里,模糊还能看到两个人影,正躡手躡脚地朝著窝棚的方向摸了过来。 钟璃眸光一凛,示意莫清曄躺著別动,自己从墙角摸了一根白天特意放进来的棍子捏在手里,盯著越发靠近的人影抿紧了唇。 院子里的人影越来越近,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大壮,你確定这样好使吗?”说话的是婆婆。 她似乎是不放心,老母鸡似的支楞著胳膊挡在了林大壮的跟前,不让他往前。 “哎小姑,你就安生把心放在肚子里,这药绝对好使!我之前都打听过了,別说钟璃就是个婆娘,就是个汉子也能被这药半点儿不费劲儿地迷晕乎了!” 提起钟璃,林大壮就忍不住磨牙,阴测测地说:“等我把她药晕了,我就进去把她带走,天儿一亮你就张罗著人去我家吃酒,到时候再想法子把门打开一些,让人见著这个小贱人是怎么躺在我床上的,她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婆婆还是觉得心虚,不住地说:“那你可千万记得有人问起就说她是自愿跟著你归家去的,记住了没?” 林大壮不耐地一摆手,说:“知道了知道了,这事儿成了姑父就不会再说啥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就成!” 婆婆看林大壮脸色不好,这才悻悻地搓著衣摆说了好。 送钟璃去林家这事儿被钟璃一搅和,家里老头子是说了作罢的。 可是婆婆却不甘心。 到手了的好处飞了,以后还得养著一个傻子莫清曄废物钟璃,这样的日子婆婆一想就觉得堵心。 林家母子拿捏准了这一点,暗中跟婆婆勾结好了,就有了今天晚上这一处好戏。 婆婆想得好,只要钟璃跟林大壮成了事儿,她就是身上长了多少张嘴那也说不清了。 林家送来的东西不用退回去了,自己还能从林大壮这儿多得一些好处,眼前还没了钟璃这个扫把星。 她为什么不做? 婆婆一咬牙,让开了路,对著林大壮说:“成!我就信你一回!” 屋子里的钟璃听著这动静,气得差点磨碎了一口小白牙! 她就说白天的时候林家来闹婆婆怎么会妥协得这么快,原来是在这儿等著自己呢! 钟璃摸不准林大壮口中的药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索性就用屋子里剩下的那点儿水浸湿了帕子,一块捂住了犹在什么都没听懂的莫清曄的口鼻上,另外一块捂住了自己的脸。 窝棚里非常模糊的光线中,莫清曄几乎看不清钟璃的脸。 可是他却奇异地看到了她眼里惊人的寒光跟锐利。 就跟一柄作古名刀利刃出鞘带起的惊世寒芒一般,令人心惊。 莫清曄不自觉地握住了钟璃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冰得嚇人。 他下意识地给她搓了搓,想让她暖和点儿。 钟璃被他这个动作弄得微微一顿,隨即看著他扯著嘴角露出了一个淡得不能再淡的笑。 她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別怕,有我呢。” 莫清曄神色依旧懵懂,眼里却飞快闪过一丝怪异。 钟璃想了想,又低声在莫清曄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不放心地问:“记住没?” 莫清曄重重地点头,轻声说:“记住了!” 就在这时,门缝里突然冒出了一阵淡淡的青烟。 钟璃早有防备,儘可能地屏住呼吸,示意莫清曄將帕子捂紧,自己一手捂著脸,一手拎著棍子,重新站在了门边。 死一样的寂静维持了大概一刻钟,门外的林大壮终於按耐不住了,在门口重重地咳了两声。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林大壮又试探著叫了一声钟璃。 依旧是寂静无声。 林大壮志得意满地觉得钟璃是被药迷住了,邪恶地笑著搓了搓手,推门就要往里走。 婆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说好的东西呢!” 林大壮晦气的呸了一声从怀里掏了一个破旧的荷包朝著婆婆扔了过去,婆婆喜出望外地將荷包捡了起来,不再管林大壮。 林大壮像个战胜凯旋归来的將军似的,王八眼珠子大小的眼睛哧溜哧溜一转,搓著手就推开了门。 他正抬脚准备往里走,撕裂空气呼啸而来的却是一根棍子! 林大壮惊住了忘了反应,说时迟那时快,钟璃冷笑一声狠狠地用棍子抽中了林大壮的肚子,在林大壮吃痛骂娘的时候闪电般再度出手,专挑那种能让人疼死却不会怎么留下伤痕的地方用力猛抽! 林大壮失了先机疼得晕了头。 將这是悄悄的不能让人察觉这事儿忘了,一个劲地扯著嗓子嗷嗷地喊:“钟璃你这个臭娘们儿!你居然敢打我!” 钟璃面无表情,狠狠又是一棍!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林大壮这嗓门一嚷,门外正美滋滋数钱的婆婆懵了,惊得手里的荷包都没握住掉了好些个。 紧接著莫家原本安安静静的各个屋子里都传出了动静,有人说话的声音有人踩著鞋往外走的声音还有老头子的吼声:“怎么了!又怎么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安生觉了!” 婆婆大惊失色:“別嚷了!別出声啊!闭嘴!” 林大壮还在嗷:“钟璃!我一定要杀了你!臭娘们儿我一定要杀了你!” 钟璃本人…… 面对这样的人身威胁不仅不害怕,我甚至还有点想笑。 因为就在林大壮跟婆婆密谋的时候,钟璃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意识到,这对自己而言是一个绝妙的好时机。 只要把握住了操作得当,不愁以后吃不上鸡蛋! 藉机闹大正好分家! 钟璃心情愉悦,看林大壮跟个茅坑里的蛆似的在地上来回打滚也爬不起来,下手更是隨著他的咆哮一下狠过一下。 这时候莫家的人已然惊动了。 喧闹间还能听到公公的怒吼跟两个嫂子不满的哼哼。 钟璃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头也不回地对著莫清曄说:“去吧,就按我教你的说!” 莫清曄嗯了一声,蓄势待发似的蹭了蹭鞋底,在莫家人忍不住推门进来看什么情况的时候趁乱一下就冲了出去! 婆婆绝望怒吼:“莫清曄!你个天杀的小崽子要去哪儿!你给老娘滚回来!” 第26章 你打算怎么跟我没完? 莫清曄就跟一头认准了目標就绝不会退缩的野兽一样,身影飞快地杀进了黑夜,对婆婆的叫囂咒骂听而不闻,径直奔著一个方向就跑了过去。 婆婆骂著骂著有些惊了,中风似的手指头来回乱点著莫清曄跑了的方向,难以置信:“他是去哪儿!大晚上的不消消停停跟屋待著!这个天杀的狗崽子这是要去哪儿!” 婆婆话音未落,钟璃冷冷一笑。 去哪儿? 当然是去找人来看热闹! 今儿这事儿要是闹的动静小了,她都对不住林大壮深夜来访的苦心! 钟璃冷冷地瞥了一眼已经不敢反抗了的林大壮,收回了那根刚刚抽得林大壮痛不欲生的棍子。 林大壮小眼睛一眯,瞅准机会连滚带爬地用手撑著地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后腰就被钟璃横空一脚踹了过来! 钟璃看似娇小,实则一脚飞踹石破天惊。 林大壮那么壮实的一个汉子,硬生生被她从屋子里给踹了出来! 砰! 林大壮应声掉在地上,这回也不想再爬起来了,索性倒在地上来回打滚,捂著自己刚刚被钟璃踹了的地方唉唉直叫:“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这时莫家其他人也终於出来了。 眾人齐聚钟璃跟莫清曄的这个小窝棚门外,看一眼被钟璃踹出来的林大壮,看一眼站在一边脸色灰白眼珠子不住哧溜打转的婆婆,再看一眼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拎著一根棍子的钟璃。 莫老二家两口子像白日里见了鬼,表情惊悚得不似作假。 莫老大两口子的神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钟璃不动声色地用余光飞快在莫大嫂脸上扫了一眼,捕捉到她脸上极力掩饰却依旧带著激动跟幸灾乐祸的冷笑,眉梢微微一挑。 看样子,今天晚上这事儿不仅仅是婆婆一个人的主意吶。 不管莫家人什么心思,这时候都集体没了动静。 连呼吸都轻轻的。 生怕自己成了这个出头的销子。 钟璃见状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往门框边上一靠,也不说话。 这戏才开锣,好戏还在后边呢。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中,只能听到林大壮的喊声越发抑扬顿挫,嘶声力竭:“疼死我了!我要死了!我要被打死了!来人啊!救命啊!钟璃打死我了!” 林大壮懵了头失了神志,莫家別人却没傻。 公公只愣了一瞬,再看了明显神色有异的婆婆一眼,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他苍老的麵皮绷得紧紧的,死死地咬著牙低声呵斥:“闭嘴!大晚上的嚷嚷囔囔的像什么样子!” 更何况林大壮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出现在这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思不纯! 这样的腌臢事儿不赶紧趁没人知道捂严实了,还敢在这儿嚷嚷! 他这会儿敲死林大壮的心思都有了! 公公阴沉沉地看了彻底慌了神的婆婆一眼,眼神饱含各种警告。 婆婆就跟被人凌空抽了一鞭子似的,脊背一凉打了个哆嗦突然反应过来,连扑带抓地奔过去抓著林大壮的胳膊拽著他就喊:“大壮!你咋这会儿从钟璃屋里出来了?!你俩孤男寡女的搅和了一宿,到底是咋回事儿!” 钟璃一听婆婆这个倒打一耙的技巧立马就被气得呵了一声。 这是要往自己头上扔黑锅了呀!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冷眼看著婆婆跟林大壮继续自导自演。 婆婆看了钟璃一眼被她幽森森的眼神看得头皮打怵,只能不住地衝著林大壮眨眼,嵌著黄泥的指甲也深深地掐入了林大壮的胳膊。 林大壮吃痛之下领会到了婆婆的意思,想也不想就说:“是钟璃勾我的!” 这句话一出口,林大壮仿佛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梗著脖子就喊:“我本来是来送东西的,谁知道一进门就被钟璃见著了,她抓著我不让走,她……” 婆婆急不可耐地打断了林大壮没意义的废话,急急地说:“那你就进她屋了?” 林大壮一咬牙又说:“我本是不想去的,可是她揪著我袖子说我要是敢走就喊我非礼!我被逼得才进去的!” 婆婆引著他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立马一脸真相大白的豁然开朗,一叉腰怒火立马就对著钟璃喷了过来。 “钟璃!这事儿你还有什么想解释的!” 莫春也一脸激动恨恨地盯著钟璃,咬牙切齿:“钟璃!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看婆婆跟莫春都开火了,一旁看了半天热闹按耐不住的莫大嫂也没忍住帮腔,嘖了一声,说:“弟妹,这深更半夜的,你缠著婆婆的娘家侄子不放独处一室,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得说道明白啊!不然吶……” 莫大嫂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笑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幽幽地说:“按莫家村的规矩,不守妇道的妇人,除了跪祠堂,还要浸猪笼的,这一个说不好,那就是一条命白白搭付了,弟妹,怎么说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再开口啊!” 终於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莫二嫂震惊地咂了咂嘴,有些悻悻:“这……这好好的怎么还牵扯上人命了?” 出人命的可都是能引起十里八村震动的大事儿啊! 莫老二麵皮涨红又尷尬地推搡了莫二嫂一把,呵斥道:“別混说!弟妹还没说话呢你瞎插什么嘴!” 莫二嫂不甘地闭上了嘴。 莫大嫂却没忍住,嘲讽:“这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著的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弟妹心气儿高了,看不上……” “无知妇人!你知道什么!闭嘴!” 公公狠狠地喝止了莫大嫂的话,一张苍老得层层叠叠的脸上看不清此时的真实情绪。 钟璃静静地听完了这些人的自说自话,眼里闪烁著抹不开的嘲讽。 她意味不明地抬眉看了莫大嫂一眼,眸光冷浸浸的,看得莫大嫂脸上的笑都没绷住,隱隱多了一丝不明显的心虚。 婆婆短暂的心虚了一瞬又觉得自己这边是占理的。 不管怎么说,钟璃半夜摸黑地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这就是犯了大忌讳的! 婆婆底气稍微足了一些,梗著脖子说:“钟璃!你別以为装死不说话这事儿就被你糊弄过去!我可告诉你,今儿你要是说不明白,我……” 婆婆打了一个顿,就差没把手指头撅到了钟璃的鼻子上:“我跟你没完!” 钟璃似笑非笑地一挑眉,问:“哦?那你打算怎么跟我没完?” 第27章 顛倒是非的人 婆婆一鼓气一跺脚正想说话,却被钟璃平静的嗓音噎得一声也没能嗷得出来。 钟璃淡淡地说:“就算是犯了砍头重罪的犯人,行刑前都还要施恩给犯人一个辩解的机会,怎么到了这儿,我都还没开口说话,你们就空口白牙地把罪给我定了?” “我虽然只是个无知村妇,可我也知道,问证定罪不能以谁的一面之词,婆婆难道就想凭著一个漏夜来访的贼人,往自己的儿媳妇身上扣黑锅?” 林大壮听了急了,赤红著眼睛怒吼:“你说谁是贼人!你这个臭娘们儿说谁!” 钟璃无所谓一摊手:“谁应声了我就是说谁。” 林大壮还想嚷,钟璃眯著眼睛危险地看了他一眼,林大壮立马就想起了之前身上挨了棍子,咬著牙忍了。 婆婆却没法忍。 她自觉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阴阳怪气地说:“黑锅?钟璃,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之前好心好意让你跟著大壮去,你做出个要死要活的贞烈德行说不行,结果到现在你又干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丑事儿!你还有脸说我诬陷你?!” 钟璃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名义上的婆婆除了不讲理擅撒泼外,竟然还是个诡辩高手! 看婆婆圆目崩裂狠狠瞪著自己的样子,钟璃嘲讽一笑,没有说话。 婆婆有些得意:“怎么?心虚了?认了?” 钟璃摇了摇头:“我不说话不是认了你说的,反而是我觉得我跟顛倒黑白的人没什么好说的,等莫清曄回来了,我自然有话说。” 钟璃说完,不自觉地抬头往莫清曄跑了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估摸著时间也差不多了,莫清曄找的人应该也快来了吧。 她抬头的这个动作被公公看在眼里,公公突然问:“老三去哪儿了?” 婆婆有些没好气:“谁知道他去哪儿!跟见了鬼似的一阵风地跑了!” 公公听了眉心拧得更紧了,顿了顿沉声说:“三媳妇儿,今天这事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钟撇了撇嘴,看都懒得看这个睁著眼睛说瞎话的公公一眼。 叫的人还没来,她懒得说话。 见了沉默,公公索性就直接说了心里的谋算,说:“既然你没什么好说的,那就听我的。” 钟璃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你说。” 公公目光晦涩地看了林大壮一眼,看他还是梗著脖子一脸忿忿的模样,用力闭了闭眼,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说:“咱家虽然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人家,可是也是要名声的清白人家,你既然跟大壮出了这样的事儿,莫家也没理由再留你了。” 钟璃闻言觉得好笑,说:“这是要赶我走?” 先前明著卖她不行,现在这是要逼她了? 公公还没说话,婆婆就不满钟璃这个反应,尖叫著说:“什么叫做赶你走?!这是为了顾全你的名声成全你的心思!你知不知道今个儿发生的事儿要是让人知道了,你就得去死!这是我们对你的慈爱之心才给你活命的机会!钟璃你別不知好歹!” 婆婆声音尖锐,却也说出了公公想说的话。 公公忙著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个麻烦,接著说:“咱家跟林家是亲戚,你跟著大壮回去了,林家也决计不会亏待你,日后旁人问起,我们也会说这事儿是老三走丟的年间定下的,老三回来后也同意了,这样既保全了你的名声,也不会引人非议,你觉得呢?” 总之,不管钟璃跟林大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公公就是要把这个跟林大壮早有私情的名头扣到钟璃的头上了。 因为只有这样,林大壮擅闯钟璃居所的事儿才不会被追究。 哪怕早有猜测公公会这么说,真的听到他把这话说出来了,钟璃的心底还是不住地泛凉。 她就不信这些人猜不到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猜到了,还想把黑锅往她头上砸,这是欺负她没长了一张能言善辩的嘴? 钟璃轻轻地呵了一声,眉眼间充斥著浓浓的讥讽,问:“那莫清曄呢?我走了,莫清曄怎么办?” 提起莫清曄,公公的神色闪过一丝扭曲,生硬地说:“老三不会阻拦的,你听我的就是。” 莫老二看不下去了,著急地插话说:“爹!这事儿怎么能这么办?大晚上的大壮啥时候来的?来了怎么不找家里的爷们儿反而是进了弟妹的屋子?这些都没问清楚,您怎么能……” “老二闭嘴!” 公公勃然大怒,用眼神逼得莫老二不敢再吭声了才说:“现在这样这是最好的法子!不然这事儿让人知道了,你弟妹就得去死!你阻拦是要害她性命不成!” 公公三言两语將问题拉扯到了害命的高度上,莫老二涨红了一张脸,急得反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林大壮见大家都偏帮自己,忍不住得意地哼了一声,说:“钟璃,你就认命了吧!跟著我走还能保住性命,要是不,你就只能去死了!” 钟璃见状,不禁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对著莫老二微微一笑以示感激的同时,毫无顾忌地对著林大壮翻了一个表示噁心的白眼。 去死? 不可能的。 怎么都是不可能的。 就算要死,那也应该是別人! 正巧这时候不远处的路上亮起了星星点灯的火光,移动著朝著莫家院子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起来像是点燃了的火把。 隱约还能在风声中听到人声。 有人来了。 公公脸色瞬时一变,突然反应过来厉声问:“老三到底是去哪儿了!” 婆婆嘴唇蠕动了一下,吶吶地嘀咕:“我怎么知道?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一溜风儿就跑了!” 公公脸色难看地看向钟璃,混浊的老眼中沉浮的是冰冷的恶意。 钟璃却不在意。 她心情不错地拍了拍袖子上的灰,慢悠悠地说:“我让他去找人了。” 公公狠狠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找人?你让他去找什么人?!” 钟璃无所畏惧地直视公公阴狠狠的目光,冷笑著说:“当然是去找能明辨是非,能讲道理的人!” 从一开始意识到婆婆想联合林大壮干什么,钟璃就没打算退让。 婆婆不是想把她从这个家里赶走吗? 如她所愿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就算要走,那也不能是受了诬赖不得不去林家,而是光明正大地从这个家里走出去! 她之前原本还想著贸然提出分家不太实际,难度太大。 可现如今,这分家的把柄,可是这些人眼巴巴地送到自己手里的,不好好利用,钟璃都觉得对不住自己! 第28章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 公公听了钟璃的话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一阵青紫,赶紧扭头就衝著已经懵了的林大壮说:“还愣著干什么!你赶紧给我从后门出去!” 钟璃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像心虚的。 不知道拿捏了林大壮什么把柄,这会儿再让他在这儿待著,有人来了钟璃再嚷嚷出去,这桩丑事就遮不住了! 林大壮下意识的一激灵就想跑。 钟璃的动作却比他更快! 钟璃脚下一动侧身挡在了林大壮的跟前,在他伸手想要推自己的瞬间唇角微勾抬起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麻筋,林大壮吃痛嗷了一嗓子条件反射地想要抽钟璃的耳光。 钟璃灵活的一弯腰避开了他挥过来的巴掌,顺势还顺走了他腰上腰带夹著的那个纸包,然后不等眾人反应过来,突然拔高了音调喊:“救命啊!” 喊完了,她手上动作飞快又狠辣地反拧住了林大壮的胳膊,在一声惨叫中狠狠地朝著林大壮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林大壮整个人都扑了出去,正好四仰八叉地摔在了进门为首的第一个人跟前,嘴里还在不住地叫囂:“贱人!老子一定要弄死你!” 然后他的头顶就响起了一道夹杂著寒意的苍老音调:“你说什么?” 莫家村最大的官,村长被一个年轻的汉子扶著,垂下松垮垮的眼皮看著面红耳赤的林大壮,目光幽深得让林大壮心里发抖,嘴唇哆嗦了一下却没发出声儿。 突然见著村长来了,身后还跟著不少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莫家眾人都吃惊地愣住了。 钟璃是反应最快的一个。 她脚下跟颳了风似的三步並做两步跑到村长的跟前噗通往下一跪,声泪俱下地挤出了几滴眼泪,声音打颤地说:“村长,您可千万要给我做主啊!” 钟璃一跪下,莫清曄就急急忙忙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噗通一下,想也不想地跟著钟璃一块儿跪下了。 他不会说话,还记著钟璃之前教他的几句话,一个劲地说:“村长爷爷,您救救我跟我媳妇儿吧!我们都快被爹娘逼死了!” 钟璃抹著眼泪紧隨其后:“我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您发发慈悲,给我们主持个公道吧!” 婆婆见钟璃跟莫清曄跪下了,脑子嗡的一声,凭著本能就想扑过去抓人。 她还没来得及撒泼咒骂,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怒喝:“住手!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当著我的面还想撒野不成!” 村长积威深重,婆婆咬了咬牙,不敢造次只能又退了回去。 公公想过来打圆场,钟璃却不肯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只见之前无论莫家人说什么都无动於衷的钟璃突然就哭成了个泪人,抽噎著说:“按理说这是家丑,我不该张扬,可是我如今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活路,还请村长跟各位村里的叔伯长辈们给我主持公道。” 说著她捧著一个褐色的纸包递到了村长面前,哭得更厉害了。 哭也不影响钟璃说话。 她三言两语就將林大壮是怎么跟婆婆勾结了阴谋,带著药来试图迷晕自己,事发被发现后莫家人逼著自己改嫁林大壮的事儿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递给村长的那个纸包,里边装著的就是林大壮带来的迷药。 周围一片寂静无声,只有村民震惊之下抽气的声音。 钟璃暗地里观察著眾人反应,一抹眼泪,咬牙说:“之前白日里林家婶子就因为这个来闹了一场,婆婆逼我,我不同意,谁知道他们竟然想了这样恶毒的法子来害我!公公还说,如果我不同意改嫁,就要逼著我去死!村长,各位叔伯,您们给评评理,这样闻所未闻的事儿,我怎么能同意?” 说著似乎是到了伤心处,钟璃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哭著说:“我就算是死了,我也不能干这样对不住莫清曄的事儿!村长,爹娘这是决心要將我们两口子逼上了绝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把您请来的啊!” “求您给我们主持公道!” 钟璃砰的一下磕了个头,动静响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这儿一样。 莫清曄嚇了一跳,神色茫然,赶紧学著钟璃的样子哐哐磕头:“村长爷爷救命!救命!” 钟璃一通唱念俱佳,说的都是事实,夸张的是感情。 在她的描述中,她跟莫清曄就是地里没人爱还有人迫害的小白菜,公公婆婆一家人就是祸害。 更何况她不是空口白牙的瞎说。 她有证据。 有之前林家来闹围观了的村民做证人。 还有被堵在了在这个绝对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莫家的林大壮,跟明显心虚的莫家人佐证,每一句话,听起来都真得不能再真。 村长年过半百,脸色铁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说:“清曄媳妇儿,你俩先起来,起来说话。” 钟璃还想演会儿,莫清曄这个愣子却跟得了圣旨似的忙不叠地把她扶了起来。 钟璃就势靠在莫清曄的身上,抽抽嗒嗒地继续逼著自己哭。 而她这一通浮夸的表演,震得莫家人一时没来得及插话,再想插嘴的时候,却已经插不上话了。 无论是周遭人的议论还是钟璃的哭诉又或者是村长压迫的目光,都让公公觉得抬不起头。 他疲惫地张了张嘴,说:“村长,这事儿我……” 村长摆手打断了公公的话,反而是问:“你就说,清曄媳妇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公公一时语塞没了话。 证据证人都在眼前,还能睁著眼睛说瞎话否认不成?! 说了也没人信啊! 见他默认,村长的脸色登时就更难看了。 有个年纪跟村长差不多的老人哼了一声,说:“老三是个痴的,就指著这个媳妇儿过活,当初说给老三买个媳妇儿指的就是给他留条活路,你们可倒好,巴巴地逼著两个娃去死!” 婆婆不依梗著脖子顶了回去:“什么叫逼他们去死?这分明就是钟璃自己做出来的丑事我们还替她遮掩了!是她不识好赖!” 老人不屑地呸了一声没接话。 婆婆瞪眼还想叫嚷,却被公公拦住了:“你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丟人吗!” 钟璃闻言,一咬牙哭著又要往下跪:“村长,我……” 村长见状忙不叠说:“老三快扶著你媳妇儿!这事儿我自有说法!” 莫清曄憨憨地点了点头,用力地抓著钟璃的胳膊不让她跪下去。 钟璃只得继续靠著他,接著抽抽嗒嗒。 到这个份儿上,几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村长晦暗不明的目光从在场眾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一脸青黑的莫老二脸上,说:“老二,你说,刚刚你弟妹弟弟说的,是不是真的?” 莫老二还没吭声,婆婆就发出了一声尖叫:“莫老二你敢!” 莫老二没理会亲娘的嚷嚷,喉头一梗,硬梆梆地扔下了一个字:“是!” 这话一出,犹如在火山上泼了一锅热油,噼里啪啦地就炸了起来! 钟璃无声冷笑。 不就是演戏吗? 谁不会啊! 第29章 必须分家! 天色渐明,村长四下看了一眼,觉得都挤在门口不是法子,索性就转移了地方,带著神色各异的莫家人进了正房,坐在中间的主位上,眼神晦暗地来回在现场眾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莫家一群人这会儿大多都还没回过味儿来。 耳边充斥著的只有婆婆不停咒骂莫老二吃里扒外的喧譁。 莫老二一改平日里在爹娘面前的气弱模样,梗著脖子死活也不肯改口,虽然没再说什么,可是也明摆著这事儿他是站在钟璃莫清曄这头的,差点没把婆婆气得当场就翻了白眼。 钟璃刚刚掐了自己一把才勉强逼著自己哭得感天动地。 这会儿疼劲儿过了,她也捨不得再掐自己一下了,眼泪自然也就干了。 不过既然闹起来了,她就没打算草草收场。 今儿这事儿必须按她想的来才行。 还没人开口,钟璃抬手一抹脸,沙哑著声音说:“村长,我跟清曄是真的没活路了,求您给主持公道,给我和清曄求一条活路吧。” 她刚刚哭了一通,又下死手揉了眼睛,这会儿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掛著泫然欲泣的泪珠,眼眶红肿眼里血丝遍布,单薄的小身板柔柔弱弱地还在不住摇晃,仿佛下一秒就会体力不支摔在这儿一样,可怜得不行。 村长一看她这样,再一看依旧一脸茫然什么都不懂的莫清曄,心就先软了三分,低低地嘆了一口气。 都是可怜人吶。 村长咳了一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钟璃还没说话,公公立马就抢话说:“三媳妇儿,这事儿的確是你娘考虑不周,中间还攀扯著不少误会,她的本心原是为了你好的,这一通糊涂闹下来倒成了她对不住你,你別吃心,你既然不愿,那此事就作罢,你日后跟老三好好地过日子就是了。” 这是公公在极短的时间里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不能再闹下去了。 及时止损才是正理。 公公率先给出了台阶,阴沉著苍老的脸,说:“至於別的,你就不用劳心了,我跟你娘自有法子。” 若是个性子绵软的,又或者是不坚定的,听了公公这话想来也应该见好就收了。 偏偏钟璃不是这样的人。 对钟璃而言,不蹬鼻子上脸就是收敛了。 她怎么可能被这么轻飘飘的两句话就收买了? 钟璃吸了一口气,露出个苦涩的笑,低头垂泪轻声说:“爹,不是我信不过您,主要是,这样的话您之前也说过,可是到头来呢?” “深更半夜的,娘带著外男揣了迷药想进我屋子,还说我要是不听她的就要让我去死!儿媳实在胆小,被婆婆此番举动嚇得心惊,不敢再信啊!” 公公被狠狠一噎,表情就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钟璃视而不见,依旧抽抽嗒嗒地抹著不存在的眼泪,颤颤巍巍地说:“我今儿要是就这么罢休了,谁知道哪天婆婆不会再起了这样的心思,再联合外人来害我性命呢!” 婆婆本来一开始被公公眼神压制著没插上话。 可这会儿听了钟璃的话,她炮仗似的砰一声就炸了! “钟璃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你张口闭口的胡咧咧什么!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 钟璃闻言害怕似的抖了一下身子,哭得更大声了:“村长,在您跟前婆婆都想要害我性命,焉知没人的时候,婆婆又会想什么阴暗的法子来害我呢……” 婆婆一瞪眼还想骂,却被村长的一声怒喝嚇得直哆嗦,不甘心地瞪了钟璃一眼,愤愤地闭上了嘴。 村长沉吟了片刻,问钟璃:“那你是怎么想的?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肯按你公公的说法来,你想怎么处理?” 钟璃眸光一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分家!” 她一说完,听到的人都震惊了。 分家? 钟璃怎么敢! 父母尚在她就想分家? 她是想翻天不成! 公公想也不想就矢口拒绝:“不可能!只要我还活著一天,莫家就没有分家这个说法!” 钟璃就跟没听到公公的怒吼似的,自顾自地抹著眼泪,低声说:“这个家里是什么情形诸位也看到了,我跟清曄一个是无知妇人,一个是稚童一般的男人,起早摸黑战战兢兢,在家里活儿是一分没少干,婆婆说清曄不知事儿,吃是吃不上乾的,穿的也是没人要的,我原想著守著清曄忍忍也就过了,可是婆婆是怎么做的?” “不心疼无知幼子,欺辱幼子儿媳,还想为了外来的好处把我卖了联合外人试图毁我清白逼我去死!” 钟璃推开了莫清曄扶著自己的手,噗通一声再度朝著村长跪了下去,淒悽惨惨:“村长在上,各位村里的叔伯明鑑,我跟清曄在这个家里实在是被逼得没了活路,不得已才会有这样的念头,还望诸位能善心成全,给我们夫妇俩一条活路吧!” 钟璃这么长的一段话显然不在莫清曄能理解的范畴之內。 不过这並不影响他有样学样地跟著钟璃做同样的事儿。 莫清曄噗通一声跪下,憨气十足地给村长磕头:“村长爷爷您救救我们吧!” 钟璃跟莫清曄这么一跪,再度把气氛推向了死寂的高潮。 钟璃的话句句在理,可是分家自古以来都是大事儿。 父母尚在的,闹出分家的事儿来在村里是要被人指指点点戳著脊梁骨笑话的! 公公脸色阴沉得就跟抹了一层锅灰似的,阴霾霾的,声音也冷得可以拧出水来:“老三媳妇儿!胡闹是有限度的!看在你今儿受了委屈的份上胡言乱语我不跟你计较,赶紧回去待著!別在这儿胡搅蛮缠!” 婆婆显然也被钟璃分家一语弄得惊了一瞬,听到公公的警告才恍然回神,尖锐著调子喊:“分家?你做梦!” 一直没说话的莫老大家两口子也不乐意了。 莫大嫂不满地说:“分家?弟妹你怕不是没歇息好糊涂了!双亲健在父母未赡,你难不成就想带著老三拍屁股走了不成?!” 莫老大闷声附和:“就是!分家不成!” 重点是,分家莫清曄作为家里的男丁,自然是要分走一部分土地的,那莫家原有的土地收成不就要变少了?! 不行! 莫春也急得不行。 莫家家產本就不厚,她还指著让钟璃做绣活儿换银子给她贴补嫁妆呢,哪儿能同意? “不行!不能分家!” 第30章 我能保证不让他受委屈 莫二嫂也阴阳怪气地说:“弟妹,老三是个傻子不知事儿,你想分家带著他出去单过,真是为他好,还是起了別的心思?” 一个傻子带著土地跟钟璃另立门户单过了,那这土地最后究竟是姓莫还是姓了钟? 这事儿谁能说得清楚! 村长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耷拉著松松垮垮的眼皮没有第一时间答言。 钟璃也不慌,她抿了抿唇,脆生生地说:“嫂子慌什么?我既然提了分家,心里自然有我想好的章程。” 莫大嫂冷笑:“你有什么章程?说来听听。” 钟璃眉梢微微一扬,淡淡地说:“分家並不是断绝往来,只是单独开伙单过罢了,关於爹娘我们也会儘自己应尽的责任,等到爹娘年老,两个哥哥每年出多少粮食多少布匹,请医问药多少银钱,三家均摊下来我们也是认帐的,这个我可以当著眾人的面立下字据为证,若来日没做到或者违了承诺,哥哥嫂子自然能拿著字据上门找我要说法!” “至於土地粮食,村里谁家都是男人们顶立门户,我这儿自然不能例外,该是分到莫清曄名下的,那就是他的,我可以在村长里正跟前立字据发誓,如若我哪天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乡里乡亲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著,届时就是要我去死我也没有怨言!” 钟璃这么一说,莫家两个嫂子顿时没了言语,神色訕訕的,盯著钟璃磨牙。 婆婆见状脸色大变,嚷著说:“不行!你咋说这事儿都不行!不能分家!” 钟璃冷笑反问:“不分家也成,娘您能保证日后对家里所有男丁一视同仁吗?哥哥们能吃啥清曄就能吃啥?” 婆婆想也不想就尖锐反驳:“你做梦!莫清曄就是个傻子他凭什么跟別的男人一样!不成!”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钟璃面色一沉,声音冷凝:“既然不成,那就分家!” 无视了婆婆涨红的脸,钟璃一字一句地说:“莫清曄是傻子不假,可是他再傻也是我男人!在这个家里娘您没法对他一视同仁,可是我能保证,只要我钟璃一天有一口吃的,就决计不会让他莫清曄饿一天的肚子!我能保证我对他比谁都好,我能保证他不会在我的照顾下受委屈,这些娘您要是做不到,那就按我说的办,分家吧!” 钟璃明显是有备而来。 她说的这些条件,在情在理,把自己放得极其低微,让人无法反驳。 更何况她还答应立下字据,给在场原本心里有异议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对她提出分家初衷的怀疑也不由得消散了不少。 村长也有些明显的意动,摩挲著枯瘦的指尖若有所思。 公公喝止住了还想尖叫的婆婆,阴沉沉地看向钟璃,说:“老三媳妇儿,虽说你跟老三在家里没享福,可家里人一人拼一把力气凑一口吃的,到底是没给你俩饿死,你想分家单过,到时候没了家里人扶持,老三又没法下地干活,你一个妇人想撑起门户吃饱肚子,也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钟璃听了没忍住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冷笑。 这话怎么说的? 难不成是怕她分家后带著莫清曄饿死了不成? 钟璃压下了眼里的讥讽,沉沉地说:“我既然把话说出去了,自然有我求生的门路法子,分家后不管我带著清曄是吃乾的还是喝稀要饭,也绝不会说一句埋怨家里的怨言,回家给您二老哥嫂添一丝一毫的麻烦,相反,不管我跟清曄过得好还是不好,该给您二老的赡养我也不会赖帐,您只管放心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陷入了僵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钟璃是铁了心地想分家的。 莫清曄一脸痴像地跟她並肩跪著,也是个心里没成算的,做不了主。 公公被钟璃一番话噎得无话可说,僵著脸啪嗒啪嗒地抽旱菸。 没一会儿,白色的烟雾就覆盖了整个正房的上空,白雾雾的更加让人看不清旁人脸上的神色。 就在钟璃觉得自己膝盖都快跪碎了,不住在心里咒骂古代动不动就跪的迂腐的时候,村长终於说话了。 他说:“照你这么说,分家也不是不行。” 钟璃闻言,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长呼一口气。 婆婆听了立马就急了:“村长!这事儿怎么能行呢?!不行啊!分家了是要被人笑话的!我不答应!” 村长不耐地掀起眼皮看了婆婆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不分家你还想怎么著?三天两头闹出这种不著四六的事儿,你还觉著家里笑话少吗!” 婆婆一噎,梗著脖子没答上话。 莫老大见亲爹不吭声,没忍住说:“村长,这分家自古以来都是大事儿,哪儿有听弟妹这么几句话就定了的理儿?要我说弟妹也是一时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这事儿要不还是算了吧。” 莫老大用手肘狠狠地拐了一下自己的媳妇儿,莫大嫂有些不甘愿地说:“就是,弟妹也就是一时气糊涂了说的浑话,这怎么能当真呢?” 莫二嫂想搭话,却被莫老二摁住了。 莫老二憨厚的脸上难得地涌现出了剧烈的挣扎,片刻后才咬牙说:“我觉著弟妹说得在理,她跟清曄分出去单过比在家里强!分!必须分!” 莫老二这话一出口,不仅钟璃愣了,就连莫家其他人也惊呆了。 莫二嫂难以置信地掐著莫老二的胳膊喊:“你疯了!怎么能分家?!分家了……” 万年好性子的莫老二难得地对著媳妇儿甩了脸子,冷声冷气地说:“不分还能咋整!眼睁睁瞅著老三两口子去死还是咋的!老三再不机灵他也是我弟弟是一条人命!你们还真能逼著他们去死吗?!” 莫老二下定了决心,无视了婆婆的尖叫咒骂,明火执仗地站到了钟璃这头,说:“分家!必须把老三一家分出去单过!” 说完了,莫老二又脸色铁青地对著钟璃说:“弟妹你安心跟老三过日子就是,赡养爹娘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大不了日后白日里多出去卖几个时辰的货,夜里多下地干活,二哥能养活二老!” 这话一出,尖叫的人顿时就变成了莫二嫂。 莫二嫂一个劲地撕著莫老二要他改口,莫老二却难得地犟了性子铁青著脸不吭声。 婆婆迟来的反应过来想要撒泼,莫春也骨碌一声滚到了地上指著莫老二就喊:“你到底是帮著谁的!怎么处处偏帮著钟璃这个贱人说话!你还是不是莫家的人了!” 莫老二被逼急了,喊了一声:“那老三就不是姓莫的了吗?老三也是人!你们这么逼他做甚!分家!必须分家!” 钟璃时刻留意著村长的神色,见他意动,立马就说:“分家!今儿这家必须分!” 第31章 分家成功 闹到这个份上,分家势在必行。 村长幽幽的嘆了一口气,看向莫清曄,问:“三小子,你愿意跟你媳妇儿分家出去单过吗?” 莫清曄这小傻子估计根本就没法领会分家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听到跟钟璃一起,他还是开心的。 他乐呵呵地说:“愿意!我愿意的!” 话音落下,大势已定。 村长微微摇了摇头,又看向了没吭声的公公,说:“莫老弟,你咋想的?这家,分还是不分?” 村长虽然是个当官的,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別人分家与否,他能给建议,也不能独断。 公公听了,苦涩一笑,无奈地说:“闹成这样了,老哥哥你就算是问我,我还能说啥?” 公公掀起眼皮意味不明的看了钟璃一眼,问:“三媳妇儿,你真的想好要分家了?” 钟璃乾脆应声:“是!” 公公面色灰败的闭了闭眼,认命似地说:“那就按你说的做吧,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公才是一家之主。 他做了决断,婆婆跟莫春再嚷嚷什么也没用了。 既然要分家,那就要趁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借著村长跟村里长辈都在这儿的便利,钟璃当机立断就要现场把东西分明白了,省得日后留下爭议。 村长也明白她的顾虑,带著人在莫家停留了好大一会儿。 莫家总共有九亩地,其中一亩三分是林地,剩下的是能种粮食的。 莫清曄是男丁,按莫家的男丁数量和村里的规定,能分到两亩多一些。 不过婆婆坚称莫清曄是傻子不能给他这么多,钟璃做了一定的让步,没坚持要应得的,最后只得了一亩林地跟一亩田。 这些田地大多都是公公后来一点一点添置的,地契也多是一份一份单独的,这会儿拿出来分,倒是省了还要去官府破开的麻烦。 除了田地,要分的还有房子。 莫家除了现在住著的这个房子以外,还在村尾有块不大的自留地,自留地上盖著一个茅草屋,婆婆做主,要將钟璃跟莫清曄分到那儿去住。 婆婆捏著要给钟璃的地契,冷笑著说:“既然要分家,你跟老三也別在家里住了,回头就收拾了搬去茅屋那儿吧,省得你一天在家疑神疑鬼的怀疑我要害你性命!” 钟璃目的得逞,也不在乎婆婆的讽刺,將她手里的地契拽了过来,淡淡地说:“那就劳烦婆婆將房契也给我吧,免得回头还要劳烦您再多走一趟,儿媳实在不忍给您徒添劳累。” 房契自然是没有的。 那个草屋原本是秋收时搭建来方便歇息喝水的落脚地,连个像样的屋粱都没有,哪儿来的房契?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钟璃分到的林地就在茅屋后边,距离很近,而且公公做主,觉得那块儿林地不能出產粮食是委屈了莫清曄跟钟璃,將茅屋在的自留地也给了钟璃。 虽说是自留地,可那块地贫瘠得惊人,面积也小,婆婆哼唧了几声也没提出异议。 剩下的就是家里的东西傢伙什,这些也是要分的。 这时候的乡村,镰刀锄头等农用工具都是好东西,铁器都难得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莫家也没有多少。 婆婆跟两个嫂子爭执了一番,公公跟莫老大又在其中搅和了一回烂泥,最后到钟璃手里的,只有一个破锄头跟一把生锈了的菜刀。 还有钟璃唯一的嫁妆。 那个小得可怜的小砂锅。 最后分的是家里的粮食。 现在正是冬天,距离开春还有一段时日,钟璃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去地里反季节种出吃的来。 村长做主,將家里屯的粮食拿出来一一称了,最后按人口的份量平分。 钟璃最后到手的有一百五十斤还没脱粒的玉米棒子,六十斤蕃薯,还有二十几斤高粱米和一些土豆。 至於家里原本应该拿出来分的银子,钟璃一分也没分到。 提起钱,婆婆拿出了泼妇无理走天下的气势往地上一坐,两手一摊空空如也,大言不惭地开始哭穷。 要钱? 没有! 一分都没有! 钟璃被她嚷得头疼,也没坚持,择中换了另外一样。 要了两口家里閒置的缸子,算是抵作了银钱的份儿。 婆婆没吃亏,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哼了一声没再接著闹。 家里的鸡也分了。 钟璃得了三只,两只母鸡一只公鸡,都是婆婆精挑细选出来的,母鸡是好久都不下一个蛋的那种,公鸡是鸡群里最瘦骨伶仃的,连毛带骨也没二两肉。 至於猪,莫家现在猪圈里就餵了两头猪,一头是做种的母猪,另外一头那是要留著过年杀了打牙祭卖钱的。 公公说了,过年杀猪的时候,会给钟璃分一块儿应得的肉,钟璃听了就答应了。 毕竟別说这些人不可能答应给她。 就算是把那猪真的给她了,她也没地方没法子养。 东西分得差不多了,钟璃按之前说的在村长这儿立下了愿意赡养爹娘的字据,又哄著莫清曄在写著他名字的地契上盖了手印,字据被村长收了起来,分家这事儿到了这儿,才算是闹了个明白。 闹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钟璃不忙著收拾东西,带著莫清曄恭恭敬敬的將来帮忙做主或者是看热闹的村民们一一送到了门口,再三道谢后才转身回了家门。 村民一走,莫家人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就颇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公公晦暗的嗨了一声,背著手拿上东西下地去了。 莫老大也阴沉著脸拿上柴刀出了门。 至於那个遭瘟的林大壮,早就在钟璃闹著要分家的时候趁机溜了,没了踪影。 钟璃迎著莫春的恨恨婆婆的恶毒还有两个嫂子的忿忿目光,坦然的进了自己的小窝棚,准备带著莫清曄收拾行李儘快搬走。 莫家人不欢迎她在这儿住,钟璃表示,姑奶奶还不想在这儿跟你们搅和呢! 终於摆脱了这些神人,钟璃心情好得无法言说,美滋滋的拉著莫清曄的手,跟他说:“莫清曄,以后就我们俩单独过了,开心不开心?” 莫清曄见她笑了,也跟著笑得傻乎乎的,点头说:“开心!” 钟璃被他逗乐了,没忍住两手捧著他的俊脸揉搓了一阵,视线在屋里屋外乱糟糟的一堆杂物上停留了片刻,嘆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莫名坚定,带著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相信的力度。 她说:“莫清曄,你放心,你跟著我,我一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莫清曄眸光闪了闪,傻乎乎的跟著乐,说:“相信你,过好日子!” 第32章 你也知道那是养牛的? 钟璃跟莫清曄总共也没多少东西可收拾,两个人除了几件旧得不能再旧的衣服外,並没有別的东西。 钟璃带著莫清曄將两人的共同財產打包成了一个包裹,天色就已经慢慢开始黑了。 如果不是听到莫清曄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来,沉浸在分家快乐中的钟璃都还没意识到已经这么晚了。 莫清曄肚子叫还被钟璃听到了,似乎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脸红红地说:“我不饿的。” 话刚刚说完,他的肚子就非常不给面子地又叫了两声。 莫清曄闹了个大红脸。 钟璃乐不可支地捏了一把他的脸,说:“饿了就饿了,怎么还害臊了?” 不说莫清曄饿了,就连钟璃自己都有点儿撑不住了。 折腾了一天了滴水未进,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半夜偷摸吃的那两个鸡蛋撑著,钟璃怀疑自己这会儿估计脚步都是飘的。 钟璃拍了拍手上的土,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抿了抿唇,对莫清曄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出去弄点儿吃的进来。” 按莫家往常的规矩,应该早就开饭了。 只是一直没有人过来叫,只怕他俩是刻意被人遗忘了。 钟璃这么想著,拍著手出了那个小窝棚。 她还没走到伙房,远远的就听到了正房里婆婆尖锐的叫喊:“还想吃饃?哪儿有粮食!家里本来就没多少余粮,还被那两个遭瘟的分走了那么多!哪儿还有別的!有稀粥喝就不错了!挑肥拣瘦的索性就別吃!出去灌两口凉水也饿不死人!” 隨之响起的是公公沉闷的喝斥:“不就是问了一句你火急火燎地嚷嚷什么!家里怎么就像你说的那么难了!吃个饃还能断粮不成!” 婆婆听了喊得更大声了,就跟故意嚷嚷给谁听的似的,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嘴皮子上下一扒拉口气倒是不小,哪儿有粮食你去看啊!你真以为家底多厚呢啊?有稀粥就不错了!什么时候断粮了你才知道厉害!” 嚷著婆婆又想起了今天钟璃分走的那些粮食,心疼得跟在她身上生生割走了一块肉似的,不住地吸气怒吼:“吃这个家的喝这个家的,到头来还说我的不是伸长了手要分家里的东西,恨不得饿死我们这一家子!我说他俩是丧门星就没说错!当初你就不该一时心软把人留下,现在好了,你看看你养的这个白眼狼都干了什么!恨不得带著那种短命的钟璃把我们老两口逼死!” 婆婆自顾自尽兴地嚷嚷著,公公却听不下去了。 钟璃听到砰的一声闷响,公公摔了筷子扔下一句不吃了就咬著菸嘴从正屋里走了出来。 钟璃站在院子里,不可避免地跟面色阴沉的公公来了个四目相对。 公公的脸色不太好看,咳了一声才说:“你要分家,家也分了,回头带著老三早点搬出去,翻过年我琢磨著买头牛犊子回来养著帮家里干活,你们出去了我好提前修整修整。” 钟璃听了,嘴角无声地抽搐了一下。 合著你也知道那破窝棚用来养牛合適。 那你以前怎么就用来养儿子儿媳了? 钟璃压住了吐槽的衝动,点头说好。 公公对钟璃怨言也不小,跟钟璃无话可说,背著手就出了院门。 正房里婆婆的叫嚷炮仗似的一声强过一声,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停下的可能,钟璃撇了撇嘴,决定不去凑这个霉头了。 反正进去了也没她跟莫清曄的那口吃的。 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钟璃脚步一转回了伙房,琢磨著自己动手弄点儿吃的。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也许是为了防止钟璃这个名义上已经分家出去了的人偷吃家里的余粮,婆婆非常有先见之明还不嫌麻烦地將伙房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搜罗走了。 之前钟璃见著的装著玉米面的缸子各式咸菜缸子都没了踪影,灶上摆著的大铁锅也没了,就连堆著柴火的地方也是空荡荡的一片,只淒悽惨惨地留下了一些不好收拾的用来点火的乾草。 如果不是那个装满了水的大水缸不好搬动,钟璃怀疑婆婆甚至可能想把水缸都搬走,一口水都不让钟璃喝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什么都没有钟璃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变不出吃的。 钟璃摁著额角无声地嘆了一口气,认命似的转身回了那个据说明年就要用来养牛的窝棚里。 莫清曄乖乖地坐在床板边上等著她,姿势都跟她出去之前的一模一样。 看到她两手空空地进来,还生硬地安慰了她几句,说:“我不饿的,真的不饿。” 钟璃心头一暖,好笑道:“不饿那刚刚肚子叫的人是谁?” 莫清曄的脸又红了,低著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嘀咕著说:“现在不叫了,已经不叫了。” 钟璃好笑得不行,用力揉了一下他的头,说:“不急,我想想办法。” 钟璃沉吟了片刻,去找出了之前在床板底下翻出来的那个装著不义之財的荷包,倒出来抓了几个铜板,又找了个布口袋装了一些自己分到的玉米面,让莫清曄用衣襟兜著几个乾巴巴的蕃薯,说:“走,我们出去一趟。” 莫清曄点点头跟上了她。 钟璃一边带著莫清曄往外走,一边快速翻阅著原主留下的记忆,琢磨著村里有骡车的人家。 今天分家总共没分了多少东西,粮食占据了大头,合起来还挺沉。 凭著人力一点一点地往村尾背过去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太费时间,不值当。 钟璃还著急想安置下来做点儿別的,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个上头,就想著去哪家借辆车,到时候直接一气儿拉过去,也算省事儿。 可是莫家村普遍条件都一般,放眼望去都是弯著腰在土里刨食的人家,除了地里的那点儿收成外,谁家也不比谁家强多少。 这时候普遍都是靠人的劳力吃饭,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来养牲口。 整个莫家村,就两户人家有骡车。 一个是有名的猎户李铁柱家。 另外一个就是莫家村除了村长之外的另外一个官,张里正家里有。 张里正为人抠门,只怕贸然上门借车也不可能借得到。 李铁柱也许是猎户的缘故,性子爽朗大方,跟村子里其他人大多也和睦,说不定可以答应。 只不过她之前是个人人敬而远之的寡妇,莫清曄是个十里八乡都出了名儿的傻子,跟李铁柱一家没有任何来往交情。 这事儿,只怕还得想法子找个中间人斡旋一下。 第33章 知道娃娃哪儿来的吗? 钟璃这么想著,带著莫清曄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莫三婶见著钟璃跟莫清曄来了,惊讶地啊了一声,隨即忙不叠地將手里端著的水盆放下,说:“钟璃你俩怎么这时候来了?快进屋快进屋!” 钟璃还没说话,莫三婶就扭头扯著嗓子喊了一声:“老头子!钟璃跟三小子来了!” 屋里立马就传出了一道厚重的男声:“呦!来了就快进屋坐啊!外边站著干什么!” 莫三叔也忙不叠地踩著拖鞋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拉著莫清曄就要往屋子里拽:“清曄来了啊,快进来坐著。” 莫清曄被拉著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扭头看钟璃。 钟璃有些好笑,上前用衣襟兜著接过了莫清曄抱著的那几个蕃薯,说:“你跟三叔进去,我和三婶说几句话。” 莫清曄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跟著莫三叔进了屋子。 莫三婶一看钟璃抱著的这些东西就懵了一下,问:“你这是干啥?来就来,咋还抱著东西?” 钟璃苦笑了一声,说:“我也没法子了,三婶您借灶台给我使使,我给清曄燜几个蕃薯吃,折腾了一天了,这会儿还没吃上饭呢。” 莫三婶本想问怎么不在家做,转念一想今天白日里莫家闹的那一遭,嗨了一声拉著钟璃就往伙房的位置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没吃饭你直说啊!来三婶这儿多好的没有,吃饱还是行的,自己带东西来干啥?” 莫三婶为人热情,对莫清曄也一直不错,正是因为这样,钟璃才会抱著吃的过来求助。 除了这个,她还有別的事儿想要跟莫三婶说。 莫三婶把钟璃带到了伙房,张罗著就要做饭招待他们。 钟璃哭笑不得地赶紧把三婶拦住了,说:“三婶您別忙活了,我就烧火燜个蕃薯就行,您这样,下次有啥事儿我都不好意思带著清曄上门叨扰您跟三叔了。” 这个年头谁家里都不富裕。 要是真一来就让人做饭招待,钟璃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 莫三婶看她坚持,无奈只能放弃,一边帮著钟璃往已经熄的火的灶膛里添乾草点火,一边说:“要说嫂子这事儿的確是办得不成,不管咋说都是一家人,咋还能不让你跟老三在家吃饭呢!嗨!” 钟璃笑而不语没有接话,手上利索地將几个蕃薯洗乾净了,烧水放进铁锅里煮著,然后將自己带来的那小半袋玉米面塞进了莫三婶的怀里。 莫三婶愣住了,说:“钟璃你这是干啥呢?三婶不能要你东西!快收回去!” 钟璃看著三婶不让她把布袋推回来,笑著说:“三婶您別跟我见外,这就是我跟清曄的一点儿心意,大晚上的过来麻烦您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您要是不收,我下次都不好意思来了。” 再三推拒之下钟璃依旧坚持,莫三婶只能將那个小布袋收下,踮著脚张罗著去给钟璃找点儿咸菜去了。 钟璃笑眯眯地目送著三婶走远,蹲在灶膛边上盯著火,心里琢磨著一会儿应该怎么跟莫三婶开口自己打算的事儿。 莫三婶一家人口简单,只有一个儿子日子却过得不错。 因为唯一的儿子在县上的客栈里打杂,除了工钱外平日里还有不少打赏,再加上莫三婶两口子也是勤快的,不说富裕,也还算过得去。 钟璃看中的,就是三婶那个在县里打杂的儿子的门路。 她想做的这事儿,没门路不行。 钟璃自顾自地琢磨著的时候,三婶也用土碗挑著一些农家常备的咸菜回来了。 碗里装著一些醃萝卜跟青菜梗,这在冬季里的庄户人家,是常见的菜。 三婶不由分说將碗塞进了钟璃的手里,说:“三婶家里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你拿回去跟清曄一块儿凑合著吃,明儿要是还没法开伙,你就带著清曄来三婶家,直接在这儿吃,多两个人添两双筷子的事儿,算不得什么!” 钟璃哭笑不得地將咸菜碗接了过来放在灶台上,斟酌了一下,说:“三婶,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莫三婶一顿,说:“成,你说。” 钟璃:“我想问一下虎子哥啥时候回来啊?我想请他帮我打听点儿县城里边的事儿,不知道麻不麻烦。” 莫三婶一开始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一听立马就乐了,说:“这有啥麻烦的,这个你算是来问得是时候了,虎子上个月就递了信,说后日就回来,你想打听啥事儿?要不你先告诉我,回头虎子回来了,我再跟他说让他帮你打听打听。” 钟璃一听这个时间,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说:“没什么大事儿,既然虎子哥要回来了,那我就等著后天再来问他。” 莫三婶没放在心上,点头说成。 钟璃跟莫三婶在伙房里说话的时候,被莫三叔拉著进了屋子的莫清曄也背书似的按钟璃一路上教他的说辞,跟莫三叔提了想请他帮忙去猎户家问一下借车的事儿。 莫清曄一板一眼的,將钟璃教他的都说了,然后还憨憨地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三叔,我媳妇儿说您有办法,让我来求您。” 莫三叔被他逗乐了,无形中又仿佛被钟璃的话奉承了一下,哈哈笑著说:“这你媳妇儿可算是问对人了!不是什么大事儿,明天一早你跟你媳妇儿过来,我带著你俩过去!只是这事儿到底成不成,就看你跟你媳妇儿怎么跟人说了,这我可不管!” 钟璃交待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莫清曄傻乎乎地跟著笑了,点头说好。 过了一会儿,钟璃小心地用三婶递过来的筷子戳了一下锅里煮著的蕃薯,確定熟透了之后三婶又给了她一个大碗,让她用这个装。 钟璃把吃的装好,洗净了手,跟著莫三婶进了屋子,正好碰上莫三叔跟莫清曄说:“知道什么是当爹吗?” 莫清曄歪著脑袋想了一下,说:“就是有娃娃,娃娃会叫爹。” 莫三叔乐得不行,又问:“那你知道娃娃哪儿来的吗?” 莫清曄这下回答得很快:“媳妇儿生的!” 莫三叔哈哈大笑。 莫清曄似乎是生怕他不信自己的话,忙不叠地补充说:“这我娘给我买媳妇儿的时候告诉我的,她说了,买了媳妇儿就有娃娃了!我已经买著媳妇儿了!” 莫三叔乐得都咳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那你媳妇儿是谁你知道吗?” 莫清曄回答得理直气壮:“知道啊!钟璃就是我媳妇儿!” 莫三叔还想逗他,钟璃却红著耳朵听不下去了。 这都问的什么话! 跟一个傻子说什么娃娃?这不是闹呢吗! 第34章 因为你不听话 莫三婶也听到了,乐得不行,率先走进去啐了莫三叔一口,说:“老不正经的,跟清曄胡说八道什么呢?没个正形!” 莫三叔不乐意了,说:“这是大事儿,我们三小子过两年也是要当爹的人了,说说怎么了?” 说著莫三叔似乎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著钟璃这个侄儿媳妇儿的面说这个不好,咳了两声生硬地转了话题,说:“钟璃吶,你让清曄跟我说的那事儿我答应了,明天一早,你带著清曄过来,我带你去猎户家问问,不过能不能成,这我就不敢打包票了。” 骡车是个稀罕物件,一般人轻易是借不著的。 他能答应帮忙钟璃就已经很开心了,笑著说:“您就帮我问一声,成不成再说,您的恩情我跟清曄都是记著的。” 莫三叔被她两句话捧得有些飘飘然,又想跟她说孩子的事儿,钟璃听得面红耳赤的,匆匆说了一声道別,就拽著莫清曄出了莫三叔家的大门。 回去的路上,莫清曄看钟璃脸上的红晕浓厚还没散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戏謔,故意用一种好奇的口吻问:“你就是我媳妇儿,对不对?” 钟璃心里乱糟糟的长草了似的,闻言敷衍地点头:“是,我就是。” 莫清曄下一秒冒出了神人惊语:“那我什么时候当爹呀?” 钟璃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当场翻了一个跟斗!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一脸好奇严肃正经的莫清曄,声音打颤:“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知道当爹意味著什么吗你就想当爹??? 莫清曄完全不能理解钟璃的震惊,依旧一本正经地用最严肃的口吻討论著最不应该被討论的问题,说:“三叔说有娃娃了我就当爹了,可是娃娃呢?娃娃在哪儿呢?” 说著就跟好奇似的,莫清曄还围著钟璃打转,似乎还想掀开她的衣服看一眼娃娃有没有被她藏了起来。 钟璃一咬牙默默地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三叔坑我,努力忽视耳朵上的滚烫,抓著莫清曄的手不让他乱动,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別看了,你暂时当不了爹。” 莫清曄一脸茫然失落:“为什么?” 钟璃狠狠一咬牙,说:“因为你还小啊!你还没长大,等你长大了,你就能当爹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向很听钟璃的话的莫清曄此刻却变得格外难缠。 他不依不饶地追著钟璃说:“我已经很大了,三叔说比我小的都当爹了,还有好几个娃娃!” 钟璃忍著磨牙的衝动,一字一顿地说:“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所以你当不了!” 莫清曄不满:“哪儿不一样?” 看钟璃逃难似的闷头往上走,莫清曄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缠著钟璃让她说话,还试图用手去拽钟璃的衣服,嘴里说著:“三叔说……” 钟璃额角青筋暴起忍无可忍地衝著莫清曄低吼打断了他:“站住!不准动了!” 莫清曄瘪了瘪嘴,眨巴著眼睛看著钟璃,无辜又可怜。 钟璃被他这样一看火就散得差不多了,头疼地跟他说:“知道娃娃是哪儿来的吗?” 莫清曄想也不想:“有了媳妇儿就有娃娃了!” 钟璃抽了抽嘴角,接著忽悠:“那你知道,媳妇儿是怎么把娃娃弄出来的吗?” 莫清曄这下被问住了,一脸茫然地摇头。 钟璃志得意满地一笑,拍了拍莫清曄的小脸,说:“有了媳妇儿,媳妇儿还得去找有娃娃的种子啊!找到种子以后,跟你一块儿把种子种到土里,每天浇水施肥锄草鬆土,照顾得好了,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慢慢长成一棵大树,等到这棵大树开了,结出了果子,秋天的时候果子吧唧一下掉到地上,摔碎了就会冒出来一个娃娃,这个娃娃就会追著你叫爹爹了,听懂了没有?” 钟璃忽悠得尽职尽责,莫清曄却听得內心狂笑不已。 逗钟璃只是一时兴起,莫清曄真没想到,钟璃会掰扯出这样的说辞来糊弄他。 莫清曄艰难忍著笑出来的衝动,继而一脸期待地说:“那有娃娃的种子你找到了吗?” 钟璃面无表情:“没有。” 莫清曄皱眉:“为什么还没找到?” 钟璃冷笑:“因为三年前你不听话走丟了,之前种下去的种子没有你浇水渴死了,所以没有娃娃。” 一听有娃娃的种子死了,莫清曄就愣愣地啊了一声,露出了一个失魂落魄的神情,乾巴巴地说:“那……那我以后都听话,你什么时候再重新找个有娃娃的种子来种下啊?” 钟璃乐了,故意逗著他玩儿,说:“这得慢慢找,著急没用,不过只要你听话,以后慢慢找总归会找到的。” 莫清曄信了,耷拉著脑袋也不胡闹了,乖乖地揪著钟璃的衣摆跟著她回了莫家。 钟璃带著莫清曄一进门,正好就撞上了在窝棚门口骂街的婆婆。 婆婆越想越觉得亏了,想著钟璃明天就要带著莫清曄搬走了,以后再想来骂山门不方便了,搬了个小凳子往门口一坐,深吸一口气抑扬顿挫地就骂了快一个时辰。 然而她註定是白骂了。 因为钟璃跟莫清曄都不在,没人听她的表演。 婆婆骂得嗓子冒烟,这会儿一看钟璃带著莫清曄回来了,怀里还抱著两个碗,立马就扯著嗓子喊:“大晚上的不归家这是干什么去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对著她晃了晃手里的碗,淡淡地说:“这不是娘您不肯给口吃的嘛,我趁著天黑,带著莫清曄去挨家挨户討口要饭了。” 婆婆…… 没见过要饭还能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钟璃却跟嫌自己给婆婆带来的衝击不够似的,接著说:“娘您吃吗?百家饭,吃了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婆婆忍无可忍:“滚!钟璃你这个丧门星立马就给老娘滚!” 钟璃从善如流地带著莫清曄滚进了窝棚,婆婆继续在门口破口大骂。 只不过这会儿换了新词。 不再是骂钟璃莫清曄没良心了,骂的是钟璃恬不知耻去要饭丟了莫家人的脸。 钟璃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把装著蕃薯的碗塞到莫清曄的怀里,说:“趁热吃,吃完了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借车来搬家,搬出去了就好了。” 莫清曄愣愣地说好,先拿了一个蕃薯扒了皮,自己没吃先递给了钟璃。 钟璃笑呵呵地接过去,就著婆婆不绝於耳的咒骂,心情愉悦地吃了下去。 第35章 这小傻子怎么什么都答应?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钟璃就把莫清曄叫醒,准备收拾利索了去找莫三叔跟著去借车。 昨天夜里下了霜,气温嗖的一下就往下跌了不少,哪怕是空气中也瀰漫著一股刺骨的寒意。 钟璃本想去伙房烧火弄点儿热水洗脸的,结果进了伙房,发现昨天被婆婆搬走不翼而飞的柴火依旧不见踪影,就连那口大水缸,上边也盖上了一个木板做成的盖子,分明就是昨天晚上婆婆的杰作。 钟璃无奈嘆气,用力搓了一把脸回了窝棚,对著笨手笨脚正在穿衣服的莫清曄说:“一会儿去三叔家的路上去河边洗脸吧,冷就冷点儿,先將就一些。” 莫清曄睡意未散,迷濛著一双迷人的凤眼,含糊著点头说:“不冷,我不怕冷的。” 钟璃笑了。 她看莫清曄修长的手指头跟打结了似的怎么都弄不好身上的衣服,好笑地呼出一口气,上前亲自给他整理好了衣襟扣子,最后再轻轻地拍了拍把不服帖的地方捋顺了,才说:“之前说让你把二哥给你拿来的那套衣裳穿上,这个太薄了怕冻著,怎么没穿?” 莫清曄身上穿著的这个,还是莫老大之前拿过来的。 旧就算了,还不抵寒。 昨天夜里钟璃就把莫老二给他拿来的那套厚的拿出来,谁知道莫清曄今天起来竟然没穿。 听钟璃这么问,莫清曄摸著自己的鼻子傻乎乎地笑著说:“那衣裳太好,我想留著过年的时候穿,这个就行,我不冷的。” 钟璃听了好笑又觉得扎心。 都是穷惹的祸。 连件厚点儿的衣服都成了稀罕物件。 钟璃摸了摸莫清曄冰冷的手,摇头说:“不行,你把那个穿上,等过年的时候,我再想法子给你弄套新的。” 莫清曄皱著鼻子还想说不,钟璃却把脸拉了下来,沉声说:“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看钟璃变了脸,莫清曄不敢再说什么,吭哧吭哧地跑去把钟璃昨天晚上就给他找出来的衣裳拿了出来。 钟璃看他要换衣服,不等他说什么就率先转身走了出去。 虽然两个人同居一室,但是在这种小细节上钟璃还是比较注意的。 不是怕莫清曄占了她的便宜。 是怕自己没忍住,对鲜嫩可口的莫清曄伸出了自己罪恶的魔爪…… 等莫清曄换好衣服出来,钟璃看了就没忍住乐了。 莫清曄將新的那套穿在了里头,外头罩著的还是那套旧的。 衣服穿得多了,莫清曄修长的身姿生生被摇曳出了一种笨拙之感。 憨態十足。 看钟璃捂著肚子笑,球似的莫清曄耳朵红红的,蚊子似的解释说:“那个太好,我怕弄脏了。” 钟璃笑著点头表示理解,苦中作乐地说:“这样也好,起码不会冻著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正房里传出了婆婆的咳嗽声,钟璃唇角一拉,忙不叠地拉著莫清曄就往外走。 大清早的,她还沉浸在分家快乐的愉悦里,不想被人指著鼻子再骂一通你不是东西。 钟璃带著莫清曄在路上勉强撑著用河水洗了一把脸,天色刚亮,就抵达了三叔家。 莫三叔也是一早就起来等著的,看钟璃来了,招呼著他们就朝著村头的猎户家去了。 冬天並不是打猎的好时候,所以猎户一家人都在,这会儿大早上起来,李铁柱正在勤快地给家里的骡子刷毛。 看到莫三叔来了,远远地就放下了手里的刷子叫了一声三叔。 莫三叔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铁柱不用客套,我来是为了跟你爹商量个事儿,你爹呢?我去跟他说。” 李铁柱笑著往屋里叫了一声:“爹!莫家三叔来了!” 说完他才看到跟在莫三叔身后的钟璃跟莫清曄,黢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很快这丝疑惑就被笑容取代,张罗著让钟璃莫清曄赶紧进屋。 钟璃客气地笑了笑,拉著有些不安的莫清曄跟著进了屋子。 屋子里,莫三叔正在跟李猎户说明来意,说完了,他咳了一声,对著钟璃使了一个眼色。 钟璃会意忙不叠地上前,笑著说:“李叔,我们来就是想借您家的骡车使使,昨儿个刚分家,家里一些粮食不好拖动,想著有个车一次拉过去也比较方便,不过您放心,总共也没多少东西,累不著牲口,回头东西都搬过去了,我再带著清曄把骡车给您送回来,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烦请您收下,就当时冬日里给牲口买点儿口粮的钱。” 说著钟璃將昨天晚上就掏出来的十个铜板往李猎户手边的炕桌上一放,笑吟吟的:“我跟清曄刚刚分家出来,也没多少东西,就是一点儿心意,您就收下吧。” 李猎户大概没想到钟璃竟然是带著钱来的,一时愣住了。 倒是一旁的李铁柱见状忙不叠说:“这哪儿使得成?不过就是借个车的事儿,说句话就行,不用给钱!” 李猎户骤然回神,也是连连摆手,说:“不成不成,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我要是收了你的钱,那像什么样子?把这个收回去,我不能要。” 钟璃没动,依旧是笑眯眯的,语调温和:“我知道李叔是和善人,村里能搭把手的时候也从不推辞,只不过家里养个牲口不容易,费还是多少有些的,我要是贸然开口借走了骡车,日后再有人上门您也不好推辞,这也就是我跟清曄的一点儿心意,您就收下吧。” 看李猎户依旧不动,钟璃索性就露出了一点儿难为情的意思,说:“这次您要是不肯收下,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再需要求您帮忙的事儿,我可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李叔,您就收了吧。” 钟璃一番话,好赖都说尽了,字里行间带著的吹捧,让李猎户听得飘飘然的,心情好得不行。 李猎户哈哈笑了起来,不好跟钟璃说笑,反而是对著莫清曄说:“清曄啊,你这个媳妇儿是真的了不得吶,找了个好媳妇儿!” 李猎户一边笑一边默默在心里感嘆,就钟璃这会说话会来事儿的样子,不像是个撑不起门户的,之前倒是对她误解颇深了。 这句话莫清曄估计是听懂了,也跟著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傻里傻气又颇为自豪地说:“我媳妇儿好!” 钟璃被闹了个大红脸。 这小傻子,怎么別人说什么都答应? 不过最后李猎户也没真的收下那十个铜板。 他收了一半,对著钟璃瞪眼,说:“成了,就收这些,一会儿让铁柱套车跟著你们去搬东西就是了,再说这车你也別借了,带著清曄回去得了!” 钟璃訕訕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李铁柱是个干活利索的,在莫三叔跟李猎户盘腿喝酒的时候,就出去把骡车收拾利索了,把车架套上,吆喝著让钟璃跟莫清曄上车。 坐车虽然比走路快,可是也是真的冷。 钟璃穿得比莫清曄还少些,冷风吹来被冻得哆哆嗦嗦的,连嘴唇都是一片惨白。 莫清曄见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异样,伸手將钟璃拉到了自己怀里。 钟璃突然被抱住了,脑瓜子嗡的一声有些懵了,舌头都仿佛瞬间打了结,说:“你……你干什么呢?” 莫清曄把脑袋抵在钟璃的肩膀上,闷闷地哼唧:“冷。” 钟璃顿了顿,从他怀里躥出来抓著他的手用力搓了搓,低著头给他搓手的同时低声安慰:“再坚持一会儿,到了就不冷了。” 莫清曄看著专心给自己搓手取暖的钟璃,默默地抿紧了薄唇。 第36章 正儿八经的家徒四壁 钟璃跟李铁柱不熟,莫清曄又是个难得开金口的傻子,一路无话到了莫家门口,钟璃不太好意思地说:“大哥,要不你先进屋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我跟清曄这就去加紧收拾,等……” 李铁柱是个豪爽性子,不等钟璃说完就一摆手,说:“不用这么客套,你告诉我东西在哪儿,我搭把手一会儿就收拾完了。” 说著李铁柱就去帮正笨拙地拉玉米棒子口袋的莫清曄去了。 钟璃见状哭笑不得地咬了咬唇,扭头赶紧去搬其他的出来。 钟璃带著莫清曄陪热火朝天地搬家,这动静不可能没人听到。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整个莫家静悄悄的一片,哪怕在门口守著的骡子都不甘寂寞地嗷嗷了两声,也没任何人出来看一眼。 更別提搭把手。 钟璃憋著一股劲儿,將昨天分到的几袋粮食都搬到骡车上,又將收拾好的包袱带好,看骡车上还有空余,折返回去將窝棚里的床板都拆了下来並排塞进了骡车里,还搭上了窝棚里唯一的两个小木凳子跟一床八分旧已经硬邦邦了的被子。 东西都收拾好了,车上就坐不下人了。 钟璃拉著莫清曄跟著车走,李铁柱慢慢地驱使著骡子往前。 慢悠悠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钟璃才终於见到了那个即將成为自己跟莫清曄的家的草屋。 草屋面积不大,就一进一出,门窗倒是齐全,只是屋顶上的茅草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屋子四周也透著一股年久失修的破旧味儿。 就这质量这水平的屋子,放在前世,那真是送人都没人住。 然而此时此刻,这却成了钟璃跟莫清曄唯一能憩身的地方。 钟璃无声地发出了一声嘆息,带著莫清曄將车上的东西都搬了下来,悉数放进了屋子里,然后才跟李铁柱说:“大哥,按理说忙活了这半天是应该请你进屋喝杯热水的,但家里现在乱糟糟的,实在是对不住你,要不……” 钟璃觉得不好意思,李铁柱却不觉得有什么。 他哈哈一笑,说:“都是乡亲不用这么客气,等你跟清曄安顿好了,啥时候正式摆酒叫我来喝酒就行!” 钟璃笑著说好。 李铁柱大概也知道钟璃这会儿事儿多,没在这儿多耽搁,很快就自己赶著车走了。 钟璃靠在摇摇欲坠的门框上,用手背抹了一把头上忙碌出来的汗,缓缓呼出一口气。 勉强休息了一会儿,钟璃也不敢耽搁,四下围著茅屋转了两圈,观察清楚了周围的情况,挽著袖子准备收拾。 茅屋不大,一进一出两个屋子。 里边那间里边靠墙的位置用泥胚垒起了一个类似土炕的台子,高度大概有小腿这么高,铺成床的话,两个人挤挤恰好能睡得下。 钟璃將拆了带来的床板在上边一字铺开,確定不会半夜散开后,又將带出来的一床破褥子被子都铺了上去,用掌心撑著摁了摁,觉得勉强能睡后才收了手。 她又转身出到外间。 外边这个与其说是外间,不如说是一个带著门的棚子。 只不过这时候有就不错了,钟璃也没心思挑三拣四。 她带著莫清曄將粮食什么的都搬到了这个屋子里,一一堆放到墙角放好,原本是想扫地的,可是一看这个黄泥的地面,钟璃又悻悻地罢了手。 就这黄泥地,一扫帚下去不知道得扬起多大的灰,她怕被呛死。 这一通忙活,不知不觉的日头就高了。 家里就两口灰扑扑的缸子,一堆没加工的生食,除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砂锅外,连盐都有不起,之前的被子也被钟璃拿来铺了床,今天晚上盖著什么睡也成了难题。 钟璃擦著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去看搬了一个小凳子坐著正专心致志地把玉米棒子码整齐的莫清曄,撑不住乐了,说:“莫清曄,你堆什么呢?” 莫清曄兴冲冲地回头两眼发亮地看著她,说:“摆整齐看著多!” 钟璃愣了一下,被他这个说法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过了,钟璃才扶著腰说:“行了,別整你那个自欺欺人的视觉效果了,洗个手,我们出去一趟。” 莫清曄愣愣的,不明白要去哪儿。 不过钟璃的话他大多都还是听的,老老实实地放下了手里的玉米棒子,站起来出去洗手。 钟璃坐在小凳子上,把那个原主不知道藏了多久攒了多长时间的荷包又翻了出来。 她把荷包里的钱都倒了出来,仔细地数了一遍。 荷包里总共有二两银子,还有百十来个铜板。 钟璃盯著手里的两个小小的碎银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將银子揣进了荷包里,小心地收了起来,走出了屋子。 屋子外边,莫清曄正在用水桶里刚刚打来的水洗手。 他似乎是怕弄脏了水桶里的水,小心翼翼地用一只手扶著水桶边缘,另外一只手放过去冲洗。 一只手洗乾净了,又换另外一只手。 想得挺好,但是两只手换来换去的不方便,看著就费劲。 钟璃上前三下五除二地帮他把手洗乾净,又示意他倒水给自己洗手。 冷水一衝下去钟璃就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齜牙咧嘴地赶紧搓了搓,哆哆嗦嗦地把手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才说:“去把门带上,我们出去一趟。” 莫清曄忙不叠地去把木板门拉了回来,眼巴巴地揪著钟璃的衣摆跟著她往外走。 从莫家村到镇上有一定的距离,坐车都得一个时辰,走路更是得走上一个下午。 不过出了村子以后有一个路口,路口那儿常年有赶车拉货的人会在那儿等著,有顺路的要搭车的人也会收上两个铜板,把人捎到镇上去。 钟璃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去镇上的牛车。 拉车的是隔壁王家屯的人,见钟璃走过来,热情地上前搭话:“妹子,坐车吗?一人两个铜板,一会儿就到镇上了,又稳又快!”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那个破破烂烂的牛车,心想你这可能快也快不了,稳也是艰难。 不过总比走路强。 钟璃掏出了四个铜板递给那位大叔,拉著莫清曄上了牛车。 大叔吆喝著驱赶牛往前蹬蹬蹬地走,钟璃想著莫清曄之前说冷的事儿,下意识地將他的手拉了过来轻轻地搓了搓,低声说:“饿不饿?” 莫清曄傻乎乎地摇头,又耿又乖地说:“我不饿的,没事儿。” 钟璃一听就笑了,轻声说:“水米未进这么久了,怎么会不饿?” 莫清曄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钟璃又说:“忍一忍,一会儿到了镇上,我给你买好吃的。” 莫清曄乖乖地点头说好,钟璃笑了一下,低著头继续给他暖手。 第37章 感谢我的母亲 牛车突突突地跑了好久,就在钟璃觉著自己都快要被倒腾散架了的时候,终於到了镇上的入口。 下车的时候,钟璃多留了一个心眼,问:“大叔,你这车还回去吗?” 大叔的车上除了拉著他俩,还装著一车木柴,明显就是来给镇上的哪家送柴的。 大叔一听她这意思立马就笑开了,大声说:“回!怎么不回!妹子你要是一会儿还搭车回去,我就少收你一个铜板也成!” 毕竟回去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拉的空车,能带上两个人有三个铜板可赚,大叔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钟璃呼出一口带著白色雾气的气,搓著手说:“那这样,大叔你就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我们买完东西就过来,我给你一个铜板的定金,你看成吗?” 大叔乐呵呵地连声说好。 这厢安排好了,钟璃才正儿八经地拉著莫清曄进了镇里。 这个小镇规模不大,可是跟村里相比还是热闹了不少。 酒肆茶楼当铺饭馆吃食小摊子也是一样不少。 街面上还有不少挑著担子叫卖东西的货郎,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一到了人多的地方,莫清曄就明显地多了一些紧张,紧紧地抓著钟璃的衣袖不放。 钟璃以为他是害怕,抓著他冰凉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安慰说:“別怕,我在这儿呢。” 莫清曄有些厌厌地点头,一步不离地紧跟著钟璃。 钟璃先带著莫清曄去找了个小摊子填肚子。 折腾了一上午什么都没吃,家里也没吃的,这会儿不借著便利吃饱了,钟璃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饱受飢饿摧残的肚子。 摊子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卖餛飩跟油饼。 餛飩四个铜板一碗,油饼五个铜板一张。 钟璃大手一挥先叫了两个大碗的餛飩,配上三张油饼上了桌。 小餛飩没有什么肉,里边包著的多是酸菜,搭上一点儿红彤彤的辣子,就香气扑鼻,一口热汤喝下去,刚刚被冻得僵硬的四肢都暖和了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呼出了一口滚烫的热气,舒坦得不行。 油饼有盘子那么大,有点类似前世钟璃吃过的葱油千层饼,层数多,中间还点缀著星星点点的葱,酥脆可口。 飢肠轆轆的钟璃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莫清曄也吃得很香。 连吃了两张半油饼还在意犹未尽地舔嘴唇,钟璃带著笑,纵容地又给他买了两张油饼,让他带著吃。 莫清曄拿到两张用油纸包著的油饼,自己没吃,掰了一块递给钟璃,看她接过去咬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低头接著啃。 钟璃一手捏著半块饼,一手拉著莫清曄,掏出铜板结完帐才问老板娘:“大娘,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这镇上卖被子的地方在哪儿啊?还有卖油盐锅铲的?上哪儿能找著?” 大娘擦了擦手,探出半个身子指了个方向,说:“你往那儿走,就在那边有个卖糕饼的铺子过去就有一家卖被子的,那家被子厚实,冬日里盖著也不会觉著冷!至於你说的別的,顺著这条街往下走,走到头的地方就是了,那块儿有个小市集,里边都有的!” 钟璃道过谢谢,带著莫清曄往卖被子的那个方向走。 一边走钟璃一边默默地盘算著自己要添置些什么东西。 她手里的钱是固定的,没多少,还得留著一部分来做她想做的事儿,剩下买的只能是必需品。 被子枕头是必需的,锅碗瓢盆也是要有的,还得添置一些小菜之类的东西,毕竟家里现在就一些乾粮,总不能顿顿带著莫清曄啃蕃薯土豆。 卖被子的那家很好认,因为在门口就掛著一个大大的幡子,上边写著和记布庄几个大字。 钟璃准確无误走了进去,立马就有人迎了上来:“这位夫人,您想要点儿什么?” 钟璃走进去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布庄里除了被枕头外,还放著不少成衣,旁边还摆著一些小巧的荷包绣帕之类的小物件。 她粗略跑了一眼那些东西的绣工纹,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底,不露痕跡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回了老板的话:“我想要看床被子。” 討价还价一番后,钟璃以三钱银子的价格买下了一床被子,又了一钱银子买了半匹深色的布,还让老板搭了一些添头,给了她一套简易的缝补针线包。 跟老板说好一会儿过来拿,钟璃又去买了一口铁锅,一个烧火取暖用的铁盆,一副碗筷,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缸子,想著回去后用来自己做点儿泡菜什么的装上。 毕竟这个时候可没有现代的大棚蔬菜,要是不做醃菜泡菜,一个冬天都只能啃萝卜土豆大蕃薯。 盐酱油什么的钟璃也一股脑买齐了,了不到一钱银子。 一两碎银被破开了个七七八八,钟璃看见个肉铺子,一咬牙,割了三斤肥肉,想著回去熬油。 总不能一直吃素是吧! 莫清曄手里的油饼已经吃完了,一手拎著肥肉,背上还背著一个新的背篓,里边装著钟璃买的那些调料,上边扣著一个大铁锅。 钟璃怀里抱著那个烧火的铁盆。 至於那几个缸子,则是被人直接送到了牛车停著的地方,一会儿直接拉回去。 回到和记布庄,老板笑眯眯地將装好的被子布料递给了钟璃,嘴里还说著欢迎下次再来的好话。 钟璃一边应承著,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老板,你们这儿的碎布头都是怎么处理的,都扔了还是怎么的?” 老板顿了一下,笑著说:“哎呦夫人您这不是说笑吗?哪儿有扔了的,碎布头用来做荷包布袋子都是好的,针线好的,能用好几年呢!” 钟璃笑了一下,说:“那你这儿,收做好的绣品荷包之类的东西吗?” 老板这下看著钟璃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打量,试探著说:“怎么,夫人是有绣品想出,还是別的?” 钟璃也没想著遮遮掩掩的,听老板这么问了,索性爽朗一笑,说:“有这个念想,就是不知道老板你这儿收还是不收,怕做出来了没有销路。” 老板一听这话就没忍住笑了,说:“收当然是收的,只不过对东西的品质有要求,只要好的,寻常的我们是不要的。” 不等钟璃问价格,老板就主动说:“布料好的,针线做工也好的荷包我们是收做十五文一个,更好一些的,二十三十的也有,这就要看您的东西了。” 钟璃得了准话,心里猛地鬆了一口气,故作轻鬆地跟老板商討了一番,又买了一些顏色鲜亮的碎布头,配上了相应的丝线又林林总总了差不多一百文,这才大包小裹地带著莫清曄出了布庄的大门。 钟璃费劲儿地抱著铁锅拎著肥肉,莫清曄则是抱著一床大大的被子,也没空腾出手来抓著她了,时不时地就用眼神瞥一眼她还在不在,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钟璃抽空看了一眼装在莫清曄背篓里的那个装著各色碎布的包裹,默默地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古人云,技多不压身,果然是有道理的。 如果不是前世有一个偏爱苏绣,还技艺非常出眾的出身旗袍世家的母亲压著头悬樑锥刺股学了压箱底的手艺,那个一心只想舞枪弄棒的自己,到了今天只怕是连个挣钱的门路都有不起…… 感谢我的母亲。 第38章 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在天快要黑了的时候,钟璃带著莫清曄坐上了返程的牛车,一路突突突地又回到了村子里。 钟璃没让大叔少收她那一个铜板,给足了四文钱,让大叔直接把这一车的东西拉到了家门口。 茅屋在村尾,这一路从村头的位置突突著过来,村里不少人都看到了钟璃买了好大一车东西回来,纷纷探头探脑地站在路边看热闹。 其中不乏有嘴皮子利索传话快的,踮著脚就跑去莫家跟钟璃的婆婆说嘴去了。 至於婆婆一家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钟璃一点儿也不在乎。 都已经分家出来单过了,她想买什么,谁能管我? 谁又配管我? 钟璃颇有一种农奴翻身做地主的感觉,身心舒畅,头都抬得比之前更高了一些。 回到小茅屋,钟璃带著莫清曄把东西都抱下来一一搬进了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门口就传来了李铁柱的声音:“清曄兄弟!弟妹!你们回来了?” 钟璃听到动静赶紧走了出去,远远地就看到李铁柱背著一捆柴站在门口,还没说话呢,就先齜牙一笑露出了大白牙。 李铁柱把背著的柴火放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土,说:“我爹说你们刚刚搬家,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想著你们这会儿应该还没来得及收拾柴火,做饭怕是要用得上,让我给你们送一捆过来,先將就用著。” 正愁没东西引火就来了送柴的人。 钟璃脸上的笑都灿烂了几分,笑著迎了上去,说:“还是李叔跟大哥你考虑周到,如果不是你,我跟清曄今天晚上冷锅冷灶的,还不知道咋整呢。” 李铁柱闻言嗨了一声,说:“都是小事儿,东西我放这儿了,以后有啥事儿弟妹你让清曄过来说一声,甭客气。” 钟璃要请李铁柱进来坐坐,李铁柱却说自己还有事儿著急趁著天黑前归家,摆摆手就走了。 钟璃带著莫清曄亲自把人送出了门口,又教著莫清曄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才带著莫清曄回了屋。 看莫清曄依旧一脸懵懂,想著刚刚教他跟李铁柱道谢,他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的样子,钟璃一边收拾买回来的东西,想了想,轻声跟他说:“莫清曄,我跟你说,以后不管你过得是好还是不好,你都要记住对你有过帮助的人,不管別人给你的帮助是一根柴还是一粒米,你都要把这个恩情记在心里,並且以后如果有机会能报答,或者能帮到对方忙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恩情还回去。” 钟璃放下了手里的杂物,认真地看著莫清曄的眼睛,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分辨是非,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不好的人,好人要善待,不好的坏人要远离,知道吗?” 钟璃自顾自地说完就继续忙活了,没注意到因为她的一番话而在眼底掀起了一场风暴的莫清曄正目光幽深地注视著她。 过了片刻,钟璃才听到莫清曄说:“那如果坏人要来害你,应该怎么办?” 莫清曄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就跟极力压制著什么情绪一样。 钟璃捕捉到一丝怪异,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然而莫清曄较真地歪著脑袋也正在看著她。 眼里一片好奇为难,情绪都满满当当地写在了脸上。 钟璃心里好笑自己多心了,顿了顿才说:“別人是坏人还是好人,这个是我们没法控制的,可是我们自己要做一个心怀善念的人,面对恶意找碴的,也不用客气。” 钟璃抱著地上的新买的铁锅站了起来,喘著气说:“咱不惹事儿,但是也绝对不怕事儿,有人找茬就打回去,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说完她还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向莫清曄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 莫清曄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伸手接过了钟璃怀里的铁锅,闷闷地说:“那要是有人欺负我,我是不是应该打回去?” 钟璃本想点头说对,可是转念一想莫清曄一个小傻子回头再让人欺负完了又揍了一顿,那可就太亏了。 钟璃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行,谁欺负你了,你把那人的名字跟样子记下来,回来告诉我就行。” 莫清曄奇怪:“告诉你?” 钟璃点头:“告诉我,我去帮你揍他!” 就跟故意逗莫清曄开心似的,钟璃表情夸张地齜牙咧嘴,故作凶狠地说:“保证打得他连亲娘都不认识!” 莫清曄抱著个大铁锅,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一笑,眉眼间都舒展著一股和煦温和,好像整个人都突然不太一样了一样。 一直笼罩在身上的那股傻气也没了。 钟璃看得一怔。 但是这种异样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等钟璃下意识地想要琢磨的时候,莫清曄的脸上又是她熟悉的傻气。 仿佛刚刚一闪而过的清明只是她的错觉一样。 这人不折不扣的,依旧是她知道的那个小傻子。 看钟璃不转眼地盯著自己,莫清曄的眉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丘,好奇地问:“你看什么?” 钟璃口不应心,隨口敷衍:“看你。” 莫清曄的眉梢戏謔挑起,问:“好看吗?” 钟璃点头,回答得非常诚恳:“好看。” 话音落下,看著莫清曄越发傻气又带著小得意的笑容,钟璃哭笑不得地摁了一下自己的眉心,觉得自己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盯著莫清曄的脸再度犯了痴的毛病…… 她用力甩了甩脑袋,逼著自己把脑袋里那点儿不可言说的小迤邐甩出去,抱著铁锅往外走,背影多了落荒而逃的意思,语速也带著一点欲盖弥彰的加快:“我去做饭,你好好待著!” 莫清曄眯著眼睛看著钟璃跑远,沉默了片刻后低著头,胸腔震动,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个女人跟他记忆里的样子全然不同了。 好像更有意思了。 钟璃跑到茅屋门口,放下了怀里的铁锅,找到之前让莫清曄去找来的几块板砖堆砌到一起,勉强搭出了一个正方形类似火灶的样子,试了一下稳固程度,小心地將铁锅放了上去。 正常情况下是应该找人用土坯来糊一个火灶的,可是现在情况特殊,时间紧急,她也没那么多功夫去追究细节,只能將就著用。 铁锅放好,往里边倒了一些打来的井水,用乾草小心地点起了火苗,慢慢地添柴进去,用树枝將火堆底下掏空支起来,火势稳定后,钟璃又扭头去找出了之前市集上买的砧板菜刀锅铲等东西,水烧开后放进去用滚水煮开,当做简易的消毒。 用滚水煮了一会儿,钟璃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了,去拿出了之前咬牙买的那块肥肉,准备切碎了用来熬油。 她用一个新的木盆装著温水洗肉的时候,莫清曄也从茅屋里走了出来。 第39章 不能叫媳妇儿! 他四下围著钟璃转了一圈,问:“我能帮上忙吗?” 钟璃没抬头,隨意指了一下烧著火的地方,说:“你去帮我看著锅,別让火灭了。” 这个任务是莫清曄能完成得很好的。 他拿出了对待什么大事的严肃认真的態度,搬了一个小板凳在火边坐下,认真地盯著正在跳跃的火焰,时不时往里边添两根柴火。 钟璃没顾得上他,仔细用温水將那块肥肉洗了两遍,然后又將锅里煮著的砧板菜刀拿了出来,隨意放在了一块稍微平整一点的石头上开始切肉。 这会儿的猪肉都是纯天然餵粮食猪草的。 没有前世钟璃见惯了的那种餵饲料的肥,但是每一块都是实打实的肥肉,切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滑腻腻的,扔下滚烫的铁锅里后,更是扑鼻而来一股浓烈的肉香味儿,勾得莫清曄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盯著锅里的肉。 钟璃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了,说:“你用锅铲搅著,別让锅糊了,一会儿就能吃油渣了。” 说到有吃的,莫清曄更来劲儿了,认真地握著锅铲搅动。 钟璃专心切肉,不一会儿就把那块並不大的肉都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碎块扔了进去,还掂量著分量,往里边加了一点儿盐。 莫清曄盯著火搅著锅,钟璃站起来去洗了两个买来的小罐子,一个准备用来装熬好的猪油,另外一个用来装油渣。 猪油熬好还有一会儿,钟璃借著火光,又洗了两个蕃薯,切成碎块后放在了一旁。 猪肥肉在火的煎熬下逐渐出油,空气中瀰漫著的香味也越发浓郁,钟璃都没忍住吸了吸鼻子,感嘆了一句真香。 莫清曄听她这么说,认真盯著火的眼神嗖的一下就更亮了。 猪油熬製得差不多了,钟璃怕莫清曄笨手笨脚地再烫著自己,索性就让他走开,自己小心地用铁勺將滚烫的猪油舀进了洗乾净擦乾水的罐子里,剩下的油渣她捞了一些出来放进了小碗里,其余的全部都用另外一个罐子装好,为了防止变质,还放了点儿油进去泡著。 弄好这些,回头一看莫清曄盯著小碗咽口水的样子,钟璃哈哈一笑,用筷子夹了一块冒著热气的油渣吹了两下,自然地放进了莫清曄的嘴里,说:“先尝尝,別烫著。” 莫清曄眼神发亮地嚼著油渣,看起来美滋滋的很开心。 钟璃乐不可支地看了他一眼,直接往还冒著油光的铁锅里倒进了自己之前切好的蕃薯块儿,炒了片刻后,又往里边加了水,水开后倒进了玉米面,盖上了一文钱买回来的用芦苇杆子编成的锅盖,扒拉了一下火,用小火慢慢地熬著。 莫清曄继续盯著火防止糊锅,钟璃马不停蹄地又进了屋子,翻出了买的油灯,用火摺子点燃,虽然油灯的光有限,可是不大的茅屋里一片明亮。 借著微弱的光,钟璃將自己从市集上买回来的酸萝卜切成细细的丝状,还直接用刚刚从锅里倒出来的猪油弄了一个红彤彤的油辣椒,摆在了由两张木板勉强搭成的饭桌上。 锅里的玉米糊糊熬了大概不到一刻钟的样子,就冒出了逼人的香气。 莫清曄似乎是忍不住了,在外边扯著嗓子喊:“媳妇儿!媳妇儿!这个是不是能吃了?” 钟璃被他口中无比自然脱口而出的媳妇儿几个字弄得脚下一个踉蹌,差点直接迎面摔了下去。 她有些脸红红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没好气地横了莫清曄一眼,咬牙说:“谁让你那么叫我的?” 莫清曄一脸无辜,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显得单纯,他傻傻地问:“不叫媳妇儿叫什么?” 钟璃还没说话,他立马就说:“你本来就是我媳妇儿啊!” 钟璃头疼得不行,不明白这个小傻子为什么突然就对媳妇儿这个称谓多了这种执念,无奈地说:“就算我是你也不能这么叫,让人听到了会笑话你的。” 莫清曄回答得煞有其事,说:“敢笑话我,我就回来跟你说。” 钟璃懵了,不著头脑地问:“告诉我干什么?” 莫清曄理直气壮:“你去揍他啊!” 钟璃…… 合著我不久前说的那些话你是这么理解的…… 莫清曄你阅读理解满分啊! 莫清曄无法理解钟璃略显微妙的神色,一脸茫然天真地看著她,不太想改口。 钟璃头都大了一圈,认输似地说:“在家里可以这么叫。” 反正也没人能听见。 然后她补充:“外边不行。” 莫清曄瘪了瘪嘴,没有吭声。 钟璃看他跟个垂头丧气的大狗似的耷拉著脑袋,於心不忍,没忍住多嘴说:“你可以叫別的,只要不是这个,其他都行。” 莫清曄歪著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那璃儿?” 钟璃一口气差点没提得上来眼前一黑倒在这儿。 钟璃忍不住磨牙:“你从哪儿学会这么……” 这么曖昧的称呼的?! 莫清曄依旧一天坚不可摧的天真,笑呵呵地说:“我听娘就这么叫大哥家的娃娃。” 钟璃皱著眉想了一下,没想起来自己那个凶神恶煞的婆婆还有这么有爱的时候,不自觉地问:“叫什么?” 莫清曄:“她叫狗儿。” 钟璃再度…… 钟璃觉得不能再让莫清曄自由发挥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她怕自己会被莫清曄清新脱俗的脑迴路气到猝死。 大眼瞪小眼半晌后,钟璃终於没忍住,认输似地说:“算了,你叫我阿璃。” 跟什么璃儿相比,这样的称谓明显更在钟璃能接受的范围之內。 她一点也不想被莫清曄追著喊著叫璃儿。 那会让她以为他在叫狗儿……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这个也可以,认真地唔了一声,点头说好。 钟璃丧气地走过来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里边热气腾腾的玉米面蕃薯粥,试著用勺子搅和了一下,觉得可以了,摆手示意莫清曄让开,自己用碗舀了两碗出来,弄了一块木板当做抬饭的工具,端著轻轻用脚尖踢了莫清曄的小腿一下,说:“跟我进来,吃饭了。” 莫清曄小狗似的眼巴巴地跟了上去,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尾巴都应该快摇晃出了幻影。 摆好了两个唯一的小板凳,钟璃示意莫清曄坐下,分给他一个装满了粥的碗,莫清曄赶紧懂事地把筷子递了过来。 钟璃捏著筷子,试著搅了一下碗里浓稠的粥,滋味复杂地说:“这才是人吃的,这才叫粥,知道吗?” 说完没听到莫清曄说话,钟璃狐疑地一抬头,然后就看到莫清曄把脸埋到碗里,吃得见牙不见眼。 钟璃顿感哭笑不得,夹了两块油渣放进他的碗里,说:“慢慢吃,以后咱家吃的,都是这种水平的,不会再让你喝清汤了。” 莫清曄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她说什么,含糊不清地唔唔了两声,埋头苦吃。 第40章 夜半秘影 吃完饭,时候就已经不早了。 他们回来的本来就晚,这会儿更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彼此呼吸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窗外呼啸的冷风吹起茅草带起的动静。 钟璃打了一个哈欠,亲自去將刚刚做饭的火又弄大烧了一锅热水,带著莫清曄洗漱完了,把脚丫子泡得热乎乎的,亲自用土將火星灭了,这才揉著眼睛进了屋子。 她翻出买来的新被撑开铺好,两头分別放了一个临时用蕎麦壳装的枕头,拍了拍床,对著莫清曄说:“行了,吃饱喝足了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起来干活呢。” 莫清曄打了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踢掉了鞋子爬到了靠窗的那一头,躺下睡觉。 钟璃也熄了油灯上了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脑子里都还在琢磨应该怎么好好地利用那些买来的碎布,用来赚钱。 赚钱后,要找人修缮这个破草房,不然怕哪天一不小心就塌了,还要儘快请人来给搭一个火灶,门口也应该围一圈篱笆,不然分到的那三只鸡不好喂,总不能都宰了吃肉,还有分到的土地应该想法子处理一下,那片林地也不能就这么干放著,说不定可以弄点儿鸡鸭鹅什么的进去散养,还有答应了莫清曄过年给他做身新衣裳…… 零零散散地想了一堆有的没的,钟璃脑子里乱糟糟的就陷入了昏睡。 钟璃睡熟后,后半夜,茅屋外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鸟叫声。 原本闭著眼睛睡得正熟的莫清曄突然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眼神清亮锐利,没有半点儿傻气。 他眯著眼睛看了睡得正熟的钟璃一眼,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指头长的纤细小瓶子,打开后放在钟璃的鼻子边上轻轻地给她闻了一下。 眨眼间,钟璃的呼吸就变得越发稳重绵长。 莫清曄静静地坐了片刻,確定钟璃不会醒后,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不带起任何声响地出了茅屋。 茅屋后边不远处站著一个身形彪悍利落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男子站著的四周的树枝上都隱藏著几个不明显的人影,分明就是跟著这个男人来的。 男人看到莫清曄来了,二话不说单膝就跪了下去:“主子!” 莫清曄闭了闭眼,抬手示意男子起身,招手示意他过来两人贴耳低声快速交流了几句,不多久黑子男人就转身走了,莫清曄原地站了片刻,平静了一下自己略显急躁的呼吸,也转身回了茅屋。 第二天一早,钟璃还沉浸在发財致富的美梦中的时候,被她拴著一只脚绑在木桩子上的公鸡就中气十足,不甘寂寞地隨著逐渐上升的日头,嗷嗷叫了起来。 村里的公鸡都是这样,只要有一切开了嗓,那么接下来就是群鸡合唱。 一声接著一声,此起彼伏。 此消彼长。 钟璃就是再大的瞌睡,在这样的动静下也不可能睡得下去。 她痛苦地揉著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无神地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昏暗天色,狠狠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鼻樑,感觉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儿,就跟还没睡醒似的,迷迷糊糊的。 钟璃前世因为职业特殊的原因瞌睡浅,从睡眠状態恢復清醒最快的时候只需要几秒,很少出现今天这种情况。 钟璃拧著眉毛捏鼻樑心里泛著疑惑。 难不成是最近太累了? 可是也不至於吧…… 我这是怎么了? 钟璃失神的时候,睡在她旁边的莫清曄也幽幽转醒。 莫清曄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闷闷地说:“阿璃,起床吃饭了吗?” 钟璃心里原本那点儿小微妙被他这一句话起床吃饭打消得一乾二净,连半点儿痕跡也没留下。 天大地大,睡觉吃饭比什么都大。 钟璃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掀被子起床,说:“出来洗脸烧火,准备吃饭!”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钟璃没用烧好的温水洗脸,直接泼了自己一脸的凉水,被冻得牙齿咯吱打颤,脸也煞白。 莫清曄见了眉心出现了一个不明显的褶皱,状似不经意地说:“有热水呀,这个暖和。” 钟璃哆哆嗦嗦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苦笑著说:“我就是怕太暖和了我还迷糊,用点儿凉水刺激一下,清醒得快一点。” 钟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现在的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態,不像是还没睡醒。 倒像是体內还残存著什么药没代谢乾净,药物的剩余作用在作祟似的让人心惊。 如果是真的,那下手的可能是谁? 目的又是什么? 钟璃没把莫清曄这个小傻子当做一个需要防备的人,所以在吃简单的蒸蕃薯当早饭的时候,钟璃就斟酌著跟莫清曄说了自己的猜测。 她说:“村尾这头住户少一些,人来人往也没村头村子中间那么密集,说到底是容易出乱子的地方,再加上我之前得罪了不少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在背后使绊子,下黑手,所以你儘量別自己一个人去哪儿,跟著我,晚上也別瞎跑,免得出麻烦,知道吗?” 莫清曄听了指尖猛地一顿,很快收敛好了眼里的暗沉,好奇地说:“为什么?” 钟璃迟疑了一下,才跟他说:“我不管白天多累,夜里都不可能睡太沉,有一点儿动静都能惊醒,可是昨天晚上我睡得太死了,今天起来也觉得脑子昏沉沉的不舒服,这不正常。” 莫清曄听了她的解释低垂的眼里惊诧更是遮掩不住。 这个女人这么敏锐的吗?!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曄的僵硬,顿了顿,才晦涩地说:“我是怕有人还想作妖,不太放心,所以提醒你两句,別快跑,白天的时候我俩儘快把门口收拾利索了,把门板什么的折腾好,这样就算有人想进来,起码有了一道拦门的动静了。” 莫清曄抬头认真地看了拧眉分析的钟璃,含糊地嗯了一声,神色平静,內心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作为一个农家妇人,钟璃的这种敏锐,到底是从何而来? 还有她那並不逊色於普通高手的身手,从哪儿学的? 莫清曄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想也许是时候应该好好地查一下,这个女人身上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第41章 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吃过早饭,钟璃背著手围著,茅草屋转了两圈,心里大致有了个规划的章程,翻腾出烧火烧出来指头大小的黑炭,蹲在院子前的泥土地上写写画画。 莫清曄好奇地看了过来,指著地上的圈圈点点问:“这是什么?” 钟璃头头也不抬地说:“这是设计图。” 莫清曄??? 设计图? 似乎是猜到莫清曄听不懂,钟璃也没卖关子,解释说:“就是咱现在住的这个屋子,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修缮整改,我怕想得不全面,画出来看一下。” 说完,钟璃挫败地看向地上画出来的粗糙图样,头疼嘆气。 “不过我想,可能推翻重建都没这麻烦。” 这块自留地四周空旷,中间的位置盖了这么一栋茅屋,茅屋后边挨著的是一片林地,也就是钟璃分到的家產之一。 举目望去,附近挨著的最近的一户人家,也隔著差不多一里地。 跟別的住户距离得远了,好处就是安静,平日里谁家有个鸡飞狗跳,动静也传不到这儿。 然而坏处也不少。 例如如果钟璃的担忧没错的话,万一真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想趁夜摸进来搞鬼,他们在这儿就算是把嗓子喊破了,也不见得会有人听到及时赶过来。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所以安全改造很有必要吶。 钟璃幽幽嘆气,说:“只能加固门窗,想法子儘快把篱笆围上了。” 最好是能餵条狗,这样夜深人静万一真的有人进来,也不至於被打个措手不及。 不过……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茅屋內外,心想自己都快养不活了,狗什么的,还是稍微再议吧。 不过门窗还是应该儘快加固,不然睡著都觉得不踏实。 茅屋的窗子比钟璃之前在莫家住的那个窝棚的稍微体面一些,虽然这个也是从土墙上刨的洞,但是好歹刨成了正方形,上边简陋地盖著一层草毡子,挡风用。 钟璃比划了一下大小,用之前从集市上买回来那块深色布剪成跟窗户差不多大小的样子,用几根木钉钉在了土墙上,远远看起来就跟窗帘似的,还挺有看头。 然后解开线团绞了好多根长短不一的丝线,每一根丝线穿著一个铜板坠著,前后大概穿了七八个,又找出针来,將坠著铜板的丝线钉在了布內层。 然后绕出去屋子外边,试著用手推了一下挡著窗户的草毡子。 草毡子一动,內里坠著铜钱的布被掀动,铜钱碰撞叮噹作响。 钟璃侧耳听了片刻,又减轻了一些手上的力气,確定只要有人推了就一定会有动静后,心满意足地一笑,又如法炮製弄了一道长长的门帘掛了十几个铜钱,进进出出都能听到叮叮噹噹的动静。 响亮得不行。 钟璃拍了拍手,放心了不少。 就这小动静,只要晚上自己不是睡死了,就不可能听不到。 然而,她是满意了。 一旁的莫清曄却无声地黑了脸。 弄成这样,別人是进不来了。 但是他也没法出去啊!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的烦闷,还沉浸在自己的创意中无法自拔,美滋滋地跟莫清曄说:“等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弄条狗回来,最好是狼跟狗的混合崽子,那种比较凶,甭管是谁来了,还没进门就能听著狗叫的最好。” 莫清曄…… 钟璃颇为自得:“你放心,不管来的是谁,都保证让他有来无回!” 莫清曄被钟璃齐全到无处挑剔的安全措施弄得头皮一紧,默不作声地看著钟璃继续折腾。 钟璃在床头放了一根特意找来的笔直的杉树棍子。 婴儿拳头一般粗,而且杉树结实,一般情况下不把人骨头抽成三节也轻易不会折。 枕头底下放著一把去布庄买回来的剪刀。 刀锋锐利透著寒光。 钟璃放好这些东西还觉得不放心,又拉著莫清曄殷切叮嘱,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不长眼的想来找麻烦,我这边打起来了,你別掺和,穿上衣服就赶紧从后边这道窗户这儿跑出去,就像那天你去村子里找村长一样,去叫人过来帮忙,知道吗?” 莫清曄吶吶地点头,说:“好。” 钟璃不放心:“记住怎么出去了吗?还有去村子里的路,都记住了?” 莫清曄心情复杂得无法言说,涩涩地嗯了嗯,说:“记住了。” 钟璃看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在勉强的样子,这才把心头掛著的石头放了下去,转而开始琢磨自己昨天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碎布头不少,大小形状不一,最大的能有个簸箕大,小的只有成人巴掌那么大,估计就是一些剪裁完了衣服鞋子之类剩下的,顏色也五八门的,什么都有。 难得的就是这些碎布都是好料子,触感柔软顺滑,如果做出成品来,想来也不会太难看。 钟璃刺绣这功底,还是前世被亲妈逼著学的。 她亲妈是个世袭刺绣旗袍世家的传人,一手针一手线,无论是苏绣还是蜀绣,都玩儿得厉害得不行,就连双面绣这种难得的技艺,在她妈妈那儿也只是小问题。 钟璃出生的时候她妈妈本来还想著后继有人了,开心得不行。 不料钟璃是个不爱红妆爱武装的。 对这些针头线脑的秀气玩意儿一点儿没兴趣就罢了,让她坐下捏根针穿条线就跟要了她命似的,满脸不乐意。 然而钟璃再不乐意,也躲不过来自老娘的如来神掌压迫。 还是被逼著压著学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说技术多好,起码也勉强算得上对得起刺绣世家的门楣,不算有辱门风。 结果她好不容易把这个取悦老母亲的技术学好了,还没来得及显摆,兜头一下就穿到了这儿。 现在她还得指望著这个被迫习来的技术吃饭。 钟璃一边幽幽地整理丝线,一边嘀咕著说:“还是我妈有远见,不然吶……嘖嘖……” 要是没这技术,她说不定就真的得跟著莫清曄去挖地了…… 钟璃唏嘘著,手上动作飞快地挑出了顏色相应的丝线试了试配色,单股线挑出来后,並不直接穿针,放在一旁后又找了相应的其他顏色的丝线,一一对比后选出了顏色最和谐的两种,將三股线头拧到了一起,反向搓成一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確定自己的那点儿看家本事还没丟,將这根编好的线放在一旁,又开始编其他的。 丝线编得差不多了,钟璃就开始弄別的。 第42章 宛若养了个貌美如花的儿子 棚搭子是现成的。 她昨天在布庄买了一大一小总共两个。 大一些的,可以用来绣手帕什么的。 小的那个,用来做荷包的单面正好合適。 钟璃粗略扫了一眼五八门的碎布,从中间挑出了一块烟粉色的,小心不勾起一点儿边褶的將布头扣到了棚搭子上,轻轻压紧,用指腹轻轻地压了压,確定不会中途散开后放在膝盖上,找来大小合適的绣针开始穿线。 这种烟粉色的布料受眾就是小姑娘,年轻的妇人。 色年轻,搭配的样也一定要年轻新潮,才能引得女人们肆无忌惮地钱买单。 钟璃想了想,决定在上边绣桃。 图案定的桃泛溪,落英繽纷。 普通人刺绣是要提前將样子描摹出来比著绣的,但是钟璃不用。 她从小耳濡目染了不知道多少刺绣精品,这么块巴掌大的帕子对她而言,难度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稀鬆平常,上手起来非常快。 钟璃目不转睛地盯著手上的棚搭子,一手捏著纤细的针头,完全不用停顿飞快地在布料中来回穿梭,很快就有了桃的模样。 莫清曄每天做得最多的就是跟著钟璃,钟璃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这会儿钟璃忙著绣没空理他,他没什么事儿可做,就这么眼巴巴地在一旁守著钟璃。 钟璃绣完了一朵桃才注意到这人正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安安静静又老实得不行,逗得钟璃心底一软。 钟璃眼睛没从棚搭子上离开,轻声说:“在这儿看著我干这个多无聊,要不你出去自己溜达会儿?” 莫清曄摇头,见钟璃看不到,又说:“不去,外边不好玩儿。” 钟璃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到,村子里的人对莫清曄这个小傻子,並不是都那么友好的。 更多的,对他投来的多是一种异样的,又带著无声自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跟奚落的目光。 莫清曄早些年出去,基本上都会被人奚落取笑,更有甚者会受欺负。 时间长了,莫清曄就不肯再一个人出去了,寧可在家里坐著听婆婆骂一天的山门,也不想出院子一步。 他现在不去,想必也是怕这个。 钟璃为难地皱了皱眉。 她想著暂时靠刺绣来养家,自然每天大部分的精力都要耗费在这个上边,而且这个活儿还只能儘量在白天做,到了晚上油灯是一个销不提,就那个暗得要死的光线,钟璃还不想因为几十文钱就把眼睛熬成了瞎子。 但是这样,莫清曄就没人陪著了。 钟璃纠结了一下,提议说:“那要不你去后边林子里捡一些柴火?就在后边捡,能有多少算多少,別往里走,如果……” 话没说完,钟璃就下意识地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提议。 莫清曄早些年就是在林子里丟的,再让他一个人进去,再出什么岔子那还得了? 钟璃不想让莫清曄去了,莫清曄自己却很想去。 这个家里现在被钟璃搞得跟什么虎狼窝似的,外人轻易进出不得,莫清曄平时也找不著机会跟钟璃分开自己单独行动,这会儿听了她这个话,激动得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没给钟璃说出不行的话,抓著钟璃的手就说:“我去捡柴!” 钟璃为难:“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要不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我……” “不用!” 莫清曄打断了钟璃起身的动作,將她摁在了床头,说:“我自己可以的,你在家就好,我保证不乱跑,一会儿就回来了!” 钟璃半信半疑地看著急於表现自己的莫清曄,有些迟疑:“你真的可以?” 莫清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可以!我可以!” 莫清曄坚持,钟璃也就没再逼著他改主意。 毕竟莫清曄心智再怎么像小孩子,本质上他也是一个大人了,时不时地让他独处学会怎么照顾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 钟璃像一个忧愁儿子出门受了委屈的老母亲似的,亲自出来帮著莫清曄收拾了背篓,又不放心地抓著他叮嘱了半天,说的都是一些能捡多少算多少,绝对不能走到林子深处去,也绝对不能因为一时贪玩儿忘了回家的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不能跟著不认识的陌生人乱走,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莫清曄三年前失踪之谜钟璃至今也想不通原委,她觉得唯一可靠的猜测,就有可能是莫清曄被人骗走了,带出去卖了一轮,隨后又被这个小傻子误打误撞地跑了出来,又回到了莫家村。 而且以莫清曄这张脸的美貌程度而言,需要防骗的必要太有了。 钟璃苦口婆心地拉著莫清曄的手叮嘱,说:“记住我刚刚说的话了没有?千万不能跟別人走,乱吃別人给的东西,有什么危险或者碰上不怀好意的人,就立马大叫我的名字,不能走远,记住了吗?” 莫清曄听著她的话,眼帘低垂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謔,控制著嘴角的抽搐,脆生生地说:“好,都记住了。” 钟璃苦著脸撒开了手,跟送儿出行千里似的,忧愁地说:“行,那你去吧,记得別走远啊!” 莫清曄乐呵呵地背著背篓,顛顛地走了。 钟璃目送著莫清曄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尽头,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背著手转身回了茅屋。 她觉得自己不像多了个男人。 像是多养了个儿子。 还是貌美如的那种儿子。 又乖,又听话,还长得贼好看! 钟璃越想就越觉得来劲,斗志勃发地冲回茅屋继续干她的活儿。 儿子这么好看这么乖,我这个当母亲的,一定要多挣钱让他过好日子啊! 而此时,钟璃心目中最乖巧最听话的大儿子,莫清曄,正满目阴沉地盯著眼前的这个偽装成了村民的人,没好气地说:“你不是说那个药用完以后不会被察觉到的吗?怎么今儿一早起来她就发现了!” 重点是发现也就罢了。 钟璃还很有针对性地做了一系列的布置。 莫清曄要是不想哪天身上这层皮被钟璃毫不留情地扒拉下来,他就只能老老实实的…… 被质问的下属打了个寒战愣愣地瞪圆了眼睛,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不可能啊!” 他给主子的蒙汗药已经是蒙汗药里最高级別的祖宗了,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人,就算是多长了十个八个心眼也不会发觉的才对啊! 第43章 莫名羞耻感 莫清曄也想不通钟璃为什么会那么敏锐,发泄似的衝著下属斥责了几句,心中鬱结稍散,闷声说:“以后有什么消息要传给我,就在这个林子里做记號写信,暂时就別出来面对面交接了。” 虽然说写信传递消息没有面对面的稳靠,可是现在这种情形,莫清曄也暂时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他对面站著的下属这会儿还在琢磨蒙汗药的事儿,闻言苦哈哈地应声说好。 然后莫清曄兜头就扔了一个背篓砸到了他的脸上。 “去捡柴。” 下属…… 我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个作用。 下属屁顛屁顛地背著莫清曄的背篓去捡柴了,莫清曄挑了根高高的树枝悠哉悠哉地躺下,眯著眼睛盯著临出门前钟璃怕他饿了塞给他的烤土豆,扒了皮小小地咬了一口,脑子里想著之前下属回復的话。 钟璃的生平很好调查。 毕竟她这些年一直在莫家村住著,足不出户,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干得最多的事儿就是撒泼。 她的那点儿事跡,整个莫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唯一值得推敲的事儿,就是在莫清曄失踪的这些年,钟璃不厌其烦地闹了二十一回自杀,回回都是上吊。 可是没有一次真的吊死了。 唯一一次算得上惊险的,就是他回来之前的那次。 听说那次人都晕死过去了,真的差点就死了。 除了这个就没有別的奇怪的地方了。 但是想到钟璃表现出来的异状,莫清曄若有所思地咬著土豆心想:难不成是大难不死后的突然顿悟? 直到那个土豆吃完,莫清曄也没想通钟璃这种跟以往截然不同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他一开始怀疑钟璃是不是换了人。 可是后边调查下来的结果却显示这只是他的无端猜测。 钟璃一直都是钟璃。 她连莫家村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换人? 那难道真的是改头换面幡然醒悟了? 但是真有人能变化这么大? 莫清曄不敢肯定。 莫清曄將带出来的那个土豆啃完,被他打发出去捡柴的下属也效率飞快地背著一个装满了柴火的背篓回来了。 背篓装得满满当当的。 似乎是生怕装得少了莫清曄不满意,就连缝隙间都密密麻麻地插著整齐的小树枝,非常贴心,都是干树枝,长短也差不多,就算是拿回去烧火也很方便。 莫清曄见了,唇角勾了一下,一点儿也不愧疚地將这个別人的劳动成果背到了自己的背上,慢悠悠地往外走。 不过他多留了一个心眼,没直接回家,反而在距离茅屋不远处的林子边缘停留了一会儿,直到钟璃不放心出来喊了一声,他才嘴里答应著往回走。 钟璃一开始打发莫清曄出去捡柴只是想让他找点儿事情打发时间,没想到莫清曄竟然真的满满当当地背著一背篓回来了! 钟璃有点小惊讶,嘖嘖感嘆,说:“清曄吶,別看你做別的可能不行,但是你真的是捡得一手的好柴。” 莫清曄疑惑地歪了歪头,似乎是没听明白钟璃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璃也没想解释,只是笑著调侃:“以后我要是养不起你了,你可以就凭著捡柴这门手艺都不至於饿死。” 莫清曄像是听懂了,难得地板著一张俊脸,认真地跟钟璃较真,说:“我可以养你的。” 钟璃呦了一声,好笑挑眉:“还知道养我了?” 莫清曄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是男人,养自己的媳妇儿是应该的!你是我媳妇儿,我就应该养你!” 本想取笑莫清曄的钟璃被他一句话说出来险些一口口水把自己呛著,痛苦不堪地咳嗽著摆手,说:“祖宗,你可收了你的神通吧。” 这要是时不时地被莫清曄的惊人之语这么嚇一通,钟璃是真的怕自己哪天会没熬住英年早逝。 这哥们儿说话实在太呛人。 钟璃掩面嘆了一口气,示意莫清曄將背篓放下,不太自在地转身往里走,说:“我去看著火,你去洗手准备吃饭。” 莫清曄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却发现,钟璃早就跑得没影了。 莫清曄回想著刚刚的情形,唇角不明显地上扬了一下,拍著手进了屋子。 屋子正中,放著的就是钟璃做了一下午的作品。 简陋的竹棚搭子上边绷著一块烟粉色的布,莫清曄出去的时候,这块布上都只有一朵小小的桃,但是他出去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儿布上却已经有了一片纷飞的落英。 也许是因为布料本身是较为浅淡的烟粉色的缘故,用来绣桃的丝线用了更为鲜艷一些的正粉色,其中蕊部分还添了白色的渐变,最中间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勾出了灵动的点点,一朵桃单独看起来活灵活现,仿佛在布上一跃而出,浓香扑鼻,整张布上看一片纷纷扬扬的落英遍地,瓣有整的有散开的,每一片瓣的顏色乍一看相似,仔细看却能发现其中有深深浅浅的交替,让整个画面看起来更为协调,也更生动形象。 饶是莫清曄是个不懂绣的男人,此时也不由得为眼前看到的这个稍稍惊讶了一下。 莫清曄是见过好东西的,自然能一眼看出这个东西的价值跟水平。 只是…… 莫清曄眼底泛著淡淡的幽深狐疑,扭头看著钟璃的方向,心想:这样精奇的技巧,是钟璃这样的人,能在莫家村学到的吗? 莫清曄若有所思地盯著那个棚搭子上的布看的时候,钟璃也擦著手走了进来。 看莫清曄盯著那个自己绣出来的东西不眨眼,钟璃的內心深处隱约还有点小羞涩。 毕竟她从学会了以后,就没有再动过针了,除了教她技术的亲妈以外,也没有別人见过她绣出来的东西。 钟璃有些尷尬地扑过去把棚搭子收了起来,说:“你看这个做什么?” 莫清曄眨了眨眼,认真地笑了:“好看。” 钟璃!!! 莫清曄:“像真的一样,特別好看!” 钟璃的脸以一种猝不及防的速度就红了。 她的內心是崩溃的。 莫清曄明明是在夸东西好看,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为什么!!! 第44章 应该卖高点儿的啊! 接下来的几天,钟璃的小日子过得非常风平浪静。 她提前做好的防贼措施没抓到任何形跡可疑的人。 她那个唧唧歪歪特別惹人烦的婆婆跟糟心的小姑子也没不长眼地再跑过来骂山门。 安静得有点过分。 钟璃的心提在嗓子眼过了几天,风平浪静得以至於她差点没忍住怀疑自己之前產生的警惕究竟是不是太紧张了导致的幻觉。 而且她之前说了想跟莫三叔家的儿子见一面,跟他打听一下县城里的情况。 谁知道前两天莫三叔来了信,说他儿子的东家有事儿回了老家,一时半会儿的人暂时还回不来,钟璃之前的想法只得在心头作罢,想著以后再合计。 儘管如此钟璃也没有把弄好的安全措施撤了,还儘可能地带著莫清曄搜集了一些木棍竹条什么的,又两文钱一斤跟专门在芦苇盪子里割了芦苇杆子来卖的人家买了几十斤芦苇杆子,仔细用草绳拴了起来,一块一块高矮不齐地当做了篱笆,在茅屋周围围了一圈,前后了好几天,勉强才將茅屋周围围了起来,算是有了一个差不多的遮挡物。 篱笆弄好以后,那三只一直被钟璃用绳子绑著脚丫子的鸡才终於获得了自由,有了撒欢的地方。 弄简易篱笆的同时,钟璃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 除了第一天上手还略微有点不熟练以外,接下来的几天钟璃的工作效率直线上升。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常人要用三天才能绣好的一个样子,在她这儿基本上一天就能出成品,而且效果还非常好,比人家好几天才弄好的还要强上不少。 七八天的时间,钟璃就弄好了五六块精致的布头,並且还爭分夺秒地將这些布头缝合好,成了一个个精致的小荷包,或者是精致的手帕。 弄好手头上的这个,钟璃扒拉著小箱子数了一下,决定暂时停下。 她这些天总共做好了三块手帕跟两个荷包,东西不大,但是绣的样足够精致小巧,捧在掌心里就会让人油然產生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但是东西再好,那也是她跟莫清曄觉得的。 莫清曄的意见在钟璃这儿基本上可以无视,钟璃自己本人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在还没真的卖出去拿到钱之前,她心里都还是揣揣的没什么底气。 毕竟她用的是跨越了好几千年的眼光来看的,现在的人对这些东西的接受程度到底到哪个层次,钟璃自己也说不清。 钟璃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先把这些东西出手了再接著做,免得回头做了劳力跟价值不对等的白工,那就白瞎了精力不值当。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搜罗了一圈,觉得明天可以去镇上再走一趟。 一是应该儘快把手上的这些东西卖出去,二是她应该採买几匹布回来,抓紧时间裁剪两件衣服。 想到这个,钟璃自己都没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前两天换洗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冬天能穿勉强御寒的,总共就一身衣服,之前都是靠著多往身上裹几件薄一些的才撑了过来,至於莫清曄稍微比她强点儿,能多一身,可是也相当於没有。 洗了就没了。 说捉襟见肘都是客气的。 明明就是差点连衣服都快穿不上了。 钟璃打定了主意,晚上拉著莫清曄早早地就灭灯睡了,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就抓著睡意迷濛还没睁开眼的莫清曄出了门,爬上了蹬蹬蹬去镇上的牛车。 镇上繁华依旧。 钟璃轻车熟路地带著莫清曄去吃了热腾腾的早饭,肚子里有了东西填补,不觉得饿得心慌了,才不紧不慢地带著莫清曄去了和记布庄。 布庄的老板显然对钟璃还有印象。 毕竟这年头的农户人家都不富裕,能像钟璃出手那么大方的,几乎没有,想不记住都有难度。 只不过这一次,钟璃是来跟他谈生意的。 听了钟璃的来意,老板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情,迟疑地说:“卖东西好说,不过这要先拿东西来给我过个眼,看看能不能行,毕竟我这儿是开铺子做买卖的,东西要是不好,我收来了也卖不出去不是?” 钟璃对这个要求並不意外。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將莫清曄一直背著的那个小布包拿了下来,掏出了里边的小玩意儿往老板眼前一放,说:“时间紧迫,我就做出这些东西来,做工的確是粗糙了一些,老板要不您先看看,成不成再另说?” 老板为难著扒拉了一下布包里的东西,看清了上边的图案后,眼里一亮,立马就把一个小荷包从里边抓了出来,放在手里细细地端凝。 一个小小的荷包被老板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就在钟璃下意识地以为这是被嫌弃了的时候,老板突然一拍柜檯,哈哈笑著说:“夫人过谦了,有这样的手艺还说什么粗糙?这样的手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啊!” 钟璃听了这话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一半,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试探说:“那这个,您是收还是不收?” 老板立马拍板:“收!肯定收啊!” 他又翻了一下布包里装著的几块手帕,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发抖,掷地有声地说:“只要是这个水准的,不管有多少我都要了!只要夫人您能做出来,多少我都收!” 钟璃笑了一下,食指跟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说:“那这个价格……” 老板闻弦歌而知雅意,立马就说:“价格好商量!这个必须好商量!夫人来请上座,坐下我们慢慢说,慢慢说!” 钟璃被老板当做座上宾请到了里间,两人就钟璃做出来的这个东西进行了一番討价还价,最后定在了一个荷包三十五文,一块手帕三十文的价格。 而且老板还说了,只要钟璃以后做出来了,是这个水准的东西,他都按这个价格收,有多少要多少。 看他这么爽快,钟璃的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看样子还是卖得便宜了。 应该再咬牙把价格要得高点儿的。 第45章 堆成山了的旧衣服 谈完了生意,钟璃又跟老板说了想要几匹布的事儿。 除了布料,她还想要点儿。 这时候没有羽绒服,冬天穿的衣,都是在两层布料中塞进去一些,压紧了就是衣了。 冬天的时候压著就当衣穿,开春后天暖和了,顺著线头把衣襟拆了,小心地把里边的都掏出来晒了放著,这衣服就能当单衣穿,等到来年冬天的时候,再把重新塞回去,循环往復,一件衣这样能穿好几年。 絮实在是没法用了僵了,还能勉强塞进被子里絮成被子。 钟璃身上穿著的这件,不知道里边的都来回捣腾了多少次,掛在身上硬邦邦的一坨,不保暖不说,又沉又往下坠人。 老板听了她的意思,嗨了一声一拍大腿,说:“夫人想要这个倒是好说,要说寻常的布匹也是有的,只是我个人想著还有个更合適的,不知道夫人感不感兴趣。” 钟璃被勾起了好奇,问:“什么?” 老板说:“不瞒您说,我这儿除了卖布匹之类的东西,还收购旧的衣物,只想著精洗后再卖出去,不久前我才从当铺收回来一批质量很好的成衣,布料做工都是好的,就是单薄了一些,这个时节穿並不合適,卖的行情也不算太好,夫人要是感兴趣,就別拿布匹回去自己麻烦了,直接买现成的衣服回去絮上,那保准也是差不了的!而且这个的价格还比买布匹自己加工低不少,夫人要是想要,我再给您一个折扣价,保证亏不了您!” 钟璃没一口回绝,反而是说:“我能看看您说的那个衣服是啥样的吗?” 老板一口应下:“这有什么难的,您请跟我来。” 钟璃跟著老板去后边看衣服了,不放心地叮嘱坐著吃油饼的莫清曄,说:“你別乱跑,就在这儿等我,知道吗?” 莫清曄咬著油饼含糊不清地点头。 钟璃实在不放心,又细细地叮嘱了几句。 布庄老板人精一般的人物,一眼就看出来莫清曄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好奇地问了一句:“还没请教,这位是?” 钟璃自然而然地说:“我丈夫。” 老板懵了。 丈夫??? 他之前见著钟璃虽然梳著夫人的髮饰,一口一个夫人地叫著,但是想著钟璃这么精明的人物,家里的那个只怕更是个不好惹的精明人物。 谁能想,她丈夫竟然是个傻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老板的惊诧,钟璃略显不悦地抿了抿唇,说:“我丈夫性子单纯,让您见笑了。” 老板闻言立马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赔罪似的笑著说:“没有没有,是我多有得罪才是,您別见怪,请跟我来吧,那些东西就在后边。” 钟璃跟著老板去了后边看衣服,进了后院才知道,原来老板说的一些真的是谦虚了,他这儿分明是堆了一后院! 跟小山似的那么一大堆! 看到钟璃略显惊讶的目光,老板也有些不自在地乾笑了一下,说:“前些年这种旧衣物的买卖好做,我就让底下人四处搜罗了带回来,可是镇上拢共也就这么些人,一件衣服穿个三五年的事儿並不少见,一开始好卖,到了后来就不大卖得动了。” 一来二去的,就堆积了这么多。 来一个客人老板推销一个,可是到头来还是没能卖出去多少。 钟璃上前翻了一下,发现这里堆著的衣服並不只是布的。 有一些甚至是少见的绸缎面料! 做工跟绣也是少有的繁复,明显就不是这个小镇上能有的货色。 钟璃用指尖轻轻地搓了搓手上的绸缎,轻笑著说:“老板,明人不说暗话,您这些东西的来路,到底是怎样的?” 老板一听钟璃这话就知道她是个明白人,尷尬地嘿嘿笑著,解释说:“我有个本家亲戚是在京城走商的,一年从京城往返这儿好几趟,他回来的时候,我就让他顺便给我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一些是钱收的,当铺买的,还有一些,是京城里的贵人们扔了出来,捡的也有。”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些东西,很有可能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找出来的! 钟璃一听这个,立马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还不自觉地拍了拍,神色尷尬。 老板见状也苦了脸,嘆气说:“其实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我也想过让人拆了重新做来低价卖出去,可是这么一折腾,人工白费了不说,还不一定能卖回本,这就耽搁了下来,夫人您要是想要,我就按最低的价格给您,实在看不上的话,我就带您接著去看布料,反正买卖不成仁义在,我还指著您给我做好的绣品呢!” 钟璃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有点抗拒。 她不想用疑似从垃圾堆里找出来的东西做成自己的衣服穿自己身上,一点也不想。 可是她不想要,不代表別人也不想要啊! 钟璃眸光闪了闪,沉吟了几秒,说:“那您给的最低价,是多少?” 老板一怔,忙不叠说:“布的五十文,绸缎的七十,成色实在太旧的,您给四十文就行!” 就跟生怕钟璃拒绝似的,老板不住地说:“您就是自己买布料回去做,也绝不岂止这个价啊!我这真是亏本价了!” 几十文钱就能买一件好的衣服,这的確是低得不能再低的价格了。 毕竟现在一匹品相最差的布最低也要三百文,而且这一匹布最多就能裁剪一身衣服,这还不算做工时间。 这个价格跟白送也没区別了。 钟璃的心里陡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越想越觉得可行,又围著那个小山似的衣服堆翻找了半天,看了看里边的那些成色,確定这里留下的,都是新旧差不多质量还不错的,拍了拍手,扭头对著一脸茫然的老板说:“那如果这些我都要了,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惊得颤了一下,跟受了什么惊嚇似的,瞠目结舌:“这些……这些都要?” 眼前堆著的这些不说有千八百,百八十还是有的。 这些都要了?! 面对老板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钟璃微微一笑,气定神閒地说:“对,我都要,但是我觉得您要的这个价格太高了一些,您看要不再便宜点儿?要是合適,我这就跟您定契约。” 钟璃的话对於老板而言绝对是一个喜出望外的好消息。 老板也顾不得问钟璃为什么突然想要了,立马拿出了隨身带著的小算盘,开始跟钟璃算帐。 钟璃估摸了一下时间,怕莫清曄在外边等得著急了,索性说:“这样,要不我们出去说,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我怕我家里人在外边等得著急了。” 老板一听忍不住乐了,哈哈笑著说:“行!走走走,出去说!” 第46章 脱贫致富第一步 钟璃跟老板返回前边的时候,莫清曄手里的油饼也吃完了,正在跟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伙计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著,空气中一时瀰漫著说不出的尷尬。 老板一出来,看到这个情形,轻轻地踢了那个小伙计一脚,说:“呆子!愣著干什么!赶紧给这位小哥倒水!” 伙计迷迷糊糊地就去了,钟璃拍了拍莫清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坐下来接著跟老板谈那一批旧衣服的买卖。 经过一番敌进我退敌躲我追的谈判,最后这一批旧衣服的价格生生被钟璃凭著三寸不烂之舌往下压了几分。 丝绸面料的一件定价五十五文,布材质的定价三十,前提就是钟璃得全部都要,一件也不能挑拣剩下。 钟璃答应了。 不过她对於怎么付款也有要求。 她提出自己先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尾款会在衣服处理完了之后再全部给清,不过这个给清尾款的时间也定了最后期限,钟璃必须在两个月以內將尾款付清,不然就需要支付一定的违约金作为利息。 两厢说定,老板就喜笑顏开地带著伙计去后边清点衣服的数量了。 如果不是钟璃推脱说现在没有工具带不走,他估计想直接打包了塞给钟璃,让她一股脑全部都带走。 等著里边清点的时候,莫清曄轻轻地扯了扯钟璃的衣袖,见她看过来了,才说:“你应该买新的,不要旧的。” 钟璃一听他这个较真的调调忍不住乐了,故意逗他,说:“哪儿有钱买新的?就咱家那个家底,买了新衣服就揭不开锅了,我买了新衣服,你不吃饭了?” 莫清曄闻言为难地拧紧了眉毛,隨即一咬牙,说:“我去捡柴卖钱,卖了用来买吃的,你买新衣服。” 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你这么想穿新衣服?旧的不行?將就將就都不行?” 钟璃本以为莫清曄是孩子心性,就喜欢新的。 谁知他竟然说:“我穿旧的,但是你要穿新的,三叔说了,你带著我过得不容易,应该穿好的。” 钟璃听了一时愣住了,吶吶地看著莫清曄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声音。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懂得的傻子,竟然能说出这么窝心的话? 看她不说话,莫清曄有些急了,抓著她的袖子不住地晃,说:“你那天还夸我捡柴能养家了的,我可以让你买新衣服的,阿璃你別捨不得,你买了我回去就去捡柴,保证不会让你买了衣服就饿肚子!” 前世今生,莫清曄是第一个这么认真地跟钟璃说,你值得更好的人。 儘管他是个傻子。 钟璃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软成了一片,暖得不行。 钟璃的眼眶不自觉地就红了,嘴唇蠕动了一下,却觉得喉咙里像堵著一坨似的,梗著说不出话。 她偏头避开了莫清曄灼亮得仿佛能烫人的目光,哑声说:“放心,不会饿著肚子的,我们都穿新的,不要旧的,听话。” 莫清曄没听懂她的意思,依旧是一脸迷茫地看著她。 钟璃勾了勾唇,平復好了情绪,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跟他解释,说:“那些旧的,我买回去是为了卖的,不是自己穿,等把这些旧的衣服卖出去了,我们很快就都能买新衣服了,还能给你买肉吃,知道吗?” 莫清曄的脑子不太能理解这一通买了又卖了的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確定了钟璃不会穿旧的,他的嘴角还咧开了嘿嘿的笑了,嘴里还嘀咕著说:“新的好,就应该要新的。” 钟璃闻言,目光柔软成了一片,静静地看著他没有说话。 不到半个时辰,老板带著两个伙计將后院里堆成了山的旧衣服清点清楚,出来给钟璃报了数目。 总共有一百二十三件,丝绸的少一些,三十三件,剩下的八十多件都是布的,还有少数的几件竟然是更稀有的蚕丝的。 全部合计下来,总共二两八钱。 剩下的几十文是零头,被钟璃磨著老板给抹了。 老板做成了这么一笔买卖乐出了大门牙,心情不错地跟钟璃签订了契约,钟璃先付一两银子的定金,剩下的一两八钱,过后算作尾款。 而且为了方便钟璃將东西拉走,老板还同意让这些东西继续在后院摆两天,两天后,钟璃就必须来全部带走。 全部商量好了,不说卖绣品的钱没到手,钟璃身上带来的巨款也没了,之前想买的布匹自然也就买不上了。 钟璃心里安慰著自己,说手上这些东西捣腾出去了就有钱了,带著一步三回头的莫清曄出了布庄的大门。 回去的路上,钟璃琢磨了一路,下了牛车看天色还早,顾不上做饭,带著莫清曄就直接奔著李猎户家赶了过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碰上李铁柱从林子里出来。 李铁柱去了一趟林子里,肩上扛著一根棍子,棍子的末尾还掛著一只绑著后脚的山鸡。 见到钟璃跟莫清曄来了,李铁柱也有些意外,笑著说:“清曄跟弟妹来了啊,快进屋,进屋坐下再说!” 说著他將手里的山鸡扔到了院子里,招呼著钟璃和莫清曄进屋。 钟璃也没推辞,带著莫清曄就走了进去。 进屋坐下,没等客套,钟璃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 她想跟李家借车,还有一个能赶车跟著她出去的人。 毕竟她虽然能做的事儿不少,赶车这个选项目前的確不是她能会的范畴之內。 钟璃既然是上门想找人合作的,也不遮掩自己的来意,开门见山地跟李猎户说:“李叔,是这样的,我在镇上的一个布庄里买了一些旧的衣服,想著把这些旧衣服拉回来到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卖,但是因为东西多了一些,我自己一个人不成,需要一辆车跟一个会赶车的人帮忙拉东西,既然是做买卖,我也不能亏了您,这车就算是我租的,我每天给您三十文钱当租金,铁柱哥跟我和清曄一块儿出去卖衣服,我每天给他工钱,不说高低,我每天赚多少,给他十中提一,您看行吗?” 这样的话李铁柱每天赶著车跟钟璃出去,回来不论钟璃赚了多少,车都有一定的租金,李铁柱还会有工钱。 这样的买卖,怎么算,李家都是不亏的。 李猎户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摆手说:“说这么客套干啥,要用车这事儿好说,明天让铁柱跟你去就是了!不用这么客套!” 借车这事儿说定了,钟璃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轻鬆的笑,头顶縈绕著的贫困阴霾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赚钱致富,起码终於跨出了第一步啊! 第47章 清仓亏本大甩卖! 跟李家说好了借车的事儿,终究推辞了李家留饭的邀请,带著莫清曄回了自己的小茅屋。 原主不知道攒了多少年的积蓄已经被钟璃祸害得差不多了,她这会儿的全部致富指望都在那个布庄的旧衣服上,儘管心性镇定冷静,这一晚上还是翻来覆去得没怎么睡著。 她睡不著,莫清曄就不能出去。 所以两个人挺尸似的直直地躺在床上,盯著头顶的草棚挣扎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眼眶通红地打著哈欠爬了起来,用冷水洗漱隨便垫吧了点儿吃的,就匆匆往跟李铁柱约好的村头赶路。 李铁柱也早就到了。 钟璃跟莫清曄到了后,客套了几句,上了骡车蹬蹬蹬地往镇上赶。 到了镇上,钟璃一开始没直接去布庄。 她打听过了,镇上有专门浆洗衣服的地方,收费也很便宜。 那些旧衣服堆放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一些陈旧的味儿,皱皱巴巴的,外表就不体面,想卖出一个好价格也不容易。 洗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她去跟浆洗的地方的老板商量了一会儿,以一百文的价格谈了下来,扭头让莫清曄带著李铁柱去將布庄里所有的旧衣服都拉了过来,在这儿就地浆洗。 这会儿浆洗衣服没前世接触到的那么繁琐。 就是用皂角粉清洗一遍,然后再用淘米水泡一会儿撑开晾乾就行。 用淘米水泡过的衣服看起来会比较直挺,也更体面,村里人买一件衣服为的就是这份体面,所以这个步骤是万万不能省的。 钟璃为了省钱没敢僱人,自己亲自下手將那一百多件衣服匆匆过了一遍水,然后用大缸子全都用淘米水泡了起来,忙活了一上午也没顾得上吃饭,就让莫清曄去买了两个包子填补了一下。 莫清曄全程都跟著她,学著她的样子帮忙,就连李铁柱也跟著搭了一把手。 钟璃原本预计要一整天才能忙完的活儿,在这两人的帮忙下下午时候就弄完了。 用淘米水泡了一会儿,钟璃估摸著差不多了,直接用买来的大盆將湿漉漉的衣服都装了起来,搬上了李铁柱的骡车,一路顛顛地又赶了回去。 到家后就是晾衣服。 钟璃早有打算,找附近的人家借了好多长长的竹竿,牵著绳子把衣服都晾了起来。 冬天温度都不高,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空气乾燥,风也很大,吹起来也快。 全部家当都在这儿了,钟璃不敢马虎,全程守著这些湿衣服,时不时地就拿著一个乾净的小扫帚轻轻地拍打衣服上的褶皱,晚上也睡不踏实,生怕风吹走了一两件,半夜都要爬起来看看情况。 就这样精心盯著,也两天后才把全部衣服都吹乾了,当天晚上,钟璃让莫清曄去跟李铁柱约好了第二天一早碰面,才早早地带著莫清曄睡下。 第三天天刚亮,钟璃揉著通红的眼睛爬了起来,把睡得正熟的莫清曄推醒,踩著鞋下了床。 李铁柱也来得早,帮忙张罗著把所有衣服都收好堆在了骡车上,钟璃又折返回去把前两天准备好的一捆笔直的棍子背了出来放在车上。 李铁柱看这些棍子,愣了一下,有些好奇:“这个用来干啥的?” 钟璃神秘兮兮的一笑,说:“这是牌面,有大作用。” 说完,钟璃拉著莫清曄爬了上去,吆喝著赶车出发。 钟璃定下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王家庄。 她先让李铁柱把骡车赶到了隔壁王家庄的庄口,车停稳跳下来,拿出了之前带上的那些棍子在车上撑了一个简易的架子,然后找出了几件顏色靚丽一些的衣服,在肩膀的位置用一根笔直的棍子撑了起来,用绳子拴著棍子的中间,將衣服掛在了这个木架子上。 原本团成了一团的衣服这么一展开,顿时感觉就高大上了不上,而且看起来也更为显眼吸引人,將原本其貌不扬的骡车装点得枝招展的,勾得莫清曄都忍不住盯著乐了。 看他傻笑,钟璃有些好笑,说:“笑什么?” 莫清曄傻乎乎的,说:“好看。” 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戏謔地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觉得什么都好看。” 树好看草好看,人也好看。 就连几件衣服掛起来也好看。 莫清曄的世界里,大概就没有不好看的东西。 钟璃本来只是隨口调侃一句,不料莫清曄听了却认真地说:“你最好看。” 钟璃愣住了。 李铁柱也跟著笑了出来,闷闷地说:“清曄兄弟说得在理,在他心里,自然是他媳妇儿是最好看的。” 莫清曄的脑子里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谦虚两个字应该怎么写,平时最乐意听的,就是有人夸钟璃,比夸他自己还开心。 所以李铁柱一说完,莫清曄就忙不叠地点头,篤定地肯定道:“大哥说得对,我媳妇儿最好看了。” 钟璃被闹了个大红脸,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只能是忿忿地瞪了不明所以的莫清曄一眼,欲盖弥彰地转身接著忙活。 他们出门得早,把衣服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村子里的人才刚刚起来活动。 冬日里农活能干的事儿少,这会儿本就是人閒著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朝著钟璃旁边的这辆掛满了衣服的骡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只不过这些人只是看,並不走过来问。 钟璃见状觉著这样下去不行。 她扭头又从车底翻出了一个铁缸子放在了手里,拿起一根棍子重重地敲了两下,噹噹当就是两声闷响! 路过的村民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了,钟璃深吸一口气,扯著嗓子就开始喊:“衣裳甩卖!大甩卖了!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便宜买亏本卖了啊!” 一句嚷嚷完,面对李铁柱跟莫清曄不约而同投过来的惊讶目光,钟璃的脸登时就更红了。 反正第一句已经喊了,第二句第三句也无所谓了。 钟璃索性摒弃了自己的脸面,不管不顾地把自己化身成了一个行走的宣传喇叭,不住地喊:“买了就是赚了不买就是亏了!买一件赚够本买两件不吃亏啊!快来看快来买啊!” 第48章 金钱滚滚来 钟璃喊得卖力,这时终於有个大妈凑了过来,试探地问:“衣服咋卖的?” 钟璃齜牙一笑,大声回答:“布的一件八十文,绸缎的一件一百一十文!!” 看大妈犹豫,钟璃上前不由分说拉住了她的手往骡车前一凑,抓起一件衣服往她手里一塞,说:“大妈您看看这做工,这质量,这个价格您就是买布自己来做也买不著的啊!不是我跟您夸口说大话,您就放心买,买回头一准亏不著您!这做工这质量,不说穿十年八年,隨便穿个三五年是绝对没问题的!不信您仔细摸摸,这个绝对是物超所值的!稳赚不赔的!” 这衣裳的质量的確不错,不然钟璃也不会一眼就看中了想要。 大妈眼里闪烁著明亮的挣扎,迟疑地说:“你这衣裳看著可不像是新的,你可別坑我!” 钟璃一听乐了,说:“大妈您这就是说笑了,您火眼晶晶我哪儿能坑您?这衣裳的確不是新的,要是新的,我也不能卖这个价啊!您说是不?” 大妈听了眼里的意动更明显了,嘴里还嫌弃著,手上翻衣服的动作却更快了。 钟璃见缝插针,说:“虽说这是旧的,可是您仔细瞅瞅,这跟新的也没差了啊!而且这还便宜,您买回去就是赚了,多买多赚,您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舌灿莲,將这些旧衣服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稀罕东西,再加上这价格的確不贵,东西也挺好,大妈听了挺开心,美滋滋地挑了两件攥在手里,跟钟璃討价还价:“不能便宜点儿了?我这都买了两件了,便宜点儿!” 钟璃苦笑著摇头,说:“大妈,这已经是最低价了,这个价您在哪儿都买不著这样的好东西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大妈不死心,跟钟璃又拉扯著说了半天,最终钟璃少收她十文钱,给她打包了两件。 大妈一走,今儿的买卖算是正式开了张。 有了大妈这个活招牌,钟璃的摊子前很快就围了一圈村民。 七八个人头涌动,挖宝似的在衣服堆里翻找。 钟璃就站在一边跟大妈大姐们討价还价,顺便还夸一波自己的东西有多好。 钟璃苦口婆心地说:“这眼瞅著就要过年了,谁家不想著添置两件新衣裳添份儿喜气?这都做新的不是做不起,就是白白浪费了没必要您说对不?这有现成的做好了的,质量好价格低,您买回去那个吃不了亏买不了上当,不了多少钱给一家人都添上两件体体面面的新衣裳,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就我这个价格,您再去谁家看都再找不著这么合適的了,您就放心挑放心选,买多了不会后悔,买少了那才是真的吃亏了!” 钟璃一边嘴皮子飞快地动著,手上麻利地给人装衣服找衣服。 莫清曄跟李铁柱就在旁边帮著收钱。 八十文一件一百一十文一件,人头一波一波地踊上来,衣裳一堆又一堆地被人抱著出去。 钟璃一开始还默默地在心里计算卖了多少件,可是到后来直接算不过来,只能闷头张罗。 不到半个时辰,骡车上的衣服就少了大半。 莫清曄腰间掛著的那个布兜子也装得那满满当当的都是铜板,沉甸甸地坠著他的腰带,以至於莫清曄不得不时不时就伸手扶一下,生怕不注意裤子就这么被扯掉了。 一个村子总共就这么些人,张罗了一早上,每家每户只要是能出得起几百文的,基本上都上钟璃这儿挑了两件。 到了晌午,钟璃粗略清点了一下车上剩下的衣服,估摸著还有几十件的样子,而且被挑剩下的,大多都是矬子里边的矮子,成色比被挑走的那些还要旧一些。 钟璃想了想,一拍手说:“李哥,咱不在这儿卖了,你带著清曄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前边村里找户人家买点儿吃的,咱们吃饱了直接回去。” 李铁柱今天刚刚被钟璃这一手叫卖的功夫惊住了,一听她要走,立马就懵了:“咋滴,这是不卖了?” 李铁柱想不通,卖得这么好,怎么突然就不卖了? 钟璃吸了一口气,平復著说了一早上的话的口乾舌燥,说:“当然卖,今儿得爭取把这些东西都卖出去才行,不过这儿已经卖不动了,我们换个地方接著卖。”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com】 李铁柱似懂非懂地点头说成。 钟璃又扭头叮嘱莫清曄:“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好不好?” 莫清曄不想,摇头说:“我想跟你去。” 说著就跟生怕钟璃把他扔下一样,还伸手抓住了钟璃的衣摆,俊秀的眉毛也秀气地拧在了一起,眼神可怜巴巴的。 钟璃一看他这个小表情就心软了,不好意思地跟李铁柱说:“李哥,那要不麻烦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跟清曄很快就回来。” 李铁柱根本就不在乎这种细节,哈哈一笑,摆手说:“行,你们去吧,放心,这些东西我都给你们看好了,保证不会丟!” 钟璃抱歉地笑了一下,牵著莫清曄往村子里走。 走了没几步,莫清曄就兴冲冲地將自己腰间掛著的那个布兜兜往钟璃的手上砰,压抑著兴奋说:“阿璃,你看我们有好多钱!” 钟璃好笑地看向他。 莫清曄眼神发亮,激动得尾音都在打颤:“好多好多钱!” 钟璃被他逗乐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一下他冰凉的手,低声跟他说:“这不算多,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钱的,比这多很多很多的钱。” 莫清曄听了止不住的傻笑,眼睛都弯成了一道,一手牵著钟璃,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攥著装著钱的布兜兜,心满意足得眉眼都舒展出了愉悦的弧度。 钟璃眉眼含笑地带著他找了一户正在做饭的农家,给了对方一些钱,买了七八个热腾腾的杂粮窝头,又灌了一壶热水,返回到了村口。 钟璃將杂粮窝头分给了李铁柱跟莫清曄,自己拿著一个慢慢地就著热水啃,吃得差不多了,带著卖了大半的衣服回到了莫家村的村口。 到了村口,钟璃如法炮製像之前那样將剩下的衣服都用棍子撑了起来,用力敲了敲手里的铁缸子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喊。 莫清曄却突然伸手拽了她的衣袖一下。 钟璃奇怪回头,莫清曄脸红红地说:“阿璃你休息,我来喊。” 看钟璃戏謔地挑起了眉毛,莫清曄就跟怕钟璃不相信他可以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我声音比你大,你嗓子都喊哑了,这次我来。” 钟璃存心逗他,问:“那你知道怎么喊吗?” 第49章 我一定对你很好的 莫清曄咳了一声,学著钟璃之前的样子,说:“卖衣服了!布的八十文绸缎的一百一十文!” 看莫清曄这么认真地学著自己的样子叫卖,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她一笑,莫清曄的脸登时就更红了。 钟璃大方地將手里用来造声势的铁缸子塞给了莫清曄,低声说:“不能这么叫了,现在没有绸缎的了,剩下的都是布的,布衣裳一件七十两件六十五,这么喊,记住了?”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点头,一本正经地咳了一下,下一秒就中气十足地喊了起来,手里的铁缸子也学著钟璃之前敲打的频率锣鼓喧天地敲了起来,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过来看。 莫清曄叫卖的时候,钟璃就在一旁负责跟来看的人推销。 虽然剩下的都不是什么好的货色了,可是架不住钟璃的口才好,能说会道。 不到一个时辰,骡车上剩下的那些衣裳就被一扫而空,知道消息迟了赶过来没买到的人还一脸遗憾地唏嘘,问钟璃什么时候再卖下一次,钟璃笑著跟来问的人打哈哈,装作没看到挤在人群中盯著自己目光恨恨的莫春一样,笑眯眯地带著莫清曄上了李铁柱的骡车,蹬蹬蹬地回了村尾的家。 钟璃一走,莫春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脚步飞快地扭头回了家。 她得赶紧回家去告诉她娘钟璃在干什么! 钟璃不知道莫春在想什么,这时候她正跟莫清曄数钱数得非常开心,眼神都是晶亮的。 莫清曄掛著的那个布兜兜並不小,里边结结实实地装了一袋子铜板,稀里哗啦地倒在一块乾净的木板上,满噹噹的一板子! 堆得冒尖! 別说莫清曄了,就连家境相对富裕的李铁柱看著这个情形也忍不住嘖嘖感嘆:“这买卖是真的来钱快,我见过不少做买卖的,就没弟妹这个来得快的。” 钟璃听了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谦虚说:“这有什么?不过就是小打小闹罢了,而且这些也不尽然都是我的,我从布庄拿来这些衣裳只是付了定金,还欠著人布庄老板的尾款呢,把尾款除了,我其实也没剩下多少。” 钟璃並不打算让人真的知道自己赚了多少,一个劲地谦虚了几句,又说:“李哥你先別急著走,来坐下喝口水,把这些帐清点清楚了,我好给你结算工钱。” 李铁柱听了信了钟璃没赚多少的说辞,心里越发地觉得钟璃带著莫清曄单独过活不容易,推脱说:“都是乡亲,我就不在这儿看著了,弟妹你算清楚了跟我说一声就成。” 更何况这买卖从头到尾都是钟璃张罗的,李铁柱觉得自己並没有帮上多少忙,真让钟璃给他那么高的工钱,李铁柱自己的心里过意不去。 钟璃没让他走,执意让人留下,说:“亲兄弟还得明著算帐呢,李哥別跟我客套,不然以后再有这样的买卖,我都不好意思找你张口,你就坐下再歇会儿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铁柱没再坚持走,只是也不数钱,只是坐在一边等著。 钟璃加快了清点的速度,很快就算出了总帐。 算上全部铜板,她总共卖了十一两六钱银子。 除了欠著布庄老板的一两八钱,还余下九两八钱。 按照她之前跟李铁柱说好的租车的钱和工钱,她总共给李铁柱提了一两的工钱。 李铁柱一看这一堆给自己的,立马就推辞说:“弟妹这太多了,不成!” 不等钟璃说什么,他就说:“不行,我不能拿这么多,你要是真想给,看著多少给一些就是了,这太多了,真不成。” 钟璃却执意如此。 李铁柱为人踏实勤快,虽然之前只说了他只要赶车就行,可是这几天他也一直忙前忙后地跟著忙活,如果没有他,这些活儿就指望著她跟莫清曄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 更何况钟璃心里还有著长期合作的打算,自然不会吝嗇这点儿价钱。 钟璃略微劝了几句,又说:“李哥,这是之前就说好应该给的,你就別跟我客气了,以后有什么合適的买卖我还指望著你搭把手呢,你要是不接下应得的,以后我都不好意思再找你开口了。” 就连沉浸在数钱的乐趣中的莫清曄也没忍住插嘴说:“是呀李哥,你听我媳妇儿的,我媳妇儿说得对。” 钟璃没忍住横了他一眼,啐了他一口说:“就你会瞎插嘴。” 莫清曄无辜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清了她眼里的笑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服气地哼唧:“本来就是嘛,你说的就是对的。” 他俩这么说,李铁柱也不好再推辞,只能是脸红红的將钟璃塞给他的钱都收下,走之前不停地跟钟璃说:“弟妹,以后有啥事儿,只要能用得上我的,你儘管让清曄兄弟来跟我说,別跟大哥客气。” 钟璃笑呵呵地应声说好,拽著还想继续数钱的莫清曄,亲自將李铁柱送出了家门。 李铁柱走后进了屋子,没了外人,饶是钟璃冷静自持也不由得被眼前堆著的一堆钱晃了眼。 这是九两银子啊! 这时候普通的农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三两,这还是家里好几个壮年劳动力的情况下。 她这一下捣腾了几天,直接赚够了接下来两年的口粮! 钟璃感觉自己一下就看到了来日生活的曙光,手痒似的捏著莫清曄的小俊脸,左右拉扯著喜笑顏开地说:“莫清曄呀莫清曄,以后咱家要过好日子了,开心不?激动不?欢喜不?” 莫清曄眼神清亮,一个劲地点头:“开心开心!” 钟璃乐得不行,问:“知道有钱了能干什么吗?” 莫清曄想也不想:“给你买新衣服!” 钟璃猛地一怔。 莫清曄还在自顾自地乐呵著,说:“今天,不明天我们就去给你买新衣服,別人穿新衣服过年,你也要有的,我们明天就去买!买两件!” 钟璃是真的没想到到了这会儿莫清曄还惦记著这个,听著他的打算一时愣住了。 莫清曄还在说:“阿璃穿新衣服肯定特別好看,比谁都好看,而且阿璃还很厉害,你……” 钟璃忍无可忍,突然伸手狠狠地一拽將莫清曄抱到了怀里。 钟璃的个子比莫清曄矮了很多,以至於拥抱的时候,她不得不踮起脚高抬手臂,姿势也很彆扭,可是就算是这样,现在却没有人的心思在计较这个。 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莫清曄的瞳孔狠狠一皱,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几分。 钟璃压抑著眼里的滚烫,紧了紧抱著莫清曄的胳膊,轻得不能再轻地跟他说:“莫清曄,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一定对你好。” 第50章 赚钱路漫漫 一个拥抱过后,气氛突然就有点尷尬。 钟璃鬆开了莫清曄,僵硬地抓了抓自己的胳膊,由衷地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衝动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这下好了,尷尬了。 不过尷尬是单方面的。 莫清曄似乎根本就不能理解钟璃究竟为什么尷尬,还在美滋滋地跟钟璃盘算应该跟她去买什么样子的新衣服。 钟璃听了他的话,心里那点儿不自在也散了个一乾二净,盘腿坐在床上,眉眼含笑地听著莫清曄掰著手指头算帐,乐得眼睛弯成了一道弯月。 算完帐,天也黑了。 钟璃压抑著突然富有的兴奋从屋子里走出来生火做饭。 兜里有钱了,钟璃的生活追求也高了,不再满足於每天喝粥的苦日子,直接用回来的时候提前用水泡著的玉米面跟高粱米做了杂粮饭。 把饭燜上,她手上不停,又找出了之前罐子里装好的油渣装到碗里,找了一个土豆削皮切丝,饭燜得差不多了,锅里放猪油,用油渣炒了一个土豆丝。 当时分家的时候,钟璃还分到了十几个鸡蛋。 钟璃捨得下本钱,拿了四个鸡蛋打碎搅拌,在泛著油光的水开的时候將鸡蛋倒下去,一手捏著铁勺不住地搅拌,倒下去的鸡蛋液很快就变成了蛋,火候差不多了往里边加盐,不一会儿蛋汤的香气就充斥著鼻尖的空气。 钟璃叫莫清曄出来帮忙抬饭。 用一个大碗装著蛋汤,另外一个碗装著土豆丝,一起跟著抬了进去。 钟璃跟莫清曄相对而坐,两个人一人一碗杂粮饭,蛋汤里还放著一个汤勺。 莫清曄盯著眼前的饭碗咽口水,似乎是饿得狠了。 钟璃觉得好笑,用勺子舀了一勺蛋汤倒进了莫清曄的碗里,轻声说:“杂粮饭硬,你用汤泡著吃,吃完了再去添,外边做的还有多的,管饱。” 莫清曄听了眼神亮晶晶的,重重地嗯了一声埋头开始吃饭。 杂粮饭很有嚼劲,有了蛋汤泡著吃一点都不费劲。 再加上用了重油熗炒的土豆丝根根分明爽脆可口,油渣更是香脆爽口,非常下饭。 钟璃只吃了一碗,莫清曄却连汤泡饭地吃了三碗才堪堪停下,意犹未尽地放了筷子。 吃完饭,莫清曄主动请缨去洗碗,钟璃见他一副生怕少了表现机会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好笑,交待了几句让他小心一些烧水的时候別烫著,自己坐在床板上开始琢磨接下来的事儿。 明天应该去镇上把布庄老板的尾款给清了,如果可以的话,还应该问一下这样的旧衣服在哪儿还能收著,这样的倒卖生意应该还能赶著年前再做一次。 只不过这买卖也长久不了。 毕竟附近几个村子就这么些人,除了穿衣服还得过日子,就算价格再便宜,也不会有人买多的回去摆著。 还有就是莫三叔家的儿子过年的时候估计就要回来了,应该跟他打听一下,县城里的情况。 县城肯定比镇上要繁华,如果想做买卖的话,还是县城比较合適。 只不过…… 钟璃嘖了一声,觉得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自己找机会去县城里看一趟才行。 毕竟听说不如见面,自己亲自去看了,才知道赚钱的机会在哪儿,她之前的想法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想著想著,钟没忍住又拿起了一块黑炭,蹲在地上开始写写画画。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將近二十天的时间,这二十天里做什么估计都不方便,她跟布庄老板说好的针线活的买卖应该接著往下做,能有一点儿是一点儿,总比没有收入坐吃山空的强。 还有过年应该添置一些东西。 肉应该买一些,莫清曄的新衣服也得赶紧买布匹回来做,还有莫清曄的鞋子…… 想到莫清曄那个已经露出了脚趾头的鞋子,钟璃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她现在有点后悔当初没好好地跟著妈妈学做鞋子了。 以至於现在哪怕有无穷无尽的想法,空有想法拿不出技术,也没办法。 只能去跟別人买。 还有这个茅屋…… 钟璃抬头四下看了一眼,捏著木炭的指尖也不自觉地稍微用了几分力气,无声嘆气。 开年后,这房子也应该好好地请人来修缮一下了。 住著一个危房,夜里风雨稍微大些,都会不由自主地担心房子会不会塌了,这样下去不行。 仔细算下来,方方面面都需要钱。 原本还觉得自己挺富裕了的钟璃盯著自己刚刚赚回来的那些钱,心里不是滋味。 这才哪儿到哪儿吶。 根本不够吶…… 莫清曄洗碗回来,被钟璃催促著赶紧趁著灶里的火还没熄,烧了热水洗脸泡脚,热烘烘地上了床。 两人裹著被子,钟璃认真地跟莫清曄说:“明天一早我们还得去镇上一趟,你晚上早点睡,要早起的知道吗?” 要是以往,莫清曄听著能去镇上兴奋得不行,点头能点得快把脖子摇断。 但是今天莫清曄听了却苦了脸,皱巴著俊脸说:“明天还去啊!” 钟璃奇了,问:“怎么,你不想去了?” 就跟怕莫清曄不明白去镇上是什么意思似的,钟璃细心地跟他解释:“镇上就是有油饼跟餛飩的那个地方,去了就能给你买吃的,你不想去吗?” 莫清曄苦哈哈地耷拉著嘴角摇头。 他嘀咕著说:“我脚疼,不想去。” 更重要的是,钟璃因为不放心莫清曄一个人待著,去哪儿都总是要把他带上。 这样安全是安全了,莫清曄也没了自由。 莫清曄想做点儿什么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这回钟璃要去镇上,莫清曄不想跟著去了。 他还有正事儿没做呢。 钟璃听了面露迟疑,问:“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能成吗?”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点头,说:“我能行啊!我以前就经常自己一个人在家的!” 而且钟璃刚刚嫁进莫家的时候也不喜欢莫清曄跟著她,时常把他赶走,这次回来,莫清曄也想不通钟璃怎么突然就改了性子。 见他坚持,钟璃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地吹了灯,说先睡觉,有什么明天再说。 钟璃想的是莫清曄孩子心性,说不定今天晚上说不想去,睡了一觉起来就改了主意。 谁知莫清曄这次少有的坚定,第二天早上钟璃叫他的时候,他也坚持裹著被子不肯动,怎么说都不去。 钟璃没招了,只能是叮嘱他说:“那我自己去,你一个人在家,记住不能乱跑,要好好地待著,等我回来,知道吗?” “还有,昨天吃剩的饭就在锅里放著,你起来烧水燜热了再吃,实在不行不会做,那就在床底下的那个兜子里找几个鸡蛋出来煮熟了吃,不能不吃饭,记住了没有?” 莫清曄裹著被子迷迷糊糊地点头。 钟璃嘆了一口气,穿好自己的衣服,带上昨天赚的准备拿去镇上换成碎银的铜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钟璃自己一个人,脚程快了不少,到了村口坐上了牛车,突突突地往镇上赶。 这头钟璃忙著去镇上,另外一头的莫家也正是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 第51章 有活儿找上门 莫春昨天看了钟璃卖衣服的场景,回来没忍住添油加醋地就跟家里人说了一通。 用莫春的话来说,钟璃就是赚了数不清的白的银子,莫清曄身上掛著的那个布包都装满了! 婆婆一听这还得了? 钟璃在家的时候好吃懒做,分家出去了就忙著赚钱,这小蹄子几个意思? 婆婆立马就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天色太晚了再加上家里老头子拦著,婆婆当时就想去找钟璃算帐了。 熬到天亮,已经是婆婆能忍耐的极限了。 一大早,婆婆就跟莫春在院子里嘀嘀咕咕的,说的都是一些如果钟璃真的赚了钱,应该拿出一些来给家里添补家用。 莫春想得更好。 钟璃昨天卖的衣裳那么好,怎么就不能拿两身回来给家里人穿? 她自己好过了,凭什么要让家里人这么苦巴巴地过苦日子? 这母女俩一个比一个想得好,张罗著就要去找钟璃算帐。 莫老二听了没忍住,闷声闷气地说:“娘,弟妹跟老三分出去过已经很不容易了,弟妹好不容易找著个挣钱的买卖,你还折腾什么?她一个妇人带著老三能过得好,那就已经够艰难的了,你还总想著让她帮补家里做什么!家里又不是真的揭不开锅了!” 婆婆一听莫老二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话立马就急眼了。 婆婆还记著莫老二之前分家的时候偏帮钟璃的事儿,一张嘴就尖锐十足地吼:“老二你这话啥意思!什么叫做我去折腾?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孝敬老人是钟璃应该做的!她现在日子好过了,回头帮补一下家里怎么了?!” “你吃著莫家的饭穿著莫家的衣,张嘴闭嘴就帮钟璃那个贱人说话!你到底是哪边的?!” 莫老二顿时词穷,想解释几句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婆婆战斗力惊人地喷了个一头一脸,一脸丧气地嗨了一声,垂头丧脸地扭身去挑著自己卖货的担子,直直地走出了莫家的院门,將婆婆的咆哮扔在了脑后。 婆婆站在院子里叉著腰中气十足抑扬顿挫地骂了吃里扒外的莫老二一顿,也不管这人到底能不能听见,骂完了,踮著小脚催促著莫春赶紧收拾利索了,挽著莫春就步履匆匆地朝著钟璃跟莫清曄住的茅屋赶了过去。 与此同时,钟璃出门后,莫清曄也立马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昨天晚上吃得太多还撑著的肚子,穿上鞋子动作飞快地扭头进了茅屋后边的林子。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钟璃到了镇上,因为没带著莫清曄的缘故没敢耽搁,只买了一个包子三两口啃完了,在镇上唯一的钱庄里將满噹噹的一兜子铜板都换成了碎银,匆匆朝著布庄赶。 布庄老板原本就在布庄门口勾著脖子四处张望,远远地看到钟璃来了,胖胖的脸上立马绽放出了足够灿烂的笑容,笑容满面地將钟璃迎了进去。 “铁子!赶紧给夫人上茶!快快快!” 老板热情地张罗著让钟璃赶紧坐下,说:“外边天冷,夫人一路奔波过来只怕早就冻著了,赶紧去沏一壶热茶过来喝了暖暖身子!” 布庄老板虽然对钟璃態度一直都不错,可是也没这么空前热情过。 钟璃一时心里犯了迷糊,心里警惕著接过了伙计递过来的茶杯却没喝,隨手放在了一边,问:“老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怕我还不上尾款想赖帐,所以这般客套?” 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解释说:“夫人这般人物哪儿能是赖帐的那起子小人?不瞒您说,我今儿是有事相求,所以想请夫人帮忙,故而才客套了一些,不过……” 老板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话锋一转,又说:“不过看夫人的精气神不错,想来那些旧衣服的处理夫人还算觉得满意?” 钟璃打哈哈似的一笑,漫不经心地一摆手,淡淡地说:“谈不上多满意,就是混口饭吃的事儿,比不上老板您的大买卖赚得盆满钵满。” 没人不喜欢听奉承话。 钟璃这话一出,原本就笑呵呵的老板顿时就更乐得露出了大板牙,一个劲地跟她谦虚著说小买卖谈不上多大。 钟璃无心跟他客套打太极,索性直接將尾款应该付的银子拿了出来,说:“这是应该付清的尾款,老板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之前的契约就该毁了才是。” 买卖成了帐目清了,之前签订的契约就应该毁了。 这样这桩事儿到了这儿才算圆满。 老板笑眯眯地收了银子,又吩咐伙计將契约拿上来,当著钟璃的面撕了毁了扔进了火盆里,这才搓著手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原来是镇上的一个员外家里要嫁姑娘了,家里的裁缝不得用,员外郎家的小姐之前来布庄里买了一块由钟璃卖出来的荷包手帕,看上了和记布庄的手艺,想著就把绣嫁妆的事儿分出一部分来,交给和记布庄的人来做。 员外虽然比不上皇亲国戚,但是在这个不大的小镇上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富户人家,这桩买卖老板自然是不可能往外推的。 可是布庄里的绣娘不少,能干针线活绣嫁妆衣服的也不少,能有钟璃那样的手艺的,却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老板应承了员外郎的要求,答应著给员外小姐做得十全十美,自己却没这个本事,於是乎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了钟璃的身上,希望她把这个买卖应承下来。 钟璃听了,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那这嫁妆,究竟是怎么个做法?” 老板一听这话有戏,立马就乐了,拍著手说:“嫁衣自然是用不上咱们的,都得新嫁娘自己亲手做,我们要做的,就是一些家常一些的衣裳,还有绣鞋荷包手帕之类的小物件,总共要做的家常衣裳十件,绣鞋八双荷包三十二个手帕五十张。” 钟璃听完就没忍住苦了脸,嘆气说:“老板,您这不是嚇我呢吗?这么多东西,一针一线的绣,哪儿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得出来的?我就是有这个心,我也没这个力吶。” 儘管钟璃的工作效率高,可是这么多东西,她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做上四五个月,更何况她家里一摊子破事儿,哪儿能真的就把所有功夫都耗费在绣上? 老板一听她拒绝的意思立马就叫苦不叠地喊了声姑奶奶,说:“夫人,这不了您多长时间,员外郎家给的时间充裕,您只要在四个月之內把这活儿完了,这事儿就算成了,而且这活儿我都应承下来了,您要不是不答应,我可就真没法给员外郎家里交待了,您这不是眼睁睁看著我下火坑吗?” 钟璃被气笑了,没好气地说:“听哦您这话头这意思,像是我哄著您答应的似的。” 第52章 有个做生意的好头脑 老板看她不高兴了,立马就换了脸嘴,一脸討好的笑,说:“夫人您大人大量,別和我计较,我就是急昏头了一时说糊了嘴,您別吃心往心里去,主要是您仔细想想,这事儿若是成了,您自己也能得不少好处是不是?这员外郎家富庶出手大方,把这差事办好了,一定亏不了您的能耐!” 钟璃脑子里转了一下,眯了眯眼,问:“那照您这么说,能得多少好处?” 老板乐开了眼,喜滋滋地跟钟璃盘算,说:“一件衣裳给六百文,一双绣鞋给三百文,至於手帕荷包之类的,直接都给您算作六十文一个,这买卖您就是打著灯笼也是没处找的啊!” 钟璃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市场价,觉得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似乎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迟疑,老板又一咬牙改口说:“那这样,我做主给您提个价,一件衣裳给您加三十文,剩下的每样都给您加十文,您看如何?” 钟璃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不合適。 时间太久了,不值当。 老板看钟璃冥顽不灵,都快愁哭了。 钟璃不鬆口,这活儿就没法让员外郎满意,员外郎不满意,这买卖他还怎么做? 面对老板的连声劝说,钟璃琢磨了片刻,说:“我只做衣裳,绣鞋手帕之类的小玩意儿我做不了,没那些时间,而且我做衣裳也不是做整件,只是把料子绣出样来,剩下的剪裁之类的您另外请人裁剪缝製,而且做衣裳的价格也不能是这个,我的手艺不说多好,起码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六百文这个价,您的確是给我压得太低了一些。” 虽然现在的物价不高,但是经过之前的试水,钟璃对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大致能卖什么价位心里还是有数的。 衣裳跟荷包手帕之类的小物件不同,要费的精力也不同,老板既然能给她开六百的价,那就证明这个价位还是有提升的空间的。 而且镇上那个员外郎家的情况钟璃也是听说过的。 说得夸张一点富庶一方也不是虚的,给老板的好处自然也不少。 钟璃不想不明不白地被当了廉价劳动力。 老板闻言苦著一张胖乎乎的脸,不停地跟钟璃討价还价。 钟璃耐性也足,跟他周旋了片刻,看老板还不鬆口,索性就说:“老板,我跟您也算是有几次交情了,今儿索性就跟您摊牌说了实话,其实我並不是很想做这个衣裳,您现在说的这个价,我也没法做,您要是不同意提价,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您再另外找別人做,我还是想跟您打听打听旧衣服的事儿,我对那个比较感兴趣。” 老板听了急了。 这他都答应了,钟璃咋能不做? 这下他也不想著压价了,一咬牙一跺脚,说:“这样,衣裳六百五十文一件,您只管绣出样子交待清楚怎么剪裁就行,您看成吗?” 钟璃气定神閒:“九百。” 老板急红了眼:“不成!太高了!您再往下调调!” 钟璃但笑不语。 老板咬牙还价:“七百!真的不能再高了!再高我就没法赚了!” 钟璃淡淡一笑:“这样,折中吧,我让一下您也让一步,八百怎么样?” 不等老板说话,钟璃就说:“这已经是我能接受的最低价了,您要是不同意,我也没法子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板也没法再往下压了。 老板乾巴巴地笑了一声,说:“您这头脑真的,不做生意太亏了,八百就八百,按您说的办,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您接了这活儿就得用心做好,若是东西出了差错,员外郎家追究下来,可不是我们这种做生意的小人物能开罪得起的。” 钟璃算了一下八百文一件,十件就是八千百文,合计下来就是八两银子。 她不用剪裁缝製,只绣样子,一件衣裳的样子绣得精细一些设计合理了,大概要用五六天左右的时间,不到两个月就能把这活儿赶出来,也还算合算。 最重要的是她刚刚见缝插针地跟老板打听过了,再想收旧衣服,就得等到开春以后了,因为冬日里好多地方都下了大雪,路上冻住了,跑商的车队没法往来,这样一来一去等到开春化冻了,起码也是三四个月以后的事儿了。 钟璃著急用钱,等不了这么久,这段时间估计也只能借著针线活挣钱,这活儿也还算不错。 钟璃答应了,老板怕她反悔,忙不叠地张罗著写了新的契约,让钟璃仔细看过后签字盖了手印,又给了钟璃三两银子的定金,这事儿才算是说成了。 员外郎家的东西都是自己出的材料,只是找人加工。 所以这活儿一说定了,老板就捧著两匹做工精细的绸缎走了出来递给钟璃,附带著的还有具体要用到的精致各色丝线。 老板叮嘱说:“这些都是个顶个的值钱物件,就是这绣用的丝线,也是专门让人从江南运回来的好东西,您做的时候仔细著点儿,別弄了坏了,不然人家闹起来是不好说的,知道吗?” 钟璃用指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绸缎的面料,心里无声感嘆。 有钱人的快乐,穷鬼是真的想像不到……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料子,大概要多少钱一尺?” 老板没经意,脱口就说:“这是上好的丝绸缎子,最低也得二两银子一尺呢!” 一布匹是五尺,也就是说,眼前的这布匹最低就得十两银子。 钟璃噎了一下,心里后悔得不行。 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要的价格还是低了。 这么贵的布,还特意找了人来做,老板肯定赚得更多啊! 面对钟璃幽幽的目光,老板实在是没抗住,哭笑不得地说:“您別这么看著我,我这张罗了半天,您多少得让我赚一些不是?不过我也跟您交个底说句实在话,这衣裳您要是自己剪裁缝製好了,剩下的边角布料就都算作您的了,回头您用来做什么小物件,不也是顶顶好的吗?”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算了吧,我没那么多閒工夫,就按之前的办就好。” 钟璃谈完这个,没忘了要给莫清曄做新衣服的事儿,只不过她现在接了別的活儿没了时间,索性就直接在布庄里买了现成的衣裳。 老板念著要让她干活的好处,一挥手给她算了一个合適的价格,钟璃给莫清曄选了两件厚实的布衣裳两双鞋,又给自己买了两身合適的衣服鞋子,这才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大个包裹,扛在背上往回走。 这时候,茅屋前的婆婆跟莫春母女俩已经堵住了从林子里回来的莫清曄,在茅屋门口闹了起来。 第53章 青天白日进了贼? 莫清曄刚刚办完自己的事儿从林子里出来,周身的凛冽还没散,就被莫家母女堵了个正著。 在莫家这些人面前,莫清曄一贯是怯懦又蠢笨的。 莫家母女也懒得跟他说话。 所以一见莫清曄,莫春就抢先发难,尖声质问:“傻子!钟璃呢?!钟璃哪儿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家?!” 莫春张嘴就是傻子,这儼然已经成了口头习惯,跟吃饭喝水一样稀鬆平常,足以证明前边十几年莫清曄在莫家的时候,家庭地位到底有多低下。 莫清曄眸光微微一沉,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莫春看他不答言,急得瞪圆了眼睛,还想嚷嚷,但是却被旁边的亲娘拦住了。 钟璃的婆婆一脸嫌弃地打量著莫清曄身上整洁厚实的衣,再一想到听说的钟璃卖好衣服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老三,你媳妇儿哪儿去了?怎么就给你一个人扔家了?她去干什么了?” 莫清曄还是盯著她不说话。 婆婆又问了几句,耐心耗尽,推开挽著自己的莫春就要往屋子里闯。 钟璃不在是吧,那她自己进去看! 看著什么她想要的直接拿走就是! 她一动,之前怎么都没反应的莫清曄也动了。 莫清曄跟一堵墙似的挡在了莫家母女的面前,俊秀的脸上神情憨乎乎的,说话的腔调也透著一股子说不出的傻气。 他说:“娘,阿璃不在里边。” 婆婆冷笑:“不在?不在家那是去哪儿了?”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莫清曄说不出话了。 婆婆看他实在不中用,狠狠地啐了他一口,呸了一声,说:“这才刚分家出来单过多久?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你扔在家里自己出去和野男人鬼混了?!钟璃这个小蹄子也太囂张了!我今儿要是不来,她还打算怎么亏待你!” 莫清曄知道这是她找的藉口,苦著脸认真解释:“阿璃没有鬼混,也没有亏待我,她只是去镇上忙正事儿了,她真的不在家。” 常人若是听了这话,想来也就不会硬生生要往里闯了。 可是莫家母女今儿就是打著要来找麻烦索要好处的主意来的,又怎么可能会因为莫清曄的一句话就打消了念头? 莫春阴阳怪气地在一旁帮腔,说:“说你是个傻子你还不信,钟璃那样肠子草心思的人说的话怎么能信?娘是来给你做主的,你还不赶紧让开!” 看莫清曄站著不动,莫春害了一声,一挽袖子就要上去推莫清曄! 莫清曄眸光一闪,状似不经意地往旁边一侧身,扑过来的莫春正好正面朝下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嗷的一声喊了起来:“莫清曄你居然敢推我!” 正指著莫清曄鼻子破口大骂的婆婆见状心疼得不行,踮著小脚扑过来將莫春从地上扶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双手叉腰,指著莫清曄的鼻子骂得就更起劲了。 “莫清曄!你这个天杀的狗崽子!老娘生怕你受了钟璃那个贱人的矇骗过苦日子,今天带著你妹子好心好意地来看你,结果你居然还敢动手打人!你別忘了,你长这么大吃的都是莫家的米莫家的粮!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瘪犊子!老娘今儿非要进去看看,这屋子里边到底装著什么见不得的阴晦东西,怎么我就看不得!你给我滚开!” 莫清曄站著没动,婆婆眼睛一红面目狰狞地齜著牙挥舞著胳膊就往上冲。 莫清曄有心闪躲,却又不想露出痕跡,顺著她的力道闪躲了几下,侧耳听到旁边有人朝著这边过来的动静,不明显地冷笑了一下,顺著她的力道往后一退,被推得狠狠地跌坐到了地上! 莫清曄一摔倒,刚刚还在哼哼唧唧的莫春也不哼唧了,脚步飞快地跟著婆婆推开了茅屋的大门,直接就冲了进去。 正好这时李铁柱背著两捆柴过来了,看到莫清曄摔倒在地上,立马將背上的东西一扔就跑了过来:“清曄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莫清曄被他拉了起来,著急地就要往屋子里跑,嘴里还慌张地说:“阿璃不在……娘跟春来了,阿璃去镇上了,娘说阿璃鬼混,娘……” 他话还没说完,屋子里就传出了一阵乒桌球乓的动静,像是有人在里边翻找什么的样子。 李铁柱是个一根筋的。 先前莫清曄那一番顛三倒四的解释他根本就没听明白几句,这时一听这动静,只以为是有人趁著钟璃不在的时候来家里作乱了,瞪圆了虎目嗨了一声隨手抓住了院子里的一根棍子拔腿就往里冲! 屋子里,莫家母女正在翻箱倒柜地找好东西。 按莫春昨天回去的说辞,那就是钟璃藏著不少好东西,还卖了好多钱! 她们今儿来,除了想要索要莫春口中的好衣裳之外,还想拿走钟璃昨天赚来的钱。 可是那些铜板都被钟璃带著去了镇上换碎银,家里除了一些吃食被之外,別的什么也没有。 莫家母女翻找之下越发暴躁,嘴里还在不乾不净地咒骂著钟璃不得好死,李铁柱衝进来的时候,正好见到婆婆扯著被子在疯狂地用力抖,莫春正背对著他蹲在地上扒拉床板底下。 李铁柱一看这个场景就气得红了眼。 他跟钟璃跑了几趟赚了钱,钟璃半点儿不曾亏待他,只是再三恳求过,有机会的话让他帮忙看顾莫清曄。 这钟璃不在家才多久,就有贼人来家里作乱了不成! 李铁柱暴喝一声:“住手!” 手上的棍子却已经带著撕裂空气的凛冽呼啸著朝著莫春的后背砸了过去! 紧接著衝进来的莫清曄见状眯了眯眼,动作非常轻微地將指尖夹著的一块小石头衝著李铁柱的手腕扔了过去。 小石子正好打到了手腕上的麻筋,李铁柱手上不自觉地一松,手里的棍子也应声掉在了地上,没落到莫春的背上,反而是掉在了床旁。 棍子一落地,砰的一声闷响。 婆婆跟莫春都惊住了,难以置信地回头,终於后知后觉地看清了后边多了两个人。 李铁柱一看清莫家母女的脸,当即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第54章 你家闹起来了! 刚刚混乱中李铁柱也没看清,他这下发现来闹事的贼人居然一个是半百妇人一个是少女打扮,立马就懵了。 莫春一看地上的棍子再一看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李铁柱,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就跟抓住了什么丑事把柄一般尖锐地喊了起来:“你就是那个跟钟璃鬼混的男人是不是!” 李铁柱惊愕地啊了一声,愣住了忘了言语。 看他不说话,莫春却跟得了什么天大的把柄似的,冷笑著说:“好啊,钟璃这个贱人现在居然已经敢把你这个姦夫直接带回家了是吧?你还敢对我们动手,你怕是不要命了不成!” 李铁柱百口莫辩:“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话!我跟弟妹清清白白的关係,怎能容你这般污衊?!我还想问你呢,青天白日的,钟璃又不在家,你俩闯进来还给清曄兄弟打了,你俩存的什么心思!” 李铁柱一家在莫家村本就是外来住户,平日里很少在村子里走动,村里的男人他都不怎么能认得全,自然也不认识莫春母女,再加上莫春开口就喷粪,李铁柱心里也来了火气,梗著脖子冷笑说:“我跟弟妹清清白白的没甚好说的,只是你们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心怀不轨的歹人,我今儿没碰著就罢了,既然碰著了就不会让你们得逞!” 莫春一看他这么强硬立马就懵了,婆婆还想喊什么,李铁柱却不由分说地上前要抓她的手腕子,厉声说:“走!你们闯入別人家中还想抢东西,跟我去见官!” 莫春一看亲娘被抓住了急赤白脸地扑上去想把李铁柱的手掰开,李铁柱是个猎户,比寻常人力气还大上三分,莫春一个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是对手? 婆婆挣扎不开,索性直接就滚到了地上,一只手腕还被李铁柱攥著,另外一只却已经呼天喊地地拍打著大腿喊了起来:“杀人了啊!钟璃那个小贱人的姦夫杀人了!这个黑心肠的贱人,伙同著野男人要杀了我这个嫡亲的婆婆啊!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莫家母女先前堵著莫清曄闹的那一通本就声势够大,这会儿再这么一嚷嚷,更是把附近的村民都吸引了过来。 李铁柱一听她嚷嚷的话也愣住了。 婆婆? 这人是钟璃的婆婆莫清曄的亲娘?! 李铁柱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瑟缩在墙角的莫清曄,僵硬地问:“清曄兄弟,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莫清曄像一只受了惊嚇的小鵪鶉似的,缩著脖子脸色苍白地轻轻点头。 似乎是怕莫家母女再动手打他似的,他还怯怯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说:“李大哥,这是我娘,还有我妹子。” 李铁柱听了脑子嗡的一下,心想坏了。 与此同时,钟璃紧赶慢赶的,也终於在事情逐渐恶化的时候赶到了地方。 她还没走到家,远远地就听到了有人哭喊咒骂的动静。 听著这声音莫名还有点耳熟,钟璃狐疑地皱了皱眉,將背上背著的那个大包裹用力往上提了一下,加快步子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就碰上了看热闹回来的村民,有个大娘见了,低声提醒她说:“清曄媳妇儿,你家里闹起来了,赶紧归家去吧。” 钟璃一听猛地一怔,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闹起来了? 这个大娘跟钟璃也不熟,並不想跟她多说,说完这句,摇头嘆息著就走了。 钟璃心道不妙,也顾不上多想,忙不叠地一路小跑著朝著家赶。 她刚刚走到茅屋门口,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自家门前围著的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儿,乍一下就被一声熟悉的怒吼震了一下。 “莫清曄你这个烂心坏肚的白眼狼!你居然帮著外人打你亲娘打你妹子!你还是不是个人!” 莫清曄弱弱的辩解夹杂在其中显得格外的不起眼:“娘,李大哥是好人,真的是好人,他不是坏人……” “你给我闭嘴!” 莫春尖锐的嘲讽也在其中:“莫清曄你一个傻子哪儿能分得清好坏!这人就是钟璃的姦夫知道吗?!钟璃这个贱人都把野男人带回家了你还替她说话!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李铁柱想解释解释却因为嘴笨什么都说不清楚,只能硬生生地站在院子里承受著来自莫春母女的讥讽,只是实在听不下去了才会喊一声这是误会,然而並没有什么卵用。 莫家母女的气焰还因此更囂张了,嘴里不乾不净地咒骂钟璃就罢了,还张嘴闭口就讽刺莫清曄是个被钟璃扣了绿帽子都不知道的傻子憨子,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声调一声更是高过一声。 钟璃一听这话,立马就怒了。 莫家母女两人张嘴闭嘴就往她身上泼脏水,这是当她是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了?! 钟璃隨手將背著的大包裹往院子旁边一放,一拍手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钟璃终於站到了莫家母女的面前,也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莫清曄跟李铁柱站在一边,婆婆跟莫春站在对面,这两人虽然是女的,可战斗力比两个男的强悍得多,凭著一张嘴皮子跟不要脸的性子,硬生生將莫清曄跟李铁柱两个大男人说得没法开口反驳,只能梗著脖子气得面红耳赤地任由著她俩撒泼。 见钟璃来了,百口莫辩说不清了的李铁柱涨红著一张脸,闷声闷气地跟钟璃说:“弟妹,今儿这事儿是我一时大意给你添了麻烦,我……” 钟璃打断了李铁柱道歉的话,淡淡地说:“李哥客气了,她们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发生什么事儿也怪不上你,你別往心里去就行。” 她说这话的同时,看清了莫清曄衣服上不知道在哪儿碰到的尘土,抿了抿唇,將莫清曄拉到了跟前,沉声问:“你这身上怎么回事儿?怎么弄的?” 莫清曄好像因为莫家母女的这场大闹又变成了跟钟璃初见时那种瑟缩的性子,紧张地缩著脖子半晌,直到钟璃又问了第二遍才小声地说:“娘推我,没站稳就摔了。” 说完他还面露焦急地跟钟璃解释:“娘来找,我跟她说你不在,她就要进屋找东西,李大哥见著过来了,娘就说你去鬼混,我跟她说了你没有,娘不信,我……” 听到这儿,钟璃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著的噁心震怒,面色沉寂地看向了莫春跟气焰囂张的婆婆。 第55章 你给我放尊重点! 见她神情不对,婆婆似乎打了一个顿,不过还是强硬地质问:“你去哪儿了!怎么青天白日的都不在家?!” 钟璃撇了撇嘴,声音冷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已经分家了,分家单过我要做什么,就用不著再跟你匯报了吧?这么大的事儿,您老人家该不会忘了吧?” 婆婆被她的话狠狠地噎了一下,用眼神用力剜了李铁柱一眼,阴阳怪气的:“你去哪儿干什么我是管不著,可是钟璃你別忘了,就是分家了,我也是你婆婆!你得叫我一声娘!莫清曄是我儿子,就算他是个傻子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著你这么糊弄他跟別的野男人鬼混!” 莫春似乎是觉得这话占理,想也不想就大声附和:“就是!你不能因为莫清曄是个傻子就这样对他!我们莫家人是不会答应的!” 钟璃直接被这母女俩的厚顏无耻给气笑了。 一口一个莫清曄是莫家的要来给莫清曄做主,可是一口一个傻子的也是她们。 有这样的家人? 钟璃冷冰冰地看著莫春,一字一顿地说:“莫春,你嘴巴里最好给我放乾净一些,不然別怪我对你不客气!” 莫春一瞪眼不服气地说:“我就不客气你能把我咋地!” 话音未落,她就被钟璃迎面抽过来的巴掌抽得没了言语。 钟璃这巴掌是下了力气的。 啪的一声,当即就把莫春抽得身子一晃,脸狠狠地甩到了另外一头,莫春没想到钟璃真的敢打自己,难以置信地捂著脸扭头,啊的尖叫了一声就要衝上去跟钟璃廝打。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侧身躲开,反手对准了莫春脸的另外一边,狠狠地又是一巴掌抽了上去!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连著两个巴掌將莫春打得晕头转向没了章法,就连叫囂不已的婆婆也被钟璃这一手的狠辣震得霎时无声,只是扶著懵了的莫春,瞪著眼睛恶毒又阴狠地死死地盯著钟璃,胸口就跟杵进去了一个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喘气。 钟璃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沉声说:“莫清曄於亲是你的兄长,你应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哥哥,於理他是一个跟你一样的人,你就算不想叫三哥,就算是陌生人也应该保持口头尊敬,你作为家中最小的妹子,面对兄长毫无尊敬可言,一口一个傻子张嘴闭嘴都是污衊,你要是再敢像刚刚那样出言不逊,我今儿就好好地履行一下做嫂子的责任,好好地教你一下什么才是跟兄长嫂子说话的规矩!” 莫春捂著脸还没说话,婆婆就阴狠狠地盯著钟璃大吼:“钟璃你敢!” 钟璃冷笑:“你试试我敢不敢!” “我是你婆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钟璃你这是不孝!” 钟璃难得听到这个婆婆口中有一句人话,撇了撇嘴还觉得挺新鲜。 谁成想吶,这么个毒心烂肺的婆婆,竟然还知道不孝是什么。 钟璃冷眼打量著眼前的莫家母女,眼皮一垂遮住了眼里的讥讽,轻飘飘地说:“你是我婆婆,是莫清曄的娘不假,可是我白白活了这么大了,也没听说过有谁家的婆婆会带著小姑子来儿子家里做贼人抢东西,还口口声声污衊儿媳清白的事儿!” 婆婆一噎,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你们口口声声是要来给莫清曄做主,我今儿倒是想问问,你们打算怎么给他做主?是將这个好不容易能住人的家闹得拆了让他无家可归,还是要仗著他心智纯稚要將他活活打死?!” 钟璃一开口砸下来的这两个罪名太重,饶是婆婆泼辣惯了也止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否认:“你胡说!我没有打他!你也不看看你这儿穷成什么样了,墙皮都四处漏风,谁稀罕你这点儿破东西?谁抢你的了!你这是信口开河是污衊!” 婆婆喊得一声更比一声大,钟璃却只觉得讽刺。 听了莫清曄的几句话再一看屋子里被翻得乱糟糟的样子,她哪儿还能不明白这是莫家母女犯了眼红的毛病? 一时眼红就能跑来这儿肆无忌惮地喊打喊杀,还打了莫清曄,就算是为了以后能过上消停日子,这事儿也坚决不能忍! 面对婆婆的咆哮,钟璃压抑著胸口翻涌的怒气,显得格外的气定神閒,甚至语气都带了几分逗弄似的漫不经心。 她说:“这光天化日的带著人喊打喊杀地往別人家里跑,进了屋子就到处翻到处找,这不是抢?难不成是偷?” 婆婆被她呛得麵皮紫涨,余光扫见了李铁柱,又觉得自己拿捏住了钟璃的把柄,指著李铁柱就说:“我分明是听说你在外不安分勾野男人来抓姦的!” 婆婆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这就是我在你屋子里抓到的野男人!钟璃这下你还想怎么解释!我早就说过,你这样的丧门星败坏门风的搅家棍子,就应该被拉去跪祠堂浸猪笼活活溺死!” 这话一出,钟璃还没来得及反驳,平白受辱的李铁柱就忍不住了。 李铁柱没跟莫家这些人打过交道,不曾想钟璃的婆婆竟然是这么个牛鬼蛇神,气得连说话都不利索:“放屁!” “这是胡说八道!” 李铁柱也不看一脸怨毒的莫家母女,脸朝著人越来越多的门口,掷地有声地说:“我跟清曄兄弟两口子是有些交情,但那都是清曄兄弟跟弟妹带著我做买卖得来的交情!今儿我去后山打柴,想著顺道给清曄兄弟送一些过来,从门口过正好见著清曄兄弟摔倒在地上,进门就看到你俩在屋子里翻天找地的祸害东西,我没认出你来你却一张口就往我头上泼脏水,这话就算是说破了天我也不能认!” 李铁柱顿了一下,对著莫家母女狠狠地呸了一声,咬牙说:“你要是还要胡说八道,那就报官!咱去见官!谁是谁非让官府来裁判,看看今天这事儿到底是你有理还是我受了污衊!” 李铁柱当真是个轴性子,报官两个字一出口觉得可行,也不管莫家母女还在嚷嚷什么了,梗著脖子就一句话了:我要报官自证清白! 这时人群中也有今天跟著李铁柱一块儿去后山的年轻人帮腔解释,说:“铁柱哥今儿的確是受了委屈,咱们这帮人一大早就一道去的后山,也是一块儿回来的,这院子里发生了啥事儿我们这些人这么多双眼睛也见著了,莫家老太太,你可別想著红口白牙的就污人清白!” 莫家母女大概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帮忙开腔,一时就乱了阵脚,你你你你了几声愣是没说出话来。 钟璃见状,无声冷笑。 这就怕了? 还有更让你害怕的在后头呢! 第56章 要闹就闹大! 李铁柱喊著要报官,钟璃也一副油盐不进拉著莫清曄挡著不让路的样子,让莫家母女彻底慌了神。 她们一开始只是想著来捞点好处,可是谁能知道钟璃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更要命的是钟璃这会儿声称自己屋子里的银子丟了,怀疑是被莫家母女偷走的。 钟璃昨天走了两个村子卖衣服,卖了不少钱的事儿不少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这会儿屋子里被莫家母女来翻得乱七八糟一副被打劫了的样子,里边什么东西也没剩下。 钟璃再这么一说,不少围在门口看热闹的村民看向莫家母女的眼神瞬间就不太对劲了。 难不成真是这两人把钱都抢走了? 听著有人对著自己指指点点说自己做了贼人,婆婆的一张老脸臊得通红,扯著嗓子喊:“钟璃!你再胡咧咧一句试试!谁拿你钱了?!你怕不是穷疯了想要污衊我吧!” 钟璃无声冷笑:“我是穷,可是我再穷,我也没想著要衝去別人家里喊打喊杀的明抢!你都带著人打上门来搜东西了,还说自己是清白的,敢问如果你都是清白的了,这世上到底还有谁不清白!” 钟璃態度强硬,李铁柱梗著脖子在一旁帮腔,还有莫清曄一身的尘土证明他先前的確是受了委屈。 一时之间围观群眾对莫家母女的声討抵达了巔峰,各种议论不绝於耳。 “嘖嘖,这钟璃带著三傻子过活已经够艰难的了,她婆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儿来,这不是非要逼著三傻子两口子去死吗?” “谁说不是呢,之前只是听说钟璃跟三傻子在家过得不如意,可是谁能想到竟然这般不如意?这个做婆母的,实在是太过心狠了一些。” “要我说这哪儿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分明就是听说钟璃昨儿个赚了银子今儿想趁著钟璃不在拿好处罢了,说到底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惹的祸事。” “就这还是亲娘呢,后娘都没这么狠心的,莫家这事儿办得,实在是太不厚道。” “就是,都分家出来单过了,哪儿还有婆婆带著小姑子打上门来翻东西的?这跟明抢也没区別了,要是钟璃的银子真的丟了,这报官了是要挨板子吃牢饭的!” …… 各种议论一波叠著一波,莫家母女被淹没其中都不住慌神,面上也没了先前的囂张,底气不足地抓著对方的手。 婆婆涨红著脸,支愣著脖子说:“我说了没人拿你的钱!你里边一个铜子都没有,哪儿有什么钱!” 钟璃似笑非笑地反问:“这么说,你真是来我这儿抢钱的?只是没找著?” 婆婆狠狠一噎,瞪著钟璃没说话。 钟璃也不在意,拍了拍自己袖口上並不存在的灰,淡淡地说:“反正我今儿不在家的时候家里进了贼人,藏在家里的银钱也因为有人不请自来丟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揭过去。” 若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让这对母女走了,指不定以后还要因为眼红闹出什么乱子! 钟璃目光阴测测地扫了依偎在婆婆身后的莫春一眼,从喉咙里轻轻地呵了一声,神色冰冷。 今儿要是不让这对母女好好地吃点儿苦头,她都对不起莫清曄之前受的委屈! 莫春被钟璃的那一眼看得心头髮凉,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故作声势地说:“反正我们没拿!这个破屋子穷成这样哪儿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故意说出来污衊我们的?钟璃你別太过分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吗?” 莫春气得打颤:“你……”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我什么我?我今儿不想跟你说也跟你说不明白,说了报官那就是报官!咱们到官府去说!看青天大老爷判谁在理谁没理!” 说著钟璃往后轻轻地推了推莫清曄,自己大步上前伸手就要去拉莫春。 婆婆不管怎么说是长辈,在这个以孝道至上的时代她可以吵可以闹,却绝不能真的动手太过分,可是对莫春这个小姑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一个未嫁的姑娘掺和哥哥的家事本就是莫春的不对。 钟璃收拾起她来可谓是驾轻就熟,非常不给面子。 莫春被钟璃铁钳一般的手抓著手腕子,生怕真的要被抓著去官府,著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扑腾著身子往婆婆那边扑的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喊:“娘!救命啊!娘!救救我!” 婆婆见钟璃直接越过自己去抓莫春,气得浑身的肉都在打颤,一声怒吼就要扑过来打钟璃的巴掌。 钟璃眼疾手快地躲开,婆婆还想打过来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抓著莫春狠狠往前一甩挡在了自己的跟前。 婆婆瞳孔一震没来得及收手,火辣辣的一巴掌啪的一声抽到了莫春的脸上! 莫春先前就挨了钟璃两巴掌,这会儿又挨了这么一下,当即就疼得懵著连眼泪都忘了掉,吶吶地捂著自己红肿的脸,一脸呆滯。 婆婆一看打错了人,心疼得不行,哎呦哎呦地喊著:“闺女你咋样了?你咋样了啊!” 莫春丟了魂似的捂著脸没动。 婆婆情急之下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一种方式,麻利又熟练地一拍大腿,往地上骨碌一坐,扯著嗓子就开始哭天抹泪地喊了起来:“天杀的钟璃啊!你就是个丧门星啊!你剋死了自己男人这会儿还对小姑动手,你这个黑心烂肺的贱人!活著不得好死,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钟璃…… 她这会儿確信她这个婆婆的確是气昏头了,竟然连前几年骂她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的確是走投无路了。 钟璃控制住了抽搐的嘴角,指著莫清曄提醒正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的婆婆:“娘,我男人,你儿子在这儿好好地站著呢,没死,你就算是想骂,是否也应该考虑换一句话?” 婆婆狠狠地顿了一下,看了莫清曄一眼,茫然地张大了嘴尾音消失在喉咙里,突然就没了声儿。 钟璃冷笑:“莫清曄再不济也是莫家的人,你这么口口声声诅咒小儿子早死,不太合適吧?” 婆婆被钟璃三言两语噎得忘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嚎,正疯狂地咽唾沫想脱身的法子的时候,这场闹剧终於把莫家的其他人给引来了。 第57章 现在轮到你了 公公手里拿著他常年不离手的旱菸杆子,阴沉著脸推开人群走到了正中央,阴沉沉地瞥了坐在地上浑身狼狈的婆婆一眼,再警告似的瞪了回过神来想告状的莫春一眼,这才扭头对著钟璃说:“老三媳妇儿,今儿这事儿其中的確有一些误会。” 钟璃听了,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没有接话。 公公有些下不来台,脸色比先前还要难看几分,不过还是记著要维持场面好看的缘故,沉声说:“这样,这既然有误会,又是家事,就別闹扯得闹嚷嚷的了,咱进屋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非闹得这么难看做什么。” 无论如何,今日这事儿都绝不能再闹大了。 若真是让钟璃闹到了公堂上,以后莫家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更何况,莫家母女不认识李铁柱,公公却是认识的。 李家是猎户,家中比寻常农户富足,虽是外来住户,在村子里人缘也好,就因为婆婆的一时糊涂將李家得罪了,公公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狠狠地敲她一顿! 公公心里恼怒婆婆的行为,又迁怒於钟璃的不依不饶,脸色阴沉得嚇人。 不过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是压抑著的温和。 他说:“你娘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你是儿媳,不能因著之前的一些误会记恨你娘就这样不依不饶地揪著她的错处不放,这真闹开了,对你跟老三的影响也是不好的,你听爹一句劝,心平气和地好好说,別再嚷嚷著要报官了。” 钟璃听他三言两语试图把莫家母女的过分演化成一时糊涂,还想顺手往自己头上扣一个屎盆子的神仙操作,差点直接被气笑了。 在钟璃之前的印象中,公公就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装聋作哑的神功更是出神入化。 可是她也没想到,公公睁眼说瞎话的能耐也並不比婆婆差。 甚至还一山更比一山高! 其实钟璃自己心里也清楚报官不太可能。 毕竟她势单力薄,莫家村的长辈族中老人也不会让她这么做,因为莫家母女的出格行径毁了莫家村的名声。 不过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算了,不然以后莫家这对奇葩母女不知道还能闹出多少事儿来! 钟璃冷哼了一声,一句话没说,大步上前砰的一下將茅屋虚掩著的门拉开了,里边的情景完全显露在了眾人眼前。 屋子里本就没多少东西,经过了莫家母女的一番折腾,这会儿倒了锅翻了罐子,木板搭成的小木桌也翻了散了,床上的被子褥子枕头什么的,更是落了一地。 乱得下不去脚。 乱得让人没眼看。 公公的脸色也因为钟璃这个举动更难看了一些,钟璃却毫不在乎。 她双手抱胸,对著跟灾难现场似的屋子里抬了抬下巴,说:“爹,这就是您说的误会?” 公公一时语塞,就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婆婆见状有心想要描补几句,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公公口头吼了一句:“你给我闭嘴!” 婆婆不甘又悻悻地闭上了嘴,忿忿地盯著钟璃咬牙。 钟璃无视了莫家母女如出一辙的仇恨面孔,淡淡地说:“爹,您说得对,无论如何娘是我婆婆,春是我小姑,按理说这两人来我是应该好好招待好好迎接的,可前提是这两人不是来当强盗来抢东西的!您自己看看,我才不在家多久,她们都做了什么?这是把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还是把自己当强盗劫匪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还有清曄,清曄心思稚嫩,人老实说不出好听的话,一言不合春跟娘就要对他动手,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莫清曄他都已经被逼得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出来跟我单过了,你们还要得寸进尺地逼死他吗?!” “还有我,我只不过是为了生计去了镇上一趟,之前受了李大哥的一些照顾有了往来,婆婆小姑一来就污衊我跟別人有私,吵著喊著要我性命,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钟璃前所未有的强势,一定要逼著莫家母女拿出一个说法。 婆婆跟莫春还想辩解,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证据確凿,还有李铁柱这个还想著报官的证人在这儿,她们说什么也没用。 公公有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钟璃却不愿。 钟璃就是要借著这次的事儿狠狠地给莫家母女一个教训! 让她们知道,从此以后她跟莫清曄不再是任人打骂欺辱的! 公公在中间试图调停失败,最终只得阴暗著一张脸,沉声问:“那你是怎么个想法?难不成你还真想拿你婆婆去官府不成?!” 钟璃嘲讽至极地撇了撇嘴,冷冰冰地说:“我倒是想,只怕是您不同意,所以退一步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是有条件的。” 公公皱眉不展,沉吟了片刻才说:“你说。” 钟璃:“莫春跟娘要给莫清曄和李大哥道歉,並且保证以后不会再一口一个傻子的侮辱莫清曄,还有,我家里损失的东西,娘得给我补上,日后若是无事,我这儿贱地装不下贵人,娘跟春还是少来的好。” 她的话音落下,婆婆跟莫春立马就尖锐地喊了起来:“你做梦!” “不可能!” 钟璃没理会这两人的尖叫,淡淡地说:“这些条件都答应,那今儿这事儿就算了,若是不答应,那也成,咱们官府见。” 婆婆彻底忍不住了,手一撑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指著钟璃的鼻子就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黑心烂肚的小贱人!竟然敢威胁我要拿我去见官?!有你这么跟自己婆婆说话的吗?啊!我看你就是见不得老婆子活著碍了你的眼故意找茬!我告诉你钟璃,你別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不可能!你刚刚说的那些我一个都不会同意!你……” “你给我闭嘴!” 公公一声怒吼打断了婆婆的谩骂,婆婆跟一只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面红耳赤地瞪著钟璃,眼里恨不得飞出一溜的小刀子將钟璃碎尸万段。 钟璃对这种程度的眼神伤害完全免疫,无所畏惧。 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子,轻飘飘地说:“您不同意也成,那就报官吧,左右我今儿个损失不小,报官说不定还能得个公道呢。” 一直没找著机会插话的李铁柱也跟著说:“就是!说不清楚就报官!” 莫清曄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这时听了这话,默默地走过去拉住了钟璃的袖子,沉默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婆婆被气得差点眼前一黑倒过去,手指头更是跟抽风似的指著钟璃来回颤。 钟璃语调越发强硬,说:“爹,娘不同意,您说呢?” 公公眼神晦暗地看著钟璃,又没忍住狠狠地剜了惹祸的莫家母女一眼,而后才说:“报官不成。” 他顿了一下,说:“这事儿是你娘跟春对不住你跟清曄,照你说的办就是了。” 莫春一听就急了,嚷嚷著喊:“爹!咋能这样?那钟璃还打我了呢?你看我脸上这伤?她给我打成这样,她难道就没点儿过失?!凭啥错都是我们的?!她钟璃就没半点儿错?!” 莫春那张脸前后总共挨了三个大巴掌。 这会儿就跟在脸上开了染坊一样,热闹得奼紫嫣红的,还肿了起来,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公不悦地看向钟璃,钟璃这人能屈能伸,认错道歉的速度非常快。 不等公公借题发挥对著她发难,她立马就说:“小姑,虽然你对你三哥言语不逊多有得罪,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应该对你动手,刚刚的事儿实在是对不住,我给你道歉。” 说完,钟璃笑吟吟地对著莫春一摊手,说:“小姑,到你了。” 道歉我道了,起因是因为你错了。 现在该轮到你了。 第58章 给你买鸡蛋吃! 莫春被钟璃这个神来之笔弄得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里,原本就热闹得不行的一张脸顿时更精彩了,青紫交替来回变幻。 莫春还想嚷嚷,可是有公公在这块儿压著,她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梗著脖子跟莫清曄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对不住。 莫清曄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抓著钟璃衣袖的手。 钟璃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轻声安抚:“別怕,我在这儿呢。” 莫清曄垂下了眼帘,眼里幽光一闪而过。 莫春服软了,还硬著头皮呛声的就只剩下了婆婆。 不过婆婆再怎么厉害泼辣,也不敢当著这么些人的面公开跟家里的老头子作对。 所以在公公的眼神压迫下,婆婆最终还是拉著一张老脸说了一声对不住。 这声对不住是对著李铁柱说的,李铁柱却並不领情,哼了一声甩手就站到了一边,明显是连话都不想跟她说。 婆婆一张脸扭曲成了中元面具,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到了莫清曄这儿,她却怎么也不肯道歉了,还一个劲叫嚷著说自己是长辈,哪儿有长辈给一个小辈道歉的? 公公似乎是被她说动了,面露为难地看向钟璃,又开始最擅长的和稀泥:“老三媳妇儿,你娘这儿要不就算了,日后我多提点著她,不让她再犯糊涂就是了,你说呢?” 钟璃听了眼里讥讽更甚,懒得计较这种细枝末节,不以为意地点头,说:“成,娘是长辈,本就应该被供著敬著,別说是不道歉了,就是今儿一不小心放了把火把这房子烧了,我跟清曄也得认命,不是么?” 钟璃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腔调,把公公婆婆气得够呛,旁听的村民却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旁人一笑,公公自觉脸面更是绷不住了,就连声音都沉下去了几分。 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这样,没別的事儿了,我就带著你娘跟春回去了。” “慢著!” 钟璃把人叫住了,似笑非笑地说:“爹,您是不是还忘了个事儿?” 公公装傻似的没理会。 钟璃见状心里狂奔而过无数头草泥马,为这老头儿装聋作哑的本事鼓掌的同时,语调平静:“刚说好了的赔偿,您该不会是忘了吧?” 没给任何人拒绝的机会,钟璃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屋子里的那些傢伙什不值当多少钱,可这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家当了,娘今儿一来就都给我毁了,没有点儿表示,不太合適吧?” 公公想好的措辞被钟璃这一番话堵了回去,眾目睽睽之下,只得回头说:“你损失了多少?” 钟璃只想给莫家母女一个教训,不想敲诈真的把莫家人逼急了,索性就说:“除了摔坏的东西,我床下放著的二百文钱也没了,娘也不用给多,把这丟了的二百文还给我就是,至於別的……” 钟璃露出了一个苦涩又意味深长的笑,说:“至於別的东西,我自己再想法子就是了。” 公公还没说话,婆婆就紫涨著脸喊了起来:“你哪儿有二百文?!你那个破床板子下边连根耗子毛都有不起!你空口白牙的就想讹钱!钟璃你……” 钟璃不耐地打断了她,问:“那你能证明我说的这钱真的不存在吗?” 婆婆狠狠一顿。 她忙活半天什么都没见著,反而惹了一身骚,她上哪儿证明怎么证明?! 钟璃又说:“既然你说你没见著,那要不这样,找个婶子帮忙检查一下你的身上,看看刚刚会不会不小心就夹带上了,这样也省得回头再说我污了娘的清白,你说呢?” 钟璃敢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婆婆有个习惯,就是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把自己攒下的钱都缝製在衣服內里的夹层里隨身带著。 就因为这个,钟璃还曾经默默地在心里感嘆过,把那些铜板缝在衣服夹层里穿著,婆婆也不嫌硌人坠得人胳膊疼。 公公在这儿,婆婆是绝对不敢让人搜的。 更何况,钟璃张嘴只说丟了二百文,可这钱跟钱都长得一样,万一搜出来了,她非说这是她的,婆婆又怎么解释得清楚这钱的来路? 钟璃心里有底,气定神閒地看著脸色来回变幻的婆婆,说:“娘,你觉得,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婆婆梗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你放屁!” 钟璃无奈地一耸肩,目光转向公公:“爹,娘不肯把我的东西还回来,您看这事儿咋整?” 话赶话说到这儿,几乎在场的人都信了,婆婆拿了钟璃的二百文钱。 除了莫清曄。 家里所有的铜板今儿一早就被钟璃带著去了镇上,屋子里一文钱也没有,这事儿莫清曄是知道的。 所以当听到钟璃这么说的时候,他沉静的眉梢不明显地往上挑了一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透著几分淡淡的戏謔。 婆婆百口莫辩说不清楚一脸心虚,钟璃又信誓旦旦的,公公更偏向谁的说辞自然不言而喻。 面对公公的逼问跟钟璃的不依不饶,婆婆实在是没抗住,最后憋气地从牙根里挤出一句话:“我回去就给你拿来!” 钟璃不依:“这就不必了,也没多少银钱还劳烦您再跑一趟实在没必要,您就进屋去给我就成,不用麻烦。” 婆婆瞪眼:“钟璃你!” 钟璃笑眯眯的:“还是说,娘觉得我这个提议不合適?” 钟璃敢提,就確定婆婆不得不给。 所以这会儿就算是逼得她红眼了钟璃也不在乎。 左右今儿无论如何,一定得让她把这钱拿出来长长记性! 婆婆拗不过钟璃,心底又生怕家里老头子会发现自己藏著私房钱的事儿,心里恨钟璃恨得吐血,却也不得不进屋从衣服夹层里割肉似的吸著气数出了八十文钱扔到了钟璃的身上。 掏钱的时候只有婆婆跟钟璃在。 婆婆抢先警告钟璃:“你別不知足!这已经够多的了,你要是再敢胡咧咧別怪老娘跟你没完!” 钟璃瞥了一眼那些钱,无声冷笑:“知道心疼,下次就小心著点儿別再惹我,再有下次,就决计不是这点儿玩意儿能了事的。” 互相放完狠话,钟璃没再纠缠,让恨得不住咬牙的婆婆和莫春被公公带走。 然后又再三跟李铁柱道谢加道歉,一脸愧疚地將人送到了门口。 主角走了,门口看热闹的也散了,钟璃牵著莫清曄回了屋子,对著那些婆婆不得不放血留下的铜板,得意一笑,说:“八文钱一个鸡蛋,这些都给你买鸡蛋吃,好不好?” 莫清曄眼底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头笑了,说:“好。” 第59章 没有什么比人重要 终於把来捣乱的杂人送走,钟璃高兴了不到三秒,看了一眼跟被强盗光顾过一遍的茅屋,头疼又暗自庆幸。 还好她觉得铜板数量太多又太沉,把家里的铜钱都带出去换碎银了,不然吶…… 嘖嘖嘖。 钟璃摇头嘆息了一声,去院子门口將自己带回来的大包裹搬进了屋子放好,认命地挽著袖子开始收拾。 床得重新拼,好不容易拼起来的饭桌也坏了,两个唯一的小木凳子也因为先前的混乱摔断了一条腿,成了一个三条腿的瘸子。 坐是没法坐了,残疾认定,光荣提前退休。 钟璃隨手將三条腿的凳子放到了墙角,又將被扔到地上的被子抱了起来,指挥著莫清曄抱去院子里之前掛著用来晾衣服的绳子上搭著,找来了一个小笤帚用力拍乾净了上边的尘土,然后重新把床铺好。 莫清曄也没閒著。 跟屁虫似的跟在钟璃的屁股后头忙进忙出的,好几次差点跟钟璃撞到了一起。 再一次差点回头的时候发生碰撞事故,钟璃哭笑不得地摁住了莫清曄,说:“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找地方坐著別动,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莫清曄是想帮忙的,一听神色有些落寞,耷拉著脑袋嘟囔:“我也想帮你的。” 钟璃笑了,语气纵容又无奈:“我知道,可是现在你不帮我,我收拾起来更快,听话啊,去好好地坐著。” 莫清曄苦著脸,满脸不情愿地去坐下了。 等钟璃忙前忙后地折腾好,莫清曄一张俊秀的美脸已经皱巴巴地成了水灵灵的苦瓜,看著钟璃的眼神也透著几分说不出的小哀怨。 钟璃没像往常一样惯著他,反而是脸色严肃地对著他招了招手,沉声说:“莫清曄,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莫清曄抬头目光忐忑地看了她一眼,紧张地抿了抿唇,站起来朝著她走了几步。 钟璃站在他对面距离一步远的位置,问:“有人来闹事儿,你自己处理不了,为什么不躲开?”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莫清曄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一时愣住了,傻乎乎地瞪圆了迷人的凤眼,愣愣地看著她没动。 钟璃一看他这个傻气十足的模样,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搐。 她一想到莫清曄被推了一跤还差点挨打,偏偏这小傻子还老老实实地站著让人欺负,就气得一肚子火。 钟璃极力控制著自己的语气別那么生硬,嘆气说:“今天只是两个女人来了,你就被推得摔了一跤还差点挨打,万一来的是更厉害的男人呢?你是不是也要像今天这样傻乎乎地站著让人打?” 莫清曄像是还有点不服气,嘟著嘴哼唧:“这是我家,我不能躲吧……” “而且,她们一来就摔东西,家里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我要是不在,她们就该摔得更厉害了。” 钟璃被他这番爱惜物件的言论直接给气笑了。 她拉著莫清曄走到唯一能落屁股的床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家之所以称之为家,那是因为家里有人,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所以你记住了,下次再碰上这种你没办法处理的事儿,你什么也別管,也別跟来闹事的人起衝突,直接就跑出去找地方躲起来,乖乖地等我回来,知道吗?”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看著钟璃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钟璃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意思,轻声说:“只要人还在,多少东西毁了迟早会有机会再补回来的,不管是什么贵重的物件,也比不上人重要,记住了吗?” 莫清曄面露迟疑,纠结得眉毛都拧成出了结,嘟噥著说:“我怕你回来看到会生气。” 钟璃紧了紧握著他的手,低低地说:“不会。” “我不会因为你躲开了家里的东西坏了生气,我只会因为你为了一些物件而受了伤受了委屈生气,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人重要。” 钟璃顿了顿,强调说:“所以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第一时间要保证的就是自己的安全,至於別的,我自有办法,记住了没有?” 钟璃把莫清曄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一点一滴地在日常中给他灌输理论道理,轻重缓急。 饶是莫清曄日后没法像寻常大人一样知进退懂是非,可是她也希望,莫清曄能分辨黑白,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 她说得稀鬆平常,落在莫清曄的耳中却跟一个接著一个炸雷没有区別。 莫清曄从未想过,钟璃这样的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莫清曄眼帘低垂,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茫然地问:“我最重要?” 钟璃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个直白的总结噎了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狼狈地咳了起来。 莫清曄看她咳得满面通红,手忙脚乱地给她拍背,嘴里还说:“阿璃你別生气,我不胡说八道了,你別生气。” 钟璃好笑地抓住了他略显冰凉的手,勉强平復了呼吸压下了咳嗽的衝动,声音略带几分沙哑,轻轻地说:“是呀,在我心里你最重要了,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以后要把我说过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知道了吗?” 莫清曄这下没有不服气了,老老实实地点头,乖得不行:“嗯嗯嗯,我记住了。” 看他听话,钟璃心满意足地拍著胸口笑了。 这样就对了嘛。 收拾完了烂摊子,钟璃让莫清曄出去把火烧上,准备把她从镇上带回来的包子蒸热了当做晚饭,自己则是盯著带回来的那些布料微微皱眉。 衣服跟荷包帕子之类的小物件不一样。 不说一个多好的绣架子,起码也得有一个能撑起一匹布宽度的架子才行。 但是家里並没有这样的东西。 钟璃记得村头那个篾匠家似乎也做这样架子,一会儿吃完饭应该去买一个回来,不然这儿也没法开工。 还有应该找木匠买两个凳子,不然以后吃饭就只能去床上…… 吃完包子,时间不过是下午。 钟璃看天色还早,又不放心莫清曄自己一个人在家待著,索性就带著他去买东西。 这年头的庄户人家几乎谁都会用竹片芦苇杆编点儿小物件,只有特別麻烦的,才会忍痛钱买。 所以村里唯一的篾匠平时也很少做这些玩意儿,只有在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才会做一些。 听完钟璃想要的,篾匠想了想,说:“你要的那种大的绣架子我这儿没有,不过有个东西倒是跟你说的那个差不多,你看看行不行。” 钟璃笑著跟他去看了,看清了被摆在院子一角的那个架子,眼里不由得微微一亮。 钟璃一开始只想著要一个竹子弄的简易版的將就用著,毕竟她也没打算一直靠给人做衣服来养家餬口,能用一段时间应付著,价格便宜的就行。 眼前的是一个织布用差不多等人腰高的实木架子,虽然跟绣专用的不太一样,可是也跟钟璃想要的差不多了。 並且超乎想像的好。 虽然因为年久失修也没有人用的缘故,上边堆了不少灰,可是也能看出这东西的確是好料子做成的,看起来也结实,只是织布最重要的一个轴承是断了的,看样子也修不好,所以才会被堆在这里积灰。 钟璃一眼就看中了这个,脸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迟疑著说:“这个看著灰扑扑的,年头估计也不少,还能使吗?不会半道就垮了吧?” 第60章 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篾匠也尷尬地笑了一下,说:“垮倒是不至於,不过这物件年头不浅了倒是真的,你若只是想拿回去当绣的架子用,这个绝对能行,织布就不成了。” 看钟璃依旧纠结著没说话,篾匠又说:“如果你要的话,我给你算一个最低的价,给你清理乾净了还给你送到家去,你看成吗?” 钟璃装作纠结的模样想了半天,又引得篾匠主动答应给她搭上两个小竹篓子做添头,这才咬牙答应了下来,以一百八十文的价格將这个架子买了下来,又买了两个竹子编成的竹凳,在前边带路引著人把东西给自己送到了家。 到了家里,钟璃一挽袖子就开始带著莫清曄清理吃饭的傢伙什。 架子上堆积著不少灰,虽然刚刚在篾匠家已经简单清理过了一遍,钟璃不放心怕把那金贵得不得了的布料弄脏了,又打了水用帕子细心地每个边边角角都擦了一遍。 莫清曄想来帮忙,钟璃却突然想起自己还给他带了新衣服,头也不回地说:“床上那个深色的包裹里装著的是给你带的东西,你去试试合不合適,不合適我好给你改,去吧,这儿有我就行。” 莫清曄拗不过钟璃,只得乖乖地去找那个包裹出来打开。 包裹里边装著的是两套厚厚的深色衣。 款式虽然简单,也没什么复杂的滚边纹,可是入手触感柔软厚实,一看就是了钱的好东西。 在以前的莫家,这样的好东西別说是莫清曄了,就是家里最得宠的莫老大,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好东西。 莫清曄神色平静,又拿起了压在包裹底下的两双鞋。 鞋子是莫清曄的尺寸,也是塞得厚厚的,看著就觉著暖和。 莫清曄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正在弯腰忙碌的钟璃,薄唇抿成了一条锋利的直线。 他忍不住想:钟璃,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心里的复杂,自己忙活了半天忙活好了,用手背擦了擦头上的汗,这才想起回头问莫清曄:“大小合適吗?” 莫清曄笑得美滋滋地点头,抱著新买的衣,说:“合適,特別暖和。” 钟璃一看他眼睛都笑弯了就忍不住乐,说:“合適就行。” 莫清曄恋恋地將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钟璃的身边,蹲著好奇地仰头问:“阿璃,你要这个大架子来做什么?织布吗?” 钟璃摇头,耐心地跟他解释了一遍自己今天是怎么跟布庄老板谈了合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主要做什么,以及,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架子能起到什么重要的作用。 解释完了,钟璃拍了拍架子的一角,苦笑著说:“虽然这么说好像挺惨的样子,不过现在这个的確是我们目前赚钱来得最快的一种方式了,姑且这样做著吧,等开春了就好了。” 莫清曄好奇地追问:“为什么要等到开春?我们不卖衣服了吗?” 钟璃一手撑著架子,目光戏謔地看著莫清曄:“那你为什么想卖衣服呢?” 莫清曄回答得一本正经:“卖衣服好玩儿!绿绿的!人还特別多!”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莫清曄的理由居然是这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笑过了,她又跟他解释,说了暂时不卖衣服的原因。 说著钟璃忍不住低声嘆气,说:“卖衣服可比做衣服来钱来得快,不过这一时半会儿也没货源卖不了,只能等著了,而且这旧衣服也不是能长期卖的,以后还是得想別的法子。” 莫清曄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时不时地闪烁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没注意到他的出神,盯著自己带回来的那些东西,脑子里飞快地盘算著接下来的计划。 为了让她做出令人惊艷的东西,布庄老板可谓是把所有可能用得到的东西都给她配备齐全了。 从描画样子需要用到的金色墨水纤细的画笔,还有各色各样的丝线大小的绣针,一应俱全。 这也给了钟璃发挥的空间。 钟璃想了想,先拿出了一匹正红织金的,先在床上铺开了一小半,用布庄老板配送的捲尺丈量了一下尺寸,按照布庄老板口中的那个员外郎家小姐的身寸比划了一下大小,抓起针穿了一根黑色的绣线,在算好的一个位置记下了一个不明显的小点,准备样绣得差不多了后,再按著这个標记的位置剪裁下来方便缝製成衣服。 然后她又调开了专门用来描画样子的金色墨水,用纤细的画笔沾上墨水,笔尖在空中轻轻地停顿了一下,不到两秒,笔尖就果断地落在了布匹上。 一旦开始心无旁騖地做一件事,钟璃就很难再被外界的动静影响。 她手上的动作非常果敢,笔尖流畅不顿,纤细的笔尖很快就在她的手中,在布料上留下的明显又迤邐的样。 钟璃画的,是重重叠叠的牡丹。 这种大红色的布料很適合牡丹这种华丽的样。 画好后用银色金色的绣线配色,绣出来效果一定惊艷。 而且钟璃画的牡丹也跟时下寻常的牡丹不太一样。 她笔下的牡丹大气又不失妖嬈,柔美中还带著难以言喻的磅礴,仿佛那简单的样子下一刻就会从布料上活过来一样,无声动人。 就连莫清曄也忍不住被吸引了过来,盯著钟璃的动作,静静出神没有言语。 如果说之前钟璃没有描样子直接绣出的成品让莫清曄觉得惊讶,那么现在她认真画出来的样,就是让莫清曄感到惊艷。 莫清曄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不禁多了一丝打量,还有说不出的探究。 村子里的妇人们人人都会做衣裳会绣,可是要说做得多好多精致,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村子里流传的样子就那么几个简单的,而且都是才剪出来了的剪纸模样,平常妇人做衣裳的时候,就直接比对著那个剪出来的样子做。 因为想要自己画出漂亮的样子,是需要一定的绘画基础的,而这个恰好就不是村里妇人会有的技能之一。 但是钟璃似乎不太一样。 她会画。 而且画得非常好。 饶是莫清曄自詡见过不少丹青圣手,也不得不承认钟璃笔下的仿佛多了一股旁人画不出来的灵性。 她下笔果敢不存半分迟疑,动作间带著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利落,仿佛这样的事情是一早就做惯了的一样。 莫清曄眼底翻涌著的探究越发浓郁,心里对钟璃这个人的本性越发好奇。 这人究竟还有多少面目,是自己不曾见过,没有想到的?这些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钟璃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莫清曄怀疑上了,旁若无人地泼墨近半个时辰,才终於將红色这布匹上应有的样子画好。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盯著布料上华丽大气的样满意点头,说:“还行,总算是没生疏。” 虽说前世印技术已经发达到不能再发达了,可是在她妈妈眼里,什么机器印出来的样都是千篇一律的,没有一个比得上自己亲手画的。 所以在亲妈的压迫下,钟璃人生的第一个兴趣爱好就是画画。 从中式的国画泼墨画到西式的油画素描,这些就没一个是钟璃不会的。 一开始钟璃心里还没底怕自己手生了画不好,成品出炉后才忍不住在心里再度感嘆,还是亲妈有远见,逼著我学习,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第61章 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 钟璃自顾自地低声感嘆,莫清曄闻言眉梢微微一挑,静默不语。 画好一匹,钟璃扭头看了一眼天色,又马不停蹄地打开了第二匹。 第二匹布是乳白色掺杂著银光的丝绸面料,上边还压印著淡淡的水波纹形状,抖动的时候泛著淡淡的银光,布料顏色清淡,可是入手触感冰凉,想来也不是什么凡品。 钟璃提著笔想了想,没用金色的墨水,这次换了红色的顏料用水晕开了来作画。 她这次画的,是在佛经中颇具盛名的彼岸。 也就是前世比较科普后比较常见的红头石蒜。 这种还有一个更浪漫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寻常白色或者淡色的布料一般人都会选择相对清淡的一点的顏色来配色,可是钟璃偏偏不这么想。 她想著自己从布庄老板那儿打听得来的那个员外郎家的千金喜好奢侈华丽,所以就在这个清淡的布料上画了最华丽张扬的。 红色顏料画出的瓣在布料上肆意伸展怒放,翻滚出了一片灼热的红色波浪,冷清跟热情碰撞出了最诱人的模样。 莫清曄眸光闪动,没忍住,轻轻地问:“阿璃,这是什么啊?”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彼岸。” 莫清曄疑惑道:“什么?” 钟璃手下动作不停,嘴里跟他解释著,说:“这是传说中生长在黄泉路上的一种,作用据说是用来引领亡魂进入轮迴的,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开不见叶,叶出不见,开一千年落叶一千年,开叶落永不相见,是一种……” 钟璃停顿了一下,眉眼间不自觉多了一丝惆悵,低笑了一声才说:“是一种,很美的。” 莫清曄被钟璃刚刚那番开落叶的话刺得心头一紧,想也不想地说:“阿璃是唬我的吧,既然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阿璃又怎会见过?” 钟璃顿时失笑,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跟莫清曄解释,说:“谁说我没见过呢。” 虽然死过一次的路上没见过,不过前世植物园里这玩意儿还是很多的嘛。 莫清曄不知其中隱情,被钟璃眉眼间一闪而过的自嘲刺得喉头一紧,抿紧了薄唇,再不肯说话。 钟璃手上越发熟练,第二布匹费的时间比先前更短就完成了。 样子画好,钟璃按之前算好的大小做了相应的標记,用剪刀咔嚓咔嚓地將一匹布剪裁成了相应的大小,按一定的顺序摆放好,然后天也终於黑尽了。 带著莫清曄將之前用到的东西都收好,钟璃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打著哈欠洗漱完了,这一夜早早地就睡熟了。 而睡在她旁边的莫清曄,却是睁著眼睛看著她平静的睡顏,不知道在想什么,思索了一夜。 次日一早,钟璃还没醒,莫清曄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他先去外边院子里把火烧上,烧了一锅热水等著钟璃起来的时候洗漱用,回房看了一眼,確定钟璃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醒,转身脚步飞快地进了林子。 莫清曄在林子里惯常跟下属碰面的位置留下了一张务必再仔细查清楚钟璃来歷的纸条,又顺带拿上了下属习惯性留下的一捆柴,慢悠悠地从林子里往外走。 他回去的时候,钟璃已经起了。 钟璃看见他抱著一捆柴,有些好笑:“家里的柴还够用,你不用这么早就去捡,多睡会儿不行吗?” 莫清曄进了院子將柴火放下,低声解释:“醒了也没事儿干,多有点儿总是好的。” 钟璃笑了一下,没多说別的。 洗漱完了,钟璃照例熬了一锅玉米粥,弄了两碟咸菜带著莫清曄吃完早饭,然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她要儘快把答应布庄老板这活儿做完,所以最近很忙。 钟璃將剪裁好的布料细细地压在了昨天买回来的架子上,坐在床边捏著绣针就开始干活了。 手下飞针走线的同时,她还能忙里偷閒地跟莫清曄商量:“眼看著就要过年了,好多人家都要杀猪做腊肉香肠之类的腊味,回头谁家杀猪了,咱也去买点儿肉回来做点儿,也算是应个景儿,还有就是再过几天就是镇上半月一次的赶集,咱们去看看能不能买点儿大米回来,一天总吃玉米面糊糊,我吃得打嗝都一股子玉米面味儿,家里也没什么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总吃咸菜蕃薯大土豆也不是法子,回头村子里谁家要是有多余的蔬菜,你听说了就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去买点回来配菜吃。” 说著钟璃顿了一下,说:“等开春了,咱名下那块地也该翻土种点儿什么下去才是正经,不过种什么还得再想想,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提前跟我说。” 莫清曄静静地坐在钟璃旁边,她说一句就嗯一声,乖得不行。 坐了一会儿,莫清曄似乎是看腻了钟璃绣的过程,说:“阿璃,我想出去会儿,可以吗?” 钟璃好奇看他:“你想去哪儿?” 莫清曄认真地回答:“李大哥之前跟我说,冬天打猎打不著什么好东西,他喜欢去小河边钓鱼,我想跟他去钓鱼。” 钟璃想起李铁柱昨天的確是邀请过莫清曄今天一块儿跟他去钓鱼的事儿,迟疑了一下下,说:“去河边安全吗?” 莫清曄露出了渴望的小表情,撒娇似的抓著了钟璃的胳膊,轻轻地晃了晃,说:“阿璃,我保证会听李大哥的话的,一定不乱跑。” 钟璃挣扎著没吭声。 莫清曄又说:“说不定,我去了能钓到一条大鱼回来呢?这样咱们晚上就有鱼汤吃了!” 说著他似乎真的就想到了鱼汤多美味似的,还明显地咽了咽口水。 钟璃被他孩子气的模样逗乐了,头疼地说:“行,想去就去吧,不过提前说好了,不准胡闹下水,也不准乱跑,一切得听李大哥的安排,知道吗?” 莫清曄喜出望外地唰唰点头,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会听话。 钟璃本想亲自把他送到李铁柱家,可是莫清曄却说不用,钟璃没招,只能把他送到了门口,又盯著他多穿了一件厚衣服,把新买来的鞋穿上了才让他出门。 莫清曄裹得厚实,球似的往外蹦噠了几步,又回头衝著钟璃挥手,再蹦几步,又回头用力挥手。 钟璃被他逗得好一阵哭笑不得,生怕他把胳膊挥折了,只能是按下了那一抹不明显的不放心,逼著自己静心回去接著做自己的针线活。 自从第一天跟著李铁柱去河边钓鱼一无所获后,莫清曄似乎就喜欢上了这种在钟璃绣的时候出去钓鱼的过程。 为了让他玩儿得开心,钟璃还按李铁柱的指导跟自己前世记忆里鱼竿模样,专门带著他去竹林里砍了一根修长的竹子,仔细修剪磨平了稜角倒刺,绑上鱼线鱼鉤给莫清曄做了一根看著颇为正经的鱼竿。 还把一个新的小竹篓子用布带子绑好,掛在了莫清曄的肩膀上,给他当做万一真的钓到了鱼可以装进去的鱼篓。 虽然接连好几天都是一无所获,不过这並没有打击到莫清曄钓鱼的热情。 莫清曄每天起床吃饭后就盼著出去钓鱼,持之以恆矜矜业业得让钟璃都忍不住说声佩服。 这天钟璃照旧將莫清曄送出了门,不一会儿,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莫清曄激动的呼喊声:“阿璃!阿璃!阿璃你快出来看啊!快来!” 第62章 越活越回去了 钟璃听见动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疾步出来,看到莫清曄正举著竹篓笑得一脸得意,衝著她扑过来说:“阿璃阿璃!阿璃我钓到鱼了!我们今晚有鱼汤喝了!” 莫清曄激动得不行,说话的时候连蹦带跳的,逗得钟璃也忍不住跟著他一起笑。 钟璃笑著摁著他的肩膀示意他站好,接过他宝贝兮兮的竹篓过来一看,呦呵,还真有鱼! 竹篓里零散装著四条巴掌大的鱼,这会儿还活蹦乱跳地在里边甩尾巴呢! 钟璃笑眯了眼,问:“这都是你钓到的?” 村里那条河吃水不深,面积也不大,钟璃知道里边有一些小鱼小虾,不过却没想过,就凭著莫清曄那个二把刀的功夫,竟然还真能钓上来几条鱼。 这可是意外之喜。 抱著竹篓莫清曄的眉眼间翻涌著得意,仰著脖子美滋滋地说:“我钓的,当然是我钓的!阿璃我厉不厉害?” 这话是假的,莫清曄却说得半点不心虚。 实际上,之所以今天才钓上来鱼,是因为今天李铁柱终於受不了每天一无所获不再跟著莫清曄去了。 莫清曄自己一个人在河边,看了一下四下无人,咣唧扔了那没什么屁用的破鱼竿,直接运气手掌一翻衝著水里打了一掌! 他这一掌夹杂著內劲,河里死活钓不动的鱼被震得晕了过去,大大小小的漂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莫清曄颇为閒適地用鱼竿当工具挨个扒拉了过来挑挑拣拣,从中选了几条大小合適的带了回来卖好。 钟璃不知內情,还真以为这是莫清曄凭著本事钓的,听完撑不住乐了,夸奖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厉害,你可太厉害了。” 生怕莫清曄抱著这么个竹篓不撒手回头再把衣服弄湿了,钟璃赶紧把竹篓接过来,准备找个盆子把鱼装上,赶小鸡崽子似的挥手赶莫清曄进屋去烤火。 炭火又银子又禁不起烧,一般的庄户人家都不会用那个,实在是熬不过了,取暖就烧柴。 只不过钟璃嫌弃在屋子里烧柴烟雾繚绕的,熏得人眼睛疼,索性就咬牙买了几框黑炭,在屋子正中摆了一个火盆,拢了一个火堆。 虽然不大,取暖却已经足够了。 莫清曄洗了手就去火盆边上坐著了,眼神亮亮的,不住地往院子里瞟。 钟璃进屋见了,有些好笑,转身去找自己之前买回来的脂膏来给莫清曄擦手。 看莫清曄笨手笨脚地擦不好,钟璃索性就自己抓著他比自己大了很多的手掌仔细地摸了脂膏细细地揉开,確定手上都吸收了才说:“出去野了一天了,不抹点儿东西护著怕回头手上生冻疮,不准出去野了,今儿就在家好好烤火,知道吗?” 莫清曄乖巧地点头,却还是没忍住问:“阿璃,鱼我们晚上就吃吗?” 钟璃嘴角上扬,故意逗他,问:“那你想什么时候吃?鱼是你钓的,应该听你的。” 莫清曄似乎是非常高兴自己能得到钟璃这样的肯定,咧嘴笑得露出了整齐的白牙,乐呵呵地说:“李大哥说过年的时候能有鱼吃是好兆头,要不我们留著过年的时候吃吧?年年有余呢。” 钟璃听了更是笑得受不住,肩膀都在不停地抖。 不容易不容易,这小傻子出去钓几天鱼,还学会说成语了呢! 看钟璃笑得枝乱颤的,莫清曄面露不解,歪著脑袋问:“阿璃,你笑什么?” 钟璃咳了一声,逼著自己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说:“笑你能耐呢,咱家清曄厉害了,现在懂得这么多了,夸你呢。” 被钟璃夸了,莫清曄顿时就更开心了,一口小白牙齜得明晃晃的,在屋子里显得格外的耀眼。 钟璃忍著笑站起身来,怕他饿了,又往火盆里埋了几个蕃薯烘著,自己则是重新坐回去拿起了绣针。 莫清曄也不吵她,静静地坐著烤火,手里拿著一根小棍子,时不时地就扒拉一下火堆,翻动一下里边的蕃薯。 他时不时地就会看一眼钟璃。 钟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投来的目光並无察觉,这也给了莫清曄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的时机。 莫清曄盯著看了半晌,最后觉得,虽然自己的各种调查得出的结论都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记忆里的那个粗鲁女人,但是眼前的钟璃的確是长得不像这个村子里的人。 又或者说,她不像任何一个村子里的人。 钟璃皮肤好,五官秀气,脸堪堪只有巴掌大,明眸皓齿来说都委屈了她,身形更是玲瓏有致,更难得的是她身上带著一种旁人没有的气度。 自信。 镇定。 还有若隱若现的说不出的凌厉果敢。 好像没有什么事儿能让她惊慌似的,她仿若一根坚不可摧的定海神针似的,直挺挺地挡在了莫清曄的身前,身形虽小,却让人无比安心。 莫清曄不自觉就出了神,默默心想: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莫清曄撑著下巴想事情,很快就被火盆里熟透了的蕃薯香气勾得回了神,赶紧用棍子扒拉开了上边盖著的炭火,將烧得灰扑扑的蕃薯从火盆里划拉出来到了一边,估摸著凉了一些了,才伸手去抓了一个起来扒了外边那层看起来脏兮兮的皮。 蕃薯在地窖里边熬了一个冬天,水分蒸发了不少,剩下的都是心,扒了皮就能看到里边黄澄澄的,隨著白色的热气冒出了诱人的香气。 这会儿还正烫著,莫清曄嘴里呼呼地吹著气手上来回捣腾,好一会儿才把一个蕃薯皮扒了一半,自己没吃,先递到了钟璃的嘴边,催促著说:“阿璃快吃一口,阿璃!” 钟璃本不想吃的,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殷勤,配合低头咬了一口,讚扬道:“不错,清曄同志烤蕃薯的技术又见好了,值得夸奖!” 莫清曄乐得弯了眼睛,还想让钟璃再吃几口。 钟璃手里的活儿正到要紧的地方,敷衍地摇头,说:“你把这个放一边,我一会儿吃,你自己吃就行。” 她话说完,莫清曄把手收了回去,不过手里的东西却没放下,反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钟璃一回头,发现他把自己咬了一口的蕃薯吃了,不由得狠狠顿了一下的同时,耳朵立马就红了。 钟璃有些羞赧:“你怎么把我吃过的吃了?!这里边不是还有多的吗?!” 莫清曄嘴里咬著吃的,一侧脸颊鼓鼓的就跟个仓鼠鼓著腮帮子似的,神情越发无辜可爱,含糊不清地说:“不吃浪费了,阿璃不吃,我吃。” 钟璃…… 浪费是这么个意思吗? 只不过现在这时候的人的確是不讲究这个,往往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哪儿还有人会挑拣是不是別人吃过的? 钟璃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莫清曄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做间接亲吻,也不懂得这个行为到底有多曖昧,面红耳赤地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逃跑似的往外走,嘴里还说:“你好生坐著別动,我出去看看你钓的鱼。” 莫清曄刚刚喊了一声阿璃,钟璃就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眯著眼睛打量了片刻晃动的门帘,听著门帘上的铜板叮噹的响声,莫清曄神色不明地垂眸又咬了一口手里的蕃薯。 嘖,真甜。 钟璃说是出来看鱼的,可是就那么几尾鱼又有什么好看的? 钟璃盯著盆里的鱼愣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有点好笑。 莫清曄心性尤胜孩童,跟一个孩子没什么区別,他哪儿懂得那么多? 反而是自己,一个心智成熟的大人,活了两辈子的老白菜梆子跟人这么斤斤计较,真的是…… 越活越回去了。 第63章 这是给你的零花钱 钟璃摇头笑了笑自己,想著既然都出来了,时间也差不多,索性就將这几条鱼处理了,省得莫清曄心心念念地惦记著流口水。 这种完全野生的鱼身上通常都没多少肉,大小也只有巴掌大手心宽,而且身上的刺也不少,不太好处理。 钟璃想了想,决定按莫清曄说的,都用来做鱼汤。 她挽著袖子,先烧火把杂粮饭燜上,然后用菜刀的刀背挨个给好不容易幽幽转醒的鱼悉数敲晕,打了一盆水过来,动作麻利地杀了鱼,吭哧吭哧地就开始去鱼鳞破腹摘鱼鳃。 四条鱼都处理好,找来了一块乾瘪的生薑洗净切碎,混合著盐放在一旁醃製去腥。 鱼汤不能只有鱼,钟璃想著村子里有一家做豆腐的,最近正值年关做得不少,把莫清曄叫出来给了他五十文钱,让他去卖豆腐的那家买点儿新鲜的嫩豆腐回来。 莫清曄抓著装著铜钱的荷包,好奇地说:“都买豆腐吗?” 这时候豆腐是论块卖的,一块豆腐半斤左右,卖十五文钱。 钟璃好笑,说:“不是,豆腐只要一块就行,你多带点儿在身上,万一遇上挑货的货郎有什么想买的,你就能买点儿。” 钟璃换了取笑的口吻,戏謔地说:“不让你多带著点儿,万一碰上货郎,別的小孩子都追著有块吃,你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我怕你回来跟我哭鼻子。” 钟璃是真的把莫清曄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跟他说话,用的也是哄孩子的口吻。 宽容又温和。 像对儿子。 莫清曄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雷得打了个寒战,抓著荷包的手指紧了紧,心里无奈面上欢喜,说:“那如果有块卖,我也买回来给你吃!” 钟璃笑著说好,叮嘱让他把钱收好別乱跑,才让他出了门。 莫清曄买豆腐去了,钟璃继续收拾晚饭。 这时候杂粮饭已经差不多了,菜也有了一道鱼汤,她还想再炒一个菜。 之前熬油剩下的油炸还有一些,钟璃索性全部取了出来,打算一会儿用这个当做肉,做一个红烧肉土豆。 土豆削皮切块用水冲一遍把淀粉洗掉,又在锅里放油炸了一遍,土豆变成金黄色后再捞出来放在一旁。 把锅里多余的油倒出来一些,钟璃往锅里扔了少许切断的干辣椒节,熗炒出香味后將油炸土豆都扔了进去,翻炒片刻后往里边加了一些水。 这边火上土豆油炸咕嚕咕嚕地冒著泡泡,钟璃往里边放了適量的盐,加了特意从镇上买回来的酱油五香粉。 酱油入锅,土豆立马就变了顏色,香味也被激了出来。 钟璃时不时翻炒一下锅铲,蹲著用扒拉火的棍子將火塘里的木柴扒拉开,火势变小,尝了一下咸淡合適后,盖上锅盖小火慢燉,守著火等莫清曄回来。 莫清曄果真不仅仅买了豆腐,他还买了一小包用油纸包著的褐色红块。 这时候的都是金贵东西,白更是只有富庶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好东西。 一般村庄里货郎挑著担子卖的,都是这种直接有甜菜根熬製成没有经过任何过滤的红。 小小的一个油纸包里,装著拇指大小的六块,二十文钱一包。 莫清曄买著这个回来挺开心,美滋滋地打开了纸包往钟璃的嘴里塞了一块,说:“阿璃吃,这个甜!” 钟璃齜了一下牙,差点被甜得翻白眼。 杂质少不添加別的东西,完全纯天然手工的块,甜得有点儿倒牙。 钟璃艰难灌了一碗水勉强將那块齁嗓子的咽下去,在莫清曄又想塞给她第二块的时候赶紧摆手拒绝,苦著脸说:“我不吃了不吃了,你吃就行,我不要了。” 莫清曄自己倒是吃得挺开心,眉眼笑得弯弯的,好看得不行。 钟璃心里一软,在听到莫清曄盘算著这要吃几天的时候,没忍住,说:“喜欢吃就慢慢吃,吃完了我们再去买。” 莫清曄乐呵呵地点头说好,看得钟璃胸口发暖。 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锅里的土豆已经燜得差不多了,钟璃的目光从莫清曄抱著的块上扫了一眼,伸手揪了一块扔进了锅里,想了想怕太甜了不放心,又往里多掺了一碗水,重新把锅盖盖上。 做完这些,钟璃把莫清曄拉著进了屋子。 她重新找了一个自己新做好的荷包出来,琢磨了片刻,往里边装了三十文钱,仔细栓好荷包口子,將荷包塞进了莫清曄的手里。 莫清曄盯著那个簇新的荷包懵了,眨了眨眼,茫然地问:“阿璃给我这个干什么?” 说完他还掏出了之前钟璃给他装钱的那个,说:“阿璃我有这个了,新的这个留著卖钱吧,我不要。” 钟璃被他的话逗得噗嗤一乐,说:“不容易,咱家清曄兄弟还知道养家不易了。” 她不等莫清曄再说別的,將莫清曄说的那个旧的拿过来,把里边剩下的十几文钱倒出来,全部装进了新的那个荷包里,然后才说:“卖钱也是为了让你过好日子,没道理为了赚钱就让你用旧的,这个你收著,里边装了几十文钱,是给你带著的零钱,以后你出门记得把这个带上,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就用这个买,完了就回来跟我说,我再给你拿,记住了吗?” 说著她似乎又觉得不太放心,轻声叮嘱:“不过你记住了,財不露白,身上带著钱这事儿不能让別人知道,平时用不著的时候,也別掏出来让人见著,知道吗?” 钟璃又怕莫清曄嘴馋的时候没钱,又怕心怀不轨的人知道他身上有钱了会来欺负他,抓著莫清曄反覆叮嚀了半晌,直到莫清曄几乎快能把她的话都重复了一遍,这个劳心劳力的老母亲才想起了自己火上还放著锅,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钟璃出去了,莫清曄低头打量著自己手里做工精致的藏蓝色荷包,默默陷入了沉思。 这是给他的零钱? 人生第一次有这种经验的莫清曄感觉颇为新奇,盯著手里的那个精致小荷包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把荷包贴身收好,晃悠著走了出去。 外边院子里,钟璃的红烧土豆油渣已经出锅了。 有那块莫清曄买回来的红跟酱油上色,油炸油赤酱亮,土豆也绵软入口即化。 钟璃看莫清曄馋得眼神发亮,用筷子夹了一块吹了吹,餵到了莫清曄的嘴里,说:“先尝尝,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钟璃放下筷子,麻利地把刚刚燜红烧土豆的锅清洗乾净,放回火灶上用油加生薑大蒜熗锅,炒出香味后將醃製好的鱼放进去两面油煎了片刻,鱼皮变成金黄后小心翻面,加入热水,把洗乾净的白豆腐切成指头大小的块状放进去,加入调料用锅盖盖著接著小火熬汤。 火上的鱼汤熬著,钟璃又用蒸笼將做好的杂粮饭跟红烧土豆装在蒸笼里,放在鱼汤上热著,免得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凉了。 等鱼汤好的时候,钟璃又带著莫清曄將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將碗筷摆好,鱼汤飘出清淡的香味的时候揭开锅盖,將鱼汤盛出放在一个大碗里。 莫清曄端著红烧土豆跟杂粮饭,屁顛屁顛地跟著钟璃进了屋子。 钟璃做菜捨得放材料,红烧味道浓郁香气扑鼻,鱼汤清淡爽口豆腐嫩而不腻,莫清曄用鱼汤泡饭吃了三碗才堪堪放下筷子。 饭后莫清曄照常洗碗,钟璃接著趁著天色还早做自己的针线活,两厢不影响,屋里屋外一片和谐的静謐。 第64章 我想吃猪血! 天色渐晚,钟璃收了针线,正准备催促著莫清曄洗漱的时候,院子外边突然传来了人的声响:“清曄!清曄在家吗?!” 莫清曄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钟璃,钟璃说:“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莫清曄扭头出去了。 来的人是莫三叔。 钟璃前段时间卖旧衣服的时候,恰好碰上莫三婶也来挑了两件。 钟璃卖给別人是一百文一件的,一看是莫三婶,记著之前三叔一家帮自己的事儿,爽快地给了个折扣价,七十文一件就卖了出去。 莫三婶得了这样的好处,心里更是惦记著钟璃之前跟她说过的事儿,这不,她家镇上做工的虎子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催促著莫三叔过来告诉钟璃,生怕耽搁了她的事儿。 钟璃一听,就忍不住笑了。 这还真是愁瞌睡就立马有人送枕头。 巧了。 莫三叔不知道钟璃找虎子啥事儿,掂量著说:“虎子这次回来要等到年后再回去,按理说时间也还长,可是我怕你找他有急事儿,所以就来告诉你一声,你要是有啥他帮得上忙的地方,就儘管跟他说,虎子没有不答应的!” 钟璃笑著给莫三叔倒了一碗热水,客气地说:“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儿,就是想跟虎子哥打听点儿镇上的情况,您既然都受累跑一趟来告诉我了,我明天就上您家去看看。” 莫三叔笑著说好。 说完了这个,莫三叔又说:“钟璃吶,还有个事儿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钟璃:“您说。” 莫三叔:“是这样的,虎子回来了,我跟你三婶就想著紧著点儿把年猪杀了,趁著人多的时候好收拾,定了明天杀猪,你三婶一个人怕忙活不过来,你带著清曄明天一块儿过来搭把手吧。” 这话说得是真的够客气了。 这时候谁家养了一头猪,过年的时候杀猪是大事儿。 是要摆杀猪饭的! 莫三叔口上说的是让钟璃跟莫清曄去帮忙,实际上是让这两人去吃饭。 毕竟杀猪饭是有肉的,这在寻常人家一般时候都是吃不上的! 这份心意,钟璃自然是领情的。 “您都这么说了,明儿个一早我就跟清曄来,到时候有啥事儿用得上我们,您儘管开口。” 莫清曄也憨憨地在一旁帮腔,说:“三叔放心,我们一定来。” 莫三叔哈哈笑了起来,说:“来就好,来就好啊!” 说完了该说的,莫三叔推辞了再坐会儿,起身走了。 钟璃带著莫清曄收拾了,心里想著明天要跟虎子打听的事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钟璃就被兴奋的莫清曄推醒了。 钟璃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他说:“阿璃,三叔家杀猪,我们是不是应该早点儿去?杀猪饭是什么味道的啊?好吃吗?” 钟璃被他问得愣了一下。 她本想说杀猪饭每年村子里都是有的,莫家只要情况过得去,每年基本上也会杀猪,按理说莫清曄应该是吃过的。 可是话刚刚到嘴边她突然又想到,之前莫家人嫌弃莫清曄是个傻子出门丟人,日常都是將莫清曄关在家里不让乱跑的,杀猪饭这样的隆重场合,更是不可能会带著莫清曄去,至於莫家,有点儿什么好的莫清曄也是一口都吃不上的。 他现在会觉得新奇,也是正常的。 钟璃的舌根莫名多了一股酸涩,掩饰似的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沙哑:“我也还没吃过,不过今天尝尝就知道了。” 莫清曄用力地点头嗯嗯嗯。 钟璃顿了顿,又说:“回头看看三叔家的猪肉卖不卖,卖的话,咱们买点儿回来,回头给你做腊肉吃,好不好?” 莫清曄闻言更兴奋了,恨不得衝著钟璃摇几下他的小尾巴。 钟璃收拾好了,带上了一些钱,带著兴奋的莫清曄朝著三叔走。 莫三叔家大概是村里第一个杀猪的人家,所以来的人不少。 钟璃刚刚到路口,就看到莫三叔家里有正在不少人进进出出地忙活,手里多少都拿著东西。 钟璃怕人多莫清曄磕著碰著,低声跟他交待,说:“一会儿別乱跑,知道吗?” 莫清曄乖巧地说好。 进了院子,莫三婶眼尖看到钟璃来了,笑著迎了上来,说:“钟璃来了啊!快过来坐!” 钟璃笑著推辞,说:“我是来帮忙的,哪儿能您这个主人家还站著我就坐下,您看看还有哪儿没弄好的,我这就去弄。” 莫三婶欢喜钟璃的语气,也没给她分什么麻烦的重活儿,就让她在一旁洗涮锅碗,准备一会儿做饭的时候用。 莫清曄亦步亦趋地跟著钟璃。 钟璃坐下来洗碗,他也跟著洗碗,动作虽然不快,可是也很熟练。 他们在这边洗碗,那头即將走向生命尽头的猪也被人从猪圈里驱逐了出来。 餵了一年多的大肥猪,打眼看过去估计就是三百斤往上,四条肥腿走路的时候,上边的肉都在一晃一晃地打颤。 负责杀猪的男人们指挥著各自的媳妇儿打来了水,用盆装著往猪的身上泼,泼完了水,又用大的洗刷牲畜的刷子用力洗刷猪身上的脏东西。 这会儿刀还没架到脖子上,这头知晓自己命运的猪就已经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打滚似的来回在院子里转圈,试图避开无孔不入的刷子跟水,笨拙的动作惹得院子里的人都不住鬨笑,手上的动作也因此更快了一些。 莫三叔家请来杀猪的杀猪匠是个老手,看清洗得差不多了,示意几个壮年汉子上前揪著猪耳朵跟猪尾巴,自己拿著刀走上去,乾脆利落地狠狠往猪咽喉的位置捅了进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立马就有端著装著温水的木盆的妇人把盆抵了过去。 还有心急的汉子,直接捧著双手凑过去,接了满满一捧热猪血直接就著手就往嘴里吸! 吃完了一捧血,满嘴满脸都是血红的一片! 钟璃看得不住齜牙,莫清曄却略显好奇。 他低声问:“阿璃,那样的好吃吗?” 钟璃想也不想:“不好吃,別看了,真的不好吃。” 不说生的猪血中有多少寄生虫细菌,就那个生吞的血淋淋的模样,一般人也受不了啊! 似乎是怕莫清曄好奇也想尝试一下,钟璃故意板著脸嚇唬他,说:“这样吃不乾净,会拉肚子的,知道吗?”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却还是不住地往那边瞟。 红彤彤还冒著热气的猪血哗啦啦地从里往外淌,没一会儿就装了小半盆。 猪这会儿也彻底歇菜了,烧好的热水派上了用场。 剃毛剖肚,將里边的心肝猪肺猪肚一笼大肠小肠从里边扒拉了出来,大肥猪也彻底被摊开成了两半,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杀猪专用的长木凳子上。 来来往往的村民各司其职地忙碌著,钟璃洗完了锅碗,看莫三婶走了过来,低声问:“三婶,您家这猪肉,往外卖吗?” 莫三婶点头:“卖啊!哪儿能不卖呢?这不卖家里也吃不了,卖了还能添点儿过年的钱呢!” 钟璃心里有了底,就说:“那三婶,一会儿割肉卖的时候您叫我一声,我也想买点儿。” 莫三婶有些奇怪,说:“你家今年不是也要杀猪吗?怎么还要往家里买?” 钟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家是莫家,苦笑著说:“三婶,那么些人盯著呢,到头来我能分著多少?还是自己买一些的合算。” 莫三婶也回味过来了,尷尬地一笑,说:“成,一会儿我叫你。” 莫三婶走了,钟璃就跟莫清曄打商量,问他:“你想吃哪个地方的肉?” 做腊肉的话,肯定还是肥肉相间的合適,可是猪蹄子好像也不错,实在不行,弄点儿排骨回去给莫清曄燉汤也是好的。 莫清曄的心思还在刚刚那些人吃的猪血上,兴致勃勃地说:“阿璃,我想吃猪血!” 钟璃…… 第65章 大手笔 確定莫清曄是认真地没跟自己开玩笑,钟璃哭笑不得地点头,说:“也行,一会儿我跟三婶说让她留著点儿。” 猪血一般是不用来卖钱的,做杀猪饭的时候,用猪血加上一些猪的臟器,再割一点儿肉,混合上大白菜萝卜土豆之类的东西燉成一锅,直接就吃。 所以当听到钟璃说想要买一点儿猪血的时候,莫三婶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钟璃顶著莫三婶狐疑的目光,无奈一笑,说:“三婶您別这么看著我,清曄说他想吃,所以您一会儿就给我多少留点儿吧,我搭著肉一块儿买。” 定下了猪血,杀猪饭也热火朝天地开始忙活了起来。 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杀猪之类的事儿,掌勺这事儿都是由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来的。 钟璃这种年轻的小媳妇儿,就在一旁看著搭把手就行。 所有的肉跟菜都放在一个大铁锅里燉上,配菜的是半稀半乾的杂粮粥,算不得多精致,可是胜在人多,你一碗我一筷子的,气氛热闹了,吃著都感觉比家里的香不少。 吃完了饭,就到了卖肉的时候了。 杀猪的那个杀猪匠平日里还做卖肉的买卖,所以掌刀割肉的活儿就给了他。 价格也是按他平日里卖的来定的,肥肉一百文一十文,肥瘦是一百二十文,至於別的耳朵杂碎啥的,则是按九十文一斤算的。 钟璃算了一下自己带来的钱,跟自己想做的东西,当了第三个割肉的人。 她要了二十斤肥瘦肉,总共了二两四钱银子。 至於她要的猪血,则是被莫三叔做主算添头送给了她。 这时候谁家要是真的想买点儿肉打打牙祭,都是半斤半斤地买的,只要锅里有点儿油水就算了不得了的。 钟璃这一出手就了寻常人家一年的用,不少人都对她投来了惊讶的打量目光,似乎是在震惊钟璃怎么会拿得出这些银钱。 钟璃对旁人的打量目光视若无睹,买完了肉付了钱,又帮忙著收拾了一会儿残局,等把这些来帮忙的买肉的人都送走了,忙到中午,才终於能坐下来歇会儿,找著了跟三叔家虎子搭话的机会。 虎子显然也是一早就得了莫三婶的叮嘱,对钟璃格外客气。 听完钟璃的话,他有些意外,说:“县城里总共大小开了八家酒楼,最大生意最好的一家叫和顺楼,我认识和顺楼的伙计,之前听他说过,店里的採买都是每天早上让专人去菜市上买的,只不过不一定都能买著想要的,因为说不定庄子里的人哪天就没去卖了,不太稳定,其他的酒楼想来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这跟钟璃一开始想的情况差不多,钟璃並不意外。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钟璃又说:“那县城里的买卖好做吗?人流量多不?” 虎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钟璃口中的人流量是什么意思,摸了摸鼻子一笑,说:“跟镇上跟村里比肯定是多得多,这要是跟再大的地方比的话,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也没去过。” 钟璃沉吟了片刻,又问了一些想知道的细节。 虎子吃住都在他干活的客栈里,对菜价之类的详细信息知道得並不详细,不过聊了一会儿,也算是让钟璃的心里大致有了一个底,对自己接下来应该做的事儿有了一定的打算。 莫三叔家刚刚杀猪还有不少东西得收拾,钟璃也没好意思在这里再多打扰,问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借了莫三叔家的一个背篓,將那二十斤肉打包装好,让莫清曄背上了,自己则是捧著一个装著猪血的大碗,带著莫清曄回了家。 到家时间还早,按现代的时间来算,估摸著也就是十二点左右的样子。 钟璃想著没冰箱这种东西,这时候虽然气候冷,猪肉放久了也不好,索性今儿也不做针线活了,收拾著就要把猪肉收拾出来直接醃製上。 不过要想醃製猪肉,还差不少东西,香料什么的是少不了的,醃肉的话,家里的盐也不够。 钟璃想了想,索性直接对莫清曄说:“走,收拾一下,我们去一趟镇上,赶回来还正好来得及把这些肉收拾了。” 去镇上来回费时间两个多小时的样子,再加上买东西的时间,到家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四点多。 钟璃喜欢把手头上的事儿都做完,不喜欢拖延,所以说了就做,拉著莫清曄就奔著镇上去了。 他俩出了门,关於钟璃大手笔买了不少肉的消息也用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在整个莫家村传开了。 钟璃的婆婆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因为婆婆见不惯莫三叔一家对钟璃的帮助,莫三叔昨天来请他们去帮忙,婆婆也没答应,今天莫家一个人也没去,没人知道这事儿。 所以当听说钟璃眼也不眨地直接掏出二两银子买了不少肉的时候,婆婆恨得差点咬碎了一排牙。 上一次冒冒失失地去找钟璃的麻烦,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捞著好处,还白搭了八十文钱进去,最后回来还被家里老头子一通教训,这口气婆婆怎么也咽不下。 这会儿听说钟璃买了不少肉,婆婆眼珠一转,立马又有了別的想头。 她扔了手里的扫帚,脚步匆匆地往屋子里走,进屋就凑在公公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通。 公公捏著旱菸杆子的手顿了顿,混浊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开口却略显迟疑:“当初分家的时候没给分银子,说的就是杀猪的时候多给分一些肉,这话当时当著不少人的面说定了的,这时候再改了主意,不给肉了,会不会不太好?” 婆婆嗨了一声,拍著大腿说:“怎么不好?哪儿不好?!” “她钟璃带著那个傻子在外边吃香的喝辣的,今儿还钱买了那么好些肉,她什么也不缺,凭啥还想著从我俩这把老骨头缝里榨油?!要我说就不应该给她!一点儿都不给!” 看公公还是一脸迟疑不决,婆婆一咬牙又说:“老头子你可別犯糊涂!这开春了翻过年,老大家的大小子是要送去入学的!这一进学,学费书本笔墨纸砚要费的银子那可海了去了!咱家哪儿有那些多余的银钱?就指望著杀猪的肉多卖一些来补贴家用呢!这要是餵了钟璃那个白眼狼,咱能討著什么好?那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公公被婆婆的一番话说动了,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下了决定,说:“多少给一些,不能不给,不过……” 公公阴鬱的眼神被笼罩在烟雾繚绕之后,声音也阴沉得不行:“不过既然她已经买了不少了,肉就不分了,回头给她一些猪下水就成了。” 婆婆是一点儿也不想给的,不过能从多给肉换成只给一些不值钱的猪下水,婆婆还是比较乐见其成的。 婆婆心满意足地又跟公公商量了一会儿,老两口还煞有其事地找出了日历来翻了翻,发现后天就是杀猪的好日子,把时间敲定在了后天。 定了时间,公公把烟杆往腰后一插,背著手出去请人后天来帮忙去了,婆婆则是回到了屋子里,跟同样恨钟璃恨得牙痒痒的莫春嘀咕,后天钟璃真来了的话,应该怎么找回之前丟了的面子。 第66章 醃肉 这边莫家母女討论得热火朝天,钟璃毫不知情,带著莫清曄到了镇上,目的明確地採买了不少醃肉需要用到的香料,还买了不少盐,都装好了让莫清曄背在了背上。 至於后来买的两个木盆,则是被钟璃自己抱著。 钟璃想到莫清曄惦记著要吃的猪血,还斥巨资买了一点儿乾粉丝和豆芽,想著一会儿回去,给莫清曄做一个猪血粉丝汤。 想著家里的主食只有玉米面跟高粱米,钟璃又去了米行。 莫家村地处北方,耕地居多,能种水稻的稻田数量就很少了,一般的农户种的都是麦子玉米高粱之类的东西,大米產量很少,自然是个金贵东西。 一升米,也就是两斤,就得三百文,仔细算起来这比肉价还贵不少呢! 钟璃实在是没法忍受每天吃杂粮饭的煎熬,狠狠地咬了咬牙,掏钱买了五升,最后得了十斤大米。 正好米行里还有小米麵粉之类的东西,钟璃仔细问了价格,又买了几斤麵粉两斤小米,除了最终的十斤大米让莫清曄背著外,剩下的都自己用木盆端著,吃力地抱著。 回去的路上,钟璃正好在村口碰上两个嘮嗑的大娘。 钟璃不经意地听了一耳朵,得知大娘家里地窖堆多了萝卜白菜,这会儿也吃不了了,正想著去买点儿盐回来做成咸菜,这样开春了也不会坏。 钟璃脚步顿了顿,扭头问那个大娘:“大娘,您家里的白菜萝卜是多了,吃不了了是吗?” 大娘明显是认识钟璃的,就跟生怕她开口要似的,赶忙说:“这年头谁家还有吃不了的菜呢?没有多的!没有多的!没有没有没有!” 钟璃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地说:“大娘,如果您里边里有多的,正好我想买一些,要合適的话,要不您卖点儿给我也成,不行就算了。” 一听钟璃不是白要,大娘的表情立马就变了,怀疑地说:“你说你用买的?你给钱?” 钟璃好笑点头:“给钱,买东西当然得给钱,只是不知道您家里到底有没有多的,肯不肯卖给我了。” 能卖钱的事儿,大娘怎么会拒绝? 所以不等钟璃再说別的,大娘就一改之前的警惕冷淡,热情地抓著钟璃的手跟她攀谈了起来。 钟璃一手吃力地抱著木盆,一手被大娘拉著,言语间才知道,原来往地窖里放菜的时候,大娘的儿子儿媳一家还在家里,本也是刚好够吃的。 可是谁知道秋收没多久,儿子儿媳一家就去了县城里做买卖,还把两个小孙子也给接走了! 家里只剩下了老两口,那多余的白菜萝卜自然也就吃不了了。 这放在地窖里的菜,放一个冬天都没事儿。 可是只要一开春,天气暖和了,再放著那就是要烂了芯子的! 大娘说起这个心疼得不住吸气,也不等钟璃回去放东西了,直接把钟璃跟莫清曄带到了自己家里,就跟生怕他俩跑了似的。 钟璃从善如流地跟著大娘往里走,去地窖里看了一眼,发现藏著的白菜萝卜什么的都还水灵灵的,一看就是好东西。 钟璃翻著一颗白菜看了一眼,说:“大娘,您这打算卖多少?怎么卖?” 大娘揪著衣摆挣扎了一下,试探地问:“那你想给我多少钱?” 看钟璃愣住了,大娘尷尬地笑了一下,说:“清曄媳妇儿,大家都是一个村里住著的,我也不好漫天要价,这要不你看著多少给点儿就成。” 话是这么说,钟璃却也知道,如果自己给的价太低了,大娘也不会答应的。 只不过这种东西在村子里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东西,也没谁会想著用来换钱,价格自然无从比较,也高不了。 钟璃站了起来,说:“这样,白菜我要十五斤,萝卜要十斤,我给您算一文钱一斤,总共给您二十五文钱,您看行吗?” 大娘一听原想著要丟的东西还能换几十文钱,激动得手抖了一下,但却还想著熬一熬价格,挣扎著说:“这也太低了,要不再拔高点儿?” 钟璃苦笑著摇头,说:“大娘,不是我故意压价,主要是这东西您已经放了这么久了,本就不新鲜了,这个价已经是我能给的最高的了,您要是觉著成,我就把钱数给您把东西带走,要是不成,那就算了。” 大娘一听这话那还了得? 都说好了的,哪儿能算了? “別別別!二十五文就二十五文,有总比没有强,你去前头坐著,我这就找傢伙什来给你称重,马上就给你收拾好了带走!” 钟璃走了出来,交了十文钱的定金,等大娘收拾的功夫,带著莫清曄將之前在镇上买的东西送回了家,然后又赶了回来。 剩下的十五文尾款结清,钟璃看见大娘家里还有不少鸡蛋,跟大娘討价还价一番,最后以七文钱一个的价格,又跟大娘买了二十个鸡蛋,一块儿带著回了家。 到家后,钟璃麻溜地给自己给莫清曄都安排了分工。 她准备醃製的材料,烧水洗肉,莫清曄则是负责把买回来的几十斤萝卜白菜都搬到屋子里放好,还有从镇上买回来的一些东西规制好。 两头分工,莫清曄进进出出地搬白菜萝卜,钟璃专心將茴香八角香叶橘皮还有桂树枝等香辛料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到一起,然后又往里边加了双倍的盐,还洒了一些红彤彤的辣椒麵,最后往里边倒了一斤特意买回来的黄酒,用铁勺搅拌均匀。 锅里的水也烧热了,钟璃利索地將之前就请杀猪匠给自己切割好的长条状的肥瘦肉一块一块地仔细清洗,洗乾净了表面的脏东西,把肉眼能看见的猪毛茬子扒了,反覆冲洗了几遍,確定洗乾净了后,用一块乾净的纱布擦乾净表面的水,將洗乾净的肉放进了装满了调配好的香料大盆里。 猪肉在香料大盆里滚了一圈,上边沾满了各色香料,钟璃还用手往肉上边拍了拍,让香料覆盖得更均匀,如法炮製,將十块肉都按这样的法子处理好了,一块叠著一块地压在木盆里,用另外一个同样大小的木盆盖好,在盆底压了一块石头。 莫清曄自己分配到的活儿这会儿早就忙完了,正蹲在地上,好奇地盯著钟璃的动作,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璃注意到他疑惑的眼神,解释说:“用香料先把肉醃製几天,回头醃得差不多了,就能架著火用柏树枝条来燻肉了,熏熟了,这就是你吃的腊肉。” 莫清曄眨了眨眼,较真地说:“可是,我以前看別人做腊肉,都只用盐来醃,不用这些。” 钟璃回答得理所当然:“所以別人家的腊肉只有咸味儿,咱家的还有香味儿,知道了吗?” 莫清曄迷迷糊糊地点头,看著那木盆底下的东西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期待。 肉醃好了就不用管了,接下来要做的是晚饭。 鑑於莫清曄之前表露出来的对猪血的渴望太深,钟璃將买来的乾粉丝泡发,猪油熗锅后滚水下粉丝豆芽萝卜块,又在里边下了一些之前特意留出来的新鲜猪肉切片放进去,里边的东西都煮熟得差不多了,才將猪血切小倒进去,最后在表面放了一些白菜。 火上煮著的同时,钟璃用一个小一点的木盆和了玉米面,捏成了巴掌大饼子的形状,手法飞快地贴在了滚烫的锅沿,麻溜地盖上了锅盖。 不一会儿,锅里就传出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勾得莫清曄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钟璃一看他那个没出息的小德行就忍不住笑了,轻轻地在他的小腿上踢了一下,催促他去把小板凳拿出来,今儿就在院子里围著火吃饭。 第67章 赚钱啊!赚多多的钱! 锅盖揭开,锅里的粉丝豆芽煮得软乎乎的,猪血肥嫩,锅边贴著的玉米饃饃也熟得刚刚好,软绵香醇。 莫清曄第一次体验这种特別的吃法,吃得头也不抬,差点把脸埋进了碗里。 钟璃笑吟吟地让他慢点儿吃,心里琢磨的却是好不容易挣来的钱被自己大手大脚地出去不少,就靠著刺绣这活儿养家只怕艰难,还得再想想別的办法。 晚饭后,钟璃难得地没有熄灯睡觉,反而是拿著一根木炭在地上写写画画。 莫清曄好奇地凑过去,问:“阿璃,你这是在做什么?” 钟璃没抬头,说:“我在想,应该怎么挣钱养你。” 莫清曄闻言眸光闪了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钟璃的心里还在盘算。 照虎子那么说,县城里的酒楼蔬菜採购的確是一条出路。 县城里主要的蔬菜来源就是靠村里庄子上的村民自发地挑著去集市上卖。 可是路程远,轻易一点儿东西村民也懒得挑著担子走几个时辰去换几十文钱,去一天不去一天的,集市上的菜源並不稳定。 只要她能把周围几个村子庄子里的时鲜蔬菜都提前低价收购了,运到县城里去供货给酒楼,这样既然能让酒楼有稳定的蔬菜来源,又能从中赚取差价,是个不错的买卖。 可是从莫家村到县城,单边一趟赶牛车也得一个半时辰,几乎是三个小时,每天都得这么跑,租车肯定不靠谱,价格贵不说,想要用车的时候还不一定就能租著满意的。 还有收购蔬菜也得用车,每个村子中间隔著不短的路,光凭著两条腿,就算把腿走断了,也不一定能收著新鲜的。 车…… 钟璃头疼地捏了一下自己的鼻樑,忧愁地嘆气。 要想做这个买卖,她就需要一辆车,一辆长期稳定,能隨叫隨到的车。 可是一辆车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来的? 这时候农户人家普遍养的不是牛就是骡子,就是最便宜的畜牲,那也得好几两银子! 再加上做车的费用,前前后后加起来没有十两银子下不来。 她哪儿来这十两银子? 她有不起…… 再度被贫穷环绕的钟璃满脸无奈地嘆气,只得不甘又不得不地暂时放弃了这个蔬菜收购贩卖的计划。 没有车,什么都是白扯。 没用。 莫清曄注意到她的愁绪,状似不经意地问:“阿璃,你在愁什么?” 钟璃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愁钱呀!” 似乎是被一个钱字打开了话匣子,钟璃忍不住跟莫清曄叨叨:“你看,这哪儿哪儿都得钱,就靠我做绣活儿养家,吃饱能行,要想有余钱就不成了,我要挣钱啊!挣多多的钱!” 莫清曄奇怪道:“挣多多的钱干什么?” 钟璃一撇嘴:“给你找大夫看病呀!” 莫清曄狠狠一怔,难以置信地看著钟璃。 钟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注意到莫清曄那一瞬间眸光的锐利,还在自顾自地说:“我总觉得,你这种情况只要找到了好的大夫是能治好的,只要有能治癒的希望,我们就不应该放弃啊对不对?但是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缺钱,所以没办法只能让你这么拖著,可是只要挣到足够的钱了,我就能带你去看大夫,一个地方的大夫不行我就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看,我就不信了,这世上还没有个能治好你的大夫了!” 一番豪言壮语说完,钟璃又瞬间垮了脸,耷拉著脑袋,闷声闷气地说:“然而我现在有一堆赚钱的想法,却没有钱当本钱……” 一想到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无数的金元宝从自己的眼前流淌而过,钟璃就有一种想哭的衝动。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钟璃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这时候要是还能有一堆旧衣服让我卖就好了,那我就有本钱了,旧衣服……旧衣服你在哪里……我的旧衣服在哪里……” 莫清曄听著她的嘀咕,眸光闪了又闪,沉默著没有说话。 钟璃怀揣著满腔的鬱闷好不容易才睡著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却发现莫清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人都没影了。 她走到院子里,发现火是烧著的,火上放著的铁锅里冒著热气,揭开锅盖一看,里边正翻滚著热腾腾的玉米粥。 一旁放在地上的新水壶里还有热水,应该是莫清曄起来后烧好的。 钟璃没想到莫清曄还学会低调地关心人了,乐得昨晚的鬱闷一扫而空,美滋滋地齜著牙洗漱完了,正准备扯著嗓子喊两声的时候,就看到莫清曄扛著一捆修剪整齐的柏树枝从后边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钟璃走上前想伸手接过来,却被莫清曄侧身避开了。 莫清曄將柏树枝放下,擦了擦头上不明显的汗水,说:“你昨天说的燻肉用的树枝是这种吗?我特意问了李大哥,他说这种就是柏树。” 钟璃下意识地理解为莫清曄惦记著腊肉的味道所以这么积极,哈哈笑了起来,说:“真聪明,就是这个。” 钟璃张罗著让莫清曄过来吃早饭,吃饭的时候问莫清曄是怎么熬的粥,不放心地叮嘱他一定要小心火別被烫著,莫清曄都一一答应了,她才转身进了屋子接著拿起了自己的绣针。 钟璃迫切地想要赚到更多的钱,恨不得把双手变成缝纫机一天弄出十件衣服来,在贫穷的驱使下,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只是这么做针线活也伤神,一天熬下来,钟璃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就快要瞎了。 晚上睡前,莫清曄突然哼哼唧唧地跑过来跟钟璃磨蹭,一副欲言又止我有话说你赶紧问我,你问了我就说的扭捏表情,看得钟璃嘴角控制不住的一阵抽抽。 钟璃摁住了莫清曄的肩膀,说:“你想说什么?嗯?” 莫清曄好像觉得不太好意思,低著头哼唧:“阿璃,我们明天能去一趟镇上吗?” 钟璃惊讶了一下下。 前天才去的镇上,明天又去干什么? 似乎是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小过分,莫清曄的声音更小了一些,说:“我想吃镇上的小餛飩跟油饼,还有你上次给我买的糕……” 钟璃…… 合著你就是想吃? 莫清曄:“阿璃,你就带我去好不好?” 这是莫清曄第一次对钟璃提出这种类似任性的小要求,再加上他这时候这个脸红红的表情,钟璃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钟璃想了想,明天莫家杀猪,这消息虽然莫家没有人来通知她,但是钟璃还是从別人的口中听到了。 按之前说好的,这次莫家杀猪她跟莫清曄是能分到一些肉的,钟璃还想去盯著,可是…… 看著莫清曄渴望餛飩油饼的小眼神,钟璃咬了咬牙,说:“成,但是明天中午我们得赶回来,想吃餛飩油饼,明天一早就得早点儿起,知道吗?” 莫清曄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不用钟璃催促,自己就赶紧拖鞋爬上了床,乖乖地扯过被子盖好闭上了眼睛。 钟璃看著他完美的神仙顏值无声嘆气,觉得自己有点儿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怎么能他说什么都答应呢? 钟璃你实在是太没有原则了! 钟璃默默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毫无原则,睡意朦朧之际还在想:反正莫家杀猪自己就是去分肉的,也不用帮忙,明天一早,带著莫清曄去镇上搓一顿回来正正好…… 睡在他旁边的莫清曄则是在想:钟璃心心念念的旧衣服,明天也应该到了吧? 第68章 买卖上门了! 莫清曄对去镇上吃小餛飩跟油饼这件事报以非常高的热情,早上完全没等到钟璃催他,自己就麻溜地爬起来收拾利索了,站在一边乖乖地等著钟璃。 钟璃见状,加速收拾好了,想了想又將自己这几天绣好的一件衣服的布料都叠好放进一个布包里装好,背在身上跟莫清曄匆匆出了门。 半个多时辰后,钟璃跟莫清曄终於到了镇上。 到了镇上,莫清曄的热情反倒是消减了一些,就连他心心念念的小餛飩跟油饼也没往常吃得多。 钟璃见状微微皱眉,又带著莫清曄去买了他提过的糕,不放心地说:“怎么就吃了这点儿?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莫清曄闷闷地摇头,片刻后,他才看起来不太好意思地说:“昨天晚上吃太饱了,今天就不怎么吃得下了。” 钟璃听完愣住了。 莫清曄又说:“阿璃做的,比外边买的好吃多了,以后我不吵著出来吃了。” 莫清曄说得认真又自然,一点儿也看不出拍马屁的痕跡。 可是这无声胜有声的马屁,却拍得钟璃浑身舒泰,心里美得咕嘟咕嘟冒泡。 莫清曄夸她! 钟璃乐得齜牙,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说:“还是人家卖的好吃,不过你既然喜欢吃我做的,我以后经常给你做就是了。” 莫清曄乐呵呵地点头说好,看钟璃美得不知所云的样子心里好笑,压抑著上扬的嘴角,提醒钟璃:“阿璃,你之前不是说要去一趟布庄吗?” 他这么一提醒钟璃这才想起了正事儿,忙不叠拉著莫清曄往前走,说:“你不说也差点忘了,走走走,抓紧时间,不然回去就来不及了。” 钟璃去布庄,是为了把绣好的东西先给老板,然后再多要两匹布,这次直接带回去,过年期间在家里也有了正事儿做,剩下的过完年后再到镇上来拿。 钟璃一进布庄大门,老板就笑呵呵地迎了上来,接过钟璃递给他的布包打开看了看,更是嘖嘖称奇连声讚扬钟璃心灵手巧,恨不得直接將钟璃那双手砍下来安到自己的胳膊上。 钟璃脸上带著笑宠辱不惊地听著老板的奉承吹捧,接过他亲自递过来的另外两匹布跟装著绣线的包裹,刚打算带著莫清曄返程,就听到老板著急的声音:“夫人留步!夫人请留步!” 钟璃奇怪回头:“老板您还有什么事儿?” 老板嘿嘿一笑,搓著手神秘兮兮地问:“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点儿小事儿。” 钟璃笑眯眯地挑了挑眉,没有接话,示意老板接著说。 老板也不卖关子,直接说:“是这样的,之前您不是跟我打听过旧衣服的事儿吗?那会儿我跟您说,这冬日里跑商的路途不通,一时半会儿没有这样的买卖,您还记得这事儿不?” 钟璃点点头。 她当然记得。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至於为了银子发愁成这样吶……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眼里一闪而过的愁绪,老板压低了声音说:“但是前几天我那跑商的侄子突然就回来了!他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拉了两大车旧衣服一块儿回来的!他自个没处理的门路,就拉著车上我这儿来了,想让我给他找个销路,可是我这情况您也知道,確实是不太好处理,这一来二去的,我不就想到您了吗?只是不知道,这些旧衣服,夫人您还要不要?” 老板似乎是怕钟璃不要,问得小心翼翼的,还不住地拿眼神偷瞟钟璃的表情。 钟璃本人则是狂喜的。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老天助我啊!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还记著男女有別这事儿,钟璃几乎要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动给这个胖胖的布庄老板一个爱的拥抱。 这旧衣服来得太是时候了! 钟璃深知做生意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真实情绪的重要性,竭力压制著內心的戏謔,故作为难地拧了拧眉,说:“之前我是想要的,只是现在……” 她话不说全,欲言又止地留下了让人想像的无尽空间。 老板一听这个调调,立马就苦了脸,苦哈哈地说:“哎呦我的姑奶奶,您之前来问我说没有,您不还挺失望的吗?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改主意不想要了呢?” 就跟钟璃真的拒绝似的,老板不给她任何插话的机会,果断地说:“这样,反正大家都是熟人了,这次的旧衣裳我比之前那次的价格还要往下压几分给您,您看这样成吗?” 钟璃眼里微微一亮,脸上迟疑不减:“压价?您能往下压多少?” 之前的价格就已经很低了,几乎是让钟璃对半的赚了走,如果现在这次价格能压得更低一些的话…… 钟璃內心深处涌动著不为人知的雀跃。 老板不知道钟璃在想什么,苦著脸想了想,一脸挣扎地说:“这样,每一件,我给您再往下压五文钱,您看成吗?” 钟璃老神在在地摇头,说:“不成,太高了。” 老板急了:“这还高?!夫人您就別跟我逗乐子了,二十五文钱连几块都买不著,您直接得了一件布衣裳,这样的好事儿您再上哪儿可都是找不著的了!” 跟布庄老板的上火相比,內心同样迫切地想要这些旧衣服的钟璃却格外的气定神閒,非常淡定。 她顿了顿,说:“我知道这衣裳卖得便宜,可是再便宜,也得找著出路才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找不著销路,您就这么白白堆著放著积灰,再好的料子那也成了废物点心,若是之前您这批衣裳到了,就之前的价,我保准不说二话,可这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已经没那么想要这衣裳了,您再想卖给我,我自然是想往下再压一压的。” 老板被钟璃一番话说得割肉似的肉疼,却也明白钟璃说得在理。 他挣扎了一会儿,才咬牙似地说:“那您给多少?” 钟璃笑眯眯地伸出了一只手,说:“所有的面料衣裳都再往下压五文,如果您觉得行,那我这就跟您去看衣裳,不行那就算了。” 老板眼巴巴地盼著钟璃来,好把这些东西出手,这会儿钟璃好不容易来了,他怎么可能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第69章 发財了发財了 钟璃说完就静静地等著,看老板一张胖脸上翻涌著无数的复杂情绪,最后认输似的嘆气,说:“罢了罢了,就当是我跟夫人结个善缘罢了,再压五文就再压五文,听您的。” 钟璃没想到老板这么爽快就应了下来,一时之间说不清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怀疑这次的旧衣服质量堪忧。 不过在见到老板口中的旧衣服后,钟璃心里的顾虑就彻底消失得一乾二净,还小小地受了一把惊嚇。 只见布庄后院里满满当当地堆著的都是老板口中的旧衣服,粗粗一眼看过去,起码有好几百件! 这可比之前那次多了太多了! 而且光是看表层上的几件就能看出,这些旧衣服的质量比之前的那些也好上不少。 钟璃的眼底微微发亮,走上前抓著一件衣服用指尖搓了搓,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发財了发財了! 要发財了! 面对这么一座代表著金钱的山,钟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缓缓呼出一口气,面不改色地回头对著老板说:“那还是按咱们之前那样的程序来办?” 老板可有可无:“成,听您的。” 最后几个伙计一块儿清点了將近一刻钟的时间,將这些旧衣服的数量报了上来。 这次的数量足足是上一次的三倍! 除了丝绸跟布的之外,其中还掺杂著十几件难得的缎子的好东西! 钟璃听著伙计的匯报,脑海里飞快地盘算著这些衣服应该怎么赶在年前抓紧浆洗一遍卖出去,一心两用地跟老板签订了契约,因为身上的钱没带够,说好了回头来拉衣服的时候再给定金,尾款依旧等到月底结清。 两厢商定好了,钟璃仔细收好跟老板签订的契约,带著莫清曄出了布庄。 走出布庄没多久,钟璃就没能再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激动,直接唰的一下蹦了起来,抱著莫清曄的腰就开始撒欢。 “发財了发財了!莫清曄我们要发財了你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发財了!” 把这些衣服卖出去,她之前想的蔬菜收购计划就有戏了! 钟璃突然衝过来抱人的动作让莫清曄的脊背不明显地狠狠一僵,甚至连偽装的表情都险些没能很好地控制住,露出了些许诧异。 莫清曄低头正好能看到钟璃不断在自己眼前摇晃的头髮跟白皙的耳尖,还有她纤细的脖子,扑鼻而来的特殊於她的那股乾净又温暖的肥皂气息。 种种属於钟璃的一切让莫清曄不住心神摇曳。 他忍不住想: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旧衣服换得她这么开心,也算是不枉费自己费那些心思,特意让人把附近几个镇子县城里的百八十个当铺里的旧衣服都一扫而空地安排了…… 不过钟璃这会儿正沉浸在金山银河滚滚来的激动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莫清曄的微妙异样。 钟璃自顾自地撒了欢,后知后觉地发现莫清曄似乎不是太激动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態了,默默把手从莫清曄的身上收了回来,气氛莫名有些尷尬。 钟璃手抽走的瞬间莫清曄的心里有一丝不可言说的遗憾滑过,他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问:“阿璃,那些旧衣服让你这么高兴吗?” 钟璃微微一怔,好笑地摆手,说:“旧衣服有什么好高兴的?我高兴的,是旧衣服代表的东西,知道吗?” 莫清曄迷茫地眨了眨眼,不太確定地说:“是因为旧衣服能卖钱吗?” 钟璃重重点头:“对啊!有了那些旧衣服卖出来的钱做本钱,咱家就能买车了,以后你想去哪儿,咱们自己赶车就去了,还有就是……” 有了钱,还怕找不著好大夫吗? 笑话! 只不过钟璃不想三番两次地在莫清曄面前提他看病的事儿,顿了顿就把这话岔过去了,说:“总之,钱是个好东西,以后你就知道了。”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点头,认真地说:“我还可以跟著阿璃一起卖衣服的,我会喊。” 莫清曄说得一脸认真,就跟叫卖是个多了不起的活儿似的,把钟璃心里刚刚因为莫清曄的病带来的那点儿小惆悵打得散了个一乾二净。 钟璃哭笑不得地捏了他的脸一下,大方地给出了高度讚扬:“那是,谁不知道咱家清曄同志最厉害了,走,赶紧回家。” 钟璃跟莫清曄在布庄里耽搁了一会儿,这会儿紧赶慢赶地赶回家,时辰也已经过了午时了。 之前莫三叔家杀猪天不亮就开始忙活这个时辰早就收拾完了,钟璃生怕莫家也这样,也顾不得进屋休息会儿,急匆匆地带著莫清曄往莫家赶。 虽然说她现在不缺那点儿肉了,可是应该是她跟莫清曄得的,钟璃一点儿都不打算让。 不说要分多少,就去噁心噁心她那个奇葩婆婆跟小姑子,那也是值得的啊! 再说了,这种该强势出头的时候不吭声,说不定就会被当成了缩头乌龟,莫家那些人指不定还会想什么噁心人的法子来噁心自己。 所以这趟必须去! 一定得去! 钟璃怀揣著故意噁心人的念头杀到了莫家,还没到门口,就发现都这会儿了,村里来帮忙的人竟然还在吃饭。 不过跟莫三叔家前天的热热闹闹不同,正三三两两端著饭碗吃饭的人低头呼嚕著碗里的稀粥,时不时地都要抬头对著莫家大门的位置嬉笑一番,仿佛在议论著什么。 钟璃见状微微挑眉,拉著莫清曄走近了一些。 “这年头谁家做杀猪饭不是用猪下水割肉来做?结果掌勺的二娘刚拎起那笼猪肺,就被拦住了!说不让用那个,到头来就给了这点儿零碎肉,胡乱砍了些萝卜白菜进去燉成了一锅,吃的不见荤腥,喝的也是稀粥,我吃过的杀猪饭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就从来没见过哪家抠门到这种地步的!当真是钻进钱眼里了不成?” “就是,看看这汤汤水水的一大锅,还赶不上自己在家里胡乱对付两口的好呢!” “是呀,这莫家婶子之前也没这么抠门,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要我说吶,她一直就是这作风,你没看著老三两口子都被她赶出门去了?都知足吧,来帮忙能有口热的吃就不错了,还叨叨什么呢,回头再让她听见了,衝过来指著鼻子骂你眼皮子浅嘴大心太厚,丟不丟人?” …… 第70章 你还想反悔不成? 妇人们低声议论著,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笑声。 至於男人们就更直接了,有人觉著受了亏待,冷著脸稀里呼嚕地喝了两碗汤就转身走了。 钟璃听到这,大概明白大概又是她那个抠门的婆婆作的妖,无声地扯著嘴角冷笑了一下,大大方方的,牵著莫清曄走了进去。 院子里,杀好的猪被剖成了两半,正白白净净地摆在中央,一旁的木盆里装著半盆猪血,人肩膀高的一根树杈上掛著刚刚被人议论过的猪下水,还有一笼清洗过一遍的猪大肠,空气中都还残留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一看那保留完整的猪內臟,钟璃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几个人对婆婆的怨念这么深。 这请人来帮忙杀猪,除了热闹外帮忙的人看重的就是这顿杀猪饭上的荤腥。 会做人的主人家,基本上除了大肠要留著做腊肠以外,其余的內臟都不会留著,加上一块肉一锅燉了,保管让来帮忙的人都吃得乐呵呵地喜笑顏开。 而婆婆今年不知在作什么妖,竟然把这些东西都留了下来,也难怪,竟然惹了眾怒。 钟璃表情淡淡的带著莫清曄站在院子里,成功获得了来自莫家眾人的几个大白眼。 其中以婆婆的翻得最大最明显,其次就是跟她有仇的莫春了。 莫春没忍住,不满地说:“钟璃,你来干什么?!” 明知道钟璃的目的的婆婆也在一旁搭腔,说:“就是,这早前忙的时候不见人影,这会儿忙完了,你倒是来了,钟璃你来干什么?你別忘了,你早就跟这个家没关係了,这儿可容不下你!” 莫大嫂跟莫二嫂也面露警惕地打量著钟璃,就跟防贼似的盯著她不动。 钟璃心里觉得好笑,却也没指望这些人能给自己什么好脸色,一拍袖子,说:“娘,两位嫂嫂,你们放心,我跟清曄来不是为了蹭吃蹭喝的,我们就来拿该我们拿的东西,拿了就走。” 最为贪嘴的莫二嫂一听钟璃这是打肉的主意,立马就瞪圆了眼睛,高声说:“哪儿有你什么东西?!你的东西分家的时候不是都被你搬走了吗?!”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莫大嫂:“就是,弟妹吶,你怕是记错了吧?” 看这群人不约而同地跟自己装聋作哑,钟璃嗤笑一声,安抚似的紧了紧抓著莫清曄的手,说:“当初分家的时候爹说了,家里没有现银,我跟清曄一个铜子也没得著,过年杀猪的时候多给我俩分点儿肉,这可是爹当著村长跟村里叔伯的面许下的承诺,怎么,今儿到了应该兑现承诺的时候,娘跟嫂嫂想反悔了?” 莫清曄向来是钟璃说什么就是什么,直挺挺地站在钟璃旁边,闷闷地接话,说:“就是,爹说过的,要给我们分肉的,可是今儿家里杀猪也没人叫我们。” 说完他还尤为委屈地补充了一句:“三叔家杀猪都叫我跟阿璃了的,我能帮忙干活,不白吃的。” 莫清曄小傻子的印象深入人心,加上钟璃跟他这一番话,再加上莫家这些人的態度,村里人哪儿还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这时说什么的都有了。 这过年杀猪,本就是一家人的大事儿,之前钟璃没露面帮忙,还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对钟璃颇有微词,这会儿听了这话才恍然明白,原来不是钟璃躲懒,是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 钟璃听著旁人的议论,耳尖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苦涩神情,嘆气说:“娘跟两位嫂嫂能干,自然用不著我笨手笨脚地添乱,这儿也没什么活儿是用得上我的,你们放心,我来分了我该拿的东西就走,不会在这儿碍著你们的手脚的。” 说话的时候,原本在屋子里喝酒的莫老大跟公公也听见动静走了出来。 公公看见钟璃,枯瘦的麵皮抽动了一下,咳了一声,不悦地说:“老三媳妇儿,说了给你的东西那就是要给你的,你做出这么个姿態干什么?让人见了,不知道端的,还以为是家里人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钟璃心里冷笑了一下,越发觉著这个公公是个披著人皮的狗东西。 这不是受了委屈,那什么才叫受委屈? 钟璃懒得做口舌之爭,勉强撑起了一丝笑,说:“既然爹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该是多少就多少,该怎么分,现在就分吧,我家里还燃著火,等著人回去呢。” 婆婆还想说什么,被公公一个警告的眼神遏止住了,只得不甘地跺跺脚,吊著脸指使莫大嫂:“老大家的,你去拿个东西把那些猪下水收拾一下,给钟璃带走!” 莫大嫂一听让自己干活不太乐意,不过还是板著脸扭著身子去拿东西了,钟璃听了,则是微微挑眉。 用点儿猪下水就想给自己打发了? 以为打发叫子呢! 莫大嫂把那些猪心猪肺猪大肠什么的囫圇装到了一个破旧的木盆里,端著砰的一下砸到了钟璃的脚边,没好气地说:“喏,你要的都在这儿了,赶紧拿著走吧!” 钟璃见状笑了一下,没发怒,反而是拉著莫清曄对著婆婆认真地道谢,说:“爹娘体恤我跟清曄单独过活不容易,特意將这没人要的下水给了我们,我心里实在感动,谢谢爹娘慈爱之心了。” 莫清曄憨憨地跟著说:“谢谢爹,谢谢娘。” 钟璃都说这是没人要的了,还这么认真地带著莫清曄道谢,一时之间除了莫春那个根本就没听出来钟璃言外之意的蠢货以外,莫家其余人的脸色都颇为难看。 婆婆更是恨不得扑上来咬钟璃一口。 钟璃对此表示无所畏惧,紧接著又说:“不过……” 看婆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钟璃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不过爹娘的慈爱之心是一回事儿,应该怎么分肉也是一回事儿,长者赐不敢辞,这爹娘多给的下水我跟清曄不敢推辞索性就收下了,不过该分的肉,是不是也应该接著分了?” 钟璃三言两语就將婆婆想用来打发她的下水当做了对小辈的特殊关怀,一点儿没有打消要分肉的念头。 婆婆一听立马就急了,尖锐地喊了起来:“哪儿还有肉?!这就是你应该分的!除了这个就没有了!” 钟璃被气笑了,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是么?当初分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白纸黑字写好了盖了手印的,难不成,娘你还想毁约?” 第71章 远见很重要 婆婆明显是想赖帐,钟璃却不肯就这么算了。 白纸黑字说好的事儿要是都让她反了悔,那以后婆婆岂不是更要得寸进尺了? 钟璃无视了莫家眾人铁青的脸色,一字一顿地说:“当初爹说这话的时候,娘你可没提出反对,现在再说这话,是不是不太合適?” 婆婆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嗷的一声就喊了起来,指著钟璃的鼻子咒骂:“不合適?!哪儿就不合適了?!你都已经分家出去了,能给你这些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样?!钟璃我告诉你,做人没你这么贪心的!什么好处你都想占大头,心这么厚的是要遭天谴挨雷劈的!” 钟璃闻言淡淡一笑,说:“我听说那挨天打雷劈的都是缺德事儿做多了的,我自认没做过这样的事儿,自然也就不怕这个,只是娘,你就不怕吗?” “老三媳妇儿!” 公公一声呵斥,制止了钟璃的话,不悦地看向她:“你怎么跟你娘说话的!她是你的长辈!你一个做儿媳妇的,这话是你应该说的吗?!” 钟璃已经习惯了公公的偏帮姿態,呵了一声没有说话,可是站著寸步不让的姿態,还是无声地表明了她的態度。 无论如何,这事儿不能让步! 钟璃姿態强硬,並没有因为婆婆的一时刁难放弃,原本跟公公想得挺好的婆婆一时有些骑虎难下,脸上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青紫交替来回变幻,就跟恨不得扑上来咬钟璃一口似的。 气氛僵持之下,最后还是莫二嫂哼唧著说了一句:“弟妹,不是爹娘小气不让你分肉,只是一家人年头盼到年尾,就指著一点儿肉过日子了,你之前不是已经在莫三叔家买了不少了吗?你跟老三总共就两口人,这也够你俩吃的了,你何必还在这儿跟我们爭呢?” 莫大嫂听了也连忙帮腔,说:“就是就是,老三媳妇儿,做人要晓得知足,你自己日子好过了,总不能还眼巴巴地逼上门来要逼著我们这一大家子揭不开锅吧?爹娘这么大年纪了,你就真的忍心逼他们?” 莫老二听著自家媳妇儿的话虽然不满,可是显然也觉得这话在理,梗著脖子面红耳赤地没有说话。 莫老大却没忍住,粗著嗓门说:“弟妹,你大嫂说得在理,你既然都已经买了那好些肉了,还爭这些干什么?这不是胡闹吗!” 被这几个人一提醒,婆婆立马回过神来了,突然找到了跟钟璃撕逼的底气,叉著腰就嚷:“就是!自己都买了不少了,怎么还有脸来这儿打秋风?嘴张得这么大,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公公虽然没说是,可是沉闷著抽菸的姿態明显是站在婆婆那一头的。 钟璃见状,觉得自己的三观再一次被这家人的无耻震惊了。 她买了再多,那也是她自己挣钱买的,跟他们有什么关係? 合著听这意思,她自己能买了,就不该要自己应该得的了是不是? 钟璃气得指尖打颤,不住冷笑,说:“我自己挣钱自己买的,怎么就不能再要我自己应得的了?我没谁的一文钱,这是我自己应得的,你们凭什么不给我?!” “不给!” 婆婆脸一沉,嗓门一拉就喊开了,说:“你做梦!今儿我一块肉都不会给你!都说了分家单过,以后那就是两家人两家事儿了,我们不上你家门,你也別想占我们家任何一点儿便宜!” 钟璃被气笑了,没理会婆婆,看向公公说:“爹,您也是这么想的?” 公公沉默地咬著菸嘴不说话。 钟璃扯了扯嘴角,说:“行,既然如此,这原本就该给我们的肉,我跟清曄不要了,爹娘你们自己留著吧,算我跟清曄对爹娘的孝敬,只不过今儿娘说这话我记下了,两家人两家事儿,日后除了奉养爹娘,我俩就不上门了,但是同样谁也別想进我家的门!” 莫春忍无可忍蹦出来呸了一声:“谁稀罕你那破草房?!” 钟璃冷冷瞥了一眼过去,莫春立马就想起了巴掌抽到脸上的痛苦,齜著牙斜眼退了回去。 婆婆听她鬆口了,有些得意,仰著脖子就说:“我说了便是我说的,以后你別再想著来家里打秋风了,家里没做你们的饭,没事儿就赶紧滚!” 钟璃被气得胸口疼,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事態也符合了她一开始的想法,故作不满地哼了一声,拉著依旧一脸不在状態的莫清曄,转身踩著村民的低声议论,出了莫家的大门。 那用来打发叫子的猪下水,钟璃一眼都没多看,走得头也不回。 走出莫家好长一段距离后,钟璃疲惫地摁著眉心呼出一口气,脸上没了先前的悲愤不满,平静如水。 莫清曄摸不准她的心思,以为她真的生气了,下意识地安慰她,说:“阿璃,他们不给就算了,我陪你去卖衣服,能挣到钱买肉的。” 钟璃一听才反应过来,这小傻子估计真的以为她还在因为这事儿生气,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我没因为这个生气。” 婆婆不能按说好的给她,这事儿钟璃早就猜到了。 所以这种情况並不意外。 而她之所以答应让步,也並不是因为怕了这家人的嘴脸,而是因为婆婆说的那句两家人两家事儿的话。 她之前就总觉得不放心,以莫家人的奇葩程度和眼红程度来看,若是她的日子好过了,那些人只怕会不甘心打著亲戚的名义三天两头地上门找麻烦。 现在当著这么多村民的面得了这么一句话,今儿这事儿在外人眼中又是受了亏待,以后若是真遇上上门打秋风的了,她再拒绝,也有了立足的由头。 虽然平白损失了应得的肉,但是这样的局面,却是钟璃喜闻乐见的。 钟璃想著莫清曄不一定能听懂其中的深意,只是跟他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她心里还琢磨著別的,以至於没注意到莫清曄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眼里一闪而逝的诧异。 他没想到,钟璃竟然还有这样的远见。 莫清曄沉默地注视著钟璃平静的侧脸,心底思绪翻涌。 第72章 还需再努力啊! 在莫家受了的閒气没能让钟璃鬱闷很久。 因为她要做的事儿还有很多。 答应布庄老板的刺绣活儿得加紧做,那些旧衣服也得赶在年前抓紧处理了卖出去换成现钱,这样等到开春了,她才能抓住时机做蔬菜的买卖。 只是现在距离过年已经没多久了,那么多衣服浆洗一遍再吹乾估计就来不及了,钟璃想了想,半道上就打发莫清曄去李铁柱家里跟李铁柱知会一声,跟他商议一下用车的事儿。 莫清曄得了指令就去干活了,钟璃抓紧时间把家里收拾了一通,心里也有了大致的打算。 李铁柱一听莫清曄是来找他商量用车的事儿,二话不说放下饭碗就紧跟著莫清曄来了家里。 钟璃跟他也算熟了,没客套说没用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李大哥,是这样的,我又弄了一批旧衣裳,想著趁著过年前捣腾出去,你若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接下来这几天只怕是还要麻烦你了。” 跟钟璃一块做买卖来钱快,而且钟璃出手大方,李铁柱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只不过一听钟璃说有多少旧衣服,李铁柱就小小地惊了一下。 这三百多件衣服可不是一件两件。 这么多,就是浆洗一遍也得费不少功夫,还得吹乾,这眼瞅著就要过年了,来得及吗? 李铁柱心里迟疑,忍不住说:“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赶著年前弄完,这太多了,咱们几个人一时半会儿做不完的,要不就先弄一半,剩下的,等到年后再做也是来得及的。” 钟璃听了苦笑了一下,说:“来不及,这事儿就得赶在面前做。” 这时候村子里谁家都富裕不到哪儿去,添置一件新衣服更是难得的好事儿。 一年到头,唯一能让村民心甘情愿地把钱从荷包里掏出来的时候,也就是过年前这几天了。 谁不想过年的时候穿著一件体体面面的衣裳? 这时候卖,不仅能卖得出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钟璃也知道李铁柱的担忧有理,索性就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沉声说:“就凭著咱们几个人当然是不行的,所以我想著多雇几个帮忙浆洗衣裳的人一块儿干活,白日里浆洗掛著,晚上就用柴火烘著,这样洗得快干得也快,我算过了,不计柴火的用量跟人工的话,最多三天,这些衣裳就都能拿出来卖了。” 李铁柱听了有些心动,却忍不住心疼钱,说:“这法子好是好,就是要僱人的话,工钱还是太浪费了。” 在李铁柱看来,这样能省下来的钱,出去自然是让人心疼的。 钟璃心里好笑,却也不想跟他解释太多,就说:“没关係,这点儿钱还是出得起的,李大哥你儘管放心就是。” 李铁柱听了嗨了一声,摆手笑著说:“我放心,当然放心,跟著弟妹跟清曄兄弟,也哪儿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你想好了,明天一早我赶车来接你们便是。” 商量好了,钟璃跟莫清曄一起,亲自將李铁柱送到了门口,然后才折返了回去。 晚上钟璃为了补偿莫清曄今儿在莫家受了閒气的缘故,特意开了袋子和面做了白胖的肉馅包子! 皮薄馅大的肉包子里还夹著白菜碎萝卜丁,鲜香不腻,小米粥更是香浓顺滑,香得不行。 除了包子,钟璃还做了七八个差不多有成年男子拳头大的馒头。 莫清曄吃了一个馒头,手还是果断伸向了有馅的包子。 他咬著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阿璃,包子好吃,为什么要做馒头呀?” 钟璃不喜欢吃剩菜,觉得不卫生,所以习惯性地每次做饭都只做两个人恰好够吃的份量,这个莫清曄知道。 虽然莫清曄吃得多,可是看著簸箕里放著的那几个大馒头还是有些悻悻。 这再能吃,也吃不下啊! 钟璃看他发愁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敲了他的额头一下,说:“这不是让你现在吃的,留著明天路上吃。” 莫清曄是个好打发的,只要钟璃说了,不管听懂没听懂都不会再问,只顾著低头吃自己的。 钟璃心不在焉地敲著桌面,心里想著明天的安排。 镇上浆洗的地方她之前去过,院子够大,想要晾下那些衣服想来地方也是够的,只是跟浆洗房的老板还要商量一下租借场地的价钱,至於浆洗的人手,如果不够可以再请,只要能把活儿给自己干利索了就行。 还有用来烘衣服的东西还是不能用柴火,柴火有烟味儿,不合適,炭火更合適,可也更贵。 除了人工炭火费用还有要给李铁柱分的工钱,租浆洗房的费用除了,她一件衣服卖多少才能赚够她想要的数字? 钟璃脑子乱糟糟的,半天没算清楚。 莫清曄看她情绪不太好,也不敢多嘴招惹她,乖乖地洗漱完了就上了床。 钟璃翻来覆去烙饼似的在床上煎熬了半宿,才堪堪合上了眼睛。 早上,天还蒙蒙亮,钟璃就醒了,揉著眼睛起了床,自己收拾好了,才推了推还睡得正熟的莫清曄,把他也叫了起来。 其实带著莫清曄也帮不上多少忙,只是有了上一次留下莫清曄自己一个人在家就被人找麻烦了的经歷,钟璃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了,上哪儿都得把莫清曄带著。 莫清曄跟钟璃收拾好了,把昨天晚上做好的几个馒头用乾净的布包著装好,让莫清曄拎著,李铁柱也赶著骡车到了茅屋门口。 这趟路是早就走熟了的,李铁柱一路不多话,蹬蹬蹬地赶著骡车往镇上赶。 下车的时候,钟璃脸色不太好,咳了几声才勉强把肺里灌进去的冷气捂热乎了,有了喘息说话的余地,说:“李大哥,赶车好学的?”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钟璃的內心隱约是有一丟丟小崩溃的。 她刚刚看著李铁柱赶车的架势,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就算买了车,她也不会赶。 说来难为情,但是钟璃在前世修炼的任何技能在赶车这个问题上,不占据任何优势。 她会开车,甚至会开坦克,但是赶车,无论是马车还是骡车,她都不会。 李铁柱被她问得愣了一下,说:“只要上手了就不难,这其实也就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儿。” 钟璃得了真的一句话心里大致有了底,缓缓呼出一口滚烫的气,觉得来日路漫漫,还需再努力。 第73章 悄悄咪咪赚大钱 一行三人由钟璃带路,先去了浆洗的地方。 钟璃一张巧嘴能说会道,而且肯银子愿意出钱,浆洗房的老板没多犹豫,就答应把地方租给她,还主动拍胸口答应帮她找到足够的工人。 这边商量好了,钟璃半点没敢耽搁,爭分夺秒地又带著人去了布庄,將布庄里的衣服分批运出来,一车一车地往浆洗房拉过去。 浆洗房老板总共给钟璃找了八个工人,说好了按一件衣裳两文钱的价格浆洗,能者多劳。 在多干多得的诱惑下,来的工人都非常卖命,生怕洗得少了就赚得少了,工作效率高得让钟璃非常满意。 留下莫清曄盯著,钟璃又带著李铁柱去镇上买炭火。 炭火这玩意儿金贵,钟璃不想了冤枉钱,也不心急,货比三家,来回对比选定了一家价格最合適的,先买了一百斤炭火,跟掌柜的借了烧火用的炭盆,匆匆赶回了浆洗的地方。 两头分工,这边的旧衣服刚刚洗了出水,仔细用淘米水泡上,那边另外一批就又已经下了水。 一天的时间,三百六十八件衣服,所有衣服都清洗完毕,悉数用装满了淘米水的大缸子泡了起来,只等著第二天开始烘乾。 钟璃把工人的钱都结了,自己没敢大意离开,这一晚索性就借了浆洗房老板家的偏房,带著莫清曄在这儿住了下来。 至於李铁柱,他执意不肯在外留宿,这边忙完了就回了村子里,第二天再赶车过来。 换了个睡觉的地方,饶是钟璃不挑剔,这一晚上也没怎么合眼,第二天起床一看,莫清曄的眼下同样也掛著抹不开的黑青。 钟璃有些心疼,安慰他说:“再忍忍,忍几天忙活过了就好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莫清曄长得过分的睫毛抖了抖,垂眸遮住了眼里翻涌的悸动,索性把脑袋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撒娇似的蹭了蹭,轻轻地说:“好,我听阿璃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钟璃本因为他突然的亲密动作而微微一僵,听了他似乎带著委屈的音调,不禁笑了出来,说:“乖,很快就好了。” 稍微安抚了莫清曄一会儿,钟璃匆匆对付了几口馒头,又挽著袖子走了出去。 昨天洗出来的衣服都今天都得晾著,一会儿用炭火烘乾。 这活儿钟璃没请人,自己带著莫清曄亲力亲为,儘可能地拧乾了水分,然后一一抖落开了,掛在了院子里的绳子上。 李铁柱天亮没多久也来了,三个人忙活了大半天,才勉强將所有衣服都拧得差不多了晾好。 衣服晾好紧接著就是要生火。 钟璃小心地盘算了一下距离位置,还有数量有限的火盆,最终將三根相连的绳子下边放了最多的火盆,一点也不心疼贵得要死的炭火,加大了火力的烘烤,又小心地避开了衣襟没让火苗烧著一点儿。 干了的叠好放进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袋子里,剩下的接著烤。 这样来回烤了三天,钟璃才堪堪赶在过年前的第三天,將所有的衣服都烘乾清洗结束,打包从浆洗房里运了出来。 只一个骡车,摆不下这么多展开的衣裳,钟璃一咬牙,索性去镇口的位置租了一辆跟李家大小差不多的骡车,风风火火地拉著两车衣服朝著跟莫家村隔了四个村子的李家屯赶。 卖衣服这活儿莫清曄干过一次,这次更是无师自通,也不用钟璃带著,自己就能绷著一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煞有其事地跟来往的大娘大婶討价还价卖衣服了。 在李家屯卖了一些,人少了钟璃就又带著人往隔壁的村子跑。 这一天折腾下来,总共跑了三个村子,三百多件衣裳卖了大多半,剩下的零散估计也就是七八十件的样子。 这时候钟璃已经记不清到底赚了多少了,累得嗓子冒烟胳膊都抬不起来,莫清曄跟李铁柱同样也累得不轻,两人的脸上都掛著疲惫。 只不过剩下的这些,明天还得再跑一趟。 钟璃跟李铁柱说好了明天碰面的时间,把人送走了,自己回房没撑住,咣唧一下仰面倒在床上,没多会儿就睡熟了,死沉死沉的。 莫清曄艰难抱著一个鼓鼓囊囊大得有点儿过分的布包走进来,看到钟璃睡著了,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轻手轻脚地將手里的包裹放下,走近给钟璃盖上了被子。 钟璃是真的累坏了。 往常睡觉异常警觉的一个人,这样被莫清曄拉著手都没有醒过来的痕跡,依旧闭著眼睛睡得呼呼的。 莫清曄也累,但是他却不想睡。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床边,盯著钟璃平静的睡顏,呆呆地看到了半夜。 第二天,钟璃几乎是挣扎著才让自己跟难捨难分的床板分离开来,痛苦地揉著眼睛泼了自己一脸冷水,逼著自己清醒一点。 剩下的衣服已经不多了,也就用不著跑太远的地方。 钟璃难得有了閒心熬粥做了早饭,邀请李铁柱也进来一块儿吃了早饭,才收拾著赶车带上衣服往外走。 有了前一天买著便宜又合適的衣裳的人自发地宣传打gg,剩下的这些衣裳钟璃几乎都没费什么劲,车刚刚停稳就来了闻讯而来的村民,没一会儿就都卖了出去。 买到称心如意的衣裳,过年能有一身体面的衣裳的村民高高兴兴地掏了钱回了家,钟璃也美滋滋地抱著装满了铜板的布包开始返程。 这一次衣裳的数量大,质量比先前那一次的好,钟璃的定价自然也就比先前的高了不少。 绸缎的通通一百六十文一件,衣的一百二十文。 每一件的利润翻了五倍! 钟璃跟莫清曄李铁柱三人整整数了一个下午,才將眼前堆积成了小山的铜板数清了。 除了买旧衣服的本钱,请人洗衣服的钱,租浆洗房院子买炭火的钱,还有多请了一个骡车的钱外,剩下的总额居然有四十三两银子! 饶是钟璃一开始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这一堆钱惊喜得指尖微颤,莫清曄更是乐得不行,抱著一堆铜板就不撒手,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李铁柱则是单纯的没想到,钟璃竟然这么能赚钱,被惊呆了,吶吶地看著眼前的钱山咽口水,没了言语。 钟璃说话算话,直接给李铁柱扒拉了四两银子的工钱,四两银子就是四千个铜板,沉甸甸的一大包,坠得李铁柱的手都在发抖。 李铁柱是真的没底气接这么多,推拒了再三不得已接下后,扭头回家就给钟璃拉了一车上好的柴火跟一只野鸡送了过来,竟然还有一袋子黄澄澄的黄豆! 钟璃深知有来有往才长久的道理,笑著將他送来的东西都收下了,然后略显为难地说:“李大哥,我跟清曄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俩赚钱这事儿,其实也就是为了条活路,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家里还得再生什么乱子,所以……” 不等她说完,李铁柱就瞭然地拍著胸口说:“弟妹放心,大哥不是那多嘴爱瞎说的人,谁要是问什么,我一概都是不晓得的,我也不会出去胡天海地瞎说的。” 钟璃听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真心实意说:“那就事先谢过了。” 有了李铁柱这话,她赚多少钱,除了她跟莫清曄以外就不会有人知晓,莫家人不知道消停了,她跟莫清曄的日子暂时也就清净了。 钟璃对李铁柱的识趣,非常满意。 第74章 你吃过蚂蚁吗? 旧衣服的买卖做完,距离除夕就只剩下了一天。 除了赚钱的事儿,钟璃也不得不开始琢磨著年货的问题。 除夕前一天,钟璃终於腾出空来准备將之前醃製好的猪肉做成腊肉。 莫清曄对做腊肉这事儿非常积极,不用钟璃说,早就自发地去了好几次林子里,弄了不少新鲜的柏树枝条回来。 钟璃带著他在院子里用石块堆起了一个类似灶台的框架,又在上边放上了从李铁柱家里借来的铁网,仔细地將醃製充分的猪肉一块一块地放了上去,点燃火后,又小心地控制著火势,儘量不要明火,让肉受到充分的小火燻烤。 做腊肉不能心急,火势太大了烤熟的不好吃,就这么用小火慢慢地烘烤,做得仔细的人家烘上三五天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莫清曄眼巴巴地在一旁望著,如果不是钟璃看著,他估计都会忍不住想要撕一块肉下来尝尝。 钟璃被他那个馋嘴的样子逗得心里好笑,哄孩子似的用刀切了一点儿肉块,用铁签子串起来,在炭火下边烤熟了递给他,说:“大块的还不能吃,先尝尝这个。” 莫清曄眼里发亮,接过烤肉却没有塞进自己的嘴里,反而是递到钟璃的嘴边示意她先吃。 “阿璃,我已经吹过了,你快尝尝。” 钟璃心里好笑,配合地低头咬了一口。 经过好几天的香料醃製,肉早就醃透了,肉里已经充满了各种香料的辛香,入口咸香有韧劲,味道还算不错。 钟璃吞下后评价道:“这么直接吃略微有点咸了,不过用来下饭应该正好,吃点儿尝尝味儿就行了,吃多了怕会口渴。” 莫清曄一贯听钟璃的话,听她这么说,嘴里唔唔地將那串肉吃了,也就没再盯著架子上的肉不放了。 熏腊肉的火不用一直盯著,时不时地看一眼控制著火势別太大就行,钟璃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莫清曄,自己则是去处理之前买回来的那些白菜。 茅屋在之前本就是临时用来落脚的地方,自然没有用来窖藏蔬菜的地窖。 这些白菜买来的时候还是水灵灵的,在家里空空摆了这么多天,这会儿外边的表皮已经有了乾枯的痕跡。 钟璃心疼这菜这么放著坏了也是白瞎了,索性一早就去另外一户杀猪的人家那里买了几根大棒骨,打算大棒骨熬製成浓汤,然后將白菜做成汤菜和酸菜。 汤菜是用骨头汤煮熟后的白菜,用罐子装起来,用骨头汤泡起来,天气冷的话,储藏的时间能延长到一个月左右。 至於酸菜,能放的时间就更久了。 新鲜的大棒骨洗净后用刀背砸成几段,放进了铁锅里大火煮开后,再加入各种调料,转成小火慢慢燉煮。 燉汤的时候,钟璃又將大部分白菜扒了一片一片地洗乾净,用刀顺著纹理切成了大小差不多的长条形状。 锅里的骨头汤熬了一个多时辰后冒起了油光,大棒骨里的骨髓油亮亮的,在汤里咕嚕咕嚕地上下沉浮。 往锅里加入了一大勺子猪油,將洗净切好的白菜放进去,煮了一会儿,確定所有白菜都煮熟了以后,钟璃才把火灶里的柴火扒拉开,火势变小后將煮好的白菜捞了起来,装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大罐子里,最后倒进熬了很久的骨头汤封层,盖上了罐子的盖子,这才算完事儿。 大部分白菜被做成了汤菜,剩下的那些钟璃才悉数做成了酸菜放进了另外一个罐子里。 就此,之前买的十斤白菜就只留下了两颗新鲜的。 做完这些,钟璃又开始收拾之前李铁柱送来的那只野鸡。 也许是正值冬日的缘故,野鸡的个头虽然不小,肉却並不怎么多,褪毛剖肚后发现內里並没有什么肥油,多是紧实的肌肉。 钟璃本想著用来燉汤的,可是一看这个样子,索性就改了主意,將鸡肉剁成了小块,准备明天用来干炒。 把这些都收拾完,钟璃走到依旧目不转睛地盯著燻肉的火的莫清曄旁边,问:“清曄,你过年的时候,有什么特別想吃的菜吗?” 莫清曄歪著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想吃米饭。” 钟璃无奈:“我问的是菜。” 不管怎么说,明天也是除夕夜了,年三十晚上不说大吃大喝,钟璃觉得多做几个菜还是有必要的。 生活还是需要仪式感的嘛! 只不过家里能做出来的菜总共就这几个,如果不行的话,还是得出去採买一些才行。 莫清曄这下想的时间更长了,可是回答却让钟璃哭笑不得。 他说:“阿璃,我只吃过你做的菜,没吃过的不知道。” 就跟怕钟璃生气似的,他立马又说:“不过阿璃做什么都是好吃的,我都爱吃!” 钟璃好笑又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你有觉得不好吃的东西吗?” 在莫清曄这儿什么都是好吃的,钟璃怀疑,就算自己哪天让他吃糠,他估计也会说好吃再来一碗。 谁知莫清曄竟然还真的点头了! 钟璃好奇:“你觉得什么不好吃?” 莫清曄皱著鼻子:“大嫂二嫂做的饭就不好吃。” 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特別强调:“真的不好吃。” 钟璃想了一下莫家两个嫂子在厨艺上的异人天资,颇有感触地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不好吃。” 跟莫清曄是商量不出什么了,钟璃索性就自己坐在一旁自己琢磨。 她跟莫清曄就两个人,总共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种类不必太多,可是该有的还是得有。 干炒的辣子鸡有了,再割一块腊肉做蒸菜,之前买回来的粉丝还有一些,可以加肉末炒一个蚂蚁上树…… 钟璃用胳膊肘碰了碰莫清曄的胳膊,存心逗他,说:“蚂蚁上树,想吃吗?” 莫清曄愣了愣,傻乎乎地张大了嘴:“蚂蚁?” 钟璃忍著笑点头,解释说:“是蚂蚁上树,不是蚂蚁,想吃吗?” 莫清曄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的一个歪脖子树,又想像了一下蚂蚁上树的场景,密密麻麻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露为难地来了一句:“阿璃,蚂蚁不能吃的。” 钟璃艰难忍笑。 莫清曄一脸认真地解释:“就算是上树了的蚂蚁,那也是不能吃的。” 钟璃终於是忍不住了,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阵哈哈哈,莫清曄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小眼神茫然又无措,似乎不明白钟璃到底在笑什么。 钟璃笑得肚子疼,撑著他的肩膀站了起来,说:“哪儿能让你吃蚂蚁?明天你就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逗弄完了莫清曄,钟璃哈哈笑著就走了。 莫清曄坐在小凳子上,瞳孔里跳跃著小小的火苗,亮晶晶的,听著钟璃的笑声,唇角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 第75章 你过来跟我一头睡 当天下午钟璃还是带著莫清曄又匆匆赶了一趟镇上的市集。 因为莫清曄突然说別人家都贴了红彤彤的对联,钟璃才突然想到,过年除了吃好吃的,还要有別的东西。 除了买了用红纸写著吉祥话的对联,还有两张红纸写的福字外,钟璃还买了一掛鞭炮,想著年夜饭之前放一串炮仗,祛一祛旧年的晦气。 除此之外,因为想著莫清曄之前吃鱼的兴奋劲儿,钟璃还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这鱼可比莫清曄之前从村里小河里钓上来的大多了,用绳子勾著鼻子让莫清曄拎著。时不时还甩一下尾巴,弄得莫清曄一脸不满地瞪著它,给钟璃乐得够呛。 这趟来镇上,钟璃顺便把布庄老板那里的尾款给结清了,所有的事儿都处理完,该买的东西採买齐了,钟璃悠哉悠哉地带著莫清曄返程回家。 腊月二十九晚上,村里就逐渐开始有人放起了鞭炮。 第一声鞭炮响的时候莫清曄身子明显一僵,钟璃略显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她就发现莫清曄的脸色出奇的难看,就跟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嚇似的,一片青白,额角还有不明显的冷汗。 隨著鞭炮的声响越发密集,莫清曄的脸色也就越发难看。 钟璃终於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无视了莫清曄那点不明显的闪躲,一把將人抓住了,盯著他的眼睛沉声问:“莫清曄,你怎么了?” 莫清曄的睫毛抖了抖,咬唇半晌才低低地说:“阿璃,害怕。” 钟璃自然是不怕的。 怕的是莫清曄。 钟璃也没想到莫清曄这么大个人居然怕鞭炮的声响,愣了一下,实在不忍心看莫清曄这个可怜巴巴的小样子,索性胳膊一揽,直接將莫清曄摁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声音在莫清曄的头顶响起:“別怕,我在这儿呢。” 莫清曄抿了抿唇,闭上眼睛放任自己被她抱著。 晚间到了睡觉的时候,莫清曄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钟璃有些为难。 平时她跟莫清曄不可避免睡在一张床上,可是两人是分头睡的,並不怎么挨著。 可是莫清曄现在这个样子,再加上今天晚上村里的鞭炮估计也不会消停,钟璃怎么也不放心让他自己睡一头。 钟璃本想让莫清曄跟自己睡一头,可是一看这个木板床的宽度,眉毛纠结地拧成了一团。 这莫清曄再不知事儿,那也是一个成年的大男人。 她跟他这么头挨著头地睡一宿…… 那个画面钟璃有点不敢想。 出於某种不知名的忐忑,钟璃到底是没把这话说出口,欲言又止地熄灯上床睡觉。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听到两个人平静的呼吸声,可是无论是莫清曄还是钟璃,此时都没有睡意。 因为村子里此起彼伏响起的鞭炮声,莫清曄的理智跟身体仿佛被凌空撕裂成了两半,脑海里来回滚动的都是当年的一些画面,身体也不自觉地绷紧,每当鞭炮声响起的时候,甚至会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 钟璃感受著莫清曄明显的恐惧,烙饼似的挣扎了半天,最终摸黑坐了起来,咬牙一拍莫清曄的腿,说:“你给我起来。” 莫清曄竭力压制著眼里的狂躁,沉默地爬了起来,坐著没动。 钟璃又拍了拍自己这头的床面,咬牙说:“把你的枕头抱著过来,你今天晚上睡这头。” 莫清曄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顿时就傻眼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钟璃根本就看不清莫清曄此时是什么表情。 她努力无视自己滚烫的耳根,故作镇定地说:“好不容易睡一宿安生瞌睡,你在被子里一个劲地抖什么?都抖成筛子了还睡什么睡?” 不等莫清曄说话,她就当机立断地说:“你给我过来!睡这头!赶紧的!” 莫清曄沉默不语,老老实实地抱著自己的枕头,挪动著换到了跟钟璃一头的位置。 两个枕头並排摆著,姿態无声亲密。 钟璃率先躺了下去,自我麻痹似的闭著眼睛往旁边一侧身,留给了莫清曄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莫清曄盯著她的后颈看了半晌,苍白得过分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勾了勾唇角,静静地躺了下去。 腊月二十九到除夕这天,村里自来有放鞭炮交天气的习俗,后半夜放炮的人尤为多。 鞭炮声一声接著一声,莫清曄僵硬著身子不敢合眼。 钟璃实际上也一直没睡,感受著这人的僵硬,无声地嘆息了一声,认输似的闭著眼睛转身红著脸,伸手將莫清曄僵得跟块木头似的身体抱紧了。 莫清曄狠狠一抖。 钟璃故作凶狠:“好了,別再哆嗦了,再哆嗦这一宿谁也別睡了!赶紧闭上眼睛给我睡觉!” 钟璃的身形较莫清曄的小巧了很多,这么抱著莫清曄自然吃力。 莫清曄垂眸,借著昏暗的光线勉强看清了钟璃脸上抹不开的红晕,无声一笑,主动伸手,將这个拥抱的主动权抓到了自己手里。 他抱著钟璃,轻轻地在她的耳边说:“谢谢阿璃。” 话音落下,钟璃的脸上登时就更红了。 不过谁也没有再说话,任由空气中的曖昧自然发酵膨胀。 莫清曄自恢復记忆以来,第一次,在充满了鞭炮声中的夜里,安眠无扰。 一觉睡醒,就是除夕了。 除夕是个大日子,这时候甭管是有钱的还是穷得揭不开锅的,谁家都要热热闹闹地做上几个好菜,好好地庆贺一番,用来迎接新的一年,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一个好收成,能在来年过上好日子。 所以天刚亮,村子里就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的,时不时还能听到有人高声说话的动静,空气中都瀰漫著一股人间烟火的气息。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钟璃起床的时候不住地捂著嘴打哈欠。 莫清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了,这时候正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专心致志地盯著燻肉的火,生怕把肉烤糊了。 钟璃看得好笑,想到他昨天晚上的异常又觉得奇怪。 莫清曄怎么会那么怕鞭炮的动静? 钟璃的目光怪异地看了一眼自己昨天兴致勃勃买来的鞭炮,心想自己今天只怕是也要成为惊嚇莫清曄的恶人中的一员了。 钟璃表情复杂地感嘆了一会儿,匆匆吃过了莫清曄熬好的小米粥作早饭,就对著莫清曄招手,说:“別盯著那个了,过来帮忙。” 第76章 不好的都过去了 莫清曄老老实实地跑了过来。 钟璃叫他过来,是让他帮忙贴对联的。 毕竟莫清曄的身高很到位,这时候不好好利用,钟璃会觉得对不起莫清曄吃下去的那些东西。 这时候没有胶水之类的东西,贴对联都用的浆糊。 钟璃用少量麵粉搅和成了粘糊糊的浆糊,均匀地用竹片抹在了对联的背面,就开始指挥莫清曄往门框两边贴。 莫清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很快按钟璃想的將对联贴好,又自发去將两道门上都贴了福字。 钟璃特意让莫清曄將福字倒著贴,一开始莫清曄以为钟璃是不识字的缘故,问了才听她说:“福字倒著贴,意思就是福气到了,知道吗?” 莫清曄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著拍手,说:“阿璃说得对!这就是福到了!” 钟璃笑了笑,想著做晚饭的时间还早,索性就抓紧时间见缝插针地回屋做了一会儿绣活儿。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准备开始张罗年夜饭的事儿。 她先在锅里燜上了米饭,將昨天买回来的鱼刮乾净鱼鳞,横著切刀,用黄酒跟生薑沫加少许盐醃上祛除腥味,这个用来做醋鱼。 之前剩下的粉丝提前用开水泡开,之前买大棒骨的时候顺带买的瘦肉切了一些剁成肉末放在一旁备用。 辣子鸡需要的配料多,红色的干辣椒段,白色的大蒜,切成块的土豆萝卜,还有一把乾椒颗粒。 昨天熬製汤菜时特意留下的骨头汤也派上了用场,舀了一些出来放在大碗里,准备一会儿用来煮白菜。 锅里的米饭燜好了抬出来,钟璃开始起锅炒菜。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辣子鸡肉末粉丝,醋鱼接连出锅,最后一个上桌的是骨头汤煮的白菜芋头。 已经熏了一天一夜的腊肉也被钟璃切了一小碗加上一些豆豉蒸熟了,成了第五个菜。 菜做好了,要先供饭祭祖。 钟璃不太熟练地按原主记忆里的方式点了香纸蜡烛,怕菜都凉了这个过程时间很短,然后放了鞭炮,就可以开饭了。 在別人家,放炮这活儿怎么也轮不到女人来做。 然而在这儿,就只能钟璃做。 莫清曄一脸怂样,炮仗还没放就紧张得不行了,这要是真让他去点火,他估计能从村头喊到村尾地嚷嚷著救命。 钟璃没办法,自己捏著一炷香抓著鞭炮往外走了走,小心翼翼地用香燃著的位置点燃了引线,脱手將炮仗扔出去,扭头撒丫子就往院子里跑! 不光莫清曄怂,自己亲手放炮,钟璃也怂啊! 莫清曄本来是很紧张的,可是一看钟璃连蹦带跳的那个样子,他心里的紧张莫名就消散了几分,更多的是好笑和说不出的安心。 他笨拙地將钟璃抱在了怀里,学著她昨天晚上安慰自己的样子在她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嘴里还说:“阿璃不怕,不怕。” 只是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动静中,他这点儿安慰,听起来底气实在是不怎么充足。 钟璃被他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钟璃推开了莫清曄,在噼里啪啦的动静中扯著嗓子喊:“別愣著了!走,回去吃饭!” 在简单的饭桌边坐下,钟璃一边揉被震得有点耳鸣的耳朵一边嘟囔:“以后可再也不买这玩意儿了,这噼里啪啦的炸得我脑子疼。” 莫清曄认真地点头附和,说:“不买了,这个不好。” 钟璃有些好奇,问:“对了,你为什么这么害怕鞭炮的动静?” 莫清曄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想了想摇头说:“不知道,就是会害怕。” 至於害怕的真正原因,这时候还不能让钟璃知道。 莫清曄垂眸遮住了眼里划过的阴冷,钟璃也没太在意。 钟璃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没再纠结这个,自然地往莫清曄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醋鱼,说:“快吃这个,小心刺,凉了就不好吃了。” 莫清曄傻乎乎地笑了笑,低头认真地挑鱼刺吃饭。 醋鱼酸甜开胃,辣子鸡香辣可口,骨头汤燉的白菜芋头软糯入口即化,肉末粉条也顺滑入味,莫清曄自己参与了製作的腊肉更是让莫清曄吃得一脸满足。 然而他吃完了才想起了问:“阿璃,你之前说的蚂蚁呢?” 钟璃没想到他还惦记著这茬,有些好笑,认真地说:“你已经吃完了呀!” 莫清曄??? 他一脸惊恐,简直就是难以置信了:“不可能啊!我刚刚没有吃蚂蚁!” 钟璃老神在在地摇了摇食指,说:“不不不,小少年你已经吃了。” 莫清曄满脸震惊。 钟璃认真得不行:“你刚刚已经吃完了,现在害怕已经来不及了,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你吃下去的蚂蚁就会在你肚子里孵化很多的小蚂蚁,过年的时候再从你的嘴里爬出来。” 莫清曄…… 他只是想跟钟璃开个玩笑,没想到钟璃那么认真地在跟他说恐怖故事…… 看莫清曄一脸悻悻,钟璃骨子里的恶作剧因子活跃得不行,更加兴致勃勃地跟莫清曄描述来年无数黑漆漆密密麻麻的小蚂蚁会从他的鼻子眼睛嘴里爬出来的热闹场景,给莫清曄噁心得够呛,差点没忍住衝上去捂钟璃的嘴。 钟璃说尽兴了,看莫清曄那一脸的挣扎迟疑跟自我怀疑,突然停住了,眨了眨眼,问:“你信了?” 莫清曄苦著脸,声音颤颤巍巍的:“阿璃……” 钟璃忍俊不禁,嘴角抽动继而爆发大笑:“哈哈哈哈哈!莫清曄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啊?我逗你的你都信?哈哈哈哈哈!” 莫清曄哭笑不得地看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的钟璃,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等钟璃笑够了,她才指著桌上剩下的那点儿肉末粉条跟莫清曄说:“看见没有?这个就是蚂蚁上树。” 莫清曄眨了眨眼,似乎是没看到蚂蚁在哪儿,较真了:“阿璃,这没有蚂蚁。” 钟璃嘖了一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想像力?” 她指著细细的肉末,说:“这就是蚂蚁,粉丝呢,长长的,就是树枝了,这肉末加粉丝,就是蚂蚁上树,明白了?”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里蕴藏著深深的笑意。 钟璃吃饱喝足,懒洋洋地靠在床上,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外边不知谁家又放起了鞭炮。 钟璃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了莫清曄的手:“別怕。” 莫清曄猛地一怔,不由自主地侧头看著她。 不甚明亮的油灯光线下,钟璃笑得眉眼弯弯的,轻声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这是好兆头,別害怕,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好的,以前的一切都过去了,新的一年,忘了吧。” 钟璃的声音轻轻的,在炮仗的喧闹中听得並不真切。 可是莫清曄却觉得,这轻轻的一字一句,化作了重重的鼓槌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胸口,一声胜过一声,震裂鼓膜。 莫清曄的瞳孔狠狠震颤,不自觉地抓紧了钟璃柔软的手,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哑声说:“好。” 第77章 这破房子塌了! 新年新气象。 初一当天,钟璃起来就发现外边白茫茫的一片,昨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下起了雪,地面上堆了一层厚厚的雪,踩一脚便是一个清晰的脚印。 钟璃前世生在南方,从未见过这么厚实的雪,一时来了兴致,连早饭都顾不得做,兴致勃勃地蹲在院子里堆雪人。 钟璃不务正业玩儿得开心,莫清曄则是负责了钟璃平日的工作,任劳任怨不太熟练地生火熬粥。 吃过早饭,终於歇了玩兴的钟璃带著莫清曄张罗著將屋里屋外都打扫了一圈。 院子里的雪除了那个怪模怪样的雪人之外都扫出去,怕积雪把屋顶压塌了,也踩著梯子清理了一些,门口的路清理出一条没有雪的小路,確保出行不会受影响后,钟璃搓著手哈著气,揪著莫清曄又回了屋子。 茅屋里,炭火在火盆里跳跃著火焰,虽然谈不上温暖如春,可跟外边相比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了。 钟璃在火盆边接著绣自己的儿,莫清曄无事可做,索性就在一旁按钟璃的吩咐,笨手笨脚地將各色丝线分开拧成一股在一旁放著等钟璃用。 钟璃手上飞针走线动作流畅,脑子里还想著自己的蔬菜买卖,忙里偷閒地跟莫清曄商量:“你说咱家买个骡车好,还是牛车好?” 莫清曄指尖的动作顿了一下,问:“你想买车吗?” 钟璃咬断手里的线头,说:“过完年开春了就得找別的活儿来做了,种地不成,收入低劳力付出大,不成正比不划算,更何况就咱家里那点儿薄田,咱俩就是把地翻上百八十回也种不出金子来,吃饱都是问题,所以我想著过段时间买个车,去附近的几个村里收蔬菜贩卖到镇上县城里去,春夏卖时令小菜果蔬,秋天卖乾果野味,这买卖成本低收益来得快,应该能行。” 莫清曄没想到钟璃能想得这么长远,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那我们不卖旧衣服了吗?” 如果不卖了的话,那他让人抓紧去弄来的那些衣服,不是就白瞎了?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跟旧衣服的关係,听了这话就笑了,说:“旧衣服不能卖了,再卖也赚不到什么钱了,所以得换个別的接著卖。” 这附近的村子总共就这几个,人口也只有这些。 村里人能狠狠心咬牙买一身衣服是件不容易的事儿。 她两次贩卖,能卖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別说没有货源了,就算是有,再来卖,也卖不出多少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了。 毕竟这时候一件衣服穿了大的缝补一下再穿小的,穿个好几年都是常有的事儿,不会有人閒著没事儿就买衣服,哪怕就是旧的也不会。 所以钟璃接下来的重点並不在这个上边。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心想著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可以不用逼著自己的下属到处搜罗旧衣服了。 钟璃看莫清曄不说话,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他一下,说:“问你话呢,买骡车好,还是牛车好?” 莫清曄还没回答,钟璃就自顾自地嘀咕:“骡车耐力好,吃得也不多,而且价格还便宜,只是没法怀崽子生小骡子,老了就没用了,牛车倒是没这个顾忌,可是就是速度慢,走哪儿蹬蹬蹬的,不太方便,价格也比骡子要贵不少。” 莫清曄心不在焉地说:“那马车呢?” 钟璃一怔,想了想突然眼里一亮,拍手说:“对啊!为什么不买马车呢?!” 马的耐力足,脚程远,力气也大,而且还能繁衍后代,速度还快又稳当! 反正都是要买的,买个马岂不是更好? 只不过…… 钟璃小小的迟疑了一下,说:“可是马的价格贵不少,一匹普通的马,也得不少钱呢,再加上做车的费用,这费就海了去了。” 拉扯的牲畜中,最便宜的就是驴,其次是骡子,牛,最贵的是马。 有句老话就是这么说的,马是富贵人家养的金贵牲口,一般的庄户人家,是不会买这个牲口的。 不过钟璃的確是眼馋马车的优良性能,自我挣扎了一一下下,咬牙说:“回头看看到底要多少钱再说,如果……” “如果能接受的话,咱就买马!” 莫清曄听了嘴里附和著,心里却在想自己应该让下属弄一匹好马过来,然后再低价卖给钟璃。 为了確定这马能卖到钟璃手里,莫清曄歪著脑袋问:“阿璃,那你什么时候去买呀?” 钟璃顿了顿,说:“起码也得等到过完年再去吧,买马之前还得想法子搭个棚子,不然买回来了马住哪儿?” 钟璃坏心眼地看著莫清曄笑了一下,说:“跟你住?”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苦著脸摇头:“阿璃不要。” “哈哈哈!呆子!” 钟璃好笑地敲了莫清曄光洁的脑门一下,说:“我俩住一块儿,跟你住不就是跟我住了?再等等吧,不管怎么说,也得等天气好点儿了再说。” 莫清曄懵懂地点头,继续认真地给钟璃分线。 天还没黑,就又下起了雪。 钟璃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似的雪大朵大朵地往下砸,然而却没了欣赏的兴致。 因为这雪实在是太大了,她怕自家这小破茅屋撑不住,回头再塌了可咋整? 睡前钟璃都还在跟莫清曄絮叨,这雪可不能再下了,再这么下去,真的怕这屋顶撑不住。 然而这场大雪一下就是三天。 整整三天,不分昼夜地下。 放眼看去铺天盖地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厚得能淹没到人的膝盖。 钟璃心里的担忧越发浓烈,每天都要带著莫清曄清扫好几次屋顶上的积雪。 然而就算是这样,这破屋顶还是终於在第四天雪悠悠转停的时候,不堪重负,咣唧一下,从中间塌了一个大洞…… 茅屋总共两个屋子,一里一外,里边那间是臥室,外边那个平时就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和吃饭。 臥室是睡觉的地方,钟璃总担心半夜睡著的时候会被塌下来的横樑砸断气,前前后后张罗著加固了好几次,外间就要马虎一些。 这次塌了的,正好就是外间。 屋顶中间咣咣就塌出了一个大洞,轰隆隆的一声震天响,嚇得正捏著针穿线的钟璃差点一哆嗦將针尖杵自己脸上去! 莫清曄也嚇了一跳,惊悚回头看了一眼,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真垮了…… 钟璃难以置信地盯著地上的积雪跟茅草还有断了的木头,瞪圆了眼睛站起来去查看情况。 莫清曄下意识地抓住了她,沉声说:“別过去!” 这万一人走过去的时候再塌了怎么办? 钟璃恍恍惚惚的,没留意到莫清曄脸上跟平时的傻气不符的凝重,乾巴巴地说:“没……没事儿,我就是看看……隨便看看……” 钟璃等了一会儿,確定破了一个大洞的屋顶暂时没有再垮下来的可能后,才屏住呼吸往外走了几步,抬头看头顶突然出现的天窗…… 这天窗大概一米宽,將外边阴沉的天色完全引进了屋里,期间还夹杂著零星的雪,裹著呼啸的冷风,飘飘扬扬的,看起来还挺有意境。 钟璃悻悻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保持著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苦笑著说:“莫清曄同志,咱可能得修房子了。” 再不修,这屋没法住人了。 怕哪天睡梦中一根横樑突然砸下,把人砸得见了上帝。 莫清曄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琢磨了一下同志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赞同地点头,说:“的確是应该修了。” 这样的屋子,他住著也害怕。 第78章 盖房子盖房子! 按老理来说,正月里是不宜动土的。 然而这时候房子垮了一半,钟璃也顾不上这个了,也不放心莫清曄自己在屋子里待著,索性就裹上了厚厚的衣,將屋子里所有的银子,包括之前为了防范贼人弄的掛在门帘上的铜钱都揣在了身上,拎著自己做的一块腊肉,踩著厚厚的雪,一路顶著狂风朝著莫三叔家走了过去。 这事儿还是得找村里有名望的老人帮忙,她可不清楚谁能干泥水匠的活儿。 钟璃这人礼数到位,正月里进了別人家门,一张嘴就是吉祥话,伸手就递了礼。 一到莫三叔家,钟璃先递上了自己特意带出来的那块腊肉,把三叔两口子逗得眉开眼笑的,笑呵呵地將她跟莫清曄迎了进去。 坐下后,钟璃也不兜圈子,苦笑著跟莫三叔说:“三叔,我家那茅屋塌了个大洞,我跟清曄今儿来,是想请您帮我打听打听,村里有能干修房子的活儿的人吗?这要是有的话,我想请几个回去给我把屋子修缮一下。” 莫三叔一听这房子都塌了,立马就急了,著急地问:“房子怎么塌了?怎么回事儿?伤著人没有?” 钟璃苦笑:“人没伤著,就是这大雪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下,那茅屋的横樑也顶不住这样的积雪重负,再不修缮一下,我住著也不安心。” 莫三叔面色沉沉地点头,说:“是这个理儿。” 修房子是大事儿,若是放在平常,动工之前都得找人看日子选时辰,免得惊动了土地爷受迁怒。 不过这时候房子已经塌了个大洞,再顾忌这些繁文縟节就是迂腐了,莫三叔没多迟疑,思索了片刻就想到了合適的人,带著钟璃跟莫清曄一起出了门。 莫家村並没有能修房子的人。 擅泥水修缮房子这活儿的人,隔壁村子里倒是有几个,其中就有一个是莫三叔相熟的。 积雪盖路行走不便,得知那人在隔壁村子,钟璃绕了一截路,特意去李铁柱家里借了骡车代步。 李铁柱一听房子塌了,主动提出要帮忙,亲自赶车將送著他们去了隔壁村子找人。 只要银钱到位,找人干活並不是什么难事儿。 莫三叔推荐的那个泥水匠也没推脱,带上儿子跟工具就上了骡车,一路蹬蹬蹬跟著钟璃回了茅屋。 这茅屋一开始建的时候本也没想著让人常住,各种用料设计方面说是偷工减料那都是勉强了,明显就是粗製滥造的產物。 这会儿被积雪一压,又塌了这么一块,在风雪中看起来简直就是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全部塌了一样嚇人。 泥水匠带著儿子围著屋子转了一圈,面露迟疑,说:“你这要修也是可以的,在上边重新铺上一层油布,再盖上茅草就行,可是这样的话,不能確保会不会再塌。” 钟璃一听顿时就苦了脸,说:“那就不能想法子让它不塌吗?” 泥水匠说:“法子能想,那就是拆了重新建。” 钟璃??? 拆了重建? 她是嫌弃这破危房嚇人,可是暂时也还没想到要拆了它啊! 看出钟璃的震惊迟疑,泥水匠也为难地说:“你这房梁什么的,都不是什么结实料子,承不住多大的重,若是想修缮得坚固一些,难免要將所有的横樑都换一遍,可是这样也跟重建没什么区別了,你要是想牢靠稳妥一点,最好还是重建合適。” 钟璃也知道他说得在理,可是她担心的是钱的问题。 这拆了重建,得多少钱才够? 钟璃把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泥水匠认真地想了想盘算了片刻,保守地说:“这要看你想用什么料子,好一点的木材的话,价格肯定要贵一些,一般点的木材你这个面积大小合计下来,一个外间大概要二两银子。” 二两…… 这个价格在钟璃能接受的范围之內,钟璃又问:“那如果要好点的呢?全部重新做,大概要多少?” “你这全部重建的话,起码要五两。” 似乎是担心钟璃觉得价格太高了,泥水匠解释说:“冬日里木材本就贵一些,你这房子扒了屋顶全部重新盖横樑加固,还有土墙也得再糊一遍,这个价格已经是合算的了。” 钟璃一听那土墙就觉得脑瓜子疼,忍不住问:“难道墙壁就只能用土的吗?没有別的?砖什么的,不行吗?” 泥水匠听了有些诧异地看了钟璃一眼,似乎是震惊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勇气问出这个问题,索性就说:“砖墙不是没用,只是青砖是金贵东西,一块砖就得十文钱,这一间屋子搭下来,没有几千块砖那是不成的,再加上木材人工等耗费,两间屋子搭下来保守也得二十两。” 这时候寻常农家一年到头能挣下的余钱也不过两三两银子,两间面积不算大的屋子就要费差不多十年的积蓄,这样的事儿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整个莫家村,也找不出一家砖房。 泥水匠会觉得钟璃在说笑也並不奇怪。 然而钟璃却是认真地在盘算建造砖房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前世住惯了高楼大厦的钟璃內心还是更偏向于坚实可靠的砖房的。 那起码不会塌啊! 钟璃咬了咬牙,一狠心,说:“那我要是建砖房的话,你能做吗?” 泥水匠这下是真的有点惊住了,吶吶地说:“做是能做,只是……” 钟璃痛心疾首地打断了他,说:“只要能做就成,钱的问题你不用想,你只管想法子把房子弄好就成。” 说完钟璃又问:“那青砖木材之类的材料,你知道在哪儿能买著吗?” 泥水匠见钟璃一脸认真不像是在涮自己的样子,顿时也认真了起来,颇为激动地跟钟璃介绍起了各种採购的渠道还有普遍的价格。 钟璃跟他商定了快一个时辰,交了十两银子作为定金,委託他给自己採买材料,说好了两天后正式开工重建的事儿,才把人送了出去。 泥水匠一走,一直按耐著没有插话的莫三叔就忍不住说:“清曄媳妇儿,这砖房实在是太费银子了,要我说你就按他之前说的,做个茅屋接著住就成,费那个钱干甚?” 莫三叔从未见过像钟璃这样一眨眼二十两银子出去不眨眼的大手笔,说话的时候手指头都还在颤。 “你跟清曄过活不容易,以后费银钱的地方多著呢!这钱还是省著点才是正理,你说是不是?” 钟璃知道莫三叔在担心什么,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三叔,这屋子什么情况您也见著了,不做结实点儿,我实在是不放心,银子了不要紧,只要能见著东西就成。” 莫三叔嘆了一口气,见跟她说不通,扭头鼓捣一直没吭声的莫清曄,说:“清曄!你愣著干什么?还不赶紧劝劝你媳妇儿!” 莫清曄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傻乎乎地说:“三叔,听阿璃的。” 莫三叔…… 莫清曄一脸认真:“阿璃说得对,听阿璃的没错。” 莫三叔满腔的好话算是被莫清曄这两句懟了个一乾二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个劲地瞪著莫清曄。 第79章 你要睡就睡啊! 李铁柱倒是没莫三叔这些多的想头,在见识过钟璃挣钱的能耐后,他甚至觉得钟璃怎么都不奇怪。 李铁柱想了想,说:“清曄兄弟,弟妹,建房子是大事儿,肯定也得人帮忙,过两天开动了,就来家里跟我知会一声,我赶著车来搭把手。” 能有这句话就是好的,钟璃真诚地笑著道谢,又跟莫三叔连著说了好几句好话,婉拒了莫三叔暂时搬去他家暂住的提议,笑眯眯地跟莫清曄一起將这两人送到了门口。 把人送走,钟璃扭头再一看塌了个天窗的茅屋,登时就没忍住苦了脸。 原本想得挺好的要买车,结果现在好了。 建了房子,哪儿还有多余的银子买车? 钟璃幽幽地嘆气,拍了拍莫清曄的胳膊,说:“辛苦奋斗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莫清曄吶莫清曄,咱家又没钱了。” 莫清曄大概还不能理解没钱是什么概念,盯著钟璃惆悵的侧脸憨乎乎地笑。 钟璃看他笑得那么乐呵,也不发愁了,呼出一口气,轻声说:“不过换个房子也是好事儿,起码,不用担心夏天漏雨秋天灌风冬日里开天窗了。” 摇头晃脑地感嘆了一会儿,钟璃小心地带著莫清曄回了里间,用厚厚的门帘將里外两间屋子中间灌风的位置挡住,心不在焉地飞针走线的同时跟莫清曄说:“这房子重新建是个大工程,房子建好之前,咱俩肯定就不能在这儿住了,还得找个地方住,另外我还跟那个泥水匠说了,把这两间破茅屋全扒了,建里外两间砖房,顺便在旁边搭一个草棚,以后草棚用来养牲口,院子里也搭一个正经的灶台,院子也得给我用好的篱笆围起来,这样新房子建好了,咱住著也能有个家的样子,你说好不好?” 莫清曄按钟璃的描述想了一下,觉得没有哪儿不好,乐呵呵地点头:“阿璃说得好!” 钟璃被气笑了:“你就没觉得不好的。” 莫清曄眨了眨眼没说话。 钟璃又说:“刚才三叔说暂时搬去他家暂住,我拒绝了,三叔家噎不宽敞,我们两个大活人过去,寄人篱下到底是不方便,回头动工的人来了,我就带著你去镇上找个客栈住一段时间,等著房子弄好了再搬回来,你看成吗?” 莫清曄连连点头,就没有说不同意的。 钟璃见跟他说不出什么別的,无奈地笑了一下,手上绣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这钱一天赶著一天的挣,钱的地方却一天更比一天多。 想要有余钱带莫清曄看病,还得继续努力啊! 两天后,泥水匠正式带著几个他叫来的人到了钟璃家,一番商量后准备正式动工。 钟璃也早早地就收拾好了要收拾的东西,带上要带的物件,由李铁柱亲自送著去了镇上。 钟璃原想著是找一家客栈住著,可是到了镇上一打听,发现住一天客栈得一百五十文钱,住上十天就是一两半银子。 这个价格对钟璃而言太贵了一些,她挣扎了一下,就去镇上的包打听那里问了一下租房的价格。 好巧不巧的就是这时候镇上有一家人正好要將一处一进一出的小房子租出去,钟璃来问得正是时候。 一进一出的小房子两个人住正好,地段也僻静,钟璃挺满意,跟房东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定下来了二两银子一年的价格,写了契约后正式搬了进去。 那个笑吟吟的房东拿了钱跟钟璃道別,走到门口正好跟守著装著东西的骡车的莫清曄碰了个面对面。 莫清曄没了在钟璃面前的傻气,面无表情地站著气势颇为骇人。 刚刚还老油子似的房东也没了先前跟钟璃討价还价的油滑,神色恭敬地对著莫清曄的方向微微頷首,目光敬畏。 莫清曄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人才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里不见踪跡。 李铁柱进进出出地帮著钟璃搬东西,弄完了后才说:“弟妹,村里那房子弄好最多不过两个月,要我说你租两个月就顶顶够了,你多这么些钱做什么?回头新房子盖好了,你带著清曄搬了回去,这屋子空著不就浪费了吗?” 钟璃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笑著说:“李大哥你不知道,我之前就打听过了,这样的房子在镇上,一年的租金起码得这个数。” 看著钟璃竖著的五个手指头,李铁柱有些咋舌:“一年竟然要五两银子?这么贵?” 钟璃笑了,说:“你別看这儿只是一个小镇,可是这儿毗邻三个县城,是个交通枢纽,来往的人流量大行商走卖的人也多,所以这儿的物价自然是要比別的地方高上不少的。” 说起来能以二两银子就把这儿租下来了,钟璃自己也略微有点意外,不过总归是好事儿就对了。 她又说:“我年后想做点儿买卖,来回村里往返不一定方便,在镇上有个地方落脚也是好的,所以这房子租下来就能用得上,不会空著浪费的。” 李铁柱是个实在人,听了这话也就不多说了,只顾著闷头帮著整理东西。 钟璃带出来装在外边骡车上的东西本就不多,来回搬了几趟也就打理明白了,钟璃又请李铁柱吃了一顿饭,委託他帮忙照看著新房子的建造情况,並且保证隔著一两天就会回去看上一眼后,李铁柱才不太放心地回了村。 李铁柱走后,天色已经晚了。 钟璃拖著疲累的身子进了臥房,將被子褥子铺好,撑著精神洗漱了就准备上床睡觉。 莫清曄跟著钟璃洗漱完了,见钟璃睡在了中间,自顾自地闭著眼睛没有叫自己过去跟她睡一头的打算,也没有给自己留下放枕头的位置,抱著枕头不满地抿了抿唇。 明明在村子里的那几天自己都跟她一起睡的…… 莫清曄下意识地无视了钟璃为什么让自己跟她一起睡一头的原因,眸光闪了闪,悄不作声地抱著枕头往钟璃的枕头边挤了挤。 钟璃迷迷糊糊地让了让。 莫清曄又得寸进尺地往里挤。 钟璃再让。 莫清曄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觉得还不够自己放枕头的位置,又想著碰钟璃一下,不料钟璃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钟璃抓著莫清曄不安分的小手,阴测测地眯著眼睛问:“莫清曄,你想干什么?”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儿折腾个什么劲儿! 不知道是不是钟璃的错觉,莫清曄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委屈,瘪著嘴嘟囔:“阿璃,我想睡觉。” 钟璃快被他气笑了,没好气地磨牙:“那你就赶紧睡啊!你折腾我做什么?!” 这床比之前村里的那个大不少,钟璃上床之前早就给莫清曄留了一半的位置,他要睡就睡啊! 莫清曄这下顿时就更委屈了。 他直勾勾地盯著钟璃枕头旁边的位置,委委屈屈地说:“阿璃把我的位置占了,我的枕头放不下。” 钟璃满头雾水。 这几个意思? 莫清曄见她不明白,索性直接动手抱著钟璃的枕头连头带人地往里挪了挪,心满意足地把自己抱了好一会儿的枕头摆在了旁边,美滋滋地说:“这样就够我睡了。” 完全懵逼的钟璃眼睁睁地看著莫清曄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直到他在旁边躺了下来了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莫清曄却跟之前的几天一样,动作自然地翻身,轻轻地隔著被子抱住了钟璃,低声说:“我要跟阿璃睡一头。” 钟璃:“我……” 莫清曄:“我怕放炮,阿璃陪我,我就不怕了。” 钟璃…… 钟璃咬了咬牙,最终到底是没忍心將莫清曄推开,只得面红耳赤地任由他就这么抱著自己。 睡意迷糊之际,钟璃还在想:再忍他几天,等过完年了,没人放炮了,一定要把他赶去另外一头! 莫清曄则是闭著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美滋滋地勾起了唇角。 第80章 傻子能这么聪明? 钟璃大兴土木地刨了茅屋建砖房的事儿,没两天就风风火火地传遍了整个莫家村。 这年头谁家有多少余钱? 能吃饱穿暖就已经不错了,谁还敢异想天开地想要住上敞亮又结实的砖房? 村里不少人跑来看热闹,对著茅屋门前堆著的一些青砖指点议论,莫家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莫家大嫂是个按耐不住性子的,一听说就忙不叠地跑回家去跟家里人说舌,还刻意夸大其词,说钟璃怕是要建个宫殿,就那阵仗大得只怕是挣了不少钱。 婆婆一听这还得了? 这钟璃自己挣了钱不想著拿点儿回家孝敬长辈,还试图回来分肉,这可是天大的不孝! 婆婆杀气腾腾地带著莫春跟两个嫂子杀去了茅屋,想要找钟璃算帐,然而连著跑了好几趟也没见著钟璃跟莫清曄,问帮著钟璃监工的李铁柱也三棍子得不出一个响屁来,只能眼红地眼睁睁看著一车又一车的青砖往茅屋拉,工人来来往往地开始干活筑基建房子。 李铁柱冷眼看著这家人的做派,心里不屑,隔著几天去镇上跟钟璃说建造情况的时候,还会顺口提醒钟璃,最近能別回村里就暂时別回去了,免得惹麻烦。 李铁柱不是话多的人。 他虽然没明著跟钟璃说原因,可是钟璃多少还是能猜到一些。 钟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莫家的人不会太老实,为了避免给自己增添烦恼,索性就直接一股脑地將所有监工的活儿委託给了李铁柱,专心致志地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赶工。 钟璃原本是打算慢工出细活慢慢绣手上的这几件衣服的,可是眼下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钟璃再怎么不喜欢捏绣针,也不得不把自己封印在了绣的架子前边,化身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埋头干活。 钟璃忙活的时候,莫清曄也没閒著。 他一开始是百无聊赖地帮著钟璃整理绣线,可是后来钟璃看他实在无聊,索性每天就给他一些零钱。让他自己出去逛逛。 莫清曄一开始出去会给钟璃带一些小的吃食回来,后来就开始早出晚归,每天不到天黑不回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钟璃心里觉得疑惑,正想找机会问问莫清曄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这人喜笑顏开地捧著一个小荷包跑了进来。 “阿璃!阿璃!阿璃你看这个!” 钟璃疑惑地看了过去,就看见莫清曄喜滋滋地打开了那个小荷包,把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 钟璃定睛一看,惊住了。 这里边装著的竟然是一荷包钱! 大部分是铜板,中间竟然还夹杂著零星的碎银子! 一眼看过去起码有两三两的样子! 钟璃这下是真的惊呆了,连手里的绣针都忘了放下,站起来就问:“这钱怎么来的?” 她每天会给莫清曄三十文钱当零钱,让他想吃什么买点儿什么,光了就会再给,没光的话,会给补齐这个数。 可是这才一个多月的样子,莫清曄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钟璃的脸色严肃了一些,正色问:“莫清曄,这钱到底怎么回事儿?哪儿来的?” 钟璃的第一反应是莫清曄是不是在外边玩儿的时候捡到別人的荷包了,生怕他迷迷糊糊地惹上什么麻烦,故而口吻也略显严厉了一些。 莫清曄本是很高兴的,可是一看钟璃的脸色不对,一时有些悻悻,缩了一下脖子,小声解释,说:“这……这是我赚来的。” 钟璃不自觉皱眉:“赚来的?怎么赚的?” 莫清曄似乎是被她少有的严厉嚇住了,呆呆地瞪圆了眼睛看著她没有说话。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放缓了声调,说:“你过来跟我好好说,这到底是怎么赚来的?好不好?” 莫清曄抿了抿唇,神色看起来有些小小的委屈,不过到底是没敢隱瞒什么,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最近在忙活什么跟钟璃说了一通。 原来莫清曄最近早出晚归的,是在忙著做二道贩子。 镇上人流量大小买卖也好做,莫清曄估计是平时受了钟璃倒卖的启发,也动了这个心思。 这个小镇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五臟俱全,娱乐声色场所也有两家。 平时里会有一些手巧的小孩儿编织了精巧的布,然后拿到那些地方去卖给做特殊生意的姑娘们,只不过这些孩子能得到的布头少,能做成的样也少,所以这个买卖不成气候。 莫清曄一开始跟附近的孩子混熟了,就跟著去了两次,他觉著这是个能赚钱的,回家將钟璃之前从布庄买来剩下的那些顏色鲜艷的布头都拿了出去,用块哄著別人给他做成了布,然后拎著去楼卖。 家里適合做布的布头不多,一两次就没了,莫清曄索性就打著钟璃的幌子,去了之前那家去过几次的布庄,用非常低廉的价格从布庄老板那里买了不少更適合做布的各色彩纱布头,以一文钱一朵的价格请人给他做成布,然后又拿去楼,十文钱一朵或者八文钱一朵卖给楼的姑娘。 一来二去的,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莫清曄就採购製作贩卖一条龙服务承包了整个楼的布生意,也给附近手巧的小孩儿贡献了不少块。 钟璃听完了,简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好笑地看著莫清曄,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知道低价购入高价卖出,僱人帮忙製作,还知道打著自己的幌子去布庄找老板要低价的彩纱,这男人不傻啊! 莫清曄要是傻子,那这世上大概就没有几个聪明人了!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会是一个心智如同幼童的人应该有的吗? 似乎是钟璃眼里的探究打量太过明显,莫清曄咽了咽口水,心想还好自己早就想好了理由,一脸无辜地说:“是隔壁那条街的大婶告诉我的,她说她儿子以前小时候就这么做,只不过后来她儿子长大了娶了媳妇儿,儿媳妇儿就不让她儿子再去楼了。” 莫清曄似乎不太能理解为什么那个大婶的儿媳妇儿不让丈夫再去楼,一脸奇怪又天真地问:“阿璃,大婶还说,楼不是什么好地方,说如果你知道了,也不会让我去的,为什么呀?” 钟璃…… 她应该怎么跟莫清曄解释楼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地方才不会显得奇怪? 莫清曄:“但是我觉得楼没什么不好的呀,那里的姑娘们出手可大方了,一朵彩纱做的布能给十五文钱呢!” 钟璃听了倍感哭笑不得。 若莫清曄是个心智正常的男人,紈絝一些的,这会儿只怕早就是楼的常客了,又怎么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钟璃心里好笑自己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猜测,跟莫清曄打马虎眼,糊弄他说:“大婶说得对,楼的確不是什么好地方。” 起码对於普通人而言,在那里做那样的皮肉生意的姑娘,的確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莫清曄却对她这个模稜两可的回答不太满意,皱眉问:“那楼不是好地方那里的人也不是好人吗?” 钟璃微微一顿,想了想才谨慎地说:“清曄,看事情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知道吗?” 莫清曄茫然地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 第81章 花楼不是好地方 钟璃头疼地嘆了一口气,说:“我跟你说,楼不是一个好地方,是因为那里来往的人多复杂,其中藏污纳垢,有不少腌臢的阴暗事儿,但是这並不代表,那里的人就都是坏人。” “我这样跟你说,在那里求生的姑娘们也不全部都是心甘情愿的,其中也许有不少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女子在这个世上生存本来就不易,若是再有苦衷,就更加艰难些,那里的姑娘也许在靠著不能见光的方式求生,但是她们不一定就是坏人。” 说著,钟璃苦笑著嘆息,说:“这世上,本就有太多不可见的艰难,我们不能以表面看到的表象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因为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並不取决於她的身份,或者谋生手段,而是取决於这个人的本心。” 看莫清曄依旧是一脸懵懂的样子,钟璃好笑地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轻声说:“锦绣高堂之上衣著华丽堂皇的贵人,有可能是內心骯脏阴暗的恶人,市井小民楼之地,也许也有心底赤诚良善之辈,所以看人不仅仅只能凭著一双眼睛,也不能一味听信別人的话,要用心去看,明白了吗?” 要真正地理解这段话对莫清曄而言似乎颇具难度,他歪著脑袋拧著眉认真地想了想,半晌后决定老老实实地跟钟璃坦诚,说:“阿璃,我不太明白,不过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看钟璃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莫清曄耳朵有些红红的,不太好意思地低著头解释:“阿璃,我以后会明白的。” 钟璃终於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一笑,莫清曄脸红得就更明显了。 钟璃笑著拍了拍莫清曄的肩膀,哄孩子似地说:“我们清曄还小呢,再长大一些就明白了,不急。” 莫清曄眸光狠狠沉浮了两下,抿了抿唇,彆扭似的扭头避开了钟璃含著笑意的目光,献宝似的將自己挣来的钱推给钟璃:“阿璃,这都给你!” 钟璃笑了。 钟璃低著头认真地数了数莫清曄带回来的钱,正好二两七钱。 算得上一个普通农家一年省下的辛苦钱了。 钟璃似乎是觉得挺骄傲,將钱都数好了,想了想,又自己掏腰包数了一些將荷包里的钱补齐三两,低头认真地把荷包栓到了莫清曄的腰上。 莫清曄不解地眨了眨眼,问:“阿璃,这是给你的。” 你又给我做什么? 钟璃把荷包系好,说:“不,这是你的。” 看莫清曄似乎是想动手把荷包解下来,钟璃把脸拉了下来,说:“听话。” 莫清曄站著不敢动了。 钟璃心里好笑,语气越发柔软:“这是你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钱,自己留著,以后想买什么的时候就去买,好不好?” 莫清曄梗著脖子摇头,闷声闷气地说:“不好。” 钟璃挑眉。 莫清曄鬱闷地低头用指头扒拉著腰上沉甸甸的荷包,哼唧著说:“阿璃养家太辛苦,整天都只能坐著绣,我也想帮忙。” 钟璃心底软成了一片,如果不是理智尚存,看著眼前这张俊美得过分的脸她几乎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地亲他一口! 钟璃辛苦按耐著自己不太想做人的衝动,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说:“別闹,听话。” 莫清曄不满地哼哼了两声。 钟璃被逗乐了,说:“家里还维持得住,用不上你的零钱,你把这个留著,以后我若是用得上了,我再来找你要,你看这样行不行?” 莫清曄板著脸想了想,觉得这样可以,然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钟璃看他有些失落的样子,没忍住又轻声哄了几句,把他安慰得重新喜笑顏开了,才笑著去重新拿起了绣针。 把自己最近在忙活的事儿跟钟璃摊牌了,刚刚还受了钟璃的夸奖,莫清曄似乎是还挺兴奋,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絮絮叨叨地跟钟璃说起了他明天还要去卖布的打算。 钟璃指尖一顿,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温和一些,说:“清曄,明天那些卖完了,以后不去楼了,好不好?” 虽然钟璃並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在楼的人,可是那样的地方到底人流杂乱容易出乱子,莫清曄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钟璃到底是不放心的。 钟璃本以为自己这么说莫清曄会不依,不料他竟点头得相当乾脆,一点儿迟疑的意思都没有。 钟璃內心好奇,忍不住问:“我不让你去了,你就不想问为什么?” 莫清曄笑得弯了眼睛,乐呵呵地说:“大婶说了,媳妇儿不让去的地方不能去,媳妇儿都是为了我好。” 末了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还煞有其事地补充:“阿璃是我媳妇儿,阿璃说的我都听。” 钟璃本来挺正经地想跟他说正事儿,听了他这一口一个我媳妇儿的浑话,耳朵立马就染上了一层嫣红。 钟璃强压著如鼓的心跳,努力正色说:“听话就行,以后去哪儿了干什么记得跟我提前说一声,不准再瞒著我了,记住了?” 莫清曄乖乖地点头,钟璃这才满意了,认真地绣自己手上的。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钟璃手里的针尖穿过布料的轻微动静,莫清曄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终於撕下那层愚笨的偽装,锐利得惊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著钟璃清丽的侧脸。 钟璃…… 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莫清曄果然听了钟璃的话,没再去楼卖布。 不过他也没閒著,跟钟璃一番商量后,决定上街去卖葫芦。 钟璃亲自带著他去跟专门做葫芦卖的那个大叔那里商量好了进货的价钱跟数量,让莫清曄早上去找大叔拿货,每天出去卖。 钟璃没指望莫清曄靠著这个挣钱,就想著让他用来打发时间,每天还给他规定了出门和回家的时间。 莫清曄也高兴能找著挣钱的活儿做来补贴家用,每天都乐呵呵地扛著一个插满了红彤彤的葫芦串的杆子出门,回来的时候都会给钟璃带上一些小玩意儿。 於是乎,莫清曄暗地里跟著他的下属们,每天就眼睁睁地看著自己英明神武的主子天天走街串巷地卖葫芦,惊得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满地的下巴,还得换著法子在主子的葫芦卖不出去了的时候,去买上一些,还得小心注意不能漏了马脚。 钟璃跟莫清曄在镇上住了两个多月,过分漫长的寒冬也终於过去了。 春日到,冰消雪融,气温回暖,百绽放,人们换上了相对轻薄的衣裳,街面上游走的行人也多了不少,山里村子里的时鲜小菜,也逐渐到了可以上市的季节。 村里莫清曄跟钟璃期待已久的青砖瓦房,也终於到了落成的时候。 钟璃手上答应布庄老板的活儿也赶在这段时间里做完了,正式跟老板交接了所有的成品,拒绝了老板再来几件的提议,拿了剩下的工钱,如释重负地赶了回去。 只是钟璃不知道的是,她亲手赶製出来的那些衣服,没有一件真的入了那个员外郎家的手里。 在布庄老板手里也只是打了一个转,扭头就被莫清曄吩咐的下属高价收了回去。 所有钟璃做出来的绣品,一件都没流落在外,全被莫清曄的人收购了回去。 莫清曄不会容忍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拥有钟璃亲手做的东西。 第82章 新房子跟吃肉,你选一个? 新房子建好了,手上的活儿也完了,钟璃合计了一下,带著莫清曄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村入住新家了。 这时候入住新房那可是一件大事儿。 就算是考虑到莫清曄害怕鞭炮,钟璃也还是不可免俗地买了两掛大红鞭,一块儿带著回了家。 李铁柱亲自赶车来接的钟璃跟莫清曄,一路上嘴里不住地在跟钟璃说著新房子的气派跟敞亮,钟璃倒是满脸的开心,只有莫清曄,盯著那两掛大红鞭,不满地瘪著嘴,闷闷地不肯说话。 钟璃知道他鬱闷什么,心里艰难忍著笑,安慰他说:“回头放鞭炮的时候,我拿远一些,保管晚上不吵著你睡觉,好不好?” 莫清曄哼哼著抱住了钟璃的胳膊,吭哧著说:“那我晚上要跟阿璃睡一头。” 自从过了年节,放鞭炮的人少了以后,钟璃不知道因为什么,死活就不肯再让莫清曄跟自己亲密地睡在一头了。 莫清曄白日里都很乖巧,一到晚上就换著法子地折腾,怎么都想要跟钟璃把枕头摆在一排。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是钟璃跟莫清曄这个熊孩子斗智斗勇的艰难时刻。 听了莫清曄的话,钟璃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阵,没好气地磨牙:“就算我不让你跟我睡一头,第二天早上你不也是在我这边的吗?!” 两次斗爭失败后莫清曄这个小崽子长了经验教训,装作妥协的样子睡另外一头,半夜钟璃睡熟了,他就抱著自己的枕头来跟钟璃挤,不论过程如何,最终他到底都是能达成目的的…… 以至於钟璃现在已经习惯了每天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旁边睡著一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大脸,每天都经歷著做人跟做畜牲的无比煎熬。 莫清曄听了钟璃的埋怨竟然还有些小骄傲! 他颇为得意地扬了扬眉,哼哼著说:“反正我要跟阿璃睡一头。” 钟璃无可奈何地瞪了他一眼,头大地说:“隨便你隨便你。” 反正她也阻止不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得了! 莫清曄目的达成,笑得一脸欢喜地紧了紧抱著钟璃的手。 这回鬱闷了一路的人换成了钟璃。 进了莫家村,再一路蹬蹬蹬地到了新房子前,钟璃粗粗看了一眼,心头的鬱闷顿时消散得一乾二净。 李铁柱果然没跟她说大话。 这新的青砖瓦房,的確是气派又利索,敞亮又体面。 正房依旧是一进一出的格局,只是在原有的茅屋基础上面积扩大了不少,原本在土墙上强行刨出来做窗户的洞也改成了正儿八经的木头窗户,上边还糊著透光的油纸,门也不再是之前摇摇欲坠的模样,换成了结实厚重的木门,上边还坠著一把秀气的锁头,推门走进去一看,青砖墙面石砖地,一扫之前茅屋的灰尘瀰漫尘土飞扬,清爽明亮得让人心生愉悦。 有了之前横樑塌了个洞的前车之鑑,钟璃这次重点查看了头顶的横樑。 这新房子的横樑跟之前的粗製滥造的確是大不相同,下了狠钱的成果在这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上好结实的木材在屋顶上有规律地来回交错衔接,一看就牢实得让人放心。 屋子里用木板勉强拼凑成的床板也找了匠人来砌成了火炕,这样以后就是天冷也不用怕冷了。 钟璃心满意足地在屋子里来回打量了一圈,又迈步走到了院子里。 之前她跟莫清曄马马虎虎弄成的篱笆也变了样子,扩大了一倍有余的院子四周围著一圈整齐的竹片篱笆,院子正中也终於有了一扇像样的门。 砖房左右两侧也按钟璃的吩咐,左边稍远一些的位置,搭了一个专门用来养牲畜的草棚,右边则是盖房子剩下的砖瓦搭了一个长方形的长廊,长廊下边用整齐的石块垒成了一个灶台,旁边还摆著一张长长的木台子,用来放一些食材锅碗瓢盆什么的正好合適。 钟璃越看越觉得满意,验工结束后,利落地给泥水匠结了剩下的工钱,还多给了一百文当做酒钱,笑眯眯地把这些人给送了出去。 跟钟璃的自持相比,莫清曄就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他撒欢似的来回笑著在屋里屋外来回跑,速度快得钟璃想抓他都没抓住! 李铁柱也为钟璃跟莫清曄开心,笑得憨厚,憨实地跟钟璃道喜:“弟妹,你们这房子是真的气派,这十里八村的,除了地主里正里边,你家可是第一个建砖房的人家!” 钟璃听了乐弯了眼,谦虚说:“李大哥过奖了,哪儿就至於那么厉害了?不过就是想住著安心一些罢了,这段时日还是麻烦你帮忙照看著的,这是一点儿心意,大哥你別觉著少,收下买点儿酒喝吧。” 钟璃將一个荷包递给李铁柱,果不其然被他推了回来。 李铁柱始终记著钟璃带自己做买卖赚钱的好处,不肯收钟璃的监工费。 钟璃坚持,正色说:“我跟大哥也是熟人了,不瞒你说,我最近有个別的想头想再跟大哥合伙做点儿小买卖,大哥若是有兴趣,就把这个收下吧,不然以后多有劳累的地方,我都不好意思再开口。” 钟璃都把话说到这儿了,李铁柱不好再推辞,脸红红地把荷包收了下来,嘴里不住地跟钟璃说:“那有啥事儿用得上我,弟妹你儘管开口。” 钟璃笑著应好,並且跟李铁柱说定了明日中午请他来家里吃饭暖房子,李铁柱应下后才把人送了出去。 送走了李铁柱,钟璃终於腾出空来抓住了兴奋得跟个山耗子似的到处乱窜的莫清曄。 莫清曄被揪著还两眼放光,一个劲地跟钟璃说:“阿璃!新房子好大好漂亮!比村长家的还要漂亮!” 钟璃本想板著脸嚇唬他几句,听他这么一得瑟,原本想好的话也忘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著眼睛逗他:“那新房子住著开心不开心?”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点头:“开心!” 钟璃突然变戏法似的变了脸色,面无表情地说:“新房子让人很开心,可是一想到以后咱家除了房子就没有余钱不能吃肉了,你还开心吗?” 莫清曄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钟璃看他这个样子,骨子里恶作剧因子爆棚,顿时苦了脸,忧愁无限地说:“莫清曄吶莫清曄,住新房子跟吃肉,如果只能选一样,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对莫清曄而言那可实在是太为难人了。 钟璃艰难憋著笑,看莫清曄苦著小脸不肯答言,坏心眼地为难他不住追问:“你到底选哪个?” 莫清曄纠结了半天,鬱闷得不行地把脑门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阿璃你坏。” 钟璃见他反应过来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钟璃拍了拍莫清曄比自己高出很多的肩膀,非常不走心地安慰他说:“没事,如果以后吃不上肉了,你又嘴馋的话,我就把找个好人家把你卖了,你去吃够了肉然后再找机会跑出来就行。” 莫清曄恼羞成怒:“阿璃!” 钟璃爆笑:“哈哈哈哈!” 看莫清曄把俊美的小脸皱成了苦瓜,钟璃终於良心发现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放心,新房子会有的,肉也会有的,只要你听话,什么都会有的呀。” 说完钟璃就摇头晃脑地笑著走进了屋子。 莫清曄站在院子里,眯著眼睛回味钟璃刚刚的话,觉得她如果把这房子这三个字换成两个字,那就更好了。 新房会有的。 新房……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想像了一下一下把这个房子四周都掛上耀眼的红绸的场景,內心隱约有点小期待。 第83章 入住新房子! 房子的事儿落定,钟璃就窝在家里算了一回总帐。 建房子前后总共了差不多三十两银子,她之前挣下的积蓄基本上没剩多少,加上绣活儿换来的工钱,满打满算家里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两的余钱,不管是买一匹马还是骡子做成车,费的银钱都不下十两,现在决计是买不起了。 可是时令小菜这事儿却迫在眉睫耽搁不得,过了这段时日,那些只能在这个季节能出產的新鲜小菜就没了,不抓紧这个机会捞上一把,钟璃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钟璃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跟李铁柱合作,租李家的骡车姑且用著,等本钱回收了之后,再作打算。 想好了这个,钟璃就让莫清曄去莫三叔家请人。 入住新房子按理是要请亲近的人来热闹一下吃顿饭的,依老理说就是借人气暖房,只是在莫家村跟钟璃关係亲近的人並不多,索性她想著简单点办,请莫三叔一家,跟李铁柱一家算是全了礼数。 至於莫家那些人,除了莫老二以外,一个都不在钟璃考虑的范围之內。 只是请了莫老二难免莫家那些人闻讯就会来添乱,钟璃懒得应付,索性就免了这个礼数。 莫清曄兴致勃勃地去请人来吃饭,钟璃在家准备要用到的食材。 来人不多,钟璃打算做的菜色也不多。 年前做了剩下的腊肉切片,加了梅菜乾放做一碗,直接上火清蒸,远远地就能闻到腊肉特有的醇厚香气。 之前寄养在李家的三只鸡,被钟璃把那只公鸡揪来杀了,剁成了小块,焯水去了血水后加入辣椒段蒜瓣大酱,大火熗炒做成了辣子鸡。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切成块的白菜萝卜加上特意买回来的大棒骨一锅燉上,新鲜的韭菜切碎了炒个鸡蛋,再用山里的新鲜野菜焯水用芝麻油辣椒油凉拌个小菜,最后再蒸上一锅高粱米跟大米混合的杂粮饭,就成了一桌席面。 临近中午,莫三叔老两口笑呵呵地来了。 一进门就先说了几句吉祥话,莫三婶给塞给了钟璃一个不大的小竹篮,上边用一块深色的布盖著,里边装著的是二十个鸡蛋。 钟璃推辞不想要,莫三婶一瞪眼,说:“你这孩子,是觉著少了不成?” 钟璃苦笑著说:“三婶,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您跟三叔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不用这么客套。” 莫三婶不同意,说:“这本就是应有的礼数,你这搬了新房子,按理说是要摆酒的要收礼的,你既无心大办,可这礼数不能少,也就是討个吉祥的意头,你別和我客套。” 莫三婶坚持,钟璃推辞不过,只得把这一小篮子鸡蛋收下,仔细拿进了屋子里放好。 莫三婶见了这才觉得满意,不肯在屋子里坐著歇著,在厨房里帮钟璃的忙。 钟璃的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都用一个大大的蒸笼摆在火上温著免得凉了失了风味,莫三婶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嘖嘖感嘆:“不是我说,你这菜太奢了一些,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顿饭,哪儿用得上这么多好菜?太浪费了。” 这时候寻常人家摆酒,桌面上多是六到八个菜,可顶多就一个荤菜,一盘菜里的肉片也绝不会超过五块。 钟璃准备的这些,一眼看过去满噹噹的都是肉,莫三婶半辈子吃了不少席面,却从未见过这么多肉的。 钟璃听了不以为意地一笑,大咧咧地说:“您跟三叔能来就是顶好的事儿了,吃点儿好的不算什么,应该的。” 莫三婶被她逗笑了,张罗著帮她拿碗筷。 屋里李家父子也来了。 李铁柱跟著钟璃跑了几趟挣了不少银子,李猎户记著钟璃跟莫清曄的好处,时不时地就总让李铁柱往这儿送一些柴火野味之类的东西。 今天过来也不是空著手的。 李猎户前几天进山掏了一窝野兔,其中还有好几个小刚满月的小兔子,索性就用一个提篮装著三个小兔子,还有一块野猪肉做成的腊肉,一起拎了过来。 李家父子被钟璃请进了屋里,让莫清曄拿出特意从镇上买回来的酒跟生米先下酒吃著,自己去厨房里张罗著抬菜。 莫清曄这个男主人事先有了钟璃的叮嘱提点,没像往常一样跟在钟璃的屁股后头在厨房里转悠,在屋子里陪著这几个客人坐著,时不时地还能说上两句透著憨气的话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最后一个凉拌小菜做好,钟璃跟莫三婶一前一后地忙著往正屋的大饭桌上抬菜。 至於杂粮饭,直接被钟璃连锅端了进去,摆在了桌子边上。 不过六个人,钟璃却做了十几个人的份量,管饱管够。 一桌子的菜摆好,將莫三叔请到上座上坐好,莫三叔作为长辈,清了清嗓子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宣布开动。 钟璃做菜捨得下材料,各色配料香料之类的东西也捨得放,李家父子虽然平日里油水比寻常人家多上不少,吃著这一桌上好的饭菜,也是吃得顾不上说话。 莫清曄在外人面前本就话少,这会儿眼看著自己最喜欢的一道辣子鸡被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夹走了不少,更是著急得不行,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吃到一半,外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试探的声音:“清曄?弟妹?!你们在家吗?!” 莫清曄微微一顿,钟璃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別动,自己站了起来,对著停了筷子的眾人说:“你们先吃著,我出去看看。” 门口站著的是莫老二。 莫老二本来是要像往常一样出去卖货的,可是从莫三叔家门前路过的时候,三叔家的邻居说莫三叔去莫清曄家吃搬家饭了,想了想就挑著担子过来看看。 莫老二为人憨厚,之前为帮了钟璃一些忙,所以钟璃对他態度不像对莫家其他人,还算客气。 莫老二还没说话,钟璃先笑著迎了上去,把院门打开让莫老二进来,说:“二哥来得正好,屋里正吃饭呢,先进来把饭吃了再说吧。” 莫老二探头看了一眼,正好能从钟璃身后打开的门里看到屋子里坐著的一个人,晒得黑黝黝的面孔上闪过一丝失落,闷声说:“弟妹这是请饭呢?” 钟璃笑了一下,说:“这不刚搬了新房,就想著请几个人来热闹一下,二哥来得正是时候,先进来再说吧。” 莫老二本想推辞,可是钟璃邀请热情,他自己也想进去看看这新房子啥样,索性就把担子挑进了院子里放著,跟著钟璃进了屋子。 第84章 男人哪儿有不喝酒的? 莫老二一进去,莫清曄就站起来喊了一声二哥。 莫老二粗摸扫了一眼屋里的摆设,还有坐在这里的人,心里泛著意味不明的酸味,闷著应了一声好,又在李铁柱的推让下就近坐下,手上也多了一碗莫三婶打的杂粮饭。 在莫家,除了年节是吃不上这样实在的杂粮饭的。 莫老二本想说的话也被眼前这一桌子令人眼繚乱的菜色噎得没了出处,只得闷头吃饭。 钟璃多做了不少饭的先见之明在这时候就很重要了。 屋里的四个男人你一碗我一碗地来回添饭,竟是將足够十几个人吃的饭吃得没剩多少! 吃过饭,钟璃跟莫三婶动作麻溜地將残局收拾了,又重新把酒跟下酒菜摆了上去,让这几个男人坐著好好地嘮嗑喝酒。 莫清曄跟个好奇宝宝似的,端著一碗酒,想喝又不太敢喝,时不时地用筷子头沾一下舔一口,然后又齜牙把碗放下,过了一会儿嘴里的那股辛辣劲儿过了,又跃跃欲试地去碰一下。 钟璃怕他不小心喝多了自己晚上不好收拾,隱晦地瞪了他一眼,让他少喝点儿。 不料莫清曄见了这个眼神,却完全没领略到她的意思,反而是一鼓劲,端著碗狠狠地灌了一口,当即就被呛得面红耳赤吭哧吭哧地咳了起来。 看他咳得可怜,钟璃也顾不得还有人在了,忙不叠走上前帮著他拍了拍后背,没好气地说:“都说了让你尝尝味道就行,你怎么还端著灌了呢?回头喝醉了头疼怎么办?” 莫清曄咳得脸红红的,眼圈也泛著可怜的红,无辜又可怜地看著钟璃,瘪嘴说:“阿璃,这个太辣了,不好喝。” 钟璃被气得想笑。 莫三叔乐意见这小两口感情好,抚著下巴上的鬍子哈哈笑了起来,说:“清曄媳妇儿你太小心了一些,清曄不管咋说也是个汉子,大男人哪儿有不喝酒的?他只不过是之前没喝过不习惯罢了,只要多喝上几次,就不会这样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看著唯恐天下不乱的莫三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跟莫三叔年纪相仿的李猎户也在一旁帮腔,说:“是呀,清曄年纪也不小了,学会喝酒是必须的嘛,男人就应该大碗喝酒!来来来给清曄满上,多陪著我们喝上几次,你就知道这酒的好处了!” 李铁柱是个憨的,听了自己亲爹这么一说,当真抱著酒壶给莫清曄碗里满上了。 莫清曄傻乎乎地看了一眼满得快溢出来的酒碗,当真傻里傻气地捧著碗咕咚咕咚就往下灌! 钟璃见了唰的一下瞪圆眼,想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碗酒竟然见了底! 钟璃的头一下就大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白酒!!! 莫清曄喝完一碗,不知道是真的迷糊了还是怎样,嚷嚷著还要再来一碗,莫三叔跟李猎户哈哈笑著让李铁柱给他倒酒,钟璃想拦著却被看热闹的莫三婶拦住了:“清曄媳妇儿你別管,他们男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就成,你坐著便是。”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莫老二闷闷地灌了一口酒,也说:“弟妹放心,清曄酒量好著呢,轻易不会醉的。” 钟璃听得挑起了眉毛,忍不住问:“二哥你说清曄酒量好?” 莫老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嘿嘿笑了,说:“他十几岁的时候跟著我喝过一次,我都醉得不行了他还没事儿呢,弟妹放心,不会醉的。” 有莫老二这句话,钟璃將信將疑地没再拦著,眼睁睁地看著莫清曄跟著几个男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將价值二两银子的高粱酒喝了个一乾二净。 除了一直心情不太好的莫老二跟还要负责护送亲爹回家的李铁柱还残留著几分清明外,剩下的几个参与酗酒局的男人都醉得一塌糊涂。 莫三叔被三婶扶著出了门,李铁柱也搀扶著李猎户走了,留下来的莫老二红著脸掏出了一个破旧得磨边褪色了的小荷包塞到了莫清曄的手里,说:“清曄,这个你收著,就当是二哥给的搬家礼,家里缺点儿啥就添置点儿啥,钱不多,就当是二哥的一点儿心意,以后跟著弟妹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莫清曄像是喝大了,迷迷糊糊地睁著眼睛打量了一下手里的小荷包,打了一个嗝,张嘴就喊:“阿璃!阿璃!”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喊把莫老二嚇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钟璃急匆匆地进来了。 莫清曄举著那个小荷包,醉猫似的用头抵在钟璃的肩膀上,慢吞吞地说:“阿璃,二哥说……说这个是搬家礼,让你给我买东西。” 莫老二被他这个断章取义的本事气笑了,说:“不是给你买东西,是让你给弟妹用来给家里添置东西的,你这小子真是……” 钟璃一听就明白莫老二这是什么意思,果断將那个荷包推了回去。 莫老二在莫家的日子也並不好过,农閒的时候出去走街串巷地卖货,卖来的钱都得交公,农忙时候还要在家里帮著干活,一年老黄牛似的佝僂著背干活,最后到了了也吃不上一口好的,还要受莫老大一家的閒气,能攒下这么个小荷包不知背地里费了多少心血,这钱无论如何钟璃也不能收。 看钟璃不要,莫老二这个老好人难得地拉了脸,梗著脖子说:“弟妹这是什么意思?看不上二哥的钱少是不是?!” 钟璃有些头疼,解释说:“二哥,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是一家人,不兴这些俗礼,我们今儿也没摆酒,哪儿有没名没目的就收钱的道理?你既然到了肯进屋吃顿饭,就已经是给了我跟清曄不小的脸面了,这钱无论多少我们都不能收。” 看莫老二还想坚持,钟璃沉声说:“二哥,你若是还把我跟清曄当自家人,就別弄这种虚头巴脑的了,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二哥帮忙的地方,二哥记得搭把手,就已经是顾念我们之间的情分了。” 莫老二喝了酒,脑子本就不灵便,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不善口舌之爭的人,被钟璃三言两语堵了回去,当即就吶吶地红著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钟璃让他把那个小荷包收下,又看见他磨损得几乎露出了脚趾头的布鞋,想著莫清曄刚回来的时候莫老二给他的那套厚实的衣,心里不忍,想了想试探著问:“二哥,你这平日里卖货,一般都去些什么地方?有固定的去处吗?” 说起自己干了十几年的买卖,莫老二的话顿时多了起来,喋喋不休地跟钟璃说起了自己十几年来的经验。 第85章 眼红算计 说起来莫老二绝对算得上是莫家最为辛苦的一个人。 他从镇上买来一些便宜的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儿,靠著一双脚,硬生生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巡走叫卖,靠著体力来挣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辛苦钱,赚得多了没他自己一分,赚得少了,还要被家里人怀疑是不是藏了私房钱没有全部充公。 一年到头不知道走破了多少双布鞋,到头来却不一定能换来家里人的一句好话,自己笨嘴拙舌的,不如莫老大一家能討得家里长辈的欢心。 说著莫老二也想起了自己在家的困境,苦笑著说:“我那点儿小买卖,自然是比不上弟妹的来钱快,就不在弟妹面前献丑了。” 莫老二用力抹了一把脸,闷声说:“我今儿来也就是来看看,你跟清曄好好过日子便是,以后若是有用得上二哥的地方,提前开口吱声,二哥一定不说啥。” 说完,莫老二也不要钟璃送,让她好好看著已经醉了的莫清曄,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挑著担子出了门。 钟璃看著他离开的背影,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正想跟莫清曄说一下自己刚刚想到的主意,不料回头一看却发现莫清曄已经彻底成了个醉猫,东倒西歪地掛在她身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著还要再来一碗。 钟璃被莫清曄这个样子气得够呛,觉得自己先前真的是信了莫老二的邪才会相信莫清曄酒量好,不得不咬牙使上全身的蛮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於把莫清曄摁到了床上逼著他闭上了眼睛。 莫清曄乖乖地闭著眼睛睡觉,钟璃靠在床边琢磨著之前跟莫老二谈话的时候想到的主意。 她之前本来就想著要去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搜罗新鲜的小菜倒卖,只是苦於找不到了解这几个村子情况的人。 莫老二常年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游走,倒是一个合適的人选,只是这事儿应该怎么开口,她还得再琢磨琢磨。 这边钟璃家里终於消停了下来,莫老二也带著满身的酒气回了莫家。 他进门正好就碰到了在门口餵鸡的莫大嫂。 莫大嫂是个嘴巴大嗓门敞亮的,一见他似乎是醉得不轻的样子,眼睛一鼓扯著嗓子就喊:“老二!你咋喝成这个样子?!” 莫老二含糊著闷头往里走没有说话。 莫大嫂不干了,立马一叉腰就喊:“娘!你出来看看老二喝成啥样了?他不是说去卖货了吗?这怎么没去做买卖,反倒是去喝酒了!” 婆婆在屋里一听这动静就不得了了,立马踮著脚追了出来,定睛一看莫老二浑身酒气的样子,气得手指头抽风似的哆嗦,指著莫老二就吼:“夭寿呦!老二你这是干啥去了?!咋就喝成了这样?!你这一天到底都去哪儿了啊!” 莫二嫂也赶紧追了出来,护短地拉著莫老二吭哧道:“你这一天都去哪儿鬼混了?!娘在家里担心知不知道!” 莫老二心里烦闷著不想多话,闷闷地应了一声:“没乱跑,就去老三家坐了一会儿。” 末了他又说:“老三家今日搬新家摆饭,我路过,正好就进去吃了顿饭。” 婆婆一听这事儿跟莫清曄有关就顿住了,下一秒反应过来嗓门拔得更高:“什么?!那个傻子回来了!” 莫老二一听傻子两个字立马就不乐意了,不满地拧著眉:“娘,老三不是傻子!你別这么说!” 婆婆不悦:“他怎么就不是傻子了!” 说完婆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横眉竖眼地说:“还有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他们今天搬新家摆酒?这两天杀的丧门星回来了?!” 在建房子的时候,婆婆就再三找上门想找钟璃跟莫清曄的麻烦。 只是钟璃带著莫清曄一直躲在镇上不露面,婆婆去了好几趟也没逮著人,最终无功而返,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时候听说钟璃带著莫清曄回来了,婆婆的眼里立马就躥起了一股火苗,一擼袖子就要衝出去找钟璃算帐。 莫老二见状赶紧给人拦住了,粗著嗓门说:“娘你这是干什么?!老三一家已经分出去单过了,当时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以后自己过自己的,从此就是两家人了,你凭啥去找弟妹的麻烦?你还嫌之前闹出来的事儿不够丟人吗!” 莫老二鲜少有用这样强硬的口吻说话的时候,婆婆一时被他骇住了,愣愣地没有说话。 莫老二丧气地嗨了一声,推开了试图搀扶自己的媳妇儿的手,甩手进了自己的屋子。 婆婆杵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指著莫老二离开的方向就破口大骂:“莫老二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竟然帮著那两个外人说话!你是从我的肚皮里爬出来的!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糟心的玩意儿!” 见婆婆发怒了,还想挑事儿的莫大嫂也不敢吭声,默默地做完了自己的活儿就背著背篓去打猪草。 莫二嫂也一脸悻悻地回房照顾莫老二,不再出来。 婆婆自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骂得嗓子都冒烟了,越想心里越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在院子里四下搜罗了一圈,还没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去下地的公公就背著手带著莫老大回了家。 公公在路上碰上了莫三叔老两口,比婆婆还早知道钟璃莫清曄今日搬家摆酒的事儿,脸色也谈不上多好看。 请了莫三叔一家,自己这个正头的公公一家却不知道消息,公公觉得自己被打了脸面,心情能好才有鬼了呢! 不过跟婆婆相比,公公是个好脸面的人,没脸让婆婆再去闹笑话,板著脸把人呵斥回了屋子。 莫老大站在一旁看著,心想著莫清曄能住上的那个敞亮的青砖瓦房,心里颇为不是滋味,酸溜溜地说:“爹,老三当真是发达了过上好日子了,你看那大砖房,这十里八村除了里正地主家,还有谁家比他那个气派!” 看公公阴沉著脸不答言,莫老大不甘心,又说:“我听说那房子前后弄下来了不下三十两银子!这可都顶得上咱家不吃不喝三年的进项了!这不少人都说老三跟钟璃赚了大钱,可是这什么买卖能来钱这么快?早些年不知道这两人在家里悄悄存了多少私房呢!” 公公这人最好脸面,作为一家之主,最见不得的也是藏私这种行为。 如果说他先前心里的怒火只有七分,那么听了莫老大这话,心里信了个十成十,怒火更是上涨到了十分。 莫老大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听进去了,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说:“爹,之前分家的时候,钟璃可是当著那么多人画押保证了的,若是家里爹娘有点儿啥事儿,她是要按份子出钱供养的,您看她现在过上了好日子,寧可照顾外人也不肯给家里一点儿好处,你跟娘是不是应该想想法子,治一治她的囂张气焰?” 莫老大的话给公公提了一个醒,公公隱晦地咳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这事儿不急,我自有我的说法,回去跟你媳妇儿说,让她別咋咋呼呼的,都两个孩子的娘了,像什么样子!” 莫老大嘿嘿笑著说好,亲自送著公公回了房。 第86章 明抢不成改诈骗啊! 第二天一早,钟璃刚刚苦口婆心地对醉了酒的莫清曄进行了一番口头教育,让他明白了酗酒的坏处,还没想好今天早上早饭应该做什么,门口就响起了莫大嫂跟莫二嫂的喊声:“钟璃!钟璃!不好了!” 钟璃一听这动静就忍不住皱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出去开门,把这两人放了进来。 两个嫂子一进门,就跟掉了米缸里的耗子似的,不住地扭头四处张望,看著这令人艷羡的敞亮砖房,脸上的表情掺杂著嫉妒羡慕跟猜忌,说话的语气也半酸不苦的。 莫大嫂说:“弟妹吶,娘身子不太爽利,你看你跟老三是不是回去看看?” 钟璃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说:“大嫂,娘身子不舒坦,要找也应该是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来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会看病开药,我跟清曄就算是去了,那也没用呀。” 更何况钟璃觉得这个不舒服到底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完全不想接莫大嫂的话茬。 莫大嫂看她不接话,有些急了,说:“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找大夫难不成不用银子?你跟老三不在,这事儿怎么都是不好办的。” 莫二嫂记著先前婆婆的耳提面命,忙不叠说:“就是!娘病了在床上躺著下不来床,这肯定是得找大夫的,只不过大夫就得钱,你跟老三难不成还想藏著银子不肯出力不成?” 钟璃听到这儿,算是真的明白了这两人的来意。 婆婆病了怕是假的,来要钱打秋风绝对是真的! 看钟璃一脸漠然不想接话的样子,莫大嫂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弟妹,你自己如今是过上好日子了,这么敞亮的砖房住著,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可是咱爹娘还在弯著背在地里刨食呢,当初分家的时候说过,这孝敬爹娘是本分,爹娘有点儿啥头疼脑热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出一份力?你要是想反悔,这村里这么些人看著呢,这话可说不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莫大嫂特意拔高了声调,从这头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往这里张望,想看清里边是什么动静。 这年头一个孝字就占了天大的理,钟璃哪怕是知道这是婆婆在作妖也没办法。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心底翻涌著的烦躁,冷冰冰地说:“嫂子误会了,说过的话我怎么会忘了?我只不过是出於对娘的担心多嘴问了一句罢了,既然是娘不舒服病了,那我这就收拾著去请大夫,两个嫂子要不先走一步回去候著,我一会儿就带著大夫过来。” 莫二嫂一听她真要去请大夫立马就急了。 婆婆是装病在家躺著这事儿她们都知道,这若是真的让钟璃把大夫带过去了,那还不一进门就穿帮了? 莫二嫂急急地想阻止,莫大嫂生怕她说露馅了,赶紧说:“大夫已经请过了,你赶紧带上钱过去看看就成!” 钟璃眯了眯眼:“是么?” 莫大嫂横了一眼莫二嫂,莫二嫂赶紧点头:“就是这样没错!弟妹你赶紧跟我们走吧!” 莫大嫂不忘钱的事儿,提醒说:“记得把银子带上!” 钟璃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回房去把刚刚起来没多久还迷糊著的莫清曄叫了出来。 钟璃低声提醒莫清曄:“一会儿別说话,看我的眼色行事,知道吗?” 莫清曄如临大敌一般脸色严肃地点头。 钟璃想了想,在身上揣了一些钱,带著莫清曄,跟著两个居心叵测的嫂子朝著莫家走。 莫家,婆婆颇像那么回事儿地躺在床上,身上半盖著一条厚被,手边还放著一块麻布的毛巾,正心急地不住撑著身子探头往外望。 她听到外边院子里莫春咳了一声,赶紧把掀开了大半的被拉过来盖在身上,又把那块毛巾拿过来敷在了额头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哼哼著,时不时地斜著眼睛往门口的位置看。 两个嫂子带著钟璃进了屋,身后还跟著一脸做作悲伤的莫春。 钟璃一进屋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婆婆是在装病搞事情。 哪儿有人病得都起不来床了,还面色红润有光泽的? 看了一眼那床厚得要死的被,钟璃没好气地心想:难不成捂得太多了热的? 婆婆不知钟璃心里的吐槽,还装病装得非常敬业,哼哼著支起了半边身子,做作的咳嗽了两声,说:“老三媳妇儿,你来了。” 钟璃听了,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天地良心,从她穿到这儿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婆婆用如此和善的口吻跟她说话。 果然,人的本性都是贱的。 突然变好的態度,也会让她非常的不適应。 钟璃恶寒的抖了抖胳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淡,问:“娘你这是哪儿不舒服?” 婆婆还没说话,她就说:“嫂子不是说已经请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的?大夫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能病得这么严重,都起不来床了?” 说著钟璃就扯著嗓子喊大夫呢,动静大得差点没把床上躺著的婆婆嚇得一哆嗦从床上摔了下来。 婆婆被钟璃一股脑嚷嚷得脑仁疼,急中生智摁著自己的额角就哼哼:“哎呦!大夫说了我这病禁不起吵闹,钟璃你可別嚷嚷了!” 莫春也赶紧会意扑了过去,扶著婆婆的一只手回头横了钟璃一眼,说:“你別吵了!娘不舒服你还嚷嚷,钟璃你到底怀的什么心思?!” 钟璃要笑不笑地闭上了嘴,盯著婆婆一张红润得有些异样了的脸没再说话。 婆婆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强行镇定著胡编:“大夫已经看过走了,你別嚷了。” 钟璃笑了,从善如流:“哦?那大夫到底怎么说的?开方子了吗?” 莫春赶紧说:“开了!开了!就等著你拿钱去抓药了!” 钟璃这下笑得就更加的意味深长了。 张嘴闭嘴都是要让自己拿钱,合著这家人是觉得明抢不成,现在改成阴谋诈骗了?! 第87章 均摊药费 面对钟璃意味深长的冷笑,婆婆哪怕盖著厚厚的被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两个嫂子也没了先前的囂张劲儿,只是乾巴巴地用眼神瞪著钟璃不动。 唯独莫春是个头异常铁的,依旧梗著脖子说:“反正你给钱就是了,赶紧给钱我去给娘按方子抓药!” 钟璃哦了一声,问:“那你要多少钱?” 莫春眼珠子转了一下,脱口而出:“一两!” 说完她的手背就被婆婆狠狠地掐了一下,回过神来火速改口:“不对!三两!起码得三两银子才能够!” 婆婆也没想到莫春居然敢这么狮子大开口,顿了顿立马跟著点头,说:“没错!大夫说了,就得三两银子才能够!钟璃你赶紧把银子给我,然后没事儿就回去吧!” 钟璃直接被这些人的厚顏无耻给气笑了。 狮子大开口要完钱就赶自己走,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个傻子不成? 钟璃站著没动,也没有掏钱的意思,莫春一看横起了眼,吊著眉梢尖锐地说:“钟璃,你该不会不想给钱吧?” 生怕钟璃不给钱,莫大嫂也急了,连忙插话说:“这可不成!弟妹啊,娘这病著等著银钱抓药呢,你哪儿能眼睁睁地看著?” 莫二嫂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弟妹你自己都住上那么好的大砖房了,想来也是不差这点儿散碎银子的,赶紧把银子给了,让我们好给娘抓药吧!” 三两银子对钟璃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巨款,可是对莫家而言,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了! 一想到什么都不用做就能从钟璃这儿掏出三两银子,不说两个嫂子,就连婆婆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莫春更是眼巴巴地盯著钟璃,生怕她少掏一分的样子。 钟璃冷冰冰的勾了勾唇,淡淡地说:“寻常药方几剂药吃下去,也不过是几百文不到半钱银子,我竟是不知道,这是什么金贵方子,开口就要三两巨款?” 不等这些人反应过来,钟璃立马就换了一副著急的样子,急急地说:“娘你莫不是被游方骗子忽悠了?这三两银子买来的药,別说是一个人吃了,就是一家人几口人吃那也是足足的!给你开药方这人只怕是居心叵测之徒,是存心来骗银子的吧?要不这样,你把药方给我看看,我拿去找人看一下,若是真是这方子有问题,那这人铁定就是个骗子!这是能报官拿他问话的大事儿!” 钟璃胡说八道得一本正经,把在场的几个人唬得够呛。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实际上哪儿有什么方子? 这不过是一个问钟璃要钱的藉口罢了! 钟璃板著脸追著问著要药方,要重新找人来给婆婆看病。 这一来二去的,屋子里最按耐不住的莫春就梗著脖子跟钟璃嚷嚷了起来一个劲儿地指责钟璃心疼银子不肯出钱给婆婆看病,是个不仁不义的王八羔子。 钟璃寸步不让,坚持要看药方。 两个嫂子心急如焚地跟著帮腔想让钟璃掏钱,婆婆也忍不住躺在床上嚎丧似的哼哼了起来,一时屋里人声嘈杂热闹得不行,房顶都快被掀了一个底朝天。 屋里嚷嚷著,屋外等著的莫清曄有些心急,想要进去看看情况,却被一脸阴沉的公公拦住了脚步。 公公敲了敲手里的旱菸杆子,对著莫清曄说:“老三,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昨天莫老大的提醒在公公的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公公猜忌钟璃跟莫清曄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掏了这个家的家底攒了私房钱,另外也对钟璃手里的银钱的来路產生了一定的怀疑,想要从莫清曄这儿套话。 莫清曄眸光闪了闪,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跟著公公走了过去。 屋子里,钟璃一人单挑对方四人,最后虽然没有获得全方位的胜利,可是也到底算是取得阶段性的进展。 在钟璃的强压之下,生怕一分钱都得不到的婆婆哼哼著改了口,说莫春一时情急说错数了,要的不是三两银子,只是一两。 然后催促著钟璃赶紧掏钱。 钟璃微微一笑,没再揪著药方的事儿不放,也没计较婆婆跟莫春的说辞不同,忧心忡忡地说:“一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婆婆急了,瞪著眼:“只是什么只是?!让你掏钱给我这个老婆子看病就那么为难你吗?!难不成你就真的要眼睁睁地逼著我这个老婆子去死?!” 这话钟璃不能接,接了就是不孝顺的狗东西。 钟璃扯了扯嘴角,眉眼间夹杂著愁绪地看向了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的两个嫂子,说:“只不过这银子总归不会由我一人出吧?” 莫大嫂一愣,下意识地说:“你不出谁出?” 钟璃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三家平均分摊啊!” 钟璃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说挺有道理,还看了莫春一眼,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按理说小姑还在这个家里,吃著家里的米喝著家里的水,理应也要在娘生病的时候出一份力的才对,只不过考虑到小姑还没出嫁,想来也有不起这样的积蓄,我们几个当嫂子的就把她名下的份儿分担了便是。” 说完不等两个嫂子红著眼睛反驳,钟璃立马就开始算帐分派,说:“一两银子划做三份,也就是一家三百三十三文钱,只不过我想著两个嫂子家里都有孩子要养,压力想来比我跟清曄要大上一些,这样,那尾数上的三文就都算作我的,两个嫂子一人出三百三十文就成,剩下的就算是我的,我都出,娘你觉得怎么样?” 婆婆当然觉得这个主意非常的不怎么样! 她今儿作这么一通本就是为了从钟璃手里掏钱,钟璃这么一划分,原本想得挺好要到手的银子生生少了三分之二! 婆婆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莫大嫂最斤斤计较,一听这自己头上还摊上了银子这还得了? 她立马就红著脸喊了起来:“不成!这绝对不成!” 钟璃是分出去单过了自立门户了不假,可是她还没有啊! 莫家现在还是一个大家子,所有的银钱经济都在婆婆的手里捏著,她哪儿来的银子出得起这个份子?! 別说她没有了,就算她真的有,她也不可能出这个钱! 婆婆分明就是装病的,凭什么要她跟著掏银子! 第88章 我还借了外债 莫大嫂一喊,莫二嫂也立马跟著回过味儿来,连连摆手说:“不成不成!这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儿啊?我家老二一天挣多少那都是交到了婆婆的手里充公了的,我们哪儿有多余的银钱?!” 两个嫂子自顾不暇了,钟璃笑眯眯地用之前她们用来堵自己的话堵了回去,问:“那嫂子是觉著,娘生病了要吃药,你们不该尽孝道了?” 莫大嫂狠狠一噎:“我……” 钟璃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这当初分我出去单过的时候就说好了的,爹娘有啥事儿三家均摊的,嫂子该不会这个时候想反悔吧?”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还是说,两个嫂子是捨不得出钱给娘抓药了?” 钟璃这么一说,话头的针锋立马就对准了两个脸色难看的嫂子。 婆婆见状饶是心里对钟璃的偏见最大,也不由得对另外两个儿媳產生了些许不满。 自己现在还能动弹呢,这两个儿媳就不肯给自己钱了,那等到自己以后真的动弹不了了,那还得了?! 婆婆脸色阴沉沉地扫了两个嫂子一眼,警告似的瞪了莫春一眼,沉声说:“钟璃,你两个嫂子该出的份儿她们自然稍后会补上的,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把你该出的那份出了就是,多余的话,就別再说了。” 钟璃呵呵冷笑,没说什么。 反正矛头她就扔在这儿了,她就不信,以婆婆的狭隘跟两个嫂子的小肚鸡肠的性子,这几个人会这么一直相安无事地处下去! 大体上商量好,钟璃消消停停地出了自己应该出的那个份子,然后也不管在场的几个人脸色有多难看,故作关心地对婆婆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这才从那个浊气冲天的屋子里退了出来,一出门就忍不住呼出了一口气。 莫清曄正蹲在门口等她。 见钟璃出来了,这人原本还黯淡的眼里立马就亮了一下,牵著嘴角就站了起来:“阿璃,你出来了!” 钟璃笑了一下,发现一旁站著的公公面色不善地盯著自己。 先前屋子里的动静隔著一堵墙,公公也听了个细致,这时候看钟璃的脸色能好看了才有鬼! 钟璃不屑地在心里呵了一声,面上却带著恰到好处的担忧,对著公公走了过去。 公公端著长辈的架子,並不先跟钟璃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自己的旱菸。 钟璃忍著被呛得咳嗽的衝动,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了二十文钱,捧在掌心里递给公公,苦涩地说:“爹,娘身子不爽利,我跟清曄听了心里也著急,可是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该给娘的药钱我已经给了,这已经是家里最后剩下的一点儿钱了,不说多少,您收下给娘买个甜嘴的东西,也算是我跟清曄的一片孝心了。” 多二十文钱,换一个孝顺的名头,这个划算的买卖,钟璃还是很乐意做的。 然而公公却不太想领情。 他哼了一声,阴沉沉地说:“都住上三十两的大砖房了,你娘病了就出这点儿钱?老三媳妇儿,你这是打发叫子,还是觉著我跟你娘老眼昏了,可以轻易糊弄了?” 钟璃听了面色更加苦涩,就跟没听出公公话里的讽刺试探似的,苦笑著说:“爹,您只见著那房子好了,您是不知道我跟清曄还欠了帐啊!” 公公捏著旱菸杆子的手微微一顿,皱著眉没有说话。 钟璃眸光流转,低头苦笑:“之前茅屋禁不起风雪压塌了,我怕伤著人,这才不得不硬著头皮咬牙借钱盖房,这前前后后地了不少银子,其中多半都是借来的外债,这房子暂时是住上了,可那欠下的债务什么时候能还清,不瞒您说,我自己心里也没谱,谁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儿呢?” 钟璃说得太情真意切,再加上她的说辞跟莫清曄先前跟公公说的不谋而合,公公想不到莫清曄这个憨的傻子跟著钟璃还学会了扯谎,以至於公公內心这时候已经对钟璃欠债的说法偏信了三分。 更何况,公公打心眼里就不相信钟璃带著一个傻子能挣那么多钱! 公公心里迟疑,又问:“你上哪儿借的银子?” 这莫家村上百户人家,不说跟莫家都沾亲带故,可是公公对这些人家的境况还是多少有几分了解。 整个莫家村,可没有那种能拿出三十两银子来借人的人家。 钟璃早就想好了说辞,低声说:“是跟三叔家的虎子哥问的门路,去县城里的一家钱庄借的条子,借钱的时候就跟钱庄的人说好了的,一年三分利,若是到了期限还不上,就拿这房子来抵债。” 公公一听这话立马就信了八分,当即就怒吼了一声:“荒唐!这县城钱庄里的银子是轻易借得的?一年三分利的高利,也亏得你敢开这个口敢伸手!回头你若是还不上这笔款子,你那房子还没住热乎就得被人强行收回去!你这是做的什么荒唐事儿!” 公公似乎被激起了怒气,难得地改了不轻易跟儿媳妇儿发火的规矩,衝著钟璃中气十足地嚷了一通,把钟璃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钟璃一脸颓败的任由公公责骂,一句也不开口辩解,只是她这个黯淡的表情,再配上莫清曄出神入化的演技,公公这下是真的信了钟璃一时糊涂借了外债盖房子的事儿,这下也不想著要让钟璃出钱了,只是生怕到时候钟璃还不上款子,那钱庄要债的打手会来找莫家的麻烦。 公公这下是一点儿也不想跟钟璃两口子扯上关係了,那二十文钱也不要了,黑著脸就把钟璃跟莫清曄往外赶。 就跟生怕钟璃打著莫家的名头在外头胡来似的,临走前公公还不忘警告钟璃:“你跟老三当初执意要分家出去单过,日后若有啥事儿,跟这个家也没关係,你们好自为之吧!” 钟璃一脸黯然地点头说好,垂头丧气地带著莫清曄离开了莫家。 他俩前脚一走,公公后脚就忙不叠地进了屋子跟婆婆商量对策。 原本还觉著不甘心的婆婆一听这话,立马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招惹上县城里的钱庄了,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钱庄里可都是养著专门要债的打手的! 这时候婆婆也顾不上要找钟璃的麻烦要钱了,急急忙忙地將两个儿媳妇儿跟莫春都叫了过来,连声叮嘱她们別去招惹钟璃跟莫清曄那两个丧门星,生怕自己受了波及惹了麻烦。 第89章 小菜生意初开场 莫家眾人一片悻悻的同时,钟璃也在问莫清曄,他在外边的时候,公公跟他都说了什么。 去的路上,钟璃就猜到可能会有人在莫清曄这儿套话,生怕他说漏了嘴,仔细跟他叮嘱了应该有的说辞,让他千万记住別说岔了。 之前一看公公那个神情,钟璃就知道莫清曄应该没辜负自己的重託,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丝不放心,生怕莫清曄受了委屈。 莫清曄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 他甚至还有点儿小得瑟。 莫清曄活灵活现地將公公问他话的过程都说了一遍,末了重点强调了一下自己都是按钟璃教导自己的说的,半分也没错! 钟璃看著他上扬的眉梢忍不住低低一笑,夸奖似的拍了拍莫清曄的胳膊,说:“干得好,一会儿到家了给你做肉包子吃。” 莫清曄一听有肉包子吃,顿时就更高兴了。 钟璃若有所思地带著他一路朝著家走,心里却是对莫家人的无限吐槽。 这一家子什么性子,钟璃也觉得自己算是摸透彻了。 喜欢占便宜怕惹上麻烦,之前觉著自己挣了大钱眼红所以不停作妖,这回听说自己还有个大麻烦等著,只怕是要消停一段时间了吧? 若是还不老实…… 钟璃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丝锐利。 还不老实,她自然有別的法子让她们学会怎么老实! 把莫家这档子烦人的糟心人打发了,钟璃就开始专心琢磨自己已经想了不短时间的小菜买卖了。 为了专心折腾这个,她连布庄刺绣的活儿都给推了,惹得布庄老板深以为遗憾地长吁短嘆,差点没抓著钟璃的袖子擦了一把鼻涕。 因为考虑到本钱不足的问题,钟璃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跟李铁柱合作。 先跟李铁柱合作试试水,如果能赚到设想中的利益,那就再存够了钱买自己的车。 对於跟钟璃合伙做买卖这事儿,李铁柱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乐意的。 所以钟璃一说,他忙不叠地就赶紧把自己家的骡车赶了过来,生怕拖了钟璃的后腿。 钟璃做事儿求稳妥。 先了几天时间了解了一下附近几个村子里最近出產的时鲜小菜,找村里的村民了解了一下相应的销路渠道跟日常市场上的价格,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让李铁柱赶著车,带著莫清曄先在两个村子里收了一些小菜,第二天天上的星星还没散光,就拎著睡意朦朧的莫清曄上车蹬蹬蹬地朝著县城出发。 钟璃事先都打听过了,这种时鲜小菜在镇上的销路並不怎么好,毕竟镇上距离这几个村子近,来源广了,价格自然也就提不上去。 可是在县城里,这些时鲜小菜却是稀罕东西。 距离太远了,农家人不愿因为一些小菜就大老远地跑一趟,县城附近又没有直接可以收购的地方,这些不起眼的小菜到了县城里,往往能卖出一个意想不到的好价钱。 因为早有准备一路赶时间的缘故,钟璃一行人到县城里的时候,天色刚刚亮得正好,集市上来来往往的也有了不少採购的行人。 李铁柱本以为钟璃要在集市上卖,把车速放慢,想著找一个合適的地方停车。 不料钟璃却盯著手里的一张简略得跟简笔画似的地图,对他说:“李大哥,不用停车,直接奔著本味楼去,就前边左转,直走一段再右转。” 这地图是钟璃通过跟莫三叔家在县城里做工的虎子打听来绘製的。 来之前钟璃就跟虎子打听过了,这本味楼,恰好就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每日所需的小菜数量也是最多的。 去这儿一准没错。 本味楼是县城里闻名遐邇的一个吃货聚集的地方,以盛產各种时鲜菜品而闻名,不少附近县城里的人都会闻名而来,就连李铁柱这个不怎么往县城里跑的人都听说过本味楼的大名。 李铁柱愣了一下,却也没问为什么,按照钟璃的指示闷头赶车。 骡车一路狂飆,到了本味楼门口钟璃却也没让停下。 她问了一下路人,在路人的指点下將车赶到了后门的位置停下。 李铁柱把车停稳,有些不明白钟璃来这儿干什么,以为钟璃是不知道这些大酒楼採购都有自己的规矩,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低声提醒钟璃:“弟妹,这县城里的大酒楼,买菜这块都有定例的,一般都是专门负责採购的人直接去集市上挑著新鲜的买回来的,咱们这种直接送上门的,人一般是不会要的。” 钟璃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 钟璃闻言笑了一下,说:“不要那是因为不够好,只要咱们的东西足够好,就不会有人把送上门来的好东西往外推的,大哥你放心便是。” 钟璃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有规律地拍了拍本味楼的后门。 拍了几下,立马就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上来把门打开,警惕地往门口扫了一眼,见著钟璃身后停著的骡车还有车上盖著深色油布的几个框子,面露嫌弃,说:“去去去!这儿不是閒杂人等能进来的地方!別在这儿挡著!” 钟璃气得眉心一跳,却还是耐著性子说:“小哥,我想见一下你们店里的掌柜的,烦请小哥行个方便。” 说话的时候,钟璃將手里的几个铜板推了过去。 那伙计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钱已经到手了断然没有再推出去的道理,想了一下就说:“你在这儿等著,我去帮你问问。” 就跟怕钟璃在这儿赖著不走似的,伙计还警惕地说:“不过我只是个负责传话跑腿的,掌柜的见不见,我可不保准。”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小哥只管去通报便是,若是掌柜的问起是谁想拜访,你便说是有上好的时鲜小菜想卖的农人就行。” 伙计狐疑地瞥了钟璃一眼,关上门快步转身走了。 李铁柱不放心地看了那紧闭的门户一眼,说:“这掌柜的能来吗?” 钟璃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说:“他会来的。” 就算现在不来,一会儿去集市上採买的人买不著想要的时鲜小菜,那掌柜的也会想起自己的话,会来见自己的。 钟璃来之前就做好了功课。 她这次率先选择买的,就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那几个村子的小菜。 有人去收购,那当然比自己费力挑著来县城里卖合適,村子里的人没多犹豫,见钟璃现场给银子,索性就把所有的小菜一股脑地都卖给了钟璃。 钟璃身后跟著的骡车几乎装不下,几个村子里今日份的小菜自然也就所剩无几,没人挑著担子来集市上卖,这些酒楼採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一听自己那句话,自然会想到自己的。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钟璃一点儿也不著急,看著好不容易醒了盹的莫清曄有些好笑,特意去买了几个热腾腾的肉饼,哄著他把早饭吃了。 然后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直关著的后门从里边被人打开,带路的是先前那个收了钟璃铜板的伙计,伙计身后还跟著一个体型富態,衣著华丽的中年胖男人。 钟璃看了一眼心里就略微有了数。 这个胖男人,想必就是这本味楼的掌柜的了。 第90章 谈买卖 本味楼的掌柜的能把买卖做这么大,让本味楼力压县城里的其他酒楼,自然有他自有的独到之处。 他粗粗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些人,心里惊讶无论是钟璃还是莫清曄都不像普通农家人的气度。 不像之前的那个小伙计明显地对钟璃等人的轻视,一来就笑眯眯地说:“这位想来便是有事儿想见我的那位夫人了?” 说完钟璃还没说话,他就扭头大声斥责一旁的伙计,说:“有客人想见我,你怎么早些不来通报?!让客人平白等了这么久,还不赶紧给这位夫人道歉!” 伙计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心里委屈想著我本早就通报过了的,可是还是苦著脸苦哈哈地跟钟璃赔礼道歉。 钟璃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掌柜的的小把戏,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掌柜的不必苛责这位小哥,既然是我有求於您,多等这一时半刻的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掌柜的既然来了,想必是我说的事儿感兴趣?” 掌柜的哈哈笑了起来,摸著嘟著三层肉的下巴,说:“是是是,我听说夫人手里有时鲜小菜要卖给我?不知这事儿是真是假?” 钟璃拍了拍手,淡淡地说:“既然我这么说了,这事儿自然就是真的。” 掌柜的听了喜出望外,搓著手就说:“那这小菜,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本味楼吸引食客的资本就是各色时鲜小菜,对这种只有山里农家出產的產物本就需求量大,今天出去採买的人什么都没买著,后厨里没有食材也没法开火,耽搁一天就是少赚一天的钱,能有现成的食材送上门来,掌柜的自然不愿错过。 钟璃深知说得再多也没实际的东西看在眼里来的效果好,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带著掌柜的往前走了几步,掀开了盖在骡车上的油布,让上边装著的小菜大白於眾人眼前。 钟璃去村子里收购的时候多了一个心眼,要的都是一些出產数量少又无可替代的种类。 而且她去得早,收购来的菜都是顶顶新鲜的好东西,掌柜的一看眼睛立马就亮了一下,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亲自上前翻捡著查看了一下,喜笑顏开地说:“夫人这都是要卖的?” 钟璃微微点头:“这既然带出来了,自然是要卖的,只是不知道掌柜的要多少?” 掌柜想也不想大手一挥,豪气十足地说:“这些我都要了!” 定了买家,剩下的就是洽谈价格。 掌柜的跟钟璃各自心里都有一本明帐,就自己心里能接受的价格来回拉锯谈判。 说到后边,看掌柜的面露迟疑,钟璃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掌柜的不用觉得我说的价格太高,在我这儿一次性採买全了,省了到处奔波零散购买的困扰,按理说,掌柜的是占了便宜的。” 掌柜的嘿嘿一笑,说:“夫人言之有理,只不过……这买卖有来有往討价还价才是正经,夫人刚刚说的价格委实太高了一些,要不你再往下压一压,你看如何?” 钟璃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说:“有来有往是正理,可古来也有奇货可居的说法,现在市场上唯独只有我这儿有您需要的东西,我要的这个价,对掌柜的而言,实在算不得高价,掌柜的买了这些回去赚头还有多的,又何必跟我这样赚点儿零星好处的村妇斤斤计较呢。” 掌柜的又试著说了几句,可是钟璃始终不为所动,最后不得不一咬牙把这一车的东西都按钟璃说的价格要了下来,付钱的时候,这个胖乎乎的掌柜的脸上都泛著明显的肉疼。 谈好了这一车小菜的去处,钟璃琢磨了一下,说:“掌柜的不必觉得心疼,我这儿倒是还有一个旁的主意,想跟您合计一下。” 掌柜的这下更不敢把钟璃当做普通的村妇打发了,忙打起精神问:“什么主意?” 钟璃想说的,就是她琢磨了很久的给酒楼长期供货的事儿。 她负责在各个村子里收购各色时鲜小菜,跟酒楼达成一定的协议,然后负责运送货上门。 看掌柜的沉思不语,钟璃笑了,说:“我直接送货上门,掌柜的便是省了四处採购的苦恼,而且来源更加稳定,也不会再出现之前货源时有时无的困境,而且送货之前,这些小菜的新鲜程度好坏势必要在我这儿经过一番挑选,到您手里的,保管都是上好的货色,这样一来,您还省了不少折损的损失,菜色来源稳定,您自己开店做起买卖来,自然也是省心省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这个提议,掌柜的的確是非常感兴趣的。 这种只能靠著时节出產的时鲜小菜数量本就不多,村子里庄子上的农人虽然能弄著,可是不一定会每日都来县城里叫卖,本味楼每日需求量庞大,来源却並不稳定,有时甚至因为货源过少的缘故,不得不高价买一些品相併不怎么好的东西。 货源时有时无的,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酒楼的生意。 如果能有人每日固定给本味楼送货,解决了货源的问题,生意自然就不愁了。 掌柜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折,笑得越发意味深长,说:“夫人说的我倒是感兴趣,只不过,不知这价格应该怎么商量?” 钟璃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一半,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把自己之前提前做的准备工作都用上了,以一个非常直白又具有说服力的数据,说服掌柜的当场就跟她签订了合作的契约,还说好了,每日的货款当日结清,只要钟璃能每天稳定地给酒楼送来需要的小菜,价格还能再好商量。 这边说定了,钟璃收了钱,带著全程一脸蒙圈的莫清曄跟李铁柱,赶著一辆已经空了的骡车,蹬蹬蹬地开始返程。 这一趟来回几乎就了三个时辰,到家的时候,天都已经开始黑了。 钟璃没敢耽搁,进屋就开始算帐。 她之前收购小菜,本钱加上说好了要给李铁柱的工钱,总共了不到八百文。 可是这一车小菜全被本味楼高价收了,净入银子是三两二钱! 也就是说,这刪减一番合计下来,今天一趟,钟璃就净赚了二两四钱! 第91章 收购计划 算明白了帐,钟璃心里有了底,开始部署下一步的收购计划。 本味楼掌柜的今天之所以如此豪气直接买了一车小菜,那是因为他担心明天集市上还是买不到合適的想提前囤积,但是平日里本味楼的消耗需求是没这么大的。 钟璃想要合作的,也不仅仅是本味楼一家酒楼。 只不过只要在最大的一家酒楼打开了销路,剩下的酒楼到时候採买不到合適的小菜,自然会再找上门来。 钟璃想了一路,清了清嗓子,对著李铁柱说:“李大哥,这以后咱就要长期在各个村子庄子里收购小菜了,难免耽搁在路上的时间多一些,你的时间方便吗?” 李铁柱是个实在人,跟他合作,钟璃打心眼里是放心的。 只不过钟璃也没忘了,李铁柱一家是以猎户出身的,天气暖和了,山里的猎物多了,说不准李铁柱什么时候就要回去重操旧业,若真是这样的话,钟璃还得再心思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被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李铁柱今天再一次被钟璃赚钱的能耐震惊了一把,听了这话憨厚一笑,粗著嗓门说:“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爹说了,让我放心跟著弟妹干就是,弟妹有啥事儿,只管开口便成。” 打猎是能赚钱,可是也只够餬口。 跟著钟璃不用多少时日就能挣上不少,这笔帐,李家自然会算。 钟璃得了这句话心里踏实了不少,专心跟李铁柱说起了下一步的计划。 要垄断县城里的时鲜小菜生意,那收购的范围势必就要扩大到附近的十几个村庄。 活动收购的范围大了,一行人一起活动是万万不行的。 所以钟璃打算將这十几个目標村庄分作两部分,让李铁柱单独负责几个村子,剩下的就由她带著莫清曄亲自去。 提前一天將各个村子里出產的东西都收购好,然后赶著点儿送到镇上,进行一番粗略的挑选分装,然后再按照各个酒楼的需求,第二天挨个送到各个酒楼里去。 这春日里,就卖山里的野菜山珍,夏日里有各色时鲜果子蘑菇,到了秋天,村里出產的各色特產跟山里特有的野味也是个赚钱的好法子。 至於冬天,赶路不便,就是休息也没什么影响。 钟璃再度掏出了自己之前凭著记忆跟別人的口述画出来的简略地图,指著上边的几个用圆圈標记出来的村子,说:“明天我们重点要去的就是这几个村子,等本味楼这边的稳定了以后,我们再按我之前说的那样分头行动。” 李铁柱听著觉得这个计划没哪儿不好,只是…… 他迟疑了一下,说:“弟妹说的这个好是好,只是,咱们只有一辆车,这要是这些村子都得去收购的话,分头行动只怕是不太方便。” 这些村子相互之间都隔著不近的距离,单凭著一双脚,只怕是脚走断了也不一定能完成任务,而且就算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怎么运回来也是一个令人头大的难题。 钟璃听了,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头疼地摁住了自己的额角,无奈地说:“所以说,还是得买车吶。” 之前钟璃本来是想著等买卖再做一段时间,家里多一些余钱再考虑买车的问题。 可是现在眼看著能动用的这个车不够用了,想要赚更多的钱,势必就得再出血本买个车。 不然钱再多,那也是在別人的荷包里蹦躂著的,自己一文钱也沾染不上。 打定了要买车的念头,钟璃详细跟李铁柱打听了一些这买牲口应该怎么挑选,买了牲口,拉车的车板又应该做成什么样子的,找谁来做合適,弄清楚了应有程序,定好了半夜再来匯合出发的时间,李铁柱趁著天还没黑彻底,赶著车回了家。 李铁柱一走,钟璃就彻底撑不住了,倒在地上闭著眼睛,痛苦地捂著脸嘆气:“这赚钱可太难了。” 虽然这个菜生意倒卖下来利润可观,可是也是真的折腾人。 为了收到新鲜的小菜,赶在农人进城之前將这些东西买下来,就得半夜摸黑出发,然后再在路上捣腾一天。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半夜起床摸黑到家,折腾一天下来,多半的时间都费在了路上,人都快折腾散架了。 只不过…… 辛苦一点没关係,只要有钱进,那才是正道理。 钟璃幽幽地嘆了一口气,撑著胳膊从床上爬了起来,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翻了出来,打算清点一下,想著儘快把买车的事儿敲定下来。 见钟璃面色忧愁地在数钱,一直没吱声的莫清曄想了想,爬过去自己的枕头打开,从里边掏出了一个荷包,把荷包塞到了钟璃的手里。 钟璃微微挑眉,还没说话,就听到莫清曄说:“阿璃,这是我之前攒的钱,咱们都用来买车吧。” 钟璃猛地一怔,看著那个秀气的小荷包,不知怎地,眼眶竟然隱隱有些发热。 似乎是怕钟璃拒绝,莫清曄赶紧说:“阿璃,咱们之前就说好的,需要用钱的时候你就拿这个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说著莫清曄似乎是觉得有些委屈,瘪嘴嘟囔:“我也想帮忙的,阿璃太厉害了,我都帮不上忙,阿璃你就用这个吧。” 钟璃本来是不想用莫清曄的私房钱的,可是一看他这个委屈的小表情,立马什么原则都忘了个一乾二净,想也不想就说:“用!当然要用!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到了你该出钱出力的时候了,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莫清曄听了这话才终於笑了,乐呵呵地爬上床跟钟璃一块儿数钱。 数钱的时候,莫清曄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早就让人准备好的那匹好马,终於要派上用场,能卖给阿璃了。 第二天说好的时间点,钟璃揉著眼睛艰难地把自己从温暖的被子拔了起来,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去叫莫清曄。 莫清曄迷迷糊糊的,钟璃说什么就做什么,两人將昨天赶著时间做出来的几个馒头带上,又带了一壶水,匆匆上了李铁柱的骡车开始了新一天的小菜收购。 因为要垄断县城里可能的小菜来源的缘故,钟璃今天选择的,依旧是距离县城比较近的那几个村子。 她昨天就来过了,今天一到村口,不用宣传,就有人自发地走上前来问今天是否收购小菜。 比起自己挑到县城里去卖,钟璃给的价格相对低一些,可是直接卖给钟璃就不用自己折腾,还能都卖出去,村里的村民还是很乐意把东西卖给钟璃的。 钟璃按昨天说好的价格將村民送上来的小菜都收了,马不停蹄地爭分夺秒地拉著一骡车小菜朝著县城里赶。 第92章 好马好贵 到了本味楼,掌柜的直接在后门那里等著呢。 一看钟璃来了,就笑眯眯地迎了上去,亲自检查了一下送来的小菜的新鲜程度,乐呵呵地挑了一半多,按说好的价格结帐后,掌柜的说:“夫人,昨天买的还有剩下的,你剩下的这些,今儿我可就不包圆了。”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没关係,剩下的自然有別的法子卖出去,掌柜的你只要挑你够用的就行。” 钟璃本想著如法炮製再去別的酒楼碰碰运气,不料这个买家已经被本味楼的老板带了过来,正是县城里另外一家同样规模不错的酒楼老板。 有了本味楼的老板牵线,钟璃没费什么力气就跟这个酒楼老板商量好了价格跟送货的程序,剩下的小半小菜,也被这个酒楼老板悉数打包带走,钟璃亲自把货送上了门。 有了钟璃的中间拦截,县城里零散叫卖的小菜变得越发稀缺,更多酒楼需要小菜的人都听说了钟璃的名头,纷纷拿著订单找上了门。 因为想著本味楼掌柜的牵线自发帮忙宣传的缘故,钟璃特意给他算了一个比別家稍微优惠一些的价格,换来了本味楼掌柜的大肆夸讚,更加不遗余力地替钟璃做宣传,没几天,整个县城里做酒楼的人都听说了钟璃这么一號人物,钟璃倒卖小菜的生意算是彻底打开了门路。 有了订货的订单,需要从村里採购的小菜数量与日俱增,那几个村子根本没法完成这样大的供货量。 买车一事,迫在眉睫。 钟璃说干就干,这天送完了货,就请了懂得看牲口的李铁柱跟著,带著莫清曄去了县城里有名的买卖牲口的地方。 对於怎么判断牲口的好坏钟璃一窍不通,所以来的路上就已经把这事儿全权委託给了李铁柱,她只要跟著准备掏钱就好。 李铁柱深感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仔细询问钟璃想要什么样的,到底想买什么。 说起了自己擅长的领悟,李铁柱的话多了不少,带著难以言喻的嚮往跟钟璃说:“认真说起来,拉车的牲口还是马车好,脚程快,还稳当,而且耐力也足,马这种牲畜,更通人性,比起骡子牛什么的,不知道强上多少倍,只不过……” 李铁柱嘖嘖地停下了感嘆,钟璃哭笑不得地接了一句,说:“除了贵,没別的毛病。” 李铁柱恍然大悟地哈哈笑了起来,点头连连称是,说:“没错!除了贵,別的哪儿哪儿都好。” 虽然马贵了点,不过钟璃打心眼里还是更偏向马一些的。 所以一进专卖牲畜的那条街后,钟璃就直奔著马多的地方去了。 钟璃说的,就算是现在买不起,那就先看看,等有钱了再来买也行。 钟璃本人对这一趟买下合心意的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她手里的余钱有限,还要留著大部分来做生意周转,不能太大套,还是要以节省为主。 不过事实却恰恰跟她想的相反,买马的过程异常顺利。 他们一行人刚刚下车,莫清曄就眼神发亮地指著一个方向对著钟璃说:“阿璃!你看!” 钟璃顺著他指著的方向看了过去,忍不住嘖嘖有声地感嘆了一句:“这身条,这风采,绝了。” 莫清曄让她看的,恰好就是被一群人围著看的一匹马。 饶是钟璃这个不识货的人,一眼看过去也觉得眼前看到的这匹马实在是个好的。 身形彪悍利落,皮毛顺滑,眼睛大炯炯有神,就连尾巴根的毛都泛著光,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的上等好马! 钟璃看了心里也痒痒,不过李铁柱的一句话却如同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似的让钟璃冷静了下来。 李铁柱说:“这马一看就是名种,没有个三十两,只怕是买不下。” 钟璃的脸上滑下了一排黑线,有些悻悻地收回了自己渴望的目光。 三十两…… 她要是有这么多钱,她还在这儿干看著干什么? 直接衝上去拿钱砸啊! 莫清曄听了李铁柱的话,唇角不明显地抽了一下。 三十两? 想什么呢。 这可是上好的千里马,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別说三十两了,就是一千两一万两抱著银子也不一定能买著的好吗? 莫清曄很好地收敛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戏謔,扯了扯钟璃的袖子,说:“阿璃,那个马好漂亮,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钟璃也想看,但是她很想说不好。 因为没钱…… 贫穷让钟璃望而却步,可是一对上莫清曄那个透著渴望的小眼神,钟璃心里的那点儿迟疑立马就散了个一乾二净,硬著头皮说:“看看就看看吧。” 反正看看又不用钱…… 莫清曄一听开心地扬起了眉,美滋滋地拉著钟璃往人群中挤。 李铁柱不得不赶紧拔腿跟了上去。 人群中,原本懒洋洋地靠著栏杆的中年男人看到熟悉的身影,脊背微微一僵,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马又是一脸漠然,漫不经心地嚼著嘴里的一根草根。 挤到人群中,近距离看清了这匹马的样子,钟璃心里由於看得起买不起带来的苦涩就越发浓重。 能看不能买。 这可太折磨人了。 围观群眾也不镇定,唏嘘著议论:“这马已经在这儿卖了七八天了,就是是个烈性子,挑人得很,不少看上的买家连摸一下都不行,昨儿还有个眼馋的被踢了一脚,当场就踢得吐了血!” “你懂什么,这样烈性子的才是难得的好马!不过这卖马的人也是够奇怪的,好像一点儿也不著急似的,天天牵著马来这儿溜达一趟,也不著急找买主,这不是让我们这些只能看不能卖的人上火吗?” 钟璃听著心里唏嘘,合著这马脾气还不太好? 莫清曄是个傻的,不明白钟璃的迟疑打哪儿来的,兴奋得不行的就要伸手去摸马脑袋。 一见他这个突然的动作,钟璃嚇了一跳。 旁边的围观群眾也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手刚刚伸出去,仿佛就有人预见到了他被一脚踹飞的可怕场景,不少人都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钟璃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莫清曄拽回来,不料想像中的可怕场景却没有发生。 那匹传说中格外脾气暴躁的好马,见了莫清曄就跟走丟的娃娃见了亲爹一般,非但没有半点传说中的高傲娇矜,热情得恨不得把自己的马脑袋杵到莫清曄的怀里摩擦成禿子…… 莫清曄擼猫似的用掌心揉搓著顶到了自己胸口的马脑袋,笑得眼睛都成了一轮弯月,回头对著目瞪口呆的钟璃说:“阿璃,你看它好乖!” 钟璃…… 我应该说点什么才好? 第93章 有缘没用,要有钱 跟钟璃的震惊不同,莫清曄抱著那匹马的脑袋不断地用手揉搓,表情惊喜得就跟抱著什么千年难遇的绝世美人一般惊喜。 而那匹传说中高傲得从不让人触碰的好马也乖巧得让人难以置信,不管莫清曄怎么搓都不反抗,甚至还不断地试图用鼻子去拱莫清曄的脸。 钟璃生怕莫清曄把这自己註定买不起的马薅禿了,连忙手脚並用地衝上前把他拽回来。 莫清曄恋恋不捨地还在不住回头张望,嘴里还说:“阿璃,它真的很乖呀,对不对?” 钟璃一脸黑线,忍不住咬牙:“是啊,真的很乖。” 也很好看。 可是它就是真的很贵啊! 一看就是买不起的那种贵! 钟璃正在头疼应该用什么理由让莫清曄知难而退的时候,马的主人却说话了。 他说:“看样子,这匹马似乎跟你们有缘。” 钟璃…… 有缘有什么用? 没钱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不等钟璃说出拒绝的话,马的主人就说:“你们既然是来买马的,要不考虑一下它?看起来它也很喜欢你们。” 钟璃猛地一怔,隨即不由自主地苦笑。 她真的很想问,真的喜欢就可以便宜一点吗? 钟璃还没说话,莫清曄就跃跃欲试地问:“可以卖给我们吗?” 马的主人:“当然可以。” 仿佛是为了打消钟璃的疑虑似的,他还说:“其实我来卖马,看重的也並不是价格,我更偏向於找一个跟马有缘的人,只要以后能好好照顾它,那就足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再不说话就不太对劲了。 钟璃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荷包,硬著头皮咬牙问:“那这马,你要多少钱才肯卖?” 马主人闻言一笑,神神叨叨的,说:“无缘的话,千金不嫌多,有缘的话,百文不觉少。” 钟璃??? 这是什么意思? 钟璃狐疑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怪异的马主人,抿了抿唇,警惕地问:“那你到底想要多少?” 马主人不明显地往莫清曄的脸上看了一眼,视线在莫清曄垂在身侧竖起的一根手指头上停留了一刻,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说:“十两银子。” 钟璃失声而出:“什么?!” 十两银子? 这是在开玩笑吗?! 这时候一匹普通的马尚且要价在十两以上,这样的好马,这人居然愿意以这样低价卖? 这事儿换作常人,估计会欣喜若狂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恨不得赶紧答应下来。 可是钟璃却觉得怪异。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匹马会不会来路不正? 这人是为了儘快销赃才会这样低价贱卖? 为了不惹上不知道的麻烦,钟璃眼里的警惕越发浓郁,沉声说:“不好意思,你这马的確不错,不过十两银子对我们这样的人家而言还是太贵了一些,你还是另寻买家吧,告辞。” 说完,钟璃也不管莫清曄是如何不舍,果断拽著他带著一脸茫然的李铁柱从人群中挤出来离开了现场。 走出了人群钟璃都还听到马的主人在身后喊:“你要是觉得价格高了,咱们还可以好商量啊!” 钟璃拽著莫清曄,顿时就走得更快了。 走出了好远,钟璃发现莫清曄还是一脸遗憾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嘆气,跟他解释,说:“清曄,你听我说,那样的好马,那人却以这样的低价贱卖,而且好像还很急著出手的样子,说不定那马的来路不正,咱们要是这时候贪了这样的便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惹上天大的麻烦,咱们还是要谨慎一些,知道吗?” 莫清曄…… 他只想著让钟璃在可以接受的价格范围內买到心仪的好马,却忘了这样的小细节……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心里的鬱闷,缓缓呼出一口气,对著李铁柱说:“李大哥,咱们再看看別的吧。” 只要有耐心,总该会找到合適的。 李铁柱也回过神来了,觉著钟璃的担忧有道理,点头附和,说:“弟妹说得在理,咱们还是再看看吧。” 然而这一看,却怎么都不满意了。 县城里號称最大的牲畜交易场所,翻遍了整条街道,钟璃也没再见著那样一匹让人心仪的好马。 至於骡子牛之类的,在见过那样的上等好马后就显得格外的不入眼了,甚至还有点辣眼睛。 溜达了一圈,钟璃有些丧气,头疼地说:“难道真的就买不著了?” 李铁柱有心安慰她,笨嘴拙舌地说:“弟妹別急,买牲口这样的大事儿,本来就是要看缘分的,今日没买著合適的,大不了咱们改日再来看看便是。” 钟璃苦笑了一下没接话,內心忧愁无限。 她倒是不急,只是赚钱的事儿实在是等不及了啊! 这耽搁一天就是少赚一天的钱,已经彻底化身为钱奴的钟璃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眼睁睁看著银子从自己眼前飞逝而去的痛苦…… 两厢为难之际,钟璃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先前看到好马的那个地方。 卖马的那人还在那儿,吊儿郎当地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嚼著嘴里的草根,看到钟璃一行人一无所获地回来了,眼里忍不住微微一亮。 莫清曄余光飞快地往那边瞟了一眼,抿了抿唇,指尖搓了一下,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声音落下,那匹原本一脸高傲昂著脖子的马立马就打了一个响鼻,头一甩蹬蹬蹬几大步就奔著莫清曄的方向跑了过来! 钟璃听到动静回神刚想拉住莫清曄,那匹飞奔而来的马已经用头把莫清曄顶到了地上,不断地用鼻子蹭著莫清曄的脸,逗得莫清曄不住地咯咯发笑。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 她刚想將莫清曄拉起来,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那个卖马的人说:“夫人,这马是真的跟您的夫君有缘,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將它带回家吗?” 钟璃看了一眼正跟马脑袋亲热的莫清曄,头疼得不行,顿了顿才咬牙说:“有缘无缘的另说,我只是觉得,先生如此著急出手,又將价格压得这么低,內心略显疑惑罢了。”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这好马千金难求,先生以如此低廉的价格贱卖,难免会让我心生疑虑,觉得这马的来路怕是不正,担心有什么后患罢了。” 这领命来卖马的人闻言心里立马就咯噔一下,有些懊恼自己的心急,忍不住苦著脸说:“夫人,这个问题您绝对可以放心,我这马绝对是血统纯正出身正派的好人家出身,这来路绝对是清清白白的啊!” 钟璃狐疑地眯了眯眼:“既然如此,为何价格定得如此低廉?” 这人闻言舌根发苦,更想哭了。 来之前主子就特意交待了不能要高价,他这不是听命办事儿吗! 第94章 新马车到手! 真实理由不能说,这人索性就將自己电光火石间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不瞒夫人说,我之所以来卖这马,是因为我被诊断出了绝症,命不久矣,担心自己不久后闭了眼,这惯通人性的老伙计没了照料的人,所以就想著来替它找一个靠谱的好人家,有一个棲身之地,至於价格高低,这个我是真的不在意,毕竟人死如灯灭,钱財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对我而言,著实没什么大用了,我之所以看重夫人,是因为这匹马跟夫人的夫君有缘,我看夫人也是面善之人罢了。” 钟璃闻言疑惑直接写在了脸上。 绝症?命不久矣? 可是她看这位卖马的大哥,怎么面色红润有光泽? 不像是他说的这个样子? 看钟璃还不鬆口,这位大哥索性一咬牙,硬著头皮说:“夫人若是依旧对马的来路不放心,那咱们大可去公堂上请人公正写交易的契约,这样,既证明了这马的来路正当,也免了夫人心里的后顾之忧,夫人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若真能这样,那钟璃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钟璃想了想,点头说:“行,就这么办。” 於是乎,这位著急卖马的大哥动作迅速地亲自带路,带著钟璃一行人到了县城里的官府公正的地方,在交易的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盖了手印,收了钟璃的十两银子,终於,將这匹价值千金的好马,託付给了钟璃。 契约定下,卖马的大哥猛地鬆了一口气,却还记著自己的任务,一脸悵然地说:“日后这匹马跟著夫人,还望夫人善待它。” 钟璃检查了一遍契约没毛病,又听李铁柱连声夸讚这马的確是好傢伙,打消了心里的疑虑,难得好心地还说了一句:“生死天定,先生不必太过掛怀。” 一阵死一样的寂静过后,卖马那人一脸悲痛欲绝的痛苦,捂著脸扭头走了。 而那匹被他看重如同性命连在死亡之际都不忘一定要给找个好人家的好马,从头到尾都粘粘糊糊地缠著莫清曄,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他。 莫清曄见这事儿终於定了下来,心里悄悄地鬆了一口气,憨呼呼地对著钟璃笑著说:“阿璃,这马以后就是咱家的了,咱家也有马了!” 钟璃被他这个异常满足的样子逗乐了,笑著说:“是呀,咱家也有马了。” 有了马,接下来的事儿就是要订做合適的车厢。 钟璃原本打算用来买马的预算在十五两左右,这下十两银子把马买了,省下来的预算就能用到车厢上边。 做车厢的地方有做好的成品,钟璃他们运气好,因为之前订做的人反悔了不要了,这东西放著没用,正在被老板低价处理。 原本订做要二十多两的车厢,这时候只要十二两就能搞定。 钟璃之前是打算先暂时做一个拉车的板子將就用著的,可是考虑到前几天因为在路上突然遇上一场大雨,把车上的人浇成了落汤鸡,莫清曄回家后就算喝了薑汤也打了好几个喷嚏的遭遇,再一看这个车厢的確合適,索性狠狠一咬牙,买下了这个车厢。 卖车厢的老板把手里积压著的这个存货卖出去了很是欢喜,不用钟璃讲价,便以一个非常合適的价格,给钟璃把一配套需要用得上的马鞭马鞍之类的东西都给搭配好了,最终合计到一起,拢共了钟璃十八两银子。 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原本光禿禿的一匹马身后多了一个车架,后边拉著一个结实的桃木车厢。 车厢不算大,里边也因为钟璃要装货的要求除了两侧有能坐人的长凳之外,什么也没有,两侧还开著窗户,平时天气好的时候,可以用木撑子將窗户打开,风雨天关上就能隔绝风雨,跟李铁柱那个晴天晒太阳雨天淋雨阴天吃土的骡车相比,简直豪华得不成样子,让人嘖嘖称奇。 钟璃不会赶车,也不敢轻易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索性就让李铁柱分作两回,前后將自己的新马车跟他家的骡车赶回了镇上之前租好的房子那里去了。 他们一走,先前还笑吟吟地跟钟璃討价还价的老板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脸悻悻地回了后边。 后边院子里,坐著的正是之前追著钟璃要卖马,那个据说已经命不久矣了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中达成了一个共识,空气中无端多了一股意味深长的苦涩。 主子这个传闻中目不识丁的乡下媳妇儿,似乎並不是传闻中的那么回事儿吶…… 钟璃还不知道这时候自己的身上已经多了个奸诈谨慎的標籤,正围著斥巨资买来的新马车兴奋得转圈。 这有了自己的马车,她收购小菜的范围就能扩散到附近的十几个村庄。 有了这些村庄里出產的东西作为货源,她基本上就能单方面地垄断县城里的所有小菜生意。 这样下去,还用发愁钱的事儿吗? 不用! 不过…… 当下还有一个难题,那就是她不会赶车,这个技能,还得加紧学习。 钟璃说干就干,跟李铁柱商量了一下,当天下午匆匆对付了几口吃的,就跟著李铁柱出去学习怎么赶车了。 骡车跟马车有一定的相通之处,再说前世钟璃也有骑马的经验,所以上手起来非常容易,出去溜达了一圈,听李铁柱分析了一下原理,不到半个时辰基本上就已经能自己单独上手了,就连李铁柱也忍不住称奇,觉得钟璃的学习速度实在惊人,对此,钟璃云淡风轻地一笑,没有说话。 这天回村的路上,都是钟璃自己赶车的,李铁柱赶著自己的骡车跟在后头,一路护送相安无事。 回到家天色还早,莫清曄按耐不住激动急吼吼地去餵马交流感情去了。 钟璃心情不错,想著这段时间比较忙的缘故,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做一顿像样的饭了,哼哼著一首不知名的小调,打算做一顿好的,来庆祝一下家里添置了马车这件事。 春光正好,屋子外边的一棵槐树也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开得树枝都被压得沉甸甸的。 第95章 招財进宝 钟璃抱著一个小簸箕出去摘了一些枝头上方的槐回来,另外还从昨天收购了特意留下来的一些芥菜也拿了出来,一起放在院子里打水清洗。 槐洗净,朵太大的直接用手撕开,放在一旁备用。 芥菜用刀切碎,加上剁碎的肉末,倒入调味料,打上两个新鲜的土鸡蛋,最后再在表面上洒上一些水灵灵的小葱沫,搅拌均匀,静置等待入味。 这边调料准备好了,接下来钟璃就开始准备和面了。 雪白细腻的麵粉加上两个蛋黄,和入温水不断搅拌,最后麵团成型,柔韧有劲儿,分成一大一小两团。 较大的一团麵团放在案板上,稍稍用擀麵杖压平,然后再用菜刀切成条状,又將条状的面切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这些用来擀皮,一会儿用来包芥菜饺子。 剩下的那一团相比较小一些的麵团也是等著发麵,用来做槐饼。 钟璃不太熟练地用擀麵杖擀饺子皮的时候,莫清曄也终於进了屋。 他似乎因为买了马车的事儿高兴得不行,进屋都还是蹦著的,不住地往钟璃身旁蹦:“阿璃!阿璃!咱家的马好乖!我餵什么它都吃,我刚刚还餵它吃了新鲜的草!” 回来的路上李铁柱突然想起来说了一句,说有些性子烈的好马,是不会轻易吃除了亲近的人之外餵的草料的。 一开始钟璃还有些担心,不曾想这马倒是跟莫清曄这个小傻子有缘分,莫清曄餵什么都吃,打消了钟璃的这一层顾虑。 钟璃见莫清曄兴奋的样子有些好笑,手上忙活不停,笑著说:“既然这样,以后餵马这活儿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地养著它,好不好?” 莫清曄乐呵呵地点头说好。 他盯著钟璃手上逐渐成型的饺子皮,突然问:“可是阿璃,咱家的马应该叫什么呀?我听李大哥家的骡子都是有名字的。” 钟璃听了,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李铁柱家的骡子的確有名字。 芳名铁锤。 还跟李铁柱是同一个字辈…… 钟璃可不想自己以后赶车的时候,像李铁柱似的嘴里一口一个铁锤地嚷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叫自个儿兄弟,忍不住说:“那你觉得,叫什么合適?” 莫清曄眸光闪了闪,刚想跟钟璃说马自小的名字就叫追风,要不就叫这个算了,然后就听到钟璃说:“要不就叫招財吧!” 莫清曄…… 这个名字难道会比铁锤好很多吗?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心里在想什么,还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非常合適。 她有些小激动,手上擀皮的动作也快了一些,头头是道地说:“我还想找机会养条狗,马叫招財,以后狗就叫进宝,招財进宝,这意头非常吉利嘛。” 莫清曄在钟璃看不到的地方难以认同地撇了撇嘴,不过最后还是不忍剥夺钟璃的快乐,认可了钟璃的主意。 以后曾经威风无限让人惊艷的追风,就正式更名为招財了…… 为了这个,吃饭前莫清曄还特意去马棚里抱著马硕大的脑袋幽幽嘆气,低声说:“追风,是我对不起你。” 以后你就只能叫招財了……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跟招財进行了一番怎样的深入交流,生怕莫清曄无聊,索性把人揪过来跟自己一起包饺子。 莫清曄自从跟钟璃在一起后,也没了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迂念,各种家务都能很快上手,虽然一开始动手包饺子的动作不太熟练,可是经过钟璃的几番纠正,最后出手的作品也非常能看得过眼了。 为了逗莫清曄开心,钟璃还特意包了两个兔子形状的饺子,说了这两个幸运饺子就是给莫清曄的惊喜。 这时候正好是芥菜上市的时候,菜味鲜美汁水饱满,为了保持芥菜最大程度的原汁原味,钟璃没再往馅料中放入过多的调味料,最后用拍碎的蒜泥跟陈醋调製成了一碟蘸料,更提鲜美滋味。 莫清曄吃得连连对著钟璃竖起了大拇指,钟璃心里好笑,自己却也没忍住吃了不少。 这种原汁原味的野菜,也只有在这样没有任何污染的时代能吃到了,不容易啊! 吃过芥菜饺子,准备用来做槐饼的麵团也发得差不多了。 钟璃將吃饱喝足打著芥菜味儿嗝的莫清曄赶到了一边去玩儿,自己动作麻利地將麵团跟槐混合,分成一个个发现均匀的样子,用擀麵杖擀成薄薄的,然后又在表面洒了一层薄薄的麵粉,整齐地放在案板上,最后还在案板上盖了一层打湿了水的纱布。 莫清曄见状面露不解,问:“为什么要盖著这个?阿璃你现在不做吗?” 钟璃瞥了他一眼,忍不住乐道:“现在做了,你还吃得下吗?” 莫清曄老老实实地摇头,吃不下了。 他刚刚吃了快三十个芥菜饺子,这会儿看什么都是饺子样,哪儿还有缝塞得下去? 钟璃嗤笑了几句他眼大肚皮小,轻声解释:“这样盖著能保持湿润度,就算是明天半夜起来再烙饼,麵饼也不会干裂起缝,做出来的饼也好吃一些,知道了吗?” 莫清曄迷迷糊糊地点头,像是明白了,又像是不怎么明白。 钟璃不指望他能理解多少,笑了一下没再多说,拿出自己这段时间记帐的小本子,用一支做工粗糙的毛笔沾了带著质量不咋地的墨水往上添了几笔,记下了今天买车的销,在原有的总帐下减了一笔,算清楚了目前的余钱,然后又在另外一个帐本上记下了明天要去收购的几个村子的名字,还有要送货上门的酒楼。 她自顾自地记录得专心,莫清曄却在一旁盯著她的字跡抿紧了唇。 之前钟璃替布庄做绣活儿的时候描绘样子的熟练就让莫清曄的心里產生过疑惑。 他觉著钟璃像是识字的,而且不是那种简单的识字,他怀疑,钟璃的书写绘画都不错,甚至比他知道的很多所谓的名门贵女的都要好。 见了钟璃记下的帐本,看著那异常凌厉的笔锋跟字里行间蕴藏著的惊人风骨,莫清曄心里猜测得到证实的同时,更多的是无法解释的惊骇。 钟璃一个乡村妇人,父母长辈皆是目不识丁的农人,她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除了不为人知的字画之外,她的身上,究竟还隱藏著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莫清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的同时,钟璃吹了吹帐本上未乾的墨跡,欣赏著自己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再度在心里给自己前世的亲娘竖起了倾佩的大拇指。 从小逼著我照著柳公权字帖练习书法的母亲大人,您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第96章 生意上轨 做完手头上的事儿,想著第二天还要早早的半夜起来去收购小菜,钟璃早早地就摁著还不太想睡觉的莫清曄上了床休息。 半夜钟璃被体內的生物系叫醒,看莫清曄给睡得呼呼的样子心里好笑,轻手轻脚地起床,自己去了外边开始准备抓紧时间把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的槐饼弄出来当早饭。 钟璃不知道的是,她刚刚起床,刚刚还睡得正熟的莫清曄就睁开了眼睛,眼里无半点睡意,清明一片,盯著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厨房里,钟璃点著一盏油灯借著那点儿微弱的光点燃了火,热锅烧油温度合適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往锅里放入早就准备好的槐饼。 考虑到槐口味清淡,不適合油腥太重的缘故,钟璃只在锅里抹了一层薄薄的油,烙好一次饼就再刷一层油,借著铁锅一身的温度將薄薄的饼烙熟。 饼做好后,又烧了一锅热水,这才去將莫清曄叫醒。 莫清曄揉著眼睛出来用热水洗漱,他收拾的时候,钟璃就匆匆往嘴里塞了几口吃的,莫清曄收拾好,被她往手里塞了一个装著几块饼的油纸包,手脚並用地爬上了马车的车厢。 钟璃坐在驾车的车架上,捏著马鞭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太熟练地轻轻地抽了抽招財的屁股,招財长吟一声一踢后腿,蹬蹬蹬地往前跑。 按照钟璃之前的计划,她今天跟李铁柱分作两头行动,李铁柱负责收购西面的村庄里的小菜,她则是负责收购东面的村庄。 分头行动的好处在这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赶在天亮之前,钟璃跟李铁柱在镇上的入口成功匯合。 两人的收穫都不菲,一起到了镇上钟璃租下的那个小房子里对收购来的小菜按不同酒楼的需求种类迅速分拣完毕,又分配了各自的配送任务,装车后再度出发。 上午辰时未过,今日酒楼所需的小菜就已经配送结束,钟璃跟李铁柱再度在小房子里碰头,开始清帐。 每种小菜的收购价格,都是钟璃事先经过跟酒楼的谈判和市场的调查综合后定下来的,李铁柱只需要按照这个价格去收购就行,具体收购的价格可以比这个更低,但是不能再往上高。 这个任务李铁柱完成得很好,为人做事也很谨慎,虽然不会写字,但是自从见过钟璃记帐之后,每天都会用自己独特的符號將自己收购的情况记录下来,方便跟钟璃对帐。 他画一个圆圈就是鸡蛋,一个三角形符號就是芥菜,另外一个不伦不类的长方体就是榆钱,剩下的还有不少符號,具体是什么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钟璃每天看著这么本跟连环画似的帐本跟他艰难对帐,清算结束后,都忍不住长吁一口气,感慨一下不识字真的是太令人痛苦了。 只不过清帐的过程虽然痛苦,最后帐本上记录下的余额,还有越来越鼓的荷包还是会让人感到非常愉悦的。 现在一天除了各种支出跟本钱,每天的收入都能固定在六两银子。 一个月就能净赚一百八十两! 这是钟璃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梦想在这一度成为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歷时快两个月,钟璃终於將自己的小菜收购送货上门的买卖在县城里做出了名头。 现在县城的这些酒楼,无论大小规模,都是统一从钟璃这儿进货,价格也是统一规定好了的,没有恶意竞爭抬价的缘故,酒楼的老板们也很乐意跟钟璃签订相关的协议。 订货的人越多,钟璃就越发谨慎,不管是各色小菜的数量还是价格,又或者是新鲜程度,她都会尽最大可能地提前进行一番筛选,爭取让送到酒楼的菜,都是最好最新鲜的货。 钟璃就採购挑选送货的流程也捋出了自己特有的一套程序。 她將去每个村庄收购蔬菜的时间都规定在了中午到下午,收购回来后,提前一天將第二天需要配送的货都收购挑选好,直接赶著时间送到镇上的房子里,这样第二天配送的时候,就不用半夜摸黑爬起来赶路,赶著天亮了差不多了再送过去就正好。 发展到后来,李铁柱就每天负责在各个村庄里来回辗转收购,钟璃专门带著莫清曄在镇上的房子里等著李铁柱送货过去,然后再进行挑选,第二天负责配送上门。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更多的人都为了方便想把东西卖给钟璃,不想再自己去镇上的缘故,李铁柱自己一个人一辆车,逐渐不能再承担这样庞大的工作量,开始显得越发吃力,这时候,钟璃就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莫家的莫老二。 之前钟璃还没开始做小菜收购买卖的时候就想到过莫老二。 只不过因为顾忌莫家那群贪婪又愚蠢的人,才没有在第一时间提出来罢了。 只不过到了现在…… 钟璃摩挲了一下指腹,觉得已经是时候应该找一个帮忙的人了。 钟璃自己琢磨著,跟莫清曄商量,说:“清曄,你说,咱们找你二哥帮忙怎么样?” 莫清曄正在啃钟璃特意给他买的葫芦,此时正被嘴里的山楂酸得眼睛眉毛皱作了一团,闻言惊讶得瞪圆了眼睛,含糊不清地问:“二哥?二哥帮忙?” 钟璃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按理说,这帮忙的人別人也行,只要钱了,也不愁找不到合適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莫老二是整个莫家唯一一个对她跟莫清曄流露过善意的人了。 她现在自己找著发財致富的路子了,没理由再这么看著莫老二为了一天那几十文的微薄利润挑著个担子四处奔走,能顺手帮上一把也是好的。 更何况,钟璃也有自己的私心。 莫老二常年在各个村庄游走,对每个村子里的情况了解得比自己更清楚,让他去负责收购这事儿,说不定会有別的好处。 莫清曄听了,眸光闪了闪,半晌终於將那个酸得人倒了牙的山楂艰难咽了下去,不太確定地说:“可是,二哥会来帮忙吗?” 钟璃胸有成竹地笑了:“他会的。” 只要知道能赚钱,莫老二就没有拒绝自己的道理。 莫清曄依旧是一脸的怀疑,茫然又一针见血地说:“可是,娘会让二哥来吗?还有钱,应该怎么跟二哥算?” 莫清曄看似无心的一句担心,却提在某种程度上提起了钟璃的警惕。 莫清曄说得对,钱的確是个大问题。 若是让莫老二跟李铁柱一般负责採购,那不可避免就要跟村民直接產生钱財的往来,还要让他负责一部分的货款。 可是莫老二,在这个方面真的值得让人信任吗? 钟璃迟疑的皱起了眉,对自己的决定產生了一丝不太靠谱的怀疑。 莫清曄见自己的提醒钟璃听进去了,忍不住抬手揉了一把自己还泛著酸味的牙,闷闷地说:“二哥要是来了,家里人肯定不乐意,说不定还会来找我们的麻烦,阿璃,我討厌麻烦。” 钟璃听了觉得有些好笑,说:“你说得对,这个问题的確应该再好好考虑考虑。” 莫家那些人,跟吸血虫一般让人厌恶噁心,若是不处理好,的確是会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钟璃可一点儿也不想跟吸血虫打交道。 第97章 承包林地 让莫老二来帮忙这事儿就这么耽搁了下来,钟璃託了李铁柱的关係,另外找了隔壁村子里一个跟李铁柱沾亲的村民跟著李铁柱一起收购,不过钱財货款並不经那人的手,每天都由李铁柱亲自结款,这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让钟璃更加放心了一些。 有一天李铁柱来送货的时候,无意间跟钟璃提了一句,问她村里的地还种不种,还有她房子后边的那一亩林地,究竟想怎么处理。 其实这时候问地种不种已经晚了。 毕竟春天早就过了,夏季初了这时候都,还种什么地? 钟璃也没想过种地的事儿,索性就听了李铁柱的建议,將那一亩地包给了村里另外一户人家,自己每年收一点儿租金罢了。 只不过那一亩林地…… 钟璃却有了別的想法。 最近给酒楼送货的时候,钟璃也听本味楼的老板提起过,村里的黑脚土鸡在县城里也是稀罕的好东西,若是有货的话,本味楼有多少要多少。 只是这种黑脚的土鸡並不怎么长肉,下蛋的个头也小,村子里的人餵得少,本就没多少数量,自然也收购不到多少。 钟璃之前还唏嘘过若是专门有人养这种土鸡就好了,现在仔细一想,那一亩林地不就恰好是养土鸡的好地方吗?! 只是若是要大规模地养鸡的话,那地方还算不得大,如果能將附近的那片林地都承包下来,那就更合適了。 钟璃自己在心里琢磨了几天,就让李铁柱去帮著自己打听了一下,那附近的林地都是谁家名下的,平时都用来做什么。 李铁柱打听来的结果让钟璃意外中又感到非常满意。 原来那毗邻的林地並不是谁的私人財產,是村里公共的產业。 林子里有不少栗子核桃柿子之类的果树,每年到了秋日,果子熟了,村民就会进山去进行採摘,谁摘得多就是谁的,並不分额。 钟璃若是想要承包那一片林子,这事儿也应该去跟村长跟里正谈才行。 钟璃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底,第二天送货的时候就问了一下几个酒楼的老板要不要黑脚的土鸡和鸡蛋。 酒楼老板自然是欢欣鼓舞想要的,所以钟璃的养鸡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提前拥有了一大批预订的客户。 確定养出来后也有了销路,钟璃送货结束后,就直接带著莫清曄回了莫家村,直奔村长的家门而去。 村长家里,听说了钟璃想要承包那一片无主的山林,村长白的眉毛皱成了一团,迟疑了一下才说:“清曄家的,那一片林子除了一些只有在秋日里才能採摘的果子外,也不能种地种粮食,你要承包那片林子,是想用来干什么?” 村长也听说了钟璃赚钱的能耐,故而说辞才委婉了一些。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的,村长只怕是当场就要说那人丧心病狂了。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並不说自己想用来干什么,只是说:“村长,您也说了,那片林子没什么可出產的作物,平白空著也是空著,若是我承包下来了,每年还能给村里人添一些进项,这是挺好的事儿,应下对您,对村民而言,是决计没有任何坏处的。” 村长摸著鬍子没说话,琢磨了半晌后才说:“那你打算给多少钱承包?” 钟璃微微一笑,反问:“不知您想要多少?” 村长这回沉思的时间更长了,斟酌了一会儿才说:“你开口想要的那片林地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可是占地广,地方可一点儿也不小,这若是论起租金来,起码一年得这个数。” 村长竖起了四根手指头,钟璃见状微微眯了眯眼,问:“您这是?” 村长斩钉截铁:“四两!一年起码得四两银子!决计不能再少了!” 一听这话,钟璃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了一个八拍。 那片林地占地起码上千顷,不论里边的果子,四两银子就租了? 她这是要发財啊! 钟璃强压著內心的激动,面露忐忑,试探著问:“租金一年四两,这若是要买下来的话,应该是怎么算的?” 钟璃这时候脑子里转悠的都是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大地主了,激动之情难以抑制,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狠狠往下压了几分。 村长本以为她会被四两银子的高价租金嚇得不轻,没想到她居然还敢问买下来多少,一时之间也被嚇了一跳,咽了咽口水,乾巴巴地说:“买……买下来?” “不是,你买那么一片没用的林子干啥用?” 村长生怕钟璃犯了糊涂,苦口婆心地劝说:“清曄家的,你听我一句劝,你若是想给家里添置一些土地,那最好还是买田地为佳,毕竟田地里才能种出实实在在的粮食,那才能吃饱肚子,你买这么些林子干甚?这除了能看地方广外,根本没用啊!” 钟璃听了笑了笑,冥顽不灵地说:“我有什么用这就您就不用担心了,您只管告诉我,买下来需要多少钱便是了。” 村长头疼嘆气,又看向从进屋到现在一直没说话只顾著扒山核桃的莫清曄说:“清曄!你还不赶紧劝劝你媳妇儿!买林子能干什么使?!有银子也不是这么造的!” 莫清曄手里还攥著两个死活扒不开的山核桃,被点名了一脸茫然的抬头,憨呼呼地说:“村长爷爷,听阿璃的。” 村长…… 莫清曄一本正经:“阿璃说得有理,听阿璃的没错。” 村长彻底被这个小傻子两句话噎得无言以对。 钟璃跟块臭石头似的不听劝,莫清曄一个大男人却没有半点一家之主的样子不顶用,村长没办法,买这么大块林地是大事儿,他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这时候也坐不住了,立马带著钟璃跟莫清曄朝著里正家去了。 到了里正家,听了村长跟钟璃的来意,里正大人也小小地震惊了一把。 特別是听说钟璃要买下那附近的一片林子的时候,里正更是惊得连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 “买下来?你说你想把那片林子,那附近的一大片,全都买下来?!” 钟璃点头:“对,就是买下来,里正大人您跟村长合计合计,这到底要多少钱?给我一个价,我也好考虑一下是不是?” 里正坐不住了,跟村长两个人头对著头地嘀咕了半天,最终商量出了一个数字,清了清嗓子,对著钟璃说:“按理说大家都是一个莫家村的,价格方面应该优惠一些,只不过村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那片林子是村里人的共同財產,卖得少了,村里人只怕是不能同意,所以说,如果你真要把那片林子买下来,起码得这个数。” 钟璃看著里正比划出的手势,心里有了谱,故意扭曲意思,试探著问:“一千两?” 里正再度毫无徵兆地喷了一口茶,还被钟璃的惊人之语嚇得咳了起来。 咳过了,里正才拍著胸口费力地说:“不是一千,是一百!” 村长生怕钟璃再把里正嚇得呛出个好歹来,赶紧说:“一百两也不是彻底卖给你的意思,算作一个长期的承包,时限给你算作三十年,三十年后,那片林子就不再属於你了,若是还想再承包,就得再根据三十年后的情况来重新商议价格。” 钟璃在心里快速地算了一下,不太確定地问:“一百两,承包三十年,三十年之內,这林子都是属於我的?” 第98章 为什么亲我?! 村长点头:“对,是属於你的。” 钟璃又问:“那林子里边出產的东西,那些果子柴火什么的,也是属於我的?別人不允许进去採摘?” 里正摆了摆手,说:“当然是属於你的,你既然把那片林子承包下来了,那里边的东西自然都是你的,只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那片林子里出產的那些果子,就是卖上三十年四十年,也卖不出一百两的银子,若是签订了承包的契约,到时候你再反悔,可就来不及了。” 钟璃想要的那片林子面积虽然大,里边的树大部分却都是一些年份不超过十年的幼苗,树木的种类也並不適合用来当柴火烧火,每年单凭著那些果子赚钱,只怕是连裤子都要赔本在里头! 跟里正村长一副篤定会亏本的念头不同,钟璃这会儿想到那片林子,看到的仿佛都是在眼前不断跳跃的金元宝。 別说是一百两,这就是一百五十两,她也想要啊! 不过她深知谈判最忌讳泄露真实情绪,所以故作姿態地露出了忐忑的神色,搓著手低声说:“里正大人,村长,您看那片林子平白空著也没什么用,我承包下来,也算是给村里人添了好处,这一百两实在是高了一些,您二位要不再商量商量,给我往下再压一压吧。” 钟璃叫苦哭穷,村长跟里正再三商量,两厢拉锯下来,最后的成交价格定在了九十两。 村长跟里正让步也是要条件的,要钟璃一次性將九十两结清,付款后村长跟里正会跟钟璃立下承包的契约,並且亲自通知整个莫家村的村民,日后不允许再进入那片林子,里边所有出產的东西,都归钟璃跟莫清曄一家所有。 达成了想要的,钟璃喜笑顏开地在承包契约上落下了自己的大名,还拉著莫清曄的手盖了手印。 银货两清,里正跟村长捧著钟璃给出的九锭十两的银子被晃得险些了眼。 早就听说莫三傻子家的这个媳妇儿能挣钱,可是谁能想到,她能一次性掏出这么多钱啊! 村长跟里正收了钱,又得了钟璃额外给的几百文的好处,商量了一下,就匆匆去找村里的人开大会了。 开完了大会就得分银子! 这九十两巨款,村里按户头均分下来,一户人家也能分上一两银子啊! 钟璃揣著那张承包三十年林地的契约,拉著莫清曄也回了自己的家。 到家后,钟璃终於没按耐住內心的激动,扑上去抱著莫清曄的脸狠狠地揉搓了一通,哈哈笑著说:“莫清曄!咱俩要发大財了!” 不说养多少鸡还有鸡蛋,就是那林子里秋日出產的板栗核桃还有柿子之类的果子,倒卖到镇上县城里去,那也是白的银子好吗! 更何况还有能赚钱的鸡! 钟璃激动得有点儿忘了形,捧著莫清曄那张令人神魂顛倒的小脸,猛地张嘴吧唧狠狠啃了一口! 啃完了,莫清曄捂著脸震惊地看著钟璃,表情就跟白日见了鬼一样惊悚。 钟璃也在他仿佛见鬼一般的表情中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失態轻薄了莫清曄,一张粉白的小脸上奼紫嫣红的,神情也是颇为精彩。 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钟璃被莫清曄澄澈中还带著震惊的眼神看得无比心虚,底气不足地解释说:“那……那什么……我只是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莫清曄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吶吶地没有说话。 钟璃头大了一圈,苦著脸说:“你別这样看著我,莫清曄你收一收你无处安放的魅力吧。” 你再这样看著我,我会忍不住再亲你一口的!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钟璃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觉得自己简直就不是人。 莫清曄什么都不知道,我居然还想对他这样那样? 钟璃你还是个人吗?! 钟璃被內心强烈的谴责感弄得面红耳赤,也顾不上看一看莫清曄此时是什么表情了,逃难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外冲,嘴里还欲盖弥彰地说:“你別出来!好好在屋里待著!我去给你做吃的!” 莫清曄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发现这会儿不过申时,远远不到往常吃饭的点儿。 由此可见…… 钟璃是害羞了。 莫清曄的眉梢戏謔地往上挑了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啃了一口的地方,期待无限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忍不住想:刚刚这一下若是亲到了唇上,那应该是何种滋味? 钟璃从屋子里喊著做饭的话跑了出来,这时候再回去自觉有些丟人,也不管时间早晚了,索性洗了手真的开始准备做饭。 春季过了,这时候的榆钱並不怎么好了,要仔细挑选,才能从中找到鲜嫩的部分。 钟璃想到之前莫清曄好奇问过一句榆钱饼饭是什么味道的,索性就了一些心力时间,挑选了一些鲜嫩的榆钱,洗净了准备一会儿做榆钱饭。 家里还有李铁柱头一天送来的新鲜的山蘑菇。 春夏是山蘑菇的盛產时节,山蘑菇也以鲜美滋味令人掛怀宣扬,市场上的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只不过对於怎么辨別蘑菇是否有毒,钟璃並不擅长,所以哪怕莫清曄念叨了好几次,她也一直没腾出空来给他做一次尝尝。 李铁柱知晓后,特意给她送了一些新鲜的过来,还跟她说了,这些都是保证无毒的,钟璃这才放心收下了。 蘑菇不少,整整有一小提篮,钟璃仔细將根部沾带著的泥土洗乾净,想了想,准备拿出一部分切成细丝,另外一部分切成了块状。 蘑菇切好后,钟璃又拿了几个红的绿的辣椒切丝放好,找出葱姜蒜之类的配料细细切好,这才去淘米,將大米倒在锅里燜上,小心地控制著火候,等锅里的水米融合呈现出粥状的时候,这才將之前洗乾净的榆钱放了进去,放了一些盐,再將锅盖盖上小火仔细地燜著。 锅里的燜饭还没好,钟璃手上不停,在屋后的林子里仔细搜罗了一番,找到了一些婆婆丁,择去了老了的根叶部分,用清水洗净,准备一会儿用来做凉拌的野菜。 榆钱饭出锅后,钟璃在锅里倒入一些油,辣椒加姜蒜爆炒熗锅出香后,再倒入切好的肉丝,蘑菇,加入各种调味料,大火熗炒出锅装盘。 剩下的被切成块的蘑菇,则是被钟璃用来熬汤了。 都说蘑菇汤鲜美无比,钟璃今儿也赶了一波时尚,用小火慢燉出了一锅蘑菇汤,用来解莫清曄肚子里的馋虫。 莫清曄听钟璃的话,一直在屋子里待著没出来。 钟璃在外边折腾了半个多时辰,他也一直没动静。 饭菜都做好了,钟璃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尘土,看了看没什么动静的屋子,內心难得的有点小揣揣。 莫清曄该不会是刚刚被自己啃的那一口嚇著了吧? 这要是真的嚇著了,自己罪孽到底有多深重? 钟璃有点不敢想。 钟璃自我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硬著头皮上前,推门进去后说:“莫清曄,吃……” 她话还没说完,嘴上就被一个突然扑上来的人影狠狠地亲了一口! 钟璃震惊了,愣愣地盯著偷袭自己的莫清曄忘了说话。 莫清曄用舌尖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子,看钟璃这一副呆呆的样子,忍无可忍地又快速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钟璃!!! 什么情况?! 莫清曄为什么亲我??? 为什么!!! 第99章 礼尚往来这么用的? 钟璃被莫清曄突如其来的两个吻亲懵了,愣愣地捂著自己刚刚被啃了两口的唇,呆呆地盯著莫清曄忘了动作。 莫清曄被她这茫然又无措的小眼神看得心尖打颤,忍住了想再啃一口的衝动,一脸天真又理直气壮地说:“阿璃说过,要礼尚往来,阿璃亲了我,我也要亲回去,这样才不算失礼。” 钟璃猛地哆嗦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著莫清曄,连尾音都在哆嗦:“礼……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是这么用的吗?! 莫清曄你这阅读理解不得了啊! 跟钟璃的震惊相比,莫清曄淡定得仿佛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刚刚直接衝著嘴就啃的举措有哪儿不合適似的,眨了眨眼,无辜地说:“不可以吗?” 钟璃…… 钟璃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底气不足地说:“可……可就算是礼尚往来,我刚刚才亲了你一下吧?” 而且我亲的还是脸! 你为什么要亲两下还瞄准的是嘴! 莫清曄听了仿佛还觉得挺得意的,小公鸡似的昂著脖子,美滋滋地说:“因为我要补偿一下阿璃呀。” 钟璃听得一头雾水。 莫清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阿璃亲我一下,我就应该多亲一下,这样才行,这是阿璃教我的,人对我好,我就要加倍地对她好。” 钟璃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这会儿再听了莫清曄的这一通歪理邪说,已经彻底弄不清自己身在何地应该干嘛了。 她迷迷糊糊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已经红得滴血的脸看起来面无表情严肃一些,触电般地避开了莫清曄的手,同手同脚地往外走的同时麻木地说:“別说了,吃饭吧。” 这个话题再继续討论下去,她怕自己会原地爆炸。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莫清曄眼里含笑还想再逗弄钟璃几句,不料钟璃跟身后追著什么恶鬼似的,脚底踩风一溜烟地就跑得没了踪影。 莫清曄站在原地,意犹未尽地用指尖压了一下刚刚亲吻过钟璃的唇,唇角不自觉地开始上扬。 果然,滋味比想像的美多了。 一顿饭钟璃吃得心不在焉的,倒是莫清曄心情大好吃了不少,连饭都比往常多添了一碗。 吃完饭,莫清曄自觉地去洗碗,钟璃也没像往常一般帮他,躲什么似的逃进了屋子里不肯出来。 钟璃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听著屋外莫清曄愉悦的哼哼著不知名的小调,心跳得越发不受控制。 钟璃很想不去想刚刚的画面,可是无论她做什么,唇上恍惚还残留著莫清曄撞上来的温度,热得仿佛能瞬间將人烫得融化。 那种不属於自己的灼热顺著血管往头顶上冲,能掀开天灵盖一般的滚烫让钟璃无法冷静。 莫清曄亲我…… 他居然理直气壮地亲我! 钟璃倒是没那么多心思怀疑莫清曄刚刚是不是故意占自己的便宜,她只是怀疑自己日常对莫清曄的教育是不是哪儿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偏差,以至於这人居然以为礼尚往来能这么用! 一想到莫清曄刚刚理直气壮的样子,钟璃就忍不住想万一这小傻子以后迷迷糊糊地跑去外边亲別的姑娘咋整? 这要是亲了別的姑娘占了別人的便宜,莫清曄这个憨货还能有命在? 一想到这个,钟璃脑子里残存的那些迤邐也没了,顿时就生起了一股应该好好教育莫清曄,把这小傻子从歧途上拽回来的强烈责任感。 她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清了清嗓子,逼著自己把那点儿意味不明的小悸动压回心底深处,把脸拉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等著莫清曄进来。 莫清曄喜滋滋地甩著手进了屋子,正正地就对上钟璃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莫清曄不由得微微一怔,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钟璃咳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摆好的小凳子,说:“你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接下来的睡前时光,钟璃通过举例子打比方各种猜想等不同的方式,形象又具体地跟莫清曄强调了,以后不能隨便亲人,这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儿。 就跟怕莫清曄不当回事儿似的,钟璃故意装作一脸凶狠的样子,阴测测地说:“你若是这样轻薄了別的姑娘,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莫清曄茫然地摇了摇头。 钟璃冷笑:“你会被很多人拎著棍子追著暴打断腿,撕了那张隨便亲人的嘴,然后被扔到大街上去,以后只能要饭,吃不饱穿不暖,还没有房子住,没有被子盖,也没有肉吃!” 莫清曄似乎是被嚇到了,瞪圆了眼睛打了一个明显的哆嗦。 钟璃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很满意,刚想继续说教的时候,就听到莫清曄这廝直愣愣地来了一句:“可是我没有隨便亲人呀。” 钟璃??? 什么意思? 莫清曄扯著嘴角笑得一脸憨直,略带嘚瑟地说:“我不会隨便亲別人的,我只亲阿璃。” 钟璃听了內心是非常崩溃的。 合著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一通,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钟璃刚想打起精神来反驳几句,结果莫清曄就用一句话把她堵了回来。 他说:“阿璃说过,我们是一家人,所以阿璃不是別人,我亲阿璃是可以的,別人不行。”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分析挺到位,莫清曄还討好地笑了一下,说:“阿璃,你放心,我不会亲別人的,我只亲你。” 钟璃准备好的满腔说辞被这简单的几句话堵得彻底没了声音,鼓著眼睛瞪了莫清曄半晌,最后头疼地嘆气,认输似的摆手,无力地说:“好吧,莫清曄你贏了。” 钟璃觉得这个自己算不算別人这个问题跟莫清曄是彻底掰扯不清楚了,索性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逃避似的有气无力地爬上了床,盖著被子开始装死。 莫清曄见状,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一下,也学著钟璃的样子上床准备休息。 他像往常一样,抱著枕头往钟璃旁边一放,然后火速躺好,生怕被钟璃驱逐去另外一头。 换作平常钟璃估计还会赶他一下,可是今儿钟璃实在是没了力气,索性就闭著眼睛隨他去。 莫清曄躺好,发现钟璃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眼里幽光流转,小心翼翼地往钟璃的身边蹭啊蹭。 就在钟璃快要被他蹭到炸毛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抱住了钟璃要暴起的胳膊,仗著自己手长腿长的优势,將钟璃紧紧地抱在怀里,並且趁著钟璃不注意,再度低头在她嫣红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钟璃嗖的一下睁开了眼,却不知为何不太敢正视莫清曄的脸。 钟璃脑海里天人交战:怎么说了半天了还亲!!! 第100章 阿璃说什么都好 莫清曄在昏暗的光线中注视著钟璃红得滚烫的脸,无声轻笑的同时用无辜的嗓音说:“阿璃最好了,我喜欢阿璃。” 轻飘飘的一句话,造成的效果却如同在钟璃的脑子里放了一场烟一般炸裂。 钟璃被炸得晕晕乎乎的,满脑子转悠著的都是莫清曄的那句喜欢阿璃,也忘了应该做什么,愣乎乎地任由著莫清曄抱著自己,瞪著房梁看了半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莫清曄心满意足地看著她沉睡的侧脸,垂眸一笑,轻得不能再轻地,印下一个恍若羽毛的轻吻。 也许是因为头天晚上折腾得太晚的缘故,第二天钟璃起床的时候,简直痛苦得想哭。 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自己给自己做了怎样的心理建设,总之,一觉睡醒后,她好像全然將那让人意外的亲吻忘了,对莫清曄的態度也半点不曾改变。 依旧是,像在小心地养儿子…… 钟璃的態度让莫清曄琢磨不透,却又不敢再得寸进尺,只能跟著钟璃一块儿装傻。 莫清曄没再做昨天那种让人崩溃的事儿,强装镇定的钟璃悄悄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 毕竟她虽然欣赏莫清曄的神仙顏值,却也没打算跟这样一个心智纯稚的男人发生点儿什么不可言说的爱情故事。 因为她怀疑莫清曄口中的喜欢,就跟喜欢吃肉喜欢吃是一个水平线的,不具备任何爱情的参考价值。 就之前那种状態就很好啊! 钟璃非常满意,並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钟璃强撑著精神,天还没亮跟李铁柱匯合,分拣结束后,分头往酒楼送了货。 然后也没像往常一样在镇上停留耽搁,直接带著莫清曄就回了莫家村。 那片林子租下来了,现在就应该抓紧时间把林子利用起来,耽搁一天就是损失一天的利益,钟璃完全无法接受眼睁睁看著金钱从眼前流逝这种惨剧发生。 钟璃先带著莫清曄去林子里转悠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莫清曄背上的小背篓里装著顺手採摘的野菜,钟璃也是乐得喜笑顏开,美得心里冒泡。 决定要承包这片林地之前,钟璃事先並没有仔细地考察过情况。 今儿进去一看,给钟璃乐得够呛。 林子占地宽广不说,其中的果树也不在少数,而更让人满意的是,林子中央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边没什么多余的植被,空旷平坦,很適合在上边搭建一个简易的鸡棚。 而且也许是为了將这片公有的林地跟村子里別人名下的区分开来的缘故,林子周围安著一圈破旧的篱笆,只要稍稍加固一下,就能確保林子里散养著的鸡不会从林子里飞到別人家的后院里去。 钟璃带著莫清曄巡视了一圈,心里越发觉得满意,笑吟吟地带著莫清曄回了家,一边清洗採摘回来的野菜,一边跟莫清曄说:“回头咱找几个人买来好点儿的篱笆,將林子周围的那一圈加固一下,再找人把那片空地上的野草荆棘清理了,搭上一个鸡棚,这边打点好了,就能著手去买小鸡崽子了。” 届时把小鸡崽子往里边一放,一天餵一顿粮食,剩下的时候鸡若是饿了,自然会自己去林子里边找虫子种子之类的杂物吃,不出四个月,就能捡著正经的土鸡蛋了。 到了秋转冬的时候,林子里边没什么吃的了,气候冷了,这一批鸡崽子也能出栏直接销售了,时间掐得正正好,一点儿都不耽搁。 钟璃自顾自地说得眉开眼笑的,莫清曄也在一旁听得心情愉悦,钟璃说什么他都傻乎乎地跟著说好,全然就是一副钟璃就是天的样子,逗得钟璃好一阵发笑。 不过…… 钟璃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说:“不过这儿虽然养上鸡了,可是咱酒楼供货的事儿不能丟下,两头看顾也顾不上,我打算请二哥来帮忙看著,你觉得行吗?” 养鸡看著林子並不需要多少精力,手上也不会直接过什么財务,莫老二做事儿实在,为人憨厚,这事儿交给他,钟璃还是放心的。 莫清曄听了,捏著野菜的指尖微微一顿,装作没听懂钟璃的话里深意似的,憨憨地说:“我听阿璃的,阿璃说行就行。” 让莫老二帮忙养鸡,既给了他一条好的出路,也不会纠扯到钱財当中,这个想法还是可行的。 钟璃好笑地敲了一下莫清曄的脑袋,隨口说了一句:“问什么都说好,你就是个没主意的。” 莫清曄摸著自己被敲的地方傻乎乎地乐了,乐完了又低著头择菜。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关於怎么请莫老二来帮忙,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 第二天去酒楼送完了货,钟璃跟莫清曄没直接回家,在村口莫老二回来的必经之路上把马车停下,静静地等著。 钟璃最近几个月都忙著开展自己的商业计划,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镇上的房子里,偶尔回了村子,那也是摸黑到家天不亮就出门,几乎没怎么跟村里人碰面。 所以当莫老二在回家的路上见到钟璃和莫清曄坐在一辆一看就很贵重的马车架子上,又得知钟璃是特意在这里等著自己的时候,心里的惊讶简直是无法言说的。 钟璃家里又添置了一辆贵得让人不敢眼红的马车,每天早出晚归,还经常在镇上落脚这事儿莫老二是听说过的。 毕竟钟璃收购小菜的计划不可能越过莫家村,莫家村里,谁不知道钟璃现在有了挣大钱的法子? 更何况钟璃前两天才大手笔承包了一大片林地,村子里每家每户都分到了应得的银子,拿到银子后,莫家当天晚上还破天荒地添了一顿肉。 只不过钟璃之前说的借了钱庄的高利银子的话还言犹在耳,莫家人再不舒服,也生怕招惹上了什么麻烦,公公之前还再三警告过莫家母女,不让她们去找钟璃的麻烦。 莫老二没那么多心思,也想不到那种地方去,只是听了钟璃的话有些愣愣,不明白她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儿。 钟璃见莫老二还是挑著自己的货物担子,穿著一双破得不知道补了多少次的布鞋,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笑著说:“二哥,我有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要不先上车回家去再说吧。” 第101章 热汤麵下蒜 莫老二骤然回神,呃了一声,忐忑地看了一眼那簇新的车架,不太好意思上马车,乾巴巴地说:“我这担子脏得很,就不上车了,要不弟妹先带著老三回去,我隨后走著就过来了。” 钟璃无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气,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个干什么?二哥赶紧上车便是,清曄折腾了这一天还没吃饭呢,再耽搁,我怕他饿得都要哭了。” 莫清曄似乎是对钟璃取笑自己的事儿不太满意,哼哼著撇嘴,说:“阿璃,我不饿,不会哭的。” 说完他就跳下车去將莫老二的担子往车上抬,莫老二生怕担子上的东西磕著碰著,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手脚並用地往车上爬。 等这两人坐好,钟璃问:“坐稳了?” 莫清曄乐呵呵的:“坐稳了!阿璃出发吧!” 钟璃笑了一声,扬起了马鞭轻轻地抽了一下招財的屁股,招財长吟一声后蹄一蹬,自己认路似的,也不用钟璃怎么掌握方向,蹬蹬蹬地就朝著家里去。 不一会儿到了家,马车刚刚停稳,不用莫清曄帮忙,莫老二就自己赶紧把担子抬著下了车,站在马车旁边神情有些疑惑,欲言又止地看著莫清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莫清曄似乎是不能理解莫老二的侷促,拉著他就往屋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二哥,阿璃说今天有热汤麵吃,你先跟我进屋去吧。” 莫老二一脸侷促地被莫清曄拽著进了屋子,钟璃把马车停稳,將招財牵进了马棚,让莫清曄拿出他的果脯肉乾之类的先跟莫老二吃著,这才开始洗手准备做饭。 李铁柱之前送来的蘑菇上次做完后还剩下了一些,钟璃快速洗净后切丁,加上用骨头熬製出来的骨头汤,准备用来做一锅蘑菇汤用来吊汤头。 细腻的精细麵粉加入鸡蛋热水朝著一个方向反覆搅拌上劲儿,反覆用擀麵杖擀平后摺叠重复揉打,直到麵团劲道不沾手,用擀麵杖將麵团擀平,然后用菜刀切成一指宽的麵条,热水煮开后麵条下锅,大碗里提前加入盐酱油辣椒油等调料,还往里边放了一大块猪油,麵条在热水中沉浮了一阵,用筷子试著夹断,確定熟透了,这才用竹捞篱將麵条捞起分作三碗放入碗中,用汤勺舀了一勺香浓的蘑菇汤倒入碗里,最后再在表面洒上一层翠绿的葱,都做完了,这才扬声叫莫清曄:“清曄!出来端面!” 莫清曄把一块肉乾往莫老二的手中一塞,屁顛屁顛地就跑出来帮忙。 钟璃指挥他將面抬进去,自己手上不停地扒了几头大蒜装在一个小碗里,另外一个小碟子里装著的是她提前切好的酸萝卜条,用来下面。 莫老二端著一碗麵,鼻尖充斥著的是浓郁的香味,捏著筷子却越发侷促。 这样精细的麵条,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在莫家是吃不到的。 他一进门钟璃就用这样的好东西招待自己,莫老二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复杂滋味。 看出莫老二的尷尬,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走过去坐下將那个装著大蒜的小碗往莫老二的手边推了一下,说:“二哥別愣著,赶紧趁热吃吧,吃完了,我再跟你说正事儿。” 话说到这儿,莫老二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硬著头皮搅和了一下碗里的麵条,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呼嚕。 麵条劲道汤底香浓,莫老二很快就吃得忘了侷促,也放开了不少,时不时地用筷子夹上两个蒜头,在碗里就著面吃。 莫清曄似乎是好奇莫老二用大蒜下著麵条吃是什么滋味,將碗里的酸萝卜吃完了,试著夹了一瓣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然后就被辣得吐了出来,不住地往外伸舌头吐气。 钟璃被他这个小狗似的样子逗得不行,哭笑不得地说:“吃不了你逞什么能?这下好了,被辣著了吧。” 这大蒜本就是给莫老二准备的,没想到莫清曄下手这么快,闹了这么个笑话。 莫清曄连著喝了两口水,还是被嘴里残存的那股辛辣劲儿冲得鼻子发红,闷闷地说:“我看二哥吃得香,我怎么知道这个不好吃。” 钟璃好笑不已,说:“行了行了,你就是看別人吃著眼睛热,吃不了就扔了,別攥在手里,回头再揉眼睛辣著眼睛。” 一听要扔,莫老二立马就说:“別扔!” 他眼疾手快地將莫清曄手里那一瓣咬了一口的蒜抓了过去放在自己碗里,嘿嘿笑著说:“这可是好东西,老三吃不了我吃,扔了就糟践了。” 钟璃来不及阻止,眼睁睁地只能看著莫老二三下两下將那大蒜又咬了一口,无奈只得扶眉一笑,说:“也行,二哥你吃著,不够就说,外边还有麵条没下锅呢,我再去给你煮。” 做饭的时候,钟璃就考虑到了两个男人饭量大的缘故,做的东西都还有多的。 莫老二闻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那就麻烦弟妹了。” 钟璃吃完了自己的,又去给莫老二重新下了一碗麵,就连莫清曄也吵著要再来一碗,可是莫清曄平时的饭量钟璃心里还是有数的,怕他吃多了积食,哄孩子似的给他又添了一点儿,就不让他再吃了。 莫清曄好哄得很,得了两根麵条也高兴,捧著一个没装著什么的空碗,陪著莫老二吃完了第二碗面,乐呵得就跟自己也吃了两碗一般喜庆。 吃饱喝足,莫老二终於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弟妹先前说有事儿想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钟璃往桌子上放了一盘炒好的瓜子,坐下后轻笑著说:“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二哥,你平日里四处卖货,一个月能有多少赚头?” 虽然说钟璃目前並不怎么缺钱,可是关於莫老二应得的工钱,她还是要斟酌著给的。 给得多了,难免就会引来莫家那些糟心的吸血虫,给得少了,又不合適,莫老二自己也不一定愿意。 所以先弄清楚莫老二目前的收入跟工作量,根据这个再来定应该给多少,这样才合適。 莫老二发打心眼里把莫清曄跟钟璃当自己人,也没说那些虚偽的客套话,嗨了一声,丧气地说:“这有什么赚头?一年到头除了本钱,能赚著二两银子就已经是不错的了,现在不少人家家里都有车,去镇上县城里也方便,我能卖出去的,也就是一些针头线脑之类的小玩意儿,並不怎么赚钱。” 钟璃听了抿了抿唇,又说:“那二哥想没想过,换一个活儿做?” 第102章 养鸡场初具规模 说起这个,莫老二的神色就更颓然了。 “换个能来钱的活儿做,这我又怎么可能没想过?但是家里拢共就这些田地,爹跟大哥两个人打理著就够了,用不著多余的人手,去镇上县城里找活儿做工钱倒是高一些,只不过那样的话离了村子,你二嫂跟孩子也没人看顾著,地里农活忙的时候我也搭不上手,这也不成,思来想去,也只有卖货这条路可走了。” 莫老二苦笑著嘆气:“我脑子没弟妹的机灵,也想不到更多更好的法子,只能靠著这个来挣点儿余钱养家餬口了。” 钟璃听了莫老二不动声色的恭维,笑了一下没接话,指尖摩挲著桌子的边缘,沉吟了片刻才说:“既然如此,我给二哥找个活儿,不知道二哥意下如何?” 莫老二懵了,呆呆地问:“什么活儿?” 钟璃抿了抿唇,沉声解释:“是这样的,我前些天在村里承包了一片林子,打算在林子里大规模养鸡,只是我跟清曄还有別的事儿要做,这林子的事儿自然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想著左右都是要找人帮忙的,不如就麻烦二哥,二哥觉得怎么样?” 那片林子的事儿莫老二是知道的,听了钟璃的打算,心头突突一跳,不自觉地追问:“养鸡?弟妹打算养多少?那片林子可不小,这若是真要养鸡,起码得好几百只才能够吧?” 钟璃笑了一下,心想:几百算什么?那点儿小钱我可看不上。 钟璃看出了莫老二眉眼间的忐忑,索性就直接跟他交了底,说:“既然是想找二哥帮忙,那自然是要按规矩算工钱的,平日里二哥帮我看顾著林子,养著林子里的鸡,工钱就按月钱来结算,一个月……” 钟璃顿了顿,才说:“一个月我给二哥六百文的工钱,等鸡崽子下蛋了,捡到的鸡蛋再按两个一文钱的红利结算,二哥觉得怎么样?” 一个月六百文,这一年十二个月,折算下来这可就是七两二钱银子! 这还不加上钟璃说的鸡蛋红利! 这种工钱,顶得上莫老二在外边卖货三年的利润了! 钟璃敢说莫老二自己都不敢想! 莫老二难以置信地看著钟璃,激动得手指头都在打颤:“弟妹……你这话当真?!” 钟璃微微一笑,还没说话,就听到不住嗑瓜子的莫清曄含糊著说:“二哥放心,阿璃不会骗人的,她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了,他將自己扒了半天的瓜子仁掰开钟璃的掌心放进去,討好地笑弯了眼睛,说:“阿璃吃瓜子。” 钟璃好笑地抓起几个瓜子仁扔进了他的嘴里,拍了拍他的手背,自己对莫老二说:“二哥大可放心,我既然这么说了,这话自然是当真的。” “只不过……” 钟璃似乎是觉得为难地笑了一下,说:“只不过二哥刚刚也说了,那片林子太大,我打算在林子里盖一个茅屋,旁边搭上鸡棚,这来帮我看林子养鸡的人,自然就得住到林子里去,不知道二哥愿不愿意。” 只要能挣钱,別说是住到林子里了,就是让莫老二去林子里打地铺他也是乐意的啊! 莫老二是个知道好赖的人,难得的果断,立马就说:“弟妹既然想著帮我一把,我还有什么好不答应的?弟妹放心,既然你把这活儿交给我了,二哥一定给你把活儿干好了!保管让你满意!” 钟璃听了,这才轻轻地笑了,点头说好。 她是顾念著莫老二的憨厚,想要搭把手让他过得轻鬆一点不假,可是她想要帮的人,绝对不包括莫家其他贪心不足的吸血虫。 让莫老二从莫家搬出来了,自然就能在无形中减少跟莫家其他人的接触,为了这个再钱搭上一个茅屋,钟璃还是很乐意出这笔钱的。 钟璃又跟莫老二细说了一些自己的计划,莫老二临走前,她特意跟莫老二叮嘱了,此事莫要让莫家其他人知晓细节,免得再生別的事端。 钟璃一脸为难,嘆息著说:“二哥也知道,我跟清曄一贯不討爹娘喜欢,这若是让他们知晓了,不知还会闹出什么岔子,我是实在禁不起折腾了,还望二哥体谅。” 莫老二又何尝不知钟璃的顾虑? 想到家里人对钟璃莫清曄的亏待,莫老二也是气得白了脸,晦气地说:“弟妹放心,二哥心里有分寸,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钟璃这才满意了,让莫清曄將莫老二送了出去。 莫老二这头搞定了,钟璃就开始让李铁柱帮著自己在村里找人,准备抓紧时间將林子里那片空地里的杂草荆棘清理一下,儘快在林子里搭棚子,另外林子周围的篱笆也要好好的整理加固,省得到时候有眼红的人跑进去抓自己家的鸡。 李铁柱办事效率很快,又有村长的帮忙,很快就把钟璃需要的人找齐了,两天后就正式开了工。 钟璃给这些人的工钱是按清理的面积大小来算的,避免了有人偷奸耍滑蹭工钱的可能,也激发了村民干活的热情,三天不到的时间,钟璃总共了三两银子,总算是將林子里清理得有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至於林子中央那片空地上要盖的茅屋,也找来了之前给钟璃盖房子的人,张罗著正式动了工。 茅屋好搭,更何况钟璃对屋子的要求不高,加上茅屋不远处的鸡棚,总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搭建完毕,儼然有了利落的样子。 这边搭建好了,钟璃就开始琢磨著买小鸡崽子还有餵鸡用的粮食的事儿了。 鸡崽子得到镇上县城里的集市上去买,这时候没有专业孵小鸡出来卖的人,出来卖鸡崽子的,多数不过二十,少的不过几只。 这事儿急不来,钟璃索性就让莫老二跟李铁柱,轮番地在镇上县城的集市上收购,只要符合要求的鸡崽子,就都买回来,一气儿投放到林子里。 鸡崽子在买著,钟璃也走访了镇上县城里好几家买粮食的米行,货比三家后终於找著一家价格合適的,说好了以低於市场价四成的价格从他那儿购买往年的陈旧粮食,还有各色米糠,用来餵鸡。 莫老二不知怎么跟莫家人说的,也在第一批鸡崽子进了林子后,直接搬进了林子里新建的茅屋里住著,儼然就是一副要在这儿寸步不离地守著的架势,让人颇为放心。 钟璃为了让莫老二安心,开工没几天就先给莫老二预支了两个月的工钱,莫老二红脸著收了银子,拍著胸口跟钟璃保证:“弟妹你放心,这儿我一定给你看好了!一定不会让你跟老三失望!” 钟璃看著初具规模的养鸡场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点头,说:“那就麻烦二哥了。” 第103章 想要个糖人大老虎 有了莫老二这话,钟璃就放心地將林子还有林子里的鸡都交给了莫老二,隔著三五天才回村看一眼情况,基本上都住在镇上租来的房子里,將大多数精力都放在了收购小菜的事情上。 小菜收购倒卖的买卖已经彻底上了正轨。 每日的收入都是一个相对可观的数字。 钟璃一手扒拉著算盘,一心两用,另外一只手捏著一根毛笔快速地在帐本上落笔,记下了收支各种数据。 最后看著帐本上显示的令人感到心情愉快的余额,钟璃期待无限地笑了一下,说:“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带你去找大夫了。” 根据钟璃对莫清曄的观察来看,他这毛病更像是心智因为某种原因停留在了某个阶段,出在脑子上的毛病不好治,请医问药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中断了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钟璃一直惦记著这事儿,眼巴巴地看著存款往上涨,为的就是要底气十足地给莫清曄找一个好大夫。 在一旁静静敲核桃的莫清曄听了这话,指尖不自觉顿了顿,眼帘低垂却没有说话。 钟璃不想过多提这个让莫清曄以为自己是嫌弃他有病,顿了顿就转移了话题,说:“对了,你之前不是说镇子东街来了个卖人的手艺人,想要个大老虎吗?今儿正好我也有空,我陪你去看看吧。” 说起那个卖人的,莫清曄过分好看的脸立马就耷拉了下来,有气无力地低声抱怨,说:“那个老虎特別好看,但是我就是转不到。” 那卖人的摊子並不是直接明码標价卖的,反而是做了一个木头的转盘,十五文钱转一次,转盘上的指针分別指向不同的图案,转到哪个,摊主就给做哪个。 莫清曄对那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神往已久,想要得不行,前些天连著去转了好多次。 可是他的运气似乎並不怎么好,连著转了上百文钱的转盘,最好的战绩是得了一个大公鸡,更多的时候,指针直接指向了那个什么也没有的空白指项,空手而归。 因为这个,莫清曄前两天还失落了一会儿,钟璃看得心里好笑,也明白之所以怎么都转不到,大概是因为摊主在转盘底下做了什么手脚,今儿想起来了,索性就想著哄著莫清曄去一趟,算是了了他的一个小执念。 毕竟莫清曄平日里想要的东西太少,一个核桃一块糕点都能让他高兴,他难得想要一个东西,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管怎么说,钟璃都是要想法子给他买来的。 钟璃把帐本收了起来,拍了拍莫清曄的肩膀,说:“没事儿,我陪你去看看,说不定今天的运气就特別好,一下子就转到了呢?” 莫清曄眼里闪烁著小小的期待,忍不住问:“真的吗?” 钟璃轻轻地笑了一声,说:“当然。” 钟璃想得很好,如果实在是转不到莫清曄想要的,大不了多给摊主一些钱,让摊主特意给他做一个便是。 东街是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道,两侧有不少卖吃食玩物的店铺摊子,人群中还有杂耍跟说书算命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钟璃怕人太多莫清曄走丟了,进了东街就拉著他的手一直没鬆开。 莫清曄老老实实地任由钟璃拉著,时不时地指著街面上的什么小玩意儿跟钟璃说笑。 钟璃被他逗得连连发笑,耐心地跟他解释那个杂耍的艺人为什么能从油锅里將铜钱空手抓出来,顺手还给他买了不少小吃点心。 莫清曄捧著一包豌豆黄,自己吃一个,餵钟璃吃一个,吃腻了,就换一个咸味的核桃酥接著吃。 钟璃怕他吃多了一会儿晚上吃不下饭,还特意叮嘱了,让他少吃一些,莫清曄乖乖地把点心收起来揣在自己隨身掛著的布包里,兴冲冲地指著一个方向说:“阿璃,那个卖人的摊子就在前边!我带你过去!” 钟璃好笑得不行,点头说:“好,你带我过去看看吧。” 卖人的摊子紧挨著一个卖女人用的珠釵头的小摊子,摊子前边围著的人並不多,多数都是眼巴巴地看著却又没钱的小孩子。 摆摊的是个头髮白的老爷子,看著慈眉善目的,对这些小孩子倒是和蔼,也不计较孩子围著自己摊子不走的事儿,反倒是时不时地拿一些碎了的块给孩子吃。 见莫清曄来了,老爷子哈哈一笑,和善地说:“小伙子,你又来了?” 由此可见,莫清曄前几天当真是没少来。 这老爷子都记住他了! 莫清曄自觉自己仿佛被笑话了,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地跟钟璃哼唧:“阿璃。” 钟璃心里好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扭头问老爷子:“老爷爷,您这画,是怎么个卖法?” 老爷子摸了一把鬍子,指著面前的一个木头转盘,笑吟吟地说:“十五文钱转一次,转到了哪个图案,我就给你做哪个图案,如果运气不好没转到,那就只能重新交钱再来一次了。” 钟璃粗粗扫了一眼摊子上插著的几个人,一眼就看到了莫清曄口中的那个大老虎。 不得不说,老爷子的手艺的確是好。 褐色的块將一头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刻画得栩栩如生,只这么单看著仿佛都能隔空感觉到老虎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王者霸气,的確精致,也难怪莫清曄会觉得喜欢。 钟璃想了想,掏出了三十文钱摆在转盘前,对著莫清曄说:“去转吧,我给你看著。” 莫清曄不太想去。 他纠结地说:“阿璃,我一直都转不到,你给我转吧。” 他似乎是觉得难为情,低著头小声说:“他们都说我运气不好,阿璃……” 莫清曄这个样子,倒是十成十的像一个在外边受了委屈回家撒娇的大狗,让人好笑又心疼。 钟璃压住眼里的笑意,用胳膊肘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说:“放心去就是,咱家的小清曄一直就是小福星,怎么可能会运气不好?只要你想要,就一定能转到的。 第104章 阿璃值得最好的 莫清曄听了这话才终於露出心动的神色,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盯著转盘两眼放光。 莫清曄转转盘的时候,钟璃则是眯著眼睛状似不经意一般盯著转盘底下看了几眼。 果不其然,转盘的下方不同的位置分別钉著几块黑色的小东西,大小不同,形状也不太一致,钉的位置却足够隱蔽,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不会发现有这样一个东西的存在。 再往上一看,转盘上的指针果然是铁的。 钟璃对那几块黑色的小东西是什么有了大致的猜测,看莫清曄又转空了,往上走了一步,又掏出了三十文交给摊主,示意失落的莫清曄接著转。 莫清曄盯著转盘发力的时候,钟璃盯著摊主,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老板,我家这位在您这儿前后也了不少了,就是想要您那个老虎,您看要不就给他一个?反正,您也没少赚,您说是不?” 摊主闻言微微一怔,刚想拿出往常那套说辞来拒绝钟璃,不料下一句就听到钟璃说:“他心智纯稚,如稚子一般,自然不会明白吸铁石跟铁丝之间有什么关係,可是这个小秘密若是让別人知晓了,老板您这买卖,接下来只怕是不太好做了吧。” 一听钟璃说出了自己转盘最大的秘密,老板脸色霎时一变,僵硬了一秒下一瞬就恢復了自然,赔笑著说:“夫人好眼力,您说得对,不过就是个討巧的玩意儿罢了,不值得兴师动眾地说什么,既然令夫想要,那就给他便是。” 说著老板就要去把那个老虎直接拿下来给莫清曄,却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说:“直接给的不如自己亲自转到的让人开心,一事不烦二主,老板今儿就当是帮我个忙吧。”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死活都转不到老虎的转盘,意味深长地说:“反正,能转到什么,想来您也是心中有数的,不是吗?” 话赶话说到这儿,摊主彻底没了推諉的意思,神色訕訕地上前,跟莫清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抱著转盘站起来,委託旁边卖珠釵的小夫妻帮他看著摊子,自己抱著转盘进了一个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 莫清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愣愣地看著摊主抱著转盘跑远了,不明所以地对著钟璃说:“阿璃,老板怎么了?他怎么跑了?” 钟璃微微一笑,说:“老板突然发现转盘有点问题,要去修理一下,我们在这里等等就好。” 钟璃面不改色地忽悠莫清曄,却不知莫清曄耳力过人,刚刚她跟老板的对话一句都没落下地听了个一清二楚。 莫清曄想著钟璃说的哄自己开心,唇角不住地往上扬,语气都多了几分不明的欢快:“阿璃,我觉得我一定能转到大老虎的!” 钟璃笑容温和又带著无声的纵容,点头说:“对,清曄一定能转到想要的大老虎的。” 一旁卖珠釵的小夫妻听到他俩的对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丈夫说:“二位是夫妻?” 钟璃还没说话,莫清曄就一脸骄傲地点头,说:“阿璃是我媳妇儿!” 问话的人忍不住笑了,说:“那你媳妇儿对你可真好。” 莫清曄这下听了顿时就更得意了,恨不得把头昂到天上去。 “那是,我媳妇儿最好了!阿璃是最好的!” 那说话的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一听这话再一想钟璃先前出手大方,马上就赔笑著说:“既然如此,你要不给你媳妇儿买一个珠釵插头髮?” 莫清曄还没反应过来,这人立马就说:“小哥的媳妇儿生得天生丽质,就是身上的装扮实在是素净了一些,若是能有几个好看的珠釵搭配,那必然是天人之姿令人惊艷的啊!” 钟璃来自一个马尾就能走天下的现代,虽然欣赏这时候的古代手工艺作品工艺的精致,但是若是要在头上插得满头珠翠叮铃鐺啷的,她自己却是接受不了的。 所以她一头及腰的长髮,平日里多是直接编成一个麻辫,然后用一根木质的髮簪直接挽成一个已婚妇人的髮髻,並不多做打扮。 平时没人说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这时候仔细一看,再跟街上来来往往髮髻上多少戴著一些配饰的妇人相比,钟璃这个打扮的確是太过素净了一些。 莫清曄也发现了这个,修长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想也不想就说:“阿璃,我不要人了,我们买珠釵好不好?” 钟璃被他这个见山是山听风是雨的样子逗乐了。 她耐心地跟莫清曄说:“我不需要这个,要人不好吗?” 閒著没事儿弄得满脑袋都是东西干什么?难道不沉吗? 钟璃对这个的兴趣实在不高。 不料莫清曄却是少有的固执,一定要给钟璃买一个簪子。 钟璃拗不过他,只能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蹲在小摊子面前,一本正经地听摊主介绍推荐。 这个小摊子不大,卖的也不是多好多精致的物件。 除了一些木製的,大多都是一些铁包银,镶著玳瑁或者琉璃石的髮簪,少数还有镶著米粒大小的珍珠的,材质不贵重,粗獷中却又带著特有的秀气。 莫清曄拿起了一个芙蓉雕末端缀著青色琉璃的髮簪兴奋地对著钟璃晃了晃,问:“阿璃!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钟璃闻声垂眸看了一眼,声音中都带上了些许笑意:“好看。” 是真的还不错。 清致简约,不艷俗不浮躁,很符合钟璃的欣赏標准。 得了钟璃的夸讚,莫清曄当即就要掏钱把这个买下来。 钟璃本想自己给钱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动就听到莫清曄说:“我有钱的,阿璃给我了,这是我给阿璃买的。” 上下两辈子合起来钟璃这是第一次收来自异性的首饰,一时惊愕忘了动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莫清曄已经笨手笨脚地將那个簪子试著插到了钟璃的头上。 莫清曄没干过这个,簪头髮的动作生疏中还透著一丝小心翼翼,认真得让人不忍打扰。 等確定插稳了,他退后上下欣赏了一下,神色却有些遗憾。 钟璃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一下头上多出来的东西,好奇地问:“怎么?不好看?” 莫清曄神色莫名执拗又较真,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钟璃被他弄懵了,笑问:“这是什么意思?” 莫清曄说:“阿璃好看,戴什么都好看,可是这东西不好,配不上阿璃,所以不那么好看。” 他的阿璃,值得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 只有最好的,才配得上独一无二的她。 这样民间市井上的粗糙小玩意儿,又怎么会配得上她? 第105章 闹市纵马险被伤 莫清曄心底无限遗憾自己这时候不能给钟璃最好的,钟璃却半点不在意。 她只是觉得莫清曄那段绕口令似的评价好笑,口吻戏謔:“厉害了,咱家清曄这会儿都会说这么复杂的话了,看样子平日里那些肉没白吃,可见是吃对地方了。” 被取笑了,莫清曄不太好意思,哼哼著就不肯理钟璃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他的手也是一直拉著钟璃的。 没多久卖人的老爷爷抱著他那个转盘迴来了,莫清曄摩拳擦掌地上前转了一圈,指针稳稳地停在了那个他嚮往的大老虎的身上。 莫清曄高兴得跳了起来,拿著那个得来不易的大老虎,也捨不得吃,乐呵呵地给钟璃献宝。 钟璃慢悠悠地牵著他往回走,护著他不被人群撞到的同时,时不时还要坏心眼地逗弄他几句。 莫清曄是个反应慢脸皮薄的,钟璃一逗,往往过了半天回过神来了才会后知后觉地开始彆扭。 他一变扭,钟璃就更乐意逗他了。 两人一路说笑,钟璃正在跟莫清曄商量晚饭吃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让开!都给我让开!” “滚开!” 钟璃皱眉回头一看,突然瞳孔猛地一震。 有一辆马车竟直直地朝著他们冲了过来! 钟璃想也不想用力將莫清曄往街道里侧狠狠一推,自己则是赶在那辆马车衝过来之前贴地一个利落的打滚滑到了里边,堪堪避开了那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马蹄几乎是擦著钟璃的肩膀飞驰过去的! 就算是这样,那辆马车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反而是用一种更加囂张的姿態往前狂奔,整条东街上一时叫骂不止,闹得钟璃脑子里嗡嗡的,都站起身来了还没怎么回神。 莫清曄的脸比钟璃的还要白得嚇人,急急地扒开人群跑向了钟璃,著急地问:“阿璃你没事儿吧?!” 钟璃苍白著脸回了神,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摇了摇头,问莫清曄:“你呢?刚刚摔到了没有?” 莫清曄摇头,目光紧紧地盯著钟璃,左右围著她转了一圈,確定钟璃只是脸色难看了一些没有受伤,这才猛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 钟璃脸色不太好看,拧眉说:“刚刚那是谁家的马车?闹市纵马,竟是如此囂张?” 旁边刚刚同样受了惊嚇的路人有一个听见了,嘆息著说:“还能是谁家的?县令大人家的小舅子王財主家的唄!在这个镇上,除了那个有县令大人做靠山的王財主,还有谁敢这般囂张?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样的权贵不是咱们这种普通百姓招惹得起的,日后若是再碰上这马车,远远地躲开保命才是要紧。” 路人说起这个,似乎是深受其害,有人跟那人抱怨了起来,钟璃听得眉毛拧得越发地紧,却也没说什么。 民不与官斗,官不跟皇爭。 这年头,一个有当官的亲戚照拂著的地主,的確是普通百姓惹不起的存在。 钟璃並不觉得,自己这个鸡蛋能跟石头硬碰硬,这口气除了忍,也没了別的法子。 钟璃没敢再在街上耽搁,一言不发地带著莫清曄回了家。 结果两人刚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脸焦急不住在门口来迴转圈踱步的李铁柱。 一看李铁柱那个神色,钟璃的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问:“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李铁柱为人沉稳,若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著急的事儿,他不可能会是这个样子。 李铁柱急促地拍著胸口呼吸了一下,喘著粗气说:“弟妹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钟璃不慌不忙也往旁边侧了一下身子,示意李铁柱先进门再说。 李铁柱脚后跟冒烟似的往屋子里急匆匆地走,进门后还没坐下,就火急火燎地说:“弟妹,我今天中午按往常的时辰去村子里收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人竟然不愿意把菜卖给我了!我一开始以为只是一个村子,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后来连著跑了好几个村子,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另外一个去收菜的人也遇上了我这样的麻烦,那十几个村子里的人不知道突然怎么了,都说以后都不会再把菜卖给我们了!我跟另外一个人忙活了半天,一筐菜都没收到,明天就要给酒楼送货了,到时候我们拿不出菜来,这可咋办才好?” 李铁柱急得眼珠子都红了,说起村里人的情况的时候,更是恨得不住磨牙。 “村子里的人说,咱们给的价格实在太低了,现在有人出更高的价格收购,以后就不卖给咱们了!” 钟璃听明了原委,稍微顿了顿,这才说:“那村民有没有说,那人到底出了多高的价格?” 有市场就有竞爭,当初决定做这买卖的时候,钟璃也没想过自己就真的能一直是一家独秀的垄断。 若是有人提价了,为了稳固货源,安抚人心,就是再適当地在现有的价位上稍微往上提一些,钟璃也是不在意的。 李铁柱狠狠地咬了咬牙,说:“那人出的价格比咱们目前给的,一斤平均要高上两文钱!” 钟璃摩挲著指腹沉吟片刻,下了决定,说:“那这样,咱们在这个基础上每一斤再提一文,我亲自跟你去村子里跟村民说,不管怎么说,答应了酒楼的货明天一定得准时送到,至於別的,等我弄清楚了情况再说。” 事已至此,也没了別的法子,李铁柱只得丧气著脸带著钟璃往变卦了的那几个村子去。 钟璃到了,先跟村子里熟悉的那几个领头的接触了,表示自己也可以適当提价,再三拉锯商討后,总算是將今天的菜都搜罗到了自己的车上,天都黑透了,才带著一身疲惫拉著回到了镇上。 见让自己慌乱的事儿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钟璃处理好了,李铁柱有些尷尬,觉得自己太不沉稳,吶吶地说:“弟妹,既然没事儿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儿个中午,我早早地就去村里收菜,一定耽搁不了后天的活儿。” 钟璃却不像李铁柱想的那么乐观。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儿,只怕没这么容易就能解决。 今天跟村里那些人接触的时候,钟璃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抿了抿唇,说:“李大哥,这样,你明天再去村里的时候,跟村民打听一下,那个提价收购想抢咱们生意的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剩下的,再静观其变吧。” 第106章 遇上个恶意抬价的 一整夜钟璃都觉得心神不寧,睡了没多久就爬了起来,天还蒙蒙亮就把要送到酒楼的菜都送了过去,从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当作早饭,在屋子里也显得有些坐立难安。 莫清曄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著她,直到中午,李铁柱擦著冷汗跑了进来。 “弟妹!不好了!这次是真的不好了!” 李铁柱神色匆匆,脸色也难看得嚇人,沉声说:“我今天一早就去村里收菜了,可是昨天晚上说好的根本没用,那些村民还是不肯把菜给我!” 钟璃眉心微微一皱,问:“是所有的村子都这样吗?” 李铁柱苍白著脸点头。 “我怕去得晚了有人中途截胡,今儿一早就去村里了,可是昨天明明说得好好的,那些村民今儿就反悔了!他们说还要提价,如果不提价的话,就不肯交货,我说价格已经很高了,不能再提了,结果有人说就算我们不要,也自然是有別人要,以后就不卖给我们了!” 送菜这事儿,钟璃是跟酒楼签订了相关协议的,如果到了时间东西送不到,要承担损失赔偿银子,这事儿李铁柱是知道的,所以一想到那些村民的態度,他就急得一头的汗。 钟璃的脸色的不太好看,沉吟了片刻,说:“这样,我亲自过去看看。” 村民这样接连反常的態度明明不正常,钟璃敢肯定背后有人挑唆,一时到底是谁,竟能怂恿得所有村子的村民都这样態度大变? 还有那个在暗地里提价的人到底是谁? 钟璃没敢耽搁,匆匆带著莫清曄跟李铁柱,亲自赶著家里的马车,一路疾驰往最近的一个村子里走。 在路上,钟璃问李铁柱:“李大哥,昨天我让你打听的人,打听到了吗?” 李铁柱刚刚灌下一口水,擦著嘴角咬牙,说:“打听到了,到村里说要高价收购蔬菜的人是镇上有名的王財主,这人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家底厚实財大气粗得很,他让手下家丁到各个村子里去说,愿意出比咱们更高的价格收购村民手中的小菜,村民一听为了卖更高的价格,就不肯再把小菜卖给我们了。” 钟璃闻言无声地皱紧了眉。 王財主,县太爷的小舅子,这人她怎么觉著听起来那么熟悉? 钟璃失神的空档,莫清曄就在旁边貌似无意地提了一句:“阿璃,这个王財主,就是昨天咱们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吗?” 钟璃猛地一怔。 莫清曄似乎没有察觉,还在说:“我听街上的人说,那个驾著马车横衝直撞的人就是王財主家的。” 钟璃这会儿已经想起来了这人是谁,无声地磨了磨牙,低声说:“什么財主什么小舅子!这是存心来找我噁心的!” 钟璃没再说话,李铁柱在一旁提起这人的身份却有点怯怯。 这时候,民不与官斗的思想根深蒂固。 不管县太爷家的小舅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县太爷在当今的官场制度中又是多小的一个小虾米,在普通平头老百姓的眼中,这样的人就是绝对不能招惹的。 李铁柱听了钟璃的话,忍不住苦著脸说:“弟妹,这王財主背后有县太爷撑腰,绝对是咱们惹不起的,你可千万別衝动。” 之前有一次半夜运菜回镇上的途中碰到过几个小地痞,想在钟璃的身上討好处,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璃跳下马车三下五除二地打得趴倒了一片。 见识过钟璃的暴脾气和武力係数,再一看钟璃阴沉沉的脸上,李铁柱的心里实在有点胆怯。 钟璃闻言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李大哥误会了,我怎么会衝动?这事儿,还得弄清楚了始末才能另做打算,不急。” 李铁柱堪堪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面色忧愁地坐在一旁静默不语。 莫清曄抱著钟璃顺手塞给他的一包点心,时不时地用指尖戳一下点心柔软的地方,唇角无声地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县太爷? 那是什么狗东西? 敢惹阿璃生气,那他就是该死! 马车的速度是李铁柱的骡车赶不上的,不一会儿到了村口,远远地就看到村口围聚著不少挑著担子或者是背著背篓的村民。 钟璃把车停稳跳了下去,其中有两个往日里见过她的,还算和善地笑著问好。 钟璃装作不知道这些人变卦的事儿,笑著说:“我是来按之前说好的收菜的,既然诸位都已经到了,那就把菜都拿过来吧,咱们称完了我好去下一个村子。” 站在前边的一个妇人一听这话,立马就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收什么菜?我们这菜,可不是要卖给你的!” 妇人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人搭腔附和:“就是,出那样低的价还想收我们的菜?你赚了那些黑心钱,也不怕夜路走多了遭报应!” 有村民看到莫清曄了,不怀好意地怪笑了一声,说:“可不是遭报应了?你没看她那男人是个傻子?这就是现世报!” 自己受两句奚落钟璃还能忍,可是这些人编排到了莫清曄的头上,钟璃就忍无可忍了。 钟璃眸色冰冷,沉声说:“大娘,你说话还是要好好想清楚了再说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是你反悔了不想跟我做生意,也没必要出口伤人吧。” 大娘似乎是觉得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可是抬头一对上莫清曄那仿佛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嚇得哆嗦了一下,心里疑惑一个傻子怎么会有那种骇人的样子,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时寂静,钟璃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村民带出来明显是要卖的小菜,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说:“还有,村里人去县城里卖小菜应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市场价是多少,想必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给出的价格不说多高,可也绝谈不上很低,这也是之前你们都同意了的,这时候拿价格的高低来说事儿,这个说法,我只怕是没法接受的。” 钟璃语气平淡,却又夹杂著让人无法反驳的力度。 村里人也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一时面面相覷没了话音。 刚刚率先为难钟璃的那个大婶见状,没好气地说:“你是给的市场价不假,可是现在有人出比市场价更高的价格来买,我们当然要卖给那个价格高的!卖给谁那是我们的自由,你总该不会还要因为这个来刁难我们吧?” 第107章 王財主是个大人物 钟璃淡淡一笑:“买卖自由,又怎么会有刁难一说?我只不过是好奇罢了,究竟那人出了多高的价格,才让诸位这么看不上我出的价?” 说起这个,大婶似乎是颇为觉得扬眉吐气,仰著脖子说:“一斤六十文!你出得起这样的价格吗?出不起就赶紧让开,別耽搁我们卖给別人!” 钟璃眸光微微一沉。 她之前平均给的每一斤小菜的价格大概在五十文,昨天闹了一次提了一些,那也不会超过五十五文。 那王財主竟然肯出六十文吗? 钟璃想了想,说:“那如果我肯出六十一文呢?诸位卖还是不卖?” 她话音落下立马就有人心动了,人群中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绝,不少人都抱著菜筐朝著钟璃走了过来。 钟璃悄悄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心想大不了少赚一些,先把这些村民安抚下来才是正经。 她正想说什么,身后就响起了一道男声:“加一文钱的价算什么加价?也只有你这样的穷酸好意思开口了!” 钟璃面无表情地回头,还没看清来人什么模样,就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肩膀,险些被撞得摔在地上。 莫清曄见状眼里暗芒一闪,脚下一动稳稳地扶住了钟璃,抿唇看向了刚刚撞人的那个男人,眼神锐利得像一柄刀锋。 钟璃的注意力都在来人的身上,没注意到莫清曄的异样,站稳后神色不动地拍了拍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淡淡地说:“阁下好大的口气,就是不知,在阁下眼中要加多少,才算得上提价?” 那男人面露鄙夷,高傲地竖起了一只手掌,扬声说:“我愿意一斤出六十五文的价格收购!” 男人说完,满意地听著村民中掀起的惊讶吸气声,得意洋洋地衝著钟璃挑了挑眉:“怎么,出不起了?” 钟璃被挑衅了也不动怒,反而是好脾气地说:“既然如此,价高者得,我出七十文一斤,如何?” 男人似乎是觉得被钟璃这话侮辱了顏面,冷哼一声想也不想地说:“八十文一斤!” 钟璃冷笑:“九十文!” 村民!!! 这可比市场价翻了三分之一还有多的了! 男人狠狠地咬牙,面色狰狞地对著钟璃警告道:“我出一百文一斤的高价收购!你还有本事再往上加价吗?” 钟璃一颗心狠狠地往下一沉,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无奈,耸肩说:“我是出不起了,阁下出的这个价,的確是算得上史无前例的高价了。” 男人似乎是觉得得意,哼了一声,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跟我爭?赶紧滚回家去好好待著別出来丟人现眼了!” 钟璃笑了笑没接话,往后退了一步,让那人身后跟著的两个伙计走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上,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先生跟村民交易了,告辞。” 见钟璃退让了,男人越发得意,大声张罗著让跟来的伙计赶紧摆称从村民的手中接过菜篓子开始记帐称量重量。 男人一行总共三人,其中一人负责称量重量,另外一人负责指挥著村民把菜都搬到马车上,刚刚跟钟璃呛声抬价的那个人,则是在一旁掏银子。 钟璃静静地站在人群中看著。 这人的確是以一百文一斤的高价,將村民手中的小菜都收购完了,连一根菜叶子都没留下。 村民平白赚了这么一大笔,纷纷喜笑顏开地捧著钱往回走,有的人还跟那人打听,这收菜的人明天还来不来。 男人像是故意说给钟璃听的似的,声音格外的大:“来!当然来!以后你们村子里的菜我们都要了!” 问话的村民喜出望外:“那价格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男人目光不善地往钟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声说:“当然是跟今天一样!以后只要你们只把菜卖给我们,別说是一百文一斤了,就是一百五十文一斤,我们也是收得起的!只要你们有,我们就要!” 钟璃听了这隔空的挑衅呵了一声。 市场上一斤小菜不过五十文的价格,从村里收购了再卖到酒楼也不过是八十文一斤。 这样的高价收购回去,这些人打算以多少的价格卖出去? 钟璃静静地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伸手招呼著莫清曄跟李铁柱回来,打算离开这里。 这时刚刚跟钟璃呛声的那个男人走上前来,低声警告钟璃:“你若是识趣一点儿,就最好弄明白什么人是你绝对惹不起的,你这个买卖我家主子看上了,以后最好还是別再打这个主意的好,不然……” 男人恶意满满地顿了顿,这才说:“不然后果是你绝对承担不起的!” 钟璃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说:“听起来你这位主子倒像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看得上我这点儿小打小闹的小买卖?” 甚至不惜用夸张离谱的高价来抢自己的收菜来源,这样的大人物,未免心眼手段也太腌臢了一些? 男人没听出钟璃话外的讥讽,神色越发高傲,说:“我家主子是赫赫有名的王財主!县太爷嫡亲的小舅子!” 钟璃嘖了一声,若有感嘆:“那可真的是个我惹不起的大人物了。” 男人仿佛是满意钟璃的恭维,哈哈笑了一声,说:“你知道就好!” 嘚瑟完了,男人吆喝著让手底下人动作快点儿,还要赶著去下一个村子。 钟璃脸上的假笑散了个一乾二净,示意莫清曄跟李铁柱跟上自己,他俩上车之后直接抽了一下招財的屁股,马车噔噔噔疾驰出去一段距离后,李铁柱才欲言又止地问:“弟妹,我们就这么直接就走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不走还能怎么办?你没看到吗?那人出的价格是市场价的一倍!这样的高价,我们出得起吗?” 平日里钟璃从村里收购小菜,价格略微比市场价一斤低上一文,倒卖到酒楼后,再翻上一半的价格出售。 这样她从中获取的利润大概在三分之一,虽然卖给酒楼的价格略微比市场价高上几分,可是酒楼也愿意这个钱来买个稳妥。 可是那些收购的人收购的价格就比市场价翻了一番,成本高了,卖到酒楼的价格自然也就低不了。 刚刚不是不能在现场跟那收购的人互相提价爭相收购,可是这从本质上来说就行不通。 这样贸然跟酒楼方面提价的事儿,钟璃做不出来,酒楼的老板也不会轻易同意。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著的怒气,说:“咱们再去接下来的几个村子看看情况再说。” 李铁柱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了主意,钟璃说什么是什么,吶吶地点头说好,没再多话。 莫清曄似乎是有些担心,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勉强撑著笑看了他一眼,轻声安抚:“没事儿,別怕。” 第108章 接连生变 莫清曄抿了抿唇,轻轻点点头。 接下来钟璃又去附近的几个村子里走了一趟,看到的情况都大同小异。 王財主这个大人物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不知道把手底下多少人都散发了出来到村里收菜,给的价格不是一百就是九十,都是钟璃抬不上去的高价。 钟璃一行人折腾了一下午,几乎谈得上是颗粒无收,一片菜叶子也没收著不说,平白还受了好一波閒气。 別说钟璃,就是李铁柱和莫清曄的脸色也难看得惊人。 李铁柱愧疚没能帮上钟璃今日又受了一堆气,略显惶恐,问:“弟妹,咱们这买卖,还能接著往下做吗?” 钟璃还算冷静,说:“做当然还得做,只是大概以后暂时要吃一些苦头罢了。” 她想了一路,然后对李铁柱说:“李大哥,这样,明天起我们去更远一些的村子里收菜,价格还是按之前的来,不管怎么说,起码答应了酒楼的供货不能断,至於別的,到时候再说。” 李铁柱茫然地点头说好,被钟璃赶车送回了莫家村。 钟璃跟李铁柱商定好了明天去更远的村里收菜的计划,没在村里耽搁,趁著夜色赶路回了县城里。 县城里这时候的酒楼还算热闹,钟璃挨个去第二天需要送货的酒楼找到老板说明情况,並且主动承担了第二天没能及时送菜的赔偿,酒楼的老板虽然不太开心钟璃临时违约,可是见她赔偿態度好又是提前说明的,也没过多为难。 只有本味楼的掌柜的听了原委后连连嘆气,表示不用钟璃赔偿什么,只要日后再继续合作愉快便是。 这一圈折腾下来,再从县城里返回镇上的租房里的时候,已经是入了半夜。 奔波一天,钟璃跟莫清曄都累得不行,却是谁也睡不著。 钟璃想的是接下来应该处理眼前的僵局,莫清曄想的是,要怎么找机会跟钟分开,单独行动找自己的人狠狠地给那个所谓的王財主跟县太爷一个狠狠的教训! 钟璃坐在桌子边上反覆回想今天在村里的情形,往常多带著笑的脸上也是漠然一片。 显而易见,那个王財主是有备而来故意抢她的生意的。 王財主外有县太爷撑腰,內有雄厚家底做靠背,钟璃一无强大背景二无雄厚財力,一味抬价跟他硬碰硬自然是不行。 钟璃摩挲了一下指腹,若有所思:只不过,那样离谱的高价从村民手里,明显是得不偿失的买卖,那个无所不能的王財主又能支撑多久? 想通了这一点,钟璃心头压著的巨石鬆快了不少,呼出一口气招呼著莫清曄赶紧洗漱睡觉。 莫清曄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半夜,钟璃就挣扎著从床上爬了起来,带著明显还没睡醒的莫清曄,一路强打起精神奔向更远的村庄。 钟璃临时想出来的法子还是有用的。 她放弃了之前的那十几个村子,转而去更远更偏僻的村子里收购。 那些村子距离县城太远,马车全速行驶姑且要半天的路程,王財主的手还没伸到那么远,一天奔波下来倒是收穫不错,就连收购的价格也比之前预想的还要低上几分。 只不过这收购的过程没了阻碍,在买家那里却出了要命的岔子。 那些原本跟钟璃说好了的酒楼老板突然反悔不再从钟璃这里收购小菜了! “莫夫人,不是我不讲信用,主要是你这送来的货跟价格实在是太不理想,现如今有一个价格更低东西更好的供货人找上门来,我不可能还有把这样的好事儿往外推的道理,以后你就不用往我这儿送菜了,你另寻买家吧。” 钟璃站在一家酒楼门口,听著老板看似抱歉实则趾高气昂的解释,憋得眼珠子里几乎都在冒火。 老板也不在乎钟璃的怒火,赶在她开口之前说:“至於咱们之前签订的协议,那也作罢吧,虽然协议中没说我需要给你赔偿,不过看在之前咱们合作还算愉快的份上,我额外多给你二百文的赔偿,也算是咱们的情分了。” 钟璃强压著胸口翻腾的怒火,沉声问:“不知老板口中提到的那个低价供菜商是何方神圣?提供的价格,究竟低到什么程度?” 老板提起这个似乎有些忌讳,不过压抑不住上扬的眉梢,哈哈笑著说:“镇上的王財主家,这人想来夫人应该也听说过,至於小菜的价格,王財主表示愿意以一斤四十文的低价卖给我!” 四十文! 钟璃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所谓的王財主疯了。 一百文一斤的高价收购,四十文一斤的价格出售,这其中不算人力物力,单独是本钱一斤就亏了六十文! 一天往酒楼送货上百斤不止,这一天折算下来几乎就亏损了六七两银子! 那王財主不图利益如此折腾,难不成真是为了村民跟酒楼老板谋福利? 钟璃打死也不能信。 钟璃拒绝了那酒楼老板口中的二百文赔偿,冷著脸赶车去下一家酒楼送货。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都差不多。 这些酒楼的老板同时都反悔了,想要跟另外一个价格更低的供菜商合作,以后不要钟璃送过去的小菜。 到最后,只有本味楼的掌柜的没反悔,按以往的价格收了钟璃送来的小菜。 这个与眾不同的老板倒是让钟璃颇为诧异,忍不住问:“掌柜的,我听说现在有另外一个跟我做一样买卖的供菜商在县城里跟各大酒楼的老板寻求合作,不知您这儿听说这样的事儿没有?” 掌柜的闻言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说:“听说当然是听说了,那人也来找我了,只不过……” 掌柜的停顿了一下,神色微妙,意味深长地说:“只不过那人背后的主子是县太爷家的小舅子,那王財主可不是个心软好说话的主儿,今儿让了低价,不知明儿个会不会改了主意仗著身份狮子大开口,夫人是个讲信用遵约定的实在人,我自然也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一点儿蝇头小利贸然违约。” 似乎是怕钟璃不放心,掌柜的还补充道:“日后夫人只管按我们之前商定好的往我这儿送货便是,至於价格,我也还是愿意按之前说好的给。” 钟璃接连两天受了不少窝囊气,此时终於听到了一句人话,当即心下一震,苦笑著说:“掌柜的为人诚信实在,日后再往本味楼送过来的货,我愿意在原有的价格上再给掌柜的优惠三文钱,也算是不辜负掌柜的今日的善待了。” 第109章 我管他是谁的小舅子! 钟璃带著莫清曄从本味楼出来,身后的马车里还拉著上百斤的小菜找不到销处。 时鲜小菜这玩意儿娇气,禁不起顛簸也禁不起耽搁。 当天採摘下来最多能保存两天,过了这个时限就得坏。 钟璃想了想,索性直接拉著车到了县城里的集市上,支起了摊子零散著卖。 遭受损失是一定的,能多少挽回一些是一些。 零售的销售量跟收入自然是没法跟大批量配送的相比。 折腾了一下午,钟璃到底也没卖出去多少,她面无表情地將剩下的菜都收了起来,留下了一些能吃得上的,其余的都直接扔进了垃圾堆。 莫清曄见她豪爽扔东西的样子嚇了一跳,以为她是受了刺激,忙不叠说:“阿璃,你这是干什么?” 钟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说:“买家总共就这么多,留著这些占地方不说也卖不出去,除了扔了还能做什么?” 莫清曄闻言吶吶地没有说话,看钟璃不高兴的样子,心里对那个姓王的財主的恼怒却越发浓郁。 他要是不想法子把这个王財主变成王猪头,他的名字就倒著写!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一脸阴沉的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將多余的菜扔得差不多了,索性带著莫清曄直接回了莫家村。 那姓王的財主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从她手里抢生意逼得她没法再接著往下做,肯定还有別的后招。 跟王財主硬碰硬不行,现在只能暂时避风头,至於別的,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到了家,钟璃让莫清曄去把招財牵进马棚拴好,然后再去把李铁柱找来。 自己则是憋著一股无处宣泄的怒火,挽著袖子提起扫帚开始收拾屋子。 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钟璃也冷静了下来。 本味楼的生意暂时保住了,她就要想法子按原本的价格给本味楼供货。 只不过本味楼需要的量没那么大,李铁柱跑远一些就能收购到相应的数量並且直接送过去,她再在镇上停留著就没必要了。 钟璃抬头看了一眼屋后养著鸡的那片林子,苦中作乐地想:趁著这个机会,自己在村里盯著这一林子的鸡,也算是暂时修整了。 只不过…… 钟璃恨恨地咬了咬牙,冷笑低喃:“县太爷家的小舅子是吧?老娘管你是谁,害我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折腾折腾你我就不叫钟璃!” 李铁柱很快就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进门见钟璃的脸上带著笑,以为是之前的麻烦解决了,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说:“弟妹,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钟璃招呼著他进来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顺手塞给了莫清曄一块豌豆黄,然后才说:“李大哥,我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李铁柱水也不喝了,一脸正色地拍了拍胸口,说:“啥事儿弟妹你说,只要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给你办好了。” 钟璃微微一笑,说:“是这样的,镇上其他酒楼送货的生意,最近估计要停一段时间,只是本味楼那边还是要继续送,这就要麻烦你了,要多跑一段路去別的村子里收菜,然后直接送到本味楼去。” 李铁柱先是满口答应,应下来了后猛地一顿,奇怪地问:“別的酒楼为啥不送了?” 钟璃的眼里划过一丝冷光,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打岔过去,淡淡地说:“临时有些变故,只管往本味楼送他们要的数量就行,至於別的先不用管。” 李铁柱不知其中原委,只是听钟璃的安排听惯了,没多问就点头说好。 说完了这个,钟璃又说:“还有就是,我想请大哥帮我找几个年轻力壮的人,帮我干个活儿。” 李铁柱一脸茫然:“干什么?” 钟璃冷冷一笑,说:“自然是去我们之前收菜的那几个村子里继续收菜了。” 这下不仅李铁柱懵了,就连专心吃豌豆黄的莫清曄也忍不住抬头,意外地看了钟璃一眼。 怎么还要收菜? 李铁柱难以置信地说:“那么高的价,还要接著收吗?这收来了可咋卖?酒楼能答应吗?” 钟璃眨了眨眼,问:“去收菜难道就一定要把菜买回来吗?” 李铁柱茫然地张大了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钟璃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找几个胆大心细的人,每天去这几个村口守著,那个王財主家的下人去收菜的时候,就出去抬价,不用太高,在原价上再往上提十文钱就行,以王財主对这个买卖志在必得的情况来看,就算我们提价了,那边也势必会再往上加,那边加价了就收手,趁机再怂恿怂恿村民,让他们要求提价,看情况行事,每天都去各个村子里走一趟,爭取在短时间里將小菜的价格抬上去就行。” 从跟之前本味楼掌柜的的谈话中钟璃也听出来了,这个王財主著实是个小气斤斤计较贪得无厌喜欢仗势欺人的性子。 他现在之所以高价收购低价供货给酒楼,不过是想用雷霆之势將生意从自己的手里抢走。 可是这样赔本的低价自然不可能持续太久。 收购的价格高了,王財主还指望著这个赚钱回本,自然要在原价的基础上再狠狠往上提一波。 一来二去的,那些酒楼的老板从王財主这里进货的价格自然就成了一个天价,到时候,那些人就知道自己的好了。 钟璃装作没看到李铁柱脸上的震惊似的,继续说:“如果我没估计错,那王財主若是想挣钱,这样的高价收购不会维持太久,要不了多久就会在村里狠狠地往下压价,到时候价格迴转太快引起村民不满,酒楼不满价格太高,就是我们再出动的好时候。” 李铁柱本以为钟璃是打算把这口气咽下去,不得已放弃这个买卖,没想到钟璃竟然还想著怎么反击,让王財主自食恶果! 李铁柱震惊过度,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颤颤巍巍:“弟妹,那……那可是县太爷的亲戚,咱们这样做,万一让人知道了,那……”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说:“县太爷的亲戚算什么东西?敢用这种手段从姑奶奶碗里掏食,就该做好被打碎门牙的准备!” 看钟璃明显是笑著的却一脸杀气的模样,李铁柱彻底震惊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钟璃? 一直没说话的莫清曄听了,唇角不明显地勾了一下。 这样刚硬的性子,当真是,怎么看怎么都合乎心意。 第110章 莫家新笑话 李铁柱虽然心里畏惧县太爷小舅子这个头衔,可是最后还是一咬牙应下了钟璃说的事儿,转头就去找符合钟璃要求的人了。 李铁柱走后,钟璃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清曄眼珠子转了转,捧著一个装著核桃仁的小碗蹭了过去,討好地说:“阿璃,吃核桃。” 钟璃一看那小碗里剥得乾乾净净的核桃仁就忍不住笑了,轻轻地敲了敲莫清曄的脑门,说:“这都给我?” 莫清曄眼神发亮地点头:“都给阿璃。” 钟璃不太喜欢核桃,买来也是让莫清曄吃著打发时间,自己捻了一块塞进嘴里,更多的都餵了在一旁眼巴巴地守著的莫清曄。 莫清曄吃著钟璃餵的核桃,心里美滋滋的,含糊不清地说:“阿璃,你別生气,那个王財主囂张不了多久的。” 他先前出去的时候已经找机会跟自己的下属通信了。 过两天那个传说中的县太爷倒台了,看那个王財主还怎么蹦躂!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暗地里的小动作,以为他是安慰自己,勾了勾唇角,笑著说:“我也觉得你说得对,咱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莫清曄重重地点头,张嘴啊了一声,示意钟璃接著餵別停。 一小碗核桃吃完,时辰也不早了,钟璃轻声问莫清曄:“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这几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也没正经在家做过几次饭,莫清曄哼哼著抱怨了好几次外边买的不好吃,每顿也吃得比平常少,钟璃心疼他都瘦了一些,一心想著要给他做一顿好的好好补补。 莫清曄歪著脑袋想了想,笑眯眯地说:“阿璃做什么都好吃。” 钟璃被他傻乎乎容易满足的样子逗乐了,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傻样!赶紧起开,我去给你做饭。” 莫清曄乐呵呵地起来让开,钟璃径直去了伙房。 好几天没在家里做饭,伙房里除了一些油盐米麵之外,就只有钟璃带回来的一些小菜和之前过年的时候做的剩下的几块腊肉。 现在天热,腊肉味儿太重油腻腻的,不好下饭。 钟璃想了想,扬声將莫清曄从屋子里叫了出来,让他带上了一包桂糕,又拎上了一块腊肉,说去林子里看看莫老二,顺便再抓一只鸡回去,宰了给莫清曄做好吃的。 林子里正式养上鸡崽子,並且把这活儿託付给莫老二之后,除了必要,钟璃很少回来看看。 这次距离上一次进来也已经快半个月了,钟璃心想著顺带看看林子里的果树掛果的情况,一路走得不快,时不时地还要防著莫清曄去摘青色的果子塞进嘴里,过了快半刻钟才终於到了林子中央搭了茅屋的空地上。 只不过空地里还站著一个人,见钟璃跟莫清曄来了,惊讶地啊了一声,连手里的水盆都没端住砰的一下摔到了地上。 钟璃看著眼前的人也忍不住微微挑眉。 莫二嫂怎么会在这儿? 莫二嫂似乎是被嚇到了,也没跟钟璃打招呼,一脸惊慌扭头就往茅屋里跑。 钟璃刚刚张嘴想说什么,眼前的人就跑得没影儿了…… 莫清曄见状慢了半拍地啊了一声,状似惊奇地说:“阿璃,你看那是二嫂!” 钟璃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说:“我看到了,的確是二嫂,只不过……” 钟璃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没有接著说,直接朝著茅屋走了过去。 茅屋里,莫二嫂手足无措地搓著衣摆,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跟钟璃对视。 钟璃微妙地眯了眯眼,不明白这位跟婆婆和大嫂在自己面前一贯跋扈的二嫂怎么会是这种表情。 就在两厢尷尬时,莫老二终於回来了。 一进屋看到钟璃跟莫清曄,莫老二也嚇了一跳,这位老实人看一眼自己媳妇儿又看一眼被瞒著的钟璃和莫清曄,面红耳赤地叫了一声:“弟妹,老三,你俩回来了。” 莫清曄憨憨地叫了一声二哥,献宝似的把自己手里带来的东西递了过去,说:“二哥,这桂糕可好吃了,阿璃特意让我给你带的!” 莫老二红著脸把东西接了过去,迟疑了才递给了一旁的莫二嫂。 钟璃嗯了一声,说:“正巧有功夫,就想著二哥一个人在这里住著辛苦,给二哥送点儿吃食过来,没想到……”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直到莫老二的侷促都写在了脸上,这才说:“不过没想到二嫂也在这儿,倒是我考虑不周,东西带得少了一些。” 莫老二闻言脸立马就更红了,连连摆手说不少不少,再一看站著手足无措的莫二嫂,跺脚嗨了一声,闷闷地说:“还愣著干什么?赶紧去烧水给老三和弟妹倒水!” 莫二嫂这下才像是终於找著了主心骨,哎了一声低著头急匆匆地出去了。 钟璃適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眯眯地没有说话。 莫老二不是个藏得住话的人,让钟璃跟莫清曄坐下后,用力搓了一把脸,闷声说:“弟妹,这事儿是二哥对不住你跟清曄,你二嫂是我让她过来跟我一起住的,我本想著早些把这事儿跟你说,可是之前你们一直也没回来,就耽搁到了现在。” 说到这儿,莫老二的表情更丧气了,他本就觉得自己擅自把一家人搬来这里是占了钟璃跟莫清曄的便宜,苦笑著说:“这事儿本就是我办得不厚道,瞒著你们也是我不对,可是二哥实在是没別的法子了。” 钟璃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微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莫清曄奇怪地问:“二嫂不回家吗?她不用给娘做饭了?” 提起这个,莫老二黝黑的脸上扭曲了一瞬,难得地露出了明显的愤怒,呸了一声,恨恨地说:“她哪儿还有家可回?!若是有地方可去,我也不至於把她跟孩子带到这儿来!” 莫老二仔细跟钟璃莫清曄说了原委,这下钟璃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在村里的这段时间,莫家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莫老大家两个儿子,大儿子莫栓子今年七岁,小儿子莫柱子六岁,这两孩子打小就机灵,还继承了莫老大的嘴甜会说话,时常哄得老爷子老太太眉开眼笑的,是莫家最討喜的两个娃娃。 莫栓子平日里出去玩儿的时候,不知怎地就跟著去了村里唯一的学堂,在窗子外边听了几堂课,鸚鵡学舌背了几句三字经,回家就给老爷子老太太念了,喜得老爷子两口子觉著自家出了个文曲星,一门心思地想要送这孩子入学考功名。 开春后就到了入学的时候了,学费笔墨纸砚合起来零散竟要一两银子一年! 莫家两个老的跟莫老大都不肯出这个钱,再一看莫老二在钟璃这儿得了个赚钱的活儿,就吵著嚷著让莫老二给侄子出学费。 莫老二是个憨的,爹娘一提就把之前从钟璃这儿得的两个月工钱都交了,將栓子送进了学堂。 这也就罢了,自从栓子入学后,莫家两个老的就把莫老二当成了摇钱树,三五不时地就要来找莫老二要银子。 莫老二每个月从钟璃这儿得了工钱,一分不留都送回了家,他哪儿有多余的银子? 第111章 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三番两次没要到银子,莫老二还不会说话討巧,就越发不得莫家二老的喜爱,连带著莫二嫂跟孩子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没有银子,莫家两个老的就把目光盯向了莫老二帮忙照看著的这些鸡的身上。 用莫老大的话来说,那就是林子里这么多鸡,下了多少鸡蛋到底有多少数,钟璃自己心里肯定也不知道。 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这儿顺走一些回去给栓子补身子,那也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莫老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莫老二脑子不会转弯,也做不了这样的事儿,他本就觉得钟璃照顾自己,怎么也不答应。 甚至还因为莫家有这个心思,看管林子里的鸡的时候更加仔细,为了不让人偷鸡,他还费了大功夫在每只鸡的脚上拴了红绳,方便点数跟確认,每天从林子里捡来的鸡蛋更是,都自己清点过一遍,然后用装著米糠的筐子装著放在了茅屋里,亲自守著。 莫老二看管严密,別说是让莫老大来抓鸡了,就是一个鸡蛋也不肯让莫春带回去,再三爭执之下,他甚至还跟背著背篓想要来拿鸡蛋的婆婆吵了一架。 婆婆带著莫春空手而归,回去就憋著劲儿地折腾莫二嫂。 莫老二不在,莫二嫂跟孩子除了每天要被指桑骂槐的谩骂之外,被折腾得一天到晚除了干活连口清粥都喝不上。 直到莫二嫂前几天晕倒在地梗上了,孩子哭著来找莫老二报信,莫老二这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 他一怒之下回家跟莫家二老还有莫老大一家大吵了一架,赌气直接將媳妇儿孩子都带著进了林子,暂时在这里安置了下来。 莫老二声音越来越低,用手掌捂著脸,声音闷得几乎都听不清。 “清曄,弟妹,我也是没办法了,再让你二嫂跟侄子在家里待著,不知道还要出多少岔子,所以我想……” 似乎是觉得很难以启齿,莫老二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咬牙说:“以后给我一半的工钱就行,让你二嫂跟孩子在这儿跟我一块儿住吧,你二嫂还能帮忙干活,孩子也可以帮忙捡鸡蛋,只要给她们母子俩一个容身的地方就行,弟妹,老三,我……” 钟璃摆了摆手打断了莫老二的话,在他惊诧的目光中说:“先前是我们不知道家里还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然怎么会让二哥如此为难?以后就按二哥说的办,以后二嫂跟孩子就在这儿住著,你们一家人生活自理,至於工钱也不用减半,按之前说好的给你就是。” 钟璃说完,心里一阵无语,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评价莫家的这一家子奇葩。 她之前就猜到莫家二老见著自己承包林地养了鸡会眼红想搞事情,故而儘可能地减少回村的次数,避免跟莫家人碰面,免得麻烦。 谁知道自己不在,这些人竟然还能打自己的鸡的主意! 婆婆跟小姑子竟然还堂而皇之地背著背篓来装鸡蛋回去给孙子补身子! 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见钟璃这么轻易就鬆口答应了,莫老二一脸惊喜激动得说不出话,钟璃却率先说明了自己的条件。 “二嫂留在这儿可以,不过二哥,丑话要先说在前头,二嫂帮不帮忙干活不要紧,我不会再多付一个人的工钱,这个还得你跟二嫂说。” 钟璃深知对人好也是要有底线的,不能好得没有原则,否则会让人得寸进尺。 这种问题事后再追究起来噁心人,不如现在就直接说明白了,省得日后还有牵扯。 钟璃能答应让人住下莫老二就已经喜出望外了,他哪儿还有心思去想工钱的事儿? 莫老二红著眼眶连声说好,又让她跟莫清曄留下吃饭,大声张罗著说:“孩儿他娘!將老三他们带来的那块腊肉煮上,顺便再將之前留下的玉米面蒸上,再……” 钟璃连忙笑著推辞,说:“二哥不用张罗了,我答应了清曄回去给他做饭呢,今儿就不在这儿吃了,你们自己吃就行。” 莫清曄一听钟璃这话立马也来了精神,连连点头,说:“对啊,阿璃我们什么时候去抓鸡然后回去啊?” 钟璃见他眼巴巴的样子好笑地横了他一眼,说:“这就去,你著什么急?” 听说钟璃想抓鸡,莫老二立马挽著袖子就往外走,说:“弟妹想抓只多大的?要公的还是母的?我这就去给你们抓来。” 钟璃说了自己想要的,莫老二走到院子里拿起一个破了的木盆砰砰砰地用棍子敲了两下,又吹了几声口哨,不一会儿就能见著林子里不少鸡扑腾著翅膀跑了出来。 莫老二记著钟璃的话,眼疾手快地衝上前抓住了一个毛色油亮的小母鸡,说:“这是后来才放进林子的最后一批,到现在正正三个半月,估摸著大概四斤左右,弟妹你看合適吗?” 钟璃看了一眼,笑著说正好。 钟璃又让莫老二给自己捡了十几个新鲜的鸡蛋,抓来的小母鸡拴了脚,用草绳绑著倒吊在一根木棍上,莫清曄新奇得不行地接过木棍挑在了肩膀上,跟个野人似的,乐呵呵地要回家。 见钟璃要走,莫二嫂神色尷尬地搓著手走了过来,低低地说:“弟……弟妹跟老三这是要走了?不留下吃饭了?” 钟璃看了一眼莫二嫂刚刚做饭的地方,石头搭起来的一个烧火的火灶,火上放著一口缺了几个口子的铁锅,锅里正烧著热水,旁边放著的一袋子发芽了的土豆和红薯,估计莫老二一家平时吃的就是这个。 整个伙房看过去,唯一带点儿荤腥的大概就是钟璃带来的那块腊肉,怕是连盐都吃不上了,还想著用不知道怎么节省的玉米面招待自己…… 钟璃看著这情形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跟莫清曄刚刚分家出来时的情景。 只不过莫老二的处境显然还不如她跟莫清曄。 毕竟莫老二是赌气从家里出来的,还没分家呢…… 钟璃发出了一声嘆息,无奈地说:“今儿还有事儿,饭就不吃了,不过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物件是用不上的,赶明儿我跟清曄来收鸡蛋的时候顺带给你们送来,二嫂这儿若是还有什么缺的,大可直接跟我说,方便的话我来的时候给你们带过来。” 钟璃不赶人莫二嫂就已经感激涕零了,又怎么敢要钟璃的东西? 莫二嫂连连推辞说:“不用不用,弟妹你们直接来就是,我们这儿什么都不缺,不用麻烦的。” 钟璃笑了笑,到底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二嫂安心住下,以后的日子总归会越过越好的。” 莫二嫂听了,眼眶立马就红了。 第112章 守財奴莫清曄 回到家中,钟璃压著心里的不適应將那只带回来的小母鸡捏著脖子杀了放了血,用莫清曄烧好的热水褪毛开膛破肚清洗乾净。 天气热了,鸡汤太油腻喝不下去,辣子鸡又上火,今天钟璃打算用这肉质鲜嫩的小母鸡做一道香辣开胃的手撕凉拌鸡。 她先用大火把水烧开,开水快速过一道鸡肉去一遍血水,然后重新换了水,在锅里加入生薑葱段倒入黄酒去腥,加入少许盐,水再滚开后,把一只完整的鸡放进了锅里。 煮了没多久,时间掐在鸡肉刚刚熟透却又不会太老的程度上,钟璃赶紧把鸡从锅里捞了起来,放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冰凉井水中降温。 连著换了三遍井水,直到鸡肉放进去后一点温度也没有了,钟璃才转而去准备剩下的材料。 葱姜蒜拍碎切成沫,一起切碎的还有钟璃特意从镇上带回来的新鲜的青红辣椒段,这时候还没有新鲜的青椒,用的是买回来的晒乾了的椒颗粒,大火烧锅倒入芝麻油,然后在油温滚烫之际將椒颗粒姜蒜沫倒进去一起翻炒,爆出香味后加入切好的干红辣椒段,翻炒一阵快速出锅,直接倒入了装著新鲜青红辣椒段的大碗中,滋啦一声,芝麻油凭藉著高温直接將碗里的辣椒段烫得上下翻滚,冒出了诱人的辛香。 莫清曄闻著扑鼻的香味吸了吸鼻子,愣愣地看著那只整整的鸡,奇怪地问:“阿璃,这个不用切小吗?” 钟璃存心逗他,头也不抬地说:“对啊,一会儿就让你用手抱著啃,怎么样?” 莫清曄咂了咂嘴,似乎有些纠结,过了一会儿才说:“也行,我啃骨头阿璃吃肉。” 钟璃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一句贴心的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放心,不会让你只有骨头啃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冰镇好的鸡肉被钟璃用手撕成了一条一条的肉丝,剩下的骨架上还粘连著一些肉,被钟璃放在了一旁,打算晚上直接用来熬汤。 鸡肉丝又过了一遍井水,触手冰凉,钟璃满意一笑,將先前准备好的调味汁直接倒了进去。 油温尚存,冷热衝撞冒出了一股白色的雾气,雾气过后,看到的就是青红的辣椒段映衬著粉白的鸡肉,还不住地滋滋冒著小泡泡。 钟璃用筷子搅拌了一下,让调味汁跟鸡肉充分融合,最后再在表面洒上了一层翠绿的葱,大功告成。 这凉拌鸡丝要多浸泡一会儿才能入味,趁著这个功夫,钟璃又淘米燜上了米饭,最后还借著燜饭时產生的蒸汽用今天刚拿回来的新鲜鸡蛋做了一个鸡蛋羹。 这些都做好了,钟璃把早就在一旁流口水的莫清曄叫过来,让他赶紧洗手吃饭。 鸡蛋羹鲜嫩爽滑,凉拌鸡丝没了热气入口冰凉,鸡肉入味香辣爽口,半点没有肉类的油腻,莫清曄就著这两个菜整整吃了三碗拌饭,最后撑得不住打嗝。 吃完饭,钟璃把莫清曄叫过来开始收拾家里用不上的物件,打算明天去林子里拿莫老二之前捡的鸡蛋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给莫老二送过去。 分家自己盖了房子后,家里前后添置了不少东西。 锅碗瓢盆什么的也不少,钟璃想著莫老二一家刚刚出来只怕是什么都缺,索性將閒置的那口铁锅拿上,另外拿了六七个小碗,之前閒下来做的酸萝卜酸菜之类的咸菜也用小缸子装了一些,猪油也装了一个小罐子,玉米面高粱米之类的分別装了十斤。 还有莫清曄穿不上的衣服…… 自从兜里有了余钱,钟璃前前后后给莫清曄添置了不少衣服,薄厚都有,比起之前只有一身衣服连件替换的都找不著的情形,莫清曄现在相当於拥有了一个小衣柜。 只不过早些时候的衣服莫清曄现在是不怎么穿的,钟璃想著要不就把这些给莫老二送过去得了,既让莫老二得了替换的,也省得摆在家里占地方。 不料莫清曄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固执,无论钟璃怎么办他都不肯把自己的旧衣服拿出来,別说是送莫老二几件了,就是一丝布料他也捨不得。 活脱脱一个守財奴的样子,逗得钟璃哭笑不得。 钟璃好声好气地跟他讲道理:“莫清曄同志,你不能这样。” 莫清曄刚刚回来那会儿莫老二自己日子多不好过,那还给了莫清曄一身新的呢! 一贯听话的莫清曄固执地梗著脖子,抱著自己的旧衣服死活不撒手,不管钟璃怎么说都不行。 钟璃就不能理解了,奇怪地问:“你留著这些旧衣服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做新的。” 莫清曄振振有词:“就算是有了新的,旧的也不能扔,更不能送人。” 钟璃不解:“为什么?留著不占地方吗?” 莫清曄眼睛一瞪颇有一副蛮不讲理的架势,哼了一声说:“这是阿璃给我买的,阿璃给我做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来我也不给!” 钟璃…… 没看出来,莫清曄同志还挺守財念旧…… 莫清曄死活说不通,钟璃稍微多说两句他就委屈得直瘪嘴,弄得最后钟璃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恶人,无奈只能顺著莫清曄的意思,放弃了將旧衣服送人的念头。 见钟璃放弃了,莫清曄这才觉得满意了,又像之前一样,围著钟璃屁股后头打转。 在家里来回搜罗了一圈,將家里用不上的莫老二那儿可能需要的东西都搜罗得差不多了,钟璃拉过莫清曄,开始跟他说接下来的打算。 “县城里就本味楼一家的小菜还要接著送,这点儿活李大哥就能做好,咱们这段时间暂时就不去镇上了,在村里住,好不好?” 莫清曄只要是跟著钟璃,在哪儿住都行,闻言嗯嗯嗯地点头,没有意见。 钟璃又说:“林子里的鸡有二哥看著,咱俩在家也是閒著,那以后就这样安排,我俩將屋子后边的那片空地收拾出来,在上边种上一些菜,你觉得怎么样?” 莫清曄想了想,觉得可行。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然后,他就看到钟璃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地拿出了一个锄头,说:“既然如此,明天开始你就把那块空地上的野草锄了,顺便翻翻土,怎么样?” 钟璃表示,虽然杀鸡做饭自己都能胜任,可是挖地这个活儿,当真不在她能胜任的范围之內,还是交给力气大的人比较好。 莫清曄盯著锄头眨了眨眼,颇为天真地问出了疑惑:“阿璃早就想好了的吗?” 钟璃微微一笑:“对啊,早就惦记你这身力气了。” 莫清曄抿了抿唇。 钟璃笑得越发和善,像一只哄骗孩子的大灰狼:“你这身力气,总算找到了用武之地,开心不?激动不?” 莫清曄艰难忍著笑,认命似的接过了钟璃递过来的锄头,闷声说:“开心。” 钟璃得逞似的一拍掌,如释重负地说:“你也开心就好,哈哈哈!” 第113章 天价鸡蛋 钟璃是个行动派,说做就做。 当天下午就带著莫清曄在那片空地上折腾了一下午,晚上吃过饭,才胳膊酸腿软地上了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钟璃就带著莫清曄把昨天收拾好的东西,大包小裹地带著,给莫老二送了过去。 莫老二一看钟璃送来的这些东西,当即就红了眼眶,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跟钟璃表忠心。 钟璃连连说著不用客气,在莫老二的带领下对之前一段时间攒下的鸡蛋进行了一番清点。 现在林子大小总共养著六百多只鸡,下蛋的大概有二百多只,每天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能捡到一百多快二百个鸡蛋。 这些鸡蛋都被莫老二保存得很好,整整齐齐地用竹筐子装好,一筐正好三百个。 钟璃一开始没想著能有这么多,看著眼前这快十筐鸡蛋犯了愁。 就她跟莫清曄两个人,林子里只有一条能让人走的小路,马车也进不来,这些鸡蛋可怎么运出去才好? 看钟璃犯了难,莫老二试著提议说:“弟妹,如果不著急要的话,这些鸡蛋咱们这些人慢慢地往外运出去就是了,小心一些,总不会磕破的。”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喃喃嘀咕:“就是著急要,这才糟心呢。” 王財主那种人傻钱多的傻子可不多见,不赶紧抓著这个机会好好捞一把,钟璃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之前受的那些閒气。 钟璃没跟莫老二解释为什么著急要,让莫老二去村里找了几个年轻力壮办事儿牢靠的年轻人,两人用担子挑著一筐,来回几趟將装在筐子里的鸡蛋都从林子里运了出去。 除了带走的,她还给莫老二留下了五十多个,说是让他们留著自己吃,剩下的几千个鸡蛋,钟璃按二百个一筐分装好了,装上了马车。 鸡蛋都装好了,钟璃找来了李铁柱,指了指那些鸡蛋,小声跟李铁柱嘀咕了几句。 李铁柱惊疑不定地看一眼鸡蛋,又看一眼表情阴测测的钟璃,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点头说好。 那些装好的鸡蛋,被李铁柱一天拉几筐地拉了出去,具体卖到了哪儿,钟璃跟李铁柱谁也没告诉。 每隔著两天,钟璃都会去一趟林子里將捡到的鸡蛋装好,又交给李铁柱拉出去,李铁柱每天都会给交给钟璃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神色越发微妙。 来来回回过了快七八天,家里积存的鸡蛋卖了个精光,李铁柱给钟璃的荷包也凑满了十五个,放在柜子里看起来一大堆,颇为壮观。 这天李铁柱给本味楼送完东西回来,没像往常一样给钟璃一个荷包,早前从家里拉出去的一百个鸡蛋也原封不动地拉了回来。 钟璃见状,不等李铁柱开口,就笑眯眯地说:“那边不行了?” 李铁柱嗨了一声,佩服地对钟璃竖起了大拇指,说:“弟妹你真是神了,果真跟你猜的一模一样!” 正在敲山核桃的莫清曄听见动静微微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李铁柱没注意到莫清曄,一脸唏嘘地跟钟璃说:“前几天我一直按弟妹说的办,让人混入人群中抬价,村里的菜价被抬到了一百三十文一斤的高价!一个原本只能卖八文钱一个的鸡蛋也卖到了三十文一个!村里的村民都高兴坏了,憋著劲儿地去山里找野菜,你让我拉过去的鸡蛋也都卖了一个好价钱,可是今儿王財主家的下人突然就改了脸嘴,要以三十文一斤的价格收菜,鸡蛋也只给七文钱一个,我一看价格太低了,就没答应把鸡蛋卖了,直接给拉了回来。” 说完了,李铁柱擦著头上的汗,一脸悻悻:“我走的时候,那些收菜的人正在跟村民们爭执呢,不知道最后会是啥样。” 李铁柱说的跟钟璃之前想的差不多,钟璃闻言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说:“这事儿你做得对,价格太低了,是不该卖,对了,李大哥你把之前叫去村里抬价的人都叫回来吧,按之前说好的,一人一天给一百文的工钱,以后不用去了。” 李铁柱闻言愣住了,有些诧异:“不用去了?不抬价了?” 钟璃淡淡一笑,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已经是天价了,再抬也抬不上去了,等那些人回过味儿来只怕会有麻烦,以后就不用去了。” 就算那个王財主是个满腹肥肠的废物,他手底下的人也不一定都是废物,再往下哄抬价格,只怕就要被人发现端倪了。 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硬碰硬没必要,见好就收总不会有错的。 李铁柱並不能理解钟璃这话的深意,不过在李铁柱看来,万事都听钟璃的总是没错的,一脸实在地点头说好。 钟璃又说:“对了,李大哥这些天再继续往本味楼送货,鸡蛋什么的,也按之前的价格送,过几天咱们再去村里接著收菜。” 李铁柱茫然地眨了眨眼,愣愣地说好。 李铁柱帮著莫清曄將那一筐鸡蛋从骡车上搬了下来,又跟钟璃核对了一遍本味楼的帐,这才离开。 李铁柱走后,钟璃神秘兮兮地对著莫清曄招了招手,说:“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莫清曄傻乎乎地跟著钟璃往屋里走。 进了屋子,钟璃將门关上,然后打开了装著李铁柱送来的荷包的柜子,將所有的荷包一股脑地抱了出来放在桌子上,对著莫清曄抬了抬下巴:“赶紧拆。” 莫清曄知道这些荷包都是李铁柱之前拉鸡蛋出去卖的,知道里边有钱,可是他也没想到,里边竟然装著这么多钱! 光是十两一个的银锭就足足有七个,这还不包括其他的零碎铜板! 钟璃扒拉著眼前堆成了小山的铜板,嘿嘿一笑,说:“知道这些钱哪儿来的吗?” 莫清曄被问住了,憨憨地看著钟璃没说话。 钟璃得意一笑,说:“这都是乐善好施的王財主给咱家的赞助吶,哈哈哈!” 钟璃低声跟莫清曄解释了几句,莫清曄终於明白了,钟璃这段时间神神叨叨地跟李铁柱到底在忙活什么。 原来钟璃让李铁柱安排村民去哄抬价格的同时,顺手就把自己家里的这些鸡蛋都送了过去,高价卖给了王財主家的下人。 原本一个八文钱的鸡蛋,转了个手就卖了三十文的高价! 这一来一回的,钟璃借著这股东风,將积存的鸡蛋卖了个一乾二净不说,还都是翻倍赚的!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钟璃就赚了快一百两,说是大赚特赚也不为过。 赚了大钱的钟璃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王財主今儿在村里压了价,为了儘快挽回损失赚钱,下一步肯定是要在酒楼疯狂涨价,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静静地看著他作死就好了。” 村里压价引起村民不满,酒楼提价引起酒楼不满,等到那个时候,她再出手,就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了。 莫清曄为钟璃的心思縝密小小地吃了一惊,跟著她高兴的同时又忍不住想:看阿璃耍那个王財主挺开心的样子,既然如此,就再让那废物县太爷再张狂几天也罢。 第114章 倒台了的县太爷才是好县太爷 可怜的县太爷还不知道要摘了自己官帽的人,早几天前就已经住到了自己家的隔壁,因为钟璃的一句话才让官帽多保住了几天,还在因为小舅子送来的好处而沾沾自喜。 县城里,小菜的物价突然就高了起来,一天更比一天高的涨幅,让酒楼的老板们都忍不住苦了脸,咬牙將酒楼里的菜价都往上提了一截。 酒楼纷纷涨价,客源自然要流失,而流失的客源大多数都去了本味楼。 本味楼的菜价一直没上涨,而且做出的菜品也一直都很新鲜,新上的菜品辣子鸡更是味道鲜美引人流连。 短短几天,本味楼声名更盛,整个县城里的食客纷纷涌向本味楼,別的酒楼的生意惨澹跟本味楼的食客不止的情形对比起来,说不出的淒凉。 本味楼的掌柜的藉此赚了个盆满钵满,每天都笑呵呵的,从钟璃这儿订的小菜数量跟土鸡的数量更是直线上升。 但是不管外边的菜价怎么浮动,王財主给別的酒楼定了一个多高的价格,钟璃给本味楼的价格都跟之前说好的一样。 甚至跟价格更高的王財主相比,钟璃提供的货物质量更好,也更新鲜。 跟本味楼掌柜的相熟的酒楼老板见了,纷纷后悔自己之前一时衝动选择了跟王財主合作,想要扭头再找钟璃,却在露出了想终止合作的意图的时候,遭到了王財主的明里暗里的警告威胁。 县太爷家的小舅子是好惹的? 你要是不同意买他的菜,他就要让你这酒楼开不下去! 王財主一改之前的和善,贪得无厌的本性暴露,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村里压价收购,然后再高价卖给酒楼。 原本市场价应该在五十到六十文一斤的小菜,在王財主手中变成了二百文一斤的稀罕物。 而他在村里收购的价格不过十几二十文,村民一开始不想卖给他,结果却受到威胁打骂,不得不低价贱卖。 到了县城里,王財主又仗著自己是县太爷小舅子的身份,逼著酒楼老板买下自己的高价小菜,从中赚取好处。 酒楼老板跟村民叫苦不叠,纷纷想起了钟璃的好处,翘首以盼等著钟璃再来收菜。 钟璃虽然人在家閒著种菜,可是外边的消息一句也没少听。 听说王財主已经逼得县城里有两家酒楼不得不歇业了,跟村里的村民也爆发了好几次衝突后,钟璃拍了拍手上的土,终於决定要开始行动了。 莫清曄听她说第二天要准备开始去收菜了,眸光闪了闪,当天下午找了个机会自己溜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儿就回来了,钟璃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第二天,钟璃像往常一般去距离县城比较近的几个村子收菜。 这些村民见了钟璃,就跟见了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似的热泪盈眶,恨不得抱著钟璃的大腿再也不让她走。 跟村民的激动相比,钟璃就显得格外的冷淡了。 她说:“我做的是小本买卖,给不了各位多高的天价,一斤四十文,诸位若是愿意卖,那就卖给我,不愿意卖,我也不强求。” 四十文,比之前钟璃给的价格还要低上一些。 不过跟现如今只给十文的王財主相比,钟璃给的这个,已经是非常好的价格了。 经歷了贪得无厌的王財主,再一看言而有信的钟璃,村民是怎么看都怎么乐意,也不像之前似的跟钟璃挑三拣四地讲条件了,生怕她走了似的,赶紧把自己手头上的菜给送了过来,拿了钱笑眯眯地离开。 钟璃没费什么功夫,就收了满满当当的一马车小菜,价格比自己之前收的还要低一些。 从村里出来,莫清曄似乎是不太理解村民刚刚的反应,问:“阿璃,那些人为什么不嫌弃你的价格低了?为什么突然又愿意把菜卖给我们了?” 钟璃冷冷一笑,说:“那自然是见过更贪得无厌的了,终於知道我们的好处了唄。” 莫清曄还是一脸懵懂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怎么听懂钟璃的话。 钟璃闭了闭眼,掩住了眼里的讥讽,耐心跟他解释,说:“原本按之前的价格收也是可以的,知道我为什么压价吗?” 莫清曄摇头表示不明白。 钟璃说:“那是因为我要让他们知道,嫌弃我价格低,想高价卖给別人,就要承担贪图高价的后果,我可以不收他们的小菜,但是他们不卖给我,就只能以更低的价格卖给別人,好坏利弊要让他们自己看清楚,我並不是看重这五文钱的好处,非要压价,我只是想要借这个给村民一个教训,让他们明白,贪得无厌,总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大多数人都是贪图眼前好处的,这次这样的事儿说不定以后还会发生。 钟璃这么做,也只不过是为了给村民一个教训罢了。 只有吃了亏知道疼了,那些人才会老实不作妖。 至於压下去的价格…… 钟璃低低地嘆了一口气,说:“不过村民赚钱求生不易,压价也只是暂时的,等过几天再找时间涨回来便是,我总不至於盯著这点儿蝇头小利不放。”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嗯嗯了两声,看向钟璃的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他的阿璃,嘴上说得强硬,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要心软。 到了县城里,钟璃先去本味楼送了最新鲜的货。 本味楼的掌柜的跟钟璃的关係经此一事还算不错,见了钟璃今天亲自来了,掌柜的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客套了几句说起了这段时间混乱的菜价,掌柜的一脸唏嘘,感嘆道:“先前那王財主是多威风的人物,这次县太爷倒了台,他不也没了威风?之前仗著县太爷的威风得罪了不少人,这回被抄了家,虽然没落罪,日后的日子只怕也是好过不起来了。” 钟璃一听才知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惊讶地说:“被抄家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莫清曄听了,唇角微妙地勾了勾,继续闷头磕手里的瓜子不吭声。 掌柜的嘆息著摇头,说:“具体內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想来不过是不知內敛惹的祸,那王財主平日里耀武扬威欺压百姓,这次踢到了铁板,也算是民之利了。” 掌柜的似乎不太想多提这事儿,含糊著说了几句就不再细说。 钟璃也不强求,从本味楼出来后,带著莫清曄赶著马车朝著下一家酒楼出发。 去的路上,钟璃回想了一下本味楼掌柜的刚刚的话,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倒台了好,只有倒台了的县太爷,才是好的县太爷,不然我还担心重操旧业会有人来找麻烦,这下就好了,不用担心了。” 第115章 我根本没病啊! 县太爷倒台了,王財主受了牵连被抄了家產,再也没了之前的囂张气焰,也没了再从钟璃手里抢断生意,逼迫酒楼高价购买的资本,让钟璃心里的那块石头彻底放了下去的同时,也给钟璃接下来跟其他酒楼的合作带来了便利。 有了贪得无厌的王財主做对比,钟璃的诚信稳靠,以及她不胡乱涨价稳定提供的小菜就显得格外的难能可贵。 钟璃再度找上门去询问是否需要供货的时候,这些酒楼的老板一改不久前的高傲,主动討好不说,还表示愿意在价格上適当让步。 钟璃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也没跟这些酒楼的老板客气,直接在原价的基础上每一斤小菜往上提了五文钱的价格,再度跟酒楼重新签订了供货契约。 不过这次签订契约的时候钟璃多长了一个心眼,不光在契约上写明了自己违约需要承担赔偿,就连酒楼方违约,也需要支付相对高额的一个赔偿金。 跟酒楼老板的契约签订完了,钟璃又想到了那些提供小菜的村民。 为了防止再出现这样的情况,钟璃亲自製订了一份关於收购小菜的契约,誊写了十几份,然后拿到村子里,由村长带头,让想要把小菜卖给她的人都在上边盖了手印。 盖了手印,一旦有人私自违反契约再做出之前的那种事儿,她就可以靠著这份契约对违约的村民索要赔偿。 在这个年代,这样一份契约对村民的约束力是很大的,无形中打消了钟璃的担忧。 小菜收购的生意歷经波折后重新上了正轨,钟璃忙碌了几天,又开始了时常在镇上落脚的日子。 这天她正琢磨著除了小菜自己是否还能做点儿別的生意的时候,来送菜的李铁柱送完了东西对完了帐说了没走,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分明就是有话想说。 钟璃微微一笑,说:“李大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咱们也不是外人。” 有了钟璃一句话,李铁柱的顾虑散了一些,迟疑著说:“弟妹,我是想提醒你个事儿。” 钟璃好奇挑眉:“什么?” 李铁柱为难地搓了搓手,四下看了一眼確定莫清曄不在,这才说:“最近要是没啥太要紧的事儿,你跟清曄兄弟就先別回莫家村了,我看你们在这儿住著也挺好的。” 如果莫家村没发生什么事儿,李铁柱断然不会说这样的话。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问:“是村里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说到这儿,李铁柱也不再卖关子,嗨了一声,一言难尽地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就是你婆婆那儿不太安分。” 说起钟璃的婆婆,李铁柱的神色越发微妙,嘆气说:“你大哥家的大娃不是去学堂了吗?这普通人家的娃娃去学堂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要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莫家支持起来还是吃力,你婆婆这几天折腾著追著莫二哥要银子,莫二哥拿不出来,吵吵著都闹到村长那儿去了,莫二哥被逼急了,正嚷著要分家呢。” 钟璃一听就大概能想像出婆婆无理取闹的样子,只是没想到,莫老二这么个难得的老实人,竟然也有被逼急了的时候。 都要分家了。 这是被逼成啥样了? 李铁柱一脸悻悻,说:“莫二哥是个实诚人,都被逼成这样了,你跟清曄兄弟没啥事儿的话,还是別回去露面得好,省得再给自己惹麻烦。” 李铁柱没说的是,这一场纷爭正是因为婆婆要去抓林子里的鸡来卖银子,莫老二夫妻死活不同意才惹来的。 莫老二特意找了李铁柱,让他给钟璃带话,就是生怕钟璃不知情回去了,被婆婆堵住了更是麻烦。 钟璃是个知道好歹的,一听就能猜到李铁柱还有別的原因没有说,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行,这事儿我知道了。” 李铁柱见不负莫老二所託,这才鬆了一口气,推辞了钟璃留下吃饭的提议,转身走了出去。 莫老二跟莫家的纷爭跟自己无关,钟璃给自己的定位很明確,听了一耳朵也没多想。 莫清曄抱著一油纸包龙鬚走进来,好奇地往李铁柱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阿璃,怎么了?” 钟璃不想让他知道太多这样的糟心事儿,笑了笑打岔过去没接著说,反而是问:“出去买著什么好东西了?” 平日里没什么事儿的时候,钟璃並不限制莫清曄的行动。 也许是之前走街串巷卖葫芦得了乐子,莫清曄閒著的时候就喜欢出去溜达。 时不时地还会给钟璃带一些小玩意儿吃食回来,孩子气的模样时常能逗得钟璃不住发笑。 莫清曄装作没看出钟璃眼中的戏謔,献宝似的抱著那包龙鬚往钟璃的跟前凑,嘴里还说:“阿璃尝尝这个,隔壁大婶说了,这个最好吃了!” 钟璃並不喜好甜食,给面子的尝了一块就不再多吃,看著莫清曄孩子气的脸,她不由自主地低喃了一句:“是时候应该打听打听有什么好大夫了。” 现在小菜生意稳定,林子养的那些鸡每天產下的鸡蛋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有了这些做后盾,钟璃想给莫清曄找个大夫看看病的想法就越发强烈。 眼看著莫清曄的年龄一天更比一天长,这病只怕是耽搁下去越发不好治,当然是越早越好。 莫清曄不知道钟璃的真正想法,一听她说要找大夫立马就紧张了起来,眼巴巴地看著钟璃,问:“阿璃不舒服?” 钟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说:“我没事儿,大夫是给你找的。” 莫清曄瞬间明白了钟璃的意思,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钟璃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笑眯眯地就把话题岔了过去,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一直在镇上县城里来回打听,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好大夫,县城里的医馆钟璃也带著莫清曄去了一趟,可是那医馆里的老大夫把著莫清曄的脉,摇头晃脑地吊了一会儿书袋,就篤定地说莫清曄这辈子是治不好了,没救了,把钟璃给气得够呛。 钟璃放弃了去医馆找那些掉书袋的老大夫的念头,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有名的大夫身上。 只是这有名的大夫又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钟璃费了一番功夫,却也没什么收穫。 钟璃在做什么,莫清曄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同时莫清曄也知道,自己绝不能让钟璃真的找到什么好的大夫给自己看病。 他根本就没病,这大夫来了一看不就穿帮了? 莫清曄琢磨了几天,暗地里做了一些安排。 第116章 神医白朮 这天钟璃再去给本味楼送货的时候,本味楼的掌柜的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夫人先前让我帮著打听的事儿,现如今有眉目了。” 钟璃想著本味楼的掌柜的人脉广认识的人多,特意委託他帮自己打听打听有没有靠谱的大夫,不想这么快就有了消息,钟璃惊讶地挑了挑眉:“掌柜的说的可是真的?” 就连莫清曄也忍不住抬头看了掌柜的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他安排的人名声不显,按理说不会有这么大的阵仗才对,这掌柜的说的神医究竟是何人? 掌柜的没注意到莫清曄的异样,嘿嘿一笑,颇为自得:“这还能有假?我跟夫人是什么关係,哪儿就至於跟夫人开这样的玩笑?” 掌柜的也知道钟璃心情迫切,不说那些没用的废话,直接说:“就在昨天,咱们县城里来了一个可有名的神医!据说那神医就没有治不好的病症,最擅长的就是治脑子上的毛病,夫人运气好,神医来了就先到本味楼品尝当地的特色小菜,昨天我凑巧见了一面,发现这神医的確是与常人不同,而且得知这位神医还要在咱们这儿多停留一段时间,夫人若是有心,我可以帮著安排您跟那位神医先碰上一面,至於別的,就要看见面后夫人怎么说服神医帮忙出手了。” 虽然掌柜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可是这从未听说过的神医二字还是让钟璃不自觉地皱起了眉,问:“不知这神医姓甚名谁?掌柜的可知晓?” 若是那种不知深浅的山野大夫,钟璃可不敢把莫清曄交到那人手上。 说起这个,掌柜的立马眉飞色舞地跟钟璃说起了这个神医的名头。 这白神医的名头,整个大褚朝的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鲜少有人知道白神医的真实名讳,可是这人一手医术出神入化,甚至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名头在外。 所以见钟璃面露迟疑,掌柜的立马提醒她,说:“夫人,这白神医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传闻中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对他礼遇有加,令夫的病症,在白神医手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症候,只要能求得白神医出手,夫人姑且安心就是。” 钟璃最近正为了这大夫的事儿发愁,听了这话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好,並且跟掌柜的约定了第二天就来找机会跟神医偶遇,並且还打听了一下神医的喜好,想著万一能投其所好,说不定请神医出手的事儿能更轻易一些。 不料掌柜的却面露难色,苦笑著说:“夫人这话可就把我问住了,我也只听过神医的大名,见面却也是头一回,神医具体喜欢什么,我的確是不得而知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钟璃听了也不觉失望,嘆了一口气说:“是我心急了,掌柜的见谅,今日您所说我记在心里了,日后若是成了,我一定铭记掌柜的大恩。” 掌柜的哈哈笑著说不必,又客套了几句,钟璃才带著脸色不佳的莫清曄打道回府。 莫清曄不知怎地,听了掌柜的话后就一直神色古怪,就连钟璃跟他说话也没听到,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以为他是紧张,抓住他的手,轻声说:“別怕,就算这个白神医不行,那咱们以后再找別的大夫,总归会找到合適的。” 莫清曄担心的並不是这个,可是听了钟璃的话还是没忍住问:“阿璃是觉得我笨吗?所以才会想要把我治好?” 钟璃被气笑了,抬起手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说:“不是嫌你笨,是不想让你的人生留下任何可能的遗憾。” 莫清曄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虽然心智稚嫩单纯,可是也绝对跟笨谈不上任何关係。 钟璃之所以坚持给他找大夫,就是不想放弃任何治好他的希望。 因为在她心里,莫清曄这样的人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模样。 他可以不出眾,可以不优秀,但是如果能清醒,钟璃却希望他能拥有自己思考的能力,能够清醒地选择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总的来说,钟璃还是很期待把莫清曄治好的。 莫清曄听了钟璃的话,默默出神,耍赖似的把脑门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用力蹭了蹭,没有说话。 钟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任由他看著自己撒娇,心里却在琢磨,明天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那个声名在外的白神医答应出手。 而莫清曄想的则是,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让钟璃放弃带他去见那个所谓的白神医…… 次日一早,钟璃早早地起来带著莫清曄换了一身八成新的乾净衣裳,又仔细地把他如墨的长髮扎好,然后不顾莫清曄眉眼间的抗拒,带著他去了本味楼。 他们运气好,两人刚刚到本味楼门口,恰好就跟那个传说中的白神医碰了个面对面。 莫清曄见状,瞳孔猛地一震,下意识地扭头避开了这白神医的目光。 出乎钟璃意料的是,这个白神医年轻得有点过分了,好看得也很过分。 跟莫清曄透著不明显的锐利的眉眼相比,这白神医五官俊秀清朗,眉宇间充斥著一股正中平和之气,目光也清澈温和,虽是一身普通的白色布衣,可是周身气质温润通彻,身上带著一股淡淡的药香,微微一笑时更是带著无声的亲和力,第一眼,就让钟璃心里的迟疑散了大半。 这白神医说不定真能治好莫清曄! 钟璃压抑著心头的狂喜,在掌柜的的眼神示意下微微躬身,说:“听闻神医在此落脚,冒然来扰还望神医见谅,我姓钟,这是我丈夫莫清曄,有关我丈夫的病我有些疑惑想要跟神医请教,若是方便的话,还望神医耽搁一二,烦请您给我丈夫看看吧。” 钟璃语气诚恳,一来就先自报家门,再加上她不卑不亢的態度,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更何况…… 白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璃拉著的莫清曄那张看起来无比眼熟的侧脸,出乎意料地没有直接拒绝,反而是说:“既然是来求诊的,在这儿酒楼门口站著也不像样,夫人不如跟我进去再说?” 钟璃喜出望外地笑著说好,拉著莫清曄就跟著往酒楼里走。 第117章 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白朮身为天下闻名遐邇的神医,自然不缺银子,包下了本味楼最大最豪华的客房,直接將钟璃跟莫清曄带进了房间。 进屋坐下,白朮的隨身小廝倒了茶送上来,钟璃道谢后还没开口,就听到白朮说:“把手给我。” 钟璃略显意外地看了白朮一眼,抓著莫清曄的手放在了桌子上的腕枕上。 莫清曄似乎不太情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钟璃以为他是害怕,不由得轻声哄了一句:“別怕。” 白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莫清曄沉默的脸,一言不发地將手指搭在了莫清曄的手腕上。 钟璃紧张地注视著白朮平静的侧脸,等著他说话。 白朮收回了自己的手,说:“另外一只手给我。” 莫清曄似乎是有些丧气,耷拉著脑袋將另外一只手也伸了出去。 白朮闭著眼睛重新诊脉,片刻后,睁开眼睛打量著莫清曄的时候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明显的探究。 莫清曄低著头不说话,白朮也静静地用小廝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没有说话。 钟璃等了片刻,见白朮的神情淡漠无比,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问:“神医,不知我丈夫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白朮闻言似乎是觉得意外,似笑非笑地看了莫清曄一眼,问:“他这病什么时候得的?多久了?都有些什么症状?” 钟璃拧著眉想了想,努力回想起从原主那里继承来的记忆,说:“据说是小时候不小心摔伤了头,没有及时医治留下的后遗症,心智仿佛停留在了七八岁的时候,別的没什么明显的症状,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太知事,心智纯稚嫩。” 白朮听了,低低地笑了一声,说:“夫人所说,就是摔傻了,是吗?” 钟璃不喜欢听任何人用傻来形容莫清曄,当即脸上的笑就散了三分,淡淡地说:“先生,我敬重您的医术,有求於您,可这也並不是您出言侮辱我丈夫的理由。” 白朮似乎是没想到钟璃会突然这么刚硬,面露意外,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他慢条斯理地说:“夫人认为我是在侮辱他?” 钟璃冷了脸:“难道不是吗?” 白朮微微耸肩:“我怎么觉得,我说的是事实呢?只不过……” 白朮刻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说:“只不过这究竟是真的傻,还是……” “阿璃!” 莫清曄突然出声打断了白朮的话,苍白著脸跟钟璃说:“阿璃,我不想看病了,我们走好不好?” 钟璃虽然心下恼怒白朮对莫清曄的评价,可是要找一个跟白朮差不多的大夫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见钟璃有些迟疑,莫清曄少有地闹了性子,不满地拧著眉说:“阿璃,我不看病了!我要回家!” 钟璃试著安抚他:“清曄,你听话。” “我不!我要回家!” 莫清曄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就急了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要往外走。 钟璃没办法,生怕他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出了岔子,匆匆跟白朮说了句抱歉,忙不叠地赶紧跟了上去。 他俩走后,白朮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刚刚给莫清曄诊脉的手,沉默片刻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有趣,当真有趣。” 一个身强体壮还武功高强的人竟然在这儿对著一个女人装疯卖傻。 而且那人还长了那么一张脸…… 白朮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心血来潮走的这一趟,当真不亏。 白朮的贴身小廝早就对钟璃刚刚对白朮的不敬不满,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乡野村夫果然就是没见识!先生的本事多少大人物也无缘一见,愿意给他们看病还这副样子,这是不可理喻!” 白朮眸光微微一闪,轻声呵斥:“怎么说话的!” 小廝面露委屈,嘀咕:“本来就是,先生肯答应给他们看病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那两人竟然不知感激,这不是不可理喻不知好歹是什么?” 白朮意味深长地呵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 就刚刚把脉得到的结果来看,那个男人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白朮回想了一下刚刚莫清曄的脸色,淡淡一笑,说:“最近就在这儿住下吧,我想,很快就会有客人上门了。” 小廝一脸疑惑:“客人?什么客人?” 白朮闭上了眼睛,老神在在地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另外一头,钟璃终於追到了莫清曄,嚇得身后起了一身的冷汗。 刚刚莫清曄那不管不顾震怒的样子是钟璃从未见过的,钟璃不由得也嚇了一跳,现如今把人抓到了,钟璃也终於有了心思来教训他,冷著脸说:“莫清曄,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儿?谁让你乱跑的?!” 虽然没了个纵马的王財主,可是谁知道还有没有个李財主孙財主? 这么不管不顾地闷头衝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莫清曄还是第一次被钟璃如此呵斥,打了一个哆嗦已经没了先前的囂张,目光怯怯地看著钟璃,却还是梗著脖子顶嘴:“我不想看病!我没病!” 钟璃苦了脸,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没病,我刚刚只是请大夫给你看看身体情况,你这么抗拒做什么?” 莫清曄少有的固执,较真地说:“阿璃骗我,阿璃就是觉得我有病所以才带我看大夫,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阿璃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钟璃被莫清曄这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气笑了,说:“你怎么知道那人不是好人?” 莫清曄噎了一下,很快就说:“他说我是傻子!阿璃说过,说我是傻子的都不是好人!” 钟璃…… 钟璃实在没想到自己无心说过的一句话竟然会在这时候被莫清曄拿出来当做金科玉律,瞪著莫清曄半晌说不出话。 莫清曄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行为衝动了,拽著钟璃的胳膊好一番討巧卖乖,连连保证自己以后不会这样了,前提就是钟璃別再找那个所谓的神医给他看病。 见莫清曄实在牴触,钟璃无奈,只得暂时放弃这个念头,哄著莫清曄回了家,想著以后再作打算。 当天深夜,钟璃睡熟了后,莫清曄轻手轻脚不引起任何声响地爬了起来,身形飞快地在夜色里一闪,很快就没了踪影。 片刻后,本味楼最大的一间客房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朮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著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看著眼前的人淡淡一笑,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第118章 你敢说吗? 不大的房间里,两个男人一站一坐,虽然看似平静,可是空气中却縈绕著一股无形的紧绷之感。 无论是莫清曄凌厉的眉眼全无懵懂的目光,还是白朮果然如此的笑容,都让这个情形越发诡异。 如果钟璃在这儿,她就会发现莫清曄仿佛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无害的温和懵懂,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直视的锋芒,像一柄开刃的古刀一样,终於在这个昏暗的黑夜中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锐不可当。 白朮幽幽嘆了一口气,將手里的书放下,对著莫清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座,说:“来者是客,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再说。” 虽然白朮没有见过莫清曄,也不知道莫清曄的真实身份,可是就莫清曄这张辨识度太高的脸,还是不可避免地让白朮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跡。 只不过让白朮无法理解的是,莫清曄为什么要在钟璃的面前装疯卖傻。 他图的是什么? 莫清曄没有依言坐下,反而开门见山地说:“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白朮微微一笑,说:“我想你误会了,我暂时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 莫清曄的眉心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褶皱,分明就是对白朮的这个回答感到非常的不满。 白朮会出现在这儿,的確出乎了莫清曄的预料。 白朮只能大致猜测莫清曄的身份,莫清曄却是知道白朮这个人的,早些年机缘巧合见过一次,所以一见钟璃要带他找的神医是白朮,莫清曄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坏事了。 白朮这人不受拘束,性子怪异,他要做的事儿很少有能受到限制的时候。 以白朮的一手医术的威名来看,只要白朮还在这儿停留,钟璃一定不会放弃再带著他找白朮看病。 今天白朮就险些说漏了嘴。 以钟璃的聪明,只要白朮再多说几句她就肯定会猜到什么。 这也是为什么白天的时候,莫清曄要突然变脸跑出去的缘故。 白朮不能留在这儿。 绝对不能。 莫清曄心里打定了主意,沉声说:“你是要自己离开,还是要我让人带你走?” 这是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然而被威胁的白朮却像是没领会到莫清曄字里行间的寒意似的,哈哈地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才说:“阁下权势再大,想来也没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的权利吧?我想走就走想留便留,你凭什么要求我的去留?” 莫清曄眼里冷光一绽,声音阴冷得仿佛浸入了万年冰凌:“这么说,你是不肯自己走了。” 白朮微微一笑,端的是风姿倜儻,轻声说:“是呀,我要是不肯走,你又能拿我怎样?毕竟……”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看到莫清曄变了脸,才幽幽地说:“毕竟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说是吗?” 白朮虽是一介布衣,可背后被倚靠著大褚朝最大的清流世家白家,这也是白朮高傲的资本。 白朮会出现在这儿,就证明他的身后必然还带著白家暗中的护卫,想要强行把他弄走不太现实,可是如果让他留在这儿…… 莫清曄抿了抿过薄的唇,唇角奇异地浮现出淡淡的笑,笑意却半分不达眼底,冰冷得骇人。 “白二公子,我以为你知道,我不太想为难你,可是如果你坏了我的事儿,那哪怕就是白家家主到了,你医术再如何高明,也救不了你的小命。” 话音落下,莫清曄的身形突然一闪,白朮惊骇之下想往后退,可是完全来不及闪躲,脖子上就多了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 莫清曄掌心贴在白朮脆弱的脖子上,如若无物地拎著他的身体硬生生往上拔了一截,白朮被凌空提了起来,脸也因为呼吸受阻的缘故憋得通红,可是他落在莫清曄脸上的目光却是泛著光的。 白朮两手挣扎著扳著莫清曄的手,剧烈喘息著说:“你……你在怕什么……难道……难道是怕我在那个女人面前揭穿了你的阴谋?哈……哈哈!” 莫清曄眸光狠狠一沉,抬手一甩扔破布似的將白朮扔到了一旁。 白朮的后背狠狠地撞到了墙角上,捂著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嘴里却还在说:“你就那么怕她知道你不是真的傻?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费尽心思的……” “闭嘴!” 莫清曄狠狠打断了白朮的话,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微微低头注视著白朮那张气质出眾的脸,淡淡地说:“那你敢吗?” 白朮猛地一怔。 莫清曄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说:“你敢在她的面前揭穿我吗?” 白朮咬牙冷笑:“我如何不敢?” 莫清曄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仿佛先前的暴怒没存在过一样,眉眼间甚至还翻涌著显而易见的戏謔。 他说:“你若是敢多嘴一句,那我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有开口说第二句估计的机会了,白二公子天资过人,想来是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討好的事儿的,你说是吗?” 如果说之前莫清曄的威胁还只停留在言语上,那么这一瞬间,白朮就真实地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杀气。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就为了不让自己有任何可能泄露他的秘密。 白朮的心猛地下沉,扯了扯嘴角,哑声说:“王爷为了欺骗一个女人,可当真是煞费苦心吶。” 见白朮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莫清曄浑然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这就跟白二公子没有干係了,我今日来,只是想提醒一下白二公子,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可千万別多说,否则……” 莫清曄看似隨意往白朮的旁边挥了一掌,没有引起任何声响。 可是下一秒,白朮身旁的那个等人高的大陶瓷瓶却应声而裂,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白朮惊骇地抬头望去,却只能堪堪捕捉到莫清曄从窗户跳出去残留的一抹黑影,伴隨而来的还有莫清曄警告的声音:“这瓶,就是你的下场!” 莫清曄一走,先前被白朮遣开的小廝立马就从隔壁冲了进来把白朮从地上扶了起来。 刚刚莫清曄那一掌虽然並不是衝著白朮来的,可是掌风余劲还是波及到了白朮的身上。 白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被那股霸道的內劲震得不住咳嗽,好一会儿都没缓过劲来。 第119章 神医突如其来的念头 先前白朮跟莫清曄的对话小廝都听到了,他连连拍著白朮的后背给他顺气,却不敢再像白天似的出言侮辱莫清曄,甚至眉眼间还有一些残留的悻悻,说:“公子,要不咱走吧,那位哪儿是好惹的人物?再在这儿耽搁下去,我实在是怕他对您不利。” 白家是清流世家领头人不假,可是那人背后的倚仗又岂是一个清流世家能抗衡的? 万一真给那人惹急了,白朮就算是白家的二公子,那也绝对是討不了好的。 小廝还想再劝,不料白朮却摆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喘息著说:“他要我走,我偏不走!” 小廝顿时苦了脸:“公子,您……” “你不必多言,我心里有数,总之,我就算要走也不会是现在。” 莫清曄不是不想让他留下给他看病吗? 他偏偏就留定了! 他倒是要看看,今天白日里带著莫清曄来问诊的那个女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那样的人物如此避讳。 想到不知情的钟璃,白朮抑制著咳嗽的衝动哈哈笑了起来。 能有这样看好戏的机会不多,他又怎么捨得错过? 不让小廝再多说,白朮勉强喝了一口茶,说:“你明天就去跟这里的掌柜的说,我要在这儿免费给百姓开堂问诊,顺便再找几个人把这事儿宣扬出去。” 他就不信,那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会忍住不带著莫清曄来! 此时的钟璃全然不知自己睡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她又试著跟莫清曄商量了一下看病的事儿。 不料莫清曄的抗拒少有的强烈,不管钟璃怎么说都死活不肯,说得急了,他甚至耍赖似的抱著大门就不撒手,分明就是死活不肯配合的样子。 钟璃见状头疼不已,却也没再逼他,只想著说不定走了一个白神医,还会有別的神医,到时候再慢慢跟莫清曄商量便是。 钟璃勉强定下心来把看病这事儿放在了一边,白朮那头却是免费看看诊看得风生水起。 之前白朮的声名只在贵族群中颇盛,可是经此一事,他在民间的声望也提升到了一个无人可比的程度。 哪怕是钟璃没有像之前一般刻意去打听,也能听说县城里来了一个医术精湛的白神医,在县城里免费问诊治好了不少人,可谓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 越是听说得多,钟璃心里就越发动摇。 若那白神医真像传闻中这么厉害,这次错过了,下次再上哪儿找这样可遇不可求的好大夫? 再三思虑之下,钟璃甚至想不顾莫清曄的反抗强行將他扭送过去。 可是莫清曄就跟知道钟璃在想什么似的,无论钟璃怎么哄骗,他都不肯听钟璃的。 甚至有一次钟璃已经把他抓进了本味楼的大门,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跟一尾滑溜的鱼儿似的转身脚底抹油跑了! 钟璃紧赶慢赶追了出来,就看到莫清曄站在人群中可怜兮兮地衝著自己眨眼,说:“阿璃我不想去。” 钟璃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再大的怒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只能黑著脸將他带了回去,把这事儿暂时作罢。 钟璃想著怎么把莫清曄哄去看病,莫清曄想的却是怎么儘快把这个该死的白朮弄走,而已经免费开堂看诊了一段时间,白朮却怎么也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后,从本味楼掌柜的那里打听到了钟璃来自莫家村,冷冷一笑,带著自己的贴身小廝打著游山玩水的名头,奔著莫家村就去了。 与此同时,钟璃跟莫清曄也在回莫家村的路上。 昨日李铁柱来的时候跟钟璃说,莫老二跟莫家已经是彻底闹得不可开交了,家也如愿分了。 可是一说到分房子的事儿,钟璃的婆婆就病倒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听说是病得厉害,已经起不来床了,按莫春跟莫大嫂的说法,那就是已经快要被莫老二气死了。 婆婆病了,於情於理钟璃自然都要带著莫清曄回去看看。 所以哪怕明知道婆婆这病有蹊蹺,钟璃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带著莫清曄踏上了回村的路。 回去的路上,钟璃冷著脸一句话也不跟莫清曄说。 昨天晚上她跟莫清曄千般好话说尽,万种道理言明,口水都说干了,硬生生往下灌了两碗水,可是不管她怎么说,莫清曄都死活不肯跟著她去看病。 钟璃憋气得够呛,今儿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会莫清曄。 莫清曄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冷清的侧脸,心里越发把那个该死的白朮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后悔不已自己那天晚上没有直接要了那卑鄙小人的狗命。 莫清曄正琢磨著要怎么哄钟璃开心的时候,路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清润的男声:“老乡停一下!停车!” 钟璃应声停车,回头一看不禁眼里一亮。 这在路边招手的人竟然是那个白神医! 莫清曄也看到了白朮,眼里冷光一闪正想让钟璃赶紧走的时候,白朮却已经小跑著走了过来,他一看赶车的人是钟璃似乎也颇为意外,无奈地笑了一下,擦著汗水说:“夫人,请问你们这是往哪儿去?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我搭车一行?” 钟璃正掏空心思地想要找这位神医聊聊,听了这话哪儿有拒绝的道理? 没给莫清曄任何开口的机会,钟璃就赶紧说:“我们去莫家村,不知神医是想去哪儿?不如我送你们过去?” 此话正中白朮下怀,他微微一笑,说:“那就正好了,我也要去莫家村,既然如此,就劳烦夫人了。” 钟璃连连笑著说不麻烦,让白朮跟他的小廝上车的同时还回头横了莫清曄一眼,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確:你给我老老实实待著別动! 莫清曄噎了一下,不满地挪著屁股往里边挪了一下,哼了一声到底是没说什么。 白朮用余光將这一幕尽收眼底,在心里一声冷笑,不太熟练地爬上了马车。 马车车厢里的构造跟寻常马车不太一样,中间为了方便放置货物什么也没有,只有马车的一侧用一条长达一米多的板子,用来坐人。 平常这块板子坐下三个男人绝对不成问题,可是这时候莫清曄就跟长蛆似的长咧咧地往板子上一躺,凭藉自己长得惊人的一双大长腿將板子上能坐的位置占了个一乾二净。 白朮跟小廝两人上车后,也只能委屈地弯著腰站著,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著。 看白朮站著,莫清曄示威似的向他横了一眼,白朮见状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正想对小廝说拿一块布垫著车厢板子直接席地坐下的时候,在前边赶车的钟璃掀开车厢的帘子往里看了一眼,立马眉毛就竖了起来。 “莫清曄。” 第120章 故技重施的婆婆 钟璃的声音不大,可是莫清曄却知道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纵然就是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板著脸坐了起来,磨磨蹭蹭地往旁边让了一点,算是给白朮两人让出了坐的位置。 白朮也不挑剔,对著钟璃道谢后直接在莫清曄的旁边坐下,也不怕莫清曄会不会突然飞起一脚给自己踹出去。 钟璃见他坐好了,又警告似的瞥了莫清曄一眼。 莫清曄不太开心钟璃一见著白朮就凶自己,嘟囔了一句不知道说了什么,紧跟著他也坐了,直接朝著钟璃的方向走了过去。 钟璃被嚇了一跳,连忙说:“你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还想跳车自己走回去不成?! 莫清曄倒是没想自己走回去,他只是爬到前边跟钟璃並排坐下,哼哼著说:“我不跟他们一起,我要跟阿璃坐。” 更重要的是,只有他自己时时刻刻守著钟璃,这才能確保不会让那白朮找到机会跟钟璃胡说八道。 车架前边的位置虽然不大,坐两个人却是绰绰有余的。 平时莫清曄也没少这样做,钟璃对此只是无奈地嘆了一口气,並没有多说什么。 確定这几人都坐稳了,钟璃重新驱使著招財往前,从县城到莫家村,赶车也得一个时辰,中途白朮似乎是在车厢里腻了,也学著莫清曄的样子出了车厢,在车架的位置坐下。 莫清曄一看他出来了,立马就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就连看向白朮的目光都透著无形的寒意。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白朮无畏地看了他一眼,笑著跟钟璃搭话:“夫人既是往莫家村去,想来必然知道莫家村的特色是什么,一路閒著无话,不如夫人跟我介绍一下莫家村的风土人情,也好让我一会儿好好地体验一番。” 钟璃闻言愣了一下,苦笑著说:“神医这话可就把我问住了,我虽然是莫家村的人,对这特色风土人情却並不怎么了解,並不知应该怎么形容。” 钟璃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后,每天不是在赚钱的路上就是在想著怎么赚钱,哪儿会有閒情逸致去了解什么风土人情? 她能认清路就已经不错了。 白朮闻言微微挑眉,状似好奇:“夫人是莫家村人?” 钟璃点了点头,说:“我是嫁入莫家村的,我丈夫是莫家村的本地人。” 白朮神色越发微妙,甚至还挑衅似的看了莫清曄一眼,又说:“夫人所说,想必令夫对莫家村更为了解了,只是令夫的病……” 莫清曄突然出声打断了白朮的话,说:“阿璃!李大哥说娘病得厉害,也不知道他们请没请大夫,要是没请的话,要不把这位神医请过去给娘看看吧,说不定神医一到,娘的病就好了呢。” 说完,莫清曄眯著眼睛盯著白朮,眼神中无形的压力让白朮恍惚中甚至有种自己是被老鹰盯住的猎物一般,不由自主地竖起了一身的寒毛。 钟璃之前本就想过要不要顺带请一个大夫跟著回去,此时听了莫清曄的话眼里一亮,却又忍不住面露迟疑。 她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位白神医会不会同意。 白朮虽然不明白莫清曄突然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不过却还是在钟璃为难之前从善如流地答应了下来,说:“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若是有病人需要救治,夫人不必跟我客气。” 钟璃听了大喜过望,笑著道谢后加快了回村的速度,在途中多次想找机会跟白朮说莫清曄的情况,可是三番两次都被莫清曄突然插话打断了,不得不暂时停下这个话题。 到了莫家村,钟璃直接赶著车去了莫家。 车刚刚停稳,远远地在院门口就能听到莫春指桑骂槐的嗓门,话语里分明就是对钟璃还有莫老二一家的不满,把这些人一个不落地都骂了进去。 如果不是知道情况,就单凭莫春这骂人的阵仗,钟璃都差点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就像莫春口中的那样卑劣无耻。 钟璃幽幽地嘆了一口气,对著难掩诧异的白朮说:“先生见谅,乡野之人情急之下难免失了分寸,还望先生多多包涵。” 白朮倒是不怎么在意,听了也只是笑了一下,摆手说:“夫人过谦了,不过是些许小事儿,不必掛怀。” 钟璃一行人下了车,正好就看到莫春跟莫二嫂在院中爭执的场景。 莫二嫂本身的战斗力本就不怎么强,平日里也就是跟著莫大嫂和婆婆耀武扬威,之前在莫家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通越发气弱,此时面对莫春的谩骂除了急得掉眼泪外就没了別的法子。 见钟璃回来了,莫二嫂跟见著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地走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钟璃的手,还没开口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钟璃一见人哭立马就慌了一下,忙不叠说:“二嫂別急,我已经请了大夫前来,娘的病想来很快就会好的。” 莫二嫂擦了擦眼泪,闷声说:“弟妹你请了大夫就好,那就好,要是没有弟妹你,我可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钟璃看了一眼婆婆紧闭的房门,低声问:“只是不知道,娘这次为何又突然病倒?究竟是何缘故?” 莫二嫂咬了咬牙,无视莫春的谩骂,红著眼睛跟钟璃说清了情况。 原来婆婆这次又是跟之前那次一样,是突然“病倒”的。 病倒的由头就是因为按理说莫老二分家要分走家里的田地还有房子,婆婆不同意分房子,爭执不过就病了。 病倒后,莫老二也去请了大夫看瞧,可是大夫到了之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几剂药吃下去也不见效,婆婆虽然气色不错却执意声称自己起不来床,逼著莫老二两口子再去请別的大夫。 一来二去地折腾了好几天,附近几个村子里能请的赤脚大夫都请过一遍了,银钱跟扔了大海似的往里扔,药一剂接著一剂地开,婆婆这病却怎么也不见好。 今日莫二嫂来伺候婆婆熬药,结果婆婆却说只要莫老二一家放弃分房子自己这病大概就能好了,莫二嫂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听了这话立马就气得爭辩了几句,婆婆当即摔了碗,莫春也跳出来指责莫二嫂不孝。 这不,莫二嫂身上都还有湿答答的药渍,明显就是先前婆婆扔的。 钟璃一听这话,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婆婆这分明就是故计重施,又装病了! 不过这次婆婆明显比上次精明,不光要钱了,换了个比眼前更噁心人的法子作妖呢! 第121章 半斤黄连降心火 莫二嫂把钟璃当成了主心骨,抓著钟璃就不撒手。 钟璃哭笑不得地示意她先別哭了,然后扭头对著白朮说:“先生,烦请您替我婆婆看看吧。” 白朮点头说好,结果莫春却横眉竖眼地说:“等等!这人谁啊钟璃你就让他给娘看病?” 钟璃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说话,莫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先前给娘请的那些老大夫都没把娘的病看好,你这是上哪儿隨便找了一个江湖骗子来给娘看病?你该不是不想出钱给娘看病,故意找来这样的人吧?” 白朮的医术受到了质疑,这下不用钟璃说话白朮带著的小廝都不乐意了。 小廝往前走了一步,昂著脖子哼了一声,说:“你知道什么?我家公子是有名的神医!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如果不是看在这位夫人的面子上,你以为我家公子会隨便给人看病吗?还不赶紧让开!” 莫春一瞪眼还想再说话,钟璃却面色一冷沉声说:“小姑,这位先生的確是有名的神医,县城里那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你若是不放心大可去县城里打听打听,现在给娘看病才是最要紧的,你还不赶紧让开。” 钟璃之前抽的一巴掌莫春记忆犹新,不太敢跟钟璃正面对抗,听了这话哼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路让了出来。 钟璃对著白朮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先生请跟我来。” 白朮微微点头,跟了上去。 正房的床上,婆婆正仰面躺在床上,余光见著有人进来了,立马就扯著脖子仿佛要断气了一般拖长了调子哼哼。 莫大嫂一脸做作的忧心站在一旁,见钟璃带著人进来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娘病了这么长时间了,弟妹这会儿才想著来看看,看样子的確是忙著赚大钱,没功夫理会我们这些乡下亲戚了。” 钟璃懒得搭理她这种低级挑衅,无视了她对著白朮介绍,说:“先生,这位就是我那病重的婆婆了。” 听钟璃在病重二字上加重了咬音,白朮眉梢微微一扬,说:“我知道了。” 都说望闻问切,床上躺著的老太太虽然故作虚弱,可是白朮一眼看过去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再一仔细把脉,眉宇间就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妙。 钟璃一看白朮那神情就知道婆婆这病有蹊蹺,不屑地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透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低声问:“先生,不知我婆婆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应该如何是好?” 白朮也是个妙人。 他明知这老太太是装的,可是也没揭穿,反而是面露凝重,想了想才说:“老太太心火太重,思虑过多,故而血脉不畅呼吸困难,这才导致了臥床不起。” 钟璃嘴角抽了抽,接著问:“那应该开什么方子?吃什么药?” 白朮一脸高深莫测,沉吟了片刻,说:“光是吃药只怕是不能缓解病症,还得搭配针灸之术方能药到病除。” 一听还要针灸,躺在床上哼哼的婆婆立马一颤,忍不住问:“这么严重?” 白朮面沉如水的点头,说:“必须如此。” 婆婆闻言立马就露出了急色,分明就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这下就连钟璃的眼里都多了一丝笑意,问:“医理病症我也不懂,想来听先生的吩咐就对了,先生有什么需要,大可直接吩咐我便是。” 白朮见钟璃上道,唇角微微往上一勾,慢条斯理地说:“方子一会儿我开了,你让人去按方子抓药便是,至於针灸也不用担心,我那小廝从小跟著我耳濡目染,针灸一术学得最好,届时我们在莫家村停留几日,让他每天按时来给老太太扎针便好。” 钟璃听完心里悄悄鬆了一口气,点头说好,又听白朮装模作样地在婆婆面前吊了一会儿书袋,直把婆婆说得一脸恍惚,然后才忍著笑恭恭敬敬地將白朮从屋子里送了出来。 白朮隨身的小廝眼明手亮,见白朮出来了,立马就摆开了纸笔等著白朮开方子。 莫春也忍不住凑了过去,想看看白朮开的什么方子。 只不过莫春並不识字,见著白朮笔墨一片,自己却一个字都不认识,当即没了言语。 白朮下笔流畅,唰唰写满了半张纸,把药方递给钟璃,说:“夫人按这个药方抓药,一日吃三剂,记得一剂药只能吃一天,装药的碗要用大碗,寻常小碗药效不够,按这个方子吃下去,不说药到病除,起码心火也能往下降下几分。” 听白朮说得神神叨叨的,钟璃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方子,看清后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洋洋洒洒的一大篇,上边除了写了白朮先前所说的病症之外,写的居然只有一味药材,那就是黄连! 一天半斤黄连熬药喝下去,火气再旺,只怕也得喝得没了脾气。 钟璃忍笑將药方收了起来,神色恭敬:“谨听先生吩咐。” 白朮见状满意一笑,认真地在小廝耳边叮嘱了几句话。 小廝听了,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神色古怪,却还是点了点头,一挽袖子,背著装著针灸包的药箱就走了进去,当场就要给老太太扎针。 白朮先前跟小廝说话的声音太小,钟璃没听清,可是这点儿动静並不能瞒过莫清曄的耳朵。 莫清曄回想著白朮刚刚说的那几个扎了无害却能让人疼痛难忍的穴位,清冷的眸中也多了一丝浅笑。 这惯来爱装病折腾人的老太太,这回碰上个心狠手辣的白朮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钟璃,只怕是要吃苦头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屋子里就响起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哀嚎,声音大得嚇得钟璃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回头。 白朮在一旁悠哉悠哉地来了一句:“吃得苦中苦,方可药到病除,夫人不必太过忧心,左右是无害的罢了。” 钟璃听了嘴角狠狠一抽,没理会一脸茫然还在状况外的莫二嫂,亲自送著白朮出了院门。 莫清曄见了,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白朮跟钟璃说什么,赶紧拔腿跟了上来。 钟璃本想藉机跟白朮说一下莫清曄的情况,结果一看莫清曄眼巴巴地跟了上来,就知道这事儿不成,头疼地嘆了一口气,说:“先生今日帮了我个大忙,在此先谢谢先生义举了。” 如果不是白朮来了,屋里那老太太不知道还要怎么折腾呢。 第122章 无理由不能任性 白朮不以为意地摆手一笑,拒绝了钟璃递过来的诊金,就跟没看到莫清曄充满了威胁的目光似的,淡淡地说:“我本就想在莫家村盘桓几日,只是苦於找不到门路,不知应该在何地落脚,夫人既是莫家村人,不知是否知晓,我们主僕二人应该在哪儿找到落脚之地?” 钟璃一听白朮暂时没有要走的打算,心里一喜,立马就说:“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暂时在我家中停留两日可好?” 这话正好中了白朮的下怀,白朮忍著喜悦,点头说好。 莫清曄拧著眉想拒绝,不料还没说话胳膊上就被钟璃警告似的掐了一下,不得不闭上了嘴,只是看著白朮的目光怎么看都透著一股阴测测的意味。 白朮打了个激灵,果断无视了莫清曄,扭头跟钟璃说起了別的,钟璃一心想著让白朮给莫清曄看看,耐心出奇的好,哪怕是自己不太了解的地方也能跟白朮聊上几句,一时莫清曄在一旁默不作声,倒是彻底没了插话的机会。 不一会儿,给老太太扎针的小廝出来了,身后还跟著一脸惊恐心有余悸的莫春。 显然,刚刚的针灸过程给莫春造成的惊嚇並不小。 小廝一脸正色,恭敬地跟白朮匯报,说:“公子,这位老夫人病症严重,只怕这针灸得一日三次搭配著药,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莫春一听立马就瞪圆了眼睛,尖声说:“什么?!一日三次?你是想扎死我娘吗?!” 就刚刚老太太疼得那死去活来满头冷汗的样子,这要是一天扎上三次那还得了! 莫春心急得不行,正想指责钟璃是不是故意带著人来折腾老太太,结果就听到白朮对著钟璃说:“针灸一次诊金便是二两银子,一日三次,加上吃的药那就需八两,斥资不菲,不知夫人是否承担得起?” 莫春一脸震惊:“什么?!要那么多银子?!” 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愁苦,苦笑著说:“只要我婆婆的病能好,就是再要多少银子,那也是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出的,倾家荡產也在所不惜,先生只管开方子治病便是。” 有了钟璃这话,白朮微微頷首,又交待了几句云里雾里听不清真意的话,这才在莫春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跟著钟璃离开了莫家。 出了莫家的大门,钟璃安抚了莫二嫂几句,让她先回家去,莫二嫂忧心忡忡地走了,白朮生怕自己刚刚说的价格钟璃当了真,立马解释说:“先前那话是我胡诌的,这老太太的並无任何病症,夫人只管出那开药的钱就好。” 钟璃终於忍不住笑了出来,说:“先生心意我明白。” 一斤黄连不过百文,这一日出上半斤黄连给老太太清火明目,钟璃还是捨得的。 经过这事儿,钟璃对白朮主僕二人的感官越发的好,直接拎著不情不愿的莫清曄,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著回了家。 整个莫家村就钟璃一家是青砖瓦房,收拾得齐整明亮,白朮下车一看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確是不太挑剔吃住,可是若是在莫家那种连脚都下不去的地方住上几日,他难免还是会有些难以接受。 显然,钟璃这个房子,他就满意了许多。 钟璃来之前就想好了,她跟莫清曄住的里屋挪出来暂时让白朮主僕二人住,她跟莫清曄在外边那间打地铺。 白朮听了连连推辞,直说自己跟小廝住外间就好,钟璃若是坚持他就只能给钱了。 钟璃爭不过,只能带著莫清曄把外间收拾好了,又抱出了乾净的被褥在木板上铺好,都准备好了,这才洗手出去打算做饭。 钟璃到哪儿莫清曄就寸步不离地跟著到哪儿,那野兽护食的样子看得白朮眼角抽搐,笑吟吟地跟钟璃说自己打算出去在村子里逛逛,跟钟璃问了几句路线並且天黑之前就会回来,然后就带著小廝出了门。 白朮走了,莫清曄不露痕跡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想著应该找机会赶紧把这人赶出去,结果就听到钟璃说:“莫清曄同志,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白大夫?” 虽然钟璃並不是很想把莫清曄对把白朮的排斥想到主观臆断上,可是莫清曄的抗拒实在是太明显了,她想要装作没看出来都做不到。 莫清曄听了微微一怔,隨即哼唧著垮了脸,不太服气地说:“阿璃,我没有不喜欢他。” 他就是单纯地烦白朮。 烦得恼怒自己当时怎么没直接弄死他。 钟璃看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头疼地嘆了一口气,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不喜欢白大夫,来者是客,你都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知道吗?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想请白朮给莫清曄看看,这种原因不明的任性,绝对不能继续纵容下去。 钟璃打定了主意,板著脸说:“反正,你若是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你就不能这样做,这几天白大夫在咱家借住,你客气点儿,知道了没有?” 钟璃虽然声音不大,可是莫清曄一听就知道她是认真的,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闷声说好。 钟璃没办法,又不忍心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索性哄著他跟自己一起出了门。 白朮开的药方里唯一的一味药就是黄连,这玩意儿村里没有,得到镇上去买。 顺带著还能买一些別的菜回来,晚上正好用来招待白朮二人。 钟璃带著莫清曄去了镇上,白朮主僕二人也在莫家村里拥有了除了莫家老太太以外的第二个病人。 对真正的病人白朮的態度好得多,寻常病症往往不用开药,几针扎下去就能立马看出疗效。 有了第一个的宣传就紧接著有了第二个,几乎不用怎么宣传,莫家村里的村民就都听说了,钟璃特意重金请了一个有名的神医来给婆婆看病,这位神医现在还在村里免费义诊的事儿。 白朮给村民看病的时候,也藉机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例如莫清曄是走丟了好几年的,不久前才回来,现在跟著钟璃分家在一旁单过,跟钟璃的感情很好。 听了不止一人说钟璃跟莫清曄的感情很好,白朮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正因为感情很好,所以才怕我多嘴吗?” 那样一个无法无天的人,竟然也会有怕的? 还有那个人,不好好地当自己的贵人,跑到这乡野之中装疯卖傻,图的究竟是什么? 白朮直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看样子这看似普通的莫家村,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第123章 烤肉配上烧刀子 村里发生了什么钟璃並不知情,她大手一挥买了五斤黄连,这会儿正纠结晚上做什么,想了半天没头绪,索性就问莫清曄:“莫清曄同志,你晚上想吃什么?” 莫清曄啊了一声没有回头,眼睛却直勾勾地盯著路边的一个摊子不眨眼。 钟璃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个卖羊肉串的摊子。 羊肉穿成了串在炭火上炙烤,烤到一半洒上孜然辣椒粉,香味浓得钻进人鼻子里就不会出来。 莫清曄盯著快要流口水,钟璃却说:“那做得不乾净,吃了怕坏肚子。” 那烤肉虽香,可是烤肉的那老板的仪容钟璃就不想再多看一眼了。 那手黑得泥垢层层叠叠的,就跟八百年没洗过似的,看一眼就觉得辣眼睛。 钟璃可不敢让莫清曄吃那样的东西。 莫清曄听了虽然没闹著要吃,可是那眼巴巴的小表情骗不了人。 钟璃无奈地嘆气,说:“想吃烤肉?” 莫清曄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钟璃妥协说:“那我们晚上就吃烤肉,我回去给你做,別盯著那个不放了,我不会给你买的,死心吧少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想好了晚上吃什么,钟璃目的明確地带著莫清曄开始採购。 买上三斤羊肉三斤猪肉,还搭上了几斤排骨,配齐了烤肉需要用的各色调料,然后又去铁匠铺里买了一个细细的铁网,最后从铁匠铺子出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个卖鱼的收摊子,钟璃挑了一尾活蹦乱跳的草鱼,栓上草绳让莫清曄拎著,又买了两坛酒。 一坛是桃酒气味清淡爽口,另外一坛则是酒味香醇的烧刀子烈酒。 东西都置办全了,钟璃带著莫清曄火速回程。 到家后,莫清曄自告奋勇地去杀鱼了。 钟璃见他做得有模有样的,把鱼交给他,自己去准备其他的。 羊肉横著切断肉中的纹理,轻轻地用刀背敲打片刻,横切成薄薄的肉片,然后用黄酒配上生薑片醃製去腥入味。 猪肉切片跟排骨一块儿醃製,用一个小盆装著。 莫清曄弄好的鱼,用同样的法子横切刀黄酒去腥,倒入盐醃製入味。 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钟璃又找出了土豆削皮切片,在后院里她跟莫清曄开垦出的菜地里摘了新鲜的茄子青椒西红柿。 茄子洗净后从中切开备用,青椒则是把中间掏空,然后把剁碎用香料调製好的猪肉馅塞进去,装好放在一旁的盘子里。 剩下的青椒和几个西红柿被钟璃切碎,混著猪油肉末放入铁锅熗炒,成了一碗浓浓的青椒肉末酱,准备一会儿用来烤茄子。 钟璃考虑到光吃肉可能太腻了,趁著铁锅的热度没歇,又往火膛了加了一些柴火,快速和麵摊了不少薄得透光的饼皮,顺带还切了一些大葱细丝,洗了一小盆生菜。 菜准备得差不多了,钟璃张罗著让莫清曄將去年过冬的时候用的火盆搬了出来,把火灶里的红炭夹出来放进去,又加了特意买的无烟的银炭,然后找来几块平稳的砖块,稳稳地在火盆上搭了一个台子,確定高度合適后,將洗乾净用滚水煮开消毒过的铁网放了上去。 钟璃刚刚把吃烤肉要用的酱料调製好,白朮也带著小廝回来了。 走到门口,就能闻到里边传出的一阵香味,忙了一天白朮就吃了点儿乾粮,一时忍不住脚步都快了一些。 见白朮回来了,钟璃微微一笑,说:“白大夫回来了,正好马上就要吃饭了,洗手坐下就能开动了。” 白朮也没客气,带著小廝洗了手,看莫清曄都跟在钟璃的身后转来转去的,没好意思乾巴巴地坐著等著吃,笨手笨脚地跟著钟璃帮著把装好的各式盘子端到火盆边上的一个专门用来放盘子的架子上,听钟璃说可以了才双双坐下。 每个人面前两个碗,一个装著的是钟璃用青椒炒出来的油酱,另外一个是乾的辣椒麵。 除了钟璃,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这么吃,一时不知应该怎么下手。 钟璃笑了笑,在铁网上轻轻地刷了一层芝麻油,然后用公筷將醃製透了的肉片夹到铁网上,薄薄地刷了一层酱油,肉片在炭火的炙烤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香味也一阵一阵地扑鼻而来。 不光是莫清曄看得不眨眼,就连白朮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朮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喝了一口,笑著说:“夫人好手艺,今日叨扰,倒是我们有口福了。” 钟璃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说:“准確地说你们是沾了我家清曄的光,若不是他想吃烤肉,我也想不到这样弄。” 钟璃先將烤好的一块肉夹进了莫清曄的碗里,哄孩子似地说:“好了,惦记一天了,快尝尝吧。” 白朮闻言眉梢微微一挑,似笑非笑地看了莫清曄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这位跟钟璃平日里相处竟然是这番场景。 莫清曄喜欢钟璃对自己特殊照顾。 察觉到白朮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不在意,盯著钟璃给自己夹的第一块肉眼里一亮,心急似的用筷子赶紧夹著往嘴里塞。 肉太烫了,他这一著急被烫得连连吸气,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肯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赶紧给他倒水,又让他慢点儿吃,给他夹肉的同时,还怕他吃腻了,教他怎么用生菜卷著饼还有肉一块儿吃。 莫清曄似乎不太会弄,全程都是钟璃在照顾他。 白朮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了,全程自己动手,不管是夹了肉的青椒还是炙烤后跟肉酱融为一体的茄子,又或者是早就醃製入味的肉,都让白朮吃得眼前一亮。 一口烈酒一口肉地吃下去,饶是白朮这个吃惯了各种山珍海味的贵公子也不禁对钟璃竖起了大拇指。 莫清曄吃了一会儿,烤鱼熟了的时候,眼疾手快赶紧將鱼头附近刺少的那一块夹了起来,低著头仔细把小刺都挑乾净了,献宝似的放进了钟璃的碗里。 钟璃轻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吃著鱼,时不时地跟白朮閒聊几句,场面还算热络。 浅显聊了一会儿,白朮心里对钟璃给自己带来的惊讶就越发明显。 钟璃跟他认知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一样。 不管是他知道的那些闺阁千金又或者是寻常市井中的普通妇人,钟璃跟她们的差异都是那么的明显。 爽朗大方,骨子里还透著一股说不出的利落,言行有度举止不说优雅,可是也绝对是礼数充足,而且她的身上还带著一股引人侧目的淡然,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会影响她的气度。 这样的人,说是一个名门世家培养出来的千金也不为过,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村里? 第124章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半个时辰后钟璃准备好的食物吃得所剩不多,眾人酒足饭饱也算是尽兴。 虽然钟璃盯得紧没让莫清曄多喝酒,可是到底还是被这嘴馋的偷著喝了两碗烈酒,等钟璃发现,这人早就已经醉得目光迷濛神志不清了。 钟璃虽然也喝了一些,可是还算清醒,哭笑不得地扶著东倒西歪的莫清曄,对著明显也有酒气的白朮说:“床铺已经收拾好了,先生若是想歇息,直接进屋便是,我丈夫醉了酒,我先扶他进去休息,就不继续陪著先生了,先生还请自便。” 白朮內心惊讶於莫清曄跟钟璃的相处模式,闻言哈哈一笑,不拘小节地说:“多谢夫人款待,夫人自去忙就好,不用分心管我们二人。” 钟璃笑笑,扶著不住嘟囔的莫清曄进了里屋,哄孩子似的安抚著他让他赶紧睡觉。 白朮撑著小廝的手站了起来,酒意过重身影晃了晃,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说:“你將这里收拾乾净了再进去,人家苦心招待我们,总不至於连残局都还要主人家来动手收拾。” 小廝应声说好,扶著白朮收拾了一番,將他安置好了,这才转身出去院子里收拾残局。 时至半夜,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原本在钟璃身旁睡得正好的莫清曄突然睁开了眼睛,眼里清明一片,再无半点酒意。 莫清曄轻手轻脚地坐起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细长的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钟璃的鼻尖晃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异香袭来,不多久钟璃的呼吸仿佛就更深沉了一些。 莫清曄將瓷瓶收好,试探著轻轻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没有半点反应。 莫清曄呼出一口气。 之前他对钟璃用过一次这个东西,就引起了钟璃的警觉,至今屋帘上掛著的那些铜钱都还没撤去,若不是不想惊动钟璃,他也不想用这样的法子。 莫清曄眸光微敛,不引起任何声响地从床上下来,放轻了脚步从里屋走了出来。 外间,白朮原本正跟小廝睡在地铺上,可是口鼻间突然多了一个大力,顷刻间被生生捂醒。 莫清曄的脸隱没在光线昏暗的黑暗中,见白朮睁开眼看著自己却无半点惊慌,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嗤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跟我出来。” 白朮眼珠往钟璃睡著的里屋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眨了眨眼。 莫清曄见状鬆开了捂著他的手,脚步飞快地往外走。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com】 白朮顺势爬了起来,对著一脸惊恐想要跟著的小廝摆手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轻轻地跟了上去。 屋后的林子里,莫清曄负手站著,面无表情地看著一步步朝著自己走过来的白朮,一时间想了很多。 他甚至想要不要把白朮掐死在这里,可是转念一想白朮好端端的损失在这里失了性命,难说会不会引起旁人警觉带来更多的麻烦,更何况钟璃现在对白朮异常看重,白朮若是出了事儿难免钟璃会察觉到什么,只能苦苦抑制著心里的那股杀气。 可是他压製得再好,白朮生性敏决又怎会没有察觉到? 白朮苦笑了一下,率先出声,说:“我对阁下並无恶意,我以为您应该是能猜到的。” 用了敬称,就证明白朮暂时还是將自己放在低莫清曄一等的位置上的。 莫清曄闻言神色不动,嗓音清冷:“我警告过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白朮这时候若是还不明白自己是真的犯了这位的忌讳,那他就真的可以把自己脖子上的那个脑袋拧下来给莫清曄当球踢了。 只不过白朮只是好奇,並不是想坏莫清曄的什么事儿,所以白朮觉得,莫清曄不该对自己有如此浓重的杀气才是。 似乎是不满白朮的油盐不进,莫清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管你出於什么原因出现在这儿,可是你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敢有什么小动作,就算你是白家的二公子,你这条命,我也是要的!” 似乎是为了证明莫清曄没有虚张声势,话音落下,白朮的耳畔就闪过一丝劲风,他脑后的一棵树干上深深地插著一柄飞刀。 冷光粼粼的刀刃在夜色中无比刺眼,洋溢著无声的危险。 刚刚这柄飞刀只要稍微再往里歪一点,插中的就不是树干了,而是白朮的脑袋。 莫清曄冷眼看著白朮骤然变色的面孔,冷冷地说:“想保命,明日就离开这里。” 话音果决霸道,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白朮的后背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面对杀气四溢的莫清曄,他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说:“就算我走了,阁下就能保证,夫人不会再去找別的人来给据说痴傻的丈夫看病吗?我能识破的,旁的大夫自然也能识破,就算今日我不说,难免旁人也不会说,我……” 莫清曄不耐地打断了白朮的话,无声冷笑:“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这有什么难的?” 白朮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著莫清曄没了言语。 莫清曄似乎並不觉得自己先前的话有多让人惊惧,淡淡地说:“只要白二公子不坏我的事儿,旁人如何我自有处理的法子,白二公子,好走不送。” 说完,莫清曄转身就要往回走,白朮狠狠一咬牙突然说:“纵使阁下权势滔天也杀不尽天下大夫!”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莫清曄身影一闪突然就出现在白朮面前,指尖还夹著一柄指长的小刀,毫不留情地抵在了白朮的脖子上。 莫清曄神色平淡一点也看不出他正拿捏著一个人性命,口吻轻得不能再轻:“想求死,那我成全你。” “等等!” 白朮这会儿是真的相信莫清曄是想要自己的小命了,什么好奇心也顾不上了,连忙说:“若是我可以帮你呢。” 莫清曄眉梢微挑:“哦?” 脖子上的力道轻了几分,白朮忙不叠赶紧说:“现如今普天之下医术声名比我更甚的人不过一二,若是我出面为夫人解忧,想来夫人暂时就不会再寻別人来给你看病,我既知晓阁下身份,答应了会帮忙掩饰,自然不会在夫人面前露出马脚,这对王爷而言,可是省了不少杀人灭口的麻烦!” 说到杀人灭口的时候,白朮几乎在忍无可忍地磨牙。 若早知道一时好奇会引来杀身之祸,白朮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撞上门来。 只是现在人在刀下身不由己,再不忿,他也只能咬牙认输。 第125章 家贼难防 莫清曄似乎是被白朮的话说动了,迟疑了一下,缓缓將手里的刀移开。 白朮见状赶紧后退几步,拍著胸口不住地大喘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莫清曄静静地看著他,淡淡说:“再一再二没再三,你若是敢多嘴,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白朮闻言当即忘了这杀神的身份,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咬牙说:“王爷放心,我这人惜命得很,不至於为了这么个事儿就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莫清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抽身离去。 直到確定这人走了,白朮才如释重负地靠在树干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为了好奇心看个热闹差点把小命给丟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谁能不憋屈?! 白朮狠狠地盯著莫清曄离开的方向,忍无可忍地磨牙:“今儿这笔我记下了,你给我等著!” 钟璃一夜好梦,並不知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白朮脖子上刺眼的红痕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一句:“白先生脖子上是被什么剐蹭到了吗?” 白朮忍住了磨牙的衝动,云淡风轻地一笑,说:“不过是不小心被树枝掛了一下罢了,算不得事儿。” 说完,他忍住了往莫清曄方向扭头的衝动,將小廝打发去给莫家老太太接著扎针,而且白朮还特意叮嘱了,说怕农家妇人熬药时看不懂火候失了药性,让小廝在莫家亲自帮著熬药,盯著莫家老太太把药喝下去才能回来。 钟璃想到白朮药方中的半斤黄连,打了一个寒战,越发觉得大夫这种生物不能轻易招惹,报復起来实在嚇人。 沉默著吃早饭的莫清曄则是淡淡地瞥了白朮一眼,什么也没说。 不消多久,小廝回来后详细跟白朮匯报了莫家老太太的情况,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特意描述了一下老太太扎针时的呼天抢地和喝药时的百般痛苦,白朮听了,阴沉了一上午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就连钟璃都忍不住发笑。 老太太这回作妖,可真的是要狠狠吃一番苦头了。 钟璃之前本还想著应该怎么找机会跟白朮开口,让他好好地给莫清曄看看情况,不料白朮今日竟然主动提了起来,说要重新给莫清曄诊治一番。 钟璃听了喜出望外,赶紧把不太情愿的莫清曄揪了过来,请白朮给他好好看看。 白朮一脸高深莫测的凝重,不再像之前给莫清曄第一次诊断似的只把脉,拿出了整齐放著一排闪亮银针的小布包,密密麻麻地在莫清曄的头上扎了一排小银针。 莫清曄明显受苦不轻,连脸额角也多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钟璃在一旁看著颇为心疼,忍不住拧著眉问:“白先生,扎这么多针是为何?” 白朮面色端凝,沉声说:“夫人既然说了这病是幼时摔倒后遗症影响心智,难免脑內还有残存的瘀血未除,扎针能促进血脉循环,这瘀血散了,令夫的病症想来也会好上几分。” 钟璃对医理並不了解,听了白朮的话一时愣愣,再一看白朮胸有成竹的样子,心头一跳,忍不住问:“那他这病能治好吗?” 白朮阴测测的勾唇一笑:“只要长期坚持服药,时间久了,自然是会好的。” 別说是把一个原本没病的人治好,就是一个真的有病的,被他这么折腾一番,只怕也要痛得自己赶紧清醒恢復神志。 白朮铁了心地要在莫清曄身上找补回自己受的憋屈,心狠手辣地用银针著实折腾了莫清曄几天,扎的都是那种能让人剧痛无比却又不会有害的穴位,莫清曄哑巴吃黄连,又没有明著反抗的由头,简直就是苦不堪言。 扎了五六天的针,就连莫家老太太也终於不堪忍受这样的痛苦不得已承认自己的病终於好了,莫清曄的治疗才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白朮开了两张方子交给钟璃,说:“这是药方,夫人按这个方子抓药来给令夫服用,到时候了,令夫的病情自然会有所好转。” 钟璃抓著药方看了又看,上边的字都认识,可是具体有什么作用却不明就里,神色悻悻地问:“那一日吃几次?这药方能用多久?” 白朮本想说一日三次一大碗一顿不落,可是余光瞥见莫清曄饱含杀气的目光,临时打了个顿,清了清嗓子强撑勇气,说:“三日用一次,一次一碗,这药方能吃半年,半年后,若是病情还无好转,夫人可到这个地方找我,届时我必再为他重新开方子。” 白朮折腾得差不多了,自然也知道莫清曄的耐性也消耗得所剩无几,不想再在这儿耽搁下去给莫清曄对自己下黑手的机会,给钟璃留下了一个复诊的地址后,脚底抹油就想溜。 只不过相处几日白朮对钟璃的印象实在太好,走之前也没忍住对她说:“夫人心性纯善洒脱,世间难得一见,只是日后还需多个心眼,毕竟这世人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往往有些出其不意的人才是需要防备的恶人,夫人还要多加警惕才是。” 白朮说完,身上就多了一道刀子似的阴冷目光,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 钟璃听了没多想,只以为白朮说的是莫家那些人,笑了笑就说:“先生好意我谢过了,日后先生若再来莫家村,我夫妇二人必然扫榻相迎,以谢先生大恩。” 白朮推辞了一下钟璃给的诊金,也没让钟璃送,自己带著小廝头也不回地出了莫家村。 白朮走了,钟璃又抓著那两张药方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到底是没看出个结论来,只能是心怀期待地將药方收好,对著莫清曄说:“明天我就带你去抓药,以后按白先生说的好好吃药,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好了。”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被收起来的药方,忍住了扭头劫杀白朮的衝动,闷闷地说:“阿璃,我要是一直不好怎么办?你会嫌弃我吗?” 钟璃被他这患得患失的样子逗乐了,好笑地说:“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莫清曄眨了眨眼没说话。 钟璃怕他介怀自己坚持找大夫给他看病的事儿,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下,慢条斯理地跟他讲道理。 “我之所以坚持想要给你找大夫,是因为不希望你一辈子都这么浑浑噩噩地下去,只要有治好的希望,不管费多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是我们能出得起的,就不应该放弃希望,至於能不能治好,我们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但是总该要竭尽全力了,以后的人生回想起来,才不至於因为这个后悔,知道吗?” 第126章 老太太你想当强盗啊!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似明白了又像是不明白。 钟璃也没指望他能听懂这个,笑著揉了揉他的头就把这事儿岔开了说起了別的。 钟璃正在跟莫清曄说明日去镇上抓药的时候应该给莫清曄置办量身衣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莫三叔的声音:“清曄!清曄媳妇儿!你们在家吗!” 不等钟璃说话,莫清曄就率先迎了出去。 莫三叔见了,赶紧说:“清曄啊,赶紧叫上你媳妇儿,你家里闹起来了,赶紧回去看看吧啊!” 钟璃从后边出来有些诧异,问:“三叔您说闹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莫三叔显然也觉得这事儿糟心,嗨了一声,说:“先跟我过去吧,一边走一边说。” 钟璃不敢耽搁,带著莫清曄跟著莫三叔上了马车,匆匆朝著莫家赶。 路上,钟璃也总算是从莫三叔的口中弄清楚了原委。 婆婆不堪天天针灸喝苦药的痛苦,终於病好了,这莫老二从家里分出来一事自然要再提上日程。 莫老二跟莫二嫂去到家里,刚刚试著跟在家的婆婆提了一句,婆婆立马就炸了锅,嚷嚷了起来,还让莫春去將村里的族老们都请了过来,说莫老二要逼死自己,寻死觅活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莫老二虽然憨厚老实,可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轻易在房子的事情上鬆口? 这一来二去的,谈不拢,就又吵了起来。 一吵,婆婆见自己胜算不大,哭天喊地地倒在地上说自己又犯了病,钟璃他们到的时候,刚刚被人抬进了屋子里,隔著墙壁都能听到她抑扬顿挫的咒骂哭喊,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自己养了个狼心狗肺的娃子,不顾老母重病就要分家產逼死爹娘。 这话之前钟璃也被骂过,不痛不痒地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曾经掏心掏肺地养家的莫老二听了,却跟扎心一般的疼,一个大汉子被骂得红了眼睛,丧气地捂著脸蹲在院子里一言不发,旁边还站著一个同样不住掉眼泪的莫二嫂,怀里还抱著一个神情瑟瑟的孩子。 院子里还站著不少人,好些都是之前分家的时候钟璃见过的,想来是村里的叔伯长辈。 只不过这时候这些长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听著婆婆一句接著一句的咒骂,其中有一个脾气火爆的,更是直接说:“既说是病了,那就赶紧去请大夫回来看看!这病著不请医问药,在这儿一个劲的哭喊算怎么回事儿!” 这位叔伯见著钟璃来了,连忙说:“清曄媳妇儿之前不是请了一个神医回来吗?那神医还在村里吗?赶紧把人请过来给你婆婆看看,这到底是什么病症竟这般不容易好!” 白朮一早就走了,钟璃正想解释一下,结果就听到婆婆在屋子里喊:“不行!我不要钟璃请的那个大夫!钟璃就是没存好心想让人来折腾我的,那一天天的扎针一碗碗的苦药喝下去没半点功效,那人说不得就是钟璃找来想弄死我这个老婆子的骗子!” 钟璃无端受了迁怒张了张嘴正想解释,结果围观的村民就忍不住帮腔说了一句:“莫家婶子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那神医之前除了给你看病,那还免费看好了村里的不少人!就连我那积年的腿疼神医也只是扎了两天的针就给我治好了,那哪儿能是骗子?” “就是,我娘的腰也是神医扎针治好的,那分明就是医术盖世的神医!” “对啊,而且我听那位神医的隨从说了,神医之所以会来咱们莫家村,那是因为清曄媳妇儿了大银钱特意请来给她婆婆看病的!清曄媳妇儿用心良苦,造福了咱村里的村民,怎地到了莫家婶子嘴里就成了这般不堪之人?” 之前受过白朮诊治恩惠的村民,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给钟璃开口的机会,就把嗷嗷喊著的婆婆堵了一个哑口无言。 钟璃心里好笑,面上却露出了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多言的愁苦,苦笑著说:“还好村里有眼明心亮的人知晓我並无恶意,不然婆婆今日这话一出,只怕我以后就真成了那居心叵测的恶人了。” 莫清曄憨憨的,好像没太明白这些人在说什么,不过她看钟璃不高兴,立马也跟著说:“阿璃没想害人,阿璃是真想给娘治病的。” 一个傻子能说谎吗? 那当然不可能。 更何况莫家村近日受了白朮恩惠的人不少,这时候不用钟璃自己辩解什么,自然有的是人替她说话。 其中还不乏给钟璃出主意,让她再把那位神医请回来,让神医给婆婆诊治的人在。 婆婆一听还要把那神医请回来,立马就想到了那扎针时候的痛苦,哪儿还能忍? 婆婆立马也不装病了,也不躺著了,终於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咣唧往地上一坐,面目狰狞地说:“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房子是万万不能分的!莫老二一家狼心狗肺想要把我们老两口逼到绝境,村里人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 村长也是受够了这个老太太的泼辣之气,阴沉著脸说:“那你想如何?” 婆婆眼珠子骨碌一转,说:“粮食田地分了也就分了,可是房子不成!” 村长没好气:“这房子建的时候老二一家也是出了力的!凭啥不让分?不分房子,你让老二一家去哪儿住?流落街头吗!” 婆婆一提这个顿时就更来劲了,昂著头不服气地说:“什么流落街头?他们一家分明早就搬到钟璃承包那林子里去了,他一家住著新房子又大又敞亮,还贪心不足想要图这点儿房子,凭什么给他分!” 莫老二忍无可忍,闷声呛了一句:“娘!那林子里的茅屋是老三跟弟妹所建,跟我有什么关係?!那是老三和弟妹可怜我一家无家可归施捨给我暂时落脚帮忙干活的,怎地到了你嘴里那房子竟然成了我的!” 钟璃在一旁听著默默点头,心想:就是就是,那是我的你凭什么当做莫老二的? 这老太太不讲理的招数与时俱进越发厉害了啊! 然而听了莫老二的话,婆婆非但没有一点儿收敛的意思,还得寸进尺地说:“既然你住上了,那就是你的,你既已得了房子,为何还盯著家里这点儿东西不放?莫老二我告诉你,老娘是不会同意分房子的,你若是厉害,那就让钟璃把那房子给你,不成那就拉倒!家里的这个,你想也別想!除非我死了,不然我是不可能会同意的!” 钟璃??? 啥玩意儿?! 你们分家不成,难道还想明抢我的?! 老太太这是撒泼不成想改当强盗啊! 第127章 谁给小姑子出嫁妆? 莫家老太太说了一句惊骇眾人的话后,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谁也没想到,这老太太竟然能无耻到这种程度,堂而皇之地当著钟璃的面,就把钟璃的財產划拉到了莫老二的头上。 钟璃瞠目结舌,莫老二也被噎得没了言语。 这咋说? 还能咋说! 看大傢伙都不说话了,老太太似乎还挺得意,昂著脑袋理直气壮地说:“反正你要分这房子就是要我的命!你敢逼著我分房子,我就能立马上吊死在你面前!让大傢伙都看看你是怎么狼心狗肺把自己亲娘逼死的!” 老太太正情绪高昂的时候,莫家能主事的公公带著莫老大两口子总算是回来了。 看到钟璃的时候,公公阴沉沉地横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不满已经达到了极致。 就连莫老大两口子也没忍住衝著钟璃瞪了一眼,目光颇为愤恨。 钟璃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静静地站著没说话。 瞪我有用吗? 没用! 你就是把眼珠子瞪脱框了,也休想拿我的一分一毫! 公公越过人群走到中央,狠狠地剜了地上坐著的婆婆一眼,说:“当著乡亲们的面你这样像什么样子?赶紧给我起来好好说话!” 莫家老太太再蛮横,对公公这个一家之主还是有一些畏惧的,虽然不满,可还是哼哼著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横眉竖眼地瞪著莫老二,期间还送了钟璃一个免费的大白眼。 钟璃冷冷一笑不做回应,公公却说:“既然大傢伙都来了,那就到屋里说好好说道说道,在这儿堆著不是个事儿,村长你觉得呢?” 村长这会儿的耐心已经消耗到了极致,看莫家这群人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想也不想就说:“进去说!进去再说!” 一行人进了屋子,唯有的几个凳子被村里的长辈坐了,钟璃跟莫清曄是晚辈自然只能跟人群一块儿站著。 不大的正屋被一群人挤得满满当当的,在村长的主持下,开始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 不让莫老二分房子,这显然是不行的,拿钟璃的私產抵那更是无稽之谈。 这老房子当初盖的时候,莫老二那也是出了一分力的,更何况莫老二在村里还有土地的名额,必须给他按人头分。 婆婆一听这话还想嗷嗷,可是却被村长那饱含警告的眼神看得一哆嗦不敢喊,只能涨红著麵皮吶吶地站著。 村长也心烦,想快刀斩乱麻赶紧把这事儿弄出个结果,听了一会儿想了想,就说:“这样,按村里的规矩分,老二当初出了多少力,咱村里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让他拿多的,就按他的份儿给!” 公公皱眉:“可是这若是分了,那我们老两口……” 村长不耐地打断了他的话,说:“老二分走的只是偏房!又没分到正屋,怎么就影响著你们老两口的住处了!” 公公噎了一下,脸色不佳。 村长懒得理会他,三两下就將房子按规矩分好了。 考虑到莫家两个老的是挨著莫老大住的,莫老二只按规矩得了小的西边偏房,老房子的大头还是没动。 见房子真分了,莫老大不满地说:“老三要分家,老二也闹著分了出去,那以后爹娘挨著我们,吃喝拉撒都是我的事儿,他俩难不成就不用管了?” 莫老大两口子不事生產,性子又怠懒,离了莫老二卖货的收入,还要供一个娃娃念书,这家里当真是捉襟见肘。 要说不愿意莫老二分家出去的,莫老大一家必须是首屈一指的不情愿。 莫老二还没说话,钟璃就说:“大哥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分家之前我就说过的,我只是不在这个家过了,爹娘的事儿我啥时候说过自己不管了?” 就跟怕莫老大健忘似的,钟璃还提醒他,说:“大哥別忘了,之前娘说不舒坦,那大夫也是我请来的,抓药的钱也是我出的,大哥现在还没跟我摊钱呢,我何时撒手不管过?” 莫老大被钟璃狠狠地懟了一下,恨恨地盯著钟璃没说话。 婆婆则是想起了那个神医给自己带来的痛苦,死死地盯著钟璃磨牙。 莫老二闻言也赶紧跟著说:“弟妹说的是!分家又不是以后都不管爹娘了,就算从这个家出去了,侍奉长辈的责任我们是认的!” 屋里坐著的村里长辈听了,都满意点头。 村长更是说:“说得在理,树大分叉人大分家,分家又不是断绝血缘关係,日后你们老两口有啥事儿,再把孩子们叫回来便是,我看清曄媳妇儿就做得很好!” 婆婆吊著眼睛嚷嚷著说:“她哪儿做得好!她请个江湖骗子来差点没折腾死我!” “休要胡说!” 村长终於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铁青著脸说:“莫家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清曄媳妇儿了重金请了神医回来给你看病?你怎么就不晓得好赖?那神医医术精湛给咱们村里不少人都看好了病,怎地到了你这儿就没用?!” 看婆婆缩著脖子没了声气,村长哼了一声,说:“我看你那病不是在人,是在心!病在心里,通天的神医来了也治不好你的心病!” 村长难得的强势,三两句將局势压住,清了清嗓子,说:“如果都没別的意见,那就按现在说好的办。” 莫大嫂哼唧了半天一直没找著插话的机会,这会儿终於忍不住了,梗著脖子说:“那小姑呢?这家里还有个没出阁的姑娘呢!这在家里的吃喝拉撒哪样不银子?日后出嫁,难不成就我跟她大哥管?” 之前几家在一块儿就罢了,这眼看著莫老二也要分家出去,就留下个难缠的老婆子和个好吃懒做的小姑子,莫大嫂怎么想都觉著自己亏了,急赤白脸地嚷嚷著说:“不成!小姑子还没出嫁,按理说这事儿就应该由几个当哥哥的管,凭啥老二老三分出去了,就把这事儿丟给我们了?我不同意!” 莫春尚未出嫁在家里,的確是个问题。 婆婆听了更觉醍醐灌顶,当即就拍著大腿重振旗鼓地嗷嗷了起来,说:“她大嫂说得对!这日后春出嫁,几个哥哥都是要陪嫁妆的!分家出去了的也得认!不认不成!” 莫春见牵扯到自己的利益了,也不顾姑娘的羞耻了,赶紧跟著点头,说:“就是就是!” 公公也跟著一脸为难地说:“村长,我跟春她娘都老了,那黄泥地里刨不出多少银钱给她做面子,这事儿,当真是只能指望她的几个哥哥了。” 意思就是,他是赞同婆婆跟莫大嫂的说法的。 要几个哥哥为未嫁的莫春出嫁妆。 这哥哥为妹子出嫁妆的事儿並不是没有,这个要求並不过分。 村长面露沉思,钟璃见状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再生变故,赶紧说:“爹娘说得在理,这小姑子出嫁,我们几个当哥哥嫂嫂的自然要跟著出一份力。” 婆婆闻言面露惊讶,似乎是不相信钟璃怎么会这么说。 第128章 你咋不把门板扒下来啃了?! 钟璃压下了想插话的莫二嫂,上前一步,笑著说:“按咱村里的规矩,这新姑娘出嫁陪嫁通常是两床新被子一双蕎麦壳枕头,还有一身新衣裳加一个柜子,折算下来合计银钱拢共二两银子,按规矩爹娘也得出一份,那就合作四家,这二两银子打散了算,那就是一家五百文,两个嫂子觉得如何?” 莫大嫂本来以为这事儿只能摊派到自己头上了,此时听了钟璃这公平划分,顿时也没了言语。 唯独莫春忿忿咬牙,说:“二两银子就想把我给打发了?钟璃你该不是以为在打发叫子!不行我不同意!这也太少了!”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苦笑著说:“小姑是待嫁之身,想来不太了解这村里的习俗,別说是咱们莫家村了,就是这十里八村的,谁家嫁姑娘都是这般规矩,这陪嫁仔细算下来已经不少了。” 寻常人家嫁女儿,能拿出一两银子的陪嫁就已经不错了,钟璃说二两,的確已经比大多数人家都高出不少了。 钟璃瞥了一眼莫春不满的表情心里冷笑。 好歹你还有二两呢。 我当时嫁进莫家的时候那可就只有一个巴掌大的小砂锅! 看村长面露满意之色,钟璃趁热打铁,赶紧说:“只不过小姑得爹娘疼宠,自然不能跟寻常庄户人家的姑娘相比,这嫁妆就是再厚上两分也无可厚非,这样,我是当三嫂的,除了应出的那份,我自己愿多出二百文算作添头,这样小姑总该满意了吧。” 二两二钱银子,钟璃还出了大头,这种安排,无论让谁来看,也是挑不出错的。 村长面上的满意越发明显,摸著自己的鬍子笑著讚扬,说:“清曄媳妇儿说得不错,这样安排就已算得上是十全十美了。” 莫春还想抗议,可是被公公横了一眼猛地一顿不敢吭声,只能忿忿地瞪著钟璃运气。 钟璃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想著趁著今天赶紧把这破事儿处理好,说:“既然这事儿如此说定,趁著各位叔伯长辈都在这儿能给我做个见证,不管小姑何时出嫁,我今日就將这应出的嫁妆银子出了交给爹娘保管,免得日后再生波折变故,诸位觉得如何?” 见无人反对,钟璃从莫清曄隨身带著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两二钱的碎银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公公手边的桌子上,说:“爹娘请过目,这是我跟二哥应出的那一份,烦请爹娘代为保管。” 看钟璃將自己应出的那一份也出了,莫老二眼眶一红,闷闷地低著头没有吭声。 钟璃话也说了,钱也出了,谁也挑不出她半点儿不对来。 就连一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婆婆也盯著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瞪眼。 钟璃想著这事儿应该到此为止了,悄悄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她却听到公公阴沉沉地说:“春的嫁妆解决了,那还有我们两个老的,如何赡养的事儿又应该怎么说?” 钟璃猛地一怔。 公公也不看她,自顾自地说:“我跟孩儿她娘老了,能吃不能动的,以后跟著老大一家过日子,总不能吃喝拉撒都要老大一家出力,老二跟老三,也是有责任的。” 看著年过五十的公公理直气壮地说自己能吃不能动了,钟璃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神色才不算突兀。 这在村子里,六十多的村长都还在扛著锄头干活呢。 这老头儿现在刚过五十就动不了了?! 村长显然也觉得公公这话不对,可是公公却执意说自己一身劳伤动不了了,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公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顺带还听著婆婆时不时地嗷一嗓子跟著附和。 说到底,这两个老的执意说自己动不了了,不能光让莫老大一家养著,就是要让小的出钱。 钟璃冷著脸没有说话,莫二嫂忍不住说:“那按三家分,爹娘一年吃多少粮食,我们分摊著出粮食便是!” 莫老二也学机灵了,赶紧补充说:“不过我们只分摊爹娘吃的粮食,其余人吃的,我们一概是不管的!” 至於莫老大一家应该吃什么,那就不是他们要操心的了。 钟璃在一旁点头说是,就应该这么办。 莫老大两口子脸色不佳,正想狮子大开口多要点儿,结果村长却说:“这样也行,两个老人,一年合计下来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就按一人二百斤来算,这……” 婆婆赶紧打断他说:“二百斤哪儿够吃?!喝稀汤都不够塞牙缝的!一人一年起码得五百斤才行!” 话音落下,不仅钟璃表情微妙了,就连在场的村民都露出了荒谬的神情。 一人一年五百斤,那合计起来可就是一千斤粮食! 这已经足够一家五口省著吃两年的了,两个老人就是一天赶著五顿地吃那也吃不了这些粮食啊! 这下不等別人抗议,村长就忍无可忍地说:“你是长了什么肚子一年能吃那么些粮食?!你家一人一年吃五百斤粮食这么些年吃下来怎么没见你把门板都扒下来啃了?!信口开河那也是要有个限度的!你这就是胡搅蛮缠!” 村长发威势不可挡,就连婆婆这般囂张的人也不得不歇了气焰。 公公也觉得婆婆刚刚那句话实在荒谬,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 婆婆悻悻地闭上了嘴,公公清了清嗓子,说:“五百斤过了,二百斤少了,这样,一人再往上添五十斤,正好凑个整,村长觉得成吗?” 村长这会儿已经彻底不想管莫家这堆破事儿了,听了没好气地说:“你都狮子大开口了还问我觉得怎么样?问了有用吗?!” 公公一顿神色尷尬,却还是没有改口。 钟璃心里隱隱有些烦躁,看了明显是要坑人的莫家二老一眼,说:“按村长说的办,我家没意见。” 莫老二虽然心里不悦,可不愿再生波折,也点头说:“我也没意见。” 莫老大哼哧著还想说点儿啥,可是被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也缩了脖子闷闷地说:“我也没意见。” 村长一点头,说:“那两个老人合起来一年五百斤粮食,分作三家供给,一家一年一百六十六斤粮食,另外,两个老人一年再添置件衣裳一双鞋,平时想吃点儿肉啥的,这钱乾脆今儿也分了,一人一年,再多出二百文钱,你们有意见吗?” 村长这分配还算合理,不管是莫老二还是钟璃都说没意见。 然后在村长的主持下,莫家这场分家闹剧才算是落下了帷幕。 第129章 水田里的怪虫 钟璃懒得再看老太太做戏,拉著莫清曄转身就走。 莫二嫂见状,赶紧拽著莫老二也跟著往外走。 这个家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出了莫家的院门,莫老二红著脸,不太好意思地跟钟璃道谢,说:“弟妹,之前你帮我出的那些钱,回头我就让你嫂子给你送过去,之前的事儿真的谢谢你了。”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都是小事儿不用记在心上,二哥跟二嫂刚刚分家出来钱的地方多,我垫的那些钱,回头分著三个月从二哥的工钱里扣就行。” 她能这么说,莫老二顿时喜出望外,连连说好。 莫老二又抓紧时间跟钟璃匯报了一下林子里的情况,说头两批放进去的鸡这段时间已经卖得差不多了,鸡少了,鸡蛋也比之前的少。 莫老二怕钟璃以为他私吞了鸡蛋,忙不叠解释说:“这林子里每天我都会去找几遍,能找著的鸡蛋都捡了,数量的確是比不上从前了。” 钟璃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觉得好笑,说:“二哥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既然是鸡少了,那回头再买一批小鸡崽子放进去养著就是,二哥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钟璃將一句话贯彻执行得很彻底,得了她这句话,莫老二放心不少,再三跟她道谢后,这才带著莫二嫂回了林子里的茅屋。 茅屋毕竟小,还偏,莫二嫂带著孩子在那儿住著时间长了並不方便,再加上还有名下的地要招呼,莫老二赶著时间收拾利索了,还让莫二嫂跟孩子搬回去住。 钟璃带著莫清曄回了家,心累得不行地歪在床头坐著,有气无力地嘀咕了一句:“莫清曄呀莫清曄,你家这些亲戚,可真够烦人的。” 莫清曄听了,眸光微微一闪,討好地凑上去,说:“阿璃,我不烦人,我听话的。” 钟璃被逗乐了,点头说:“是,你是不烦人,就是不太听话。” 莫清曄不满地拧起了眉毛,还没来得及辩解,耳朵就被钟璃用两根手指头拎住了。 钟璃咬牙说:“之前让白先生给你看病的时候你就百般不乐意,你別以为我不知道你连药都不想喝,我警告你莫清曄,你要是敢在吃药这个问题上给我打马虎眼,我就……” 钟璃我就了半天,却怎么也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办。 莫清曄的眼底多了一丝浅笑,问:“阿璃要怎么办?” 钟璃一瞪眼故作凶狠:“我打断你的腿!” 莫清曄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神色戏謔。 钟璃狠狠一咬牙,掰了掰了自己的手指,噼里啪啦的一阵响,莫名的威慑力十足。 莫清曄微微一顿,钟璃冷笑:“不信你就试试。” 莫清曄咽了咽口水,目光莫名怯怯。 阿璃这个样子好凶。 不太敢试。 钟璃自以为威严实则跟齜牙的兔子似的横了莫清曄一眼,盯著白朮走之前给自己留下的那张写著地址的纸条默默沉思,好半天才自言自语地说:“若是这药吃下去没效果,明年就应该带著你去找白先生再仔细看看了。” 只是这地址写的是江南。 距离莫家村相隔千里路,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曄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异样,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说:“届时就算白先生没办法,江南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说不定还有別的更擅长医治这种病的大夫,到时候带你去看看也好。” 一提起这茬,钟璃想要赶紧多赚钱的念头就更迫切了。 毕竟要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眼前这点儿进项,远远不足以支撑支出,还得再另外想法子才行。 用武力镇压住了莫清曄不太想吃药的小心思,钟璃开始著手再买一批鸡崽子放进林子里餵养。 在集市上买鸡的时候,钟璃偶然听到两个来卖木柴的村民神色惊奇地议论,说有一家人的水田里,竟然来了怪虫,把田里的庄稼的根子都吃坏了,现在一田的庄稼没了指望,再想著插秧也来不及了,秋收无望,这家人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一个人这么说钟璃没在意,可是集市上不少人都把这个当成了新奇玩意儿在议论,钟璃就有些好奇了。 莫家村地处偏北,水田一般都存於气候温暖的南方,在北方少见。 起码钟璃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从未在莫家村见过水田。 这时候听这么多人都在说这个,隱隱觉得有些奇怪。 钟璃忍不住问一个正说得兴致勃勃的大叔:“大叔,你说水田?咱们这地界,不是只有土地吗?什么时候有水田了?” 大叔似乎也乐意多一个听眾,颇为自得地说:“小娘子这就不知道了吧,那王家庄半山腰上有一处天然的水泡子,那水泡子不知怎么生的,里边流出来的水竟然是热的!水泡子往下,那就是一条瀑布,瀑布往下水流量大,衝出了一条渠道,把那片土地生生灌成了水田!这十里八村,也就王家庄有这么点儿水田了,虽然咱们这地界天气比不上南方暖和,可有那自带热气的水泡子在,水田里的水温度也不低,王家庄之前就靠著这个水泡子养出来的水田插秧种水稻,一年打出来的大米可比咱这些种玉米高粱的赚得多!只不过吶……” 大叔神秘兮兮地停顿了一下,说:“只不过最近两年年景不好,那附近的十几亩水田都来了怪虫,原本好好的秧苗被怪虫吃得烂了根子,那靠著水田吃饭的人家,只怕是日子要难过咯。” 钟璃听完微微挑眉,好笑道:“什么怪虫?只在水田里吃庄稼不成?那田地里不去?” 提起这个大叔神色越发惊奇,嘖嘖有声地说:“说起来还真是怪事儿,那怪虫来了王家庄,別人家的田地一点儿不去祸害,只紧著那十几亩水田里的秧苗糟蹋,我听人说,那怪虫离了水就不能活,只能在水田里生,那十几亩水田都是一户人家的,从去年就有人说了,这是那家人做了缺德事儿,引来了报应,这怪虫才净祸害他家的庄稼,別人家的一点儿也不碰。” 钟璃对什么报应循环之类的说法並不信服,听了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跟大叔告辞的时候,莫清曄却好奇地问:“大叔,那怪虫长什么样?” 大叔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舞足蹈地跟莫清曄比划形容那怪虫的模样。 钟璃越听神色就越发微妙。 她怎么觉得,这大叔说的这个祸害庄稼的怪虫,是她前世夜市摊上非常受欢迎的一种小吃? 第130章 老天想让我发財 集市上肆意討论这种突然出现的怪虫的人不在少数,饶是钟璃没有刻意去打听,也听说了不少关於怪虫的种种细节。 例如那怪虫不过成人手指长,却浑身黑中透红,长著长长的鬍鬚,还挥舞著两个大钳子,好一副凶煞的模样。 这怪虫生性古怪,只在水田中有,別的土地中从不出现。 而且这怪虫繁殖能力惊人,明明已经想尽法子將能看到的都抓走了,可是没几天那水田中就又密麻麻地布满了怪虫的身影,都不知道这些虫子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颇为骇人。 村民说起这个来歷不明的怪虫心有戚戚,钟璃却听得心头一动,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果这怪虫真是她想的那种东西,那可就太好了! 钟璃压抑著心头的激动,跟一个正高谈阔论的大爷打听清楚了那被怪虫祸害庄稼的人家究竟在哪个地方,急匆匆地带著莫清曄回了一趟家將买来的小鸡崽子安顿好,连饭都顾不上吃,隨手抓了两个馒头就带著莫清曄朝著王家庄赶。 莫清曄捧著个大馒头一口水一口馒头地往下啃,含糊不清地问:“阿璃,我们为什么要去王家庄呀?” 从听村民提起那怪虫的模样开始,莫清曄就觉得钟璃的神色有些微妙。 这会儿见她火急火燎地往王家庄赶,不由得又加重了他心里的猜测。 钟璃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低声说:“我们去看看那可怕的怪虫究竟长什么模样。” 莫清曄不解的眨眼:“为什么要看?” 钟璃嘿嘿一笑:“若真是长得跟我想的一样,那咱们去江南的银子可就有来路了。” 欲言又止地说了一半,剩下的无论莫清曄怎么旁敲侧击地问,钟璃也保持神秘不肯再说了。 主要是钟璃这会儿没见著实物也只有猜测,心里也没什么谱,只想著赶紧见著东西了再说。 莫家村跟王家庄隔著一个村子,路程算不得多远。 钟璃赶著招財一路疾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地方。 钟璃一开始还怕不好打听那怪虫究竟出自何家,不料她刚刚说了一句,那被问路的村民立马就瞭然地说:“你们莫不是来看王二家那怪虫的?” 钟璃有些好笑,说:“大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大娘得意一笑,说:“自从那怪虫出现,像你们这样闻讯来看热闹的別村人可不少,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用钟璃详细询问,大娘就热心地给他们指明了方向,还特地提点了一句,说:“那怪虫虽然体型不大,可自来生有两个锋利无比的钳子,你们这些小年轻去看热闹的时候,可千万记得別隨意伸手去抓,放心伤著自己!” 钟璃忍著笑认真地跟大娘道谢,拉著莫清曄按大娘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她到的时候,那水田遭了怪虫的主人家正一脸愁苦地蹲在田埂边上,盯著水田里被糟蹋得没了活力的庄稼发愁。 虽说这王二家占据了地利,拥有了这十里八村的第一家水田,並且还能出產水稻每年收入不错,可是到底是地处偏北受了气候的影响,一年只能栽种一次,也只有一次收成,比不上旁的种地的,一年能收两季。 去年他家的秧苗就遭了秧,收成极差,今年这秧苗刚刚下地扎根,就被这怪模怪样的怪虫糟蹋了根子死了一片,眼看著今年收成无望,秋收时颗粒无收,王二又怎能不心急? 还有一些看热闹的村民围在王二的身边,奚落的不少惊奇的也有,其中更有一些头须皆白的老人,幽幽地嘆息说:“王二吶,这怪虫乃是天灾,只怕是上天对你家行事不满才降下的劫难,你回去后,记得让你爹娘找村里的神婆给看看,到底是什么劫数应该如何化解,要赶紧拿出一个章程来才行吶!不然就这样眼巴巴地看著一年没了一年的进项,只怕一家人都得活活饿死!” 那王二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人,闻言面色更是愁苦,苦著脸说:“大爷,您说这话我又岂会不知其中利害?我爹娘早就找人看过了,也按那先生神婆的指示做了,银钱一次更过一次地出去,可是这水田里的怪虫一日多过一日,我也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说话的老人无奈地嘆气,背著手摇头晃脑地走了。 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咕著一句:“天意啊!这都是天意!” 围观的人听了,更是觉得这必然是王二一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引来的报应,时不时地指著王二的方向指指点点,弄得王二面红耳赤地站著,一张黢黑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无措。 就在村民议论越发肆无忌惮的时候,突然传出了一道尖锐的女声:“什么报应?!你们这些人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们家的私事,跟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干係?赶紧走赶紧走!再在这儿站著唧唧歪歪的,別怪姑奶奶对你们不客气!” 来人梳著妇人的髮髻,穿著一身灰色的粗布裙,虽然身上没有半点装饰,可是拎著一根大扫帚的那股霸道劲儿却是让人不敢直面锋芒。 村民被她这一通吼神色訕訕,其中刻薄的更是忍不住奚落:“我看王家的报应就是收留了你这个寡妇才引来的!剋死了自己的男人不说,现在回娘家了还克家运害得一家没了收成,你才是让王家遭难的扫把星!” 那妇人眉梢一横还没来得及说话,先前一直闷声不响的王二却突然震怒,脸黑红黑红的,粗著嗓门说:“滚!都给我滚!再让我听到你们说我大姐一句不是,看我不打碎你们的牙!” 王二站起来身形高大,震怒之下更是气势骇人,村民听了纷纷四散开来,扭头消失在了小路远处。 只是时不时的,还能听到这些人语气刻薄地说那王家姑娘死了丈夫后被娘家接回过活,结果这寡妇回门给娘家带来了灾祸,故而才引来了这祸害庄稼的怪虫。 村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钟璃却听得心头鬼火乱窜。 寡妇就是不祥之人,那这天底下死了男人的寡妇,难不成就应该去死?! 也许是原主遭遇过类似的言论,钟璃难得的心有忿忿,连带著脸色也不太好看。 莫清曄看她脸色不佳,赶紧在一旁说:“阿璃,你看那个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怪虫?” 钟璃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怒火消减,眼里多了一丝惊喜的亮光。 之前一直听说没见著实物钟璃的心里只有猜测,可是这会儿见著这实实在在的东西了,钟璃只觉得仿佛迎头砸了一个天大的馅饼掉下来。 这是老天爷都想让她发財啊! 第131章 猪哪儿懂得欣赏这个? 钟璃顾不得其他,忙不叠往前几步仔细看那水田里密密麻麻的小身影,顿觉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可爱。 这哪儿是怪虫? 这分明就是触手可及的金元宝! 似乎是钟璃的激动溢於言表得太明显,以至於刚刚还愁苦的王二看著钟璃的目光都多了一丝不解,问:“这位夫人,你这是……” 钟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失態,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问:“这水田是你家的?” 王二苦著脸点头:“是,只是夫人你……” 一个村子里的人不说关係多好,可是基本上都认识,钟璃从未来过王家庄,王二自然不认识她,见她盯著自己家遭了祸的水田两眼放光,顿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反倒是他旁边站著的妇人率先出声,哼了一声,不太友好地说:“你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钟璃还没说话,她就紧接著说:“这热闹也看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走了?我们还要把这怪虫抓出来,没空在这儿陪著!” 王二听了有些悻悻,尷尬地说:“大姐,你快別这么说。” 王大姐面目不善,口吻生硬:“你別拦著我!” 钟璃也不在意她的恶意,只是莫清曄忍不住阴测测地扫了她一眼,让王大姐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气势也收敛了几分。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曄跟王大姐的交锋,笑眯眯地问:“这怪虫你们要把它抓出来?” 王二苦笑:“不抓出来,过不了多久这水田里就会有更多的怪虫,这怪虫生养速度快得惊人,半个月不管,数量就能翻上一倍,我们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 钟璃又问:“抓出来后怎么处置的?” 提起这个,王二更是丧气。 这怪虫不知怎么长的,除了两个钳子以外,身上更是披著一身坚硬的鎧甲,浑身上下除了硬壳也找不到肉,不能当做吃食就罢了,就算是餵猪,那真的是猪也不吃,只能打捞起来后用开水烫死,然后全部扔掉。 钟璃一听这玩意儿都被扔了,顿时心疼得连连咂嘴。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哪儿能拿来餵猪呢?! 猪哪儿懂得欣赏这个? 这么一会儿钟璃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抿了抿唇,说:“这样的怪虫,你家水田里还有多少?只有这块田有,还是说別的地方也有?”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王二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一时吶吶,忍不住问:“夫人问这个做甚?” 性情火爆的王大姐更是说:“你这人刨根问底地做什么!有多少干你何事?说了没空搭理你,看完了热闹就赶紧走!” 就算是钟璃好性子,这会儿接二连三地被这王大姐挑衅也忍不住了,面色微沉,说:“我既然问了,当然是对这东西感兴趣想买,怎么,难不成我有心想买,你家不太想卖?” 一听钟璃想买这种怪虫,王二姐弟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惊诧,似乎是难以置信钟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钟璃也不想过多解释,索性说:“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若是合適,你这些田里的怪虫我都要了,总该不会亏了你。” 听了这话,再一看钟璃神色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王家姐弟態度突然一变,笑吟吟地跟钟璃介绍起了这怪虫的情况。 原来之前村民听说的那天然带著热气的大水泡子,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温泉,泉眼就在这山顶上。 山顶上跟温泉伴生的,还有一汪瀑布,那瀑布顺流而下,形成了渠道的同时,沿著山路冲刷出了阶梯式的水田大大小小拢共有九块,总共面积超过十亩。 这十亩水田都在王二家的名下,往年都是赶著时节栽种水稻,从去年开始田里遭了这种怪虫,这水稻自然而然也就活不了了。 而且这怪虫繁殖能力强,蔓延速度极快,两年不到的时间,这上上下下十亩水田都遭了祸,庄稼根子糟践坏了不说,水田里密麻麻的都是这种怪虫的身影。 抓也抓不尽,杀也杀不死,让王二一家吃尽了苦头。 为了让钟璃更深刻地理解到这怪虫的危害,王二还带著钟璃到受虫害最严重的一块水田里看了一圈,指著那黑压压密麻麻的虫影,嘆气说:“夫人你看,这是受害最严重的一块田,也是一开始出现怪虫的田,这块水田早就不能种任何庄稼了,怪虫什么都吃,最爱祸害庄稼根子,只能这么白白地空著。” 钟璃粗略看了一圈,喜出望外的同时压抑著激动,拧眉说:“你说这怪虫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来的,然后就一直在这儿扎根了,不管你们怎么抓,都还会再有,是吗?” 王二苦笑著点头:“是。” 钟璃心里有了数,蹲在田埂边上试著用手抓起了一个所谓的怪虫仔细端详。 那怪虫个头极大,几乎快有钟璃的手掌长,一被人揪著背壳拎了起来,不甘示弱地挥舞著自己的两个大钳子衝著钟璃来回挥舞,就连两根长长的鬍鬚也在空中来回舞动,看起来还挺嚇人。 莫清曄见那虫子的钳子快夹到钟璃的头髮了,眸光一凛想也不想地伸手將那个虫子抓起来扔进了田里,不赞同地说:“阿璃別凑那么近,会受伤的。” 钟璃惊讶於莫清曄出手的速度,可是此时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这所谓的怪虫身上,没有过多深究,安抚性地对著莫清曄笑了一下,说:“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说罢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水,对王二说:“你家这水田,想没想过往外承包?” 王二先前被钟璃说买怪虫的话惊住了还没回过神来,这会儿听钟璃说要承包水田,顿时更懵了。 王大姐反应快一些,想也不想就拒绝,说:“不行!这水田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庄稼人就指著靠地里刨食,哪有往外承包的道理?” 钟璃听了忍不住嗤笑,反问:“那你留著这水田,怪虫除不尽,你就能种出庄稼来活命了?” 王大姐一时语塞,就连脸色也是一片铁青。 这当然是不能的。 怪虫一日不除,这水田里的庄稼无论种下什么都没有活路。 眼巴巴地指著这遭了虫害的水田,除了饿死还是饿死。 见王家姐弟神色悻悻,钟璃知道戳中了他们的痛脚,淡淡地说:“与其守著这毫无收成指望的水田饿死,不如把水田承包出去,起码这样好歹能有几分进项维持生计,起码这样日子还能过下去,你说是吗?” 钟璃声音不大,却句句在理。 饶是王家姐弟心有不服也不得不承认,钟璃说的的確是难听的大实话。 守著这颗粒无收的田的確是求生无望,可是钟璃真愿意银子承包这无用的田地? 王家姐弟不信。 第132章 承包遭了虫害的水田 见他二人面露迟疑,钟璃也不拖拉,直接说:“不瞒二位,我的確是有心承包这遭了虫害的水田,而且我希望承包的年限能长一些,至於价钱,只要你们有心,那就好商量,不说能让你们一家过上多好的日子,可是也绝不会让你们难以生活。” 钟璃已经把自己的诚意摆在了明面上,王家姐弟疑虑消除不少,两人对视一眼,王大姐试探著问:“那不知,夫人打算出多少银钱?” 钟璃微微一笑,气定神閒:“这寻常土地外包给人,肥沃一些的,一亩地一年不过六百文,这还是一年能种两季庄稼的好地,这水田虽然早些年能种旁人种不出的水稻,可现在也不成了,一亩水田一年我出四百文,十亩,我都包了,两位意下如何?” 十亩水田,一亩四百文,合计下来一年就是四两银子的收入。 虽然比不上自己种水稻的收成,可这比起空放著水田颗粒无收而言,已经是王家姐弟之前想也不敢想的好事儿了。 王二一激动当即就想答应下来,却被王大姐拦住了。 王大姐咬牙说:“不成,四百文太低了!”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那你要多少?” 漫天要价坐地还价,这个道理钟璃还是懂得的。 她一开始说四百文,就没指望能一口价说成。 王大姐似乎是挣扎了一下,一鼓气,说:“七百文一亩!你之前还说想买这些怪虫呢,光是水田的钱也就罢了,將这些怪虫的钱算在里头,这个价格不算高。” 钟璃有些好笑这个大姐的反应迅速,微微摇头,说:“太高了,不行,四百五十文。” 王大姐咬牙:“六百五十文,这已经很低了,夫人又何必跟我们爭一点儿蝇头小利?” 钟璃这会儿是真的觉得这个王大姐有意思了,似笑非笑地说:“大姐你可想清楚了,愿意出银子承包这水田的,现下除了我想必你也绝对找不著第二个人了,你若是狮子大开口把我嚇走了,那你这水田,可就只能真的白白地空著了。” 王大姐似乎被钟璃这话嚇了一跳,脸色微微一僵,过了一会儿才忍痛似地说:“六百文,真不能再低了,这……” 钟璃神色平淡地打断了她的话,说:“五百文一亩,这是我能出的最高价,再高也没有了,大姐你想想要不要应下吧。” 一亩五百文的价格虽然谈不上多高,可是对目前深受怪虫侵袭的王家而言,已经算是个不错的价格了。 王大姐虽然一心想要抬价,可是也怕真像钟璃所说的那样价格太高把人嚇走了,连这点儿好处都拦不住,狠狠心就答应了下来。 “成,就这个价。” 价格谈定了,剩下要说的就是年限。 钟璃对这水田里自然生长出来的怪虫有不小的计划,自然不想一年一年地谈定,免得后期別人见著自己在这怪虫身上得了利益,眼巴巴地跑来抬价捣乱。 之前吃了一次没跟村民签订合理契约的亏,钟璃这次格外谨慎。 跟王家姐弟说定后,她又跟著这对姐弟到了王家,跟王家的两个老人商谈了一番。 两个老人见原本颗粒无收的水田竟然有人愿意承包,自然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当即就在钟璃的提议下,到了王家庄的村长那儿,请村长做见证,就这十亩水田接下来十年內的所属权进行了交易。 钟璃每年支付五两银子,算作承包水田的费用,这十年內,王家所有人,包括王家庄的所有村民不得对这十亩水田进行任何干扰,一旦王家有人想毁约,那么就要支付百倍的赔偿金,同理可证,对钟璃而言,这个限制也是有用的。 契约签订,双方在契约上盖上了彼此的手印,钟璃自己签字写了自己跟莫清曄的名字,王家则是请了村长代笔,歪歪扭扭地在上边写上了一家人的大名。 钟璃仔细看了一眼確定承包契约无错,当著见证人的面,就直接掏出了五两银子,作为今年的承包金。 收了银子,先前还一直提心弔胆生怕中途出错的王家眾人猛地鬆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有了这银子,起码这一家人今年的生计总算是有了指望,这比什么都强。 从村长处出来,钟璃就听到王大姐跟王家两个老人说:“爹娘,你们放心,这水田承包出去了,这银子你们就安生收著,我回头就去镇上找活儿做,实在不行去山里挖野菜去卖也行,总之没了田地可种,咱们再想想別的法子,总还会有別的进项的。” 王家老太太嘆息一声,说:“这已经足够咱们一家人生活了,你还出去干那些活儿做甚?好好地在家带著孩子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其余的,让你弟弟跟你爹去山里打柴去卖,也是个法子。” 王大姐似不情愿,拧著眉叫了一声娘。 王家老太太神色越发苦涩,嘆气说:“大妞,你命苦早早地没了丈夫,再出去拋头露面地找活儿干,指不定那些长舌的还要说你什么嚼头,你就在家陪著我就行,別的不用了。” 王二也在一旁帮腔,说:“大姐,你放心,你跟妮子两个人,咱家还是养得起的,不用你操心生计的事儿,弟弟別的没有,就一把好力气,总归不会饿著你们母女。” 王家老头子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说的也是让王大姐放宽心的劝慰的话。 钟璃平日里见多了莫家那些奇葩亲戚,对亲情二字实在是敬谢不敏,这时候听了这话,恍然觉得,王家这家人的確是不错的。 起码,品性就端正了很多,对人也和善。 钟璃想了想,上前一步打断了王家眾人的话,说:“我这儿倒是有个活儿需要找人帮我干,只是不知道,大哥大姐是否感兴趣?” 见识了钟璃的出手大方,王大姐对她也没了一开始的警惕,闻言忙不叠地问:“什么活儿?我也能干?” 钟璃淡淡一笑:“当然可以,而且这活儿,还就你们姐弟二人合適。” 她承包下来了这些水田,还包了那么长时间,就指望著那水田里的小怪物给自己挣钱添金,当然不会只想著赚一次性的银子。 若是能有了解这怪虫习性的人帮忙看著,那她自然就省心许多。 眼前这对王家姐弟,就很不错。 第133章 阿璃的秘密是什么? 听了钟璃这话,王家眾人哪儿还坐得住? 一家人赔著笑赶紧將钟璃莫清曄请回了家,老太太还张罗著要烧火做饭好好招待他们。 钟璃笑著拒绝了老太太留饭的提议,带著王家姐弟重新上了水田,说自己想要抓一些这种怪虫回去。 王家姐弟听了二话不说挽著裤脚就下了水田,也不用什么工具,凭著一双常年跟怪虫战斗的手,眼疾手快地抓了一竹篓给钟璃拎了上来。 钟璃满意地看了一眼竹篓里张牙舞爪的怪虫,递给莫清曄拎著,说:“我们夫妇是莫家村人,距离这里大概一个时辰的路程,平日里往返不便,这边的水田就需要人帮我看著打点,若是二位不嫌弃,不如就帮我看点这十亩水田,重点是看好这水田里的怪虫,工钱月结,一个月,一人我愿出三百文的工钱,二位觉得如何?” 一人一月三百文,合起来两个人一月就有六百文的收入。 这虽然谈不上多高,可是对於王家姐弟而言,已经是求之不得的待遇了。 王大姐神色欣喜,问:“夫人说的可是真的?就看著这些水田里的怪虫,一个月能给这些工钱?” 钟璃点头:“当然是真的,你们愿意吗?” 王家姐弟求之不得,连连点头:“愿意愿意,我们当然愿意!” 王大姐细心一些,仔细跟钟璃询问了自己姐弟应该做什么。 钟璃跟她说:“就像往常一样看管水田就行,只不过这次不是把水田里的怪虫抓出去扔了,是不让里边的怪虫跑出来,明天我再过来一趟,教你们怎么辨別公母,把大个的挑拣出来,留种的儘可能地弄到两块水田里去,小一些的,也要割草进去餵养。” 王大姐闻言愣住了,难以置信:“你是说,要养这玩意儿?” 钟璃点头:“对,就是餵养,而且要养得好,养得大,具体应该怎么做,我回去想想,明天再来找你们细说,你们先照我之前说的办就行。” 王家姐弟震惊过度,魂不守舍地送著钟璃和莫清曄到了村口,看著他俩驾车走了,这才折返回去。 回村的路上,莫清曄抱著那个装满了怪虫的竹篓,修长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死死地盯著那在竹篓里挥舞著大钳子的怪虫,忍不住学著钟璃的样子揪著背部的壳,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看了半天,除了觉得眼前这玩意儿长得格外的丑之外,莫清曄愣是没看出任何一点儿值得钟璃钱把这玩意儿买下来的价值。 莫清曄把手里的怪虫扔了回去,盖上了盖子省得里边的跑出来,放好后出了车厢跟钟璃並肩坐在车架上,好奇地问:“阿璃,我们买那个怪虫干什么?那玩意儿丑兮兮的,拿来到底有什么用?” 饶是莫清曄聪明绝顶,他也绝对想不到,眼前的这个身穿鎧甲的小怪物能带来怎样的好处。 钟璃出来一趟得了个意想不到的好买卖,闻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说:“那可不叫怪虫。” 莫清曄不解眨眼:“那应该叫什么?阿璃知道吗?” 钟璃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眉眼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怀念,说:“那玩意儿的正確叫法,应该是小龙虾。” 钟璃是真的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竟然还能见著这个东西,惊喜之下心里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惆悵。 莫清曄眉心紧锁:“小龙虾?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钟璃心想:当然能吃,而且还特別好吃,不然怎么能在她前世的时候成为潮流不褪的夜宵宠儿? 看莫清曄一脸茫然的样子,钟璃觉得好笑,用力揉了一把他的头,说:“当然可以吃,一会儿回家就给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莫清曄闻言不可置否地微微挑眉,却不认为自己会觉得那浑身都是壳的东西好吃。 钟璃看出他的质疑,笑得越发开怀,也不跟他多解释,直接快马加鞭,赶著车回了莫家村。 到家后,钟璃亲自用一个大木盆將竹篓里的小龙虾倒出来用清水浸泡,自己拿了一个乾净的竹刷子,一手捏著刷子,一手捏著小龙虾背部的壳,用力刷洗小龙虾腹部的泥沙。 莫清曄也没閒著,钟璃让他去后院的菜地里摘了不少以辛辣著名的朝天椒,扒了一小碗蒜头,还了两文钱从隔壁家的椒树上摘了一些新鲜的青椒回来。 小龙虾数目过多,莫清曄忙完了手头被指派的活儿,见钟璃还在闷头刷泥,索性一挽袖子,也学著钟璃的样子在木盆边坐下,捏著竹刷跟著一块儿刷泥。 钟璃见他盯著小龙虾皱眉的样子好笑,轻声跟他解释手里的这小怪物的来歷,说:“这叫小龙虾,別名又叫红鰲虾,是一种河鲜,属於杂食性动物,主要食用水中的植物,浮游生物,在河底喜欢吃泥,死亡的小鱼小虾,或者其他水生物也是它们的食物,小龙虾吃的食物比较杂,也很好餵养,所以繁殖能力强,生长周期短速度快,而小龙虾是能被作为食物的,也是一种难得的好食材,只要烹飪得当,这玩意儿可不比那些名贵的食材味道差。” 钟璃很少有跟莫清曄这么详细普及什么的时候,莫清曄一时听得出了神。 钟璃说的这些,他从未听过。 闻所未闻。 可是看钟璃的样子,分明是对这种所谓的小龙虾了如指掌的,钟璃是从哪儿知道的? 莫清曄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听別人说,这种东西之前从未有人见过,阿璃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钟璃被问得怔了一下。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个。 可她並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知道的这些,也都是由前世带来的记忆,她要怎么跟莫清曄解释? 钟璃的眼神出现了短暂的慌乱,莫清曄捕捉到这抹一闪而逝的慌乱,不由得抿紧了唇。 阿璃到底有什么秘密,是瞒著我的? 钟璃不想跟莫清曄说太多,打马虎眼似的糊弄他,隨口说:“我之前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並不是听人说的。” 莫清曄本想追问那杂书叫什么名字,可是一看钟璃魂不守舍的样子顿了顿,忍住了心头的疑惑,压下心头的惊诧古怪,好奇地问:“那这应该吃哪儿?浑身上下看起来都硬邦邦的带著壳,下不去嘴吧。” 钟璃听了不禁失笑,低头认真刷著手里的小龙虾,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134章 香辣小龙虾出锅了! 一整盆小龙虾清洗乾净,钟璃事先燜的饭也终於好了。 將锅里的饭倒出来,又让莫清曄將火烧大,舀了两大勺油进去烧得滚烫,趁著热劲往里倒入了切好的青椒姜蒜辣椒,熗炒出香味后將活蹦乱跳的小龙虾直接一锅倒入,快速翻炒后加入一些水,盖上用芦苇杆子编织成的锅盖,燜了片刻,掀开锅盖確定小龙虾都已经死了后,放了一勺香味浓郁的辣酱,盐酱油调味,扒拉了一下火灶里的木柴调整为小火,继续盖上锅盖燜著入味。 过了一会儿,那股浓浓的香辣味儿冲开锅盖扑面而来。 钟璃小心地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先前黑色居多的小龙虾这会儿已经彻底变成了诱人的红色,汤汁也收得差不多了,这才用一个平时用来装菜的特大碗將锅里的小龙虾悉数舀出装好,还把锅里所有的汤汁都倒了进去,最后再在表面上洒上了一层翠绿的葱香菜做点缀,哪怕还没尝,只这么看著也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钟璃指挥著莫清曄帮忙端著,自己抬著那冒著热气的大碗进了屋。 一人一碗饭,眼前摆著的唯一的菜就是那色彩浓烈香味惊人的小龙虾。 莫清曄迟疑了片刻用筷子夹了一个起来,盯著这浑身都是鎧甲的小怪物实在是找不著下嘴的地方。 他试探著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入嘴的却是硬梆梆的壳。 莫清曄苦著脸放下了筷子,忍不住跟钟璃哼唧,说:“阿璃,这不好吃。” 钟璃被他这苦大仇深的样子逗笑了,放下了筷子用手抓起了一个小龙虾,嘴里呼著气说:“看著,这是这么吃的。” 钟璃白皙的手指麻利地拧断了小龙虾的头,熟练地扒开了小龙虾尾巴上的硬壳,然后挑出了一块白皙的虾肉,將那块虾肉放在了莫清曄的碗里,说:“这才是能吃的地方,你尝尝这个。” 莫清曄半信半疑地夹起来塞进嘴里,稍微嚼了一下,面露惊喜。 青椒的麻劲儿跟辣味十足的朝天椒味道混合,入口后后劲十足,又麻又辣,小龙虾的虾肉细嫩有弹性,入口还带著一股说不出的鲜美,再加上其他配料的辅味儿,说不出的回味悠长,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第二个。 钟璃笑了,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莫清曄眼神发亮地连连点头,学著钟璃的样子直接动手,好不容易扒开了一个完整的虾肉,直接放进了钟璃的碗里,討好地笑著说:“阿璃吃这个。” 钟璃笑著吃了,又跟他说:“你试著用这个虾肉蘸著这里边的汤汁吃,这样更入味。” 莫清曄连连点头,手上扒虾壳的动作更快了一些。 一整盆小龙虾,被钟璃跟莫清曄两人吃了个一乾二净,吃完了,莫清曄还就著那个汤汁多吃了一碗拌饭。 吃饱喝足,钟璃打著心满意足的嗝跟莫清曄一块儿把残局收拾了,坐下来一人捧著一小碗瓜子磕的时候,才跟莫清曄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按王家姐弟的说法,这小龙虾是天生地养的,数量极多除不乾净,但是这也是在还没大肆捕捞前,如今钟璃打上了这小龙虾的主意,自然要注意留种规模餵养,免得杀鸡取卵,得不偿失。 水田极其合適餵养小龙虾,有那天然的温泉在,也不用担心因为温度过低小龙虾会被冻死。 所以那十亩水田,钟璃打算將现有的小龙虾按大小公母挑拣分类,分別餵养在不同的水田里。 大的能吃的,直接抓走加工后进入市场销售,小一些的,就继续餵养,儘可能在短时间能让小龙虾长大成熟,至於另外一部分用来留种的,就专门餵养在专门的区域里,做长期规划。 至於这应该怎么进入市场…… 钟璃若有所思地扒拉著手里的瓜子壳,说:“我原本是想把这小龙虾贩卖到酒楼里去,我们提供货源就是,可是转念一想,卖给別人不如自己做赚得更多,所以要怎么做,我还要再继续想想。” 在这种事情上莫清曄一贯是不发表看法的,不管钟璃说什么他都嗯嗯嗯地点头,分明就是一副钟璃说什么都答应的样子。 钟璃被他逗得好笑,微微嘆了一口气,说:“可是自己加工售卖,那就要在县城里找个专门的地方,一个铺面或者摊位,又哪儿是那么好找的?” 钟璃心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索性就暂时把这还没想出条理来的事儿放在了一边,专心琢磨起了系统餵养小龙虾的计划。 想了一夜,钟璃在纸上写写画画,终於制订出了一个大致的规划,第二天一早就带著莫清曄去了王家庄,找到王家姐弟,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们,並且指导他们分辨小龙虾的公母,让他们按自己的要求將水田里的小龙虾分类成功,投放到了不同的水田里。 次日给酒楼送菜的时候,钟璃特意带上了一些小龙虾一块儿去了。 不料,酒楼的掌柜的见了这从未见过的小怪物,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本味楼的掌柜的跟钟璃关係不错,还苦心劝说她:“夫人,我干了一辈子的酒楼从未听闻这种怪模样的虫子能吃,你莫不是被人骗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又问:“掌柜的你確定不要这个是吗?若是你不要,那我就只能再自己想法子想出路了。” 掌柜的摇摇头,说:“我不要,夫人放心处置便是。” 得了掌柜的这句话,钟璃索性专心地琢磨起自己应该怎么把这世人口中的怪虫卖出去,並且开始在县城里寻找合適的店面或者摊位。 別人不肯做,那她自己做便是。 钟璃就不信了,这还能有人能抵挡得住小龙虾的魅力。 可是这合適的铺面,又哪儿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一日送菜的时候,钟璃隨意跟本味楼的掌柜的提了一句,掌柜的听了好奇地问:“敢问夫人找这铺面,是想用来干什么?对地段大小之类的,是否有要求?” 钟璃一听觉得有戏,笑著说:“不瞒掌柜的,我找铺面就是为了自己开一个小店,专门售卖那小龙虾,地段人流量大的当然更好,至於大小,这倒是没什么要求,只是苦於在县城中没门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適的。” 掌柜的听她还没放弃那所谓的小龙虾,好笑地笑了一下,说:“按夫人所说,这合適的店面,我倒是知道一个” 钟璃有些惊讶,问:“掌柜的说的可是真的?这店面是什么情况,掌柜的方便的话,要不跟我详细说说。” 第135章 令人心动的茶楼 说起这个,掌柜的面露唏嘘,顺带著还跟钟璃说了一则八卦。 原来距离本味楼不远的地方开著的那一家茶馆,原本这茶馆不说日进斗金,可生意也还算不错,结果不久前那茶馆老板染上了赌博的毛病,一来二去的,將自己的家当输了个一乾二净不说,还私底下借了钱庄的高利钱,这借了的银子还不上,钱庄的打手三五不时地就要去茶楼里闹一次,现如今连家传的茶楼也开不下去了,正贴出告示来,想找人接手呢。 而且那茶楼面积不小,总共上下两层,后边还有厢房院子,用来做客栈可能房间不够,若是用来做酒楼饭馆什么的,倒是极为合適。 本味楼的掌柜的是个厚道人,也不怕钟璃开了饭馆跟自己抢生意,指点她说:“那样大的房子铺面,平日里就是租也不好找,夫人现在想要,可正是碰上好时候了。” 钟璃听了不由得有些心动,想了想问:“那不知掌柜的可否知道怎么联繫那茶楼的老板?” 掌柜的摆了摆手,苦笑著说:“之前还有些许往来,可自从那老板染上赌癮后,我就不跟他再往来了,毕竟这若是关係近了,人家开口借钱不好不借,这借了不知何时才能还上,我也怕招惹麻烦,所以现在並不知应该怎么联繫,不过夫人若是有意,不如直接去茶楼里找,说不定,那人就在茶楼里呢。” 钟璃跟掌柜的道过谢,把马车停在了本味楼的后门,带著莫清曄徒步朝著那家茶楼走了过去。 走到了地方,越看,钟璃越觉得满意。 这茶楼地处位置正好,门前是一条热闹的街市,左右紧挨著的都是客栈酒肆,不远处还有布庄首饰铺子,店面前来往的行人如水,络绎不绝。 走进茶楼,茶楼构造分两层,上边应该就是厢房,下边的大堂足以容纳十张桌子,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很齐全,若是能把这个地方拿下,还省了购买这些物件的银子。 茶楼虽然开著门,可是明显没什么人进来,在柜檯那里坐著的伙计也心不在焉的,见钟璃他们进来了坐下,好半天才甩著手里的白巾走了过来,有气无力地问:“二位客人想喝点儿什么?” 钟璃还没说话,他就先说:“凉菜点心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后厨里的厨子早就不来了,只有普通的凉茶,三个铜板一碗,二位要的话,我这就去给你们上。” 钟璃从善如流地掏出了六个铜板,说:“那就来两碗凉茶,谢谢小哥。” 伙计收了铜板,转身去了后边,不一会儿就端著两碗凉茶走了出来。 钟璃端起来尝了一口,觉得这凉茶滋味尚可,跟莫清曄说:“走了这么久也渴了,喝点儿试试吧。” 莫清曄乖乖地捧著凉茶喝了一口,咂咂嘴,小声跟钟璃嘀咕,说:“没阿璃煮的好喝。” 天气逐渐热了,莫清曄胃口不好,吃饭的时候往往也吃不了多少,钟璃怕他饿著,就多准备了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在家里放著。 结果莫清曄碰上喜欢的,就能吃个肚子溜溜圆,一不小心就跟小孩子似的还会积食。 钟璃无奈,只能去林子里摘了一些野山楂,还买了一些乾草之类的东西,加上正宗的野蜂蜜,按著前世记忆里消食果茶的样子煮了放凉后让莫清曄时常当水喝。 莫清曄喝惯了那酸酸甜甜的果茶,这会儿喝了这带著涩味的凉茶,自然不会觉得好喝。 钟璃听得笑了,纵容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他別胡说。 莫清曄撇了撇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一碗凉茶喝得见了底,茶楼里还是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小伙计,老板始终不见踪影。 钟璃抿了抿唇,问那小伙计:“小哥,请问你们老板在哪儿?今日会来店里吗?” 伙计一听她打听老板,立马一愣,面露迟疑:“你问老板干什么?你找老板有事儿?” 钟璃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知道这可能是钱庄来闹事后引起的后遗症,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明了来意。 “是这样的,我跟我丈夫听说茶楼老板想把这茶楼转出去,我们对这个感兴趣,故而想找老板商谈一下,不知小哥能否通融一下,帮我去跟老板说一声。” 话音落下,钟璃很识趣地往这小伙计的手里塞了十个铜板。 小伙计拿了好处,又知道他们不是来找麻烦的,鬆了一口气的同时拍著胸口说:“这有什么难的?夫人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后边把老板请过来。” 小伙计笑眯眯地去了,不一会儿就把茶楼的老板请了出来。 这老板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听了小伙计转述的话,把钟璃当成了救命的稻草,一露面就急急地说:“我听说夫人想买我这茶楼?” 钟璃闻言猛地一怔。 买? 之前说的不是租吗? 钟璃略微顿了顿,试探著问:“老板这茶楼,是要卖的?不是租?” 老板一张消瘦的脸皱成了一团,苦哈哈地说:“租金哪儿够还债的?就算是卖了,那也是堪堪才够,我透个底给夫人也无妨,这茶楼我的確是要卖的,不光是茶楼,连带著后边的院子里边的物件,也都要卖,至於价格,夫人也不必担心,我著急用银子,自然是最低的。” 钟璃的本意是想把这茶楼租下来,毕竟这么大的房子店铺,买下来可得不少银子。 她虽然目前小有积蓄,却也没富到那种程度。 可是听了老板这话,她却忍不住有点心动,问:“那老板打算要价多少?” “一千两!” 钟璃被嚇得打了一个哆嗦。 虽然这茶楼的价值的確超过一千两,可是这个数目目前对她而言,跟天价一样一样的。 买不起买不起……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这价格对我们夫妻而言委实高了一些,我们就不打扰老板了,告辞。” 老板估计是真的被討债的逼昏头了,见钟璃要走连忙上前拦著她,说:“夫人若是觉得价格高了,那好商量啊!咱们再商量商量,一千两买这茶楼跟地契,夫人是怎么都赚了的,不信夫人跟我到后边看看,这后边还宽敞著呢!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我又何必冒著无脸面见祖宗的风险把祖產卖了?” 第136章 贫穷让我冷静 老板实在不肯让他们走,钟璃没办法,只得硬著头皮跟著他到后院里也转了一圈。 不得不说,这老板的確没夸大其词。 茶楼大堂后边有一个小院子,院子挨著的还有三间厢房,里边放著一些桌椅家具,用来住人很合適。 大堂楼上有八个不大的隔间,虽然面积谈不上多大,每一个隔间里都放著一套桌椅,用来当包房正好合適。 茶楼面积广地方敞亮,而且地段好,平日里要想买下这么个地方,没有一千五百两银子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老板卖一千两,的確是亏本吐血大甩卖了。 若是能藉此把这个茶楼买下来,从长远来看,的確是赚了。 只不过这价格…… 钟璃飞快地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现有的资金,发现自己能凑齐的不足六百两,差距太大了。 扫了一眼这茶楼里的布置,钟璃咬咬牙,说:“老板你这茶楼的確不错,可是这价格,我却不太能接受,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 老板这会儿是只要有人愿意买,什么都好说,听了钟璃这话,立马点头说:“成!夫人请跟我来,咱们坐下慢慢说。” 两厢坐定,老板按耐不住先说了自己的难处,还有这茶楼的好处。 钟璃静静的听著,听完了才说:“我说句不该的难听话,若是这茶楼没现在的麻烦,就算是再卖多高,也不算过分,可现如今这茶楼被钱庄的打手盯上了,时不时地还要来打砸一番,原有的客源都被这变故嚇跑了不会再来,就算我从老板这儿接手过去,再做起买卖来也不可同日而语,这茶楼的价值,自然是要大打折扣的,老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说的虽然不太中听,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若不是顾忌那钱庄凶煞的打手生怕招惹麻烦,就这茶楼的好地段位置,如此低的价格贱卖,只怕早就被耳聪目明的人买走了,哪儿还有轮到钟璃的可能? 钟璃虽说是捡漏,可是也要面临那钱庄打手的风险。 若是这老板卖了茶楼也没还清赌债,说能保证,那钱庄的人不会再来这茶楼捣乱? 老板听了神情苦涩,悔不当初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若是早知如此,我当初就算是剁了自己这双手也绝不会让自己去那地方!” 钟璃见状低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节,什么也没说。 有钱难买早知道,管不住自己的手,事后诸葛亮又有什么用? 见她沉默,老板生怕再把她嚇走了就没人肯接受自己这茶楼了,忙不叠说:“夫人所说我自然知晓,这样,我愿意再往下压五十两,夫人觉得如何?” 钟璃淡淡一笑:“太高了。” 老板狠狠咬牙:“那九百两!这已经不能再往下压了!” 钟璃笑而不语,拍了拍莫清曄的肩膀示意他跟著自己走,无视了老板的挽留神態,说:“老板是个实在人,可这个价格还是超乎了我能接受的底线,我就不在这儿再叨扰了,告辞。” 看著钟璃跟莫清曄真的出了大门,老板苦哈哈地追了上来:“夫人留步!留步啊!你能接受多少?要不你还个价?咱们好商量啊!” 钟璃脚步顿了顿,回头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说:“最高这个数,若是比这个更高,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七百两买这茶楼,的確是太低了。 可这已经是目前钟璃能出的最高价了。 而且七百两银子也不是钟璃一下能凑出来的,说不定还要拿房契去抵押呢…… 钟璃心里虽然遗憾,却也足够冷静。 她说:“我们夫妇每日早上都会到本味楼送菜,老板若是改了主意,不妨到本味楼跟掌柜的知会一声,我们知晓了自会过来跟老板商议,若是不成,那就这样吧,多谢掌柜的款待,告辞。” 钟璃带著莫清曄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得瀟洒,却著实心疼了一路。 九百两就能买那么大的一个茶楼,还有房子,这么划算的买卖为什么不买? 因为没钱啊! 没钱…… 钟璃再一次感受到了没钱的痛苦,一路唉声嘆气的:“亏了,太亏了。” 莫清曄眨眨眼,问:“阿璃,什么亏了?” 钟璃痛心疾首:“那茶楼亏了啊!若是能买下来该有多好!可惜了,真的,太可惜了。” 莫清曄很少能见钟璃这副情绪外露的模样,不由得心里有些好笑,忍著上扬的眉梢,说:“那阿璃刚刚为什么不买呢?” 钟璃没好气地对著他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我不想买?” 莫清曄吶吶没说话。 钟璃狠狠磨牙:“买东西不用给钱的吗?你有钱还是我有钱?九百两银子,把你我两个连皮带骨的一块儿卖了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钱,怎么买?买得起吗我的小哥哥?” 说完钟璃又一脸丧气,耷拉著脑袋嘀咕:“要是能再便宜点儿就好了,便宜到我能买得起,那就更好了……” 虽然心心念念地记掛著那茶楼,可是钟璃也清楚,自己目前的经济实力绝对出不起九百两银子,惦记了两天就把这事儿忘了,专心在別的地方找合適的铺面。 可是见过了那个茶楼的又大又好后,再看別的铺面,都有种怎么看都不合適的错觉,要么就是地段不合適,要么就是租金太高了,又或者是地方太小了。 越是找不到合適的,钟璃就越是惦记那个茶楼的好,甚至有时候都不由自主地跟莫清曄嘀咕,说那茶楼若是能再便宜一些就好了。 莫清曄听了,耳廓微微一动,笑呵呵地说:“阿璃会心想事成的。” 不就是一个茶楼吗? 多大点儿事儿。 莫清曄背著钟璃出去了一趟,钟璃没在意,第二天,钟璃就在本味楼的掌柜的那里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那茶楼的老板亲自过来托掌柜的给钟璃带话,说就钟璃之前说的那个价,他愿意卖了,让钟璃儘快过去跟他协商。 钟璃听了喜出望外,连忙带著莫清曄奔著茶楼赶了过去。 茶楼里依旧是一副人跡萧索的样子,老板愁眉苦脸地坐在大堂里,见钟璃来了,忙不叠地掛著笑迎了过来,说:“夫人来了!快快快,快进来坐下再谈。” 钟璃跟莫清曄走进去坐下,还没开口,就听到老板说:“这几天我反覆琢磨了一下,夫人之前所说的价格虽然太低了,可是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也没別的法子了,夫人若是真的有心想要,那就按之前夫人所说,七百两银子,这茶楼我就卖给你了!” 钟璃见老板突然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愣,问:“老板怎地突然改了主意?” 第137章 咱们就不能不找大夫吗? 老板苦笑一声,嘆气说:“瞒不住夫人慧眼,主要是我欠了那钱庄六百两银子,一日还不上就要多滚一日的利息,利滚利再耽搁下去,不知道要多少银两才能填补这巨大的窟窿,我著急卖茶楼还债,把债务还清后,好带著一家老小回老家村里度日,夫人所出价钱虽然低了一些,可还债也足够了,只要能从这泥潭里脱身,別的得失我是真的懒得计较了。” 钟璃来之前也从那本味楼掌柜的口中听说了,这茶楼老板近日又被钱庄打手找了一次麻烦的事儿,听了这话疑虑顿消,心情大好。 莫清曄侧眼看她眉宇间忧愁尽消乐呵呵的模样,垂眸遮住了眼里闪烁的笑意,什么也没说。 他之前暗地里让人找了这茶楼的老板,跟他说了一番话,然后又拿著县令的手諭去找到了那家老板欠债的钱庄。 一番威逼利诱,钱庄的老板怕了,主动表示愿意將茶楼老板欠下的债务的利息往下减少三分,茶楼老板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自然愿意按那神秘人的要求,低价把茶楼卖给钟璃。 只是这些,茶楼老板得了神秘人的叮嘱,在钟璃面前绝口不提,永远也不会让她知道罢了。 这么大的交易,钟璃不敢疏忽大意,价格谈定后,又让老板带著自己在茶楼里上下前后巡视了一番。 老板也说了,茶楼里的这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等细碎物件,都算在了那七百两里,只要钟璃一手把银子付清了,那么这些东西以后都是钟璃的了。 越看钟璃越觉得满意,跟老板商定好了两天后来付钱,带著莫清曄匆匆赶回了莫家村,头对头地开始清点家当。 送小菜的买卖持续了大半年,钟璃赚了不少,前前后后攒下来足足六百一十两。 可是这还远远不够。 钟璃又去送菜的酒楼,提前將接下来两天的菜钱结算了,合计下来拢共六百五十两。 还差五十两。 钟璃狠狠心,把目光转移到了自己唯一的不动產,房子头上。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钟璃一咬牙,揣上了房契,带上了莫清曄,直奔县城里最大的那家当铺而去。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当铺派了一个管事跟著钟璃回了莫家村实地查看房子的情况,还引来了不少村民侧目。 有好奇心实在旺盛的,忍不住问那管事:“大哥,你这是围著这房子干啥呢?这不是钟璃跟她傻子男人家的房子吗?” 那当铺管事听了面露傲气,哼了一声,说:“这房子现在还是他家的,可是过不了多久要是还不上欠下的银子,那就不是他家的了。” 问话的村民闻言一惊,难以置信:“钟璃在外边欠债了?拿这房子抵债?!” 管事点点头。 那村民被嚇得不轻,生怕惹了麻烦赶紧扭头就跑。 不一会儿,在那个村民的自发宣传下,整个莫家村的人都知道了,那个傻子莫清曄的媳妇儿是个败家娘们儿,不知怎地在外边欠了债,现在正有人要拿他家的青砖瓦房抵债呢! 钟璃还不知道管事跟村民的一番对话引发了什么误会,带著那管事巡视一番后,终於签订了抵押的契约。 这房子虽然是在距离县城偏远的莫家村,可难得的是青砖瓦房,后边还带著一片林子,再加上钟璃是抵押並不是售卖,所以在当铺还算换了一个令人满意的价格。 一百两银子。 若是两个月內不能还清一百一十两,那么这个房子就会被当铺收走,与此同时钟璃还需再额外支付三十两当做违约金。 这条件虽然相对苛刻,钟璃却自信自己能在规定期限內还清,更何况就算万一还不上了,以这么一个村里的房子换县城里的一座茶楼还是划算的,这个帐钟璃算得门清。 钟璃凑齐了银子,不顾村民的指指点点,没在村里耽搁,直接去了县城里,找到茶楼的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地契,並且到县城里专门管这方面的官府部门立下了交易的证据,双方將各自一份的契约收好,这才算是了了一桩事儿。 茶楼老板正式易主,房契上写著的名字,换成了一家之主莫清曄。 老板似乎是著急走,拿了银子后还清了钱庄的债务,並且当著钟璃的面跟那钱庄的人说清楚了,这茶楼从此易主了,不可再来茶楼闹事,彻底打消了钟璃最后的顾虑后,自己当天就从茶楼里搬走了,隨身只带著一个小包裹,茶楼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拿走。 都打点完了,钟璃心满意足地在茶楼里来回走了两圈,后院的三间厢房更是令她满意得眉开眼笑。 她之前还想著她跟莫清曄时常要在镇上停留,镇上租的那房子也快到时间了,是不是应该继续往下接著租。 可是现下有把这诺大的茶楼还有隨便住的厢房,她还租那巴掌大的小房子做什么? 镇上哪儿比得上县城繁华热闹? 饶是钟璃心性冷静这会儿如愿买下了这么大一栋房子,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也激动得不像样,抓著莫清曄的胳膊笑得眼睛都弯了,说:“莫清曄你看到了吗?这么大的房子,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莫清曄听到她口中自然而然的我们二字,心底柔软得不像样子,乐呵呵地跟著点头:“对呀,这都是阿璃的功劳,以后这房子就是我们的了。” 钟璃眉开眼笑地受了他的奉承,拉著他盘算著说:“房子买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准备开业了,给酒楼送菜那边接著让李大哥看著,咱们接下来就专心做小龙虾的买卖,我有信心,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把卖这房子的钱赚回来的!” 小龙虾对世人而言是一个闻所未闻从未吃过的新鲜玩意儿,只要操作宣传得当,有第一个人尝试了,那么就会在第一个人的宣传下引来第二个人。 只要有人尝试了,钟璃就有绝对的把握把客人留住,而且奇货可居,这小龙虾看遍整个县城也只有她这儿有,就算是价格高一些,想必食客也不会拒绝。 钟璃只要稍微想一下那来客如云金钱滚滚的热闹场面,心里就美得冒泡。 她美滋滋地说:“咱们爭取在半年內把小龙虾事业做大做强创造辉煌,到时候有了银子,我就能带你去江南找白先生了。” 莫清曄闻言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似有不满的拧眉,抗议说:“阿璃,为什么一定要去找那白先生呢?他开的药那么苦,吃下去却一点儿用也没有。” 一想到白朮临走前给自己挖了那么大的一个坑,每隔著三天就要被钟璃逼著吃一碗苦得倒牙的无用汤药,莫清曄就恨得咬牙,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没直接送白朮去见白家的列祖列宗。 钟璃心情正好,听了隨口敷衍道:“不找白先生也行,只要有钱了,找別的大夫也可以啊!” 莫清曄的內心隱隱有点绝望。 为什么一定要找大夫呢? 咱们就不能不找大夫吗??? 第138章 再闹你就去跟招財睡 买下茶楼后,钟璃之前辛苦积攒的积蓄见了底不说,还欠下了一笔外债。 钟璃嘴上不说,心里却著急要赶紧开业把本赚回来,一点儿也不肯耽搁,热火朝天地就开始张罗起了对茶楼的整改修整。 茶楼原有的招牌摘了,钟璃自己亲自操刀,大笔一挥写下了小龙虾之家一行字,送去专门做牌匾的地方,加了银子让人加紧著赶紧做出来。 大堂跟厢房隔间里的桌椅都是现成的,后厨里应该有的物件也都有,这倒是省了一笔採买的钱。 钟璃来回在后厨里转悠了一圈,用笔记下了接下来应该採买的东西。 然后赶著时间將李铁柱找了过来,跟他说接下来收菜往酒楼送菜的事儿就只能交给他了。 李铁柱这时候才知道,钟璃竟然闷不作声地在县城里买下了这么大的一座茶楼,惊讶得连嘴都合不拢,钟璃说什么,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点头说好。 钟璃说完了,他才突然回神,摸著自己的后脑勺说:“弟妹,我今儿在村里还听说个事儿。” 钟璃不解:“什么事儿?” 李铁柱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纠结了半天才说:“村里现在都在说,你在外边欠了一大笔银子,那催债的都上你家去看房子了,说要不了多久,你那房子就还换人了,这事儿是真的吗?” 钟璃没想到钱庄的人去看一趟房子还惹出了这样的风波,有些好笑的同时落落大方地点头,说:“是真的,怎么了?” 虽然引起这样的非议並不是钟璃一开始想的,可是这样的效果不得不说也是让钟璃感到满意的。 她就不信了,自己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那莫家的吸血虫还会眼巴巴地要她跟前凑。 李铁柱似乎是有些惊讶这居然是真的,见钟璃承认了,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往钟璃手里一塞,说:“我跟著你跑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积蓄,虽然没多少银子,可是弟妹你若是缺钱了,就拿这个將就抵挡一阵,若是还不够,那我就再回去想想別的法子。” 钟璃掂了一下手里的荷包,心想这大概是李铁柱能拿出的所有积蓄了,眼眶一时有些发热。 她虽然有些艰难,可也绝对没到需要四处借债的地步,要李铁柱倾家荡產地来帮自己,这事儿钟璃当真做不出来。 她想了想,说:“李大哥,不用这样的,我这儿……” 李铁柱似乎是怕钟璃拒绝,赶紧打断了她的话,闷声说:“我没什么大能耐,也赚不了什么大钱,这些就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弟妹安心收著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是钟璃矫情了。 钟璃笑了一下,將荷包收下,说:“大哥的情分我记住了,这银子就算是我跟大哥借的,回头这边周转过了,我必儘快还给你。” 李铁柱嗨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在乎地说:“弟妹既是缺银子,那就安心使著,我一个人挣那些银子没地方使,不用著急。” 说了正事儿,李铁柱又跟钟璃反覆確认了一下送货的细节,並且答应帮钟璃从村里採买香料之类的东西,然后才走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送走了李铁柱,钟璃將他给自己的那个荷包打开把里边的银子倒了出来,轻轻地吸了一口凉气。 这荷包里,竟满满当当地装著五十两银子! 李铁柱只怕是將家底都掏空了,才勉强凑出这些来。 莫清曄原本是在后院里溜达,掀开帘子走了过来,看著这桌面上的碎银子,好奇地问:“阿璃这是怎么了?数钱吗?” 钟璃哭笑不得地横了他一眼,说:“掉钱眼里了就知道数钱?这是李大哥送来借给咱们周转的银子,好好记著他的这份情,以后是要加倍还的。” 莫清曄微微一怔,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些银子,心里对李铁柱时常跟著钟璃的不满消减了不少。 儘管钟璃不太想承认,可是有了李铁柱雪中送炭送来的这些银子,目前的周转困难的確是有了很大的缓解。 钟璃趁著天色还早,將茶楼的门锁换了一个,然后带著莫清曄就去了镇上租的房子那里,將房子里的东西收拾打包好,分作两趟,都搬到了茶楼后边的院子里。 以后要在这儿做生意,自然是要在这儿常住了。 钟璃很满意的是这后院里的厢房数量足够多,她跟莫清曄一人一间都还有富余,终於不用再两个人睡一张床了。 钟璃开心了,莫清曄却高兴不起来。 他黑著脸看著钟璃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她隔壁的屋子里,不满地说:“阿璃,我要跟你一起睡。” 钟璃梗著小调不吭声。 莫清曄哼了一声,又提高了声音说:“阿璃,我不要自己睡一间,我要跟你一起睡。” 正忙著铺床的钟璃终於回头给了他一个正眼,冷酷无情地说:“不行。” 之前一起睡那是因为地方不够没有多余的床,现在既然有多余的房间了,为什么还要一起睡? 钟璃不要。 看莫清曄一脸的不高兴,钟璃耐著性子跟他说:“莫清曄同志,人长大了以后就应该要习惯自己一个人睡的,知道吗?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孩子了,別在这种小事儿上任性,听话。” 莫清曄的不满几乎已经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早知道买了这破茶楼就要跟钟璃分居,他才不会暗地里帮忙! 莫清曄哼哼著往钟璃身边挤,著急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跟阿璃一起睡?阿璃是我媳妇儿,我们就应该睡在一起的!” 钟璃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行。” 莫清曄不依不饶:“阿璃……” 钟璃平时对莫清曄虽然谈不上有求必应,可是也绝对是十有九答应的好说话。 可是这次不管莫清曄怎么折腾怎么闹,钟璃就是铁了心地不肯再让他跟自己睡一个屋子。 莫清曄实在闹得厉害了,钟璃脸一拉拿出了杀手鐧:“你要是再缠著我搅和,今天晚上你就去跟招財睡。” 招財是一匹马。 它住的马棚比之前的再好,那也还是马棚。 莫清曄狠狠地被噎了一下,瞪圆了眼睛看著钟璃,一副想说什么又不太敢的样子,逗得钟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钟璃捂著肚子笑得开心,绕过莫清曄的肩膀往外走的时候还说:“老老实实地听话,再闹有你好看的。” 莫清曄欲哭无泪地看著钟璃走远,心里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挫败感,可是到底是不敢再缠著钟璃闹了。 第139章 不服气打屁股 搬进了新的住处,无视了莫清曄俊美的脸上写著的不满,钟璃美滋滋地挽著袖子开始准备做饭。 莫清曄最近偏爱的小龙虾清洗乾净后没做之前的香辣口味,做成了蒜蓉的,跟小龙虾一块儿的配菜还有细细的粉丝,土豆青菜之类的东西,虽然没香辣的辛香引人食指大动,可是蒜蓉的味道浸著汁水香味扑鼻,也別有一番风味。 最后再拌上了一个凉拌酸辣土豆丝,配上几个买来的热馒头,算是得了一顿完美的晚饭。 吃过饭,钟璃带著莫清曄洗漱完了,无视了莫清曄哀怨的小眼神,自己打著哈欠往自己的屋子里走,头也不回地说:“明天早上我来叫你起床,赶紧收拾著进屋睡觉。” 说完钟璃就走了,像一个拋夫的渣女一般將抱著枕头的莫清曄拋在了脑后。 莫清曄黑著脸站在原地,狠狠地磨了磨牙,过了好一会儿才忿忿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梦,天色刚刚渐明,钟璃就把莫清曄叫了起来,隨意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当做早饭,两人一路打著哈欠往王家庄赶。 莫清曄似乎是还在为昨天钟璃不让他进屋的事儿生气,一路上抱著自己的胳膊闷闷的,一声也不吭。 钟璃见了心里觉得好笑,自顾自地赶路也不管他。 王家庄里,王家原想著颗粒无收的水田承包给了钟璃,王家姐弟还得了一份活儿干,一家人將钟璃视若救世主,干起活儿来也颇为上心。 见钟璃他们到了,王家老太太赶紧张罗著让他们进屋吃饭,钟璃拒绝了说要去水田里看看情况,王家老爷子亲自带路,带著他们去了山上的水田。 水田边上多了一个小窝棚,王二现在就住在这儿,为的是更方便地看管水田里被钟璃看重的怪虫。 钟璃看了一眼没见著性情泼辣的王大姐,好奇地问:“怎地没见著王大姐?” 王二憨憨地笑了一下,解释说:“大姐带著妮子去田埂边上打草来餵这怪虫了,一早天还没亮就去了,估摸著时间也快回来了。” 说话间,那王大姐就带著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走了过来,肩膀上拉著一个用几块木板做成的简易拉车,上边装著好几捆打点整齐的鲜嫩野草。 王二见了赶紧上去接手,嘴里还说:“我就说我去就成了,你还非要自己去,这么重的草,你一路拉回来得费多大的劲儿。” 王大姐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这点儿活儿我还是能干的。” 说完她对著钟璃恭敬地打招呼:“夫人您来了。” 钟璃微微一笑,说:“辛苦大姐了。” 王大姐嘿嘿一笑,又让她旁边那小姑娘跟钟璃莫清曄问好。 小姑娘甜甜地叫了一声夫人好,钟璃笑著应下,然后跟这王家姐弟说起了正事儿。 这县城里的茶楼过不了东西採办全了就能开业,最主要的货源就是这水田里的小龙虾,每天的供应是绝对不能短缺的关键。 她让王家姐弟每天用十斤装的竹篓从水田里抓五篓子的小龙虾在固定的时间送到村口,李铁柱来收菜的时候,就会顺带著將小龙虾收走,然后送到县城里去。 只是每天五十斤的小龙虾消耗不小,这水田里餵养小龙虾赶紧繁育更多的后代,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钟璃说完,王大姐就说:“每天五十斤没问题,前几天我们一家按夫人的说法,把大小公母都分清了,一亩水田里几乎就能抓出二三百斤这怪虫,而且我也琢磨过了,这怪虫只要餵养得当,不缺吃食,最多一个半月就能出一批大的,夫人要多少只管开口,我们姐弟二人必定给您送到。” 得了这句话,钟璃放心不少,交待清楚了细节,约好了五天后开始往村口送小龙虾后,又赶著时间去了別的村子,开始大批量地採购辣椒跟蒜头之类的配料。 这些东西到村里买比到县城里买价格合適,钟璃自然不会舍了便宜的去买贵的。 菜籽油豆芽土豆红薯白菜,新鲜的乾的椒大料,只要是能用得上的,她都要。 这刚开始营业,钟璃想主打的菜色就是別家绝对没有的小龙虾。 口味就香辣跟蒜蓉的两种,至於別的,要等到生意来源稳定了之后再做打算。 採买配菜的时候,钟璃发现缺了一样最重要的。 豆芽。 她这时候才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似乎並不知道豆芽这种吃食,也不会有人想著把黄豆用来发成豆芽做菜。 可是对於小龙虾的配菜而言,豆芽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钟璃想了想,索性直接从村里买了上百斤黄豆绿豆之类的豆子,直接拉回了县城里,按前世从网上看到的步骤,试著將十斤黄豆用水泡在了盆里,泡得涨开后,分摊在十几个用水泡得湿漉漉的筛子里。 筛子下方还放著一个水盆,可以確保不会缺少水分。 莫清曄跟著忙活了一下午,不太明白钟璃把豆子这么泡著有什么用,想问却又还惦记著自己还在生气单方面地跟钟璃冷战,一张脸纠结得愁成了包子。 钟璃余光看见他纠结的神情,好笑得不行,主动解释说:“这豆子泡发芽了,以后就是豆芽,豆芽用来跟小龙虾一块儿炒,比別的菜都好吃。” 莫清曄的疑惑解开了,却还是不肯跟钟璃说话。 这还是莫清曄第一次如此態度鲜明地跟钟璃闹性子,钟璃觉得新鲜得不行,忍俊不禁地问:“怎么,你还在生气?” 莫清曄神色变扭,却一脸认真地点头:“对,除非阿璃改主意。” 钟璃忍著笑,明知故问:“改什么主意?” 莫清曄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当然是让我跟你一起睡啊!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睡!” 钟璃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满满的都是柔和。 莫清曄见状刚想顺杆爬说点儿什么,不料下一秒却听到钟璃冷冰冰地说:“不行。” 莫清曄一下就苦了脸:“阿璃……” “別叫我,叫我也没用。” 钟璃残忍得就像一个渣女,眉眼含笑口吻无情:“老老实实地別搞事情,听话。” 莫清曄不住哼唧:“我若是不听话呢?” 你不让我跟你一起睡,难不成还能挡得住我半夜爬床不成? 钟璃像是猜到了莫清曄在想什么,呵呵一笑,冷冷地说:“敢搞事情,就打屁股。” 莫清曄的俊脸一红,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吶吶地看著钟璃彻底没了话。 戏耍过了纯情小少年莫清曄,钟璃心满意足地欣赏著他涨红的脸,不怀好意地衝著他挥了挥自己的白皙的手,阴测测地说:“打屁股知道吗?不听话,就用这只手打,打到听话为止。” 莫清曄看似听话的没了言语,看著钟璃笑眯眯地走了,心里想的却是自己要不要尝试一下不听话的后果。 打屁股什么的虽然很没面子,可是若是被打一顿屁股就能跟阿璃一起睡,那应该是值得的吧? 更何况…… 莫清曄的眼里闪烁著跟他平日痴傻不同的精光,隱隱还有意味不明的小期待,低声嘀咕:“我就不信,你还能真的打我。” 第140章 宣传鬼才 莫清曄暗搓搓地想著找机会搞事情爬床,钟璃爭分夺秒地做著营业前的准备工作。 各色配菜,调料,木炭这些必备的东西都被钟璃一车一车地拉了回去,为了方便翻炒,钟璃还特意买了一个特大號的铁锅,莫清曄一路顶在头顶扛了回去,晚饭钟璃还特意给他做了个蒸蛋作为奖励。 过了三天,钟璃加急做的牌匾终於送了过来,钟璃指点著送牌匾来的两个伙计把牌匾掛好,上边还盖著一块鲜艷的红绸,给来往的路人留下了一些好奇的悬念。 为了在开业当天吸引到足够多的人跨出这勇吃小龙虾的第一步,钟璃亲自画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龙虾挥舞著大钳子的图像,然后按著这个图像,找了一家书局,可谓是斥巨资请书局的人帮自己扩印。 除了这个,钟璃还在布庄买了一张长一米五宽一米的不会腐坏的绢丝,熬了半宿终於在上边画出了自己想要的图像。 那绢丝上,居中的位置画著一个挥舞著钳子的小龙虾,而且还別出心裁地上了顏色,红艷艷的小龙虾挥舞著钳子夹断了落下来的鲜红辣椒,脚底下踩著的是一个黑色的铁锅,长长的鬍鬚几乎要从绢丝上舞动出来,旁边还龙飞凤舞地写著一行字:我可以是香辣的,也可以是蒜蓉的,你想要的我都有,可以確定的是,我绝对是你没吃过的。 这幅绢丝画一出,莫清曄作为第一个见到的人都忍不住为钟璃的奇思妙想默默称讚。 只要是看到这个的,估计就没有不会被引起兴趣的人在。 虽然还没到开业的时候,可是莫清曄光凭想像就能知道,正式开业那天,生意一定差不了。 绢丝画画好,钟璃连夜找人將画掛在了店门的正中央。 从未见过的迎风飘扬的小龙虾图案在路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牌匾还没揭开,距离开业也还有两天,可是县城里不少人都听说了,原是茶楼的那家店改了营生,现在要卖什么闻所未闻的怪虫,不少人闻声而来,纷纷好奇地探头往紧闭的大门里看,想要知道这家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开业前一天,钟璃將书局印好的传单分作三份,到附近的人家十文钱一天,请了十几个小孩子拿著传单到人流量最大的几条街上散发给过往行人。 为了吸引这些接到传单的人来,传单上除了小龙虾的图案还写了一句话:凭此单据,到店吃饭可有优惠,进店就送招牌小龙虾! 有了这些传单造势,开业前一天晚上,县城里新开的这家小龙虾店就已经彻底闻名於县城百姓。 开业前一天晚上,钟璃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钟璃深知宣传到了,想要留住被好奇心引来的客人,最重要的就是这小龙虾的口味。 店里只有钟璃跟莫清曄两个人,不想明天忙中出错,那明天要用的调料她今儿都得准备好了。 大盆的葱姜蒜洗净切片,新鲜的青红辣椒也切断装好,之前发的豆芽虽然冒出了芽芽,乐到底是太小了还没到能下锅的时候,配菜类的,钟璃就多选用了更好购买的土豆白菜粉丝萝卜条之类的东西。 等把这些东西都切好了放在固定的位置,钟璃不放心地把莫清曄拉了过来,细心地叮嘱他说:“明天店里肯定有很多人,我们只有两个人,所以明天你要帮我,知道吗?” 莫清曄乖乖地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说:“阿璃放心,我会帮忙的。” 钟璃又仔细地告诉他,若是有客人说什么他应该怎么做,恨不得把一字一句地都掰碎了跟他说。 见莫清曄无论自己说什么都点头说好的样子,钟璃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明天辛苦你了,过两天我就想法子找一个帮忙的伙计,以后就好了。” 莫清曄闻言眸光微微一闪,討好似的抱住钟璃的腰蹭了蹭,说:“阿璃放心,我会乖的。” 钟璃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想的却是小伙计的確是应该儘快找一个了,不然遇上难缠的客人,她可不愿意让莫清曄傻乎乎地受委屈。 忙到半夜,看钟璃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的样子,莫清曄也没好意思缠著她,乖乖地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知道钟璃他们今日开业的李铁柱早早地送完了酒楼的菜,就主动来帮忙了。 跟著他一块儿来的还有闻讯而来的莫老二。 李铁柱人虽然老实嘴却也严实,回村后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过钟璃跟莫清曄在县城里开酒楼的事儿。 莫老二只知道钟璃跟莫清曄捣腾了个新的买卖今日开业,想著来帮忙的同时,还惦记著钟璃把房子都抵债了的事儿,来的时候还特意揣上了自己仅有的积蓄,想要搭把手。 钟璃见他们来了,心头一暖,照旧收下了莫老二递过来的银子,只说:“这银子算二哥借给我的,回头我就给你。” 莫老二摆了摆手,说:“不急不急,我早就想著要来给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找你,昨儿个半夜去找了铁柱,铁柱这才带著我过来了,不然这银子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 为了让李铁柱今日带著他一块儿来,昨天半夜莫老二几乎是跟李铁柱把嗓子都说干了,李铁柱这才同意。 无论银子多少,这都是一份好意。 钟璃这人向来是人对我好一尺我便还一丈。 她收下了莫老二跟李铁柱的善意,心里想的却是將这银子当做入股的钱,回头店里盈利了再给他俩分便是。 莫老二不知钟璃所想,还在说:“我听铁柱说你们店里今日开业,有啥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就跟二哥说,二哥別的没有,力气还是有的。” 李铁柱也说:“是呀弟妹,有啥帮得上的地方你就直说。” 钟璃听了哈哈一笑,说:“那二哥跟李大哥来得正好,我之前还发愁没人帮忙呢,有了你们,那就真是不用愁了。” 钟璃定下开业的时间是中午,跟主动来帮忙的莫老二跟李铁柱交待清楚了他们应该做什么,然后挽著袖子就到后厨开始动手。 第141章 小龙虾之家开业了! 超大號的铁锅倒进去油烧热,事先切好的葱姜蒜辣椒下油熗锅出香,然后將配菜倒进去翻炒片刻,配菜熟了,將早就清洗乾净的小龙虾倒进去,大火翻炒,倒入调料。 店的门虽然还没开,可是那股直钻鼻子的浓烈香味就已经窜出门板在空气中瀰漫。 香辣的炒出了一锅,钟璃又紧接著炒了一锅蒜蓉的。 两锅小龙虾新鲜出锅,用两个大盆装著,直接抬进了大堂。 李铁柱跟莫老二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怪模样的小龙虾,盯著一脸新奇,好奇这玩意儿应该怎么吃。 钟璃见状笑了,说:“二哥跟李大哥別急,一会儿忙过了,咱们也尝尝鲜!” 李铁柱跟莫老二对视一眼,纷纷哈哈笑了起来。 眼看著时间差不多了,钟璃让莫清曄把大门打开,拉著莫清曄走到前边,刷的一下拉开了牌匾上盖著的那条红绸,小龙虾之家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立马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引得不少人都侧目而视,面露好奇。 莫清曄拉完了红绸就想跑,被钟璃揪著不放,心不甘情不愿地跟著钟璃亲自放了一掛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中不住地往钟璃的身后躲,惹得钟璃轻轻发笑。 钟璃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说:“別怕,有我在呢。” 莫清曄揪著钟璃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垂下眸子,什么也没说。 没了大门的阻挡,那股浓烈扑鼻的香味更是让人止不住的好奇,不少人都是被那股香味吸引而来,站在门口好奇地张望。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钟璃清了清嗓子,说:“今日小龙虾之家开业,凡是进店吃饭的,都有优惠,不进来吃饭的,只要拿著前两天收到的单据,进店了就能免费领一个小龙虾!” 有心急的人闻言忍不住问:“你说的这小龙虾,究竟是什么东西?” 钟璃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说:“既然好奇,不如进店来瞧瞧?左右只要你手里有我们店里发的单据,进来尝一只也不银子,为何不试试呢?” 钟璃这话,半分怂恿半分引诱,拿著单据的人听了,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纷纷结伴往店里走。 见了那跟宣传单上一模一样的小龙虾,不少人露出了惊奇的神色,感嘆这东西闻所未闻,不知如何下口。 钟璃早就猜到了一些,特意扒了一小碟子虾肉放著,只要是拿著那单子来的,凭著单子,就能尝一块虾肉。 有了犹豫不决的第一个,就有了好奇心驱使的第二个。 这一口雪白的小龙虾入口,被那从未吃过的鲜美滋味俘获想要再来一口,当即就有人说:“你这小龙虾是怎么卖的?” 钟璃爽朗地笑了,说:“一百文一盘,今日开业优惠,只要点一盘小龙虾的,都配一个馒头,超过三盘还有別的优惠,客官要尝尝吗?” 虽然一百文一盘的价格不低,可是在县城里,愿意一百文来尝鲜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只要是拿著那单子进门了,尝了一个小龙虾的,十个有九个都决定留下点上一盘来尝尝滋味。 外边张望的人见进去的都没出来,好奇更重,哪怕是手里没有那宣传的单子,也忍不住拉著身旁的人跟著自己往里走上几步,想要看看这小龙虾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先前坐下点了一盘的那几桌,钟璃扭头对著守在装著小龙虾的木盆前的莫清曄使了一个眼色。 莫清曄立马会意,用放在一旁的盘子舀了一盘起来,递到莫老二的手里,让莫老二给那客人送了过去。 送到桌上后,莫老二又按钟璃之前教的样子,指点著无处下手的客人动手尝试。 小龙虾这种东西除了味道以外,最让人停不住手的就是自己亲自动手扒壳的乐趣。 更何况那点了一盘的,盘子里除了那模样怪异的小龙虾外,还有十足入味的配菜相伴,吃完了小龙虾的鲜美虾肉,在馒头中夹上十足入味的配菜,一口咬下去滋味十足,回味无穷。 有坐下的客人吃著香辣的滋味不错,嘬著手指头问:“老板,你那没放辣椒的,又是何物?” 不用钟璃教,莫清曄就憨憨地说:“这是蒜蓉的。”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少了,他又认真地补充:“蒜蓉也好吃,跟香辣的一样好吃。” 那客人被莫清曄说得勾起了馋虫,一挥手就说:“那蒜蓉的也给我上一份!” 蒜蓉小龙虾里边虽然没了別的配菜,可是钟璃却在里边放了足足的粉丝。 粉丝泡开了浸透了蒜香的汁水,软滑可口,虾肉没了那重口味的香料刺激,却更显鲜美难言。 坐下的客人吃得头也不抬,时不时地还有人叫著让再来一份。 结帐的时候,钟璃也遵循了自己的承诺,给了適当的优惠。 满二百文的,都通通满减十文钱。 这原本应该二百文的见自己少了十文,乐得合不拢嘴,笑呵呵地说著下次再来,心满意足地咂著嘴往外走。 钟璃见大堂里坐得满噹噹的,事先炒好的小龙虾也快见了底,索性將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活儿交给了李铁柱,自己去后厨接著炒小龙虾出锅。 有了第一批尝试的客人满意而归,第二批闻讯而来的人就赶紧进来在空座上坐下,学著前一桌客人的样子,点单要菜。 店里的菜色总共就两样,香辣小龙虾跟蒜蓉小龙虾。 往往点了一种的吃过后,就会忍不住好奇把另外一种也点来尝试一下。 吃过的人出了店门,只要有人问起,对那怪模样的小龙虾便是讚不绝口,一人一口传无数人,引来了不少好奇的食客。 还不到下午,钟璃事先准备好的五十斤小龙虾除了特意留下的一些,就卖了个一乾二净。 不少闻讯而来的听说没了吃不上了,纷纷摇头嘆息,难以掩饰失望之情。 钟璃笑著拿出了事先留下的传单,给这些人一人发了一张,说:“实在不好意思,各位明天再来,拿著这单子来了,进店就能免费尝一个小龙虾,开业三天之內,只要是进店的都有优惠。” 没吃上的拿著了传单,又听说还有优惠,特意跟钟璃打听了明天什么时候开门,这才失望地转身离开。 把这些人送走了,钟璃赶紧让莫清曄过来跟自己把门关上了,这才靠著门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忙了这一上午,可算是忙活完了。 跟著跑了一上午脚不沾地的李铁柱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心有感嘆地说:“这客人也著实太多了一些,弟妹你怎么没多备上一些那小龙虾呢?这若是卖上一天,指定还能多赚不少呢!” 就之前目睹到的一番景象已经彻底把莫老二惊住了,他听了也跟著点头,说:“是呀,这要是能卖上一整天,可能赚不少银子呢。” 就刚刚这么一上午,莫老二已经数不清到底收了多少银子了。 那数目,哪怕只是想一想,莫老二的心头都忍不住一颤。 那可是白的银子啊! 第142章 闷声发大財才是王道 钟璃听完莫老二跟李铁柱的话,忍不住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说:“別说咱们这店里没准备那么多小龙虾,就算是准备了,也不能一次性卖到让人吃饱,毕竟这种新奇东西,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只有让人一直惦记著,才会一直有源源不绝的客源。” 人骨子里的猎奇心理是一直存在的,无限量供应的效果,永远都比不上限量供应的来得好。 虽然前世的专业並不是商业,可是飢饿营销的道理,钟璃还是明白的。 莫老二跟李铁柱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虽然不太听得懂,不过感觉钟璃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钟璃也没想解释太多,撑著腰呼出一口疲惫的气,说:“行了,別想那么多了,好不容易忙活完了,剩下的时间就应该是咱们享受的时候了。” 莫清曄一听就知道钟璃的意思,乐呵呵地说:“阿璃,我想吃香辣的。” 虽然蒜蓉的也不错,可是香辣的小龙虾明显更符合莫清曄的口味。 而且忙了这么久,莫清曄也早就饿了。 钟璃一听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没好气地说:“行,香辣的,等著。” 钟璃对还没回过神来的莫老二跟李铁柱说:“二哥,李大哥,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后边做饭,吃完饭再说。” 莫老二本想推辞,可是钟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说完这话转身就进了后厨。 莫清曄不甘寂寞地跟了上去,嘴里还说:“阿璃,我来帮忙!” 钟璃被他气笑了,却也没不让他跟著。 后厨里,要留下自己吃的那一部分是提前预留出来的,钟璃做起来也半点不费劲。 不到半个时辰,莫清曄就端著一大盆冒著热气的小龙虾走了出来。 来回跑了两趟,除了小龙虾以外,还有一大盆热腾腾的米饭,和两个凉拌的小菜,以及一碟子炸好的生米。 钟璃最后出来,手里还拎著两坛酒。 落座后,莫清曄在钟璃的示意下给李铁柱给莫老二倒了酒,自己想要趁机倒一碗的时候却被钟璃眼疾手快地敲了手背。 钟璃的声音饱含警告:“你再喝醉了,我就把你从二楼的窗户那里扔下去,今天晚上睡大街。” 莫清曄的酒量钟璃实在不敢恭维。 喝一次醉一次。 所以最好还是不让他喝比较好。 虽然知道钟璃这话只是威胁,可是莫清曄还是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老老实实地捧著钟璃给自己特製的果茶,鬱闷地喝了一大口。 莫老二看莫清曄被钟璃压制的样子,好笑地哈哈了两声,再一看桌子上这满满一大盆小龙虾,不由得有些心疼地咋舌,说:“弟妹,这样贵的东西,拿出来给我们这些粗人吃那可就是糟蹋了,留著卖钱多好?这么多,能卖不少钱呢。” 一百文一盘的小龙虾不过二十来个,眼前这一盆满噹噹的好几百个! 莫老二看著这盆小龙虾,只感觉无比心疼。 仿佛吃得不是菜,而是硌牙的铜板炒金子。 钟璃听完就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钱挣不完,別人吃得咱们自己人自然也吃得,二哥不用客气,只管敞开了肚子吃便是,我跟清曄再吝嗇,这点儿吃食还是捨得的。” 莫老二虽然心疼,可也知道这是钟璃的一番好意,便也不再客套,学著之前钟璃教客人的样子,笨拙地抓著一个小龙虾撕开了头跟尾巴上的壳,试探著吃了一口,然后顿时眼里一亮! 李铁柱话不多,见眾人都开始动了筷子,也跟著试著尝了一口,只是这一开了口手上的动作就再也停不下来,一只接著一只,只见眼前堆著的小龙虾壳越来越多,堆积成了小山。 莫清曄本来是想跟钟璃说什么的,可是一看这两人一个吃相比一个更猛,当即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比赛似的闷头开动,时不时的,还要往钟璃的碗里放几个自己扒好的虾肉,让钟璃赶紧吃。 人多吃饭快,不一会儿满满一大盆小龙虾就被消灭殆尽,莫老二跟李铁柱饭量大,还学著莫清曄的样子用剩下的汤汁连著吃了两碗拌饭。 放下筷子的时候,除了钟璃还好,其他的几个人都长长地靠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呼出了一口气。 吃饱喝足了,就到了閒聊时间。 钟璃问莫老二:“二哥,我跟清曄已经有几天没回村里了,不知村里最近是什么情况?村里人又是怎么说我跟清曄的?” 李铁柱终究是个外人,说起有关钟璃莫清曄的事儿,始终带著一分说不出的尷尬,很多事情也不好说得太直白。 可莫老二不同。 钟璃既然开口问了,他索性就直接说:“还能说啥?无非就是说你跟清曄把家底给败了,还在外边欠了不得了的巨债,要我说你跟老三不回去也好,那些人说话著实难听。” 就连莫老二这样的人都说难听,想来村里现在有关自己跟莫清曄的议论,只怕是已经难听到了极致。 钟璃对此倒是半点不在意。 误打误撞的谣言恰好符合钟璃內心想要的效果,別人对自己的误会,只会让钟璃庆幸,並不会让她生气。 提起这个莫老二的脸上出现了掩饰不住的黯然,低声说:“还有家里,娘跟春那天还来跟我说,我以后若是执意要跟你们搅和在一起,就別把自己当做莫家的人,爹娘说了,你跟老三跟那个家已经无关了,不管发生啥事儿,他们都不会管,让你们好自为之。” 虽然莫老二跟莫家二老有诸多衝突,可是这个时代的孝义跟同出一门根深蒂固的观念深深地扎根在莫老二的骨子里,听到爹娘这么说,莫老二的心里还是不好受。 莫老二已经儘可能地把莫家二老说的话说得好听一点儿了,可是以钟璃对莫家二老的了解,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两个老人的原话是什么? 只不过钟璃並不在乎这个,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二哥回去后,若是有人问起我跟清曄的情况,你就说不知道吧。” 闷声发大財,这个才是正道理。 没了那些噁心的吸血虫,钟璃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伤心? 莫老二不知钟璃所想,只以为她是被爹娘寒了心,颓丧著脸点头说好。 第143章 他为什么亲我?! 说完这个,气氛明显沉闷不少。 李铁柱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弟妹,那你这儿如果没啥事儿了,我就先回去了,我晚点儿还得赶著去別的村子里收菜呢,明儿一早我就把你要的东西给你送过来。” 生怕钟璃不放心似的,他又说:“弟妹只管放心,就算天上下刀子,那小龙虾我每天也能给你准时送来。” 李铁柱办事靠谱,性子沉稳,有了他这句话钟璃放心不少,笑著跟他道谢:“那收菜的事儿就麻烦大哥了。” 李铁柱笑著说:“不麻烦,拿了你的工钱就是我应该做的,本分事儿。” 李铁柱走出了大门,去后边把骡车赶过来的时候,莫老二也勉强提起了一些精神,终於在出门之前没忍住问了一句:“弟妹,老三,你俩跟我说实话,这酒楼,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俩怎么突然就在县城里开了这么大个酒楼了?” 这个疑惑一直縈绕在莫老二的心头,只是之前一直没找著机会问出来,这会儿唯一的外人李铁柱走了,莫老二才终於没忍住。 钟璃没想过跟莫老二亮出自己的全部底牌,索性编了一个谎言,说:“二哥,这是我跟清曄租的地方,为了凑齐租金费了不少功夫,那村里的房子也是为了这个才抵押出去的。” 这个解释在莫老二听来合情合理,莫老二皱著眉想了想,说:“那你们赚了钱,可得儘快把村里的房子赎回去才是,村里的房子是在村里立足的根本,没了老房子,说话腰杆都不直,知道吗?” 原本莫老二还担心钟璃跟莫清曄是否有能力把房子赎回去,可是今儿见识到了这酒楼的赚钱能力,这点儿担心也没了,只是以兄长的身份,不太自然地跟钟璃交待一些细枝末节上的小事儿。 钟璃受教的笑著点头,又跟莫老二说了几句关於林子里的鸡的事儿,直到李铁柱赶著车过来了,这才把忧心忡忡的莫老二送了出去。 送走了这两人,钟璃脸上的笑一下子就垮了,瘫倒在椅子上,手脚长长的撑著,整个人都成了一个拉长的大虾。 累。 是真的太累了。 虽然有李铁柱和莫老二来帮忙了,可是这又是后厨炒菜又是前边结帐的一通忙活下来,钟璃还是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跟骨肉分离,累得连眼皮都不太能撑得开了。 莫清曄不用炒菜,相对好一些,看钟璃累得不行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说:“阿璃,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钟璃苦笑著摆了摆手,说:“哪儿能休息?还不到休息的时候呢。” 她之前还想著就靠自己跟莫清曄两个人大概能应付一段时间,等过一段时间再请伙计,可是目前的情况来看,现实已经不容许她纠结了。 再不请伙计,命都得累没了。 更何况,今天的帐还没清呢。 钟璃强撑著精神坐了起来,说:“莫清曄同志,你辛苦一下,去把柜檯那个收钱的箱子抱过来,咱们数钱提提精神。” 莫清曄被她这个数钱提精神的说法逗乐了,按她说的去把那个箱子抱了过来。 箱子有成人胳膊那么长,宽有两个手掌宽。 开门的时候,这个箱子里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可是这会儿抱著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莫清曄把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哗一下將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 儘管早有准备知道今天没少赚,可是真的亲眼看到了这堆成了小山似的钱,钟璃还是激动得两眼放光。 这都是钱啊! 白的钱! 莫清曄似乎被钟璃的情绪影响,也挺开心的,说:“阿璃,好多钱!” 钟璃乐了,手欠地捏了一下他笔挺的鼻子,调侃说:“那可不,这些都是咱们清曄赚的,咱家清曄厉害了啊!” 莫清曄听著钟璃用如此亲昵的口吻说这样的话,耳朵红了一下,仔细看眉眼间还有点儿小骄傲:“阿璃厉害,阿璃最厉害了!” 钟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靠在椅子上乐不可支地点头,说:“都厉害,咱们都厉害啊!” 除了最多的铜板,其次就是一两的碎银居多,钟璃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才將这小山似的堆著的钱数清。 清点完了,饶是钟璃心性坚定,也激动得声音有点发抖。 她说:“莫清曄,你知道咱们这一天赚了多少吗?” 莫清曄愣愣的:“多少?” 钟璃突然拔高了声音:“一百零七两!” 不等莫清曄反应过来,钟璃就跳起来抱住了他,激动得不行地说:“一百零七两!就算除了配菜跟炭火的消耗,咱们也有九十两的净赚!” 钟璃选用的配菜多是一些价格低廉的常见配菜,最贵的就是一盘小龙虾配的一个馒头,每日的成本可以控制在二十两以內,以目前的这个情形来看,用不了一个月,她就能將买这茶楼的本钱赚回来,把村里的房子赎回来更是不在话下。 钟璃激动得前言不搭后语,莫清曄听得眼中含笑,轻轻地抱住了钟璃纤细的腰,把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状似不经意地在她略带冰凉的耳畔轻轻地吻了一下,轻而坚定地说:“这都是阿璃的功劳,阿璃最厉害了。” 钟璃被耳垂上一扫而过的火热惊得发现了自己的失態,后知后觉地鬆开了抱著莫清曄的手,触电似的往后躲了躲,神色诡异地打量著莫清曄的唇。 刚刚她好像觉得莫清曄亲她了。 可是莫清曄真的亲了吗? 莫清曄为什么要亲我?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从哪儿学来的?! 钟璃仿佛被人迎头锤了一下脑门,脑子里晃晃悠悠地成了一团乱麻,只知道愣愣地盯著莫清曄忘了反应。 莫清曄见状眸光微微一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表情空白地愣了一下,几秒后猛地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欲盖弥彰地说:“我?我没怎么啊!我能怎么……没怎么……对,什么也没有。” 见她装傻,莫清曄这个常年装傻的更是乐得陪她演戏,从善如流地说:“阿璃没事就好。” 钟璃狐疑地看了一眼毫无破绽的莫清曄,越发觉得,自己刚刚被亲了一下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应该不可能吧? 钟璃没什么把握地想。 第144章 阿璃为何如此凶残? 这个微妙的小插曲在两个人有志一同的忽略下被揭了过去,钟璃勉强镇定下来又想起了正事儿,盘算著过两天就去把村里的房子赎回来的同时,还要再找几个人来帮忙。 除了大堂里需要一个伙计之外,还需要一个在后厨里洗碗的厨娘。 只要一想到后厨里堆成了小山的锅碗,钟璃就忍不住苦了脸。 她是喜欢做菜,可是她並不喜欢洗碗啊…… 钟璃想到就做,当即就拿出了纸笔,写了一张招人的告示贴在了酒楼门口,然后苦大仇深地带著莫清曄认命地去洗碗。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贴著告示的地方,眸光飞快地闪了闪。 钟璃本想著要招到合適的人可能没那么快,毕竟这种事情更重要的还是要看眼缘,如果招来了一个好吃懒做还喜欢钻空子的,那就不是来帮忙的,是来给人添堵的。 寧缺毋滥。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招人的告示刚刚贴出去,第二天一早门口就来了个应聘伙计的。 来人叫二牛,是一个自称刚刚十六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的,笑起来更是憨厚。 他自称是个孤儿,目前跟著家里寡居的婶娘住,之前有过在酒楼打杂的经验,想要来钟璃这儿討口饭吃。 虽然没读过书,可是这人说话极有分寸,让人能感受到他恰到好处的真诚的同时还不会觉得厌烦。 钟璃跟他聊了几句,觉得这人还行,跟他说好了,先试用半个月,如果过了这试用期,那就转正,至於待遇,別家酒楼的伙计一个月是四百文钱的工钱,钟璃给的也是这个价格。 二牛对此没有异议,只是迟疑了半晌才小心地说:“老板,我听说您这儿还要一个洗碗的厨娘,是真的吗?” 钟璃听笑了,问:“是呀,怎么,你有合適的人给我推荐?” 钟璃只是隨口一说,不料二牛还真的有推荐的人。 他说的,就是他那寡居的婶娘。 据他所说,他婶娘今年刚过四十,浆洗洗碗做家务活等各种活计都不在话下,原本他婶娘之前是在一家浆洗房里给人干活,可是今年那浆洗房的老板有急事儿著急回老家,就把浆洗房停了,他婶娘就这样没了活计。 钟璃的本意是不太想招两个原是亲戚的人来的,毕竟有一层亲戚关係在,这两个人难免就会有一些私人,有自己的打量。 她迟疑的时候,二牛红了眼睛,低声说:“老板,我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儿强人所难,可是我婶娘她真的是个本分人,她好不容易將我拉扯大,现在没了活计在家里只能熬油似的接一些针线活挣点儿银子补贴家用,日日在家中垂泪,您要是愿意也让她来店里干活,每个月给我三百文的工钱就成!我跟婶娘肯定给您好好干,如果我们哪儿做得不好了,您只管把我们俩都赶走便是!我们保证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二牛都这么说了,钟璃再拒绝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钟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说:“也行,你回家去把你婶娘请来我看看,如果合適,你俩就都留下吧,不过我要事先跟你说明了,在我这儿干活,踏踏实实的,我自然亏待不了你们,可若是有什么小心思,那就別怪我翻脸无情了。” 二牛大概是没想到钟璃能这么好说话,红著眼眶连连对著钟璃鞠躬道谢。 钟璃好笑地摆了摆手,说:“还有,我可不是老板,老板是他。” 钟璃指了指抱著一个点心盒子的莫清曄,口吻戏謔:“那才是正头老板,我也是给人打工的,以后別叫错了,知道吗?” 二牛愣了愣,反应过来立马就对著同样一脸茫然的莫清曄连连道谢,声声保证著自己一定会好好干。 二牛回家去请他婶娘了,莫清曄这才蹭蹭过来,奇怪地问钟璃:“阿璃,你为什么说我才是老板啊?” 钟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怎么,难道你觉得你不是?” 莫清曄茫然地眨了眨眼,手里抓著一块桂糕都忘了塞进嘴里。 钟璃看他这个呆样更是好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內心,说:“我算什么老板?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大爷!你也不看看,我这一天心思挣钱到底是为了谁?” 莫清曄听了心底暖呼呼的,有点儿小嘚瑟,昂著脖子说:“阿璃是为了我,给我买肉吃!” 钟璃冷笑:“不,你错了。” 莫清曄奇怪地啊了一声:“什么?” 钟璃笑得更加不怀好意,声音阴测测的:“是为了赚钱给你抓药吃。” 莫清曄…… 为什么绕来绕去,钟璃一定能绕到吃药这个问题上? 就在莫清曄鬱闷之际,钟璃接著说:“莫清曄,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交待,今天早上应该喝的药,你喝了没有?” 想到那一大碗黑漆漆苦得要死的药汁,莫清曄打了一个激灵,认真地点头:“吃了。” 钟璃忍无可忍地磨牙:“真的吃了?” 莫清曄有些心虚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钟璃的眼睛。 钟璃终於爆发了,衝过来揪著莫清曄的白生生的耳朵尖,娇喝一声:“喝了?!那你告诉我,那盆里为什么会有黑色的药汁?!啊!莫清曄你说!” 莫清曄颤颤巍巍地顺著钟璃揪著耳朵的力度歪著脑袋,苦哈哈试图辩解:“阿璃,我……” “闭嘴!” 钟璃的脸黑得就跟锅底一样,完全不给莫清曄解释的机会,冷冰冰地说:“再让我发现你偷偷把应该喝的药倒了,我保证,后果一定会让你很后悔自己没管住自己那只不老实的手的。” 莫清曄可怜巴巴地看了钟璃一眼,钟璃不为所动地哼了一声,撒手转身就进了后厨。 中午开门营业,需要的东西还没准备齐全,钟璃才没那个閒工夫跟莫清曄在这儿就吃药的问题耗著。 钟璃恶狠狠地用菜刀將一颗白菜剁成了碎末,装作没看到在门帘后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这里偷看的莫清曄似的,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再不老老实实吃药,老娘下次就掰开嘴灌!” 莫清曄!!! 阿璃为何如此凶残?! 第145章 以后药都给你喝了 不一会儿,还没到开门的时候,二牛就带著他口中的婶娘来了。 即使钟璃私心里不想要这样两个有亲戚关係的在自己店里干活,可是简单聊了两句,她也不得不承认二牛在某些方面的確没有夸大。 他这个婶娘,姓沈,的確是手脚利索干活麻溜的一把好手,而且难得的是人虽然有些不太熟悉畏手畏脚的,话不多,明显是个事儿不多的。 正赶上要开门营业的时候,钟璃没时间跟他们多说,二牛跟他婶娘也不磨嘰,两个人自觉地就开始找活儿上手干。 钟璃大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张罗著就把大门打开了,小龙虾之家,第二天开始营业。 有了前一天的铺垫,今天根本就不用钟璃再像之前那样在门口张罗,门一打开就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往里涌进。 钟璃看二牛做点菜上茶之类的活儿干得顺手,索性就安心在后厨炒菜。 钟璃负责后厨,二牛负责端茶倒水点菜上菜,沈大娘就在后厨帮著钟璃,时不时地还要到前边走一趟赶紧著將吃完走了的桌子上的狼藉收拾赶紧,动作麻利又迅速。 至於莫清曄,钟璃让他安心在前边柜檯上负责收帐。 这收多少银子,都有二牛在大堂里喊一声,莫清曄按他喊的收就行,虽然忙碌,却也不曾出错。 钟璃一天预备的小龙虾就是五十斤的量,卖完了这些就关门。 从中午开门忙活到下午,第二天营业完美结束。 钟璃擦著头上的汗水出来,见大堂里的杯盘狼藉被二牛跟他婶娘收拾得很好,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两人在干活这块儿,的確是无可挑剔。 在这样的优势下,他俩的亲戚关係就可以忽略了。 沈大娘收拾完了大堂就去后厨洗碗,二牛打了一盆水仔细將每一张桌子都擦了一遍,钟璃叫他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抹布。 钟璃不是个不通情理的,想了想说:“二牛,你跟你婶娘就在我这儿干著吧,试用期半个月,半个月后没问题就转正,至於工钱,你俩的都一样,就按之前说的,不用减少,每天早上巳时来,忙活完了应该正好是酉时左右的样子,活儿干完了就能提前走,包中午一顿饭,我们吃什么你俩就吃什么,你看成么?” 二牛闻言喜出望外,哪儿有说不乐意的? 钟璃好笑地打断了他的答谢,说:“好好干。” 莫清曄抱著那个装著钱的箱子,顛顛地朝著钟璃跑了过来,献宝似的说:“阿璃,我收的钱都在这儿了!好多呢!” 他似乎还记著钟璃之前的凶残,眉眼间带著不自觉地討好卖乖。 钟璃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数钱不急,你在这儿老老实实待著。” 莫清曄懵了,眨眨眼,好奇地问:“为什么?” 钟璃冷冷一笑:“因为你要吃的药马上就要熬好了。” 莫清曄脸色一僵,抱著箱子没了话。 钟璃也不理他的委屈,转身就进了后厨。 她惦记著今早被莫清曄倒了的那碗药,炒小龙虾的时候,忙里偷閒抽空又重新把药熬上了,这会儿时间应该正好。 別的事儿钟璃都能纵著莫清曄的性子,可是吃药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行! 钟璃打定了主意要让莫清曄老老实实地喝药,莫清曄一想到那黑漆漆的药汁就忍不住黑了脸。 二牛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新奇的同时忍著笑往前凑了凑,低声说:“主子,您还怕喝药?” 莫清曄阴测测地瞥了他一看,无声冷笑:“怎么,很好笑?” 二牛飞快地摇头,一脸认真:“不不不,一点儿都不好笑,药那么苦,我也是不愿意吃的。” 英明神武的主子的热闹不是那么好看的。 二牛虽然年纪小胆子大,可还是想寿终正寢。 莫清曄看著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勾了勾唇,说:“怕就好吶,既然怕,以后那药就都给你吃了。” 二牛一脸蒙圈。 莫清曄:“记得都喝了一滴別洒,让阿璃发现了……” 莫清曄欲言又止饱含警告地深深看了表情空白的二牛一眼,抱著钱箱子去追钟璃了。 二牛站在原地,手里拿著一块抹布,茫然地看著他走远的方向,痛苦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眼神飘忽:“统领让我来这店里当小二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要帮著主子喝药啊……” 莫清曄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药应该交给谁喝,对今日钟璃递过来的这一碗半点没犹豫,壮士断腕一般仰头一口就喝得见了底。 钟璃尝过这药知道苦极了,盯著他喝下去后马上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蜜饯,哄孩子似地说:“吃块儿这个压压味儿,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莫清曄喝完了这碗苦药就变得奄奄的,耷拉著脑袋也不说话。 钟璃见他这样,之前心里的那点儿火早没了,温声哄著他去休息。 莫清曄把脑袋抵在钟璃的肩膀上轻轻地蹭了蹭,小声嘟囔:“我不,我要跟阿璃在一起。” 钟璃无奈地笑了一下,自然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莫清曄你几岁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莫清曄不吭声,一个劲地用额头蹭钟璃的肩膀。 钟璃实在没办法,只得哄著他去后边的厢房里休息。 二牛端著一盆水走了进来,神色还有点儿恍惚,再一看自家主子那小鸟依人的样子,更是惊得脚底打滑差点连人带盆摔在地上。 他身子一歪,原本正低著头专心洗碗的沈大娘身形一闪用一种令人眼繚乱的手法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二牛赶紧回神站稳,感激地对著沈大娘无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眉目慈善温厚的沈大娘眼里闪烁著跟外表不符的精光,轻哼了一声,说:“招子放亮堂点儿,咱这位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糊涂人,若是让她看出什么,惹得主子动怒,你可別害得我被牵连。” 二牛似不太服气地哼哼了一声,可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姑奶奶您说得是,我记住了。” 钟璃安抚好莫清曄出来,沈大娘跟二牛已经换上了老实憨厚的面孔,没多久就將手头上的活儿都打点得利利索索的,免了钟璃不少麻烦。 钟璃笑了一下,把先前跟二牛说的话又跟沈大娘说了一遍,沈大娘自是感恩戴德连连道谢不提。 这两人走了,钟璃休息了一会儿才开始准备做晚饭。 第146章 分房睡的好与坏 店里的厨房自然比家里的大上不少。 两个火灶,一个燜著饭,另外一个用来炒菜正好。 她之前尝试著泡的豆芽已经能吃了,钟璃將最鲜嫩的一些找了出来凑足一盘,把猪肉切碎成沫,加上浓香的辣椒酱炒作一盘,李铁柱送来的野菜加上两个鸡蛋,做成了野菜蛋汤,然后又將两个新鲜的茄子和几个青辣椒放在炭火上烤了一会儿,撕去表面的那层黑色的外皮用刀切碎,加上调料做成了一道凉拌的青椒茄子。 这些都准备好了,她才去叫莫清曄赶紧出来吃饭。 豆芽是个新奇玩意儿,莫清曄吃得好奇,连带著先前吃药影响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钟璃心疼他,哄著让他多吃一些。 吃完饭,莫清曄自告奋勇地去洗碗了,钟璃自己一个人坐在大堂的桌子旁边,把莫清曄抱进去又抱出来的箱子打开,倒出了里边的东西开始数钱记帐。 今日的收入是一百一十三两。 除去本钱,净赚九十五两。 钟璃看著刚刚记了两行的帐本不自觉地用指尖敲了敲桌子,心想应该这两天儘快去一趟当铺,將那村里的房子的房契赎回来才是正经。 那房子虽然比不上这茶楼地段好宽敞,可到底也是她来了这个世界后自己亲手挣的第一样东西,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 正好莫清曄洗完了碗甩著手出来了,钟璃就跟他说:“清曄,咱们明天一早去一趟当铺吧。” 莫清曄茫然地啊了一声,问:“去干什么?” 钟璃哭笑不得地翻了一个白眼,说:“当然是去把咱们在村里的房子赎回来啊!你该不会是住著这新房子高兴了,就把之前那个忘了?” 莫清曄把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似的,闷闷地说:“阿璃在哪儿我住哪儿,我要跟阿璃在一起。” 钟璃被逗笑了,说:“成,让你跟著。” 莫清曄眼里一亮,得寸进尺地试探道:“那我晚上能跟阿璃一起睡吗?” 钟璃瞬间变脸,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莫清曄:“阿璃……” 钟璃面无表情:“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不再搭理明显委屈的莫清曄,钟璃打著哈欠站起来就往里走,嘴里还说:“休息一会儿就去睡觉,別磨嘰,没用。” 莫清曄可怜巴巴地目送著钟璃走远,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懊恼得恨不得捶胸顿足地把那个茶楼原来的老板抓回来。 你卖茶楼就卖茶楼,卖那么多厢房干什么! 这不是坏菜吗?! 想到自己的计划,莫清曄只能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过这分房睡也有分房睡的好处,起码,半夜摸黑出门,不用再担心被钟璃发现了。 当天深夜,莫清曄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没开大门惊动钟璃,直接从二楼跳下来,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距离小龙虾之家不远的一处民宅里,二牛见莫清曄过来了,飞快地往四周看了一眼,赶紧让莫清曄进去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把房门给关上。 第二天一早,钟璃起来的时候,莫清曄还没起。 钟璃叫了一声听他在屋子里嘟囔著说困,好笑地笑了一声索性也没再管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当铺將房契赎了回来,然后去厨房里打点今天需要用的东西。 屋子里,莫清曄脸色苍白地摁著自己胸口的位置,垂眸看著胸口上泛著黑气的一道伤口,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狠厉。 他昨天晚上带著二牛出去了一趟,结果在中途受到了神秘人的拦截,混乱之中不慎之下被黑暗中扔出来的飞鏢刺中了胸口。 飞鏢造成的伤倒是不要紧,可那飞鏢上的毒却十分棘手。 莫清曄手头上能找到的解药对这毒都没用,只能用一些寻常的解毒药物压制著毒性。 莫清曄这会儿已经不再懊恼自己不能跟钟璃一起睡了,他甚至还有点儿庆幸。 还好不睡在一起,不然自己这伤,只怕是瞒不住了。 过了快一个时辰,钟璃都把早饭做好了,莫清曄才一脸睏倦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钟璃一眼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眉心微皱,下意识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脑门上,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莫清曄瘪瘪嘴摇头,闷闷地说:“昨晚没睡好,困。” 他额头的温度並不烫手,甚至还泛著一股凉意。 钟璃仔细问过確定他没什么地方不舒服,这才堪堪把心放下,让他吃完早饭赶紧去后边休息。 吃过饭没多久,二牛跟沈大娘都来了,两人轻车熟路地开始干活,钟璃又问了一遍莫情绪確定不用请大夫后,这才打开了大门准备营业。 钟璃在后厨忙碌的时候,二牛不动声色地往莫清曄的旁凑了凑,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昨晚上那批人我们的人找到的时候,都已经死了,那飞鏢上的毒也加紧派人送回去让刘先生查验了,想来不久就会有消息。” 提起那让人防不胜防的毒,二牛憨厚的脸上飞快地隱没一丝狠厉,咬牙说:“主子姑且再忍耐忍耐,刘先生一定会儘快调製出解药的。” 莫清曄听了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二牛有些著急,红著眼睛说:“主子,您要不就先回去吧,您身上的毒必须儘快解,但是在这儿……” 莫清曄突然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应该叫我什么?” 二牛猛地一顿,茫然地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莫清曄神色平淡地低下了头,淡淡地说:“回去的话不必再提,刘先生那边有消息了再通知我,一时半会儿我还死不了。” 二牛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正巧有一桌客人喊了一声结帐。 二牛欲言又止地看了莫清曄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脸上重新掛起了笑小跑著走了过去。 莫清曄的指尖轻轻地在算盘上漫不经心地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钟璃所在的后厨方向,抿紧了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他还不到能走的时候。 忙完以后钟璃特意看了一下莫清曄的情况,发现他脸色比起先前好看多了,又反覆问了一下確定他没什么地方不舒服,这才猛地鬆了一口气,不放心地说:“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咱们儘快去找大夫。” 莫清曄傻乎乎地笑著说好。 钟璃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说:“好了,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把晚饭做好了再叫你。” 莫清曄依恋地抱了抱钟璃,然后才恋恋不捨地回了后院的厢房。 钟璃看著他走远,不自觉地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莫清曄的状態似乎不太对劲。 第147章 突发高热 隨后几天钟璃一直留心观察著莫清曄的情况,可是他除了脸色苍白一些之外,並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过了几天就连脸上那点儿苍白也没了,再加上莫清曄坚称自己没事儿,钟璃这才堪堪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现在县城里小龙虾的买卖上了正轨,每日王家庄的姐弟俩將小龙虾准备好,交给李铁柱在第二天一早送到酒楼。 得知小龙虾需要提前清洗后,沈大娘二牛主动早上早早地过来帮忙,原本需要费较多时间的准备工作也因为有了这两人的帮忙让钟璃轻鬆不少。 小龙虾之家营业满一个月,钟璃抱著帐本算了算,余额是一个比较令人满意的数字。 两千七百二十一两。 刨开之前买茶楼的钱还有各种本钱外,钟璃净赚超过一千七百两,之前掏空了的家底也重新富余了起来,兜里有银子让钟璃的底气足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多。 只是莫清曄…… 钟璃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莫清曄所在的厢房,眼里的担忧越发明朗。 莫清曄今早起来脸色又不太好看,这一整天基本上没出来,匆匆吃几口吃的又折返回了厢房,钟璃进去看过几次,他都是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 不发烧不咳嗽,叫他醒了也只是搂著钟璃的胳膊哼唧说困,这情况怎么看都不让人放心。 钟璃合上了帐本,挥手把正在擦桌子的二牛叫了过来。 二牛笑容拘谨地用手里的布巾擦了擦手,问:“老板娘,您叫我什么事儿?” 钟璃拿出了一两银子,塞到他手里,说:“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说好的是四百文,结果钟璃直接给了一两,二牛似乎是惊住了,愣愣地说:“老板娘,我跟婶娘的工钱合起来也没这么多,您给多了。” 钟璃笑了一下,说:“不多,这就是你应得的。” 正巧这时沈大娘端著一盆水出来了,钟璃就把她的一两工钱也给了她。 沈大娘捏著那一两银子神色忐忑,看了看钟璃想说什么却没敢说。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这个月你们也辛苦了,份內份外的活儿里里外外的都没少忙,给了你们就安心收著,这都是你们应得的。” 自从这两人来了以后,钟璃省心不少,沈大娘平日里得了空总是给她带一些农家產的吃食,东西虽然不多贵重,可到底也是一份心意。 钟璃把这份好记在心里,並不介意待人更为宽厚一些。 沈大娘跟二牛对视一眼,纷纷感激地对著钟璃再三道谢。 钟璃摆了摆手,又將昨日自己特意做了来哄著莫清曄多吃一些的滷肉端了一大碗出来,说:“我昨日做了自己吃的,做得多了剩下不少,这些你们今儿个带回去尝尝吧。” 往常只要店里有多余的吃食,钟璃基本上都会让他们带走,沈大娘跟二牛虽然不太好意思,可还是接了下来。 钟璃皱了皱眉,说:“明天你们就不用来干活了,休息一天。” 二牛闻言心里一惊,面带惶恐地问:“老板娘,可是我们哪儿做得不好,您……” 钟璃见他想多了,苦笑著摇了摇头,说:“跟你们无关,是你们老板好像身子不太舒服,我想著明天关门歇一天,带他去医馆瞧瞧。” 莫清曄眼下的这种情况实在让人难以放心,不带他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钟璃是怎么都没法放心的。 一听钟璃要给莫清曄找大夫,二牛跟沈大娘对视一眼,內心都有些惶惶。 他们都知道莫清曄是怎么了,只是这箇中原因实在没法跟钟璃细说,若是真让钟璃找了大夫,那莫清曄眼下的这种情况,岂不是就要暴露了? 二牛跟沈大娘虽然心里揣揣,可到底没敢说什么,轻声应下后把手头的活儿干完就回去了。 出了酒楼大门,沈大娘的脸立马就拉了下来,沉声说:“明儿个真让大夫给主子看出什么端倪来可如何是好?” 相处一个月,钟璃对莫清曄有多看重,沈大娘跟二牛都看在眼里。 事关莫清曄的身体,钟璃是决计不会马虎的。 只是这大夫千万请不得。 请了大夫,若是露馅了可咋整? 二牛也是一脸发愁,低声说:“你问我我问谁?要不我去把这县城里的大夫都弄走,这样夫人明天找不到大夫不就行了?” 沈大娘横了二牛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主意怕是在茅坑里泡了半个月了。” 二牛不满:“你什么意思?” “餿得发臭!” 沈大娘跟二牛发愁的时候,莫清曄也在为这个问题发愁。 钟璃执意要带他去医馆,可这医馆,莫清曄是万万不敢去的。 不说他装出来的痴傻之症,就是他身上的这伤,他也不敢让钟璃知晓半分。 莫清曄好一番跟钟璃耍痴卖乖,可钟璃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似的,无论莫清曄说什么,都一定要带莫清曄去看看。 钟璃再三警告莫清曄不能作妖后,起身去做晚饭了。 莫清曄躺在床上拧著眉想了好大一会儿,终於想到了对策。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钟璃就起来去叫莫清曄起床,结果叫了半天没反应,进屋后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身上起了高热,这会儿脑门滚烫得都烫手! 钟璃大惊之下叫不醒莫清曄,索性一咬牙自己出了店赶了招財一路疾驰去最近的一个医馆请了大夫,蹬蹬蹬地把人请到了店里。 老大夫到后给莫清曄检查了一番,最后下定结论说是风寒引发的高热不退。 钟璃拧著眉问:“那他这大概是因为什么引发的症状?” 钟璃想到前段时间莫清曄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心里懊恼自己没有重视,说:“他前段时间好像就不太舒服,脸色也不好,可发热今儿是头一回。” 听钟璃说完了,老大夫也神神叨叨地说:“这风寒之症是体虚风邪入体引发的,按夫人所说,这应该早就在体內埋下了引子,这会儿高热发出来,只要高热退了,便可大好。” 钟璃听了放心不少,付了诊金,大夫龙飞凤舞地开了一张药方,让钟璃按方子抓药吃下去就行。 钟璃又抓了药点火把药汤熬得浓浓的给莫清曄灌了下去,还拿了一罈子烈酒,用毛巾弄湿了不住地给莫清曄擦额头手心。 过了好一会儿,莫清曄才幽幽转醒,眼睛红彤彤的,看著钟璃茫然地眨了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阿璃。” 钟璃见他终於醒了猛地鬆了一口气,苦笑著说:“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莫清曄仿佛还有一些茫然不知道怎么了,直愣愣地看著钟璃。 钟璃跌坐在床边,將他脑门上搭著的那块已经不凉了的毛巾拿了下来,换了另外一块搭上去,这才说:“你发烧了,体温高得嚇人,吃了药好一会儿才转醒,好好躺著別乱动,一会儿我再给你熬一碗药吃下去,大夫说了,吃药了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没事儿的。” 莫清曄听了还要吃药,似乎还觉著有点儿委屈,瘪著嘴拉著钟璃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低声嘟囔:“药苦,不想吃。” 钟璃听了不忍苛责,任由他拉著自己的手,哄他说:“那你乖乖吃药,我给你做点儿甜的去苦味儿,好不好?” 莫清曄把脸靠在钟璃温热的手心里,轻轻地嗯了嗯:“好。” 能让阿璃心疼,也不枉费他昨日费心吃下去的引发风寒的药。 值了。 第148章 我的阿璃自然是与眾不同的 钟璃本以为莫清曄年轻力壮,就算是染了风寒,两剂药吃下去好好地睡一觉,怎么也就好了。 可是莫清曄却不能让自己好。 他身上的毒古怪得很,影响脸色不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没了这刻意弄出来的风寒掩饰,只怕钟璃一眼就能看出不对。 所以他只能这么借著风寒的名头病著。 他这次病得蹊蹺,县城里稍微有名气一些的大夫都被钟璃请回来看过了,大夫来了,一律都说是风寒之症状,开的药吃了无数,高烧却始终反覆好几天,怎么都不见好。 钟璃心急之下也顾不得酒楼的生意,停业了专心照顾莫清曄。 莫清曄高烧反覆被折腾得厉害,吃不下什么东西不说,眼眶底下都见了青,奄奄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跟钟璃哼唧说难受。 钟璃心里著急又没得法子,只能是哄著他把药吃了,发愁地说:“我听说隔壁县城有一个名声不错的大夫,要是明天都还不见好,我就赶早去隔壁县城把那个大夫请过来给你瞧瞧。” 为了照顾他,钟璃这几天也没休息好,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更是消瘦了一些,莫清曄心里心疼却没法说出真相,只能是钟璃说什么他应什么。 莫清曄听了瘪著嘴嗯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折腾了这么几天,刘先生想来也应该快到了吧? 莫清曄跟钟璃相对无言的时候,二牛走到了院子里,轻轻地喊了一声:“老板娘,您在里边吗?” 钟璃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药碗给莫清曄压了压被子,说:“你好生躺著休息,我出去看看。” 莫清曄苍白著俊脸点了点头。 钟璃走出厢房,见本应该在家休息的二牛来了,有些奇怪:“二牛,你怎么来了?今日店里也是不营业的。” 二牛苦笑了一下,说:“我知道店里不营业,我是来跟老板娘说个事儿的。” 钟璃挑眉:“什么事儿?” 二牛说:“是这样的,我跟婶娘知道老板身子不舒服,您在四处找好大夫,恰好我们知道的一个医术很好的游方大夫最近到了县城里,我婶娘之前无故病重,看了不少大夫也没好转,最后就是託了这刘大夫的福才大好的,我们就想著把这刘大夫请过来给老板瞧瞧,若是能把老板的病看好,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钟璃不太信得过所谓的游方大夫的医术,可是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这些了,想了想索性就说:“那行,你回头就把大夫请过来,若是能把人看好了,我给你记一个大功。”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二牛连声说不敢,不敢耽搁,赶紧回去將那所谓的刘大夫给请了过来。 这刘大夫虽说是个大夫,可以钟璃看来,此人更像是一个游走天涯的侠客,外表看起来瀟洒不羈,双目更是精光內敛,自有一身风华气度。 刘大夫进了门,先客气地对著钟璃拱了拱手:“见过夫人。”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说:“刘大夫是吧?” 刘大夫微微頷首:“在下正是姓刘。” 钟璃也不多话,直接说:“二牛极为推崇刘大夫医术,既然来了,就往里边请吧,病人就在里边。” 刘大夫也不推辞,捋了捋鬍子,跟著钟璃进了莫清曄所在的厢房。 莫清曄躺在床上,见钟璃带著刘大夫跟二牛进来了,抿了抿唇躺著没有说话。 刘大夫见他脸色如此难看,指尖不明显地抖了一下,走过去放下自己带著的药箱,伸手给莫清曄诊脉。 片刻后,刘大夫收回了自己的手,沉声说:“另外一只手给我。” 莫清曄依言伸出了另一只手。 诊完了脉,刘大夫沉沉地说:“这位病人可是一直高热不退?” 钟璃点头:“是。” “那先前服用过什么药?可否把药方拿来给我看一眼?” 钟璃转身去找药方了,刘大夫背对著他狠狠地瞪了莫清曄一眼,用口型说:“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爷是不要命了吗?!” 莫清曄体內的毒素未清,连著又吃了好几日引发风寒的药,隨后又被灌了一堆祛除风寒的药下去,这会儿脉象简直乱成了一团! 莫清曄不明显地扯了扯嘴角,对著钟璃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刘大夫一股气憋得胸口疼,直到钟璃把药方拿过来才拧著眉仔细端详。 钟璃看他脸色凝重,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问:“大夫,我丈夫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刘大夫闻言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药方,说:“令夫这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钟璃听了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嘆息著说:“大夫到如今就別和我卖关子了,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病癒,还望大夫指点一二。” 刘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过了半晌才说:“他这病並不是寻常风寒,病根子由来已久,普通的药也难以起到疗效,所需费也不菲,不知夫人家中可支撑得住?” 钟璃想也不想就说:“需要什么药大夫只管吩咐便是,我一定照做。” 钱在钟璃心中向来都是身外之物,只要有命在,钱要多少不能挣? 刘大夫得了这句话脸色好看不少,洋洋洒洒地开了一张方子递给钟璃,说:“按这张方子上的药材去抓药,一日三次,熬了给他喝下便是,另外,还有这个。” 刘大夫又从药箱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说:“这个瓷瓶里总共有药丸八粒,一日一粒,每日清晨未进水米之时服下便可。” 钟璃恭敬地將那个瓷瓶接了过来,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这样就可以了吗?” 刘大夫淡淡地说:“这样当然难好,他这病若是想真的大好,最好是找一个不吵嚷的地方安心静养,夫人这店中並不適合安心养病。” 钟璃听了眉心紧锁,可是到底是没拒绝,低声说:“多谢大夫指点,我知道了。” 刘大夫又交待了几句要怎么静养,並且留下了一个在县城里的住址,说三日后再找自己复诊,至於诊金,可以等到莫清曄的病完全好了以后再付。 钟璃跟二牛恭恭敬敬地將他送了出去。 折回屋,钟璃盯著那张看不出什么的药方和一个不知道装著什么的瓷瓶,沉声说:“二牛,你在这儿帮我照看他一会儿,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二牛盯著钟璃手里的那个小瓷瓶有些激动,听了她这话愣了一下,被莫清曄掐了一下手背才连忙说好。 钟璃心里想著別的,没注意到他俩之间的小动作,带上了那药方和瓷瓶,转身快步出了店门。 二牛茫然地看著钟璃急匆匆的背影,好奇地问:“夫人这是干什么去?” 莫清曄闭著眼睛,脸色虽然难看,嘴角却多了一抹笑意。 他说:“找人看方子去了。” 来歷不明的人给的来歷不明的药,钟璃又怎么可能放心地让莫清曄直接吃下去? 不找人仔细看一下那药是什么成分,钟璃是不可能放心的。 二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莫清曄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衷心感嘆了一句:“夫人这般玲瓏心思,当真少见。” 莫清曄无声地笑了笑。 那是,我的阿璃,寻常妇人怎么可能跟她相提並论? 第149章 生有一颗玲瓏心 钟璃的確是去找人看药方了。 这刘大夫虽然受二牛的推崇,可到底是钟璃不知道的,不找人仔细看看这方子上都写了什么,钟璃的心里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觉得踏实。 钟璃连著找了三个医馆,请坐堂的大夫仔细看了那药方。 那几个坐堂大夫都说了,这方子开的都是补气养血的好东西,按钟璃的说法,的確是对症的,那瓷瓶中的药虽然不能猜出其中的具体成分,可是就凭著能闻出来的那几味就知道,加了不少养身子的好药材,是有价无市的稀罕东西,吃了对身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钟璃得了確定,放心不少,又在县城里最好的那家药铺按方子抓了上好的药材,一剂药足足要了十两银子,拢共十次药了一百两,这才拎著一大包药回了店里。 钟璃前脚刚走,药铺里就出来了一个穿著青色长衫的男人。 如果钟璃在这儿,她就会发现,这人就是先前给莫清曄看病的刘大夫。 看刘大夫出来了,先前给钟璃抓药的那个伙计毕恭毕敬地走过来,低声说:“按您的吩咐,其中最主要的药材都换成了您之前说的那几种,按这个剂量吃下去,想来要不了多久,主子身上的毒就会祛除乾净的。” 刘大夫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说:“这位夫人,倒的確是个妙人。” 之前他刚刚到,二牛再三提醒他跟这位夫人相处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小心,免得漏了马脚,他还不以为意,觉得二牛那小子夸大其实了。 可这短暂接触下来,刘大夫却觉得,二牛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这位出自乡村的夫人,的確是个七窍玲瓏心肝的妙人,难得是眼界开阔,大气中又不失谨慎,不像寻常村庄妇人那般小家子气。 如此妙人,也难怪居然能引得那位爷如此看重。 见刘大夫一脸唏嘘,一旁的伙计轻笑著说:“那是,咱们爷看上的,自然是妙人,您是不知道这位夫人的本事,又会心疼人,咱们爷跟著她,倒是一点儿预计中的苦头没吃,还享福了呢。” 刘大夫听了有些好笑:“是么?那你跟我说说,爷都享什么福了?” 小伙计隱隱带著兴奋,压低了声音跟刘大夫嘀嘀咕咕。 钟璃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样的评价,带著药回了店里,自己亲自去把药熬好了,盯著莫清曄喝了下去。 莫清曄大概是吃了生病的苦头,这会儿吃药也不跟钟璃哼哼唧唧的了,极为爽快地端起药碗就是一口闷。 钟璃看他吃药吃得下巴都尖了眉心紧锁,往他嘴里连著塞了两块果脯才说:“清曄,过几天把店里的事儿处理妥了,我就带你回村里吧。” 莫清曄听了猛地一怔,奇怪地问:“回村?回村里干什么?在这儿不好吗?” 他还记得钟璃之前买下这茶楼的时候的兴奋,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她就想回去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这儿是好,可是不利於你养病,那大夫也说了,你得安心静养,这店里人来人往的嘈杂得很,並不適合养病,所以还是回去的好。” 莫清曄没想到刘大夫的一句话竟真的让钟璃听了进去,心头一暖的同时还有些尷尬,低声辩解:“阿璃,我很快就好了,不用回去的。” 钟璃笑了笑没说话。 莫清曄的声音更低了:“大夫说,我吃药要好多银子,我们回去了,不开门了就没有银子了。” 钟璃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好笑地说:“放心,就算是咱们回村里了,也饿不著你,会有办法的。” 钟璃心里乱糟糟的还没想好怎么办,故而也就没跟莫清曄细说。 吃过药,莫清曄又喝了两碗熬得香浓的蔬菜粥,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莫清曄睡著了,钟璃却没睡。 她趴在莫清曄床边的一张小桌子上,用纸笔不停地写写画画,將自己心里的各种打算写出来,一点一点地捋出思路。 不管那刘大夫所说究竟有没有用,都得试一下才知道,莫清曄暂时不能在这儿这么耗著了。 莫清曄自己回去不行,他一个小傻子不会做只会吃的,只怕病没养好再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所以莫清曄回去,钟璃也得回去。 可就算他们回去了,这酒楼也不能停业。 莫清曄治病吃药得不少银子,这酒楼停业了,进项不足不行。 找人来看著不是不可以,毕竟麻辣小龙虾这玩意儿稀奇的是材料小龙虾,並不存在什么秘方,只要是个厨子教了就能行,难的是找的人必须是让人能信得过的,不然这万一帐目上出了错,那可就等於白忙活了,好不容易招揽来的生意说不定也得黄了。 琢磨了一宿,直到天快亮了,钟璃心里才终於有了大致的打算,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站起来用手背摸了一下莫清曄的额头,確定他没再发热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转身出了厢房。 她刚刚走,原本睡得正好的莫清曄就睁开了眼睛,盯著她离开的方向,无声地抿紧了唇。 刘大夫开的药吃下去,莫清曄的病情好转很快,当天就不发热了,脸色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 他病情好转,无形地证明了那刘大夫的话的確在理,钟璃回村的念头越发强烈,酒楼的门口除了那画著小龙虾的绢丝外,还贴了一张招厨子和帐房先生的告示。 这回招人比之前找伙计的时候钟璃更加仔细,前后来了几个,钟璃都不太满意,这种事情心急也没用,只想著一边营业一边找更合適的。 这天送走了最后几桌客人,钟璃正在柜檯上算帐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衣衫襤褸的男人。 那男人虽然穿著破烂,可是衣服还算乾净整洁,脸也洗得乾乾净净的,虽然面带侷促,开口的时候,条理清晰,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他说:“这位夫人,冒昧打扰一下,请问贵店是在招帐房先生吗?” 钟璃点了点头,说:“是,你是?” 那人侷促地笑了一下,说:“我看见外边的告示,会点儿算帐记帐的小把戏,就想著进来问问,想跟夫人討口饭吃。” 钟璃听了让人坐下,二牛极有眼色地跑过来给他俩都倒了茶。 不等钟璃问话,那人就主动说:“我叫徐玉林,是庚子年间的秀才,原是想继续进考的,可是后来家里遭了难,就没了接著考,前些年在家种地倒也能求生,可年前家中二老先后去世,为了给二老置办丧仪那二亩薄田也都卖了出去,没了生计,就想著出来找个活计,求条生路。” 这人说话条理分明有条不紊,身上的確是带著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钟璃听了微微一笑,说:“那徐先生之前可做过帐房的活儿?” 徐玉林面露尷尬,苦笑著摇了摇头:“不曾。” 钟璃的指尖顿了顿,又问:“那不知先生家在何处?” 徐玉林说了一个地名,距离这个县城足足隔了百里路。 钟璃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两地相隔甚远,先生为何到的此处?” 第150章 整顿回村 徐玉林苦笑著摇了摇头,说:“我家中有个跑商的亲戚,之前见我没了生计好心带著我一道跑商,一个月前途经此地,我不慎染了风寒,跑商的行伍中最怕有人染病,领队的给了我一些银两,我暂时就在这儿安置了下来,可如今银两耗尽,我不得不出来找別的活儿了。” 看钟璃沉默不语,他又说:“我不求工钱高低,只要夫人给口饭吃,给个容身之处便可,夫人若是愿让我尝试一下,对我而言便是救命之恩了。” 钟璃正犹豫的时候,恢復了一些精神的莫清曄捧著一个点心盒子跑了出来,献宝似的往钟璃的嘴边塞了一块。 钟璃不得不张嘴咬了一口,哭笑不得地说:“精神好点儿就开始捣乱,不是说让你少吃点儿这些吗?回头又不好好吃饭。” 莫清曄被教训了也不生气,乐呵呵地捧著自己的点心盒子,美滋滋地说:“阿璃放心,我晚上还能多吃一碗饭的。” 钟璃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 莫清曄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拉著钟璃就开始哼唧自己晚上想吃什么。 他虽然是个大人的模样,可是言行举止间多少还是带著一些常人没有的稚气和懵懂,跟个孩子无异,很容易就能看出,他跟常人不太一样。 之前来过两个面试的帐房,虽然经验丰富,见了莫清曄后多少都流露出了一丝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屑,钟璃见了心里恼怒,才没有让人留下。 可这徐玉林见了莫清曄,虽然略微有些惊讶,眉眼间的笑意却依旧温和如故,没有半点儿不屑之色,甚至还在莫清曄想坐下的时候主动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钟璃见状笑了一下,说:“既然如此,先生不妨就先留下看看吧,若是合適,那就再说长期的话也不迟。” 徐玉林闻言喜出望外,连忙站起来跟钟璃道谢。 钟璃摆了摆手,摁住了不太老实的莫清曄,说:“至於住处,后院还有一间厢房,先生得空了將行李搬过来就可,试用一个月,试用期间工钱是一个月八百文,先生若是觉得没有异议,那明日就可来上工。” 徐玉林没有半点异议,当即问清楚了明日上工的时辰,再三道谢后就走了出去。 钟璃眯著眼睛看著他出了门,若有所思。 莫清曄见了有些好奇,问:“那人是谁呀?阿璃让他来干什么?” 钟璃拿走了他手里空了一半的点心盒子,没好气地说:“说了少吃点这些,怎么不听话呢?” 跟不怎么喜好甜食的钟璃不同,莫清曄虽然是个男人,也许是孩子心性,平日里却最喜欢这些甜的东西。 钟璃哄他高兴,这些吃食零嘴从不短缺,可是最近莫清曄忙著吃药,吃了这些东西多少会影响吃饭,钟璃给他下了禁令,说一天只能吃两块,可就这么会儿功夫没盯著,这人就又不知吃了多少,点心盒子都空了一半! 莫清曄被抢了盒子似乎有些委屈,可到底不敢跟钟璃的权威抗爭,眨了眨眼,生硬地转移话题:“阿璃还没告诉我,你让那人来干什么呢。”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心虚的莫清曄一眼,说:“让他来,当然是来帮咱们看著店的呀。” 莫清曄茫然不解:“看店?” 钟璃点头,沉吟说:“咱们回村里了,这店还得继续开,要找一个靠谱的人来帮忙看著打点。” 话赶话说到这儿了,钟璃也不管莫清曄是否能听懂,索性將自己的打算都说了出来。 “找一个厨子负责做菜,一个帐房负责盯著,每日的帐本和银子,隔天让来县城里送菜的李大哥给带回村里,这样我就能隔天核对帐目情况,这样我们人虽然在村里,也不耽搁这店里的营生。” 莫清曄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那咱们不回来了吗?” 钟璃好笑:“当然要来,只不过不是像现在这样每日都在这店里守著,只要有空了再来就行。” 莫清曄人虽然傻乎乎的,可想法却不少。 他拧著眉说:“那万一,咱们不在,別人偷学咱家的家传手艺怎么办?” 钟璃听了好一阵发笑,抬手敲了敲莫清曄的脑门,戏謔不已:“好傢伙,咱家清曄竟然都知道不能让人偷师学艺的了,可见病了一场,的確是聪明不少。” 莫清曄被取笑了也不恼,嘿嘿笑著说:“我都是听二牛说的,二牛说,咱家店里生意好,那就是因为占了县城里的独一份儿的买卖,不能让別人偷学了去。” 莫清曄说的这个,钟璃又怎么会没考虑到? 不过做小龙虾並不是什么神乎其技的家传秘密,也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技术,这个之所以独特,就是因为小龙虾的稀有。 钟璃早就打听过了,这十里八乡的上百里地界,唯独只有王家庄那一块得天独厚的水田里有小龙虾出產。 她占据著货源,这个问题就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了。 钟璃又耐心地跟莫清曄解释了一番,让他知道自己之所以不担心的原因是什么,末了她还说:“更何况,就算没这次的事儿,我也有这样的打算,咱们还年轻,不可能一辈子就守著这个酒楼过一生,姑且先这样打算著,剩下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就好。” 虽然这小龙虾收益不错,可钟璃也没打算將一辈子都栓在这上边。 早些找到合適的人来看管,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钟璃的话,莫清曄不以为意地傻笑了一下,心里想的却是那徐玉林並非自己安排的人,那还没找到的厨子,自己应该好生安排一下,来跟二牛他们一块儿看著那徐玉林才行。 徐玉林第二日准时来上工,虽然就跟他所说一样之前从未接触过记帐的活儿,可也许是读过书的缘故,此人眼界开阔,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强,钟璃隨意跟他解释了几句,他就明白了钟璃记帐本上写的那些一条一条的怎么回事儿,並且还有样学样地跟著往下记,帐目简洁明了,不像传统记帐那样笼统,让钟璃看了不由得笑意也多了几分。 徐玉林的活儿逐渐上手,没隔两天钟璃也找到了一个胖乎乎的厨子进了店。 那厨子年纪不大,本事就跟身上的肉一样多,除了一手淮扬菜,还做得一手好湘菜川菜。 钟璃做这小龙虾本就没什么过多的技巧,教了他一次,他就能像模像样地做出来,甚至比起钟璃所做,他做得还更入味一些,不愧是专业的厨子。 人都找全了,钟璃也没著急走,在店里带著这些人做了几天,又完全撒手不管让他们自己做了两天,確定这些人能够应付不会出岔子后,这才交待好了应该要交待的,第二天带著精神还有些不济的莫清曄登上马车,带著一车厢的东西朝著莫家村赶。 莫清曄吃了那刘大夫开的药,前后又找刘大夫复诊了两次。 刘大夫给出的诊断就是病大致好了,可莫清曄早些年受过苦,身子底子不好,內里有不少隱患,若想真的好透了,必须得去安静的地方静养。 钟璃想著这次回莫家村,索性就多住一段时间,让莫清曄好好地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此时正是刚刚入秋的时候,天上的日头逐渐没了那股灼人的热气,在村里住著也比在县城里吵吵嚷嚷的更自在。 更何况,前些天李铁柱来送菜的时候说了,林子里的那些果树上结的果子逐渐熟了,问钟璃打算怎么处理。 钟璃记得那林子里有不少核桃板栗,柿子之类的更是不少,也想借著这个机会回去,好生地將那些难得的果子处理好。 那些果子虽然不值多少钱,那也是钱吶。 第151章 知道怕了就赶紧让路! 钟璃刚刚赶著马车到了莫家村村口,正好就碰上了挎著一个菜篮子正在跟几个村里年轻妇人閒聊的莫大嫂。 莫大嫂一看钟璃是赶著马车回来的,眉毛一扭,立马就尖锐地说:“呦,远远地看著这马车如此奢华,我还以为是哪个財主家的千金来了,没成想竟然是弟妹回来了。” 钟璃一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调调就不想理会,正想绕过她过去的时候,就听到莫大嫂不依不饶地说:“这房子都抵押出去快被人收走了,还有脸在这儿赶著马车炫富,有些人吶,还真是没有点儿自知之明,眼下看著是囂张,可什么时候大祸临头了只怕还不知道呢!” 钟璃听了一阵没好气,翻了一个白眼,要笑不笑地说:“是啊,我这马车房子可都是抵押给钱庄了的,外边还欠著不少外债呢,这会儿回来,就是因为在外边被人逼著还债没招了回来躲祸的,回头要是真走投无路了,还指望著大嫂给条活路,收留我们呢。” 莫大嫂一听她这意思,生怕她赖上自己,脸色一变立马就说:“你休想!爹娘可说过了,你那些破事儿跟莫家都没有关係,你的债也没想牵扯到莫家的头上!你早就不是莫家人了!” 钟璃呵呵冷笑,说:“既然如此,还烦请大嫂赶紧把路让开,我著急回家呢,回头那追债的追了过来,见著大嫂在这儿跟我说话,指不定就会误会,大嫂跟我有什么关係了。” 莫大嫂心有不甘还想讽刺,可是一听这话也怕惹祸上身,忙不叠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著钟璃赶车扬长而去。 莫大嫂吃了一头一脸的灰土,呸呸呸地呸了一阵,叉著腰横眉竖眼地指著钟璃离开的方向,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咬牙切齿地说:“钟璃!看你能囂张到什么时候!” 钟璃一路回村,受到了不少路过村民的侧目而视。 毕竟之前钟璃负债抵押房子的事儿在莫家村传得沸沸扬扬的,几乎人尽皆知,这会儿见好久没见的钟璃回来了,再加上她先前跟莫大嫂在村口的那一段对话,不少人都信了她的说辞,觉著这钟璃就是在外边被催债逼得无法了,跑回村里来躲祸的。 一路上受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钟璃半点儿不在意,直接就回了家。 莫清曄把招財拉到把马棚里餵草去了,钟璃则是挽著袖子收拾屋子。 这房子好久没住了,虽然没有明显的积灰,可屋子里还是闷著一股灰尘的味儿。 钟璃將被子褥子什么的都抱到院子里晒著,门窗都打开通风,拿了个小扫帚,仔细清扫著眼睛能看到的灰。 足足换了三桶水,钟璃看著这窗明几净的屋子才勉强觉得满意。 莫清曄跟招財沟通完了感情,顛顛地跑了进来,可怜巴巴地抓著钟璃的胳膊晃了晃,嘀咕著说:“阿璃,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 钟璃有些好笑:“怎么,饿了?” 莫清曄点点头。 早上从县城里出来之前吃了两碗粥和几个小包子,可是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莫清曄的肚子已经饿得喊了起来,咕嚕咕嚕的。 钟璃听著他打鼓似的肚子,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说:“去车上將咱们带回来的东西搬下来,中午先对付一顿,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莫清曄领命去了,钟璃好笑地摇了摇头,跟著去帮忙。 考虑到要在村里住上一段时日,钟璃带回来的东西不少。 除了一些替换的衣服鞋子之类的,更多的就是各种吃食。 从沈大娘做的特色小酱菜到各种调料,还有精细的白面和三十斤大米。 钟璃让莫清曄先整理著,自己拿了一些白面进了伙房,加上热水两个鸡蛋揉成麵团。 铁锅滚烫之际舀入一勺子猪油,油化开后倒入切好的野菜沫和西红柿青椒翻炒出香,然后倒入一碗水,沸水翻滚之际打入几个鸡蛋小心地用勺子搅匀,冲成了蛋汤。 蛋汤滚开,將揉好的麵团拿在手里,直接用手快速地揪成指头大小的麵团扔进锅里,时不时地用勺子搅和一下,免得麵团沾底。 指头大小的麵团不一会儿就熟了,漂浮在汤麵上,钟璃用筷子夹破了一个,看中间的確已经熟透了,这才用木棍扒拉开了火灶中燃烧得正好的木柴,用一个很大的汤碗將锅里的疙瘩汤舀了起来,最后再在表面上洒上了一层葱香菜,大功告成。 莫清曄闻著香味儿早就跑了过来,眼巴巴地盯著碗里造型奇怪的麵团子,好奇地问:“阿璃,这是什么啊?” 钟璃笑了笑:“这叫疙瘩汤。” 莫清曄歪了歪脑袋:“好吃吗?” 钟璃逗他:“想知道?” 莫清曄连连点头。 钟璃坏笑:“那我一会儿吃了告诉你。” 莫清曄愣了愣,似乎是没明白钟璃是什么意思,迷迷糊糊的:“阿璃吃,我不吃吗?” 钟璃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啊,你不是怕不好吃吗?那你就別吃了,我吃了告诉你不就行了?” 莫清曄被钟璃逗弄得多了,这会儿已经不像一开始的时候那么好糊弄了。 听了钟璃的话,他非但没有退却,反而是傲娇地一仰头,说:“阿璃不会不让我吃的,阿璃捨不得我饿肚子。” 钟璃听完就撑不住乐了,却还是坏心眼地故意逗他,说:“怎么捨不得?我可捨得呢,让你饿肚子我最开心了,最好是饿得哭了那才好。” 莫清曄听了也不傲娇了,苦著脸拉著钟璃的手,苦哈哈地说:“阿璃……” 阿璃板著脸不理他。 莫清曄又晃了晃她的手,看起来更可怜了:“阿璃,我饿了……” 那么俊美的一张脸露出如此可怜兮兮的神情眨巴著大眼睛水汪汪地盯著自己…… 这种画面,让钟璃深深地產生了一种罪恶感。 好像自己在恶意虐爱美男子一样。 招架不住啊! 钟璃发自內心的服输,头大地说:“吃吃吃,没说不让你吃,別那么看著我,我会心虚。” 被这么个我见犹怜的美男子用这般目光盯著,钟璃相信,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招架得住…… 钟璃彻底服气了,指挥著莫清曄將汤碗抬著进了屋子,自己打了一些水將铁锅清洗乾净,然后又拍了一些蒜末,加上辣椒麵调料之类的,用滚油烫了一个油碟出来,拿上两幅碗筷端著进了屋子。 疙瘩汤並不是什么精细的吃食,做法也简陋。 可香浓的蛋汤加上韧劲十足的麵疙瘩,再配上香辣的油碟,两口麵疙瘩一口汤地吃下去,浑身都热乎乎的舒坦得不行,並不比任何精细的美食吃起来滋味差。 吃过饭,钟璃带著莫清曄將锅碗洗乾净,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旧衣服,背上一个小背篓就要进林子。 之前莫老二不远辛苦地给她送了一些银子过去,虽然数目不多,钟璃的心里却始终惦记著这份情义,后来也没找到机会把银子还给莫老二,今儿既然来了,钟璃就想著趁著这个机会,將银子还给莫老二。 毕竟莫老二一家过日子,也著实是不容易。 莫清曄吃饱了心情好,眼角眉梢都洋溢著说不出的满足快活,背著一个小竹篓跟著钟璃进了林子,无论是红了一半的柿子还是穿了一层毛刺外衣的板栗,看什么都稀奇得不行。 钟璃看他终於恢復了些许精力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舒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回村的决定的確是正確的。 第152章 爬树的阿璃 跟在一脸新奇的莫清曄背后,钟璃也將林子里大致的情况看了个清楚。 林子里果树不少,最多的就是柿子板栗和山核桃,山核桃果壳厚实果肉小,虽然香味儿够,可吃的过程也麻烦,拿到镇上县城里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钟璃看重的是那些毛茸茸的板栗。 板栗无论是用砂炒还是用来燉鸡都別有一番风味,弄得好了,不怕赚不到银子。 还有那些已经开始泛红的柿子,熟透了弄成甜滋滋的柿子饼,那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这时候的板栗已经开始熟,熟透了就会从树上掉下来,不过树根底下的板栗如果不儘快捡走,就会引来吃果子的虫子蚂蚁,坏果子烂芯子。 钟璃走近到一棵板栗树下,看见树下有不少掉落下来的小毛球,对著莫清曄招了招手,说:“过来。” 莫清曄好奇地凑了过来,似乎是不明白这毛茸茸的小刺球有什么好看的,悻悻地撇了撇嘴,说:“阿璃,这个会扎手,你別玩儿。” 钟璃看他那一脸被扎过很痛的样子,忍俊不禁:“手欠被扎了?” 莫清曄奄奄的点头。 钟璃哭笑不得地敲了他一下,说:“该。” 说话间,钟璃隨手找了一块小石头,试著摁在了一个小毛球上用力往下压了压,然后左右蹭了蹭,小毛球被压破,里边饱满的果实就掉了出来。 一个小毛球里边,压出了三个板栗果子。 虽然个数不多,可是胜在果子的个头大,而且表皮光滑没有虫眼,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钟璃將手里的小石头递给莫清曄,说:“別直接用手抓,用石头压,压破了里边的板栗就掉出来了,多弄点儿,回头回家了,我给你燉板栗鸡吃。” 提起吃莫清曄来了劲儿,蹲在地上学著钟璃的样子,用小石头一个接著一个地压小毛球。 莫清曄的力气大,比钟璃的速度还快一些,没一会儿,在两个人的努力下,莫清曄背上的小背篓就装了一半泛著新鲜气息的板栗,个顶个的大,果实饱满,看著就让人心生愉悦。 钟璃让莫清曄停下別再弄了,抓起一个有婴儿拳头大的板栗放在嘴里咬破,扒出了里边黄色的果仁塞进了莫清曄的嘴里。 “这是新鲜的果子,直接吃也带著甜味儿,不过还是做熟了吃好消化,吃一个尝尝鲜就行。” 莫清曄吭哧吭哧地將嘴里那个板栗嚼碎吞了,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到底还是把钟璃的话听进去了,没嚷嚷著要再来一颗。 中途看见几个黄透了的柿子,钟璃直接將衣襟往腰带里一塞,一抹手就顺著树干爬了上去。 莫清曄原本正看著几个红色的果子想拉钟璃看,回头一看却发现钟璃已经爬到树枝上去了! 莫清曄嚇得瞳孔一震,忙不叠跑过去说:“阿璃!你爬这么高干什么?!” 万一摔著怎么办! 莫清曄急得不行,钟璃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 这种高度,对她而言並不是什么难题,就算掉下去了也没事儿。 钟璃不肯下来,莫清曄只能紧张地在树下看著她,隨时做好了要衝过去给钟璃当人肉垫子的准备。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所想,稳稳噹噹地踩著树枝,伸手將掛著柿子的树枝往自己这边扒拉了过来,轻轻地將熟透了软绵绵的柿子摘了下来,放在了胸前用衣襟栓出来的布兜里。 这棵树上的果子大概是掛果早,所以熟得也比別的树上的果子要早一些,钟璃在树枝中上窜下跳地扒拉著树枝来回翻找,最后总共摘了十几个黄澄澄的柿子兜著,稳稳地顺著树干爬了下去。 见钟璃终於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莫清曄提在嗓子眼的心可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头疼地说:“阿璃,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你要摘果子你叫我啊!” 主要是钟璃在树上上窜下跳的那股劲儿,就跟个猴儿似的! 莫清曄看著能放心那才有鬼了! 钟璃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说:“叫你干什么?这点儿高度还难不倒我。” 莫清曄还想说什么,钟璃却立马就说:“若不是想著你喜欢吃甜的,你以为我会閒著没事儿爬树玩儿?別得了甜头还卖乖哈。” 柿子这种水果太甜了,钟璃的確是不太喜欢的。 莫清曄闻言微微一顿,顿时没了言语。 钟璃也没理会他內心的那点儿小敏感,將衣襟里兜著的柿子仔细拿出来一个挨著一个地放进了他的背篓里,手里还拿著一个,隨便用莫清曄的里衣擦了擦就递给他,说:“如果馋了,就把皮扒了吃,不馋的话,最好还是回去用水洗一下再吃。” 虽然这林子里的果子天生地养没有喷洒过农药什么的,可是林子里的灰尘细菌什么的也不少。 洗洗还是能好些。 莫清曄握著手里那个软绵绵的柿子,闷闷地应了一声,说:“那我回去再吃。” 钟璃笑了:“那也好。”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摘,走到莫老二住著的茅屋的时候,莫清曄的小背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见钟璃跟莫清曄来了,原本正在砍青草的莫老二喜出望外地站了起来,一脸难以掩饰的惊喜:“老三!弟妹!你俩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事先也没跟我说一声,二哥好去村口接你们啊!” 莫清曄傻笑著叫了一声二哥,颇为认真地说:“不用二哥接,阿璃赶车回来的,招財快。” 莫老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当即乐得哈哈大笑,说:“是,二哥的腿脚的確是没你家的招財利索!”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莫清曄一下,说:“二哥你別听他瞎说,我们也就是今日才回来的,想著好久没见二哥了,就顺带过来看一眼。” 莫老二赶紧拿出凳子来让他俩坐下,还巴巴地去给倒了水。 钟璃帮著莫清曄將背上的竹篓放下后坐下,看了一眼莫老二刚刚在砍的青草,好奇地问:“二哥砍这些草是用来做什么?” 莫老二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这不是入秋了嘛,林子里的吃食可能不太好找,你之前虽然说用谷糠来餵就行,可我想著那谷糠也得银钱买,每日光餵那个太糟蹋了,索性就割了一些青草回来掺杂著糠一块儿喂,这样吃的鸡下蛋个头大,而且还壮实,最重要的是这不还省钱吗?” 话说得轻鬆,可是这每日餵几百只鸡的青草又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割来的? 钟璃看了看那堆成了小山似的青草,再一看莫老二那满是割裂小伤痕的粗糙大手,心里嘆息了一声,说:“买谷糠的银子还是支撑得住的,这进了秋日青草枯黄更是不好割,二哥何苦费那个心力?” 莫老二嘿嘿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一摆手,说:“青草不银子,一天餵多少都不觉著心疼,这我心里有数,弟妹不用管就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也不好再多说,只是叮嘱了割草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然后才將自己特意准备好的一个装著银子的荷包拿了出来,递给莫老二。 莫老二下意识地接过荷包懵了一下,问:“弟妹这是啥意思?” 第153章 我只要阿璃 钟璃淡淡一笑,说:“这是二哥先前借给我应急的银子,我跟清曄这会儿已经周转过来了,想著二哥这儿怕著急用银子的时候支应不上,顺带就给你送了过来。” 当初自己借给钟璃的有多少,莫老二心里知道得清楚。 这荷包里的数量,只怕是比自己当初拿出来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莫老二脸色一沉立马就把荷包推回了钟璃的手里,说:“不成!既说是借的,那就应该借的是多少还多少,弟妹这么做,把我当成啥人了?” 莫老二一心还惦记著钟璃那抵押出去的房子,苦口婆心地说:“弟妹,我这儿不急著银子,你若是方便了,就赶紧想法子將房子赎回来才是正经,房子是在村里安身立命的根本,之前村里说啥的人都有,这房子不抓紧赎回来,那可怎么成?” 钟璃看著莫老二那张憨厚黢黑又带著真诚的脸,忍不住心头一暖,低声说:“二哥放心,房子早就赎回来了,之所以没张扬,是想著这样或许能免下不少麻烦,这事儿二哥知晓就是,就不必跟旁人解释了。” 莫老二听了狠狠一怔,顿时回过味儿觉得自己小瞧了钟璃的能耐了,苦笑了一声,摸著后脑勺说:“倒是我多虑了,弟妹你心里有章程就行,老三想不到这些,过日子就靠著弟妹你一个人,仔细一些是好。” 钟璃见莫老二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轻轻地笑了一下,又將那个荷包递给了莫老二,说:“这里边装著三十五两银子,除了二哥一开始借给我的那五两外,还有三十两的红利,当时二哥给我银子的时候,我忘了跟二哥说,这银子我就当做是在我那酒楼里入股的了,这每月按股分下来,这三十两的確就是红利的部分,是二哥应得的,李大哥那边也是这般情况,二哥安心收下就是。” 李铁柱借给钟璃的银子,钟璃也按同样的法子算了股。 虽然没莫老二的这般优惠,可每个月也能从酒楼里得十两的利钱,李铁柱得了这银子,对钟璃越发忠心,各种感恩戴德自是不提。 莫老二一听李铁柱的那边钟璃也是如此打算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可还是觉得这银子实在太多了一些,推辞著说应该再少一些。 三十两银子换作一年前,钟璃拿出来的確是要肉疼一阵。 可现如今对她而言,这不过是酒楼一日三分之一的收入罢了,她还不怎么看在眼里。 钟璃又略微劝了几句,莫老二实在推辞不过,这才脸红红地把银子收下,一脸侷促。 钟璃不欲在这个问题上过分纠缠,不等莫老二更尷尬,就问起了別的。 林子里养的这些鸡儼然已经有了规模,每日虽然卖出去不少,可紧跟著就会又投放一些进来,数目大小基本能持平,供应县城里的几个酒楼供需並不是问题。 可过了秋入冬后就会麻烦一些,林子里一片萧瑟找不出吃的,基本上就靠喂,而且只能在鸡棚里餵。 冬日里养膘难,莫老二拧著眉毛跟钟璃说:“入冬了就麻烦不少,每日就算是省著点儿喂,所需的米糠之类的也少不了,这个弟妹得提前上心,最好还是提前多买一些回来放著得好,毕竟这数目大了,一点儿半点儿是决计不够的。” 钟璃把这话记在了心里,想了想,说:“不能省著喂,越是到了冬日,需要的鸡肉就越多,二哥只管敞开了餵便是,米糠之类的,我会想法子提前弄来,保管数目是足足的。” 有了她这话莫老二安心不少,连连点头说可以。 钟璃又说:“还有就是林子里的那些果子,我先前进来的时候见板栗什么的都掉果了,也是时候应该摘了,回头二哥帮我找几个靠谱的勤快人,大家赶在几天,帮我把那些板栗都弄成果子打出来,我有用。” 莫老二虽然不明白钟璃拿那么多板栗做什么,可还是认真地点头应了下来。 钟璃又跟莫老二说让他帮忙看著那些红了一半的柿子,等都熟得差不多了就给她报个信,这些也是要全部摘的。 莫老二认真地把她的话都记了下来,正巧这时莫二嫂带著孩子过来了,莫老二赶紧说:“孩儿他娘来得正好,赶紧进屋去把饭做了,留老三和弟妹在这儿吃饭!” 钟璃笑著推辞了留饭的建议,在莫二嫂的侷促中把莫清曄背了一路的柿子和板栗分了一半出来给了莫二嫂,说:“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我们先前一路过来的时候顺手摘的,留著给孩子吃个新鲜,甜甜嘴。” 莫二嫂不太好意思地把东西收下,完全没了之前跟著莫大嫂跟婆婆对钟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刻薄,低著头红了眼眶,低低地跟钟璃说谢谢。 虽然这果子在林子里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莫老二受了钟璃的嘱託,对这些东西看管很严,从不让自己家人隨便摘拿。 钟璃给的,对孩子而言的確是不多见的好东西了。 钟璃勾了勾唇:“二嫂客气了,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二哥二嫂若是有啥事儿,就到村里来找我们就行,最近一段时日,我们都在村里住。” 莫老二连声应了下来,钟璃又顺手抓了一只母鸡,拿了二十个鸡蛋,莫老二亲自將钟璃和莫清曄送出了一段,这才折返了回去。 回了家,莫清曄明显还记著钟璃之前说的话,进屋就从背篓里拿了两个柿子跑了出去,打水开始洗。 钟璃见他一脸著急著吃的样子好笑得不行,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背篓里的板栗,想著应该在赶紧把壳去了才是,板栗燉鸡要的时间久,早一点准备才能入味。 这时莫清曄捧著两个洗乾净的柿子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一个的表皮,眼巴巴地往钟璃的嘴边凑了凑:“阿璃吃。” 钟璃没想到这是给自己的,惊讶地挑了挑眉:“给我吃?” 莫清曄认真地点点头:“阿璃吃,这是甜的。” 钟璃虽不喜甜的,可到底是没忍心辜负他的心意,很给面子地咬了大大的一口。 柿子天生地养,日晒雨水都充足,熟透了的软绵绵甜丝丝的,果味十足汁水也非常饱满。 纵然钟璃不喜欢甜的,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这柿子的味道的確不错。 她吃完了一口,莫清曄又巴巴地凑了过来,让她吃第二口,钟璃想接过来自己吃,莫清曄却不肯撒手。 钟璃无奈,只得一口接著一口的,就著莫清曄的手,將一个拳头大的柿子吃了个乾净。 见她吃完了,莫清曄又递了第二个过来,钟璃苦笑著摇了摇头,说:“你自己吃吧,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再好吃,连著吃了两个也甜腻得发慌。 莫清曄闻言眉梢往下微微垂了一下,不等钟璃问他怎么了,就突然抱住了钟璃,闷闷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阿璃以后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儿了,我害怕。” 钟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危险是什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解释说:“爬树对我而言不危险,我有分寸的。” 莫清曄前所未有的固执:“不行!我说危险就是危险!阿璃以后不准那样做了!” 钟璃难得见莫清曄急赤白脸的样子,好笑的同时又颇为新奇。 她似笑非笑地逗他:“那我不爬树,你就吃不著这么好吃的柿子了,你不吃了?”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摇头:“不吃。” 钟璃微微一怔。 莫清曄的声音很轻,也很认真。 他说:“只要阿璃好好的,我都可以不吃的,我只要阿璃。” 钟璃闻言眼眶微微发烫,嗓子里像堵著一坨似的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闭了闭眼,轻声说:“好,听你的,都听你的。” 第154章 我就要跟阿璃一起睡! 钟璃將莫清曄打发去吃柿子,自己则是利索地把鸡割破了脖子放血,烧水褪毛,直接將一只完整的鸡剁成小块,然后用井水泡著去血水。 生板栗好吃不好剥,除了外边的那一层硬壳外,果肉上还有一层褐色的薄膜。 钟璃烧了一锅热水,將这些生板栗煮了一下,捞起一个试著扒了一下外壳,確定已经壳肉分离了,这才將板栗悉数捞了起来放进了装著井水的木盆中。 给板栗扒壳的时候,莫清曄帮了不少忙。 他手劲儿大,动作快,没一会儿,就在钟璃的指导下扒出了一大碗果肉。 莫清曄蹲在一旁看著火,钟璃將洗净的铁锅烧热,倒入油,切好的葱姜蒜爆炒熗锅,然后倒进切好的鸡肉翻炒,鸡肉炒出油,表皮金黄之际,加入了一些水,放入提前准备好的八角茴香香叶等大料,適当的盐调味,盖上锅盖燜煮。 过了一会儿,鸡肉的香味已经很浓郁了,钟璃才將剥好的板栗肉都倒了进去,最后加上一点儿香菜葱段,重新把锅盖盖上。 让莫清曄把火势弄小小火慢燉的同时,钟璃手上也没閒著。 她用玉米面跟白面混合揉成了一个麵团,將麵团揉搓成巴掌大的饼状,掀开锅盖一个挨著一个地贴在了铁锅的边上。 燜燉了快半个时辰,汤色油亮泛著淡淡的黄,是板栗燉透了的缘故,鸡肉的香味跟板栗特有的甜香已经完全融为一体,掀开锅盖还能闻到玉米面的清香。 钟璃用筷子戳了一下锅里的板栗,一戳即碎,鸡肉也骨肉分离得差不多了,这才熄了火,用打湿了的帕子包著铁锅的两只耳朵,將铁锅直接抬著进了屋子。 玉米面跟白面混合揉成的饃饃除了白面的精细跟玉米面的清香外还浸透了鸡汤的香醇板栗的甜味儿,软乎乎入口有嚼劲却又不失特有风味。 鸡肉燉煮的火候到位,稍稍用筷子扒拉一下就能轻易將骨头和肉分离开来,板栗燉碎在汤里,喝一口都能吃到碎了的板栗肉,配上钟璃从县城里带回来的酱香小黄瓜,香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一块儿吃下去! 莫清曄捧著碗吃得开心,钟璃见他难得的胃口大开,心情大好,除了肉又盯著他喝了两碗汤。 一锅板栗燉鸡,加上六个杂麵饃饃,被钟璃和莫清曄消灭得就只剩下了一些汤底和少许碎肉。 莫清曄吃得撑著了,跟个大青蛙似的挺著肚皮靠在凳子上,懒洋洋地说:“阿璃真厉害,做什么都好吃。”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钟璃听了好笑不已,瞥了他一眼,说:“你什么都觉得好吃。” 看莫清曄挺著的鼓鼓的肚子,钟璃玩心大起,没忍住拍西瓜似的在他的肚子上拍了一下。 莫清曄被拍懵了,弹了一下坐了起来,傻乎乎地盯著钟璃不眨眼。 钟璃收回了自己的手,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不过,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吃了,吃太多了会积食。” 提起积食,钟璃看著莫清曄的目光就不由得多了一分无奈和头疼。 她就不明白了,莫清曄这么大一个人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小孩子才会有的积食问题。 这人对自己能吃多少东西心里完全没数,仗著性子胡吃海塞,塞完了就积食,为了这个,钟璃平日没少给他买山楂丸当零嘴。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莫清曄对酸酸甜甜的东西接受度很高,钟璃买来给他当消食药丸吃的山楂丸,到了他的嘴里嘎吱嘎吱嚼得跟豆似的,一点儿半点儿还不够吃。 莫清曄吃饱了心满意足地挺著肚子,听到钟璃这么说也浑然不在意,傻气十足地嘿嘿笑了一会儿,这才说:“我吃得多力气大,能帮阿璃干活。” 钟璃被气笑了,没好气地说:“帮我干活?你是要多大的力气,去帮我搬砖吗?” 莫清曄愣了愣,似乎是被问住了,直勾勾地看著钟璃没了话。 钟璃无奈,惩罚似的敲了他的脑门一下,说:“不能太饱太飢,不然伤脾胃对身子不好。” 说著她顿了一下,嘆气说:“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以后我多盯著一些便是。” 莫清曄的眼底深处闪烁著淡淡的笑意,撑著凳子站了起来,乐呵呵地说:“我帮阿璃洗碗!” 说完就自己抱著锅碗出去了,干活的热情异常高涨。 钟璃站在原地看著他乐顛顛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得不行:“帮我干活?你怕不是说反了,我帮你干活才对吧?” 收拾完了,钟璃盯著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和早就兴奋得不行早早地抱著枕头爬上去占了另外一边位置的莫清曄,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了抽。 这里总共就只有一张床,自然是不可能分开睡的。 钟璃对此不太满意。 莫清曄却满意得不行。 甚至在钟璃进来之前他还忍不住抱著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心满意足的快活。 总算是能名正言顺地跟阿璃睡一起了啊! 开心! 非常开心! 钟璃无视了莫清曄快要飞起来的眉梢,哭笑不得地掀开被子上了床,在莫清曄有別的小动作之前,她沉声警告:“我先说好,老老实实地睡你的觉,要是敢捣乱,我就把你踢出去跟招財一起睡。” 这话莫清曄听了左耳进右耳出,完全忽略了钟璃隱隱泛著黑气的脸,嗷一声朝著钟璃直接就扑了过来! 钟璃被他压在身下,鼻尖縈绕著的都是莫清曄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耳朵不由自主地就红了大半。 钟璃故作镇定推著莫清曄的胸口,狠狠咬牙:“你给我下去!” 莫清曄异常固执:“我不!我要跟阿璃抱著睡!” 钟璃忍无可忍:“莫清曄!” 莫清曄不甘示弱:“阿璃……” 莫清曄就跟个黏人的大虫子似的,不管钟璃怎么做,他都能抓到最好的时机趁钟璃不注意的时候凑上来化身八爪鱼,手脚並用地缠著钟璃不肯撒手。 折腾了半宿,钟璃被他这仿佛用不完的精力折腾得精疲力尽,没办法只能顺著他的意思让他抱著自己。 睡著之前,钟璃都还不忘嘀咕著警告他:“不准乱来,不然我就要打你了。” 说完没多久,钟璃就闭著眼睛睡著了。 莫清曄紧紧地抱著她,注视著她安静的睡顏,深邃的眸中翻涌著难得一见的温情。 看了半晌,他终於忍不住,低头轻轻地在钟璃的唇上亲了一下。 “阿璃……我的阿璃……” 第155章 亲手做的衣裳 也许是因为睡前跟莫清曄身体力行地折腾了一通的缘故,这一觉钟璃睡得很好,睁开眼睛的时候,外边的天已经彻底大亮,隱约还能听到从门口路过的人说话的声音。 钟璃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自己的枕头旁边还放著一个枕头,莫清曄却已经没了踪影。 钟璃甩了甩脑袋让自己快点清醒,穿好衣服下床,发现屋里桌子上放著一碗热腾腾的米粥,明显就是莫清曄的杰作。 莫清曄虽然自己懂得不多,可模仿学习能力都很强,简单的东西,他只要看钟璃做一遍就能模仿出个大概。 虽然有钟璃在,平日里也用不著他下厨,可这熬米粥的技术,他却已经掌握得很不错了,只要他比钟璃起得早,他都会很自觉地去准备早饭。 当然,他会准备的早饭只有米粥,毕竟除了这个以外,別的他也不会。 钟璃去院子里洗漱,没看到莫清曄的人影,试著喊了两声也没听到回应,走到马棚里发现只剩下了一个车架,招財也不在了,想著昨天晚上莫清曄跟自己念叨的他要去放马,不由得好笑出声,洗漱完了就回屋子把莫清曄精心准备的米粥喝了。 吃完早饭,钟璃拿出了一匹从县城里买回来的青色布,准备趁著閒著的时候给莫清曄做一身衣裳。 自从做上了买卖,钟璃动针线的时候就很少,平时有什么缺的,也都是买现成的对付著用。 莫清曄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时不时地就要跟钟璃念叨一遍她都没给自己做过衣服,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 钟璃见不得他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次终於有空了,就想著满足一下他的小心愿,省得这人一天到晚的在自己耳边念叨个不休。 之前买回来的绣架还在,稍微擦拭一下灰尘就能直接用,绣线之类的也是现成的,钟璃仔细对比了一下现有的绣线顏色,决定绣流云翠竹的绣纹。 布料是柔顺的缎子面料,虽然谈不上是最好的,可跟寻常的粗布土布相比品相也是上好的。 金银绣线拆散了拧成一股用来绣流云图样,比布料顏色青得更深一些的绣线搭配著浅色的青色来绣翠竹。 钟璃试想了一下莫清曄穿上这身衣裳的俊秀模样,忍不住嘖嘖感嘆了一声:“穿粗布麻衣都那么勾人,这换身体面的衣裳,知道的这是莫家的小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的贵公子来了呢。” 脸好看,果然什么都好看。 钟璃心里戏謔地吐槽著,手上动作却快得惊人。 莫清曄的身量尺寸她早就记在了心里,一点儿迟疑也没有地將一匹完整的布用大剪子裁剪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往绣架上压了一块,用样子的笔在布料上相应的位置画好了翠竹模样,图样墨水稍干,配好了丝线就开始飞快地飞针走线。 莫清曄溜马回来,还没进屋就喊了起来:“阿璃!” 钟璃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自己进来,我在忙。” 莫清曄摸了摸后脑勺,心里好奇钟璃在忙什么,眼巴巴地跑著进了屋子。 莫清曄一看钟璃正在忙活的那块布,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 阿璃难道又接绣活儿了? 莫清曄走过来正想问,结果钟璃就说:“这个顏色给你绣成翠竹,喜欢吗?” 莫清曄猛地一怔,似乎有些意外:“给我的?” 钟璃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不是给你的,难不成是给我的?是谁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嘀咕说没给你做衣服的?” 莫清曄先前那点儿微妙的不满因为钟璃的一句话立马消失得一乾二净,这会儿开心都快飞起来! 他难掩兴奋地看看这儿又摸摸那个,眼里发亮:“阿璃这是做给我的吗?” 钟璃被他气笑了,哼了一声,说:“没你的份儿,一边儿待著去,这是我自己的。” 话是这么说,可钟璃还是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了一下莫清曄的意见。 虽然她觉得这个顏色配翠竹比较好看,可如果莫清曄喜欢別的图案,那也不是不可以改。 只要是钟璃做的,莫清曄哪儿有挑剔的可能? 他乐得不住咧嘴,看著跟个小傻子似的,搬了一个小凳子在钟璃的旁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陪著她绣。 这时候村里人一年到头都难得做上一件新衣裳,就算是咬牙做了,那也是粗布直接剪裁了缝上就是,根本就不会往衣裳上绣什么纹,那都是有钱人家才会做的奢侈样。 莫清曄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钟璃直接从布庄给买的现成的,虽然布料也不差,可在纹图样上多少就少了些许精致。 难得起心思给他做一件衣裳,钟璃这会儿是拿出了十八般的干劲,爭取让每个细节都精致一些,省得莫清曄这个挑剔的小傻子回头再跟自己哼唧。 手上忙著的同时钟璃还没忘了跟莫清曄閒聊。 她问:“大清早的,你带著招財去什么地方了?” 莫清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钟璃手上行针飞快的绣针,耿直地说:“就去了河边那块儿草地上。” 钟璃皱了皱眉,说:“怎么想著去哪儿了?” 虽然莫清曄不是个爱胡闹的,可自己没跟著,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河边,钟璃总归是觉得有些不安全。 莫清曄不知道钟璃在担心什么,嘿嘿笑著颇为得意地说:“我出门前碰著二嫂了,二嫂说,那块草地放牛最好了,然后我就带著招財过去了。” 钟璃听完针尖微微一顿,有些好笑:“二嫂说了放牛最好,咱家招財又不是牛,你怎地还带著它去了?” 莫清曄眉毛一拧回答得一本正经:“牛吃得,咱家招財是马当然也吃得啊!招財吃得可好了,肚子都是鼓鼓的!” 钟璃看他一副如果自己不信立马就要带著自己去摸招財肚子的样子乐得不行,低低地笑了两声,说:“招財吃饱了是好,可河边还是应该少去,你自己一个人过去,不安全,知道吗?” 总归是要在村里常住,莫清曄孩子心性,总不能时常拘著莫清曄不让他出去玩儿,自己也不可能时常跟著。 不过那些地方能去,那些地方不能去,钟璃还是要跟他说清楚的。 莫清曄歪了歪脑袋想了想,乖乖地应了下来。 钟璃见他听话,又跟他说:“锅里我煮著板栗,饿了的话,就先去捞一些起来吃著,一会儿再做饭。” 莫清曄听了眼里一亮,乐呵呵地去捞板栗了。 新鲜的板栗用刀在外壳上破开一道口子,直接这么煮熟了吃起来味道也很好。 莫清曄捧著一个装满了板栗的大碗,低著头认真地扒壳,扒好了的,先餵钟璃吃一个,然后再自己吃一个。 一人一个,很是公平公正。 第156章 传闻莫家有喜事 吃著吃著,莫清曄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啊了一声。 钟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嚇了一跳,针尖差点懟手指头上去。 钟璃鬱闷地看向他,说:“你怎么了?被人踩著尾巴了?” 莫清曄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认真又不解:“阿璃逗我,我没有尾巴。” 钟璃被他这个傻气的样子逗得好气又好笑,说:“既然没有尾巴,你啊什么啊?” 莫清曄似在回想什么,俊秀的脸拧成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包子,修长的眉毛也纠结作了一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先前出去放马的时候,听那边在洗衣服的两个大婶说,莫家要有喜事了。” 钟璃闻言眉梢惊讶地往上一挑,说:“哪个莫家?” 这莫家村上百户人家,十家有九户都是姓莫的,这莫家有喜事了,范围可就太广了。 莫清曄认真地想了想,说:“大婶说的是莫家的四妮子,莫春,应该就是咱家没错。” 莫春? 钟璃顿了顿,心想能跟莫春扯上关係的喜事,莫不是莫春要出嫁了? 若是先前莫春要出嫁,钟璃估计还会觉得有点头疼,毕竟这难缠的小姑子要嫁人,那颗心偏到了体外的婆婆指定要来搞事情。 可她之前找著机会当全村人的面儿將自己应出的那份嫁妆银子出了,这莫春再出嫁,可就跟她攀扯不上任何关係了。 钟璃听了就忘了,淡淡地说:“她有什么喜事也跟咱们没关係,若是那边家里来人请了,回头封二十个鸡蛋去吃喜酒就行了,不来请也好,鸡蛋省下来还能给你蒸蛋羹吃。” 说著她还有点儿小意外。 这莫春不是励志要嫁到地主家去当小妾过好日子的吗? 难不成她心想事成了? 哪个眼瞎的地主看上了黢黑黢黑的莫春? 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莫清曄嘴里含著一个板栗,含糊不清地说:“大婶说,这门亲事不错呢,跟莫春议亲的是隔壁村的陈家小子,陈家家里足足有二十亩地,还有一头牛呢!” 钟璃听了就笑了,漫不经心地说:“说起来是不错了,可也要人心知足才行,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家中只有二十亩地的庄户人家,又怎会比得上家中良田百亩的地主富庶?” 钟璃本来只是隨口一说,想著以莫春好高騖远的性子只怕对这门亲事没那么满意,可是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语成讖,说中了。 莫春的確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 虽说那陈家跟旁人家相比的確不错,可那点儿家底跟她一心嚮往的地主家相差了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这门亲事是公公婆婆一力游走定下来的,莫家两个老的都很满意,莫春的抗议自然就被无视了。 莫春虽是个女儿,可也许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又跟婆婆的性子极为一致,自小就受到婆婆的百般疼宠,性子刁蛮无脑,还颇为自傲。 她觉得那陈家配不上自己,也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葬送在村子里了,自从定亲了以后就换著法子地折腾,直到把一贯纵容她的老太太都折腾得没了耐性,又被老爷子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这才多少老实一些。 莫春看似老实了,心里的不满却与日俱增地堆积著。 最近好不容易得了一些清閒可以出门了,就想著出门溜达溜达散散心。 一出门,听到的閒言碎语就多了。 村民们议论得最多的,还是跟钟璃有关的。 虽说这钟璃败家將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可这催债收房子的人迟迟不见踪影,钟璃这不还是在青砖瓦房里住得好好的? 更何况她还承包了那样大的一片林子,里边养了几百只鸡,除此以外,她家里还有马车呢! 这十里八村的,骡车牛车都不少,可马车这种金贵物件,可只有钟璃家有! 有跟钟璃家住得近的,更是神秘兮兮地说那钟璃家一到饭点儿就能闻著肉味儿,这一天三顿的都在吃肉,还有莫清曄那个小傻子吃的穿的那样都是好东西,这哪儿像落魄了的? 若说莫春对莫家眾人谁最不满,那必须是钟璃占据榜首。 一贯受她欺压不敢吭声的钟璃像变了个人似的,言语之上让她有苦难言不说,更是打过她两个巴掌! 这对莫春而言,可是极大的侮辱。 还有钟璃之前將嫁妆的事儿说破了,就拿出那么点儿银子出来打发她,莫春想著自己那並不丰厚的嫁妆银子,怎么想都觉得这就是钟璃害的。 若不是钟璃那天那么做,她指不定还能捞著多少陪嫁,就因为这天杀的钟璃,害得她没了丰厚的嫁妆! 若是自己有丰厚的嫁妆做底气,自己又何必嫁到那破落户陈家去?就是地主太太也是有可能的! 凭什么钟璃顿顿吃肉过好日子,自己就要被她害得这样惨? 莫春越想越觉得心头憋火,阴沉著脸回了莫家,一进屋就听到莫家老太太说:“春,你这一天的別老出去逛,在家里好好地把你那些嫁妆打点一下,那鸳鸯盖头可得你自己亲自绣的才成!” 莫春一提起这亲事就来火儿,狠狠地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绣什么盖头?你也不看看我这点儿破烂嫁妆摆出去能见人吗?!娘你不想想怎么给我多备点儿嫁妆还就罢了,怎地眼皮子还这么浅?!” 老太太被莫春这一通嚷嚷喊得头脑一懵了,恼怒地说:“春你说的这是啥话?娘怎么就不为你著想了!你这多好的一门亲事啊!你爹为了这门亲事可没少费力气!你这嫁妆在咱莫家村那也是能摆得出去长脸的!” 莫春听了更是没好气:“长脸长脸!长什么脸?!拢共合起来没二两银子的嫁妆怎么就长脸了?!那钟璃莫清曄一家一天三顿都赶著吃肉,就那吃饭的银子都比我这嫁妆强!” 自打村里传出了钟璃把房子都抵押了招惹了钱庄的麻烦的消息后,莫家二老就刻意拉开了跟钟璃一家的距离,生怕惹上了不该有的麻烦。 钟璃虽然带著莫清曄回村住著了,这事儿莫家老太太的確是还不知道的。 老太太一听愣住了,说:“吃什么肉?什么吃肉?你胡咧咧什么呢?那房子都抵押了,钟璃还能吃肉?!” 莫春面目狰狞地狠狠咬牙,冷笑著说:“这村里人都知道了,我还能骗你吗?娘,那钟璃虽说分家出去了,可她到底得喊你一声婆婆吧?凭啥她好吃好喝地养著咱家就只能顿顿喝稀,我还只能有那点儿陪嫁?你要是真把我当闺女,你就去找钟璃让她给银子!这点儿陪嫁无论如何我都是不会答应的!” 莫春嚷嚷完了砰的一声將门摔上就没了动静。 莫家老太太站在院子里拉著脸琢磨了一会儿,扭头就去地里找干活的老头子去了。 虽说这钟璃按分家说好的给了应该给的粮食供养,可若是她顿顿都吃上肉了,没理由不让家里两个老的吃素吧? 老太太下定了主意,若是钟璃真的有银子,那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法子从她手里把银子掏出来! 第157章 柿饼和狗崽 自从听到莫春要嫁人的消息后,钟璃就没再听说跟莫春有关的消息。 她也没放在心上,忙著给莫清曄做衣服的同时,还抽空將找了几个人將林子里的板栗都收了,相继成熟的柿子也都收到了家里。 新收回来的柿子不耐储存,钟璃怕耽搁了时间坏了,除了自己以外,还在村里找了两个手脚勤快的大娘,跟著一块儿將收回来的柿子洗乾净,放在大筛子里晒乾表皮的水分,然后將柿子皮削掉,小心地掌握著手劲儿,將稍微坚硬一些的果肉捏得软和一些,一个挨著一个地整齐摆放在大竹筛子里放在院子里被太阳暴晒。 每日翻面確保太阳暴晒的时间充足,十几天后,柿子果肉里的水分逐渐晒乾,果肉中的分在表皮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霜,柿子的体力也相应变小,由透著橙的黄色变成了一个个的深橙色的柿饼。 柿饼做好后,钟璃试著掰开了一个,柿饼分充足,经过阳光暴晒,果肉纤维一经拉扯呈现丝状,一条一条地泛著喜人的橙红,钟璃试著咬了一口,经过浓缩后的分,简直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莫清曄看钟璃吃得眼馋,眼巴巴地望著,咽了咽口水,问:“阿璃,好吃吗?” 钟璃见状哭笑不得地顺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说:“还行,就是太甜了,不过你吃应该合適,回头李大哥送帐本来的时候,让他把这些柿饼顺便带到店里去,虽然卖不上多好的价钱,也算是一个进项了。” 县城里的小龙虾之家虽然没了钟璃坐镇,可在二牛沈大娘以及徐玉林等人的共同努力下,生意也是越发火热蒸蒸日上。 每日的帐本由李铁柱送货的时候送到家里,钟璃核对无误后再送回去。 徐玉林做事严谨不失手腕,经过这段时间的考察,钟璃对他的能力很满意。 只不过钟璃最近一直在琢磨的就是单卖小龙虾还是单调了一些,想著弄点儿別的菜色跟著一块儿卖。 这林子里收来的几百斤板栗,就是她下一个想做的。 世人注重滋补之道,板栗燉鸡虽然不是什么太新鲜的菜色,可如果能做得好了,那效益应该也不差。 钟璃这么想著,一边跟莫清曄將柿饼收好方便李铁柱带走,一边跟他说:“过两天我们去一趟县城。” 她空有想法没用,想法还是应该跟店里的厨子商量一下,变成现实,那才是取財之道。 莫清曄向来是钟璃说什么就是什么,嘴里咬著一个柿饼含糊不清地嗯嗯嗯:“听阿璃的。” 钟璃好笑得不行,拍了他的脑门一下,说:“这玩意儿好吃也不能多吃,省得太甜了坏了牙,我单独留了一些,回头划作两份,你给二哥家送一些过去,剩下的都是你的。” 莫清曄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那贪嘴的样子看得钟璃不住发笑,忍不住笑他孩子心性。 莫清曄乐呵呵地听著钟璃的调侃,吃完了手里的柿饼就跟钟璃说他要带著招財出去玩儿。 自从回了村里,莫清曄每日都要带著招財出去溜达一趟,钟璃早就习以为常了,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说:“早些回来,別去河边危险的地方。” 莫清曄应下后转身出去了,钟璃则是在屋子里接著给莫清曄做衣服。 可是一片竹叶还没绣好,门口就传来了李铁柱的声音。 “弟妹!清曄兄弟!你们在家吗?” 钟璃连忙放下针线走了出去,李铁柱见她出来了嘿嘿一笑,將自己怀里抱著的竹篓放了下来,说:“弟妹在家就好,我之前听你说想要养条看门的狗,这不,隔壁村里的一个猎户家里的狼狗下了崽子,我就给你要了一个回来,弟妹看看满意不?”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好奇地走上去往竹篓里看。 那小狗通体漆黑没有一根杂毛,大概是刚刚满月没多久,耳朵都还没支棱起来,软趴趴地贴在脑袋上,大眼睛黑漆漆圆溜溜水汪汪的,见钟璃看它,扛著小脑袋吭哧吭哧地叫了两声,奶声奶气的一点儿威慑力也没有,听了就让人想发笑。 不过这狗的尾巴是並不像寻常的狗崽一样是往上翘著的,反而是像条直线似的往下低垂,尾巴也没有弧度,是直的,虽然嘴里嗷嗷地喊著,尾巴却一动也不动。 钟璃眼里闪过一丝微妙,说:“李大哥,这狗我看著,怎么有点儿像狼呢。” 狗尾巴都是晃悠的,只有狼的尾巴才会像直线一般往下垂,这点儿常识钟璃还是有的。 李铁柱听了面露讚赏,点头说:“弟妹好眼力,这的確不是普通的狗崽子,这是狼跟狼狗的杂交得来的种,这种狗认主后看家护院可是一把好手,而且警惕性高,性子也狠辣,你別看这小崽子现在巴掌大没什么能耐,可等长大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傢伙,別说是看门护院了,就是带著去打猎,那也是一点儿不差的。” 跟狼杂交的狗…… 钟璃听了心头微微一动,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小狗的脑袋。 小狗似乎被揉得舒服了,闭著眼睛哼唧哼唧地哼了几声,钟璃要收手的时候,还忙忙地將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过去,用脑门顶著钟璃的掌心来回动。 钟璃见小傢伙这憨样忍不住想起了莫清曄,好笑地勾了勾唇,说:“这狗我很喜欢,看样子也跟我有缘,谢谢李大哥了。” 李铁柱嗨了一声,摆手说:“不过就是个狗崽子罢了,值得什么谢谢不谢谢的?弟妹你看得上就好,这狗崽子刚刚断奶,正是认主好餵养的时候,弟妹你每顿吃剩下的饭菜都点儿给它,就能把这小东西的肚皮撑破咯!好养活著呢!” 钟璃从未养过任何宠物,冷不丁得了这么个小傢伙,不放心地又跟李铁柱反覆確认了一些餵养上的细节,又跟他说了要把板栗拉到县城里去的事儿,这才让李铁柱离开。 那小黑狗似乎是喜欢钟璃摸它,被钟璃从竹篓中抱出来也没有半点儿不满,还主动支著脖子用舌头舔钟璃的脸。 钟璃被它舔得发痒,哈哈笑了一阵抱著它进了屋子,想了想觉得地板上太凉了,又找了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竹篮,在竹篮里仔细铺上了一层软软的絮,这才將小狗放了上去。 第158章 进宝和莫清曄的战斗 小狗似乎也喜欢自己的这个小窝,兴奋得在里边来回拱,拱得高兴了,就嗷呜嗷呜伸长了脖子喊两声。 寻常狗都是汪汪叫的,这会儿听了这类似狼吼的嗷呜声,钟璃越发觉得,自己跟养了个小狼崽子似的。 小狗到底是太小了,扑腾了一阵就趴在小窝里睡著了。 钟璃好笑地看了一眼,坐下接著拿起了绣针。 不一会儿,莫清曄带著招財回来了,兴奋地往屋子里跑,结果刚刚进屋脚下就多了一个黑漆漆的小东西,被绊住了脚不说,那巴掌大的小东西还衝著他齜牙! 莫清曄一眼就看出了这小东西的不简单,眸光微微一闪,正想绕过它进去,不料这小东西不依不饶地张嘴咬住了他的裤脚,还非常有模有样地往两边撕扯了一阵,喉咙里发出威胁似的呼呼声。 模样虽小,这咬住了就不撒嘴的凶狠劲儿却已经露出了锋芒。 莫清曄哭笑不得地用脚尖轻轻地踢了它的肚皮一下,逼得这小东西不得不撒嘴,看它还想扑过来,索性就用脚尖轻轻地踩著它圆滚滚的肚皮,低声说:“滚!” 小黑狗愣了愣,似乎是知道怕了,四肢长长地摊开了没动,也没再凶狠地齜牙咧嘴,耳朵软塌塌地贴著,看著极为老实。 莫清曄满意地鬆开了脚,正想叫钟璃的时候,这刚刚老实不到三秒的小东西就扑腾著爬了起来,扯著脖子就是一阵嗷呜嗷呜嗷呜!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莫清曄被它嚇了一跳,正想教训它的时候,钟璃却端著一个冒著热气的小碗走了进来,看都不看莫清曄一眼,直直地走过去单手將正在嗷呜的小黑狗抱了起来,回头的时候还横了莫清曄一眼,没好气地说:“莫清曄你多大的人了,怎么一进屋就欺负这么个小东西?” 自觉应该是自己被欺负了的莫清曄无辜地眨了眨眼,正想解释几句,结果就看到钟璃一脸怜爱地將手里的小碗放在地上,轻轻地拍了拍小黑狗的屁股,说:“別跟他来劲儿,快吃吧。” 小黑狗似乎是有人撑腰了挺得意,衝著莫清曄齜了齜牙,扭头用圆滚滚的屁股衝著他,把脑袋埋进了小碗里,紧接著就响起了一阵呼嚕呼嚕的声音。 莫清曄瞠目结舌地看著,甚至忘了为自己的蒙冤辩解几句。 钟璃也没理会他,看那特意熬出来的肉糜小黑狗吃得正好,没有半点儿不適应,鬆了一口气笑了一下,站起来说:“正式认识一下,进宝以后就是咱们家里的第四个成员了,莫清曄你比它大得多,以后不准欺负它。” 莫清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进宝是这小东西的名字,心里好笑又委屈:“阿璃,这是哪儿来的呀?” 钟璃粗粗跟他解释了一下进宝的来路,说:“之前我就想养条狗在家里,不说看家护院,起码外人来了能有个动静,这小东西来得正好,而且我看著也觉得投缘,而且……” 钟璃恶趣味地笑了一下,说:“而且招財自己一个马太孤单了,现在有了进宝,正好组成一对招財进宝,寓意也不错。” 莫清曄听了更觉哭笑不得,看了一眼那只知道吃的小东西,状似奇怪地说:“阿璃,可进宝的尾巴为什么不会摇?我看三叔家的狗是会摇尾巴的。” 钟璃:“李大哥说这是因为有狼的血统,所以进宝应该算作一半狗一半狼吧,不过看这小东西,除了尾巴跟叫声也没半点儿狼的凶狠,只能看以后了。” 莫清曄听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心想:它只是对你不凶狠,对我那可凶著呢。 莫清曄跟进宝初次见面就不太愉快,这也导致了后来一人一狗的长期对峙。 莫清曄是个腹黑的,进宝是个爪子毛都黑的,这一人一狗,钟璃在的时候尚且能和平共处,钟璃一旦不在,就是互看不顺眼双方冷眼。 进宝对著莫清曄从来都是横眉竖眼齜牙咧嘴的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可莫清曄一旦出手,这小东西立马就能拋弃尊严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躺在地上四肢摊长叫得悽惨异常,就跟莫清曄揍它了似的,非常会演戏。 而钟璃一进来,这小东西立马就委屈巴巴地嗷嗷叫著往她的怀里奔,不住地撒娇。 莫清曄在一旁看著暗暗磨牙,恨不得把这小东西拎著狗腿抡圆了从屋子里甩出去。 自从这狗东西来了,阿璃每天都要瞪我好几次! 阿璃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钟璃不知这一人一狗的交锋,只是觉得莫清曄孩子脾气总是欺负进宝太小,时不时地就要警告莫清曄一下,让他別欺负小狗崽子。 就在莫清曄对进宝这狗东西的不满日益增长快要爆发给它下蒙汗药的时候,钟璃给他做的新衣服总算做好了。 一件绣工精致剪裁合体穿上后显得格外的瀟洒英俊的新衣裳,让莫清曄內心的不满顿时消失得一乾二净,激动地捧著钟璃的脸吧唧亲了两口的同时,对进宝这狗东西的不满也减轻了不少。 莫清曄换上了新衣裳,得意洋洋地在进宝的面前来回晃了好几趟,內心的美滋滋简直难以言喻。 阿璃宠你不假,可她给你做新衣裳吗? 不,你没有! 只有我有! 莫清曄的內心简直瞬间膨胀到了顶点,直到钟璃拿出了另外一件小衣裳,瞬间破裂。 莫清曄面无表情地看著正在给进宝穿衣服的钟璃,狠狠地磨牙:“阿璃……” 为什么这狗东西身上穿的衣裳居然跟自己的是同样的顏色! 钟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愣了一下,略显心虚地说:“那什么……给你做完布料还剩下了一些,我想著不能浪费,再加上这天也凉了,进宝还小没件衣裳也不能御寒,就顺带著给它也做了一件……” 虽说是顺带做的,可这剪裁做工也不比莫清曄身上的那件差了。 钟璃甚至还兴致大发地在衣裳上绣了一个小狗的图案,就跟进宝的模样一模一样! 莫清曄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失宠的错觉,不满地拧著眉毛抗议:“阿璃,我不想跟它穿得一样。” 钟璃非常不走心地哄了他一句,说:“这有什么?你看进宝穿上不也挺好看的吗?” 第159章 祸害的脸 岂止是好看? 进宝这小东西来了家里后钟璃餵养得极好,每日肉糜肉羹不断,吃得小肚子圆滚滚得跟个球似的,这会儿穿上这么件神气的小衣裳,整个狗都不一样了。 它膨胀了。 甚至学著莫清曄先前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迈著自己的小短腿在莫清曄的跟前来回晃荡,就跟炫耀自己的新衣裳似的,异常骄傲。 莫清曄看得不住磨牙,钟璃见了好笑又不太敢笑。 毕竟莫清曄的脸色实在太差了,这会儿再刺激他,钟璃怕他会揍得意忘形的进宝。 钟璃从针线盒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荷包,把荷包系在莫清曄的腰上,说:“跟一个小东西置气,莫清曄你可算是长能耐了,不过就是一件衣裳,你至於么?嗯?” 莫清曄委屈的瘪嘴低头看著身上多出来的荷包,眼底深处却多了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这荷包的顏色跟身上的衣服是一样的,上边的样也一模一样,是精致葱鬱的翠竹,荷包口子上打著小巧的络子,大气又不失精致,配上这身衣裳,更好看了。 钟璃退后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一眼,满意地点头,说:“我就知道,你穿上这身指定好看。” 莫清曄本就长得出眾,平日里穿粗布麻衣都难掩风姿,这会儿换上这么一身精致的青色衣衫,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钟璃心想:若是再给这人配上一个玉冠一把摺扇,这往外一站妥妥的就是一个世家的风流子弟,谁能想到他竟是个农家的小傻子? 看钟璃盯著自己出神,莫清曄的眉眼间多了一丝得意,把脸凑到钟璃的眼前,低声问:“阿璃,你在想什么?” 钟璃恍然回神,毫不留情地用手揪住了莫清曄的俊脸,往两边拉扯了一下做出了一个鬼脸,似笑非笑地说:“我在想,你这张脸,著实招蜂引蝶,为了安全著想,要不还是给你划了吧。” 莫清曄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吶吶地看著钟璃。 钟璃面上凶狠心里好笑,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说:“长得太祸害了,我怕我守不住,所以要不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莫清曄脸上多了一抹悻悻,压抑著上扬的嘴角突然抱住了钟璃,认真得不行地在她的耳边说:“不用守的,我就是阿璃的,阿璃到哪儿我去哪儿,我就跟著阿璃。” 虽然钟璃觉得莫清曄不一定明白自己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没有哪个女人听了这样的话会觉得不高兴。 钟璃笑了几声,推开了疑似趁机揩油的莫清曄,说:“得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嘛,少跟我嘴上抹蜜说好听的,以后再给你做就是了。” 莫清曄听了赶紧跟钟璃谈条件,说:“那我以后不要跟进宝顏色一样的了。” 钟璃敷衍地点头:“行。” 莫清曄又试探著得寸进尺:“那以后,能不能只给我做,不给进宝做?它自己有毛呢,不穿衣裳也行的。” 钟璃扯了扯嘴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这点儿出息,別在这儿折腾了,赶紧让开我出去做饭,不然你今天就只能饿著。” 莫清曄听了,这才一脸不甘地让开。 钟璃一走,莫清曄看得了新衣裳得瑟得连尾巴都翘了几分的进宝越发不满,蹲下揪著这狗东西的耳朵狠狠地低声训斥:“以后不准跟我抢阿璃!再敢跟她撒娇,我就卸了你的狗腿!” 进宝怯怯的小眼神瞅了他一眼,下一秒立马扯著嗓子嗷呜一声喊了起来! 莫清曄赶紧撒手却还是被闻声过来的钟璃看到了。 钟璃头疼地说:“莫清曄!你在干什么!” 莫清曄顿时苦了脸:“阿璃……” 这天晚饭,莫清曄又是在钟璃的说教中度过的。 进宝那坑人害人的狗东西得了一碗肉羹,吭哧吭哧地把脑袋埋进碗里吃了个肚圆滚饱,心满意足地哼哼了几声自觉地爬进了自己的小窝闭眼睡大觉。 莫清曄趁钟璃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它一眼,这才在钟璃饱含警告的目光中抱著枕头爬上了床。 莫清曄得了新衣裳无处炫耀,在家看穿著同款的进宝不爽,第二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穿著新衣裳拉著招財出了门。 钟璃在家里核对酒楼的帐目,交待了两句让他早些回来就没再多言。 莫清曄出了门,一改平日里避开人多地方的习惯,带著招財一人一马,专往人多的地方去挤。 村民见这小傻子换了一身新的缎子衣裳改头换面的模样,震惊的不在少数,不少人都好奇地问他:“莫老三你这衣裳哪儿来的?” 每当有人这么问,莫清曄立马就会微微抬起下巴,故作谦虚镇定地说:“我媳妇儿给我做的!” 莫清曄的媳妇儿? 那就是钟璃啊! 村民震惊过后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莫清曄侧耳听了几句,颇为满意,又带著招財去村里別的地方炫耀去了。 莫清曄这一番炫耀,除了村民外,还被莫家两个老的听到了。 老太太是个性子急的,一听村民说那莫清曄穿了一身多好多贵的缎子衣裳立马就红了眼,心急地拉扯著老头子的袖子,说:“老头子!我之前就跟你说了,钟璃现在本事大挣了大钱了,你还偏偏不让我去找她要银子!你看看,那傻子都穿上那般好的衣裳了,钟璃手里能缺银子吗?!” 早在老早之前,老太太就在莫春的怂恿下来找老爷子商量过了,可老爷子不同意让她去找钟璃,这事儿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这会儿听著村民议论说钟璃家多好多富裕,老太太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是彻底控制不住了。 莫老爷子相对冷静一些,吧嗒著吸了一口旱菸,拧著白的眉毛说:“可那之前钱庄里的人来收房子的事儿也不假,不让你去,那是怕给咱家惹上麻烦!” 老太太这会儿什么也听不进去,嗨了一声不住地拍自己的大腿,咬牙切齿地说:“那钱庄的人虽然来看了房子,可到底不是也没收回去吗?我可都听人说了,钟璃带著那傻子在家,一天三顿地赶著吃肉,就连餵的狗崽子吃的也是带油荤的好东西!咱家春的婚事虽然谈下来了,可那陈家非说咱家家底太薄了要在彩礼上削减几分,明明说好的十两银子的彩礼陈家愣是只说给五两!咱要是能在钟璃那儿要一些银子出来,多给春置办一些嫁妆,那陈家哪儿还敢这样说这样做?!老头子!你可別再磨磨蹭蹭地想个没完了!” 第160章 涨工钱很重要 老爷子听了也有些意动,可让他为难的,是钟璃的先见之明。 早在之前莫老二分家的时候,钟璃就在村里人的见证下给了莫春的嫁妆银子给了两个老的养老的粮食,这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呢,钟璃就把足斤足两的粮食送到了莫家,这当时不少人都看著的,现在反悔又该怎么说? 老爷子顾及脸面阴沉著脸没有开口,老太太却看出了他的意思,低声说:“虽说她按例给了粮食,咱是不能再让她多出啥了,可我是她婆婆,我到她家了,她总不能把我赶出来吧?回头我收拾收拾,就去她那儿住几天,到时候再想法子从她手里要银子就是!” 老太太早就想好了法子,咬牙说:“旁人问起,那就是我这个老太婆思念老三怕他单独过得不好去照看照看,我这个当婆婆的去儿子家住几天,这是人之常情到哪儿都说得通的事儿!就算是钟璃诡计多端,她也是不能说什么的!” 老太太这个法子虽然谈不上多高明,可却实实在在地说到了老爷子的心里去。 老爷子用力吸了一口烟,在烟雾繚绕中重重点头,说:“成,那就按你说的办。” 老太太听了喜出望外地连连点头,说:“那成,我这就回家去收拾东西,明儿个一早我就去她家里不走了!” 钟璃还不知道莫清曄这一番炫耀给自己惹来了什么麻烦,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明儿个一早就带著莫清曄去一趟县城里。 明明之前就要去的,那板栗也早就让李铁柱拉到了县城里,可进宝太小了找不到人照料,钟璃不放心,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莫清曄嘚瑟完了回来,跟钟璃一块儿吃了饭,早早地就吹灯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钟璃就把莫清曄拽了起来,给进宝留下了吃的,將院门房门都仔细地用铜锁锁上,赶著招財带著莫清曄去了县城。 他们到的时候,小龙虾之家已经打开了大门,虽说店里没坐著多少人,零星坐著的几桌客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放著吃食。 钟璃打眼看了一眼,桌上的多是白粥配上小酱菜,还有小笼包之类的东西。 正在柜檯扒拉算盘的徐玉林见钟璃来了,忙不叠地起身迎了过来,恭敬地说:“老板娘,老板,您们来了。” 钟璃笑了一下,没让他再客气,好奇地看了一眼大堂里的客人,说:“怎么这会儿就开门了?还卖上早饭了?” 徐玉林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解释说:“这是王厨子的主意,他说这临近中午才开门卖小龙虾,早上的时候就空著不划算,不如趁著早上的时候弄点儿早点出来,能有一个客人也是一份进项,他对这些白案上的活计也拿手得很,试著做了两天客人反应都还不错,索性就將这个延续了下来。” 钟璃听了微微一笑,心说难怪最近送到她手里的银子比她预想的每日都多了十几两,想来就是这早点的功劳了。 帐本上虽然也记了,可钟璃先前没亲眼看到,只以为这是他们早上卖小龙虾的收益,她倒是没想到,那王厨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 看钟璃不似不悦,徐玉林说:“这事儿本是一开始就要跟您匯报的,只是先前这主意刚刚开始做,收益不明显,就想著过两日再跟您说,每日早点的开支进项我也都记帐了,我这就去把帐本拿来给您瞧瞧。” 钟璃笑著摆了摆手,说:“不急,我们一路过来也没吃上什么,要不先给我们弄点儿吃的,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僱佣的人能有换著法子帮她挣钱的想法,並且把想法落实到实处,钟璃只会觉得高兴,哪儿会觉得不满? 徐玉林听了赶紧让二牛去给拿吃的,自己亲自给钟璃和莫清曄找了一张乾净的桌子,亲自给他们都倒了茶水。 看徐玉林拘谨得很,钟璃有些无奈,说:“徐先生不用如此拘束,大家都是自己人,坐下再说吧。” 徐玉林听了这话才不安地坐下,钟璃则是专心跟莫清曄品尝起了被徐玉林推崇的拿手早点。 不得不说,徐玉林的確没夸大其词。 虽说都是包子,可这王厨子的手艺的確是比一般人的好得多,皮薄馅大,內馅汤汁浓郁,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小笼包两口就能吃完,配上特色的咸香酱菜,再喝上一碗熬得覆盖著浓浓一层米油的米粥,从胃到喉咙就没一个地方不觉得舒坦。 钟璃吃了几个包子讚嘆点头,一边看著让莫清曄慢点儿吃,一边说:“这王厨子的確不错,你们这想法也很好,只是店里的人终究是少了一些,之前安排中午开门就是怕人少了忙不过来,你们再做这个,时间上赶得及吗?会不会太累了一些?” 钟璃虽然也想赚钱,可她也不想毫无人性地压榨员工的体力。 若是把人累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徐玉林听她关注的重点竟然是这个,微微一怔的同时声音多了些许沙哑,低声说:“老板娘这样为我们思虑,是我们这些人的福气。” 这寻常的老板,只怕是恨不得一两银子逼著下边的人挤出十两银子的血来,哪儿会说这样的话?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我也是穷苦出身,想不到太多的地方去,只是若是人太辛苦了,那挣多少都是没用的,长久才是最好的。” 徐玉林压下心头的异样,慢条斯理地跟钟璃解释起了现在的情况。 原本在店里住的人只有徐玉林,可那王厨子也想来店里住,他俩索性就挤在了一个屋子里,二牛跟他婶娘两人为了配合卖早点的活儿,索性也搬到了店里常住,只不过二牛跟他们两个挤在一间,沈大娘自己一个人住楼上原本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阁楼里。 每日份的小龙虾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卖完,剩下的时候,王厨子就带著这几个人揉麵包包子做馅饼,泡米熬粥等著第二天卖早点。 就算多了早点的活儿,他们几个人分担下来也不了多少时间,每日閒余的时候也多。 徐玉林说:“这些都是我们几个人商討后决定的,每个人都同意了自愿的,老板娘您不必多虑,跟旁的酒楼伙计相比,我们这些活儿已经是清閒的了。” 钟璃听著想了想,的確是这么回事儿,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 钟璃的指腹摩挲了片刻,说:“这样,一会儿前边不忙了,你把人都叫到后边院子里,我有事儿要说。” 徐玉林轻声应下,钟璃又看了一眼大堂里的確没什么是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这才带著莫清曄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店里的几个人都来了。 王厨子依旧是胖乎乎的咧嘴笑著,二牛一脸憨厚,沈大娘略显拘谨却又带著笑,徐玉林站在一旁,几个人依次站成了一排,一副等著钟璃训话的模样。 钟璃见了头疼又好笑,说:“你们这么拘谨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有话想跟你们说,又不是骂人的,都站著像什么样子?坐下坐下,都坐下再说。” 院子里有一张小石桌,桌子旁有四个石凳子,还有两个木凳明显是钟璃先前拿出来的。 几人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纷纷落座,钟璃这才说:“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没过来,各位一起帮我把店看管得很好,你们大家也辛苦了,所以我想著,乾脆就把工钱提一提。” 钟璃顿了顿,看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才说:“这样,徐先生的工钱提作一月三两,王厨子一月二两半,二牛跟沈大娘两人一样,一人一月二两银子,你们看如何?” 这个数对眼前的眾人而言,几乎就是翻了好几倍的好事儿了! 第161章 苦药吃不尽 徐玉林一脸惊讶,其余眾人则是一脸惊喜。 钟璃示意想说什么的徐玉林先別说话,淡淡地说:“我之前就说过,各位只要好好地帮我干,那我就不会亏待你们,这月钱先按这个数来算,以后若是干得好了,就还有涨幅的机会。” 这几个人虽然在店里的时间不算太长,可品性却都是不错的。 这样的人,钟璃並不介意更多优待。 徐玉林见她说完了,这才说:“老板娘,我们的工钱跟別的相比已经不低了,安分干活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提工钱实在是不必,这样高的工钱,我拿著也於心不安,要不这样,我的就不提了,您给他们几个辛苦的涨就行,我不过是动点儿笔墨算算帐的事儿,真正辛苦的也並不是我,我……” 钟璃笑著打断了他的话,说:“徐先生此言差矣,既然大家都是一起的,那辛苦自然是大家都辛苦,徐先生做了多少我相信大家有目共睹,给你涨月钱也是应该的,你不必推辞。” 徐玉林还想说什么,却听到王厨子憨笑著说:“就是,老板娘说得在理,徐先生既是接了老板娘的工钱心有不安,那以后咱们再多想法子给老板娘多挣钱就是,反正我王胖子就认一个理儿,老板娘老板贴心待我,我自然是要全力回报的。” 二牛也衝劲十足地说:“老板娘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沈大娘虽然没说什么,可二牛说话的时候也跟著连连点头。 钟璃倒是没想到涨一下工钱能换来如此反响,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说:“各位能有这样的想法自然是最好,我这次来,除了说这事儿,还有一个想法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听她这么说,眾人顿时神色一顿,安静下来等著她吩咐。 钟璃要说的,就是打算在酒楼里再添上一些特色菜的事儿。 除了板栗燉鸡以外,还有別的有养身功效的菜也可以。 钟璃说著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过了,现在县城里的各色酒楼酒肆不少,每一家酒楼也都有自己的特色菜,咱们虽然主打的菜色是小龙虾,可未免还是太单调了一些,如果能在別的菜色上边下下功夫,效果应该还不错。” 在做菜上最有发言权的王厨子想了想,说:“那老板娘的意思,是要著重做一些养生的菜色吗?” 钟璃点了点头,问:“这种类型的,你可能胜任?” 王厨子嘿嘿一笑,说:“老板娘问我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虽是淮南人,可自小四处游歷学艺,那两广最有名的煲汤之艺,我也是能做的。” 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王厨子又说:“老板娘若是不信,我就给您露一手,回头您尝尝看看能不能行,至於您说的板栗燉鸡,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有了王厨子这话钟璃心里一喜,点头说:“那就更好了,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多盘桓两天,把这事儿定下来再说。” 说完了这些,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要准备小龙虾的时候,王厨子他们都去忙了,只留下徐玉林跟钟璃匯报最近的经营情况。 跟徐玉林说得差不多了,吃饱喝足的莫清曄已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钟璃把他推醒的时候,这人还一脸迷糊,像是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钟璃见他一脸睡意的样子心里好笑,说:“別睡了,我们还要出去一趟呢,你忘了?” 莫清曄茫然地眨了眨眼,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迷迷糊糊地说:“去哪儿呀?” 钟璃拉著他站起来,说:“当然是去找刘大夫复诊了。” 莫清曄吃了刘大夫开的药虽然看起来恢復得不错,可钟璃心里惦记著刘大夫之前说的莫清曄体內有病根的事儿,到底是不太放心,怕病根没祛日后再添乱子,想著这次既然到了县城,不妨就再去找刘大夫给莫清曄看看。 莫清曄听了乖乖地哦了一声,用钟璃递过来的湿帕子抹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些,揪著钟璃的衣摆跟著她出了门。 刘大夫就住在距离小龙虾之家不远的一处民宅里,去之前,钟璃还特意买了两坛好酒拎著做上门的礼。 刘大夫见了莫清曄和钟璃也不意外,摸了摸下巴上的鬍子,淡淡地笑著说:“看起来夫人的丈夫恢復得不错。” 钟璃笑了一下,说:“多亏刘大夫妙手神医,今儿我们再上门叨扰,是我想再烦请刘大夫给他看看,这病到底好没好全了,没一句准话,我这里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刘大夫让钟璃带著莫清曄进去,坐下后闭著眼睛给莫清曄诊了脉。 片刻后,睁开眼睛说:“虽病症已祛,可他的身子底子太差,往后还需好好调养,若夫人不觉麻烦,那我就再给开一个调养身子的方子,夫人回去后按这个方子抓药给他吃,时日长了,自然就能病根全祛,康健如常人了。” 只要有法子,钟璃並不怕银子怕麻烦。 她面带感激地道谢,说:“那就麻烦你了。” 拿了刘大夫给开的调养方子,钟璃也没走,她將之前白朮开的药方拿了出来,请刘大夫给她看看,这方子究竟能不能治莫清曄的病。 刘大夫看了一眼那药方,被鬍子遮住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阵。 不能说这药方是错的。 因为莫清曄体內的確有一些经年旧伤未愈,这方子里的药虽然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可配在一起长期吃下去,对莫清曄的身子也是有益无害的。 然而不知这开方子的人是怎么想的,其中选用的药都是苦味最重的,虽不是黄连苦味却比黄连更甚,寻常人吃的药方中有一味这种药材就苦得咽不下去,更何况这方子里將苦味最重的几种都囊括了个遍,稍微一想,便让人舌根发苦…… 过了片刻,刘大夫才说:“这药方,是何人所开?” 钟璃这会儿对刘大夫的医术还是很认可的,闻言也没迟疑,直接说:“早前有位姓白的神医游走到此,机缘巧合之下请了那位神医给开的方子,依刘大夫所见,这药方可是有何不妥?” 刘大夫一听这姓白的神医就大概猜到了是谁,捏著药方摇了摇头,说:“药方並无任何不妥之处,相反,这方子开得很精妙,长期服用的確是好处多多的。” 钟璃听了鬆了一口气。 刘大夫心里正感嘆这白朮的確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结果一抬头对上莫清曄饱含警告不满的目光,猛地抖了一个激灵。 这位爷,似乎是不太满意自己这么说? 第162章 上门堵人的老太太 刘大夫下意识地想说点儿什么来挽救的时候,钟璃却已经开口了。 她说:“相信刘大夫也看出来了,我丈夫幼时头部受创,医治不及时导致心智如稚童,这药方便是那白神医为此病症所开,不知刘大夫对我丈夫这积年病症可有什么看法?” 刘大夫听到这儿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这方子究竟有什么作用,钟璃明显是不知情的。 那位白神医估计是看出了莫清曄装疯卖傻,才故意开了这磨人的方子,自己刚刚还…… 刘大被莫清曄阴测测地盯著,后背起了一身冷汗,头脑空白的情况下想也不想就说:“就按这个方子吃就很好,不用再改了。” 药虽然苦,可效果好就行了。 刘大夫努力麻木著自己,面无表情地无视莫清曄不满的眼神。 钟璃听了心里踏实不少。 莫清曄的脸却越发地黑了。 刘大夫一把年纪了被莫清曄盯得头皮发麻,顾不得其他,站起来就说:“既然没什么事儿了,夫人就请回吧,日后若有不解之处,再来此处找我便好。” 钟璃再三跟他道谢,留下了自己带来的好酒和十两银子的诊金后,这才带著莫清曄离开。 他俩一走,刚刚还一派仙风道骨的刘大夫立马后怕地拍著自己的胸口跌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嘆气:“还好还好。”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感嘆,房樑上突然多了一道黑色的人影,跟蝙蝠似的倒吊在房樑上,黑亮的眼睛盯著刘大夫,幽幽地说:“刘先生,刚刚若不是夫人在这儿,爷估计会活劈了你。” 莫清曄那一脸的不情愿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刘大夫刚刚还敢那么说,不得不说,他真的是胆儿很肥了。 刘大夫一脸悻悻,硬著头皮说:“那方子吃了对爷的確是有好处的,良药苦口有什么错?爷总不能因为怕吃苦就不吃药吧。” 不等那掛在房樑上的人再说什么,刘大夫就一本正经地说:“更何况,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就算那是爷,也得听大夫的话。” 房樑上的人听了呵呵一笑,语音不乏讽刺:“夫人不在的话,你敢吗?” 刘大夫…… “还不是仗著夫人在这儿有恃无恐,说得那么一本正经做甚?” 那人讽刺完了身影一闪又没了踪影,刘大夫气得不住磨牙:“放屁!老夫是那样的人吗?!” 钟璃不知先前暗地里的各种交锋,得了刘大夫的话,更是把白朮所开的药方当做了宝贝,出了刘大夫的家门就迫不及待地拉著莫清曄去药房抓药。 之前莫清曄病了,这药也停了一段时间没吃了,现在既然没事儿了,就应该接著吃。 在钟璃看来,无论如何,药不能停。 莫清曄想说什么又不太敢说,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钟璃挥金如土地抓了一堆药,认命地拎在了手里。 钟璃看他情绪不高,以为他是累了,带著他回了酒楼,让他在厢房里好好休息,自己则是去了后厨跟著王厨子一块儿忙活,顺便研究一下新的菜色。 钟璃带著莫清曄在县城里忙个不停,莫家村里,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的莫家老太太却在门口嗷嗷了半天。 屋子里现在除了一个除了知道吃和睡就只会招惹莫清曄的进宝以外,一个能喘气的都没有,自然不会有人回应她的叫嚷。 老太太拎著一个小包袱在门口喊得嗓子都冒烟了,手拍门拍得发麻,却也始终不见人来给自己开门。 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正想找块儿阴凉地儿坐下骂到里边装死的钟璃开门的时候,一个从地里回来的村民看不下去了,好心提醒了一句:“莫大娘,莫清曄家两口子一大早就出去了,这会儿估计不在家,你快別骂了。” 老太太猛地一怔,瞪圆了眼睛问:“出去了?!去哪儿了!” 那村民一脸茫然,说:“赶著车走的,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走了,瞅著是往镇上的方向去的。” 老太太气得一口气衝上了头顶,险些把天灵盖掀开。 怎么早不去晚不去偏生今儿去镇上了? 老太太在原地转悠了两圈,实在不甘心自己今儿就这么无功而返,一咬牙索性就在门口的树荫底下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村民看她这要扎根的架势懵了一下,下意识地问:“大娘你这是干啥呢?他家没人啊!” 老太太呸了一声,红著眼睛低吼:“我就在这儿等著他们回来!老娘就不信,他们还能不回来!” 那村民一脸的一言难尽,可看老太太那一副震怒的样子到底没敢说什么,摇摇头嘆息著就走了。 这莫清曄家两口子摊上这么个娘,日子可真够难过的。 老太太本是想著不到天黑,钟璃他们总该要回来了。 然而她就这么一直眼巴巴地等著侯著,眼睛都快望得从眼眶里蹦出来掉地上了,钟璃和莫清曄依旧没有回来的意思。 老太太来之前就是想著来过好日子的,特意换了一身满是补丁的衣裳不说,还一点儿吃喝的东西都没带。 在这门口乾熬了一天,老太太別说吃饭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天渐渐黑了,老太太实在是熬不住了,摇摇晃晃地撑著从地上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后紧锁的门户,咬牙切齿地说:“老娘明天再来!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一直不回来!” 老太太一瘸一拐地走了,过了好一会儿,李铁柱才悄悄默默地过来用钟璃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身影一闪摸了进去。 李铁柱是受了钟璃的委託来餵狗的。 原本他早就到了,可看著莫家老太太那看门神的凶煞模样没敢过来,索性就回家去又待了一会儿,直到老太太熬不住走了,他才进来。 李铁柱飞快地將进宝的水碗饭盆添上吃的,然后又仔细將两道门上的铜锁锁好,这才悄悄地又走了出去。 可想著明显来者不善的莫家老太太,李铁柱浓黑的眉毛拧了拧,低声嘀咕:“明儿应该给弟妹他们提个醒,这老太太看样子是来找麻烦的吶。” 第163章 突如其来的热情 第二天送货的时候,李铁柱就跟钟璃说了老太太上门的事儿。 钟璃听了略显意外:“我婆婆?她怎么会去家里?她是去干什么的?” 李铁柱茫然地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说:“这事儿我知道了,李大哥你自己去忙吧,最近两天我们就先不回去了,进宝就麻烦你照顾了。” 李铁柱笑著应下,又帮著將带来的小龙虾活鸡之类的东西都顺进了店里,这才赶著骡车离开。 钟璃跟莫清曄说要再过几天回去的时候,莫清曄愣了愣,奇怪地说:“阿璃之前不是说明天就走吗?” 那王厨子的手艺让钟璃很满意,煲得一手好汤不说,对原料採购菜单设置等也很有心得,钟璃跟他討论了一晚上,最终定了除了板栗燉鸡以外,再加上四道特色燉汤。 分別是天麻火腿鸡汤,黑豆燉猪蹄汤,黄芪首乌燉鸡以及核桃肉煲牛月展汤。 这些汤都在头一天晚上熬上,用小火慢燉,第二天一早就能开始卖。 初步定价五十文一碗,王厨子昨天已经做了两道让钟璃尝过了,钟璃觉得都不错,店里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她记著刘大夫说的这店里不適合莫清曄养病的话,就想著早些带他回去。 钟璃这会儿改了主意,莫清曄难免有些意外。 面对莫清曄疑惑的眼神,钟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李大哥说咱家门口来了不速之客,咱们还是避避得好。” 她也不想像个泼妇一样跟老太太整日叉腰骂街,能躲的还是躲躲吧。 老太太到底是莫清曄的娘,钟璃不想跟他多说,隨便提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莫清曄眸光微微一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著钟璃说起了別的。 钟璃提早得了消息想著避开那烦人的老太太,莫家老太太却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每日风雨无阻地跑到家门口堵人。 吃了第一天的亏,这老太太也学机灵了,隔日再来的时候,不仅带著装了水的水壶,还带了两个能充飢的饃饃。 老太太一天就靠著这两个饃饃和一壶水在门口坚守,虽说初衷让人一言难尽,可这毅力,却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钟璃从李铁柱口中听说了这事儿,秀气的眉毛拧作了一团,愁得不行。 她原想著老太太最多坚持两天就罢了,可谁能想到她居然能在门口一连守了五天! 而且眼看著还要继续下去的趋势…… 她不知道老太太突然这么做原因是什么,可这人这么眼巴巴地守著,她跟莫清曄若是一直不出现,时间长了,村里难免说什么的都有。 更何况,她还要带著莫清曄回去养病呢,这老太太在门口守著,他们也总不能一直在这儿躲著吧? 这还有家不能回了…… 钟璃自顾自地愁了一会儿,心想这么躲著也不是法子,该来的躲不过,不如回去一趟看看这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再说。 钟璃打定了主意,跟徐玉林他们交待好了,第二天中午就带著莫清曄踏上了回程的路。 回去的路上,莫清曄怀里抱著几个山核桃抠果肉吃,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阿璃,李大哥说娘在门口守好几天了,你说咱们这会儿回去,会碰上娘吗?”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会碰上又能怎么办?在一个村子里住著,今儿躲开了明儿个总该躲不开了,这么躲著不是办法,回去看看再说。” 只不过钟璃实在想不通,这老太太到底是想干什么。 莫清曄好不容易抠出了一块完整的果肉,乐呵呵地塞进了钟璃的嘴里,低著头哼唧著嘀咕:“你说春都要嫁人了,她不好好的在家里给春准备嫁妆,跑来咱家干啥?” 莫春…… 嫁妆?! 莫清曄的一句话突然打散了縈绕在钟璃心头的迷雾,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莫春到了腊月就要嫁人了,按理说这时候老太太应该在家给莫春备嫁妆才是,她这么不依不饶地堵著门,除了莫春的嫁妆出了问题想找自己要银子以外,还能是什么?! 钟璃想通了可能的前因后果,激动地捏了莫清曄的俊脸一把,说:“莫清曄你可太聪明了!你说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呢!” 若是別的事儿钟璃可能还要烦心,可如果是莫春的嫁妆一事,那钟璃可就不怎么放在眼里了。 这作为哥嫂应该出的份子,她早就当著村里人的面儿说清楚掏了银子的,当时那么多人看著,说得一清二楚,她可不怕这个! 老太太若是拿莫春的嫁妆说事儿,她自然有应对她的说法。 钟璃心下安定不少,一扫先前的担忧跟莫清曄一路说笑,直到在家门口见著那席地而坐的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才散了散,换作了说不出的无奈。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钟璃的確是佩服这个老太太的。 起码这人脸皮够厚,血条也充足,跟打不死的屎壳郎似的,从未停止过作妖,在噁心人这方面,老太太的確是当仁不让地贏了。 远远地见终於等著要等的人了,老太太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改之前对钟璃的横眉竖眼和对莫清曄的嫌弃,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三儿!钟璃!你们回来了!” 足足等了六天了,可算是回来了! 老太太內心的激动溢於言表,衝上去抓著莫清曄的手就要抹眼泪:“三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莫清曄被老太太如山崩一般扑面而来的热情弄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扭头求救似的看钟璃:“阿璃……” 钟璃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压抑著內心的古怪,说:“娘,你先鬆开他让他下车再说,这在车上不稳,回头再摔著。” 老太太闻言这才不情愿地鬆开了手,眼珠子却跟抹了浆糊似的始终粘在莫清曄的身上,那眼神,看得钟璃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钟璃把车停稳让莫清曄跳了下去,然后又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在老太太激动的目光中拉著招財走了进去。 时隔六天,老太太终於进了这道家门,激动得差点在门口昂著脖子嗷嗷喊一阵。 进了屋,钟璃还没来得及问老太太的来意,老太太就已经围著莫清曄转了几圈,连连皱眉的同时心疼得痛心疾首地拍大腿:“钟璃,你是怎么照料老三的?这才跟著你出来单过多久,怎么人就瘦成了这个样子?你看这脸色差得!你是没让他吃饱饭吗?!” 钟璃听了满头雾水,难以置信地看著面色红润体態匀称的莫清曄,眼角的肌肉惊悚地抖了抖。 这特么是没吃饱的人?! 老太太你不光心盲只怕还眼瞎吧…… 第164章 这是团伙作案 面对老太太突如其来的热情关怀,莫清曄一脸显而易见的无所適从,钟璃也是一头雾水。 她原以为这老太太是看找麻烦的,可是谁能想到,她竟然是来送温暖的…… 钟璃压抑著抽搐的嘴角往里走,看老太太抓著莫清曄的手不住地嘘寒问暖,神色略显微妙。 进屋坐下后,莫清曄终於找著机会將自己的手从老太太的手里抽了出来,害怕似的往钟璃的背后躲了一下。 钟璃捕捉到老太太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忍著笑轻轻地拍了拍莫清曄的手背安抚他,说:“没事儿,坐下吧。” 莫清曄这才悻悻地坐下,却紧挨著钟璃,怎么也不肯让老太太再碰他。 老太太再三想抓他没抓著,尷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清了清嗓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老三跟你单独出来过后我也没找著机会来看看,现在好不容易得閒了,我索性就过来看看,顺便在这儿住上几天,钟璃你一会儿就赶紧去给我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我一会儿吃完饭就要睡了。” 说完,不等钟璃反对,她就说:“不是我说你,钟璃你是怎么照料老三的?这人在家里的时候,人精神又壮实,怎么跟你才出来过不到一年人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见你的確是没把他照顾好,以后有我在一旁帮忙提点著,你可得好好地照顾他才是!” 钟璃听了,忽略了老太太睁著眼睛的胡说八道,眉梢微妙地往上一扬,似笑非笑地说:“娘,你的意思是,要在这儿住下了?” 老太太闻言神色一凝,想也不想地说:“怎么,我这个当娘的到儿子家住几天还不成了?钟璃我告诉你,虽然你已经分家出来了,我也是老三的娘是你的婆婆!婆婆上门了,你难不成还想不让我住要把我赶出去不成?!” 这话说得诛心,饶是钟璃心里著实不耐烦,也不能直接点头说: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钟璃压下心头翻涌著的烦躁,想了想才说:“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来了,我跟清曄只会高兴才是,只是我们这儿到底是没什么要紧事儿要忙,你来不来帮忙也无所谓,大嫂家里两个孩子却指望著你照顾呢,你要是来了我们这儿,大嫂家的两个孩子应该如何是好?还有爹,爹在家里,没人照料,只怕也是不成的。” 更重要的是,这老太太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若是真让她在家里住下了,说不定还要添什么乱子! 对老太太这个提议,钟璃的心里是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 谁知老太太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装作听不懂钟璃的话的样子,笑著说:“没事儿,来之前我就跟你爹和大嫂都商量过了,两个孙子你大嫂自己能看好,至於你爹,吃饭的时候再让他过来便是,不影响什么。” 钟璃微微一顿,心里一阵没好气。 合著这还不是临时起意,是一伙人商量好了的团伙作案…… 看钟璃不说话,婆婆冷笑了一下,说:“这当婆婆的到儿子家里暂住,古往今来可都是有先例的,这说出去也是不会有人说什么的,钟璃你该不会是不欢迎我吧?”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这怎么会?我只是担心家中没了娘掌家不合適,既然娘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收拾住处。” 老太太听了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微微点头说:“行,那就这么办,对了,我还没吃饭,记得一会儿做饭的时候做得软乎些,我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得太硬朗的东西。” 钟璃强撑著笑点头应下,看老太太没什么吩咐的了,这才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莫清曄见她走了,无视了老太太的呼唤,拔腿就跟著钟璃追了出去。 走到院子里,莫清曄揪著钟璃的衣袖,著急地说:“阿璃,阿璃,娘为什么要来咱家住啊?真的要让娘在家里住吗?我……” 他一著急声音难免就大了一些,钟璃赶紧对他嘘了一声,低声说:“小点儿声儿,这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俩不欢迎她呢。” 莫清曄一张俊脸皱成了包子,没好气地哼唧:“本来就不欢迎她,娘不好,她总骂我,还骂阿璃。” 钟璃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世道,孝字大过天,当娘的要来儿子家住几天,说出去不管是谁都不会觉得哪儿不合理,咱们若是表现得太明显了,只会引人非议,说我俩不孝,所以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暂时忍忍,知道吗?” 更何况,钟璃就不信这老太太大费周章地折腾好几天,真的就是为了来这儿住几天,只不过现在老太太想干什么她还猜不到,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莫清曄听了苦哈哈地嘆了一口气,说:“真是烦人,不好好在家给莫春备嫁妆,跑来咱家干什么?” 钟璃听了眸光微微一闪,低声说:“过两天就知道了。” 老太太若是没別的目的就是单纯地来住上几天,那好吃好喝的钟璃自然愿意供著她。 可若是想作妖有別的目的,总归会露出马脚的。 钟璃轻声安抚了莫清曄几句,看他表情没那么鬱闷了,这才说:“屋里总共就一张床,一会儿我把冬天用的厚褥子拿出来,你在堂屋里铺上木板,咱们晚上就睡地铺,让娘睡床上。” 莫清曄闷闷地应声说好。 钟璃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去给招財餵草料,这才洗了手准备做晚饭。 钟璃今晚原本是想著包饺子的,可老太太来了她没心思折腾,但是又不想莫清曄在吃食这一口上受了委屈,索性折中了一下,决定做炸酱麵。 白面加上两个鸡蛋,用热水揉成麵团放在一旁备用,新鲜的黄瓜大葱木耳胡萝卜等切成细丝,白豆腐切成了小小的丁状做菜码,少量猪肉切成肉丝,红绿辣椒切成圈。 配菜都切好了,锅中倒油加上蒜末青蒜苗翻炒一阵,加入一勺大酱,將事先切好的木耳胡萝卜猪肉倒进去翻炒,锅里的菜熟得差不多了,这才加入少许酱油盐等调味料翻炒均匀,用筷子蘸了一点尝了尝咸淡合適,將火势弄小,用一个大碗將炒好的炸酱装了起来。 这时麵团也发酵得差不多了,用菜刀將麵团切成四份,用擀麵杖將分小的麵团擀平,来回摺叠几次反覆擀平,直到最后麵团分层明显,再用菜刀將其切成细丝状,最后在表面稍微洒上一些乾的麵粉,用手抓著抖一抖,就是细细的麵条。 之前炒炸酱的锅用热水清洗乾净,然后倒入井水烧开,將切好的麵条抖散放入锅中,用筷子轻轻的搅拌免得粘底,水滚开的瞬间又倒进去一些凉水,再煮开后,用筷子夹断了一根麵条確定熟透了,这才將麵条用竹爪篱捞起放入早就准备好的一盆凉水中过一遍水,用筷子將麵条撑散確保热气散尽,然后將麵条捞到碗中,在麵条上倒入一大勺做好的色浓味香的炸酱,在表面上码上切好的黄瓜丝大葱丝,最后再在顶部洒上一层翠绿的葱和香菜,倒上一点儿香醋芝麻油,大功告成。 莫清曄餵完招財就眼巴巴地在一旁看著,见钟璃做好了,他连忙上来帮忙端。 钟璃用一个端菜的木板將三碗面都放在上边,又转身去拿一些小酱菜出来切碎,说:“你先把这个端进去,娘若是饿了就让她先吃著,我把小菜弄好了就立马进来。” 莫清曄哦了一声,端著面进去了。 第165章 连吃三碗麵条的老太太 屋子里,老太太闻著外边传进来的香味简直是坐立难安。 她甚至想钟璃是不是带著莫清曄在外边自己吃上了,压根就不想管她这个老婆子。 可一看莫清曄端进来的几碗面,她立马眼里一亮,乐呵呵地说:“老三快端过来!我正好饿了!” 莫清曄撇了撇嘴,將一碗麵放在了老太太的面前。 这种白面做的麵条,在莫家那可是稀奇的好东西! 平日里老太太管家极严,就算是偶尔做一顿麵条来吃,那也是七分蕎麦麵三分白面做的杂粮面,那杂粮面软塌塌的没一点儿嚼劲,煮出来也是灰扑扑的筷子一夹就断。 更別说这油色明亮还有肉的炸酱了,这在莫家,那可是过年才能吃上的好东西! 老太太一点儿也不知道客气,抓起筷子囫圇搅拌了一下,也不管是否拌匀了,张开大嘴呼嚕呼嚕地就往嘴里狂塞。 钟璃做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怕不够吃的问题,每一碗的麵条份量都足得很,可就算是这样,这一碗麵条在老太太手里也没撑下三个回合。 老太太三两下將自己的一碗刨得见了底,想也不想地就把碗底剩下的炸酱配菜一股脑地倒进了应该是钟璃的那一碗的麵条上。 莫清曄见状瞳孔一缩,连忙说:“这是阿璃的!” 老太太满嘴油光地横了莫清曄一眼,恶狠狠地说:“什么是钟璃的?这是我的!做这点儿东西够谁吃的?还不够塞牙缝的!我都吃不饱她吃什么!” 老太太无视莫清曄的不满,稀里呼嚕地用筷子將那碗面搅和了搅和,低头又开始往嘴里刨。 钟璃端著两碟子小菜进来的时候,自己的那一碗已经被糟蹋得不像样了。 跟狗啃的似的,碗边碗里都是炸酱的痕跡,麵条也是长一截短一截的,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 更何况,还有个抓著筷子不住往嘴里塞的老太太虎视眈眈地看著…… 钟璃看了一眼那比莫清曄都足够吃的份量的大碗,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將手里的小菜放下,说:“娘你慢点儿吃,外边还有没下锅的面,不够吃我再去煮来便是。” 她倒是不是心疼吃的,主要是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一口气吃这么多下去,她也不怕撑著…… 老太太忙著吃麵,听了钟璃的话含糊地嗯嗯了一声,埋头扒拉得更起劲了。 莫清曄一看她那吃相就不住皱眉,半点儿不带迟疑地捧著自己那碗还没碰过的麵条,跟著钟璃走了出去。 之前煮完面钟璃没熄火,这会儿倒是方便,直接再加上几根木柴就能重新烧水。 看莫清曄捧著碗跟著出来了,钟璃有些好笑,说:“你出来做什么?怎么不在里边坐著好好吃饭?” 莫清曄鬱闷地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低声嘀咕:“她太能吃了,还抢阿璃的,我怕她抢我的。” 说著,还把老太太刚刚抢食的样子跟钟璃形容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嫌弃。 钟璃听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莫清曄护食的样子著实好笑,说:“快吃吧,一会儿面坨了就没法吃了,这儿还有多的,不会饿著你的。” 莫清曄闷闷地嗯了一声,將自己的面搅拌均匀了,第一口就用筷子卷著往钟璃的嘴边凑:“阿璃吃。” 钟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原本想说我不饿,结果对上莫清曄那充满期待的小眼神,没忍住张嘴將那一筷子吃了下去,说:“味道还行,快吃吧。” 莫清曄这才笑了,也不找凳子,就在钟璃的旁边蹲下,捧著碗直接吃。 钟璃重新下了一碗麵,给莫清曄匀了一些,自己还没把碗抬到手里,就听到屋子里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钟璃!还有面吗?再给我下一碗!” 钟璃惊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这都两碗了,老太太还能吃?! 似乎是没得到她的回应不满,老太太一抹嘴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看钟璃面前的那一碗刚刚下好的面,小脚飞快地走过来將那碗面端到了手里,撇头一看那旁边装著炸酱的碗,直接端起碗足足地往手里的面碗里倒了大半,一边倒还一边说:“放那么点儿炸酱够吃个什么?还不够塞牙缝的!” 说完,又一股脑地往碗里加上了不少配菜,这才端著满满当当的碗折身回了屋子。 钟璃瞠目结舌地看著老太太的这一系列操作,震惊得有点儿说不出话。 老太太这胆量,有点儿惊人啊! 这么大的碗就算是个成年男人两碗也足够了…… 钟璃惊悚之下忘了反应,莫清曄却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那是阿璃的,凭什么都让她吃了?!” 莫清曄砰的一下放下了手里的碗,说:“阿璃你等著,我去给你抢回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拉住了真要去抢的莫清曄,说:“罢了罢了,她能吃就让她吃吧,左右这儿又不是没有了,再做一些就是了。” 为了两碗面跟老太太开战,那可就太不合適了。 钟璃好不容易才將莫清曄安抚好,再下面的时候,还特意问了老太太,还要不要第四碗。 老太太看样子是想说要的,可之前吃下去的已经顶到嗓子眼了,一边打著饱嗝翻著白眼摆了摆手,说:“不……不要了……” 钟璃忍著笑,终於给自己煮了一碗,在厨房里站著吃了,这才带著莫清曄將屋子里老太太吃剩下的空碗收拾出来洗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的確是厉害。 整整三碗麵条,还有钟璃弄出来的足够三人吃的酱菜,都被这老太太一个人吃了个乾净。 那碗底亮堂得反光,跟进宝吃的饭碗也差不多一样乾净了。 莫清曄自觉洗碗,钟璃用剩下的一点儿麵团揉成了麵疙瘩,给进宝做了疙瘩汤。 老太太吃饱喝足撑著腰从屋子里出来,一看进宝碗里冒著热气的疙瘩汤,立马就瞪圆了眼睛一声怒斥:“这狗东西吃的是啥?!钟璃你把什么拿来餵狗了?!” 老太太跟进宝虽然今儿才是第一次见面,可在前边几天,一人一狗就已经经歷过了无数次交锋。 老太太在门口拍门咒骂,进宝这小崽子就在院子里扯著嗓子嗷嗷地隔著门板跟她对吼。 狗虽然不大,可嗓门跟气势都半点儿不弱,生生把老太太嗷嗷得没了脾气。 进门之前,老太太心里就无数次咒骂这该死的小崽子,恨不得破门而入將这狗东西摔死。 结果这会儿一看钟璃居然给狗吃这么好的东西,立马就急了。 钟璃被这一声怒斥嚷得脑子嗡嗡的,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说:“就是剩下的一点儿麵汤,不是什么好东西,娘你吃饱了就进屋歇著吧,一会儿我就给你收拾床铺。” 钟璃说得轻描淡写的,老太太却听得不住抽气。 这可是白面做的疙瘩汤! 这东西人吃都糟蹋了怎么能给狗吃! 如果不是自己已经撑得不行了,老太太这会儿估计恨不得衝上去將进宝的饭碗抢过来自己吃下去。 估计是老太太的目光太不善,原本围著饭碗转圈的进宝突然四肢趴矮,衝著老太太的方向威胁似的齜了齜牙,喉咙里发出了警告的呼嚕声。 老太太见状更急了,手指头抽风似的指著进宝不住哆嗦:“这狗崽子!狗崽子不得了了要翻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看著老太太就要去找棍子跟进宝决一死战了,钟璃头大了一圈,赶紧示意莫清曄將进宝和狗碗端到马棚里去喂,自己则是硬著头皮去安抚老太太:“娘,那就是个刚足月的畜牲,你跟它较什么劲儿?我带你去看看晚上睡的床铺,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再给你改改。” 老太太嘴里叫骂著被钟璃连推带拉地拉进了屋子,莫清曄一手抱著进宝一手端著狗碗,难得地对著进宝露出了一个笑脸,讚赏似的拍了拍狗脑袋,低声夸奖:“干得不错。” 第166章 下药害命的黑锅 进宝傲娇的骨碌著大眼睛瞥了莫清曄一眼,小尾巴不明显地甩了甩,催促似的哼唧著衝著自己的碗探头,像是著急吃了。 莫清曄呵了一声,將它跟碗放在地上,用脚尖轻轻地踹了一下它的狗屁股,说:“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没给你撑死!” 进宝嗷呜了一声把头埋进了碗里,小尾巴衝著莫清曄,顿时摇晃得更欢快了。 屋子里,老太太见了那铺得软乎乎的床铺,自然是提不出什么意见的。 天黑了,钟璃带著莫清曄將木板铺好打成地铺,怕老太太作妖,早早地就吹了灯睡下了。 可这前半夜还好,后半夜,老太太就跟吃了耗子药一般地不住哼唧,钟璃被吵醒后翻来覆去的怎么都睡不著,烦躁地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轻轻地越过睡著的莫清曄往里屋走。 “娘,你怎么了?” 这一进去一看,钟璃心里咯噔一下。 老太太一头冷汗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来回打滚,嘴里还哼哼著疼,一看就是不舒服。 钟璃生怕怎么了,赶紧摇了摇老太太的胳膊,看她睁开眼睛了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老太太这会儿也没了白天的颐指气使,气若游丝地说:“疼……” 钟璃皱眉:“哪儿疼?” 老太太:“肚子疼……肚子……疼得厉害……哎呦……我要疼死了……” 钟璃正茫然的时候,老太太却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真相似的,撑著疼一股脑从床上坐了起来,抓著钟璃的手就厉声呵斥:“是不是你给我下了药了?!” 钟璃??? 啥玩意儿?!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1???.???】 钟璃一脸蒙逼,老太太却是一副篤定的样子,恶狠狠地说:“一定是这样!你个恶妇看不惯老婆子活著,就故意在吃食里下了药想要把我药死是不是?!钟璃你这个烂心肝黑肚皮的毒妇!竟然想害我性命!我告诉你,我今儿要是被你药死了,老娘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钟璃被这迎头砸下来的一口大锅砸得头晕脑胀,忍无可忍地说:“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就给你下药了?娘你怕不是疼糊涂了!” 她是看这老太太不顺眼,可也没到要给她下药的程度。 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老太太见她辩解神色更差,粗著嗓门立马就喊了起来:“你这个恶妇还敢顛倒黑白!钟璃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今儿我就是赔上这条老命,我也要让旁人知晓是你害了我的性命!” 说著也不管钟璃是如何的一脸蒙逼,老太太突生神力,一把將钟璃掀翻得跌坐在地上,一咬牙撑著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手脚並用连滚带爬地往外跑,一边跑她还一边喊:“来人啊!杀人了!这儿有人要害自己的婆婆啊!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 老太太虽然腹中剧痛难忍,可这会儿以为自己要死了临死之前迸发出的动静还是难以想像的巨大。 就一眨眼的功夫,老太太就嚷嚷得附近的十几户人家都亮起了灯,半个村子里的狗都嗷嗷嗷地叫了起来。 莫清曄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坐了起来,看著坐在地上一脸蒙逼的钟璃,忍不住问:“阿璃,怎么了?” 钟璃阴沉著脸扯了扯嘴角,冷笑著说:“怎么了?咱俩摊上大事儿了。” 钟璃撑著地赶紧爬了起来,赶紧追了出去。 老太太跌坐在院门口的大路上,用手死死地摁著自己的肚子,扯著嗓子嘶声力竭地喊:“来人啊!救命啊!这儿杀人了!” 杀人可是不得了的罪名。 老太太这一嚷嚷,附近的十几户人家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好,踩著鞋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 一见有人来了,老太太更是声泪俱下的痛苦痛诉:“钟璃!你这个噁心肠的毒妇!平日里对我这个老婆子不敬也就罢了,我不过是不放心老三想来帮忙照看几日,你竟然在我的吃食里下药想要害我这条性命!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毒妇回来!” 村民原本还迷糊著,一听这动静一激灵,再一看老太太的脸色的確不对,立马就低头议论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儿啊?我看莫大娘的脸色的確不好,难不成钟璃真给她下药了?” “不会吧,我看钟璃家两口子人挺好的,怎么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这不管咋说可都是她的亲婆婆啊!”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婆婆,只怕生吃了她的心都有,只不过再不如意,也不能干这下药害命的事儿啊!这可是要坐牢砍头的大罪过!” “完了完了,这钟璃要真的给莫大娘下了药,她只怕是要去偿命的!” “罪过啊!这都是前世的冤孽!” …… 听著村民的议论,老太太腹中剧痛越发严重,冷汗如雨不说,就连声气都比之前小了几分。 她苦苦支撑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说心里更是懊恼不已。 若是早知道这钟璃是如此心狠手辣会要自己性命的恶人,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的啊! 老太太悔得肠子都青了,更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无论如何都要拉钟璃下水偿命,长长地拖著调子喊:“杀人偿命啊!杀人偿命啊!钟璃你这个毒妇!老婆子今儿要是没了命,来日就算是下了地狱,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钟璃被她一长串的嚷嚷吼得脑子疼,忍不住铁青了脸低吼:“嚷嚷有什么用?!不舒服就赶紧去找大夫来看!你在这儿喊人来了,这些人能救你的命吗?!” 正喊得起劲儿的老太太被她这突然的爆发吼得一怔,吶吶地看著她没了言语。 钟璃强压著內心的烦躁,狠狠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没干过你说的那种事儿,也没给你下药不想要你的性命,今儿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回头大夫来了自然有个明白分晓!现在你若是不想耽搁治疗,就赶紧把路让开,我去请大夫过来给你瞧瞧!你再在这儿堵著路嚷嚷不休,回头大夫来晚了只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围观村民见钟璃说得在理,赶紧劝说:“是啊莫大娘,你赶紧起来进屋去歇著,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是要大夫来了才知晓,赶紧进去吧!” “我不!” 谁知老太太脖子一梗说:“这我要是自己进去了,回头钟璃个毒妇再想害我咋整?我这条老命,难不成今儿就交待在这个毒妇的手里了不成?!” 钟璃看她那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是马上就要死了,对她为何肚子疼大概也有了猜测,没好气地说:“你愿意在这儿躺著那就好好躺著,我去请大夫。” 说著钟璃就要走,老太太惊恐地往前一扑抱住了她的脚,喊著说:“不行!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回头畏罪跑了怎么办?!我被你害死了,难不成你还想跑?!” 钟璃被她气得额角青筋暴跳,恨不得给这老太太一拳让她彻底闭上嘴还自己一个安静。 莫清曄也追了出来,神情怯怯地站在钟璃的旁边,只是看向老太太的目光,隱隱透著骇人的阴沉。 他说:“娘,你赶紧撒手让阿璃去请大夫吧,大夫来了就好了。” 村民也在一旁劝说,可老太太就是认定了钟璃是杀人凶手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最后还是闻讯而来的村长下了决断,让村里另外一个会赶车的年轻后生赶著钟璃家的马车去请大夫回来,钟璃则是被留在了屋子里,被迫听著老太太的控诉。 第167章 吃饱了撑得活该! 闻讯而来的村民越发的多,天还没亮,钟璃的家里就聚集了不下几十人,密密麻麻人头挨著人头地挤著站著,远远地在院门口就能听到老太太的哭诉,场面一度热闹得不行。 村长作为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听了老太太说的钟璃下药害命的事儿脸色阴沉,在主位坐下就说:“钟璃,你婆婆所说,你可有何要辩解的?”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村长,我没做过她说的那种事儿,她说的指控我自然也不会认,到底是非如何,等大夫来了自然就有分晓,更何况,婆婆今日所吃的东西,我跟清曄也是吃了一样的,我俩都没事儿,自然不存在下药的说法,您若是不信,咱们可以报官来查,我相信官府的人自然会想法子还我一个清白。” 钟璃这会儿內心真的是有种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恼怒。 她好吃好喝地招待著她,结果这老太太现如今还倒打一耙觉得自己要害她性命! 这事儿她跟谁说理去?! 钟璃表情不卑不亢,说起话也条理清晰分明,显然就是个无所畏惧的。 只有不心虚的人,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报官的话。 村长之前对钟璃的印象就不错,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心里当即有了数,神色也好看了不少,说:“既然如此,那你也坐下,等大夫来了再说吧。” 钟璃跟莫清曄在一旁坐下,莫清曄看钟璃气得手指发抖的样子以为她是怕了,眸光狠狠一沉,抓著钟璃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低声说:“阿璃別怕,不会有事儿的。” 钟璃哪儿是怕的? 她是活生生气的!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翻涌著的怒火,冷笑著说:“不急,大夫来了就一清二楚了。” 不一会儿,莫家眾人得了消息也眼巴巴地跑了过来。 莫春跟莫大嫂是一个鼻孔出气的,来的路上听说得不清不楚的,只以为老太太已经要断气了,两人眼眶通红,一进屋就指著钟璃的鼻子破口大骂。 就连紧跟著来的老爷子和莫老大也是一脸阴沉,看著钟璃的目光颇为不善。 如果不是村长在这儿压著,这家人只怕要恨不得扑过来將钟璃活活撕了吃了! 面对这些人的指责谩骂,钟璃始终阴沉著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莫清曄也同样没了表情,静静地拉著钟璃冰凉的手,不做任何辩解。 不到半个时辰,那年轻后生总算是將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一进屋,村长就说:“大夫,还请赶紧进去看看吧。” 大夫点点头急急地抱著药箱进了里屋,里屋里,老太太正哼哼得抑扬顿挫,见大夫来了,更是立马就说:“大夫快来给我瞧瞧!看看那毒妇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我这命还救得救不得?!” 大夫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下药的事儿,本来心里还有些担心怕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可一把脉,他的神色立马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大夫收回了手,说:“你把另外一只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老太太一脸后怕地伸出了另外一只手。 大夫把脉片刻,皱了皱眉,问:“你哪儿不舒服?哪儿疼?怎么个疼法?快细细跟我说来。” 老太太一听大夫这口吻,还以为自己真的要没了命了,赶紧抹著眼泪说:“肚子疼啊!吃了那麵条后我这肚子就疼得厉害!跟有人在里边拿刀子戳我肺管子似的火辣辣得生疼!大夫啊!我这命,到底还救得救不得啊?!” 一旁扶著老太太的莫春闻言立马也竖起了眉毛,大喝著说:“钟璃你到底下了什么恶毒的药想要害娘的性命!大夫已经到了,你还不赶紧说个清楚好让大夫开药救命?!” 莫大嫂也在一旁跟著搭腔,虚情假意地抹著眼泪,说:“是啊,弟妹,娘纵然再有多少不是,你也不是如此心狠手辣要娘的命啊!你这不是丧尽天良了吗?!” 一看莫春还想吼,大夫忍无可忍地怒斥一声:“胡说!” 莫春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头髮白的老大夫:“这……这……” 老大夫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出闹剧,没好气地大声说:“这哪儿是被人下药了?这分明就是吃多了活生生撑著的!哪儿有人拿刀戳你肚子?你这明明就是吃得太撑了,被吃下去的东西堵得肠胃不顺撑的!” 大夫这话一出屋里屋外一群人立马跟集体吃了苍蝇似的没了言语,唯独早就猜到的钟璃冷冷一笑,讥讽十足地说:“吃了三大碗麵条还有两盘酱菜,后来还喝了三碗果茶吃了一包点心,这么多东西別说是一个人吃了,就是一家人吃一天也足够了,一家人吃的分量都被一个人吃下去了,那能不撑得肚子疼吗?” 吃饱了撑的,活该! 钟璃的话音落下,再配上大夫的话,在场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合著这老太太之所以肚痛难忍,不是因为吃了什么不乾净的东西也不是被居心叵测的人下了药,是她自己吃多了撑著了! 村长也觉得脸面颇为过不去,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莫清曄端著一个大碗跑了进来,比划著名那个大碗,说:“娘吃了这么大的三碗面,还抢了阿璃的份儿,吃完了还吃了我的一包桂糕,阿璃说让娘少吃点儿怕不舒服,娘还骂阿璃说阿璃抠门连口吃的都捨不得,阿璃没办法就只能让她吃了,然后娘吃太多,吃完就说肚子疼不舒服了。” 莫清曄拿进来的那个大碗一看就体积惊人,这么大的碗,別说是连著吃了三碗了,就是吃了一碗,那份量也是足足的。 更何况,钟璃说的话可能是油嘴滑舌的谎话,那莫清曄是个人尽皆知的傻子,他怎么可能说出这么完整的谎话? 大夫拧著眉毛接过碗看了一眼,哼了一声,说:“这碗当时装的面,可是装满了的?” 莫清曄憨憨地点点头,比划了一下,说:“满满的,阿璃怕不够吃,装得冒尖了都。” 大夫这下更是没好气,將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又说:“那点心呢?那是多大一包的?喝的果茶是什么样子的?多大的碗?都拿来给我瞧瞧。” 不用钟璃说,莫清曄就屁顛屁顛地跑去拿了另外一包还没开的点心跑了过来,还抱著一个平日里钟璃用来给他喝果茶的茶碗。 那茶碗虽然比不上吃麵的大碗,可论个头那也不小了,比得上寻常人家吃饭的饭碗。 点心也是一斤装的一包,掂在手里沉沉的,寻常人吃半包就是不得了的了。 大夫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那果茶呢?果茶是什么做的?” 钟璃终於出声,说:“果茶是用山楂枸杞还有甘草普洱煮的,平日里我丈夫吃多了东西容易不消食,我怕他积食就用这些东西配著给他熬水喝,今日熬果茶的渣滓还在呢,我这就去拿来给您瞧瞧。” 钟璃將果茶包拿过来给大夫仔细看了一番,大夫沉声说:“这果茶搭配得极好,的確有补气消食的功效,若不是喝了这几碗果茶下去,就老太太今儿吃下去的那些东西,只怕等不到喊肚子疼就要活活被撑死了!” 第168章 顺理成章请作妖老太太出门 说著老大夫想著今日这一番闹剧,冷笑著说:“这分明就是人心不足贪吃害己,跟旁人有何干係?简直就是胡闹!” 老大夫一番话一针见血也弄清了真相,钟璃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下,掏出一两银子放在老大夫的手中,低声说:“今儿多谢大夫仗义执言了,不然我们夫妇今儿可怕就是要摊上这害命的罪名洗脱不清了,这是一点儿感谢您辛苦的心意,您收下买些茶点吃吧。” 老大夫本就心中恼怒,这会儿收了钟璃的高价诊金,更是不介意帮她多说两句好话。 老大夫横扫了在场神色各异的眾人一眼,哼了哼,说:“老夫下的这诊断,若是有人有异议,那大可去请別的大夫来跟老夫对峙,至於老太太的肚痛不是什么的事儿,一会儿开两副消食的药吃下去,拉两天肚子就能大好,至於以后……” 老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刚刚还嚷嚷著救命的老太太一眼,说:“若是想好好活命,就別再像今日这般胡吃海塞,別说是个老人了,就是寻常年轻人被撑死的也大有人在!” 说完了,老大夫重重地哼了一声,提笔写了一个消食的药方交给钟璃,背著自己的药箱就走了。 钟璃亲自將大夫送到了门口,眼里冷光闪烁,进屋之前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眼睛,低著头一脸愧色,苦涩地对著村长和坐在上方的公公说:“村长,爹,大夫刚刚的话您二位也听到了,娘贪嘴就罢了,还误会我有害人之心闹出了这样一出,我跟清曄实在是无言以对。” 公公一张老脸阴沉闪烁来回变换,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言不发。 村长却是真的忍无可忍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哪儿有当婆婆的这样闹腾的?这不是逼著晚生后辈去死吗?!若是没喝那果茶下去,真的靠著一张嘴把自己撑死在这屋子里了,那清曄家两口子岂不是就要平白背负上害人的罪名?!” 公公也觉得脸面颇为掛不住,悻悻地赔笑了一下,说:“误会,老大哥,这都是误会,既然没事儿,那……” “误会什么误会?!你看看你家最近这一年折腾出多少事儿?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你作为一家之主不好好约束家中妇人,还纵容其三天两头的闹事儿折腾么蛾子,这是你一个当爹的当一家之主的人应该做的事儿吗?!” 村长是彻底受不了莫家这一堆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了,忿忿地站了起来,厉声说:“以后你家的事儿也別来找我了!我这个当村长的管不了!你们自己看著办好自为之吧!” 村长拔腿就走,公公脸上一垮赶紧拔腿跟了上去。 这在村里,村长就是最大的官,把村长得罪了那还能有好? 里屋里,原本还叫嚷得异常起劲儿的老太太和莫春莫大嫂听著外边的动静打了个哆嗦,跟集体吃了哑药似的也没了声响。 钟璃低低地冷笑了一声,掀开了里屋的帘子走了进去,用足以在外边的人听到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娘,您之前说怕清曄跟著我照料得不好,想著来照看他几天我应下了,我也儘可能地好吃好喝地供养著您,可您既然心里信不过我,我就不多留您了,毕竟……” 钟璃停顿了一下才意味深长地说:“毕竟,我跟清曄实在背负不起这谋害婆母的罪名,今儿既然大哥大嫂都在这儿,我这就去给您收拾东西,让大哥大嫂顺带著把您接回去吧。” 这老太太才来了一天就折腾出杀人害命的事儿,钟璃实在是没勇气再让她在这个家里再多留一天了。 更何况当初分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的,两个老的跟著莫老大一家,她这时候就算让莫老大两口子把老太太接走,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听到这话也不哼哼了,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看著钟璃,大声说:“钟璃你要赶我走?!” 钟璃不悦地皱了皱眉,说:“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想著怕你在我这儿时常担心自己的性命,故而才这么说的,更何况,您当初分家的时候不是也说了吗?要跟著大哥一家过,这也是为你好。” 老太太明显不甘还想说什么,可这时追村长没追上的公公走了进来,脸色阴霾地说:“死不了就赶紧起来跟我回去!在这儿躺著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还嫌自己丟人不够吗?!” 老爷子明显是动了真怒,就算是不甘心的婆婆在这时候也心虚得不敢直碰他的霉头,只能拧巴著眼睁睁地看著钟璃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交给了莫大嫂拎著。 钟璃俯首在莫清曄的耳边交待了几句,莫清曄明显不情愿地皱眉,最后是被钟璃轻轻的拍了拍胳膊才不情不愿地转身去了。 不一会儿,莫清曄拿著两个纸包走了过来,递给钟璃:“喏,家里的都在这儿了。” 钟璃看他那护食心疼的样子好笑地勾了勾唇,將纸包交给不明所以的莫大嫂,说:“大嫂,娘喜欢的桂糕家里总共就剩下这些了,你带著回去,等娘好一些了给她吃吧,还有就是,既然娘是在我这儿吃出了问题,那抓药的银子我也出了,回头我按药方把药抓好了,就给你送过去。” 钟璃做到这个份上,饶是心里憋气的公公也找不到可以指责她的地方,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黑著脸背著手走了出去。 莫大嫂接著东西吶吶地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屋子里的老太太就喊了起来:“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哪儿干啥?!没见我不舒服起不来吗?还不赶紧过来扶我?!” 莫大嫂苦著脸去扶了,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亲自將这一行人送到了门口,等来围观的村民都交头接耳地走远了,这才关上了大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莫清曄委屈地瘪了瘪嘴,小声跟钟璃嘀咕:“阿璃,我没有点心吃了。” 点心这种东西现在没了前世的各种防腐剂,为確保新鲜,钟璃一贯的原则就是少买一些,吃完再买新鲜的。 先前拿出来让莫大嫂带走的,的確是家里最后剩下的一些了。 钟璃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说:“怎么这么大个人小孩子心性?一天不吃就委屈了?” 第169章 莫家二老爭执 莫清曄抱著钟璃的胳膊晃了晃,把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那老太太可真够坏的,吃我的点心不说,吃完了还倒打一耙,阿璃,以后咱们別让她来咱家了好不好?我不喜欢她。” 钟璃闻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你说得对,她的確是挺烦人的,不过清曄吶,你要记住,这样的话,以后不能再说了,特別是不能说给別人听到,不然別人会说你不好,知道吗?” 不管老太太怎么噁心人,在世人眼中,她就是莫清曄的亲娘钟璃的婆婆,这层身份就能压死人。 若是让旁人听到了类似的话,只怕不知道还要掀起多少非议。 莫清曄似懂非懂眨了眨眼,歪著脑袋想了想重重地嗯了一声:“阿璃放心,我不会跟別人说的,我只告诉你。” 钟璃听了禁不住笑了,笑完了剩下的就是说不出的疲惫。 这一宿几乎就没怎么合眼,折腾了这么一阵儿,钟璃当真是累得眼皮子都睁不开。 只不过这会儿天都大亮了,再回去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起,而且也到了吃饭的时候了…… 钟璃心里有点小纠结,拧著眉迟疑著没有动。 莫清曄捕捉到她眉眼间的疲惫,打了一个哈欠,把自己半个身子都掛在了钟璃的身上,小声地说:“阿璃,我困,咱们回去接著睡会儿吧。” 钟璃眼里一亮,试探地说:“睡回笼觉就吃不上饭了,你確定?” 莫清曄闭著眼睛重重地点头:“好。” 钟璃满意地拍了拍莫清曄的头,说:“那行,回去接著睡!” 钟璃跟莫清曄美滋滋地睡起了回笼觉,莫家老太太闹出的乌龙笑话也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飞快地在整个村子蔓延开来。 古往今来跟媳妇儿相处不睦的婆婆不在少数,可能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如此不顾脸面的,除了钟璃的婆婆可就没有別人了。 村民们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眼光让莫家一家人颇为抬不起头,到家后老爷子就忍无可忍地关上门狠狠地呵斥了自作自受的老太太一顿。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一个当婆婆的到了儿媳妇儿家竟然差点没把自己给撑死!你可真是给我长脸长能耐了!你看看你闹了多大一出笑话!以后还让我怎么在村里做人!” 老太太自己也理亏得很,受了几句训斥不敢顶嘴,可老爷子越骂越起劲儿,老太太也忍不住了还了一句:“你知道个啥就在这儿嚷嚷?就知道数落我没出息,可就算换了你碰上那些吃的你能忍住?我不过是一时贪嘴多吃了几口怎么了?怎地就要受你一通教训?!那是我儿子家,我要吃多少那都是应该的!钟璃她就应该供著我!” 老爷子闻言一时没好气,狠狠地呸了一声:“那你就要把自己撑死在那儿?!没见过眼皮子浅成你这样的!简直就是莫家的耻辱!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搅家兴?!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做出什么丟人现眼的事儿,你就自己带著行李回你娘家去住!” 老太太一听顿时跟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双目赤红地瞪著老爷子,难以置信地怒吼:“你说啥?!你要让我回娘家?!老东西我告诉你,没这么好的事儿!老娘这辈子给你莫家生儿育女辛苦持家,无论走到哪儿我腰杆子都是硬的!说破天去我也不怕你!” 见她不知悔改,老爷子更是动怒,两人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连最受宠的小孙子进屋去劝都吃了一通排头,莫老大跟莫大嫂两口子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悻悻。 莫春神色扭曲地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那钟璃家究竟有什么好东西?竟然让娘顾著吃了误了正事儿!这肯定都是钟璃的阴谋!一定是!” 莫春本想著老太太去这一趟必然能从钟璃的手中掏出银子来给自己添置嫁妆,结果老太太这一通吃坏了事儿,下意识地就把责任推到了钟璃的头上,一时恨钟璃恨得牙痒痒。 莫大嫂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妙地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呵了一声,说:“小姑吶,不是大嫂泼你凉水,可这十里八村的姑娘出嫁嫁妆都是那点儿定数,你的已经不差了,就別折腾了,折腾来折腾去的,回头没了脸面灰头土脸的,不还是你自己?” 说完,莫大嫂也不管莫春铁青的脸色,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 莫春恨恨地咬了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钟璃!你给我等著!” 老太太跟老爷子大吵一架,心里再不服气到底是受了一通教训,再加上吃了药连著拉了三天的肚子,被折腾得够呛,一时怯怯也没了別的话。 可当恢復得差不多了,眼看著莫春的婚期將近,听多了莫春的怂恿,老太太的內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吃饭的时候,看著桌子上一如既往硌牙的杂粮饃饃和清粥酱菜,老太太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不满地摔了筷子,说:“怎么又是吃这玩意儿?难道家里就没別的吃的了吗?!” 莫大嫂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委屈地咬住了下唇,解释说:“娘,您说的不年不节的不能吃好的,这往常都是这么做的,我……” 更何况,这家里可还是老太太当家。 那装著鸡蛋跟细粮白面的箱子上上了锁,钥匙在老太太这儿放著呢轻易不让人碰,莫大嫂倒是想做点儿好的,可没有东西,让她怎么做? 老太太又何尝不知道是这个理儿? 可她看著眼前的这些东西,再一想到钟璃家里吃的,心里就控制不住地冒火,脸色也越发难看。 “放狗屁!就算是节俭,也没必要顿顿吃这个吧?我都多大年纪了你一天就让我吃这个?!我不说你难道就不知道单独给我和你爹煮碗面吗?!” 莫大嫂被骂得一脸委屈没敢说话,老太太自己一个人发作没人理会颇为下不来台,重重哼了一声摔开了凳子站了起来:“这饭没法吃了!不吃了!” 莫老大看老太太头也不回地回屋了,有些尷尬地看向一旁的老爷子,说:“爹,我娘她……” 老爷子横了他一眼,眼神中饱含警告:“你是个男人,別动輒就把妇人的吵嚷当回事儿!都给我坐下吃饭!” 莫老大一贯是个没主意的,听了这话不再纠结,坐下重新端起了饭碗。 托老太太不吃的福,莫大嫂今儿这顿也捞上了两个饃饃,吃得心满意足最后收拾的时候脸上都带著笑。 唯独莫春阴沉著脸,始终一言不发。 第170章 这分明就是个馅饼! 老太太甩架子说了不吃,可没到晚间吃饭的点儿肚子就饿得不行。 莫家吃饭的点儿是有定数的,这是老太太亲自下的规矩,平日里过饭点儿,谁也不能轻易开火。 灶房里冷锅冷灶的也没吃的,老太太搜罗了一圈气得脸发青,莫春出来见著了,眸光闪了闪,说:“娘,您若是觉著大嫂做的吃不惯,饭点儿时候去钟璃家里吃便是了,多大点儿事儿,值得你著急上火吗?” 老太太听了心动又迟疑:“可你爹说了,不让我再去了,回头让你爹知道了,又是一通事儿。” 莫春哼了一声,说:“娘,爹不过是口头上说说,可你若是真去了,他也拿你没法子,你不是跟我说钟璃家里吃得好吗?我自己一个人没法去,你要是去的话带上我,我也跟你一块儿去比点儿好的。” 看老太太目光闪烁是心动了,莫春咬了咬唇,又凑上来说:“娘,你想想,那些好东西凭啥让钟璃和一个傻子独占了?你是她正经八百的婆婆,去吃上一顿两顿的也不要紧,你若是怕爹生气,回头咱们去的时候,也给爹捎上一份回来,爹吃著了,自然就不会生气了,更何况,咱就吃饭的时候去,吃过饭就走,这常来常往的,再想从钟璃手里要银子或者顺点儿什么好的不就更容易了吗?” 莫春最后一句话彻底说进了老太太的心坎里。 老太太最近心气儿不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没法住在钟璃家里就没法要好处了,可莫春的这个提议,仔细想想还是很可行的啊! 老太太满意地拍了一下莫春的胳膊,说:“还是我闺女懂娘的心思,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事儿不能让你爹知道,具体要咋做,娘还得再想想。” 莫春目的达成,无声地勾唇一笑。 老太太拉著莫春回屋子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地商量了半天,第二天中午,就带著莫春挎著一个菜篮子出了门。 老爷子见了,拧著眉问:“这马上就要吃饭了,你们娘俩上哪儿去?” 老太太这几天都在跟老爷子置气,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去哪儿跟你有啥干係?不用你管!” 莫春看老爷子脸色变了,连忙解释说:“爹,娘就是心里不顺畅想出去走走,我陪著娘去田埂里挖点儿野菜什么的,午饭我们就不在家吃了。” 老爷子听了虽然脸色不佳,可到底是没说什么,重重地吸了一口旱菸就回了屋子。 老太太见他不问了,面色一喜,抓著莫春的手就催促著她赶紧的:“走快点儿!万一咱俩到的时候钟璃他们已经吃过了就麻烦了!” 钟璃跟莫清曄还不知道已经有不速之客来了,两人正热火朝天地忙著包饺子。 头一天閒著没事儿钟璃带著莫清曄进山去打山核桃,运气好在一棵枯树上捡著摘了不少新鲜的木耳。 钟璃顺口提了一句说木耳包饺子也好吃,莫清曄就来了兴趣,一个劲地喊著说想吃饺子。 钟璃好笑得不行,取笑莫清曄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同时还是请李铁柱送菜回来的途中帮忙买了新鲜的猪肉。 因为早就说好了今天的主厨是莫清曄,钟璃只负责指导,所以从一开始,莫清曄就颇像那么回事儿地开始剁肉。 他挥舞著大菜刀,將砧板砍得哐哐作响,一副恨不得把肉立马就变成肉馅的心急样子。 因为莫清曄指定要吃带木耳的,钟璃决定做的是三鲜饺子。 虽说是三鲜的,可其实馅儿里边的配料不止三种。 肥瘦相间的猪肉剁得碎碎的,加上水灵灵的木耳,还有切碎的萵苣粒,炒熟了黄澄澄的鸡蛋,还有秋末的小青瓜碎,其中还夹杂著一些蘑菇丁,倒入少许黄酒和盐胡椒粉两个鸡蛋黄用筷子朝著一个方向反覆搅拌上劲儿,等肉末完全跟配菜融合在一起了才算作罢。 揉面对莫清曄而言是一个新鲜的体验,他在钟璃的指导下慢慢地將散开的麵粉揉成了麵团,高兴得都有点儿得意忘形。 “阿璃你看!你看这是我做的!” 钟璃一脸哄孩子似的讚扬,不住点头:“不错不错,咱家清曄同志还是很厉害的,你看看,这都会揉面了!了不起了不起!” 被夸奖了莫清曄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揉得更用力了,只是耳尖多了一抹不明显的红。 钟璃心里好笑也不拆穿他,看面揉得差不多了,拿了两个擀麵杖,手把手地教他应该怎么擀饺子皮。 莫清曄虽然会熬粥了,可擀饺子皮这种技术活儿对他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一个面剂子怎么都弄不圆,再一看钟璃手下飞快的动作,不由得有些丧气:“阿璃,我弄得不圆。” 钟璃手上动作不停,对著他努了努嘴,说:“过来我教你一招。” 莫清曄好奇地探头凑过去,钟璃说:“你去找个你平日里喝果茶的茶碗来,然后把麵皮擀平了,把茶碗往上一扣,再抠下来,就是圆的了!” 莫清曄对钟璃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听她这么说了,想也不想就跑进屋找他的专属茶碗了。 钟璃见状,戏謔地扬了扬眉。 不一会儿,莫清曄捧著一个茶碗跑了出来,按钟璃说的將麵皮擀平,然后用力將茶碗倒扣了上去。 钟璃瞥了一眼,忍著笑,说:“用力往下压一压,然后再抠起来就行。” 莫清曄照做了,將茶碗抠起来的同时,一块儿圆溜溜的麵皮也成型了。 只不过…… 莫清曄狐疑地看了一眼钟璃擀的,再看一眼自己扣的这个,眉毛拧得越发的紧:“不对啊!” 钟璃忍俊不禁地笑问:“哪儿不对?你看这不是挺圆溜的吗?” 莫清曄惊悚的比划了一下,说:“这个太大了!比阿璃的大了好多!” 岂止是大了好多? 简直就是翻了两倍! 钟璃擀的饺子皮不过掌心大小,包出来的饺子也个个肚滚包圆,喜人又好看。 可莫清曄用茶碗扣出来的这个,生生有成人两个巴掌那么大。 这哪儿是饺子皮? 简直就是一个馅饼! 第171章 这时候你把大夫的话记住了 莫清曄拧著眉拿起了两张麵皮仔细对比了一下,哗啦一下就垮了脸,闷闷地哼唧:“阿璃骗我。” 这用茶碗扣出来的麵皮是圆溜不假,可就这比得上三张饺子皮的大小,包出来的那能昧著良心叫饺子吗? 那是包子! 钟璃坏心眼地笑了一下,压抑著上扬的嘴角,说:“我怎么骗你了?这难道不比你自己弄出来的好吗?你看这多好看啊!包出来的饺子也一定好看!” 莫清曄一早就看出钟璃故意逗弄自己了,心里忍著笑,故意做出了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问:“真的吗?” 钟璃非常不厚道地点头,说:“那必须的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莫清曄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眼底多了一抹浅笑,心想:你坏心眼捉弄我的时候可不少。 將那张大得惊人的麵皮弄出来后,莫清曄死活不肯再弄下一张了。 钟璃看他一脸想相信又忍不住怀疑的样子好笑得不行,拍了拍手將那张麵皮拿了起来,用擀麵杖擀得更薄了一些,说:“这个留著,一会儿晚上我给你做一个特別好看的,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莫清曄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小尾巴似的跟在钟璃的屁股后头来回打转。 两个人吃,用不上擀多少皮子,弄得太多了,回头见了风,这擀好的饺子皮就会开裂用不了,钟璃估摸著数量差不多了,拉著莫清曄坐下,就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包饺子。 包饺子无非就是放馅把两边的口子捏到一起,这个活儿难度比擀皮小了许多,莫清曄试著弄了一下,完成得很好,顿时获得了极大的信心,一扫先前的鬱闷,乐呵呵地跟著钟璃忙活。 包饺子的时候钟璃还烧了热水,饺子包得差不多了,锅里的水也咕嘟咕嘟地滚开了。 钟璃將饺子放进去,看著火候往里加了一些凉水,快要煮熟让莫清曄赶紧去拿碗的时候,不速之客终於到了。 老太太跟莫春一路火急火燎地往这儿赶,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钻鼻子的香味儿,一时之间啥也顾不上了,砰砰砰地就开始砸门。 “钟璃!钟璃快开门!钟璃!” 钟璃一听这动静手猛地一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莫非她低估老太太上次遭的罪了,这老太太还想来作妖?! 钟璃一脸瞠目结舌的震惊,莫清曄却是一脸茫然。 他指了指砰砰作响的大门,小声问:“阿璃?”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就传来了老太太中气十足的怒吼:“我知道你在里边!赶紧过来给我把门打开!你这屋子里还冒著烟呢!別想给我装作不在家的样子!” 老太太这一吼,算是把钟璃的小心思吼了个一乾二净。 人都到门口了,这么嗷嗷地喊著,难不成她还能把人直接给赶走? 钟璃鬱闷地放下了手里的竹爪篱,对著莫清曄说:“你去把门打开,看看她是来干什么的。” 莫清曄似乎有点儿不太情愿,撇了撇嘴甩甩手上的水去开门了。 门板一打开,门口心急如焚的老太太猛地將碍眼的莫清曄往旁边狠狠一推,踮著小脚衝著伙房的方向跑得飞快! “是不是要吃饭了?你们吃啥呢?!” 钟璃恰好看到莫清曄被老太太推得一个踉蹌,眼里多了一丝冷意,脸上最后一丝笑也散了个乾净。 老太太没注意到钟璃的脸色变化,冲了过去一看锅里圆溜溜白胖白胖的饺子立马哎了一声,一拍手说:“呦!吃饺子啊!正好正好,我跟春也还没吃呢,钟璃你赶紧著把饺子捞起来给我端过来,我吃了再说!” 钟璃听到老太太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心里一阵没好气,正想问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结果扭头却看到这母女俩已经自觉地坐到了饭桌上,眼巴巴地等著上菜不说,嘴里还叫嚷著:“钟璃你別愣著啊!赶紧的,回头火候过了饺子就该破皮了!” 钟璃闻言眼角的肌肉狠狠地抽了抽,恨不得將锅里的竹爪篱直接甩这厚顏无耻的老太太一脸。 什么人啊这都是! 可心里再气不过,人都到家里坐下了,饺子也被看见了,总不能一股脑都收起来不让人吃吧? 钟璃忍著怒火,將煮熟的饺子捞了起来,特意给莫清曄单独留了一碗,示意莫清曄赶紧过来吃,剩下的都装在盘子里端了进去。 老太太早就等不及了,一看饺子来了,话也顾不上说,连忙用手抓起一个扔进了自己的嘴里,哪怕被烫得呼呼吸气也没捨得將饺子吐出来。 她甚至还拍了一下莫春的胳膊,含糊不清地说:“你个傻妮子愣著干啥?赶紧吃啊!这饺子就是要热腾的时候才好吃,回头凉了就不好吃了!” 莫春似乎是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娘,三嫂也还没吃上呢,就这点儿饺子,还不够一个人吃的,我要是吃了,三嫂岂不是就吃不上了?” 她这话看似是在为钟璃考虑,实际上就是在讽刺钟璃抠门故意苛待她们。 怎么这明明坐著两个人,钟璃就只端这点儿饺子上来? 钟璃听出她的话外音狠狠地咬了咬牙,恨不得直接挥手將这对不要脸的母女扔出去。 这时候知道叫我三嫂了? 平日里你一口一个钟璃不是叫得那么欢实吗! 老太太回过味儿来了,不满地皱著眉毛,说:“钟璃你怎么回事儿?我跟你小姑子来吃顿饭咋地了?怎地就弄这点儿东西?这么点儿够谁吃的啊!塞牙缝还嫌不足呢!快別站著了,赶紧去再弄点儿过来!这点儿不够!” 钟璃咬了咬牙还没说话,莫清曄就捧著一个碗走了过来,颇为出其不意地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然后你吃多了肚子疼,还请了大夫。” 老太太本理直气壮的脸上因为莫清曄的这句话顿时猛地一僵,奼紫嫣红得精彩纷呈。 钟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在老太太怒吼之前装模作样地横了莫清曄一眼:“怎么说话呢?这是你能说的吗?娘那哪儿是吃多了,分明就是咱家的饭菜不好导致的,下次不准瞎说了。” 钟璃的本意是在老太太发作之前把话头截过去,不料平日里一贯乖巧的莫清曄却跟拧了轴筋似的转不过弯来,听了这话还一脸认真地跟钟璃辩驳,说:“阿璃记错了,大夫明明说的就是吃多了撑的,大夫还说了,不能吃那么多了,吃太多会撑死的。” 钟璃…… 这时候你把大夫的话记那么严实干什么?你没看老太太已经恼羞成怒脸都绿了吗? 第172章 饿死鬼进门了 一看老太太气得浑身哆嗦嘴里还含著一个饺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抽过去的样子,钟璃艰难忍著笑,动手直接將这个不懂得看脸色的二愣子推了出去。 “行了行了,就你张嘴了就你会叭叭,这儿没你的事儿,赶紧吃你的饭去。” 莫清曄一边顺著钟璃推的力道往外走,一边不太高兴地哼哼:“本来就是,阿璃说了要听大夫的话,大夫说的我记得可牢实了,阿璃別让她吃太多,不然回头又要说你给她下药了。” 钟璃尚且顾及著脸面没把话说得太难听,可莫清曄这个小傻子愣头愣脑的,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老太太快要气死了还是装没看出来,顶著一个傻子的名头肆意妄为地说著戳心窝子的话。 老太太这会儿听了也没之前的激动了,想起了之前闹出的笑话和自己受到的讽刺,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了才狠狠地呸了一声,想也不想抓起一个饺子塞进了嘴里恶狠狠地怒吼:“放屁!你一个傻子懂什么?一天净知道张嘴胡咧咧!老娘吃你几个饺子怎么了?啊!怎么了!我今儿就吃了!你能把我咋地!” 钟璃听见不悦地皱了皱眉,轻轻地拍了一下莫清曄的手背,说:“你別在这儿杵著了,碗里的再不吃一会儿可就没了。” 就老太太那闹饥荒的劲儿,今儿不敞开了肚子吃都难。 因为吃的人少钟璃本就没准备做多少,眼下多了这两个打秋风的,只怕是动作慢了今儿就得饿肚子。 莫清曄闻言抿了抿唇,小声说:“阿璃跟我一块儿吃。” 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之前老太太抢钟璃麵条的事儿,不满地说:“咱们就在这儿吃,省得有人眼红再抢阿璃的。” 说完,他找了双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吹了吹,递到钟璃的嘴边,討好地笑了:“不烫了,阿璃吃。” 钟璃笑著张嘴咬了下去,一边嚼一边挽袖子,先前做的那些只有两个人吃的份儿,现在多了两个指定不够,剩下的这些材料都做多少是多少,总不能自己忙活半天一口热乎的也捞不上吧? 莫清曄得了钟璃的叮嘱,认真地捧著自己的那一碗站在一旁吃。 他自己吃一个,就要餵钟璃吃一个,从不厚此薄彼,公道得很。 一碗饺子不到十五个,两人一人一口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看莫清曄恋恋地放下碗,钟璃轻笑了一下,说:“没吃饱?” 莫清曄重重地点头:“嗯嗯嗯。” 钟璃飞快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放心,一会儿把这两人打发走了,我再重新给你煮。” 莫清曄眼里亮晶晶地嗯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洗了手来帮钟璃的忙。 钟璃这回可没那么实诚了。 让人吃她的还吃饱了骂她,钟璃可没那么好的性子。 她先动手將剩下的肉馅装了一大半到另外一个碗里,直接剁碎了一颗大白菜倒进了剩下的肉馅里搅拌均匀,麵团也被她揪了一部分收了起来。 剩下的肉馅,肉菜比例几乎是五比一,寡淡了不少。 屋子里,老太太和莫春两人很快就將一盘饺子吃了个乾净,看钟璃怎么也没把第二盘端上来,这才尝了个味儿还没垫底的老太太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就扯著嗓子催促:“钟璃你慢吞吞地干啥呢!不就是下盘饺子吗用得这么久?你该不会是在外边偷吃了吧?!” 正忍气吞声的钟璃闻言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一声也不吭。 她不说话,莫清曄也不应声。 屋子里老太太坐不住了,拧巴著脸飞快地跑了出来,想著如果这两人在外边偷吃一定要让他俩好看。 不过出来一看钟璃跟莫清曄的確是在擀皮包饺子,锅里碗里也没有偷吃的跡象,这才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清了清嗓子端著架子说:“动作利索点儿,这屋里人饿著呢,哪儿能这么磨蹭?” 钟璃不耐地將擀麵杖重重地往面板上一拍,砰的一声嚇得老太太打了一个哆嗦,瞪圆了眼睛看著她。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包饺子就是这么回事儿,我跟清曄手脚不麻溜可快不了,更何况我俩也还没吃上呢,肚子饿著手上没劲儿,娘要是著急,要不自己来包也行。”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看著那馅碗里所剩无几的肉馅又转念一想,梗著脖子哼了一声:“自己包就自己包!你赶紧给我让开!別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这肉馅分明就没剩多少了,不自己动手万一被钟璃他们吃了自己不就亏了? 钟璃乐得听到这句话,呵了一声就拉著莫清曄让到了一旁。 老太太喊了一声,把莫春也喊出来帮忙。 莫春磨蹭了一会儿才出来,钟璃见状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 莫家母女俩齐心协力一起动手,將剩下的肉馅麵皮都包成了饺子,个顶个的大,眼也不错地盯著煮好了,也不管莫清曄和钟璃,端著就进了屋子。 莫春相比吃相相对好看些,还虚偽地叫了一声:“三嫂,你们也一块儿进来吃吧,我跟娘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的。” 钟璃听了呵呵一笑,说:“好,我们这就来。” 这幅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你家呢! 钟璃憋著火拉著莫清曄走了进去,老太太一看他俩来了,往嘴里塞饺子的动作就更快了,连筷子都顾不上用,一个接一个的根本不停。 莫春手里虽然捏著筷子,可手上的动作也半点不慢,钟璃这儿筷子还没伸出去呢,她那儿已经是三个饺子下肚了。 一看这两人的吃相,钟璃是彻底没了胃口。 莫清曄也在一旁闷闷地坐著不吭声,连筷子也不拿。 他俩不动,莫家母女正好得意,两人飞快地將剩下的饺子扒拉了个乾净,连盘子底都在反光,比进宝舔得还要乾净…… 等她们都吃饱了,钟璃终於找著机会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娘,小姑,你俩今儿特意来一趟,是有什么事儿吗?” 饶是钟璃知道这母女俩无下限不靠谱,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两人竟然就是为了吃顿好的才来的! 听钟璃这么说,老太太明显噎了一下,莫春的反应快一些,立马就说:“娘觉著之前的事儿对不住你们,特意想著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除了这个也没別的事儿了。” 钟璃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就为这个?” 莫春一脸心虚的坦然:“对啊,不然还能是为啥?三嫂你別想太多了,旁的事儿真的没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钟璃神色微妙地看著不住打嗝的老太太,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最后到底是没说出口。 第173章 不翼而飞的铜钱 吃饱喝足,老太太又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场面话,走之前还说:“对了,我之前吃的那桂糕钟璃你给我拿两包,我吃药吃得苦,没点儿甜的甜甜嘴吃啥都没味儿。” 说完看钟璃不动,她横眉竖眼地叉著腰:“赶紧去拿啊杵著干啥!” 钟璃张了张嘴正想说没了,莫清曄就忙不叠地在一旁说:“桂糕早就没了,那东西那么贵,之前剩下的都被拿走了,家里哪儿还有別的?” 老太太明显是不信,正想发作却被莫春碰了一下胳膊,不得已忍了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在莫春的搀扶下撑著腰慢吞吞地走了。 终於把这俩瘟神送走了,钟璃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两人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钟璃拧著眉往回走,还没进屋就听到莫清曄啊了一声。 钟璃一阵心惊肉跳,赶紧问:“怎么了?” 莫清曄风似的冲了出来,指著门帘的方向气鼓鼓地说:“铜钱没了!铜钱!铜钱没了!” 钟璃一时摸不著头脑没反应过来什么铜钱没了,跟著进屋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之前掛在门帘上的那些铜钱没了踪影…… 那些铜钱是之前她掛在门上,想著夜间万一有人进来的话,能有个动静提个醒的,谁知道这安安生生掛了快一年的铜钱,莫家母女来了一趟就没了…… 钟璃头疼地嘆了一口气,发现不仅仅是掛在门帘上的铜钱没了,就是窗户上掛著的,也悉数不翼而飞。 这家里今日拢共就来了两个人,谁干的不言而喻。 莫清曄一时气不过,阴沉著脸就想往外冲,被钟璃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摁著他,说:“你干什么去?” 莫清曄气得脸都红了:“我去找她们把铜钱要回来!凭什么拿咱家东西?!凭什么!” 钟璃看他这样好笑又好气莫家母女的行为,安抚他说:“总共也没多少钱,拿走就拿走吧,平白折腾干什么?就算你追出去了,她们也不会承认的,回头闹起来,不说吃亏不吃亏,吵吵嚷嚷的就吵得脑子疼,算了吧。” 那些钱是钟璃亲手掛的,总共不到一百文,这点儿钱钟璃还不放在心上,不过…… 钟璃眸光微微一沉,说:“別在这儿傻站著来气,赶紧去瞧瞧里边屋子有没有被翻过,还有什么东西没了。” 莫清曄听了立马回过味儿来了,头也不回地衝进了里边去查看情况去了。 见他不闹了,钟璃悄悄地鬆了一口气。 里屋里的银子的確不少,可那些银子都被钟璃放在一个柜子里,柜子上是上了锁的,她並不担心,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转移莫清曄的注意力,怕他真的追过去罢了。 不过…… 钟璃一脸心累地靠在门槛上想:这母女俩,到底想干什么? 莫清曄仔细搜查了一遍,最后確定除了那些明面上的铜钱没有任何丟失的东西,满脸凝重地来跟钟璃说:“阿璃,以后咱家可不能把钱掛在门上了,容易被人偷。” 钟璃收回了目光赞同地嗯了一声,说:“你说得对,听你的。” 莫清曄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下,抓著钟璃的手忍不住地撒娇,说:“阿璃,以后能不能不让她们来咱家了,她们烦人,还偷东西,不是好人。” 钟璃闻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用指尖点了点他笔挺的笔尖,说:“你以为我愿意让她们来?只是人都到门口了,不好不让进,不然村里人说话也不好听,不过……的確是应该想个法子,让她们不敢再来才行。”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片刻后笑了一下,说:“先別想那些了,先前不是没吃饱吗?来,我给你重新做。” 莫清曄乐呵呵地跟著钟璃將之前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分工明確地包饺子。 他之前用茶碗扣出来的那个大饺子皮,也被钟璃用擀麵杖弄得薄薄的,包上足足的肉馅弄成了一个超级大饺子的样子,足足有拳头那么大的饺子! 莫清曄得了这么个大饺子心里欢喜,之前的不快也忘得差不多了,乐得眼角眉梢都透著喜意。 钟璃看他脸上的阴霾终於散了,会心一笑,將锅里煮著的饺子捞了起来,说:“端著进屋。” 钟璃和莫清曄和乐融融地吃著饭,走在路上的莫家母女也是一脸遮挡不住的喜气。 老太太四下看了一眼没人,赶紧將之前趁人不注意塞进兜里的饺子掏了一个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咬了一口,美滋滋地说:“饺子寻常可不容易吃到,这些都带回去给我大孙子吃!” 说著老太太又说:“春,把你那手帕拿出来给我包著,这饺子揣我兜里,回头再给揉破了!” 莫春闻言不乐意地皱了皱眉,甚至在老太太的手伸过来的时候说:“娘,揣这么一会儿哪儿就至於破了?我那手帕是粉色的,回头沾上油就不好洗了。” 老太太不高兴地吊著脸:“怎么就洗不乾净了?別废话赶紧拿出来!” 莫春不肯,老太太见状越发不依不饶,母女俩就这么撕扯了起来。 老太太人老成精,再加上莫春自己心虚不敢太推拒,没两下就让老太太从她的怀里抢出了一块手帕。 不过老太太一看就震惊得瞪圆了眼。 那手帕里,竟然包著一堆铜板! 手帕被老太太一拉扯,里边的铜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莫春一看就急红了眼,当即什么也顾不上了,赶紧蹲下飞快地將铜板捡起来,嘴里还说:“娘你这是干啥呢!这都掉地上了万一丟了咋整!” 老太太脑子里空白一片,此时听了这话也急了,也顾不上兜里的饺子破不破了,忙不叠蹲下老母鸡似的支愣著胳膊趴在地上捡铜板。 母女俩趴在地上把地上能看见的地方都搜罗了一圈,確定没有遗漏的,这才互相扶著站了起来。 莫春想將铜板收起来,却被老太太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 莫春还想说什么,老太太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说:“这钱哪儿来的?!” 莫春梗著脖子说:“我……我自己攒的……” 老太太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家里一文钱都逃不过我的眼,你上哪儿攒的!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跟我都不说实话了,我……” 莫春听老太太一气之下声音越发的大,生怕让旁人听到了,赶紧苦著脸拉住老太太俯首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太太听完怒容顿消,一脸的激动:“你说的是真的?这钱真是在钟璃家的门帘上拽的?!” 莫春知晓自己今日只怕是白忙活了,鬱闷地嗯了一声,还不忘抱怨一句:“除了她家还能是哪儿来的?娘你也真是的,去她家好几趟了,都没见著那门帘上掛著的铜钱,这看得著的地方都有钱,那看不见的地方不就更多了?你可倒好,进门了只知道吃,多少捞银子的机会都被你白瞎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没好气地说:“你今儿不也没少吃吗?那饺子你少吃了!” 莫春心虚地梗著脖子没敢接话。 老太太掂量著手里的铜钱,回味著嘴里的饺子味儿,心里欢喜得不行。 这去一趟就能有这些好处,多去上几趟不就更好了! 第174章 我是好性子的人吗? 莫家母女俩在路上头对头地嘀咕了半天,老太太將那些铜钱都贴身收好了,这才美滋滋地带著莫春回了家。 一进家门,老太太四下看了一眼確定老爷子不在,赶紧招手將两个孙子叫过来,麻溜地往孙子嘴里塞了个饺子,颇为得意地说:“吃吧,这些算啥?回头奶奶再去给你们弄更好的!” 老太太打定了主意要將钟璃莫清曄当做冤大头,从吃完饺子那天起,三五不时的就要赶著去一趟。 进了家门,老太太半点儿不带客气的,看见什么都想往自己的怀里塞,一开始还是悄悄默默地偷著往外弄点儿吃的,到了后来,直接没了顾忌,吃饱了不说,还要拿一个自己带来的大碗带走一份。 桌子上的肉菜,老太太自己稀里呼嚕地糟蹋了一多半,剩下的还要都扒拉到自己的碗里带走。 桌子上的菜不算,就是那厨房里摆著的生鸡蛋,老太太也要想著法子地捞几个揣怀里带回去。 小到一根针,大到厨房里的油盐鸡蛋米麵,就没有老太太不要的! 老太太跟莫春的这些行为多少家里人还是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特別是当老太太给两个孙子带吃的,两个孙子吃了嘴里没个把门地到处说,老爷子虽然知情,可不知为什么,竟然诡异地维持著沉默,什么也没说,就这么任由著老太太胡来。 钟璃一开始还迷糊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回过味儿来也暂时没想做採取什么措施。 毕竟老太太打著名正言顺的旗號来的,婆婆当儿子家里吃两顿饭,说破天去也是没事儿的,左右不过就是一些吃食,她也不至於就真的要把人赶出去。 可在自己厨房里的猪油罐子都抠走了一大半,鸡蛋也所剩无几,米缸里的大米也用一种惊人的速度见了底,特意买来准备给莫清曄做衣服的布料不翼而飞,並且里屋三番两次发现有人翻找的痕跡的时候,钟璃终於忍无可忍了。 她砰的一下將锅铲扔到了一边,阴沉著对著一旁同样一脸忿忿地莫清曄说:“莫清曄吶,咱俩可不能再这样放纵她下去了。” 她稍微忍忍,老太太別太过分就罢了,可这老太太是把她当冤大头了啊! 连吃带拿的没半点儿客气的意思,这是蹬鼻子上脸还啪啪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看钟璃不高兴了,莫清曄重重地嗯了一声,点点头说:“就是就是,阿璃可不能再这样好性儿了,你看她多过分!” 钟璃咬了咬牙,冷声说:“好性儿?我是那好性子的人吗?咱们走著瞧!” 这几天没少被老太太咒骂的进宝像是听懂了似的,在一旁仰著一张黑漆漆的狗脸,煞有其事地汪汪汪了几声,就跟附和似的,颇有气势。 钟璃当天气得没做饭,带著莫清曄赶著招財就去了县城里,在自家酒楼吃了一顿,还重新买了两匹不错的料子,准备回去给莫清曄做量身替换的衣裳,而且出人意料的,钟璃今天还特意往脂粉铺子里跑了一趟,买了好几盒奇奇怪怪的东西,最后还去了一趟刘大夫那里,拿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了出来。 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揣著自己的大碗跑过来结果喊了半天没人开门,恨恨地呸了一声才饿著肚子折返回去,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明天一定要早些来把人堵在屋子里。 老太太走了不久,钟璃和莫清曄回来了,没做別的,钟璃带著莫清曄重新用丝线穿了大串大串的铜钱,並且还用红色顏料在铜钱上点了一个红点,像之前那样又掛在了门帘上,而且跟之前相比,掛的铜钱数目更多,位置也更显眼。 只要不是瞎子,一进屋指定就能看著这大串大串的铜钱。 莫清曄一边帮忙露出不解的神情,疑惑地说:“阿璃之前不是说不这样掛了吗?万一回头再被人拿走怎么办?” 钟璃闻言冷冷一笑,说:“就怕她不拿呢。” 她敢摆在这明面上,就不怕人惦记。 只要有人敢伸手,钟璃保证,那人一定会后悔的! 莫清曄没太听明白钟璃的意思,疑惑地啊了一声,钟璃却说:“回头你就知道了,暂时保密。” 把铜钱都掛好,钟璃又在屋家角桌子底下显眼的位置压了几枚铜钱,都安排好了以后,这才拍了拍手,带著莫清曄早早地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莫清曄好奇地趴在床边看著钟璃难得地拿著几个盒子往脸上涂涂抹的,忍不住有些好奇:“阿璃,你这是干什么呢?” 钟璃本就长得天生丽质,皮肤好得没话说,平日里不上妆也很好看。 可这会儿往脸上抹了那么些东西…… 莫清曄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这个样子不怎么好看。 甚至还有点嚇人。 钟璃捕捉到他脸上的僵硬,没好气地说:“干什么?还不是为了咱能过上安生日子做打算?不然你以为我愿意抹这些玩意儿?” 又往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確定这脸已经没人色了,钟璃才说:“一会儿要是有人问,就说我不舒服,昨天去镇上也是去看病的,知道吗?” 莫清曄闻言立马翻身坐了起来,拧著眉问:“你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將一惊一乍的莫清曄摁住,说:“都说了是骗人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反正你別管为什么,回头有人问起,就按我教你的说就是了,知道了吗?” 莫清曄似懂非懂地愣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说好。 中午,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呢,门口就又传来了老太太隱隱夹杂著怒气的拍门声:“钟璃!快来开门!开门!” 钟璃忍了忍,阴沉著脸走过去把门打开,一看门口这阵容差点没被气得笑出声儿来。 合著老太太是吃便宜是上癮了,今儿不光自己带著莫春来了,身后还带著莫老大家的两个儿子! 两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可老太太的恶劣习性却沾染了个十成十,进屋见著钟璃也不知道先叫人打招呼,憋著劲儿似的猛地往里一衝,张嘴就喊:“饺子呢?饺子在哪儿?!” 钟璃没说话,老太太却脸色不佳,说:“昨天我过来怎么没人给我开门?你们都去哪儿了?害得我白白在门口等了半晌!” 钟璃心里憋著火,闻言口气也不太好,淡淡地说:“我身子不太舒服,昨儿个去镇上看了一下。” 第175章 拿走的迟早让她们还回来 今早起来的时候,钟璃特意抹了三层惨白的粉,这会儿脸上看起来的確面色不太好,死白死白的,老太太狐疑地瞥了一眼没计较,只是嘴里嫌弃地说:“农家人哪儿有你这么娇弱的?动不动就喊不舒服,家里稍微有点儿银子都被你败了!” 钟璃没理会老太太也不觉得尷尬,自顾自地越过钟璃往里走,嘴里还说:“今儿吃啥?还没开始做的话就做饺子吧,我想吃饺子。” 听老太太这进了酒楼点菜的阵势,钟璃心里不悦面上却没带出半点儿,只是说:“饺子倒是没有,只是燉了只蹄膀,娘跟小姑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坐下一块儿吃点儿吧。” 一听有燉蹄膀吃,老太太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上挑钟璃的刺了,乐呵呵地拉著莫春轻车熟路地走进去坐下等著开饭。 钟璃撇了撇嘴,去將事先准备好的燉蹄膀端了上来。 这蹄膀是钟璃一早起来就开始燉的,燉之前蹄膀过了一遍热油,猪皮炸得鬆软酥脆,加上大料黄豆放在锅里,小火慢慢地煨著,足足燉了两个时辰,这会儿骨肉分离,皮鬆肉软,入口就香得不得了。 饭菜一上桌,老太太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下筷飞快地往两个孙子碗里一人夹了一大块肉,给了莫春一些,剩下的悉数都用筷子扒拉到了自己的碗里,一块儿也没给钟璃和莫清曄留下。 老太太不住地催促著两个孙子:“快吃,这蹄膀凉了就腻了!” 这几个人吃得头也不抬,钟璃眼里冷光微闪,却什么也没说。 莫清曄捧著一个空碗什么也没捞著,委屈地拉著钟璃的袖子哼唧了一句:“阿璃,我饿,我也想吃。” 钟璃为难得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老太太颐指气使地来了一句:“你吃啥?就这些还不够我们吃的呢!早知道我们要来还不多做一些,钟璃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钟璃自己做的一口没吃上不说,还平白挨了一顿数落。 她隱忍著怒火,咬牙说:“早前我可不知道要来这么些人,这事儿还真不是我抠门,娘你早些提一嘴,我今儿也就顺带著多做一些了。” 老太太嘴里忙活著还想抽空数落人,莫春见状赶紧拉了一下她的袖子,打圆场说:“三嫂,娘不是这个意思,你別多心了。”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说:“你们不多心觉著我小气就成,你们吃著,我去重新给清曄做点儿。” 说完钟璃拉著莫清曄赌气似的扭头就出去了,老太太见了哼了一声,吊著嗓子说:“什么样子!哪儿有你这么招待人的?做点儿吃食都抠抠嗖嗖的!” 老太太还想骂,却被莫春狠狠地拽了一下,不由得有些动怒:“你拽我干啥?!” 莫春急急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確定钟璃和莫清曄没往这个方向看,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娘!你可別嚷嚷了!你仔细瞅,那门帘上掛著的是啥?” 老太太顺著她指的方向定睛一看,顿时乐得心里开了。 那是钱啊! 看著还不少呢!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就在这时,原本正专心啃肉的孙子也喊了一声:“奶,这桌子下边有钱!” 老太太再扭头一看,发现这饭桌下竟然真的压著好些铜钱,乐得合不拢嘴,说:“別瞎嚷嚷,这儿哪儿有钱?赶紧消停吃你的!” 將两个孙子的嘴堵住了,老太太和莫春互看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动作飞快的开始將屋子里能看到的铜钱都扯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钟璃听著屋里的动静,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 上鉤了就好。 莫清曄也听见了,一脸掩饰不住的急切:“阿璃,她们又偷咱家的钱!” 钟璃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说:“別急,拿了別人的总归不是自己的,迟早是要还回来的。” 莫清曄听不太懂她这后的深意,愣愣地看著她,好一会儿才不解地啊了一声。 钟璃看他那个呆样就好笑得不行,失笑道:“別愣著了,赶紧把那锅洗乾净,等会儿人走了,我给你重新做吃的。” 莫清曄闻言不满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想吃肉,就刚刚那些肉,阿璃没让我吃。” 平常老太太要来打秋风,为了让莫清曄能吃口好的,钟璃总是要提前给他留出一些来。 可今儿这蹄膀早早地燉好了,无论莫清曄如何眼馋,钟璃却一口也没让他碰。 莫清曄不解之下还有点儿小委屈,一个劲地拽著钟璃的胳膊晃荡哼唧。 钟璃听得哭笑不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別犯傻,那里边我加了別的东西,吃了会做噩梦的那种,能让你吃吗?” 她昨天去找了刘大夫,本意是想著能不能让刘大夫给她弄点儿能让人轻微拉肚子却又不伤及根本的药给她,结果刘大夫听了她的来意,拿出了另外一个让钟璃颇为惊讶的东西。 据刘大夫所说,这药粉无色无味,吃下去后除了会拉肚子以外,还会產生轻微的幻觉,夜间也始终会处於梦魘中无法自拔,但是却並不会真的伤到人的根本,最是个嚇人的必备良药。 钟璃对医术药品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前世西医见得多了,並不怎么相信刘大夫这一番神叨叨的说法,不过这东西她还是拿回来了,毕竟就算不做噩梦,拉肚子也行啊! 配上她的计划,简称完美。 只是她没想到老太太今儿还带著孩子来了,不忍心祸害孩子让孩子遭罪,就想著一会儿趁机找机会给两个孩子吃点儿解药得了。 莫清曄听了她的话,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钟璃想干什么,惊讶地眨了眨长得过分的睫毛:“阿璃你……” 钟璃对著他嘘了一声,低低地说:“放心,不会伤及根本,就是嚇唬嚇唬她们,晚上我再出去一趟,保管没两天,这些人就不会再来咱家了。” 莫清曄新奇又期待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地衝著钟璃嗯嗯嗯了几声,这下不用钟璃催促了,按她的话抱著个铁锅就去水井边上打水了,可他没吃上肉乾活没劲儿,好一会儿都没洗好,蹲在地上手里扒拉著一个大铁锅,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屋子里,老太太带著莫春和两个孙子將所有的肉扫荡了个一乾二净,就连碗里剩下的汤也没剩下喝了个底朝天,这才心满意足地打著饱嗝,四下搜寻了一眼確定屋子里没漏下的铜钱了,这才拍著肚子往外走。 钟璃好声好气地將人送出去,走之前还往两个惹人厌烦的破孩子嘴里一人塞了一块儿红块,直到这些人走远了,才冷笑一声折返了回去。 莫清曄早就按耐不住了,急急地跑进了屋子查看,果不其然,昨天晚上掛上的铜钱又没了,就连桌子底下的塞在墙角的,也跟被蝗虫过境一般扫荡了个乾乾净净,毫无踪影。 莫清曄忿忿地跑出来跟钟璃嘀咕,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放心,没多久,她们就会自己心甘情愿地把拿走的还回来的。” 第176章 为啥就我俩拉肚子? 没了扰人的蝗虫,又有了处理的法子,钟璃心情不错地带著莫清曄开始做饭。 虽然没再燉蹄膀,可特意高价买回来的指头长短的小银鱼洗乾净后裹上一层蛋黄麵粉炸得金黄酥脆,剩下用来燉了豆腐汤的也鲜美惊人,再加上一个凉拌的小菜,钟璃和莫清曄也算吃得愉悦。 吃过饭,钟璃还颇有閒情逸致地拿出头一天买的布匹出来裁定样。 自从给莫清曄做了一件衣裳,莫清曄自己爱不释手不说,钟璃也很喜欢看他穿得格外好看的样子,这一时就动了要给他再做两件的癮。 用钟璃的话来说,长得这么好看,衣裳丑了那就是糟蹋了这张脸。 之前绣的翠竹纹,一身青色的长衫莫清曄穿起来挺拔玉立,傻气没了不说,还多了些许说不出的瀟洒风流。 钟璃捏著布匹的一端想了想,再一看莫清曄那张脸,心里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低低地笑了起来,手上动作不停,用来描画样的笔很快就在布料上来回游走,不一会儿图案就新鲜出炉,莫清曄好奇地探头过去看。 看清图案,莫清曄的眉梢就忍不住戏謔地往上狠狠一跳。 这黑色的精锻是不错,可为什么上边的图案不是金元宝就是铜钱? 这些也就罢了,为什么正中的位置还有一张诺大的狗脸?! 虽然钟璃用了一些超时代的漫画手法,將一张狗脸画得卡通可爱,可莫清曄一眼就认出了那狗脸是进宝的,当即就皱起了脸,闷闷地抗议:“阿璃,这是进宝,我不。” 哪儿有人把狗脸穿身上的! 坚决不行! 钟璃却心意已决,无视了莫清曄的抗议,悠哉悠哉地说:“这有什么?你看这多可爱多好看?你穿上一定可爱得不行,相信我。” 莫清曄听了顿感哭笑不得,说:“我一个大男人要可爱干什么?” 钟璃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说:“大男人?你哪儿大?” 莫清曄…… 这话应该怎么接? 钟璃乐得看莫清曄吃瘪,三两下將剩下的图案画好,说:“放心,做出来了你肯定喜欢。” 莫清曄一脸说不定的无奈,看著那匹瀰漫著金元宝和铜钱还有一张碍眼的狗脸的布,悻悻地说:“不,阿璃,我不会喜欢的。” 然而钟璃想定了的事情,莫清曄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黑色的处理好,放在一旁晾乾,钟璃又展开了另外一匹红色的。 红色的这料子不比黑色的金贵,也没那么细致,可难得的是纹路细腻,触感柔顺,也算不错。 虽然顏色太过喜庆,可钟璃当时一看就觉得莫清曄穿这么一身正红的衣裳肯定好看得不行不行的,说什么也都买了回来。 莫清曄一看这不是红的就是铜钱,无奈得不行,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说:“阿璃,我想带招財出去玩儿。”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去吧,带上进宝一块儿,它在家也憋坏了。” 莫清曄有多遗憾招財就有多嫌弃进宝,可进宝这狗东西平日里对遛弯这事儿的兴趣也颇为高涨,只要莫清曄要带著招財出门,它就跟吃了耗子药似的喊得嗷嗷的,一改平日对莫清曄的百般嫌弃,恨不得把自己化作一身狗皮掛在莫清曄的大腿上捎带著出去溜达一趟。 莫清曄实在不想带这恼人的狗东西,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钟璃说:“不带进宝,你跟招財也都別出去了。”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莫清曄头疼地嗨了一声,认输似的说:“带吧带吧,那就带吧。” 钟璃得逞似的笑了一下,又给他拿上了平时装零钱的小荷包,说:“看上什么想要的直接买就是,完了回来再找我要。” 莫清曄接过荷包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一路上还能听到进宝的兴奋的嗷嗷声和莫清曄不耐的训斥:“闭嘴!” 进宝:“嗷呜!” “阿璃让你听我的,你给我闭嘴!” “嗷呜嗷呜!” “再叫我就把你扔回去!” “嗷呜嗷呜嗷呜!” …… 一人一狗吵吵嚷嚷地走了,钟璃在屋子里听见了,笑得直打跌。 笑够了,她才重新在红色的布匹上勾勒图样。 虽然莫清曄是个男人,可钟璃仔细琢磨了一下,最后定下来的样还是曼陀罗。 只不过跟去年给別人画的曼陀罗相比,这次的样明显多了一丝说不出的凌厉意味在里头,就连瓣仿佛都多了一丝尖锐的冷厉,没再像之前那次一般团锦簇,布料上唯独一朵怒放得惊人的曼陀罗,顺下飘散著几片带稜角的瓣,在红得刺眼的布料上肆意伸展著枝丫。 样画好,都放在通风的地方晾乾,钟璃估摸著天色差不多了,又起身张罗著做晚饭,做饭的时候她还忍不住想,刘大夫说了那药吃下去半个时辰就能起效,这都一个多时辰了,想来怕是有人吃著苦头了? 莫家,从钟璃家回来后,老太太和莫春,都跟中了毒似的肚子里好一阵翻江倒海,一个接著一个地往茅坑跑个不停,动作一个比一个更快,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的更短。 老太太和莫春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钟璃给自己下了药了,可她俩拉肚子这阵仗恨不得把肠子都给拉出来,可同样吃了的两个孙子却半点儿事儿也没有,安生得不行! 又跑了一趟茅坑,老太太艰难地扶著腰出来,拧著眉问:“大宝二宝,你俩真不觉得难受?不想拉肚子?” 两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摇了摇头,齐声说:“不想啊!一点都不想!奶,我明天还想吃那么好吃的蹄膀肉,明天你再带我们去好不好?” 老太太听完脸色更难看了,难以置信地说:“难不成肉真的没问题?” 这时莫春也一脸菜色地扶著腰出来了,见没事儿人似的两个侄子也忍不住面露狐疑:“娘,这大宝二宝也没少吃啊,咋地就我俩拉肚子了?” 老太太也是一脸怪异地看向她,吶吶地问:“对啊,这都是吃了肉的,怎地就我俩难受?” 说完,老太太肚子咕嚕叫了一声,脸色猛地一变,捂著肚子又飞快地衝进了茅厕。 莫春捂著肚子站著,没一会儿同样也是脸色一变,忙不叠地跑上前拍了拍茅厕的门,嘴里喊著:“娘,你快点儿,我要憋不住了!” 茅厕里蹲著痛不欲生的老太太痛苦地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老娘我也忍不住啊……” 第177章 午夜惊铃 莫家母女俩的遭遇,自以为无人知晓,但是正在林子里遛马的莫清曄却是因为下属的匯报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知道钟璃去刘大夫那儿拿了东西,只不过没想到她拿的居然是让人拉肚子的泻药。 让那对贪得无厌的母女拉拉肚子清清一肚子的坏水倒也不错,只不过钟璃之前弄的那些故意让人拿走的铜钱又是为什么? 莫清曄摆了摆手,不远处树枝上掛著的一个人影几个闪身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又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会儿,心情不错地摘了一小捧红色的浆果捧著悠哉悠哉地回了家。 钟璃到底想干什么,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莫清曄回来一进屋就看到了放在院子里晾著的进宝狗脸,当即嘴角狠狠一抽,忍住了將这张狗脸涂的衝动,拔腿往里走。 屋子里,钟璃正在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因为平时总是閒不下来,不是在忙这个就是要做那个,钟璃的衣服都以青色蓝色这种顏色深一些的居多,样式也多以方便行动的短襟裤子为主,衣柜里几乎找不到裙子的痕跡。 她翻了半天,总算是在箱子底下找到了一条白色的长裙。 长裙是原主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当时钟璃一看就觉得这裙子丑还不说,繁琐又麻烦,直接就塞到了箱子底。 但是在今天,这却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道具之一。 之前用来勾勒样的红色顏料还有不少,钟璃一点儿也不心疼,直接用笔尖粗一些的毛笔沾著顏料大笔大笔地往白色的布料上涂抹。 这裙子材质本就不好,白也白得不纯正,掺杂著一股充满年代气息的黄,粗糙就罢了,剪裁也粗暴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会儿本就难以入目的白裙子被钟璃刻意涂抹了一些红色的顏料上去,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一个杀人现场。 可怕得紧。 莫清曄进屋的时候,她正忙著把顏料的顏色加重,为了让这血红血红的顏色在光线昏暗的时候看起来更为惊悚,她甚至还在顏料里加入了不少硃砂,最后营造出来的效果,钟璃很满意。 只要换上这身衣服,再披头散髮地往外一溜达,不说嚇死人,嚇唬嚇唬让人受点儿惊嚇还是足够了。 莫清曄一看钟璃的杰作就忍不住眉梢微扬,神色古怪:“阿璃,你在干什么呢?” 钟璃头也不抬地说:“为我的夜间行动做准备。” 莫清曄还想问,不料钟璃下一句却说:“说了你也帮不上忙,安生在家里待著等我回来就行。” 钟璃今天晚上的计划中就没打算带上莫清曄,毕竟古人对神神鬼鬼这种玄乎的事儿深信不疑,她要装神弄鬼这事儿就没必要让莫清曄这个小傻子知道了,免得再让这娇弱的小傻子受了惊嚇就不妙了。 钟璃打定了主意不肯多说,莫清曄也没办法,只能拧著眉毛站在一旁,看著钟璃继续忙活。 类似惨案现场的衣服弄好了放在一旁晾乾顏料,钟璃又在心里默默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撤退路线,確定无误后,这才起身去做晚饭。 计划初步定在后半夜。 钟璃一点儿都不著急地仔细做了一顿无人打扰的精致晚饭,带著莫清曄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还颇有閒情地靠在床上闭著眼睛睡了一会儿。 莫清曄虽然迷迷糊糊的不太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可心里的疑惑却一直都没减少,隨著夜色的加重,越演越深。 夜色渐重,原本闭著眼睛的钟璃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睡著了的莫清曄,轻手轻脚地將自己被他抱著的胳膊抽了出来,看他没惊醒悄悄鬆了一口气,给他把被子重新盖好,然后才手脚利索地开始换装备。 血淋淋的白色长裙换上,钟璃又將自己及腰的长髮打散自然下垂,因为发质太过柔顺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凌乱,钟璃还嫌弃地用手狠狠地扒拉了一下,熟练地往脸上扑了五六层惨白的粉,然后又在额头脸颊的位置抹了重重的胭脂,唇上也抹了一层血红的口脂,对著水面看了一眼確定自己这样非常嚇人后,才在脸上蒙了一张白色的面巾,確定不会被人认出来后,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黑色斗篷披在身上,没走正门,从窗户直接翻了出去。 钟璃一走,原本睡著了的莫清曄唰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原本放著那件血淋淋的衣服的位置,神色微妙地抿了抿唇,学著钟璃的样子,胳膊一撑从窗户一翻很快就没了人影。 钟璃並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个人。 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是从现代来的,格斗擒拿不在话下,轻功什么的武林秘籍,她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自然不会想到,有人正施展著轻功跟著自己。 她按心中早就策划好的路线,绕开了村民的住所,横穿林子,很快就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抵达了莫家后院后的一堵墙外。 钟璃努力放轻了呼吸,轻身提气,蓄力往前助跑后踩著墙面上的一个小突起,成功翻墙而入。 跟在她身后的莫清曄见钟璃翻墙这熟练的姿態,不由得又想起了钟璃之前暴打地痞的英姿,眉心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褶皱。 他为什么会觉得,钟璃的身手好得不像是常人所有? 莫清曄儘可能轻地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树上,身影完全隱匿在树椏里,眯著眼睛打量翻墙进去的钟璃的动作。 钟璃进了莫家后院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用丝线穿著的小铜铃。 这些铜铃都是她白天穿好了的。 每一个虽然都单独用一根线穿著,可最顶端的位置都用一根长线连了起来。 钟璃在家的时候做过实验,只要拉扯这根长线的线头,所有的小铜铃都会响,绝无失误。 钟璃踮著脚將这些铜铃都掛在了莫家后院里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高处,然后往墙角的茅草堆里一躲,深吸一口气,刻意捏著嗓子让声音听得沙哑又骇人,拖著调子阴沉沉地长吟:“还来……还来……还来……” 她艰难擬声的同时,手里一点儿不停地拉扯丝线的尽头,事先掛好的十几个小铜铃在她的拉扯下一起叮铃鐺鐺地响了起来,催魂似的,热闹得炸开了锅! 这诡异的声响很快就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人,屋子里很快就亮起了油灯的火光,还能明显听到被吵醒的莫老大怒斥了一声:“什么东西!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莫老大吼完了,那骇人的阴沉声响伴隨著叮铃铃的铜铃却响得更加厉害了! 铃鐺在世人心中本就有招魂不祥之意,大半夜的,院子里的铃鐺稀里哗啦地响成了一片,还有个陌生的沙哑女声阴阳怪气地喊著,莫老大猛地清醒过来打了一个激灵,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嚇得不轻的同时却也咬牙爬了起来,拎著一根巨大的棍子凶狠狠地往外冲:“是谁?!到底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钟璃身形娇小,在草垛中藏得很好,连片衣角都没露出来,她完全不担心会被人看到。 更何况,她用来拴铜铃的线都是不起眼的黑线,贴著墙缝掛的,若是白天还能一眼看出来,可这是晚上,没有足够的光源,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看得到的。 莫老大色厉內荏地吼著让人出来,钟璃神色不动继续冷静地拉扯手中的丝线。 隨著莫老大的怒吼,铃鐺的响声越发剧烈。 第178章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吼一声,钟璃就在他嚷嚷的时候赶紧插上一声长吟,莫老大惊骇盛怒之下根本就听不清这声音方向和来源。 莫家其余人也都起来了。 老爷子披著一件外衣阴沉著脸上站在门口,虽然没说话,可目光闪烁明显是带著惊惧的。 胆子小的两个孩子因为害怕哭成了一片,莫大嫂也紧紧地抱著两个孩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惊恐得不行地四下张望,哆哆嗦嗦地说:“孩儿他爹,这是咋地了?那动静……” “还来……还来……” 莫大嫂的话猛地被这诡异的女声打断,嚇得一个哆嗦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因为剧烈的惊恐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舌头打结似的喊了起来:“鬼啊!鬼!有鬼啊!” 拉了一天肚子的老太太和莫春是最后爬起来的。 这两人白日里被折腾得彻底没了劲儿,天还没黑就倒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省,这会儿已经闹了半天了,这两人才艰难醒来。 老太太惊恐万状地出了屋子,话音都在发抖:“这……这哪儿来的铃鐺?!咋回事儿啊这是!” 莫春一脸菜色,大惊之下甚至张大了嘴没能发出声音。 莫老大的外强中乾的怒吼,莫大嫂和两个孩子的哭喊,老太太崩溃地咆哮,混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伴隨著声声催魂似的铃声和诡异阴冷的女声呼喊,场面越发的诡异难辨。 这些人哭著喊著闹著,可唯独没有一个敢往外多走两步查看情况。 钟璃躲在草垛里,放心大胆地继续製造动静,手里的丝线拉扯得越发剧烈,老爷子难以言述地四下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铁青著脸咬牙说:“都別喊了!进屋待著去!甭管是人是鬼,阴物都怕活人气儿!咱们这么多人聚著呢,有啥好怕的?!” 老爷子这话一出,剩下的人都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手脚並用连滚带爬地衝进了正屋里挤作一团。 莫老大最后衝进来下意识地狠狠將门板啪的一声拍上,老爷子赶紧自己搬了一个凳子桌子过去把门板抵上,又將莫老大刚刚扔了的棍子捡了起来紧紧地抓在手里。 老爷子脸上的肉都在不住发抖,跟彻底说不出话的老太太相比还算沉稳,沉声说:“別慌,把两个孙子围在中间,没一会儿就要天亮了,不会有事儿的。” 老爷子说完,自己眼也不敢眨地盯著窗户外边的黑夜。 钟璃又拉扯了一会儿铃鐺,估摸著这些人受的惊嚇也差不多了,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有人小腿长的高蹺踩上,慢条斯理地,蹬蹬蹬地踩著高蹺,光明正大地隔著一道门一扇窗去收自己之前掛的铃鐺。 高蹺是木製的,踩在地上噔噔噔地响,因为钟璃走得很慢,每一声中间的间隔虽然只有几秒,可在这种时候,却跟直接踩在人心口没什么两样。 在屋子里,莫老大他们只能模糊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在门外晃悠,找什么似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慢慢悠悠的,还噔噔噔的…… 性子火爆的莫老大狠狠一咬牙,说:“我倒是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儿装神弄鬼!” 莫老大毫无徵兆唰的一下將门拉开,钟璃背后长眼似的微微侧脸看他。 莫老大看到的,就是钟璃那高得仿佛不像人似的影子,还有她仿佛吃了死孩子一般的血唇,以及她煞白的脸,还有…… 还有那血淋淋的白衣裳! 老爷子在莫老大身后也看了一眼,当即嚇得面无人色,大喊:“关门!快关门!” 莫老大屁滚尿流跑过去將门关上,钟璃见状心情不错,愉悦地勾了勾唇,慢悠悠地又继续收自己的铃鐺。 她知道屋子里的这些人不会再有胆子打开门看了,一点儿也不著急,慢条斯理地收完了铃鐺,还刻意往门口走了几步,手里铃鐺摇晃嘴里嘶哑地喊:“铜钱……铜钱……还来……还来……” 她喊得越发悠扬,屋子里的尖叫就越发的刺耳热闹。 见把人嚇唬得差不多了,该说的也说了,钟璃幽幽一笑,装作四肢僵硬的样子,在听到屋子里的老爷子哆嗦著调儿学鸡叫的时候,晃晃悠悠地走了。 走到草垛那里,钟璃飞快地换了脚上的高蹺,將铃鐺用布包装起来確保不会再轻易发出声响,重新披上了黑色的斗篷面巾,身影一闪再次翻墙而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不远处的树枝上,莫清曄隱没在黑暗里,看完了钟璃这一场大戏,心情复杂得简直找不到言语来描述。 这人…… 这人怎就如此妄为? 世人皆怕鬼神,可她倒好,自己在这儿装扮上了,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莫清曄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心里滋味,听著惊嚇不轻的莫家人崩溃的嚎叫,面色复杂地摇头一笑,脚尖一点树枝,用比钟璃快上很多的速度飞快地朝著家的方向赶。 钟璃一路在林子中穿行,来回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翻墙翻窗进了屋子,看到莫清曄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安稳,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气。 她生怕自己这身打扮嚇著莫清曄,赶紧將脸上的妆洗了,衣裳换下来扔到了火盆里,就连那特意买回来做道具的高蹺也扔到火盆里跟著衣裳端到院子里一块儿点火烧了。 折腾了快小半个时辰,確定这些东西都毁了,钟璃疲惫地打了一个哈欠,洗漱了一下爬上了床,没一会儿就睡著了。 她呼吸平稳后,莫清曄缓缓睁开了眼睛,眸色复杂地看著她,安静无话。 钟璃安安稳稳地睡著了,莫家这边却是一晚上鸡飞狗跳没能消停。 虽然那骇人的铃声和人影没了,可莫家人这一晚上受到的惊嚇並不轻。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了,平日里嘴最快的莫大嫂实在没忍住,问莫老大:“孩儿他爹,你开门看看到底是个啥啊?为啥你……” “血……” 莫老大仿佛又想起了眼前的一片血淋淋,哆哆嗦嗦地比划了一大片,说:“都是血……浑身都是血……血淋淋惨白的一片……那肯定不是人……是鬼……是鬼……” 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一些的莫家眾人因为他这番话立马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慌当中。 老爷子虽然想斥责几句,可这情形他自己也是看到了的,话到了嘴边就想起那幅骇人的画面,跟舌头被猫叼走了似的说不出话。 越是上了年纪的,越是对鬼神一事深信不疑。 老爷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认可了莫老大的说法的。 莫老大勉强维持著冷静,一脸后怕地说:“爹,咱家这怕是招惹了什么不乾净的脏东西,要不咱去请人来给看看吧,那东西明显是来找啥的,昨儿个晚上虽然没伤人,可照著这样下去,单是惊嚇也受不住啊!” 莫老大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提醒了老爷子,老爷子拧著白的眉毛想了想,说:“那声音,到底是在喊什么?是不是让还她啥?” 莫大嫂脑中灵光一闪,说:“铜钱!我听见喊的是铜钱!” 莫老大也是一脸的恍然,点头说:“没错,就是铜钱!让咱还她铜钱呢!可咱家哪儿有她的铜钱?这到底咋回事儿啊?还是找人来看看吧。” 老爷子跟莫老大商量著请先生来看看,老太太见了,浑身的肉都打了一个冷战,脸上一点儿人色也没了。 第179章 要命的惊魂铜钱 老太太这一天一夜过得实在煎熬。 白日里吃了一顿好的回来就接连拉肚子,睡著以后从不做梦的她梦魘不断,几乎就一直都没真的睡好,后半夜又被这鬼声惊醒,这一串接著一串的,就是她从钟璃家回来后发生的,这么巧合,她想不多想点儿啥都困难啊! 莫春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脸菜色地往老太太身边凑了一下,低声说:“娘,你睡著做梦了吗?” 老太太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莫春:“难不成你也梦魘了?!” 莫春一听瞳孔狠狠一震,茫然地张大了嘴无法言语。 眼前的诡异已经超乎了莫春的想像,她的想法不由得跟老太太的朝著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老太太惊恐之下又是震怒,想也不想地就要往钟璃的头上扣屎盆子,恶狠狠地磨牙:“肯定是钟璃搞的鬼!一定是她!如果不是她存心害我们,我们怎么会这样?!我这就去找她算帐!” 老太太一时激愤忘了这事儿要低调,这话一嚷嚷出来就眼睁睁地看著老爷子脸色变了,锅底似的,黑压压的一片。 老太太被莫春狠狠地拽了一下这才回过味儿来,一脸心虚地梗著脖子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老爷子阴沉沉地说:“你的话啥意思?你再给我说一遍。” 老太太不想说却又不敢不说。 挣扎了半天,到底还是没抗住,哼哼唧唧地说:“没啥,就昨天,我跟春从钟璃家跟前路过,钟璃做好了饭就要我们进去一块儿吃,我想著我这个当婆婆的吃儿媳妇儿一顿饭算不得啥,就坐下吃了,可没想到……”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恶狠狠地说:“可回来我跟春就都拉稀了!拉得翻肚子倒肠子的!肯定是钟璃弄……” “闭嘴!你是不是又想说钟璃给你下药了要害你性命?!” 老爷子简直就是怒不可遏地在吼:“你別以为我不知道昨天你带著两个孙子一块儿去的!两个孩子吃了都啥事儿没有,怎地就你跟春拉稀了?到底还有啥事儿是瞒著我的,还不赶紧给我交待清楚!” 老太太还想著不交待,莫春到底是年纪小,受了这接连的惊嚇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泣不成声地说:“铜……铜钱……我们还拿了钟璃家里掛……掛著的铜钱……” 老爷子这会儿一听到铜钱两个字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听了更是怒火中烧,狠狠地抽了老太太一巴掌,咬牙切齿地说:“还愣著干啥?!赶紧去把那拿来的铜钱拿来给我瞧瞧!” 老太太猛地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都懵了,正想撒泼跟老爷子干仗的时候却听到老爷子说:“你没听昨天晚上那东西要的是啥吗!一样的东西两个孙子吃了没事儿就你跟莫春有事儿,说不定原因就在你们拿的这铜钱身上!还不赶紧去拿!” 老太太一听顿时觉得不得了了,也顾不得撒泼了,屁滚尿流地就去翻自己藏起来的铜钱。 铜钱依旧是用莫春粉色的那块手帕包著的,一倒出来,老爷子看清后脸色越发难看。 这铜钱的正中,每一个都点著血红的硃砂! 硃砂是干什么的? 镇邪驱鬼的! 老爷子看了一眼连碰都不敢碰,忌惮地將那些铜钱往旁边用力一推,压抑著怒火一字一顿地说:“春,你来说,昨天究竟咋回事儿?你知道的,一个字儿也別漏,赶紧都给我说清楚了!” 莫春这会儿看清了那铜钱上的硃砂也彻底嚇破了胆子,哭著说:“我跟娘回来就开始拉稀,晚上倒床上就睡著了,可睡著以后就一直做噩梦,好不容易被吵醒,就是闹鬼那会儿了……” 老太太这会儿也嚇坏了,不用老爷子逼迫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哆嗦著嘴唇乾巴巴地说:“我……我也梦魘了,闭上眼睛就一直有黑影躥……我以为……” 老爷子忍无可忍地说:“你以为你以为?啥是你以为?这钱是干啥用的你知道吗就抢著往怀里揣?你这贪心的老太婆给家里惹大麻烦了知不知道!这家人迟早被你这糊涂鬼给害死!” 怒火攻心的老爷子吼了面色惨白的老太太一通,闭了闭眼竭力压制著心里的惊恐,说:“春,这钱你们是在老三家哪儿得来的?具体都在啥位置?把你记得的都告诉我。” 莫春不敢有半点隱瞒,一边哭一边说清楚了地方。 老爷子越听越来气,最后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连莫春也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糊涂!你们糊涂啊!这掛门上辟邪压桌底墙角是为镇压,这样的钱你们也敢伸手?!你们把这钱拿了回来,那镇压著的脏东西也跟著来了!你们这是害得全家鸡犬不寧啊!” 老爷子难得的震怒一人一巴掌抽下去几乎把老太太和莫春抽得没了生气,莫春木訥地张大了嘴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 莫大嫂一旁看著恼怒又发愁,忍不住说:“爹,按您说这钱要不得,可这都拿回来了,咱应该咋整?” 莫老大也压著怒火说:“是啊,总不能就任由著那脏东西在咱家嚇人吧?娘你也是真是的,怎地见著人家东西就想拿?现在好了,把家里折腾成了这样,谁也別想安寧!” 老太太理亏又害怕,瑟缩著脖子坐在地上,脸上眼泪鼻涕糊作了一团,完全没了头一天去又吃又拿的囂张劲儿不说,可怜又可恨。 她都顾不得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抓著老爷子的裤腿,哭著说:“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这钱是做这样使的,那我就是猪油蒙了心我也不敢拿啊!老头子你想想法子,你一定要想想法子,不然咱这一家人可就完了!” 老爷子这会儿几乎恨不得打死这个惹是生非的老太婆,却又不得不硬著头皮说:“法子?我能想啥有用的法子?这钱既然是从钟璃那儿得来的,咋处理她指定清楚,老大,你家两口子別耽搁,亲自去一趟,把老三和他媳妇儿请过来,就说我有事儿跟他们商量,至於应该咋整,等人到了再说!” 莫老大两口子听了想也不想立马站起来就往外跑,这么个嚇人的东西在自个儿家里,谁能不怕啊! 老爷子心里实在气不过,看了一眼那触目惊心点著硃砂的铜钱,踹了莫春和老太太一人一脚,重重地扔下了一句:“你俩就在这儿等著,一会儿老三和钟璃来了,你俩先主动认错,钟璃说啥你们就照做,记住了吗?!” 老太太听了有些不服气,忍不住呛声:“那钟璃要是刻意刁难我难不成也要照做?我才是她婆婆我……” 老爷子按耐不住反手又抽了老太太一下,恨铁不成钢地说:“蠢妇!都啥时候了你还想著自己的婆婆架子?非要把一家人的命折腾没了才学得会老实是不是!” 老太太被这话嚇得一僵,吶吶地张了张嘴没敢再吭声。 老爷子看她实在糟心,狠狠地跺了一下手里的烟杆,警告道:“不想害得一家人没了性命鸡犬不寧,就按她说的做!否则你立马就给我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我莫家容不下你这样的蠢货!” 第180章 鬼仙附体的铜钱 莫老大两口子饱受惊嚇,一路神色惶惶地朝著钟璃家跑的同时,钟璃也慢悠悠地起床了。 钟璃猜到闹了昨晚那么一出今儿肯定有人会来找自己,提前把毫不知情的莫清曄喊了过来,仔细地跟他叮嘱:“回头若是有人来问咱家那些铜钱是用来干啥的,你就说不知道,別的有我来说,记住了吗?” 莫清曄什么都知道,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脸认真地点头,重复说:“好,我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满意地笑了,点头说:“对,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叮嘱好了莫清曄,又起来开始往脸上扑腾东西。 除了惨白的粉,她还在眼睛下边用眉笔划拉了一圈,用手指晕开,看起来眼下黑青一片,就跟很多天没睡好一样。 莫清曄静静地坐在一旁看钟璃折腾,艰难地忍著笑,什么也没说。 没一会儿,莫老大家两口子总算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地方,可昨晚受的惊嚇实在不小,这两人连门都不敢进,站在门口扯著嗓子小心翼翼地喊:“老三!钟璃!你俩在家吗?” 钟璃示意莫清曄去开门,自己不慌不忙地將化妆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门打开,莫老大一看莫清曄,什么也顾不得了,急急地说:“老三,你媳妇儿呢?赶紧把你媳妇儿叫出来,我有事儿跟她说。” 莫清曄这个呆子,耿直得让人噎气,憨呼呼地说:“大哥跟我说就行,我会告诉阿璃的。” 莫老大一阵没好气,痛心疾首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跟你说有啥用?你知道个啥!赶紧把你媳妇儿叫出来!”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阿璃在里边,你们要进来吗?” 莫老大正想跟著他往里走,却被一旁的莫大嫂狠狠地拽了一下。 莫大嫂直接把这儿当成了狼窝,死活不肯迈出那一步,悻悻地说:“老三啊,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赶紧把钟璃叫出来了,这次真的有急事儿!赶紧啊!再晚了怕是要出人命了!” 莫清曄把门敞著,结果看这两人也不进来,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说:“哦,那你们等著。” 莫清曄转身走了,莫老大两口子急得要死又不敢催促,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钟璃跟莫清曄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莫大嫂一看钟璃立马就扑了上去,见著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钟璃的手,带著哭腔说:“弟妹啊!你可赶紧跟我归家一趟吧!家里出大事儿了!” 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不解地问:“大嫂这是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闹鬼这种事儿,莫老大家两口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不管钟璃怎么问,他俩就是一口咬死了回家再说。 钟璃装作为难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眼看著莫大嫂快要哭了,这才点头说:“行,既然是有事儿,我跟大哥大嫂走一趟便是。” 莫老大两口子这才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忙不叠一路小跑著在前边带路,看钟璃和莫清曄慢吞吞的样子想催促又不敢开口,一路上表情都精彩得不行。 终於到了莫家,还没进门,莫老大就扯著嗓子在门口喊了一声:“爹!我把老三家两口子请回来了!” 屋子里,坐立难安的老爷子闻言立马站了起来,连平日里最计较的地位身份也顾不上了,加快了步子往外走,嘴里还说:“来了好!来了就好!赶紧进屋来坐下再说!” 钟璃和莫清曄第一次享受到老爷子如此热情的招待,一时之间还颇为有种不適应的受宠若惊。 一行人进屋坐下,老爷子对著莫老大使了一个眼色,莫老大立马就会意跑去把门紧紧地关上了。 钟璃將这些人强忍著的惊惧尽收眼底,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脸上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静静地坐著也不说话。 老爷子原是想等著钟璃先开口询问,然后再顺理成章地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的。 可钟璃就跟嘴上抹了浆糊似的,进门后打了声客套的招呼后就不再开口。 莫清曄是个傻子,他说不说话没用。 老爷子心里著急,暗示了几次见钟璃都不接茬,一咬牙索性就说:“老三媳妇儿,今儿把你叫过来,是有个事儿想要跟你说说。” 钟璃反应慢半拍似的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老爷子,说:“啥事儿?” 她一抬头,老爷子一看她那气色极差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更是觉得那作用不明的铜钱极为晦气,什么架子都顾不上了,赶紧说:“我听说你家里有一些点了硃砂的铜钱,那铜钱是起什么用的?你上哪儿弄来的?到底咋回事儿,你仔细跟我说说。” 钟璃一听老爷子这时候还跟自己耍心眼兜圈子,心里冷笑了一声,姑奶奶今儿嚇死你们这群瘪犊子! 她迟疑了片刻,露出了发愁惊慌的表情,低声说:“爹,这事儿可轻易说不得,我也做得隱蔽得很,你是如何知晓的?” 老爷子一看她这神色更觉不对,心急火燎地说:“都啥时候了你还跟我藏著掖著!还不赶紧把那铜钱的来路用处给我说明白了!” 钟璃被嚷了,似乎有些不悦,皱了皱眉不以为然地说:“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我在县城里碰上个有名的道士,我请那道士给清曄算了一卦,道士说清曄这心智不全的毛病是幼时受惊丟了一魂,想要把这一魂找回来,就要请一个鬼仙回来供著,鬼仙供养的时间长了,丟了的这一魂就能找回来了,届时清曄自然就能恢復到与常人无异,只不过那鬼仙不是凡间物,身上阴气太重,压制不好便会成害人的脏东西,为了镇压那戾气重的鬼仙,那道士给了我一些点了硃砂画了阵法的铜钱,让我回家后按他的指点將铜钱安置在家中的各个方位,这样就能確保供养的鬼仙只治病不害人。” 老爷子似乎是觉得荒谬,难以置信地说:“这样的话你也敢信?!” 钟璃理所应当地点头,问:“我为什么不信?” 老爷子赤红著眼珠子瞪著钟璃不说话。 钟璃若无其事地说:“那道士说了,只要供养得好,那是决计不会出差错的,反正若是能把清曄的病治好那就再好不过,就算是治不好,那也没啥损失啊。” 老爷子被她这一番胆大妄为的说辞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指著她的手指头都在抽风似的哆嗦。 暴脾气的莫老大忍不住了,呛声说:“说得好听是鬼仙,可说到底那不就是个厉鬼!钟璃你好大的胆子!这样的厉鬼也敢往家里请,你就不怕哪天半夜就没了性命!” 钟璃不悦地皱了皱眉,说:“大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我往自个儿家里请神还是请鬼,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儿,我一没祸害別人二没影响別家,我自己的事儿,与旁人何干?就算是要受反噬要死人,那也死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係!” 莫清曄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快速地抿了抿唇,无视了眼前的这些人,拉著钟璃的手小声地说:“阿璃不会死的,不准瞎说。” 钟璃本人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儿半点不信,信口开河胡诌嚇人没一点儿心理压力。 第181章 骗人又不要钱 她安抚性地拍了拍莫清曄的手背,看著一群瞠目结舌的人,苦著脸说:“不过昨日我就发现那镇压的铜钱不翼而飞了,家里找了无数遍怎么都找不著,昨儿个夜里,没了那铜钱镇压,家里折腾了一宿没能安生,而且道士给我铜钱的时候就说过了,那鬼仙一半留守家中,另外一半俯身於铜钱,丟了的铜钱倒是没多少,只是那丟了的铜钱上还附著鬼仙的半体,这一个不好,那就是要出人命的。” 钟璃说完,老爷子阴沉著脸还没吭声,在里屋已经嚇得魂不附体的老太太就忍不住冲了出来,惊骇著脸將桌子上用手帕包著的那些铜钱狠狠地往钟璃的怀里一懟,说:“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你赶紧拿著回去!赶紧拿著回去!” 钟璃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抓著那包著铜钱的手帕,明知故问,惊讶地说:“娘,你这是怎么了?怎地脸色如此难看?” 老太太挨了老爷子一巴掌,一边脸肿得高高的,另外一边蜡黄青灰毫无生气,平心而论,就老太太这副尊荣,比钟璃昨天的扮相看起来还像厉鬼…… 老太太当真是嚇得破了胆,这会儿什么也顾不上了,声泪俱下地说:“你说的铜钱都在这儿了,你赶紧拿回去吧!赶紧带著滚!” 钟璃听了差点没气得笑出来。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偷別人家的东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 钟璃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嚇嚇这老太太,仿佛屁股底下掛了千斤顶似的坐著一动不动,半信半疑地看著手里鼓鼓囊囊的手帕,疑惑道:“娘,我这丟了的铜钱咋会在你这儿?我跟清曄找了一天没找著,我俩险些以为家里来了贼,还想著实在不行下午就要去报官了呢!” 钟璃三言两语將老太太说作了贼人,老太太自己理亏又害怕难得地缩著脖子没敢吭声。 老爷子阴沉著脸,忌惮地看著钟璃手里的铜钱,说:“你娘一时犯了糊涂,就把这些铜钱拿回来了,既然这铜钱有那样的用处,你就將铜钱都带回去就是,只是……” 老爷子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似乎是恼怒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咬牙切齿地说:“这神鬼一事向来诡异,这世上就没有不害人的厉鬼,你既信了那道士的话,以后就好自为之吧!” 钟璃一听老爷子这避重就轻的口气,忍无可忍地撇了撇嘴,说:“爹,这既然说了是鬼仙附体的铜钱,轻易就移动不得,既然被人动了,那处理的法子哪儿还能像你说的那么轻巧,就算是我把这铜钱带回去了,那也是不成的,那鬼仙一半附体在这铜钱上,铜钱在哪儿就在哪儿,这铜钱既然被带到这屋子里来了,那鬼仙的一半自然就在这屋子里住下了,鬼仙落脚,寻常法子哪儿能轻易请得动。” 莫大嫂听了半天好一阵心惊肉跳,实在是忍不住了,尖锐地问:“那还要咋整?!你带回去都不行还要咋整才行啊!” 莫老大也急急地说:“是啊!这有个厉鬼在家里哪儿能安生?钟璃你这么说指定是知道法子,到底应该咋整你赶紧跟我说说!这是要命的大事儿啊!” 钟璃为难地看了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眼,没有开口。 老太太实在是怕得不行,狠狠一咬牙,厉声说:“都说了这是要命的大事儿,你还这么支支吾吾的干啥?!赶紧说个明白!今儿你要是说不明白,我这就掐死你让你给我陪葬!等这事儿过去了,老娘再找你算帐!” 钟璃闻言似乎也动了怒,重重地將那包著铜钱的手帕狠狠往地上一砸,没好气地说:“娘,你这话说得稀罕,这鬼仙我是请到自己家去的,铜钱我按道士的指点掛的,我让你拿了吗?你自己贪心拿了这镇压的铜钱,怎地到了现在还想著要找我的麻烦?难不成在你眼里,我钟璃就当真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了?!” 钟璃似乎是气得不轻,泄气似的將地上的手帕踢得散开了,里边的铜钱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阴沉著脸狠狠地说:“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別想消停了!大家一块儿死!反正得罪了鬼仙也没了活路,能有这么一大家子人陪我上路我钟璃也算是值当了!” 钟璃这话一出,不仅老太太惊呆了,就连一旁的老爷子和莫老大家两口子也嚇得不轻。 听钟璃这意思,是要命的啊! 她是知晓解决法子的,可万一钟璃自己都不想活了,那剩下这些人哪儿还能有活路?! 莫大嫂嚇得软了腿噗通一声跌到了地上,涕泗横流手脚並用地爬过来抱住了钟璃的裤脚,哭喊著说:“钟璃啊!你一句去死说得轻巧,可嫂子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啊,你这个做三婶的,难道就忍心眼睁睁看著两个侄子惹上这样的塌天大祸?弟妹你发发善心,你救救嫂子一家性命吧!那铜钱是娘和春偷拿的,跟我们一家可没有半点儿干係!我们是无辜的啊!” 莫老大也惊恐地说:“是啊弟妹,你別动怒,这事儿好说好商量,不管咋说,人都得活著才能有指望啊!” 看钟璃阴沉著脸不为所动,莫老大赶紧碰了愣愣的莫清曄一下,火急火燎地说:“老三你愣著干啥!赶紧劝劝你媳妇儿啊!” 莫清曄傻乎乎地看了钟璃一眼,耿得让人胸口痛地来了一句:“我听阿璃的,阿璃去死我就去死,我不怕。” 这个愣头青一句话,差点给绷著脸的钟璃逗笑了。 钟璃似嗔似怒地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胡说。 做戏就要做全套。 好不容易给这家人的胆子嚇破了,不借著这个机会狠狠地给他们一次教训,那之前的一通不就白忙活了? 钟璃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肯让步,最后连老爷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狠狠踢了趴在地上的老太太一脚,说:“看你说的什么混帐话!这事儿本就是你跟春做错了,哪儿能怪得著钟璃?!无知蠢妇一天就知道瞎咧咧!还不赶紧给钟璃赔不是说你错了!” 老太太还没说话,老爷子就扭头衝著莫春在的地方喊:“莫春!赶紧出来给你三嫂赔不是!给老子滚快点儿!” 莫春昨夜心惊肉跳了一晚,这会儿浑身都是软塌塌的,在里边听见了钟璃的话更是嚇得魂不附体,勉强支撑著出来了不用旁人说,忙不叠地就跪下抱住了钟璃的另外一只裤脚,声泪俱下地说:“三嫂,这事儿是我一时糊涂迷了心做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宽容我一回吧,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敢再做这样的事儿了,三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钟璃似乎是想走,可两条腿被莫大嫂和莫春一人一条抱著,怎么也动弹不了。 她苦著脸咬牙说:“小姑,大嫂,不是我狠心,主要是娘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就算这事儿过了,娘也是要我性命的,我左右是活不了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慈悲的?娘都不给我活路了,別人还能不能活与我何干?!” 莫春和莫大嫂听了这话立马慌了神,齐刷刷地回头看著老太太,表情几乎是痛心疾首了。 莫春:“娘!你別犯糊涂了!这是要命的事儿啊!” 莫大嫂哭得都打嗝了,哭著说:“是啊!娘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想想两个孙子啊!大宝二宝今年才几岁,怎地就要摊上这样的事儿啊!” 老太太本就没了胆气,先前之所以说那样的话也不过是恼怒之下的失言,心里其实早就后悔了。 谁不怕死? 老太太好不容易媳妇儿熬成了婆,自觉正是要享受的好时候,她哪儿能不怕死? 第182章 漫天神佛我都不信 老太太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嚇得一激灵起了一身的冷汗,哆哆嗦嗦地说:“钟……钟璃……这事儿是我做得不对,你只要能把法子告诉我,我……我以后保准不会再上你家去了,之前从你家拿的东西我也都还给你,你……你別想不开害这一家的性命……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老太太不住地说著我错了,一张老脸上惊恐和后怕和眼泪鼻涕交织成了一层阴影,白的头髮散乱一团身上也灰扑扑的不成样子,狼狈又可笑,可怜又可恨。 老太太再可恨,钟璃看了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於心不忍。 她妥协似的闭了闭眼,嘆气说:“娘,我自认为对得起这一家,没害过谁也没动过害人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你一直在逼我的。” 如果不是被逼得急眼了,她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磋磨人。 莫清曄捕捉到了钟璃眼里一闪而逝的不忍,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笑了笑。 阿璃哪儿都好,可就是太过心软了。 心软的人,往往都是先让步的那个。 有了老太太的话,钟璃没再坚持说大家一起去死的话,冷静地坐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那道士给我铜钱时就说过,这铜钱镇压著的是千年难见的厉鬼,戾气重轻易化解不开,那铜钱也决计碰不得,可若是碰了,解决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碰了这铜钱的人,吃素祷告一个月,一人抄写超度的金刚经十份,每个月十五的时候,將抄写好的金刚经放在屋子西北角的位置跪著烧了,十本金刚经足数了,便能化解沾染到的晦气,人也能无碍。”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懵了,哑著嗓子说:“可我不会写字儿啊!那劳什子金刚经是个啥玩意儿?咋抄啊?!” 別说写字了,就是自己的名字老太太也是不认识的。 莫春也是一样的,一听顿时头大了一圈,苦哈哈地说:“这我连字都不认识,我咋抄?不抄是不是就不行了?” 钟璃一脸凝重地点头,说:“不抄不行,而且得亲手抄,想要化解戾气,最要紧的就是抄的金刚经,金刚经是佛门的宝典,最是能压制阴气鬼物,至於不会写字,那也不是没法子,比著经书照抄就是了。” 就跟怕这两人不信似的,钟璃说:“別说你们了,我家昨天晚上丟了这铜钱也是一宿没消停,我回去也得按这个法子做,我也不识字,但是只是抄写,照猫画虎总该是会的,比划著名將这金刚经抄完了,自然就没了性命之忧了。” 钟璃说完,欣赏著莫家母女俩的一脸愁苦,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在心里哈哈大笑。 金刚经號称佛门宝典,厚度可比擬前世的新华字典,而且重点是通篇没图,全是字! 別说是不识字不会写字的人了,就是那识字的,抄写这玩意儿一遍也得好长时间。 比著划拉十遍。 钟璃看向莫家母女的目光简直一时间都带上了不明显的同情。 这不抄上个大半年,只怕是不行了。 有了这大半年的教训,想来这不安分的母女俩也不敢轻易再作妖了。 钟璃压抑著上扬的嘴角,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一副很正经很严肃的样子,莫清曄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在戏弄人,神色微妙地眯了眯眼,心中好笑半声不吭。 莫家人不明白这金刚经到底是什么,愣够了,莫大嫂才疑惑地说:“那这金刚经到底应该在哪儿才能找著?咱这也没听说过啊!” 老爷子到底年纪大见识多一些,瞪了莫大嫂一眼,沉沉地说:“这法子可行,我年轻时候在县城里帮工,时常听说那些富人家的太太都是抄经书祈福的,想来这种就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钟璃若是说什么劳民伤財伤筋动骨的解决方法,老爷子指不定还要怀疑一下。 可钟璃这法子半点儿不涉及钱財利益,只是让人吃素抄经书,老爷子一听当即就信了全套,认真地说:“既然如此,那就按钟璃说的做,回头就去买上笔墨纸回来放著,那金刚经也想法子去找来,春跟你娘也哪儿都別去了,就在家里安生地待著抄经书!” 老太太和莫春脑子里嗡嗡的,啥主意也没了,只能是老爷子说一句点一下头,钟璃说什么是什么。 说完了解决的法子,钟璃就说要將这惊动了的鬼仙请回去,莫家没人敢留她,眼巴巴地赶紧给她送出了门,直到人捧著那晦气的铜钱走远了,这才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 可算是把这要命的瘟神送走了! 钟璃出了莫家大门没多远,脸上的凝重阴沉就散了个一乾二净,抓著莫清曄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哈哈哈地笑出声儿来。 莫清曄一看她那狐狸似的得逞笑容有些好笑,说:“阿璃这么开心吗?” 钟璃想也不想地点头:“当然啊,你想,我今儿这么一胡诌,他们都信了咱家里还供著一个鬼,以后別说是自己找上门来了,就算是我们上门去请,他们也不会来的你信不信?” 莫清曄眨了眨眼,说:“那咱们家里真的供著一个鬼吗?” 钟璃顿了顿,认真地看著莫清曄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莫清曄同志,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鬼,那也是人心中的暗鬼,所以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那些都是我胡诌出来嚇唬旁人的,你可一句都不能信。” 莫清曄听到这番话心中猛地被触动了一下,嗓子莫名的有些发涩,低声说:“阿璃不信世间有鬼?” 钟璃轻笑点头,说:“就算真的有鬼神之说,恕我直言,鬼神哪儿有人心可怕?这世上害人的鬼闻所未闻,害人的人却是从未少见,人比鬼可怕多了。” 莫清曄忍不住抓紧了钟璃的手,执拗地盯著她的眼睛,问:“那神呢?阿璃信神吗?” 钟璃被他的话逗乐了,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笑著说:“不,我不信。” 钟璃笑容坦然自信,眉眼间仿佛还透著难以言喻的一股洒脱,神情平淡温和,淡淡地说:“我不信神佛,不信鬼怪,因为这世间唯一能值得我相信並且为之努力的,只有我自己。” “我只相信自己,我的信仰也是自己,只要我坚持自己想做的,那这漫天神佛也只能为我让步,世间鬼怪也无所不侵,这人世间唯一能让我坚信的,只有这个。” 钟璃伸出白嫩的指尖,似轻又重地点了点莫清曄的心口,莫清曄只觉一阵心跳如鼓,听到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说:“一颗真心。” 第183章 惹狗烦的莫清曄 钟璃煞费苦心地弄出了铜钱鬼仙附体这一出后,先前无比烦人的莫家母女终於消停了。 这两人被嚇破了胆子,不敢再作妖不说,一提出钟璃那个住著一个厉鬼的家就立马色变,为了保住一家人的小命,任劳任怨地窝在家里,绝望又痛苦地用非常诡异的握笔姿势,虔诚地比著钟璃特意送来的一大本金刚经抄写祈福。 她俩都是不会写字的,金刚经上密密麻麻的字符一个不认识,要想全部抄下来还要抄十遍,其中过程简直就是相当於人间炼狱,苦不堪言。 莫老二长年累月的在林子里住著消息不灵便,不知前因,事情过了好几天,回莫家给两个老人送吃的的时候发现老太太和莫春都在抄什么,惊讶得好奇问了一句,这是画的啥玩意儿。 结果话一出口,他就看到莫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老太太一脸后怕地警告他:“別胡咧咧!这是能驱邪镇鬼的宝贝,哪儿是你这样的莽人能隨便瞎说的!” 莫老二被训斥得一头雾水,留下了带来的东西就走了。 去钟璃家送鸡蛋的时候,他神情古怪地提起了这事儿,苦笑著说:“娘也不知是怎地了,我听说她现在整日饭也不做了,没日没夜的在屋子里抄什么镇邪的宝贝,就连春也这样,她俩这样胡闹,爹和大哥竟然也没说啥,还真是怪了。” 钟璃心知肚明这是为什么,好笑地抽了抽嘴角,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总要给自己找一点心理寄託,总之有正事儿忙活总比没事儿干强,二哥说是吗?” 莫老二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只是单纯地觉得老太太抄那什么宝贝也挺好的,起码这样的话,就没空折腾人了。 莫老二那茫茫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说:“对了弟妹,我先前回去的时候爹跟我说,再过十天就是春那未来夫家要来送聘礼的日子了,让我跟你说一声,你要是有空,到时候就过去搭把手,不行去捧场吃个饭也成,再怎么说,咱也是一家人,妹子要出嫁了,你这个当嫂子的不露面旁人说起来也不好听。” 莫老二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闪烁,钟璃一眼就看出了微妙,似笑非笑地说:“二哥,这话当真是爹让你跟我说的?” 钟璃之前故弄玄虚地整了一出供养鬼仙的事儿后,老爷子觉得钟璃这一家子实在晦气不祥得很,在莫家下了一个绝对不可违抗的命令。 那就是谁也不准到钟璃家来,谁也不许招惹她。 莫春夫家来下聘是莫家的喜事,这样的喜事,老爷子应该不会想要看到她这个不祥之人才对吧。 被钟璃说中了真相,莫老二的神色越发尷尬了。 事实上老爷子的原话是让他离钟璃一家远点儿,省得哪天平白丟了性命都不清不楚的,虽然提了一句莫春下聘的事儿,可让不让钟璃去,却没说清。 莫老二总觉得,老爷子好像在忌惮钟璃。 可到底在忌惮什么,他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不过他性子憨直,说这话也没別的意思,索性就直接说:“那什么,爹的原话倒不是这个,只不过意思大致是相同的,我脑子笨弟妹你也別跟我计较,只不过我觉著你跟老三还是应该去一趟,不管咋说,走一趟总归是全了礼数,日后別人想挑刺也说不出啥。” 钟璃接受了莫老二的好意,淡淡地笑了笑:“行,我听二哥的,到时候我跟清曄去一趟便是了。” 莫老二鬆了一口气,这才转身走了。 莫清曄靠在一旁的树干上,脚底下踩著不服气不住嘴里嗷呜嗷呜的进宝。 进宝吃得好,长得也比寻常的狗崽快,虽然只有两个多月大,可看起来已经不比普通四五个月大的土狗小多少。 平日里放风的时候,这小崽子虽然年龄小,可只要一出门,那必然是雄赳赳气昂昂,无论別的狗是大是小,一律要衝上去挑衅一番的囂张小霸王级別的存在。 然而这村里狗界的霸主,到了莫清曄的脚底下就是个无论如何怎么也没法逃脱莫清曄魔掌的可怜娃。 莫清曄是个討狗厌的討嫌人。 只要进宝翻身爬起来了,他立马就用脚尖又压它一下,把进宝弄得再度倒下去,然后抬脚任由著进宝挣扎著爬起来,趁著进宝的四条狗腿还没站稳,又是出其不意的一脚下去。 哐当一声,进宝胖乎乎的小身子又吧唧一下倒在了地上,圆鼓鼓的狗肚皮上还多了一只泰山压顶似的大脚,怎么努力扒拉自己的四肢都爬不起来。 进宝速射炮腿短力气小,气势却半点儿不怂,仗著钟璃在一旁,不服气地瞪圆了黑溜溜的眼睛瞅著莫清曄,嘴里不住地嗷嗷。 钟璃见他都玩儿了这么久了还没放过进宝的意思,头都大了一圈,头疼地说:“莫清曄,你有完没完?” 进宝昨天晚上调皮,扯坏了钟璃之前给莫清曄做的那件衣服上的绣样,莫清曄一看就急了。 今儿一早起来他就在折腾狗,这会儿都中午了,还折腾呢…… 钟璃发现可怜的进宝就没能成功地爬起来超过三分钟过。 莫清曄听钟璃替进宝说话,不满地撇了撇嘴,说:“阿璃就是偏心,这小崽子扯破了我的衣裳,阿璃也没怎么罚它,我不过是逗它玩儿会儿,阿璃就说我。” 只要不涉及进宝,莫清曄什么都好说。 一旦涉及跟他两看相厌的进宝,他就说什么都不行了。 钟璃一看这人一脸委屈的样子,脑子就一抽一抽的疼。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地就撒娇卖萌切换如此顺畅? 更要命的是她还就吃莫清曄这一套…… 钟璃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救了,无奈地一摆手,说:“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我说不过你。” 莫清曄听了得意一笑,脚尖一动,又把好不容易趁他不注意爬起来的进宝踩到了地上。 进宝嗷呜一声,摊平了四肢装死似的摊著不动了。 钟璃见状,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实在看不下去了,眼不见为净地转身进了屋子。 莫清曄笑眯眯的目送著钟璃进去了,回头看向进宝的目光隱隱透著些许狰狞。 “狗东西,没人给你撑腰了,看你还敢不敢扯我衣裳!” 第184章 双皮奶 莫清曄在外边不择手段地欺负狗,钟璃也是意味深长地冷笑一下在里边捣腾药罐子。 不一会儿,莫清曄就听到钟璃温柔地喊了一声:“莫清曄,进来吃药。” 莫清曄当即如遭雷劈一般僵硬在了原地。 钟璃似乎猜到了他的反应,声音猛地往下低了一个度,冷冷地说:“你是要自己进来老老实实地把药喝了,还是我端著出去撬开嘴灌。” 钟璃看似给了一个选择题,实际上这是一道送命题。 莫清曄没法选。 也不敢选。 莫清曄苦哈哈地苦著一张脸垂头丧气地进了屋子,接过钟璃递过来的药碗就想杀人。 钟璃看著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 许是幼时在莫家实在没吃过什么甜的,莫清曄本人对甜食有种让钟璃难以理解的偏爱,当然,喜好甜的,也意味著他特別怕吃带苦味的东西。 只要涉及到吃药这个问题,莫清曄表现出来的牴触就是令人震惊的强大。 原本老实的人,心眼儿也突然变得特別得多,说是一会儿喝一会儿喝,一会儿只要钟璃不注意,他就能立马扭头把药给倒了。 钟璃盯得紧他三天一次的药就能不断,盯得稍微鬆懈一些,后院那棵可怜的树估计就要被这药毒死了。 不过钟璃觉得这药是有用的。 因为她觉得,自从吃药以后,莫清曄的行为逻辑明显比没吃药的时候强很多,这当然有莫清曄在钟璃面前掩饰的程度小了一些的缘故,然而钟璃將这个归结於药的作用,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盯紧他一顿不落地按时吃药。 莫清曄如果知道自己表露出来的转变会让钟璃有这样的想法,他一定会装得比吃药前还要傻…… 捏著鼻子苦著脸一口將黑漆漆的药汁灌了下去,莫清曄的俊脸彻底皱成了褶皱扒拉的包子,仰著脖子喊:“苦!太苦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往他张大的嘴里塞了一块儿果脯,说:“別嚷了,这药吃了对你有好处,听话。” 莫清曄鬱闷得飞快將嘴里的果脯嚼碎了咽下去,啊的一声又张大了嘴,示意钟璃还要一块儿。 钟璃纵容地笑了,又重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儿。 嘴里的苦味散得差不多了,莫清曄这才忿忿不平地说:“阿璃就是不想看我欺负进宝,这是阿璃替进宝报復我呢。” 钟璃听完就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她斜眼打量莫清曄:“呦,你也知道你那是欺负它?” 莫清曄皱著脸不说话。 钟璃无奈,神秘兮兮地对著他招了招手,说:“別鬱闷了,赶紧过来,今儿我带你做个好东西。” 莫清曄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眨眨眼问:“什么好东西?” 钟璃神秘一笑,说:“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钟璃说的好东西,是李铁柱从县城里送来的一些牛奶。 奶牛少见,牛奶在这时候可是稀罕的金贵东西,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不一定能吃得上。 店里的王厨子外出採购时候多认识的人多路子广,知道县令家的一个庄子上养著一头挤奶用的奶牛,这奶牛每日產的奶县令一家也喝不完,他听说莫清曄的身子不好,想著牛奶补身子,就托人辗转了一下,给莫清曄弄了点儿新鲜的牛奶。 王厨子不知道怎么跟李铁柱交待的,李铁柱把这点儿牛奶当成了金子一般宝贵的东西,一路小心护送著给送到了钟璃的手上。 王厨子还托李铁柱跟钟璃说了,以后这牛奶每日都能送来,而且还不用银子,让钟璃只管放心地吃著。 钟璃听了顿感哭笑不得,为王厨子的交友广泛感嘆的同时还不由自主地幽幽嘆气。 谁能想到到了这辈子,牛奶都是金贵的奢侈品了呢…… 莫清曄一看那白的牛奶就忍不住挑眉,下意识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阿璃,这是什么?怎么腥呼呼的?” 羊奶牛奶之类的东西莫清曄都是见惯了的,可这玩意儿,也不是他能接受的。 毕竟这股味儿实在是…… 太上头了。 莫清曄愁得眉毛都在打结,到底应该怎么让阿璃放弃让他喝这个的念头? 钟璃一看他那溢於言表的嫌弃就一阵好笑,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谁说让你直接喝了?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莫清曄慢了半拍啊了一声,说:“不喝吗?” 钟璃翻了一个白眼,说:“这玩意儿直接喝你能喝得下去?” 这种没经过任何加工的牛奶,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腥味,这腥味闻著就让人头晕,钟璃觉得,能直接喝的人大概都是真正的勇士。 钟璃看莫清曄一脸的茫然,耐心地跟他解释,说:“你不是喝药觉得喉咙苦吗?我用这个给你做一个没吃过的新鲜玩意儿,好不好?” 钟璃的新奇小玩意儿实在太多,莫清曄一听就露出了惊喜的神情,忙不叠地点头说好。 钟璃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停。 牛奶分出一半,分別倒在三个同样大的碗里,用蒸笼放在锅上蒸著,然后又拿出了四个鸡蛋,打蛋的时候借著蛋壳顺便就將蛋黄和蛋清分离在了两个碗里,蛋清里加入一些白,塞给莫清曄一双筷子让他端著碗到一边去搅拌,直到白都融化了,然后才又倒了一些牛奶进去继续搅拌均匀。 钟璃找来了一层乾净的纱布,用纱布撑在大碗的边上,將搅拌好的蛋清牛奶过滤了一遍打出来的泡泡,顺便將锅里蒸著的牛奶端了出来放在一旁自然冷却。 没一会儿,蒸过的牛奶表面自然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奶皮子,钟璃小心地用筷子的一头挑起了奶皮子的一端,端起搅拌好的蛋液缓慢地顺著掀起的口子倒了进去。 三碗都弄好,钟璃在碗面上封上一层纱布放进蒸笼,大火蒸的同时,取出了一些提前弄成了果酱的山楂酱出来。 等蒸笼里的蛋液凝固完全不摇晃了,钟璃小心地用帕子一个一个地把碗端出来放在通风口放凉,然后將事先准备好的果酱抹了均匀的一层上去,拿了一个小勺子递给莫清曄,说:“尝尝。” 莫清曄第一次见牛奶还能这么弄,一脸新奇地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顿时眼里一亮。 牛奶的香醇和山楂的酸甜碰撞融合,甜度也恰好,特別合莫清曄的胃口。 莫清曄欣喜地舀了一大勺就往钟璃的嘴边凑:“这是什么啊?好吃!阿璃快尝尝!” 钟璃张嘴把勺子里的吃了,眉眼间莫名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悵然,轻轻地说:“这叫双皮奶,是我……我很久以前吃过的。” 第185章 偌大的一张狗脸 中间隔了两辈子了,钟璃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心想这时间隔得的確是挺久的了。 钟璃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著不自知的落寞,就像是在怀念著什么一样,让莫清曄看了眸光忍不住狠狠一沉,仿佛嘴里的双皮奶也泛著一股言不由衷的苦涩。 莫清曄漫不经心地转了一下手里的勺子,垂眸遮住了眼里翻涌的暗潮,低声说:“阿璃是想起了什么吗?” 阿璃到底有什么秘密,是瞒著我的? 钟璃思绪恍惚之下没看出莫清曄的异样,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后猛然回神,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转眼脸上的悵然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她没什么诚意地隨口敷衍了一句,说:“没什么,就是想到这双皮奶不能过夜,今天做得多了一些,吃完这个你估计就喝不下奶茶了,剩下的这些牛奶一会儿揉面来做馒头吧,明天再给你煮奶茶。” 说在,钟璃像是怕莫清曄再问什么似的,略带仓促地快步转身走了。 莫清曄站在原地,静静地看著她的背影,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钟璃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莫清曄好像在跟自己闹彆扭,是双皮奶事件后的第二天。 三碗双皮奶有两碗都下了莫清曄的肚子,做的牛奶小馒头也一多半是莫清曄吃了的,后来加了茶叶煮的奶茶莫清曄也一碗不落地喝光光,可他就是不笑了,也不主动跟钟璃说话。 往往钟璃问一句,他才勉强应付一句,可钟璃若是不主动开口,他就一句话也不说。 钟璃发现这个情况后,感觉颇为新奇。 这小傻子竟然还知道跟自己闹彆扭了! 长能耐了啊! 儘管钟璃猜不到莫清曄为什么突然就来了小性子,可不得不说,莫清曄这突如其来的小性子还让她觉得挺好玩儿。 那种感觉就像家养的宠物突然有一天就衝著你尥蹶子一样,让钟璃感觉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想逗弄他,看看这人到底能彆扭到什么时候。 莫清曄的彆扭时间比钟璃想的要长得多。 他整整彆扭了八天。 直到第九天,钟璃將赶製出来的新衣裳给他换上的时候,面无表情了好多天的莫清曄才终於露出了一点儿熟悉的笑容。 可笑容转瞬即逝,消失的速度快到让钟璃都颇为惊讶。 莫清曄低头扒拉著身上精致的新衣裳,往常因为带笑而上扬的眼眸也丧气地耷拉著。 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將人拉过来摁著坐下,没好气地说:“莫清曄,你到底怎么了?” 都二十多的人了,这时候开始莫名其妙的彆扭,这人迟来的叛逆期来得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莫清曄没吭声,扭了扭屁股,偏开了身子避开了钟璃探究的视线。 钟璃心里来了气,呵了一声强行扳著莫清曄的肩膀一手抬起了他的下巴,逼著他不得不抬头看著自己,咬牙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几天都这个样子?你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还是在外边被人欺负了?怎么回事儿你说话啊!你这么憋著我怎么猜?” 钟璃一开始是想等著这小傻子自己忍不住来老实交待的,可莫清曄明显比她想像的更能憋,钟璃被他憋到了极限,这会儿已经是忍无可忍了。 听了钟璃带著薄怒的话,莫清曄的嘴角往下耷拉了一下,闷闷地说:“阿璃,你是不是会不要我?” 钟璃听了一下子就懵了。 “这话怎么说的?” 莫清曄死死地盯著钟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有人说,我是一个没用的拖油瓶,阿璃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阿璃,你会扔下我吗?” 莫清曄一点儿也不肯眨眼地盯著钟璃的脸,仿佛不愿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迟疑。 然后他看到钟璃眼里闪过一丝恍惚,像是在犹豫。 莫清曄突然就毫无徵兆地发了狠,用力抓住了钟璃的肩膀,额头抵著钟璃的额头,眼睛对著眼睛,低声问:“阿璃,你回答我,你会不要我吗?” 钟璃身上种种无法解释的神秘,那天钟璃脸上的悵然还有她今日的迟疑,重重交织在一起成了笼罩在莫清曄心头一张挥之不去的阴鬱。 跟钟璃相处的时日越长接触越深,莫清曄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重。 那种一直不知为何出现的惶恐像是在那一天被掀开了口子,让莫清曄越发的不安。 他死死地盯著钟璃,眉眼间流露出的是不再掩饰的野兽一般的执拗和疯狂。 钟璃著实被他这突然的转变弄得一下没反应过来,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为什么会不要你?” 莫清曄半信半疑地看著她不说话,钟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捏著莫清曄的脸,嘆息著说:“我就在这儿,你也在这儿,我不要你的话,我能去哪儿?更何况……” 更何况,她上辈子的骨灰估计都散成空气了,就算是想回,也不可能回得去了。 钟璃压下了眼里不明显的涩意,低声说:“不管是谁跟你说的这样的话,你都別信,咱俩现在才是一家人,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莫清曄听了像是觉得满意了,咧嘴笑了一下,抱住了钟璃纤细得过分的腰,將脸埋在了她的小腹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这是你说的,阿璃,这辈子你都別忘了。”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从哪儿来,你说了这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 钟璃听了他这发狠一般的话心里微微一惊,结果低头就发现莫清曄狠了一瞬又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怎么看,都是那个傻里傻气的小傻子模样。 钟璃心里好笑自己的多疑,拍了拍莫清曄的胳膊,说:“行了,变扭够了就赶紧撒手,还有一件衣服等著你试呢。” 莫清曄依言撒手,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钟璃脸上不怀好意的笑。 他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钟璃拿过来的一件绣著一张大大的狗脸的衣服震得舌头掉进了肚子里。 为什么这衣裳上的狗脸看起来比之前阿璃画的样子还大?! 为什么!!! 第186章 鬼才莫清曄 自从得了那件黑色的精锻绣著硕大的一个狗脸的衣裳后,莫清曄就一直不太开心。 他多次试图跟钟璃抗议,然而並没有什么卵用。 他越抗拒,越不开心,钟璃越觉得有趣。 这狗脸虽然是进宝的,可钟璃自认为自己的画工到位绣工精致,將进宝那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神气劲儿勾勒得活灵活现,还隱隱透著几分可爱。 只要一想到莫清曄穿上这衣裳的萌样,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单方面的感动得一头热血。 多好看啊! 莫清曄那张脸配上这狗脸,一定帅得人神共愤! 钟璃骨子里的恶趣味因子作祟,选择性眼瞎地无视了莫清曄眼角眉梢明显洋溢著的不满,在莫春下聘的当天,组织好了言辞说法,不择手段通过哄骗引诱劝导以及武力镇压种种不堪入目的压迫方式,最终还是逼著莫清曄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那件衣裳换上了。 莫清曄换好了衣服磨磨蹭蹭地不肯出来,钟璃催促了一下忍不住了,直接衝进去一看莫清曄那造型,噗嗤一声没忍住乐了。 莫清曄简直就是个鬼才。 他不想让人看到胸口上那个活灵活现的狗脸,灵机一动竟然在外袍上披上了一件斗篷! 只不过他估计没找著合適的,索性就拿了钟璃的那件来凑数。 钟璃那斗篷是之前在绣庄买自己的衣裳的时候顺带搭的零头,款式虽然简单,可顏色並不是钟璃喜欢的,买回来就一直放著没用过。 粉色。 粉嘟嘟的粉色。 这粉色的斗篷被莫清曄光明正大地穿在了身上,配上他那张男人的脸,竟然没一点儿觉得诡异! 这画面甚至一度还恍惚让钟璃產生了一种很美好的错觉…… 钟璃著实吃了一惊狠狠的顿了顿,隨即回过味儿来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莫清曄你干什么呢?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见鬼的打扮?” 莫清曄自己也憋气得不行,本来就穿得够诡异了,这会儿再搭上这么个斗篷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不过莫清曄是个傻子。 傻子自然是可以不晓得美丑肆意妄为的。 莫清曄仗著自己傻子的掩护,装作没看出钟璃眼里生生笑出来的泪似的,狠狠一阵磨牙,理直气壮地说:“我就喜欢这样穿,我就要这样穿。” 钟璃乐得直不起腰,有气无力地说:“不行,你不能这样出门,人家会笑话你的。” 哪儿有一个大男人用这样的顏色的? 钟璃不顾莫清曄的抗议和不满,走上前颇具行动力地將他身上的斗篷扒拉了下来,说:“你这样穿著去莫家,会让人怀疑你是去抢未来新娘子的风头的,这样不好。” 莫清曄不满地哼唧著扒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低头一看到胸口那大得惊人的狗脸就气得咬牙。 也许是他的委屈太过明显了,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压住了不住抽搐的嘴角,低声安慰他说:“你穿这个很好看,真的。” 莫清曄半信半疑地抬头看她:“真的?你没骗我?” 钟璃一脸正经:“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要相信我的眼光。” 钟璃一本正经地忽悠著莫清曄,拉著他到一旁坐下,变戏法似的从柜子里找出了一根黑色的髮带,说:“等著我给你把头髮扎一下,然后你就觉得好看了。” 莫清曄一脸生无可恋地按钟璃说的坐著让她摆弄。 钟璃將他的一头长髮打散梳顺,然后直接用黑色的髮带好好地束起了一个马尾。 黑色的髮带是钟璃之前做衣裳的时候用同一匹布做的,上边没有什么多余的纹路,只是在边缘上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一圈流云的图样,大气又精致,精锻材质柔顺自然下垂,衣裳剪裁合体,绣工精致,髮带再跟衣裳上的纹顏色相映衬,再加上莫清曄这张好看得不行的脸,钟璃退后一步欣赏了一下,满意点头:“不错。” 说完,她又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平安扣,蹲下给莫清曄掛在了腰上。 平安扣不过铜钱大小,是白色玉石质地。 莫清曄一眼就看出这玉质上佳,绝不是这家里原有的东西,他忍不住装作好奇的样子问:“阿璃这是什么?” 钟璃將平安扣栓好,看了看效果满意一笑,说:“之前在县城里去买东西的时候恰好路过一家铺子,听那老板说这是高僧开过光能保平安的好东西,想著你用不错,就顺带著买了回来。” 事实证明,钟璃的眼光的確不错。 莫清曄穿上这身搭上这小平安扣,身上的气质立马就提升了一个档次。 贵气又帅气。 莫清曄低著头用手指头扒拉那枚小小的平安扣,嘀咕著说:“可阿璃不是不信这些吗?” 钟璃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他记得这么清楚,好笑地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眉心,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小物件罢了,哪儿有那么多说法?古人说玉保平安,戴著总是个好意头。” 折腾了这一通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钟璃不想去得晚了回头再让人揪著错处不放,就哄著彆扭的莫清曄出了门。 莫清曄一路上都在因为身上的狗脸彆扭,可事实上能关注那张狗脸的人实在不多。 村里人见了钟璃和莫清曄,大多惊讶感嘆的都是莫清曄身上那身一看就很值钱的料子。 那可是精锻! 五两银子才能买著一匹的那种精锻! 有记性好的嘴碎的,忍不住眼红在一旁嘀咕:“都说这莫傻子家落魄了连房子都抵押出去了,可这莫傻子前前后后都换了多少套新衣裳了?套套都是缎子的!他媳妇儿到底干了啥?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听见这话的人忍不住乐了,说:“人家有多少银子跟你有啥关係?有能耐自己也去承包林地给村里人发银子自己买缎子,实在不行,你学那莫傻子,娶一个能挣钱的媳妇儿也行啊!” 听见的村民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了莫清曄自从娶了钟璃后的好日子,羡慕得嘖嘖嘆气。 都说傻人有傻福,这话说得有理啊! 村民议论什么钟璃和莫清曄无从知晓,他俩一路溜达著到了莫家,远远地就看到了莫家门口聚集著不少人。 不过…… 钟璃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心想:不过就是个下聘,也不正经摆酒,按理说亲近的家里人来聚聚热闹热闹也就算是全了礼数了,怎么会来了这么多人?而且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来道贺的啊…… 第187章 莫春花聘礼事件 钟璃心里生疑,压低了声音在莫清曄的耳边叮嘱:“一会儿別离我太远,挨著我点儿,知道吗?” 莫清曄也看出了不对劲,一脸认真地点头:“我听阿璃的。” 钟璃把心放下,带著莫清曄朝著人群走了过去。 一走近,听到院子里传出的哭闹喧囂,钟璃的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心里狐疑,没贸然带著莫清曄进去,反而是跟別的看热闹的村民站在了一起,好奇地往屋子里探头。 不一会儿,钟璃就从院子里的爭执和外边村民的议论听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竟是在聘礼上出了岔子。 跟莫春议亲的陈家家底还算丰厚,莫家老太太动了贪念,狮子大开口多要了不少东西。 陈家当时没说什么,也满口应了下来,可这到了下聘的日子,陈家的人竟然反悔了! 陈家原本说好要送过来的聘礼如今送到莫家的不到一半不说,甚至还要求莫春的陪嫁也要翻倍,不然的话,陈家给的聘礼就还要在现在的基础上减上一些。 老太太听了这话哪儿能答应,当即就撒泼闹了起来。 莫春本就觉得自己嫁给陈家小子是低嫁了心里不满,见了那少得可怜的聘礼更是觉得自己没了脸面,嚷嚷著就说不嫁了。 老爷子好不容易才给莫春找了这么个好婆家,听了自然是大怒不已,可老爷子同样也觉得陈家此举落了自己的脸面,脸色阴沉地跟陈家的人你来我往地打起了机锋。 陈家能干出这样的事儿,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两家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爭执了半天没商量好不说,还闹得场面越发的难看。 钟璃听了,再一看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快要动手的一群人,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呢! 钟璃正想著要不要趁著没人注意到自己赶紧带著莫清曄撤的时候,突然就有人说:“呦,莫老三你这衣裳哪儿来的?这缎子可不便宜吧!” 发出惊呼的村民单纯的只是惊讶一声,不料这话恰好被院子里的老爷子听到了。 老爷子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钟璃,抿了抿唇,沉声说:“老三家的,你们先进来再说。” 钟璃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妙,一点儿也不想进去。 可这会儿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老爷子都开口了,她总不能当眾不给面子。 钟璃尷尬地笑了一下,对著莫清曄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跟上。 这么多人在院子里实在不像样,老爷子阴沉著脸,招呼著人先进屋再说。 进了屋子,钟璃和莫清曄自然是没有座位的。 钟璃一点儿也不想沾染莫家这些破事儿,自觉地拉著莫清曄在靠近门口的尾巴上站著,打定了主意,无论这些人说什么她都不吭声。 莫老二家两口子也来了。 这两人向来就是个自己没什么主意的,看钟璃往角落里缩,也都紧紧地闭著自己的嘴一声不吭。 莫老大两口子倒是一脸的忿忿,莫春气得脸都扭曲了,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 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首位,两人的脸色都出奇的难看。 陈家来送聘礼的人脸上倒是带著笑,不过却是不折不扣的冷笑。 那人说:“老爷子老太太,不是我们陈家办事儿不厚道,主要是你家的要求太强人所难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这就算是地主家的闺女也没这么大的脸,陈家肯给八两,已经是不错的了。” 老爷子还没说话,老太太就尖锐地喊了起来:“八两?!八两在哪儿呢?我只见著四两银子!你空口白牙地想给我画大饼不成?!” 陈家的人皱了皱眉,冷笑道:“老太太,我先前就说过了,之所以只有四两,是因为你家能给的陪嫁太少了的缘故,这古往今来嫁娶之事讲究的就是一个有来有往,男方出多少聘礼,女方不说嫁妆跟聘礼持平,可起码也应该跟聘礼相差不大,这样才是双方合宜的道理,你家开口就要这么多,可到了自己家就只肯出不到二两的陪嫁,这就算是说破天了,那也是说不过去的。” 老太太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紫涨著脸说不出话,钟璃见状,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声活该。 以为自己家闺女是郡主娘娘呢? 二十两银子,这老头儿老太太可真敢狮子大开口。 不过这陈家人也真够噁心人的。 早前不说这会儿临到了了才来反悔,这是篤定了莫家最后会退让吶。 陈家的人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死活不肯让步,老太太和老爷子也是不肯退让,在院子里爭了半天没个结论,进了屋又叭叭了半晌,最后也没能得出个解决的法子。 最后陈家的人实在是不耐烦了,站起来冷声说:“总之陈家的意思我也带到了,大体上就是这么个理,若是你家能出更多的陪嫁,陈家自然就能出更多的聘礼,若是不行,那就按我今日说的做,再不行的话,这门亲事就只能作罢了。” 说完,这人不给莫家人反应的机会,直接说:“今日带来的这些东西我就暂时放在这儿,二位要是同意了,那么接下来我就来请人算良辰吉日等著迎人过门,若还是不成,那我明日就来將这些东西收回去,亲事不成仁义在,想来这也不会影响到莫家和陈家的情分。” 陈家的人把场面搅和成了一摊浑水就撒手走了,剩下莫家的一堆人挤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来气。 莫春因为自觉太过丟人,捂著脸就衝进了屋子。 老爷子嘴里的旱菸杆子咬得噗噗冒白烟,老太太压低了声音不断咒骂她那个不厚道的未来亲家。 莫老二是个耿的,陈家人的態度做法实在令人来气,其余人还没说话,他就忍不住粗著嗓门说:“爹娘,这陈家实在欺人太甚,要我说这亲事要不就算了,咱家春也不是非他陈家不可了,何必受他这份閒气!” 老爷子听了眉心狠狠一拧,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个理儿?!只是都到下聘这一步了,再临时反悔退婚,以后再想找到一门合適的亲事哪儿就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老爷子当初费心找上了陈家,就是看中了陈家丰厚的家底,这十里八乡的,有几家能有陈家那样的底子的?莫春想再嫁得好,哪儿有那么容易! 第188章 哭穷谁不会啊! 莫老二难以置信地说:“那难不成咱就这样眼睁睁地受陈家的气?!” 老爷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眼中闪烁的若有所思却让钟璃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她怎么觉得,有人好像在打自己荷包的主意?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个人,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说:“这事儿其实归根究底,原因还是出在春的嫁妆身上。” 老爷子这话一出,屋子里的其余人神色都有些微妙。 莫春的嫁妆银子是早前就商定好的,各家该出的份子也已经出了,老爷子这时候说这话,是几个意思? 原本一个劲咒骂未来亲家的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猛地一拍大腿,嗷了一声说:“没错!就是嫁妆!” 老太太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赤红著眼珠子就嚷嚷:“如果不是春的嫁妆少了,那陈家能这么干吗?他们敢吗?!就因为你们这几个当哥哥嫂子的抠抠嗖嗖地不肯出力,春现在才让人这么拿捏,我跟你爹也没了脸面!这事儿说到底就是你们的错!” 提起嫁妆这事儿老太太就是气得恨不得喷钟璃一脸心头老血。 她先前和莫春费劲扒拉地跑去钟璃家来回躥,起初为的就是从钟璃手中掏银子,结果最后银子没掏著不说,还偷鸡不成,蚀把米,给自己整出了一堆抄不完的金刚经…… 老太太先前只顾著跟陈家的人斗法没注意到钟璃和莫清曄,这会儿仔细见著莫清曄和钟璃身上的衣裳,还有莫清曄腰上的平安扣,气得眼珠子都在喷火。 老太太杀人一般的目光直接指向了钟璃,狠狠地咬牙说:“特別是你!钟璃!” 钟璃一脸无辜地看向胡乱开火的老太太,气得发笑:“娘,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太中听了,我怎么就没个当嫂子的样了?当初当著那么多人的面商量的时候你可是点头同意了的,该我出的份子我也出了,你还想我怎样?难不成我就应该为了让小姑子顺利地嫁入高门大户,把自己的家底掏空了不成?这天底下哪儿还有这样尽心尽力的嫂子?” 钟璃一番话懟得老太太哑口无言,正想发飆的时候老爷子却用烟杆狠狠地敲了一下桌面:“都给我闭嘴!商量正事儿呢,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 老太太一脸悻悻地没了声儿,钟璃呵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老爷子阴测测地看了钟璃一眼,几秒后才对著眾人说:“陈家这门亲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就这些聘礼也太少了一些,今天这事儿说出去也会让人笑话,所以我想著,要不在嫁妆上再添上几分,这样就算作是各退一步了,你们几个当哥哥嫂子的,也要跟著出一份力。” 老爷子这话就相当於是一语定乾坤了,完全没有给人商量的余地。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莫大嫂却是第一个就忍不住了。 莫大嫂一脸焦急地说:“爹,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两个娃娃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吃上一顿带油的,那会儿为了给小姑子出嫁妆银子,孩儿他爹去给人扛货肩膀都磨破皮了,我家哪儿还能拿得出多的?这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啊!” 更重要的是,聘礼再多,那也是落在老太太手里的,莫大嫂一分都討不著好,先前出的那些就已经让她心痛了,她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再出银子? 莫二嫂也紧隨其后地跟著诉苦:“爹,娘,老二长年累月在林子里干活住的是茅屋,餬口都艰难,哪儿还出得起多余的银钱?要我说小姑的嫁妆已经不薄了,就不必再添了吧?” 涉及到自身利益,莫老大也忍不住跟著搭腔:“是啊,爹,这几家人啥情况你都清楚,这时候再喊出银子,我们上哪儿找银子去?要不就按陈家说的办,四两银子已经不少了,要那么高干啥?” 老爷子听了没接话,反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钟璃,说:“老三家的,你怎么说?” 钟璃听了心里好一阵没好气,总算是明白了老爷子兜圈子这么半天就是衝著自己来的,恨不得喷这不要脸的老头子一脸水。 老爷子提起了钟璃,屋子里的其余人的目光也都转向了钟璃。 莫家这几家人当中,钟璃和莫清曄的条件自然是最好的。 別的不说,就莫清曄身上的那身打扮就不是別人能有得起的。 如果能让钟璃出银子…… 其余人的心思都活动了起来。 钟璃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非常平淡並且理直气壮地说:“我家也没钱。” 不就是哭穷吗? 谁怕谁啊! 整得像是谁没一张嘴似的。 钟璃心里一声冷笑,慢悠悠地说:“我家虽然没孩子,可清曄这病要常年吃药,除了还债,家里但凡有点儿银子也都抓药了,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子了。” 莫大嫂闻言第一个沉不住气,立马就呛声说:“钟璃你这话啥意思?” 钟璃不悦皱眉:“你听到的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怎么,大嫂觉得我这话不对?” 莫老二心急地想要插嘴,却被一旁的莫二嫂拽了一下袖子,不得已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钟璃静静地站著,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就大嫂你穷得?我就穷不得了?” 莫大嫂一脸的难以置信,瞠目结舌地说:“你说你穷?!钟璃你竟然敢说自己穷?谁不知道你家吃的穿的都是好的,你哪儿来那么大的脸说自己穷的?!” 这钟璃要是穷,整个莫家村估计就找不出富的了! 钟璃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反问:“我怎么就不能穷了?” 不等莫大嫂说话,钟璃平静地面对著老爷子隱隱夹杂著怒气的脸,慢悠悠地说:“我不光穷,而且还欠著钱庄的银子,家里银钱没有,借条倒是有一堆,就连那房子马车也都是抵押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要来收走,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回家去把借条拿来给你们看。” 反正骗人又不用钱,钟璃张嘴胡诌得很理直气壮。 就算这些人真要看借条也不怕。 不就是借条吗? 造假几张借条可比抄金刚经速度快多了,要多少她有多少! 第189章 反正我就是没钱 钟璃难得地摆出了一副耍赖的姿態,不管別人怎么说,她都一口咬死了自己没钱。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她在说瞎话,可也拿她没办法。 她说自己没有,你也不能强行搜身让她拿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爷子也被钟璃这出人意料的说辞气得脸发青,死死地瞪著睁著眼睛说瞎话的钟璃毫无办法。 钟璃拿出了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姿態,无所畏惧地站著直面眾人仿佛杀人一般的目光。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勉强冷静下来的老太太才咬牙切齿地说:“钟璃,你昧著良心张口就说这样的瞎话糊弄我们,你难道就怕遭天谴报应吗?!” 钟璃好笑地挑眉,说:“娘,我一没做亏心事二不怕鬼敲门,我有什么好怕的?这天底下伤天害理的人多了去了,又怎么轮得到我遭天谴遭报应?” 老太太气得直哆嗦,指著钟璃说不出话。 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沉沉地说:“老三家的,你这话当真?” 钟璃淡淡应声:“当然。” 老爷子又说:“那你就是不肯出这份银子了?” 钟璃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嘴角,说:“爹,这古往今来可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小姑子要嫁人是要逼著哥哥嫂嫂倾家荡產的,大哥二哥家没有,我家自然也没有,这话无论到哪儿我都是敢说的。” 若是这两个老的想把这事儿闹大,钟璃也不怕。 只要莫家丟得起这个人! 老爷子一开始的算盘被钟璃的一番话堵了个彻彻底底,一时张著嘴竟然说不出话了。 钟璃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冷意,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没什么別的事儿,我就带著清曄先回去了,爹,你们慢慢商量吧。” 说完,钟璃也不管身后的人有多愤怒,拽著依旧状况外一脸懵懂的莫清曄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出了莫家的大门,钟璃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莫三婶。 莫三婶也听说了这事儿,一脸唏嘘,跟钟璃隨意寒暄了几句。 钟璃露出了苦涩的笑,低声將老爷子逼著几个当哥嫂的多出嫁妆银子的事儿,把莫三婶气得够呛。 这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莫三婶是个心热的,听完连连安慰钟璃不必吃心不说,扭头就將莫家二老的荒唐打算说给了同村的妇人。 莫三婶跟別的村民低声议论了起来,言语中不乏对莫家二老的嫌弃排斥,还有对钟璃莫清曄的同情。 钟璃侧耳听了几句,眼里泛过一丝得逞的笑,跟莫三婶告別后直接带著莫清曄回了家。 到家后,钟璃赶紧將门锁上,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莫家二老的这个打算本就不占道理,钟璃占据了道理的上风並不怕旁人问起,有了莫三婶这个同情她和莫清曄的人再在村里说点儿什么,莫家二老若是还想作妖,她就更好处理了。 莫清曄看她一脸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忍不住说:“阿璃,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我在门口守著,保证不让別人进来吵你。” 钟璃听了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能拦得住谁?回头再让人给你推了,那才更麻烦呢。”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钟璃说得不对,可又想不出反驳的话,索性不说话了,直接推著钟璃往屋子里走。 钟璃被他推进了屋子,却不肯睡,反而是说:“出了这事儿,近日指定消停不了,说不定那边还会来人找麻烦,我们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去县城里,在县城里住上几天,暂时避避,你看行吗?” 莫清曄是个没主意的,钟璃说什么他都巴巴地点头说好。 强行把钟璃摁在床上后,他还主动承担了收拾行李的任务。 钟璃靠在床上看他轻手轻脚进进出出的样子窝心一笑,觉得这么躺著屋子里好像有些闷,就撑著胳膊將床头的窗户打开,脑子里胡乱想著应该去县城里住多久,想著想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著了。 莫清曄再进屋的时候,就发现钟璃已经睡著了。 他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轻轻地走过去把被子给钟璃盖好,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著钟璃安静的睡顏。 过了好久,他似乎是按耐不住什么似的,低头在钟璃睡著都微微皱著的眉心亲了一下,低不可闻地说:“阿璃,再忍忍,再忍一段时间,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钟璃睡著了听不到他说什么,梦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紧锁的眉心缓缓鬆开,翻了一个身,睡得更沉了。 钟璃原本想得挺好,惹不起躲得起。 明天直接到县城的店里去住上一段时间,等莫家这些破事儿都折腾好了再说。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钟璃毫无徵兆地就病倒了。 莫清曄是半夜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 钟璃的睡相一贯很好,没醒过来之前轻易也不会出声,可半夜的时候,钟璃突然就哼哼了起来,莫清曄伸手一碰,被掌心接触到的滚烫嚇了一跳。 莫清曄顿时睡意全无,赶紧爬起来推了推钟璃,试著叫了两声,但钟璃意识昏沉得厉害,根本就叫不醒。 莫清曄难得慌了神,学著自己之前病倒时钟璃的做法,找来了家里仅有的一坛钟璃用来做菜的黄酒沾湿了帕子,用帕子不断地给钟璃擦拭手心脚心的同时,还赶紧让暗中跟著自己的人去最近地方找大夫。 钟璃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皮特別的沉,身上也酸疼得厉害,张嘴想叫莫清曄,结果一开口却被自己那仿佛生吞了两斤芥末似的嗓音嚇了一跳。 她正茫然的时候,莫清曄突然一脸著急地从外边冲了进来,身后还跟著一个头髮白的陌生人。 只不过那陌生人不知道怎么了,脸色难看得嚇人,进了屋还在不住喘气,脸上也带著明显的汗,不知道是嚇的还是累的。 莫清曄一看钟璃醒了,惊喜得不行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把钟璃抱在了怀里,不知是不是钟璃的错觉,她觉得莫清曄的声音好像都在发抖。 “太好了,阿璃你终於醒了……终於醒了……” 钟璃脑子浑浑噩噩的,到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听莫清曄的声音不对,下意识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说:“没事儿,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说完,钟璃也注意到了莫清曄带著来的那个人,奇怪地眨了眨眼,问:“这位是?” 第190章 阿璃我求你了 莫清曄冷静了一些,鬆开了抱著钟璃的手將钟璃裹在了被子里,闷声说:“阿璃晚上就起热了,身上烫得厉害,怎么都叫不醒,这是请来的大夫。” 说完也不等钟璃说话,他就急急地扭头对著那个大夫说:“大夫,你快给阿璃看看!” 老大夫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將背著的药箱放下走过来说:“把手伸出来。” 浑身无力的钟璃老老实实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老大夫仔细把脉后脸色轻鬆了不少,嘆气说:“夫人这是受了凉引起的高热,並不严重,我把方子开了,夫人好好地吃两剂药下去想来就能大好了,不过病癒之前不能见风,也不能劳累,夫人最好是臥床在室內好好休养。” 钟璃心知这恐怕是开窗睡觉受的凉气,闻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不过就是个风寒,不至於如此谨慎吧?” 她今天还打算赶路去县城呢,不能见风怎么去? 大夫听了她这话立马就竖起了白的眉毛,严厉地说:“病在身上就不分大小,夫人年纪轻轻怎地连这个道理都不知晓?而且我观夫人脉象,发现夫人平日里大概是个操劳的,早些年体內大约也积累下了一些隱患,內里的底子也並不怎么好,这些隱患平日里不显端倪,可一旦发病就不大容易好转,若是不好生养著,以后留下病根就更是麻烦,不能不重视。” 钟璃不过是隨口哼唧了一句就被大夫好一通教训,顿时也不敢吭声了,低著头老老实实地任由大夫教导了一番,开好了药方,然后才让莫清曄將大夫送了出去。 莫清曄出去的时候,钟璃不经意地往门外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外边的天灰濛濛的,竟然还没天亮。 莫清曄进来了,钟璃靠在床上看著他额角上的汗水,心头微微一动,哑声问:“你什么时候去找的大夫?” 莫清曄皱著脸坐在了床边,用力压著钟璃身上的被子不让一丝热气跑出来,把脸埋到了钟璃的胸口,闷声说:“发现阿璃不舒服就去了。” 他本来是让人去的,可去的人怎么都没回来,再看钟璃身上滚烫得嚇人,实在是等不下去了,索性就自己骑著招財跑了出去,用最快的脚程到隔壁的村子里拍门把大夫给活活砸了出来,然后扛在马背上一路飞驰回来的。 那老大夫活了一辈子还从未被人如此粗鲁地放在马背上顛簸过,一路上差点嚇得丟了半条命。 钟璃想著莫清曄不会赶车,只怕是跑著去的,顿时心疼得不行,皱著眉说:“我不过就是有点儿不舒服,你大半夜的怎么就自己跑出去了?就是等到天亮也没事儿,外边黑灯瞎火的,一路上再……” “阿璃!” 莫清曄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钟璃猛地一怔,吶吶地看著他:“怎么了?” 莫清曄抱著钟璃的手更紧了一些,声音紧绷得仿佛还在发抖。 他低低地说:“阿璃不要生病了,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我不要阿璃生病。” 本书首发1?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莫清曄孩子气的话让钟璃心尖狠狠地抽了一下,以为自己大半夜的发病给这小傻子嚇坏了,哪儿还记得说他? 钟璃一心疼就忙不叠满嘴哄他道:“好,听你的,我不生病了,天一亮就好了,好不好?” 莫清曄闷闷地抱著她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钟璃才听到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阿璃,你別生病,我怕。” 钟璃心底发暖,想著自己身体底子好估计睡一觉也就没事儿了,颇有信心地拍著胸口跟莫清曄保证,说:“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好的,別怕,我在呢。” 然而这次钟璃到底是跟莫清曄说了大话。 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她也没有好转的跡象。 隨著时间的增长病情甚至更严重了一些。 一开始只是低烧略带咳嗽,后来却越演越烈,体温一度居高不下不说,甚至因为发烧得太厉害了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著睁不开眼。 一开始她还能强撑著精神安慰莫清曄两句,可到后来,她就睁不开眼了,无论莫清曄怎么叫,都没有任何回应。 莫清曄彻底急昏了头,几个村子里能找到的大夫都被莫清曄找来看过了,县城里的刘大夫也一早就被莫清曄抓了过来。 可钟璃这病来势汹汹,她早些年吃住行上都吃了苦头內里底子极差,这次猝不及防地受了凉气,將之前压著的病根一下子就都勾了出来,爆发得异常凶猛,刘大夫医术再怎么高超,也只敢小心翼翼地用性温补的药材慢慢地养著,不敢下猛药。 药一碗接著一碗地喝下去,钟璃始终不见好,莫清曄的脸也一天更比一天的阴沉如水。 到后来,他甚至是不吃不喝,寸步不离地守著钟璃,死死地盯著钟璃昏睡的脸。 刘大夫算得上是看著莫清曄如何走到如今的,见了止不住的吸气,苦苦地劝他说:“爷,您就算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可您总要替夫人考虑考虑,她这儿还病著要人照顾呢,您若是不小心也病倒了,那谁来照顾她?” 莫清曄像是听不见他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白朮现在人到哪儿了?” 刘大夫被他这突然转变的话锋弄得顿了顿,然后才说:“过段时间是白家老太爷六十大寿,跟著他的探子说人好像刚刚到了京城白家,您……” “让人把他抓过来。” 刘大夫听完就懵了,难以置信地看著莫清曄,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刘大夫才苦口婆心地说:“爷,我都跟您说了,夫人这病是早些年堆积下的病根没处理好一下子爆发出来了才会如此严重,这病根发出来了,对夫人而言兴许不是坏事儿,只是这病急不得,要慢慢地调养,您就算是把號称天下第一神医的白朮抓过来了,那也没用啊!” 这病刘大夫自己就能看,白朮来了那也是白瞎! 更何况那白朮是白家最受看重的嫡子,如今到了白家本家,身边的看护严密,哪儿是说抓就能轻易抓的? 就算把人抓来了,那难免不会引起白家的注意,回头惹出的乱子就大了去了! 莫清曄像是察觉不到刘大夫的崩溃似的,依旧静静地看著钟璃的脸,淡淡地说:“白朮不行就將京城里剩下的太医都带来,太医不行就民间大夫,只要有名的能治病的,就算是断了腿的也都给我抓过来!” 莫清曄突然动了怒,狠狠地说:“我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阿璃一天不好,那些人就得在这儿给我候著等著!直到阿璃好了为止!” 第191章 据说钟璃要死了?! 莫清曄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字里行间夹杂著的阴狠却是让人忍不住一阵心惊。 刘大夫瞠目结舌地看著他说不出话,莫清曄却没了再开口的兴致,沉沉地说:“吩咐人去做吧。” 刘大夫气得鬍子一翘一翘地不敢反对,鬱闷得不行地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刘大夫走后,莫清曄静坐了一会儿,慢慢地將脸埋进了钟璃冰凉的掌心。 阿璃,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我求你了。 你快点好吧。 钟璃病倒后,莫清曄大张旗鼓地四处找大夫,甚至还把县城里的一个大夫请到了家里住著,这事儿动作太大,没两天整个莫家村的人都听说了。 莫三婶和莫老二两口子还来看过。 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钟璃正是意识最昏沉的时候,脸色极差气息也弱得惊人,看起来情形实在不好,看得人心惊肉跳地安慰了莫清曄几句,忧心忡忡地走了。 有眼尖嘴碎的见了,就不由得猜测钟璃是不是不行了,一人传一嘴的,不到下午,整个莫家村的人就都听说了,莫傻子家那个能干的泼辣媳妇儿钟璃,只怕是要不行了,病得都快没气儿了! 旁人听说这事儿,难免会唏嘘几句莫清曄和钟璃的命实在不好,事儿一遭接著一遭的,现在钟璃眼看著还命悬一线了,实在是坎坷。 可这话传到了莫家人耳中,就截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莫大嫂第一个听说了这事儿,马不停蹄地就跑回去跟家里的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这些天正因为莫春的亲事憋著火,一想到揣著银子不肯拿出来的钟璃就气得咬牙,一听莫大嫂这么说,立马就惊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说啥?!钟璃不行了快要死了?!” 莫大嫂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瞪圆了眼睛说:“到底咋回事儿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村里不少人都在说这事儿呢,说钟璃病了好多天了,莫清曄將能请的大夫都请了一遍,现在钟璃家里还住著一个县城了来的大夫呢,钟璃这会儿人已经病迷糊了,只怕是有进气没出气儿了,眼瞅著人就要不行了!” 莫大嫂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没多想,只是一个劲地唏嘘著说:“娘你说钟璃费劲扒拉地挣那些银子藏著掖著有啥用?这会儿命都要没了,那硬邦邦的银子铜钱是能救命还是咋地?死了不就什么都没了?” 老太太听著听著,突然惊喜地拍了一下巴掌,哈哈笑了起来说:“这是好事儿啊!天大的好事儿!” 莫大嫂一脸茫然地看著她:“娘,你说啥是好事儿呢?”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想啊,钟璃要是这么病死了,那她家岂不是就剩下莫清曄一个傻子了?那傻子能吃不能干的,他能守得住钟璃挣下的那些东西?” 莫大嫂想也不想地说:“那指定不能啊!他一个傻子能守得住啥?要是没钟璃,他早就饿死了。” 老太太顿时一扫先前的阴霾喜笑顏开的,乐呵呵地说:“是啊,那傻子没本事守不住,那你说,那些东西最后是谁的?” 不等莫大嫂回过味儿来,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冷笑著说:“钟璃只要死了,到时候咱就说不放心莫清曄一个傻子在外边自己住著,顺理成章的就能將那些东西都收过来,你想想钟璃家里多少好东西,那马车,那青砖瓦房,还有她家里藏著的银子,到时候不就都是我家的了吗?” 莫大嫂这会儿终於明白过来了,同样忍不住露出了喜色,下意识地恭维老太太说:“还是娘聪明,钟璃这一年挣下的家底可厚呢,到时候都是咱们的了,那可是件天大的好事儿!” 老太太被恭维得眉开眼笑的,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住进那令人眼红的青砖瓦房了,更是激动得不住地来回走,嘴里嘀咕著说:“不成,这事儿我得去找你爹商量商量。” 莫大嫂也连连点头,按耐著激动说:“是得找爹合计合计,娘你放心,我现在就去莫三婶家再打听打听,看看钟璃是不是真的病得要死了。” 老太太和莫大嫂两人分头行动,没一会儿莫大嫂就喜气洋洋地回来了。 老太太和老爷子正坐在正屋里等著呢,见她回来了,赶紧说:“老大家的,赶紧过来跟我说说,到底咋回事儿了?” 老爷子虽然没说话,可也把自己的目光投了过来。 莫大嫂神秘兮兮的四下看了一眼,用手捂著嘴,低声说:“三婶都跟我说了,她前些天去看钟璃的时候,那会儿钟璃就已经病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而且人气息也弱得很,眼看著就要不行了,前前后后莫清曄找了不下十个大夫来给钟璃看,可大夫都是摇头嘆气地走的!那黑漆漆的药灌无底洞似的一碗接著一碗地灌下去,半点儿起色也没有,三婶说了,人看著肯定是不行了,灌那些药也只是白白拖著时日罢了。” 最后莫大嫂信誓旦旦地下了结论,说:“爹,娘,钟璃肯定是马上就要死了啊!” 老太太听了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说:“好啊,死了好,死了就好了!” 老爷子心里对钟璃积攒的怒气不满也不比老太太的少,听了这话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点头说:“我这些天在村里也听人说了一些,再加上你三婶这话,看样子钟璃的確是不行了,不过这会儿人到底是还没断气,咱家就算是有啥念想,也不能做得太难看了,更何况钟璃再不济也是莫家的媳妇儿,她病了,你们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老大家的,你一会儿捡几个鸡蛋,跟著你娘去看看,到底是啥情况,总得自己亲眼瞧见了才能踏实。” 老太太这会儿已经將钟璃家的东西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听见这话非但没有半点儿反对,还拍手说好。 莫大嫂也跟著点头,说:“爹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跟娘去看看,保管错不了!” 老爷子满意点头,说:“成,你们收拾收拾就去吧,別耽误了时辰。” 第192章 你们都该死! 老太太和莫大嫂一心盼著钟璃赶紧断了气好名正言顺地霸占她挣下的东西,一路上甚至连怎么分配都商量好了,婆媳俩压抑著兴奋嘀嘀咕咕了一路,到了门口就急切地扯著脖子喊了起来:“老三!老三!快来开门!” 来开门不是莫清曄。 钟璃昏迷不醒,莫清曄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种疯魔的状態,一步也不肯让钟璃离开自己的视线。 刘大夫作为这家里唯一一个还能走动的活人,不得已硬著头皮去將门打开了。 老太太一看来人是个陌生面孔,当即就顿住了脚步,面露警惕板著脸问:“你是谁?咋会在这儿?” 刘大夫摸不清老太太的身份,一看她年纪比较大还一副长辈的样子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忙解释说:“我是大夫,来给这家夫人看病的,二位是……” 老太太没等他说完,就一脸急切地抓著他问:“大夫,钟璃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她啥时候死啊?还能活几天啊?” 刘大夫从医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说话的,听了一时怒从心起,没好气地冷笑道:“老太太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家夫人好好的福大命大,怎么可能会死?” 老太太一听想也不想就觉得是刘大夫在跟糊弄自己,也不跟他说话了,急吼吼的伸手把他扒拉到了一边,衝进去后直接奔著里屋就跑了进去,莫大嫂赶紧在后边跟著。 刘大夫一看这人如此不按章法都懵了,反应过来赶紧追了上去,心急地喊:“你们干什么?!里边不能进去!” 现在里边守著一个煞神,这么衝进去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老太太和莫大嫂不知刘大夫的担忧,直直地衝进了屋子。 老太太自己进屋就著急地往床上看,看到了躺在床上面无人色的钟璃,老太太心里最后一点儿担心也没了,顿时高兴得喜上眉梢,连嘴角都在不受控制地往上疯狂地翘起。 钟璃这样子看起来,是真的要死了啊! 莫大嫂生怕老太太一时激动忘了老爷子的叮嘱,忙不叠地拉了老太太的袖子一下,老太太勉强压抑著兴奋,脸上带著做作的关切和担心往前扑了几步,扯著嗓子喊了一声:“呦!钟璃这是咋地了?咋突然就这样了?先前我看著不是还好好的吗?!” 莫清曄背对著她们静静地坐在床边,哪怕听到了老太太的声音也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都没有回头。 莫大嫂看莫清曄没反应,眼珠子转了一下,同样用担心的声音说:“我听说钟璃病了还以为是旁人瞎说的,没成想这竟然是真的,老三,钟璃这病到底是啥情况?大夫咋说的?” 重点是还能不能治啊?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莫大嫂和老太太这会儿巴不得钟璃眼下就立马断气,说完就眼巴巴地看著莫清曄等著他回答。 然而莫清曄就像石化了一般,不管她们在背后怎么说,都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老太太耐心不足等不下去了,狠狠地用眼神剜了莫清曄一眼,嘴里还不乾不净地骂了一句傻子就是傻子不顶事儿,直接推开了莫大嫂衝上去就要伸手拽钟璃身上的被子。 在她的手快要抓到被子的时候,莫清曄突然就动了。 谁也没有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可下一秒原本气势汹汹的老太太就哎呦一声惨叫往后狠狠地退了几步吧唧一下仰面摔倒在了地上。 莫大嫂见状懵了神,忙不叠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將老太太扶了起来。 刘大夫站在门口看著这一幕,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被迁怒殃及池鱼。 老太太好不容易在莫大嫂的搀扶下站稳了身子,一时怒火攻心將老爷子先前的叮嘱忘了个一乾二净,指著莫清曄再度变得一动不动的背影张嘴就是破口大骂:“天杀的狼崽子!傻子就是傻子!跟钟璃一样是个黑心烂肚的狗东西!老娘不过是想看看钟璃还有气儿没气儿,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就是跟那短命的钟璃一样,註定不得好死!” 老太太话音刚落,莫清曄却突然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阴沉是老太太从未见过的骇人,充斥著猩红血丝的瞳孔直勾勾地看过来的时候空气中扑面而来的无形压力生生压迫得老太太惊愕地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莫大嫂也被嚇得打了一个激灵,心里懊恼老太太刚刚的莽撞的同时不得不硬著头皮解释说:“老三,娘就是太担心钟璃了一时心急罢了,你別这样,你……” “滚。” 莫清曄突然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看著眼前两个人的目光仿若在看的是死人。 莫大嫂悻悻地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莫清曄身上那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却生生压迫得她不敢吭声。 老太太惊愕过后回过神来了,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傻子嚇住了当即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眼珠子一震指著莫清曄就嚷:“你说啥?!狗崽子你敢让我滚?!你別以为有钟璃给你撑腰你就能这么囂张,钟璃现在都要死了!钟璃死了你……” 莫清曄的身影突然以一种令人无法看清的速度猛地向前躥了一截,莫大嫂下意识地嗷了一声,等看清莫清曄已经用一只手掐著老太太的脖子將老太太拎了起来的时候更是顿时嚇得神经错乱不可抑制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莫清曄你干啥?!你赶紧把娘放下!快住手!” 莫清曄对莫大嫂的尖叫充耳不闻,甚至在她试图挥舞著胳膊衝过来的时候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一脚將衝过来的她踹得从屋子里飞了出去。 莫大嫂跌进了院子里跟翻了盖子的王八似的扑腾了半天都爬不起来,被莫清曄掐著脖子的老太太更是险些当场就断了气。 莫清曄微微垂著眼帘,声音飘忽又骇人。 “阿璃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疯狂地踢打著手脚挣扎著,眼珠子更是瞪得仿佛要突出来一样惊人,喉咙里也喝叱喝叱地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吼声。 莫清曄神色半点不动,掐著老太太的手指却在缓缓收紧,字里行间中夹杂著无尽的杀意:“咒阿璃的人都该死。” “你们都该死!” 第193章 莫清曄杀人了! 老太太挣扎得更加剧烈了,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也紫涨得发青,呼吸越发地急促短暂,眼珠子一阵一阵地翻白,眼看著就要没了命。 缩在一旁明哲保身的刘大夫见事態失控了,赶紧趁著外边的莫大嫂还没爬进来急急地跑到莫清曄的旁边压低了声音提醒他:“爷,夫人在一旁看著呢!” 莫清曄像是被夫人两个字刺激了一下,眼里的猩红逐渐散去,沉默了几秒,手上突然用力,直直地將快要断气了的老太太扔了出去。 好不容易扑腾著站了起来的莫大嫂一只脚还没跨进门槛,就被迎面飞出来的老太太砸了个头晕眼,婆媳俩滚作了一团,哎呦哎呦地惊叫著摔到了院子里。 刘大夫见没闹出人命猛地鬆了一口气,擦著头上的冷汗赶紧低声说:“爷,虽然这些人不济,可夫人决计不希望看到您为了这样的人损伤自己的名誉,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夫人想想啊!更何况咱们到这儿来的任务还没完成,您……” 莫清曄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说:“出去!” 刘大夫狠狠地噎了一下,一副想说什么却一句也不敢说的样子,不用莫清曄动手把自己扔出去,一脸丧气地往外走。 院子里,已经彻底惊破了胆子的莫大嫂一看老太太那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就嚇得直哆嗦,连哭带喊地不断推搡著老太太的身子,生怕老太太今儿就在这儿遭遇了不幸。 老太太气息微弱得嚇人,脖子上刺眼的掐痕带著触目惊心的血肿,不论莫大嫂怎么哭喊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手脚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一下更比一下惊人。 刘大夫本是不想理会的,可这屋里钟璃病著莫清曄已经濒临发疯了,再让莫大嫂在这儿哭下去只怕莫清曄还要发疯。 刘大夫晦气地呸了一声,黑著脸往前走了几步,硬梆梆地说:“不想让她死就赶紧让开!” 莫大嫂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惊惧惶恐之下甚至说不出话,只是看清了来人是刘大夫后手脚並用地往旁边爬了爬,勉强给刘大夫留出了一个操作的空间。 刘大夫抽出了几根银针,往老太太的身上扎了几下,没一会儿,老太太脸上笼罩著死气的灰白就散了一些,人也开始逐渐有了反应,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刘大夫见状,粗暴地將银针扒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对著已经完全魂不附体的莫大嫂说:“不想真的死在这儿就赶紧带著人滚出去,不然再有下次,可就不一定能保证救得活了。” 莫大嫂彻底傻了,猛地呼嚕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手脚並用地將老太太抓到了自己背上背著就头也不回地往外冲。 不得了啊! 莫傻子要杀人了! 送走了这两人,刘大夫想也不想地就直接將门板扣上了,扣完了还忍无可忍一脸嫌弃地往莫家婆媳离开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声,咬牙说:“什么东西!” 呸完了刘大夫又开始发愁。 按理说钟璃应该已经要醒了啊,可这人怎么到现在还没反应,不应该啊…… 刘大夫扭头又琢磨钟璃的药方去了,那边被嚇了个半死的手脚发软的莫大嫂背著老太太出了钟璃家的大门就走不动了。 她咣嘰一下跌坐在地上,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正发愁应该咋整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要来探望钟璃的莫老二。 莫老二一看莫大嫂那狼狈的样子就嚇了一跳,走近一看老太太气若游丝的样子更是脸都嚇得发白。 “大嫂,娘这是咋地了?!” 莫大嫂好不容易见著个熟人立马就控制不住了,眼泪跟开闸了的水库似的哗哗往外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疯了……疯了啊!莫清曄那个傻子疯了!他要杀人啊!要杀人了!” 莫大嫂情绪失控之下声音大得惊人,路过的村民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往这边探头,莫老二听她说的这话实在不像样,见状赶紧上前將倒在地上的老太太拎到背上背著,急声说:“大嫂快別嚷了!赶紧跟我一块儿將娘送回家歇著才是正经!赶紧起来走吧!” 莫大嫂这会儿完全没了主意,將莫老二当做了主心骨,听了就赶紧吸了吸鼻子一抹眼泪,撑著地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抽噎著跟著莫老二跑回了莫家。 莫家,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编一个竹筐,时不时地还要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一眼,想著等老太太和莫大嫂两人带回来的好消息。 结果看到莫老二將气息微弱的老太太背了回来,嚇得手里的竹筐都没拿住啪一下砸到了脚背上,忙不叠跑过去问:“这是咋地了?咋就变成这样了?” 屋子里的莫春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结果一看老太太那马上就要过命了的样子嚇得啊了一声,扑了过去就喊:“娘你咋滴了?娘!娘你醒醒啊!” 莫老二不明就里没法解释,赶紧將老太太背进了屋子里躺著歇著,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听到莫大嫂在外边顛三倒四的哭诉。 “钟璃要死了,眼看著就没气儿了,可莫清曄疯了啊!他真的疯了!他要杀人!他要把娘掐死不说还踹了我一脚!爹,我跟娘差点在他手里丟了命啊!” 老爷子断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听完脸立马就黑成了锅底。 老爷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对你和你娘动手了?!” 莫大嫂哭得不住抽气,用力点头不说,还学著莫清曄掐人样子不住地手舞足蹈,最后哭得几乎要晕过去,嘴里反覆地顛倒著说:“傻子杀人了!他要杀人啊!我们差点就死了!” 莫老二听了也是一阵不受控制的心惊肉跳,赶紧跑出去硬著头皮替莫清曄解释:“爹,大嫂,这其中怕不是有啥误会?清曄不是那样的人,他……” “闭嘴!” 老爷子气得声音打颤,狠狠地说:“你没看你娘都成啥样了?这难道是能作假的吗?!” 莫大嫂也在一旁用力附和:“是啊!老二你没见著那场景,莫清曄是真的想要我跟娘的命啊!那傻子已经疯魔了!” 老太太脖子上的伤莫老二是看到了的,这时虽然觉得莫清曄不像是干出这种事儿来的人却也没法解释。 正巧这时,屋子里躺著的老太太醒了。 老太太一醒第一反应就是挥舞著胳膊不停地挣扎,嘴里还大声地哭喊著:“放开我!放开我!” 守在一旁的莫春赶紧抓住了老太太的手,哭著说:“没事儿了,娘你醒醒!没人抓著你!你快醒醒啊!” 老太太从惊嚇带来的恍惚中清醒过来,看清了莫春的脸立马就嗷的一声哭了起来:“闺女啊!娘差点就见不著你了!我差点就死在那个天杀的莫清曄手里了啊!” 听见老太太醒了,院子里的几个人连忙跑了进来。 老爷子打断了老太太的哀嚎,阴沉著脸问:“到底是咋回事儿?老婆子你仔细跟我说说。” 提起这个,老太太脸上还泛著青的肉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越说就越气得不住磨牙,一副恨不得吃人的狰狞模样,哭喊著说:“老头子,你可要给我和大儿媳妇儿做主啊!我们不过是去看看钟璃,莫清曄就敢对我们下这样的狠手,两条人命差点交待在他手里,这事儿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了!” 老太太和莫大嫂的描述相差不大,老爷子这会儿已经彻底信了这两人的说辞,同样也气得不轻。 谁能想到,那平日里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莫清曄竟然能在这种时候下要人命的这种狠手? 这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第194章 莫春花的秘密 莫老二这会儿脑子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没等他把舌头找回来,就听到莫春恶狠狠地说:“让他偿命!一定不能放过他!” 莫大嫂也说:“对!一定不能放过他!” 老爷子相对冷静一些,沉声说:“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春你在家里好生照看著你娘,我去一趟村长和族长那儿,啥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老太太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你去村长族长哪儿干啥?” 老爷子狠狠地跺了跺脚,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莫家容不下这种敢对亲娘动手的东西!这次一定要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 莫老二心急想劝劝老爷子,还没说话却被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的老爷子横了一眼,老爷子阴沉地说:“老二,你別忘了你姓啥自小吃的是哪家的饭,你跟那狼崽子再亲,可终究淌的不是一样的血,他今儿敢对你娘下手,明儿就能翻脸要你的命!” 老爷子这话甚至牵扯到了莫家多年的禁忌,莫老二狠狠一怔,无力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背著手走了出去。 莫老二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被屋子里老太太几个人的咒骂哭喊吵得脑子生疼,一咬牙索性也急急地跑了出去。 他得赶紧去找莫清曄问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儿! 屋子里,莫春正愤怒得不行和老太太討伐莫清曄两口子的时候,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鸟叫的声音。 莫大嫂的声音顿了顿,狐疑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嘀咕说:“这都啥时候了,怎地外边还有画眉的叫声?” 莫春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眼里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仓皇,匆匆站起来说:“哪儿有啥鸟叫声,大嫂你莫不是听错了。” 莫大嫂不悦地皱眉,说:“我分明就没听错,这……” “大嫂!娘正不舒服呢你说这个干啥?你帮我看著娘,我去给娘弄点儿吃的压压惊。” 说完也不等莫大嫂反应过来,莫春就神色匆匆地往外走了出去。 莫大嫂不满地哼了一声,却不得不留下来陪著老太太继续咒骂莫清曄家两口子。 莫春匆匆从后门的位置跑了出去,四下看了一眼確定周围没人,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一个人影跑了出来抱住了她的腰,刻意压著声音调笑似的说:“宝儿,想哥哥没?” 莫春看见来人急得额角都沁出了汗,急急地跺脚咬牙说:“你咋这时候来了?!青天白日的再让人看见,那……” 那人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说:“看见了能咋地?大不了按说好的我娶你就是了,到时候你就跟著我,哥哥保管让你过上好日子。” 莫春听了没好气地哼了哼,讥讽十足地说:“让我过好日子?你凭啥让我过好日子?去偷鸡摸狗还是去打家劫舍?自己都吃不上饭了还敢说要娶我,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莫春不耐烦地推开了男人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拧著眉低声说:“我前些天都跟你说清楚了,我已经定亲了,以后你就別来找我了!” 男人听了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冷笑著说:“呦,你这是改了主意,心甘情愿地要去给陈家当媳妇儿了?” 莫春没察觉到男人话中的冷意,不耐烦地说:“不然还能咋地?总之那陈家再不济也比你一个混子强!行了我不跟你说了,你赶紧走记得別让人看见!” 莫春想趁著没人注意赶紧走,结果那男人却不乐意了。 男人突然发狠一把拧住了莫春的手腕將她抵在了一根树干上,狰狞地笑了一下,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春,你现在是攀上好亲事了,忘了先前哄著我给你银子买东西的时候了,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了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你要是不顺著我的意思来,回头我就当村里去嚷嚷,说你莫春早就是我的人了!我看还有谁敢娶你!” 莫春听了立马就急红了眼,厉声道:“二虎子你敢!” 二虎子呵了一声,说:“我有啥不敢的?左右我们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可你这身上该摸的我也都摸过了,该碰的也没少碰,你別忘了,你还有个肚兜在我那儿呢,回头我只要將那肚兜拿出来,都不用我说,那陈家必定就会巴巴地来找你退亲,到时候……” “闭嘴!不准说了!” 莫春慌不择路地捂住了二虎子的嘴,心里又慌又怕,既是懊恼自己先前没把持著这人的言巧语和好处答应跟他一起,又暗恨这人的出尔反尔要毁了自己的亲事,一时竟然也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昂,只能逼著自己隱忍著任由二虎子的手不老实地伸进了自己胸口的衣襟里。 二虎子脸上带著得意,急切地用嘴往莫春的脖子上拱,嘴里含糊地说:“哥哥的好宝儿,你这样乖乖地听话不就得了吗?你是哥哥的心尖子,哥哥哪儿捨得难为你?” 莫春气得身躯打颤,死死地咬著牙不敢吭声。 二虎子又亲又摸地弄了一会儿,觉得不过意想扯莫春身上的衣裳。 莫春立马就不依了,死死地抓著衣领不让他动,声音中儼然已经带上了哭腔:“不成!绝对不成!” 让二虎子占点儿不痛不痒的便宜不要紧,可真的跟他发生点儿什么,莫春是死也不敢的。 村里不守妇道的人,那是要被拉去浸猪笼没了命的! 二虎子不满地瞪著她,过了一会儿才冷笑著说:“这不成那不成,你死活吊著我不肯给我,为的就是想把乾净身子给那陈家的小子?莫春,我之前咋没看出来,你还是这么个清白的人?” 莫春又惊又怕,死死地攥著衣领不让二虎子碰,梨带雨地哭著不住哀求。 青天白日的,真要做点儿啥二虎子自己心里当的打怵,见状索性就说:“不碰你也成,不过你得给我点儿银子,我这儿憋著火儿,总得去楼找个姑娘消遣消遣。” 不等莫春拒绝,二虎子就阴测测地说:“你若是不肯答应,那我这憋著火无处可去,就只能是去找村里人说道说道了。” 莫春最要命的弱点被人捏在手里,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匆匆回了屋子,將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银子给了二虎子一些。 二虎子觉著银子太少了一些,嘴里不住抱怨著莫春是在打发叫子,不甘心地又拉著莫春胡闹了好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转身进了林子走了。 莫春靠在树干上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了下来,匆匆將身上凌乱的衣裳打整好了,这才抹了抹眼泪回了莫家。 第195章 要將莫清曄赶出莫家村! 莫老二一路火烧火燎地跑到了钟璃家,结果却被紧锁的大门拦在了门口。 无论他在外边怎么叫,里边都没有任何迴响,也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莫老二心急如焚却没有半点儿法子,只得在门口將老爷子去找族长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又发愁地扭头朝著莫家跑。 院子里,刘大夫面无表情地琢磨了一会儿,转身进屋看著石像似的莫清曄,低声说:“爷,那莫家的……” “不用管。” 莫清曄静静地坐著,淡淡地说:“隨他们去,你去安排一下,找那东西的人翻倍,动作快点儿。” 刘大夫听了猛地一怔,迟疑了片刻才说:“可如果加派人手的话难免动作就大了一些,回头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到端倪,那该如何是好?” 他话音落下,莫清曄却半天没有回答。 刘大夫愁得眉毛鬍子一把一把地掉,忍不住苦著脸说:“爷,您大老远的折腾这一趟为的就是不引起任何人注意把东西找到,这都耽搁快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摸著点儿门道,这时候若是因为一时衝动坏了事儿,那……” 莫清曄冷冷地反问了一句:“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刘大夫顿时语塞。 莫清曄:“按我说的做,去吧。” 刘大夫愁眉苦脸地去了,莫清曄静静地守著依旧完全没有要清醒徵兆的钟璃,低垂的眼眸中翻涌著无尽的寒意。 “阿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醒……” 与此同时,莫老爷子也抵达了族长的家里。 他运气好,正巧碰上族长和村长在一块儿喝酒,村长一看老爷子来了,立马就有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瞅你这脸色不对,难不成是你家里又出什么糟心事儿了?” 这一年来村长没少帮著从中调解莫家的糟心事儿,对老爷子的意见前所未有的大。 族长在一族之中的地位前所未有的崇高,寻常小事儿也不理会,故而儘管莫家之前闹得不可开交,也没敢惊动族长。 族长对这些事儿也只是有所耳闻,见老伙计不乐意了打圆场似的笑了一下,说:“你说的这是啥话?难不成莫家老弟就不能是来找我们閒聊喝酒的吗?莫老弟,快来坐下,有啥事儿坐下再说。” 老爷子没了在別人面前的高傲,依言坐下后,嘆了一口气,苦笑著说:“族长,村长说得不错,我今儿个过来,的確是有事儿相求。” 族长略显惊讶地顿了顿,问:“到底是什么事儿,竟然让莫老弟如此发愁?” 莫清曄这次险些要了老太太的命这个举动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老爷子心寒彻底,也顾不得再顾及什么面子里子的事儿了,见族长主动问起,赶紧就梯子下台阶地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他一说完,不光是族长惊讶的变了脸,就连村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惊诧,忙不叠问:“你说啥?!你要將莫清曄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 不等老爷子点头,村长就阴沉著脸想也不想地说:“不成!莫清曄是个天残,如今娶了个像样的媳妇儿好不容易才能活命,大家都是姓莫的,在莫家村乡里乡亲的也能照应一二,可若是將他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你让他去哪儿过活?你这是要他的命啊!” 族长也说:“莫老弟,这逐出族谱不是小事儿,古往今来若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过,轻易是不会有这样的惩罚的,不管清曄做了啥不对的,可这样的惩罚也实在是太过了一些。” 老爷子闻言神色越发苦涩,摇头嘆息道:“二位有所不知,不是我容不下那孽障,是那孽障心狠手辣不肯留余路,他今日因为一言不合就对他娘动了手,险些將他娘活活掐死!若不是有人劝阻,只怕这会儿这个弒亲的孽障手上已经添了一条人命,我家门前也已经掛起了白幡了。” 老爷子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钟璃就算死了,莫清曄到底是分家出去单过的,想要名正言顺地將钟璃挣下的那些东西据为己有也容易引起非议,更何况钟璃现在还吊著一口气没死呢,万一钟璃命硬又活过来了呢? 可若是能借著莫清曄对老太太动手一事,直接將莫清曄和钟璃从族谱上除名,把这两人赶出莫家村,那按村里的规矩,他们名下的东西就会被本家收回。 他是钟璃和莫清曄在世的长辈,理应就应该交由他代为保管,届时,不就名正言顺地將那些东西都归到自己名下了? 老爷子这话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村长跟族长两人一时面面相覷没了言语。 老爷子也知道口说无凭,摇摇头站了起来,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极低,哑声说:“二位若是不信,那不如就跟著我走一趟吧,家里老婆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还躺在床上没回魂呢。” 村长和族长猝不及防之下听说了这么个大事儿,立马也坐不住了,赶紧跟著老爷子往莫家走。 到了莫家,那两人一见老太太脖子上的掐痕就嚇得一阵心惊肉跳。 村长难以置信地说:“这真是莫清曄弄的?!” 老太太五官扭曲成了一团,恶狠狠地咬牙:“就是那个畜牲下的狠手!他想要我的命啊!” 老太太虽然最擅长撒泼打滚,可卖惨也是无师自通的一把好手。 都不用旁人提醒,也不用人问,她就哭天抹泪地拍著床板將自己在莫清曄手里险些丟了命的事儿说了一通。 只不过在老太太口中描述跟实际出入颇大,她略过了自己的主动挑衅,全程將重点放在了动手的莫清曄身上。 在她口中莫清曄儼然就成了一个穷凶极恶之徒,而她和莫大嫂则是从头到尾都无辜至极。 莫大嫂也在一旁跟著抹眼泪帮腔,不住地说:“是啊,若不是有人阻拦,今儿我跟娘只怕是要在那莫清曄的手里丟了命去!他踹了我一脚,我现在腰上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虽然明知道这两人的描述有水分,可莫清曄竟然敢对亲娘动手,还险些伤了性命,这就决计不是小事儿。 村长和族长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族长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说的我知晓了,不过是非对错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具体怎么回事儿,还要找莫清曄来问过才能知道,这样,你们好好歇著,我们去一趟莫清曄那儿找他问清楚。” 老太太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听了这话急了:“怎地还要找他问?我们说的不就是事实吗?他一个傻子能说出个啥来?” 村长一看这老太太就糟心得不行,没好气地说:“就算他是个傻子,也不能不问就给他定罪,没这样的规矩!” 第196章 顛倒黑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急得不行,火急火燎地说:“咋就不行了?我这脖子上的伤难道不是他掐的?他既然掐了我,那就应该付出代价!这还有啥好说道的?!” 族长面色微沉,问:“那你觉著,这事儿应该咋处理合適?” 提起这个老太太来了劲儿,想也不想就说:“把他家那房子马车还有家里值钱的物件都给我搬来,还有他家那些林子里的鸡和鸡蛋,那个新打的六斗柜……” “闭嘴!” 老爷子忍无可忍地呵斥了老太太一声,面色尷尬地对著村长和族长说:“二位別听她的胡说八道,她就是气糊涂了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我们要不出去说吧。” 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扯著嗓子喊了起来:“哎我咋就是糊涂了?!老头子你別忘了我这一遭罪到底是为啥受的!如果不是……” “让你闭嘴別叨叨了!” 老爷子生怕这糊涂老婆子再叭叭出不得了的东西,恨不得赶紧拿东西將她的一张破嘴堵上。 老太太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没了声儿。 族长和村长两个人人老成精,哪儿有看不明白的? 族长的脸色不太好看,沉声说:“你说你是去探望病重的钟璃的?” 老太太神情闪烁地点头。 族长又问:“我听说钟璃病倒已经有不少时日了,你之前去探望过吗?” 老太太不屑地哼了一声,说:“我凭啥去看她?那钟璃就是个黑心烂肺的丧门星!我巴不得她早死呢!” 老爷子阻挡不及,下一秒就听到村长阴沉沉地问:“那你今日为何突发奇想想著去看她了?” 老太太嘴皮子一下子禿嚕快了,说:“我去看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啊!” 这话一出,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听出这老太太心怀不轨了! 村长是个沉不住气的,顿时没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著说:“你著急让钟璃早死,去了发现人还活著只怕是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这才把老实人逼急了平白挨了一通掐吧?!” 村长这话虽然难听,却也说中了老太太的真实想法。 老太太这时也后悔自己嘴皮子快了,在老爷子几乎快要杀人的目光中不敢再多言,目光闪躲著无论旁人问啥都不说了,若是问得急了,她索性就又摆出了泼妇的架势,拍大腿砸床板地哭了起来,嚷嚷著说没天理当儿子的险些要了娘的命……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她这么一嚷嚷,听著的人都被嚷嚷得脑子疼满肚子窝火气,问话也问不下去了,村长和族长在老爷子的再三相邀下走到了院子里。 老爷子心里懊恼老太太的几句话搅和乱了自己的计划,此时却也不得不硬著头皮接著说:“老婆子是个心直口快的,实际上没啥恶念,二位多多包涵,另外……” “虽然老婆子当娘的言辞不当,略失分寸,可莫清曄到底是要叫她一声娘,当儿子的对长辈动了手还险些害了性命,这样的罪过,放在哪个时候都是不得了要受万人指点唾骂的,我先前所求之事,还望二位多加帮助,我家当真是容不下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孽障了。” 村长和族长对莫清曄两口子印象都不错,此时又听出了一些端倪,没一口应下来,只是说:“逐出族谱一事不小,具体情况还得找到莫清曄询问清楚之后才能做决断,此时我们也给不了你回復,你若是怕我们徇私,大不了就跟著我们走一趟莫清曄家,去了把人都找齐了,问清楚了再说。” 老爷子虽然不太想走这一趟,可也知道族长生性谨慎,不得不点头说好。 屋子里老太太听了,也不哼哼不喊了,忙不叠地捂著脖子跑出来,说:“我也去!” 说完不等人回应,她就对著屋子后边出来的莫春说:“春,你去將村里人都叫来,就说莫清曄要害死我,请了族长村长做主呢!快去!” 莫春本来魂不守舍的,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多想,哎了一声就赶紧跑著去了。 村长想阻拦没拉住,一想到那人头攒动乌泱泱的场景配上老太太的绝技哭嚎,当即脸就黑成了锅底,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子走在了前头。 老太太虽然遭了罪受了惊嚇,可这会儿躺了一会儿,觉著自己这边人多,立马又恢復了那股作妖劲儿,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地跟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絮叨莫清曄是要怎么害自己性命的事儿,还把脖子上乌黑紫涨的掐痕当做了罪证,逢人就要展示一番,指著那掐痕就是一通声泪俱下的控诉,走了一路叭叭了一路,最后人还没到莫清曄家,老太太的周围就聚拢了一群闻讯而来的老太太老妇人。 这些人听了老太太那九死一生的描述通通吸了一口凉气,一路帮著老太太控诉莫清曄禽兽不如不说,还自发地向刚刚过来的村民散布这骇人听闻的惊闻。 等到莫清曄家的时候,原本的几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堆人,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莫清曄也在这些人的描述中越发不堪。 村长和族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到了后也没自己上前,隨手点了一个年轻后生让他叫门。 那年轻后生刚刚喊了两声,门就打开了。 刘大夫面色不善地看著门外的一群人,非常真心实意地说:“这家有病人,主人家心情不好,你们若是没什么天大的要命的事儿,最好还是別在这儿叫了。” 不然后果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刘大夫说完,原本缩在一群老太太的唾沫横飞的老太太立马就扒拉开人群冲了出来,指著刘大夫就吼:“你算啥东西?赶紧给老娘让开!” 刘大夫见这老太太活过来了,没好气地呵了一声,挡著不让。 老太太更不依不饶了,气势汹汹地就说:“这是我儿子家,我来是天经地义的!你一个外人凭啥挡著不让进?!” 刘大夫直接被气笑了,嘲讽十足地说:“呦,这竟然是你儿子家啊,我还以为是你哪个仇人家呢,不然怎么之前一来就巴巴地咒人赶紧死?出口就没一句能听的人话?” 懒得听老太太再嗷嗷的,刘大夫一针见血地说:“老太太,你脖子是不是不疼了?忘了先前不说人话是什么下场了?” 老太太被刘大夫一提醒,突然就想起了先前的痛苦,脸上的囂张散了大半,外厉內荏地梗著脖子说:“他敢!” 刘大夫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正烦著要不要给这烦人的老太太一银针让她昏死过去的时候,被老太太抢了话头的族长终於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说:“都別嚷嚷了!让开!” 老太太不服气不想让,却被一旁的莫大嫂拉扯著退到了一边,族长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我是莫家的族长,旁边这位是莫家村的村长,我俩有事儿想要找莫清曄问一下情况,还望先生帮忙把门打开,让我们这些人进去再说。” 第197章 你想要个什么说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族长都这么说了,刘大夫也不好太过强硬。 刘大夫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苦笑著说:“老先生,不是我不通情达理刻意刁难,主要是这户主人家病了好些天了,今日平白被你身后那老太太来咒骂吵嚷了一通如今病情加重,正是艰难的时候,你们这么多人,呼啦啦的若是都进来了,只怕是要吵到病人休养,人命关天的事儿,我身为医者,实在不敢轻举妄动,还望老先生体谅。” 族长皱著眉还没说话,村长就著急地问:“大夫,清曄媳妇儿当真病得如此严重?!” 刘大夫面色越发苦涩,点头说:“这家夫人病重,最忌吵闹,所以诸位还是请回吧。” 一听钟璃当真病重,村长和族长都不由得面露迟疑。 若钟璃真病得那么厉害了,他们这些人这时候挤出去,万一真的闹出了人命那该如何是好? 村长本就偏向钟璃和莫清曄,沉吟了片刻索性说:“族长,我看要不这样,清曄媳妇儿病著,咱们这些人进去也不像样,要不换个地方让清曄出来问清楚便是,咱们就別进去了。” 族长也不由得微微点头,说:“的確是这个理儿。” 一旁按耐著没吭声的老爷子听了急了,说:“这怎么能行?既然都到门口了,进去找人问几句说清楚就是了,何苦折腾来折腾去的还要换地方?” 老太太也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这都到门口了,凭啥不让我进去?” 老太太心里恶毒地想:若是能进去將钟璃气死在床上那就更好了!省得后来还麻烦! 刘大夫阴测测地瞥了这两人一眼,冷笑著说:“我看你家是恨不得直接衝进来將病人气死才床上才肯消停是吧?这到底是居的什么心?老夫行医半辈子,却也从未听闻过这种害人性命的齷齪心思!” 老爷子被一个外人如此训斥了面色铁青,还想反驳的时候族长却一语定乾坤地说:“行了!就按村长说的办!” 老爷子到了嘴边的话被族长吼了回去,面色不愉直接梗著脖子说:“换地方也行,那不如就直接去村里的祠堂吧,左右今儿走这一趟是为了將莫清曄那个孽障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届时也是要开祠堂刪族谱的,直接去了,索性省了麻烦二道。” 老爷子这话一出不少来看热闹的村民都惊住了。 刪族谱除族那可是天大的事儿! 若莫清曄真的被除族了,那莫家村是容不下他的,他名下的土地房子,都要被收回,然后被驱逐出村的! 就连村长都忍不住著急地说:“事情还没弄清楚,你著急个啥!除族是小事儿吗?!” 老爷子难得强硬,朗声说:“除族的確不是小事儿,可莫清曄不仁不义不孝不悌对亲娘下狠手险些要了他娘的命!这害人性命的事儿无论放到哪儿去那也是我家占理的!只是要除他的族他的姓,这已然是我们仁慈了,若村长觉得我提的法子不成,那就只能上县城里找县太爷主持公道了!总之,我家容不下这孽障,今儿一定得让他给出一个说法!” 老爷子掷地有声地扔下了狠话,饶是有心帮著莫清曄的村长也一时被气得脸发青不知应该怎么说了。 朝廷以孝道治天下,儿子跟娘动了手,无论放在哪儿那都是儿子的理亏。 这若真的闹到府衙去了,莫清曄一个口不能辩解的傻子,怎么跟来势汹汹的莫家人抵抗?! 村长著了急,族长的脸色也不佳,正想著劝几句的时候,莫清曄突然出来了。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老太太和莫大嫂以外,都是好久没见著莫清曄本人了。 冷不丁一下子见著他,不由得都是微微猛地一怔。 莫清曄依然穿著那身曾经被他百般嫌弃最后却给村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绣著狗脸的黑色缎子衣裳,衣裳皱巴巴的,显然是很多天都没换过了,头髮扎成的马尾也松松垮垮的,眼下黑青一片不知多久没休息过了,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阴沉,眼里的光不再是眾人眼熟的茫然稚嫩,反而带著令人心惊的阴冷锐利。 原本还想说啥的老爷子被莫清曄瞥过来的一个眼神看得心头一颤,霎时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是什么。 莫清曄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眼前围著的这些人,突然不明显地勾著唇角笑了一下,眉眼间充斥著浓得化不开的讥讽,因为长时间未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得几乎磨礪耳膜:“你要什么说法?” 莫清曄此时这个样子看起来没有半点儿痴傻的样子,身上带著一股无形的气势甚至让人从骨子里生出一种畏惧的情绪,在他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不敢跟他对视。 老爷子似乎是恼怒自己被一个傻子震慑住了,面红耳赤地低吼出声:“你这是什么態度?!今儿我一定要开祠堂將你这个忤逆不孝的孽障逐出家门赶出莫家村!” 莫清曄不悦挑眉,冷冷地盯著老爷子震怒的脸,淡淡地说:“阿璃在睡,你最好小声一点。” 眼看著莫清曄又要发疯,刘大夫不敢再在边上看热闹了,赶紧走过来拉了莫清曄一下,硬著头皮说:“诸位,你们……” 莫清曄直接伸手將试图挡在自己前边的刘大夫拉开,往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地说:“不是要去祠堂吗?愣著干什么?” 谁也没想到莫清曄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村长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生怕莫清曄不明白去祠堂是什么意思,赶紧上前拉著他的一只胳膊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地说:“清曄小子,你犯啥糊涂?那祠堂是轻易能去的吗?!你啥都不清楚就跟著瞎咧咧啥?好生在一边待著,別胡说八道,等著我跟你族长爷爷將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村长当真是偏向莫清曄的,二话不说將莫清曄往旁边一拉,张嘴就说:“三小子被气糊涂了,刚说的不过是气话,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误会,我……” 老太太一看到莫清曄眼睛就红了,急赤白脸地指著莫清曄就嚷嚷了起来:“村长,你这偏心也偏得太明显了!这小畜生差点活活掐死我,怎么就是个误会了?!不成!今儿必须让这个小畜牲给我个交待!不然我回头就一根绳子吊死在门口,让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看看,莫家村的村长是怎么偏颇行事逼死我这个老婆子的!” 第198章 我看谁敢动他 老太太故计重施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不管不顾地就哭喊了起来,哭天抢地的翻来覆去说的就是一句话,那就是村长偏心杀人凶手要逼死良家人。 村长没成想她会是这个反应,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族长脸色也难看到了极致,正想说什么,莫家老爷子却见缝插针地说:“村长,族长,二位都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今儿这事是非曲直明摆著的事儿,还望二位能秉公处理,还老婆子一个公道。” 莫家二老咄咄逼人,跟著赶过来的莫老大家两口子也是气势汹汹地要莫清曄给个说法,莫老二家两口子虽然想说什么,人微言轻根本就插不上话。 族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大喝了一声安静,然后才面沉如水地问莫清曄:“莫清曄,我问你,你今儿是不是对你娘动手了?” 眾目睽睽之下,莫清曄面无表情地点头。 就这样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说:“她该死。” 所有诅咒阿璃的人都该死!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马就掀起了一片譁然。 族长被莫清曄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杀气骇得脊背一僵,瞠目结舌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啥吗?莫清曄!你知不知道对长辈动手是多大的罪过?!若是你供认不讳,那你就会被驱逐出莫家村从族谱除名,你以后就再也不是莫家的人了,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 莫清曄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莫家?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莫家的人了?” 长辈? 这些人也配? 他这话声音极低,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没听到。 族长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指著他的手不断颤抖,一时恼怒之下直接说:“那这罪名你是认还是不认?!” 短暂的情绪波动后,莫清曄又重新变得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说:“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 族长多少年没被人如此顶撞过了,心里之前对莫清曄的怜悯也散了个一乾二净,怒声道:“你若是认了,那我现在就要让人把你押送到祠堂去!按族中的规矩,你跟长辈动手险些害人性命,应当杖责五十族谱除名赶出莫家村!” 等了许久的老太太终於听到这句话,立马就迫不及待地跟著附声:“对!打死这个狼心狗肺的狗东西!把他赶出莫家村!” 莫老二见状终於忍不住了,急急地跑出来把莫清曄拽到自己身后,焦急得不行地说:“族长,娘,你们冷静点儿,老三他不晓事儿,这谁都知道的啊!他不过就是个孩子,你们何苦跟一个孩子这么计较?他是做错了,可错了只要跟他说明白了让他改了便是,何必这么逼他啊!” 说完不等別人说话,莫老二就急急地对著莫清曄说:“老三,你听二哥的,你听话,赶紧给爹娘还有族长赔不是,只要道歉了就……” “莫老二你给我闭嘴!” 老爷子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阴霾,直勾勾地盯著头上冒汗的莫老二,冷冷地说:“你別忘了你姓啥,这狼崽子险些要了你娘的命!你这时候还帮著他说话?你是要和他一样当个不孝不悌的孽障吗?!” 老爷子无形中像是在提醒莫老二什么,莫老二狠狠一顿,一咬牙却也没从莫清曄跟前让开。 莫老二像是失望到了极点又像是悲愤,颤抖著说:“爹,你们一定要这般心狠吗?老三啥也不懂,当年他……” 老爷子脸色猛地一变,突然衝上前猛地抬起了手。 啪的一声,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断了莫老二的话。 莫二嫂见状嚇得嗷了一声,带著哭腔忙不叠地衝过去扶住了莫老二:“孩儿他爹你没事儿吧?我让你別说话啊!这事儿是咱们能插手的吗?你这是何苦啊!” 莫老二推开了泣不成声的莫二嫂,双目赤红执拗地跟老爷子平静对视。 老爷子被他盯得心头打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不肯改口,依旧硬梆梆地说:“莫清曄必须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这事儿谁来说也不成!” 莫老二还想说什么,却被接到老爷子暗示的莫老大冲了过来捂住嘴拉到了一边。 莫清曄冷眼看著眼前的这一出闹剧,似嘲似讽,最后竟然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族长本就被莫清曄不配合的態度气得怒火攻心,再一看他居然还敢笑,更是气得手指打颤,指著莫清曄说:“来人啊!把莫清曄给我捆起来扭送祠堂等候问罪处理!” 族长一声令下,周围立马就有年轻力壮的人朝著莫清曄围了过来。 莫清曄站著一动不动,垂眸遮住了眼里闪烁著的讥讽,冷冷一笑。 刘大夫见状不对下意识地將手伸进了怀里,摸著一个哨子紧紧地捏著时刻准备吹响。 就在这时候,莫清曄身后的院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道沙哑的女声:“我看谁敢动他。” 这声音在嘈杂喧闹不已的人群中绝对谈不上起眼,可就是那么准確地让莫清曄猛地一僵。 正吵吵著要抓莫清曄的人也同时愣住了,不约而同地往莫清曄的身后看去。 看清了来人后,不仅莫家二老惊住了,其他人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传言中要死了的钟璃竟然在这时候醒了! 莫清曄沉默了片刻后猝然回头,看清了扶著门框站稳的钟璃,垂在身侧的指尖狠狠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钟璃实在是没力气,艰难地扶著门框勉强站稳,一抬头看清莫清曄充斥著猩红血丝的瞳孔和憔悴的俊脸,不由得微微苦笑,对著他招手,轻声说:“呆子,傻站著干嘛?还不赶紧过来扶著我。” 莫清曄骤然回魂一般,身上先前那股骇人的凌厉散了个乾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朝著钟璃跑了过去。 莫清曄一跑到,钟璃猛地鬆了一口气,就跟卸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把自己掛在了他的身上。 钟璃昏昏沉沉了太久,恍惚间听到外边有人跟莫清曄吵吵了起来,一时心急竟然挣扎著睁开了眼睛,却正好听到有人要把莫清曄捆走的话,什么也顾不得就挣扎著走了出来。 可她身子亏空太大,这会儿能这么靠著莫清曄站著,就已经是用尽全力的结果了。 莫清曄紧张地护易碎的瓷娃娃似的半抱著钟璃,半点儿凶样都没了,就跟个好不容易找著主人的大狗一样,可怜得让钟璃止不住的心疼。 钟璃用力抬起手背轻轻地在他的手上拍了一下,低声说:“別怕,我在就没人能欺负你。” 莫清曄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第199章 我说,打得好! 钟璃顾不得安抚莫清曄,扭头冷冷地看向在门口人头挤著人头的人,微微闭了闭眼,竭力提高了声音说:“莫清曄是我丈夫,他性子稚嫩不知晓轻重,可也绝不是蛮横不讲理的浑人,诸位今日到来虽我不知是何缘故,可只要我醒了在这儿站著,就决然不会让他平白受了他人的欺辱詆毁,若是有別的话要说,不如就先进来坐下再说个分明,但凡是我男人做错了的,那我就会让他道歉赔不是,可若不是他的过错,我也不会轻易放过想趁著我病重就为难他的人,孰是孰非,说明白了自然会有分晓。” 病重的钟璃突然醒了,莫清曄就多了主心骨,旁人也多了能说理的地方。 村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赶紧说:“清曄媳妇儿,我们是有些事儿想要跟你说,不过你病著在这外边站著也不成,先进屋再说吧。” 后来赶到的莫三叔一家也说:“是啊,清曄媳妇儿气色这么差,赶紧回去躺著歇著才是正经,先进屋吧!” 族长先前是被莫清曄的强横气得失了理智,这会儿见钟璃这样,索性就顺坡就驴地说:“成,那就进屋再说。” 在场唯独老太太和老爷子的脸色极为难看,老太太见人都进屋了,慌了神赶紧说:“进去干啥啊!不是说要把莫清曄抓去祠堂吗?这都说好了还进去干啥!” 老爷子也说:“村长,族长,就算是钟璃醒了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莫清曄他大逆不道试图弒亲!必须將他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 更重要的是,钟璃的嘴皮子莫家人不止领会过一次。 钟璃这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的,这事儿落在她嘴里再议,那莫家先前的打算还能让她討著好?! 莫老大两口子和迟来的莫春也跟著点头附和,钟璃见了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淡淡地说:“就算是穿朝廷官袍戴顶戴翎的官人老爷,进了公堂尚且还要听堂下之人分辨一二,诸位趁我昏睡要给一个有口不能辩的痴儿定罪,逼著哑巴开口唱小曲儿,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一些了吧。” 钟璃一醒就听到莫清曄受了欺负,出去再一看莫家集结了这么多人就为了欺负莫清曄,怒火中烧之下也全然没了平日里对莫家二老偽装出来的恭敬,一开口字字扎心一针见血,刺得人心口生疼说不出话。 莫家二老被气得直哆嗦,指著钟璃正想破口大骂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村长却一声怒喝:“得了!好不容易有个能给傻子做主说理的人站起来了,你们还要干啥?!难不成真要把人逼到绝路吗?!莫清曄再不济,那也是村里乡亲们看著长大的娃子,他是啥习性谁不知道?你说他突然发疯冲你动手要你性命,这话谁能信?!你敢说你没出格的举动?你敢说你真像你所说的那么清白无辜?!” 村长突然发怒,莫家二老被镇得没了言语,只能忍著满腔的不忿跟著人群走了进去。 钟璃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在莫清曄的搀扶下进屋坐下。 莫清曄扶她坐下后赶紧去屋子里找了一床崭新的被出来,一半铺在了椅子上,另外一半直接將钟璃裹在了里边。 钟璃被被裹得厚厚实实的,一时有些好笑,安慰似的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莫清曄紧锁的眉心,说:“没事儿,在这儿陪著我吧。” 莫清曄抿紧了唇,站在钟璃的旁边紧紧地拉著她的一只手,不再说话。 眾人进屋落座,钟璃忍著咳嗽的衝动,主动向村长问起:“村长,族长,我刚刚清醒一些,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莫清曄是如何犯了眾怒,以至於如此声势浩大地来找他的麻烦,还望二位能给我解释一二,也好让我的心里有个数。” 村长看了族长一眼,族长不明显地点了点头。 村长这才一清嗓子,简明扼要地把莫家老爷子说的事儿说了一遍。 钟璃听得眉心微皱,苍白的指尖在一旁的桌面上不规律地敲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完了,村长喝了一口水,沉声说:“按你婆婆的说法,那就是她好心来看你,结果却被突然发疯的老三掐著脖子扔了出去,险些丟了性命,先前问了清曄一句,清曄也不说由头原因,梗著脖子就说这事儿是他干的,你说这事儿,嗨!” 村长嘆了一口气,说:“清曄媳妇儿,你既是醒了,那就好生跟清曄问问情况因由,也好让我们裁决个一二。” 钟璃微微点头,扭头看向站著的莫清曄,轻声问他:“清曄,村长爷爷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动手了?” 莫清曄迟疑地看了钟璃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 不等钟璃接著问,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指著莫清曄大声说:“你看看!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这事儿还有啥好问的?莫清曄就是个杀人凶手,是个疯子!赶紧把他赶出莫家村才是正经!” 钟璃没理会叫嚷的老太太,眸光微微一闪,问莫清曄:“为什么?” 以钟璃对莫清曄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轻易动手伤人的。 他既这么做了,钟璃相信,一定有他忍无可忍的理由。 莫清曄低著头不吭声,侧脸的线条却因为嘴唇抿紧而紧绷成了一条直线。 钟璃无奈地嘆息一声,柔声说:“清曄,你得跟我说实话,这样才能把事情说清楚知道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动手?中途发生了什么?嗯?” 莫清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手背上压抑著的青筋暴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哑声说:“她骂人,进屋就问阿璃什么时候才……” 莫清曄停顿了一下,恨恨地说:“她还想衝上来拉阿璃,我一时气不过就把她推了出去,她爬起来还想动手,就被我掐了。” 莫清曄先前没说的动手的理由一出口,顿时就引得不少人都对老太太侧目而视。 刘大夫憋了半天了,这会儿终於忍无可忍了,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是啊,我就没见过这种人,进门就急吼吼地抓著我问主人家啥时候才能死,说了不会死还推搡骂人,跑到病人的床前肆意谩骂动手,如此过分,被人掐会儿脖子怎么了?这要是换个真想杀人的,老太太你也不想想自己这会儿还有没有气儿在!” 老太太被气了个仰倒,正尖锐地喊著莫清曄在胡说八道的时候,钟璃却突然笑了。 钟璃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打量著神色精彩的莫家眾人,轻笑著吐出了三个字:“打得好。” 第200章 你又何尝不是试图害命? 钟璃话音落下,正嚷嚷得起劲的老太太就像是一只凭空被人掐住了脖子被迫终止尖叫的鸭子一般,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你说啥?!” 其余人也纷纷对钟璃投来了惊诧的目光,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甚至连莫清曄都忍不住惊讶地將目光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钟璃安然坐著神色不变,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她说:“我说,清曄打得好。” 面色阴沉的老爷子顿时勃然大怒:“放肆!作为晚辈跟长辈动手不说还险些要了人命,这是足以让千人指点万人唾骂的天大的罪过!钟璃你不对莫清曄加以训斥认错就罢了,居然还敢说打得好?钟璃你將孝道廉耻置於何地?!这话理应是做儿媳的对婆婆说的吗?!” 面对老爷子的震怒,钟璃淡定得都有些不像话了。 她轻飘飘地呵了一声,淡淡反问:“那做长辈的衝进小辈的房中肆意咒骂撒泼,这又应该是长辈应该有的言行举止?这倒是让我长了一番见识,知道的是婆婆担忧我何时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死了,婆婆著急来我坟头唱小曲儿呢。” 眼看著老爷子气得说不出话,钟璃慢悠悠地说:“就是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更何况清曄是个活生生的人,爹娘纵然是心有不轨有所图谋,也不该不把傻子当人,傻子再傻,他也是会说话的。” 老太太大怒,指著钟璃就喊了起来:“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钟璃不悦皱眉,冷笑道:“那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做的这是人能干的事儿吗?”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钟璃砍瓜切菜一般下了论断,说:“我病重未愈,清曄心急之下言行些许失了分寸,归根究底却是情有可原的,所以我觉著,这事儿不光是清曄的错,一人各打五十大板,对错自纠就罢了,没必要再如此兴师动眾地闹下去了,族长,村长,二位觉得呢?” 村长和族长本就觉得莫家二老言过其实了,此时再一听钟璃如此分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说:“此言在理,说到底这不过是家中琐事,不值当如此闹腾。” 老爷子听了立马就不乐意了,痛心疾首地说:“村长!族长!无论如何,莫清曄他有心想害长辈性命,如此心狠手辣狼心狗肺之人我莫家村留不得啊!” 钟璃眼中冷光一闪,沉声问:“那你要如何?” 老爷子脖子一梗,立马就说:“將莫清曄逐出族谱赶出莫家村!你也必须跟著莫清曄离开莫家村!从此以后,我莫家没有你们这两號人!” 钟璃撑著下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不轻不重地说:“原来如此,我还说,你们如此折腾到底为何,原来竟是看上了我这些东西,巴不得盼著我早死呢。” 钟璃全无半点忌讳,张嘴说自己死一点儿犹豫也没有。 莫清曄听了眉心一跳,不满地抓紧了钟璃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老爷子被戳中了心里的真实想法立马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叫了起来,完全失了平日里的分寸,指著钟璃就说:“胡说八道!谁企图你的东西了?!我这是將家中败类赶出家门为了以正家风!” 钟璃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被逐出族谱赶出村子,我跟清曄名下的所有土地財產都会被村里收回,交於家中的直系长辈打点,我跟清曄若是按这法子处理,那我们名下的房子土地,最后就会到了爹娘手中,换句话说,若是我今日被衝进门的婆婆活活气死在床上,那莫清曄一个傻子也守不住这些家业,最后被公婆做主赶出莫家村,这些东西到底还落在了你们手中,你们如此兴师动眾地折腾了一番,为的不是这个,难道还能是別的?” 钟璃声音不大,却一针见血地直中要害,也掀开了縈绕在不知情眾人眼前的一层迷雾。 是啊,把莫清曄和钟璃赶走,那他们的东西不就名正言顺地落在了莫家人的手中? 围观村民谁也不是傻子,看向莫家人的目光顿时变得颇为微妙,性情火爆的村长更是直接脱口而出一句糊涂! 老爷子见状不对,赶紧说:“钟璃你別试图信口雌黄顛倒黑白,我们今日上门为的可不是你说的那些东西,为的是莫清曄大逆不道试图谋害长辈性命一事!你別以为你混淆视听后这事儿就能轻易过去了!” 钟璃听了忍不住呵了一声,无视了气得面无人色急於狡辩的老爷子,问一旁的莫清曄:“你老实告诉我,你真想杀人吗?”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摇头,闷声说:“不想,我只是想把她赶出去。” 钟璃微微点头,说:“这就是了,婆婆如今性命尚在精力充沛,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公公口中命悬一线的模样,所以说谋害性命一说,是否言过其实了?” 老爷子被噎得脸色发青,老太太看了不甘示弱地嗷了一嗓子:“放屁!你怎知他不是真的想要害我性命!老娘今儿差点就在你这屋子里断了气!我不过是好心来看你,谁知这傻子突然就发了疯癲……” “婆婆!我敬你是长辈,不愿恶语相向,可还望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当父不骂子当妻不辱夫,莫清曄再不济,那也是我钟璃的丈夫,当著我的面就如此肆意谩骂,这是不把莫清曄当人,也当我是死人了是吧?” 钟璃先声夺人地制止了老太太的咆哮,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不紧不慢地说:“更何况,婆婆口口声声说是好心来探望病重的我,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病重已经有些时日,早些时候怎地不见婆婆身影?怎么就在外界传闻我命不久矣要死之际才来?难道说我还死不了在婆婆心中就无关紧要,要死了,就值得婆婆委身一看了?” 钟璃先前还散漫的目光突然就锐利了起来,化作一柄利刃直直地照进了老太太的眼中,一字一顿地说:“那我就想多嘴问一句了,婆婆此行探望,究竟是想盼著我好起来,还是盼著我早死?大夫已经有先言在前,我病重禁不起吵嚷打搅,婆婆和大嫂明知之下还故意在我房中吵嚷,现在更是集结了眾多不知內情的村民来吵闹,这究竟怀得是什么心?若是我今日真的就被气死在这儿了,那婆婆,这故意杀人的罪名你又可担当得起?婆婆的命是命,我的命自然也是命,两命相抵,若真论起对错,那婆婆和大嫂此举,跟莫清曄一时衝动之下的过错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第201章 那你现在可愿去死? 钟璃掌握著主动权,三言两语就將话头引向了別的地方。 莫清曄对老太太动手是杀人,那明知自己不能打搅还三番两次地前来大吵大闹,又何尝不是存心害人性命? 钟璃见眾人反应差不多了,面露苦涩,苦笑著说:“我和清曄敬重公婆是长辈,此前公婆再三刁难我们也忍气吞声不曾有半点逾越不敬,可如今我病重,二位又是如何待我们的?” 钟璃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提醒了在场的村民。 这些不久前还为老太太义愤填膺的村民立马就想起了莫家老太太先前为难钟璃闹出的种种笑话,看向莫家眾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带上了一些明显的鄙夷不屑。 这是趁人病要人命啊! 这手段心思也太齷齪了一些。 周遭村民议论纷纷,言语中没了先前对莫清曄的牴触嫌弃,反而更多的是说不尽的同情。 一个傻子,本就无法当家做主,家里唯一能做主的媳妇儿病重,结果碰上来闹事儿的恶人,他除了能动手把人赶出去以外还能做什么? 更何况老太太身强体壮,除了脖子上那道掐痕外再无半点不適,相反,钟璃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就这么坐著说话都显得十分费劲,强弱对比异常明显,眾人冷静下来后都纷纷对钟璃和莫清曄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这两口子著实是太可怜了一些。 原本紧张得不行的刘大夫见钟璃轻巧一番话就將局势逆转扳倒,也不由得悄悄地鬆了一口气,看向钟璃的目光隱隱透著不加掩饰的倾佩。 这般心思縝密临危不乱,不愧是这位爷能捧在心尖子上的宝贝疙瘩。 钟璃几句话就將杀人的罪名反扣到了老太太的身上,自觉无辜被牵连的莫大嫂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立马也嚇得白了脸,慌慌张张地说:“不关我事儿啊!我就是跟著娘走一趟,这怎地我就杀人了?!不关我的事儿啊!” 钟璃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自顾自地说:“虽然婆婆和大嫂其心可诛,可我如今也算命大,也没在这番恶毒心思下没了命,婆婆也尚且活著,那这杀人的罪名,自然是不成立的,不过……” 钟璃抬眉看向一脸愤怒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轻飘飘地说:“不过,若是二位还执意要將莫清曄以杀人罪名论处,那倒是还有两个法子可以收场。” 族长已经听够了莫家二老的无理取闹,这会儿见钟璃条理清晰又有章法,心思更发偏向钟璃这边,说:“你有啥法子?说来听听。” 钟璃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既要以杀人罪名论处,若是想要让我和莫清曄心服口服,那就只能真的让这条本该消失的人命去死了。” 钟璃无视了在场眾人脸上的惊恐,就跟在说什么鸡蛋十文钱一个的家常话似的,似笑非笑地说:“既说被害了性命的人是婆婆,那要想让这罪名成立,那就只能拜託婆婆现在就当场去死了,只要你死了,那这杀人的罪过,我和莫清曄就心甘情愿地认了,无论村里有何处罚,是杖责还是送去官府审判砍头杀人流放,我们都认,心服口服。” 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钟璃竟然敢这么说,当即又气又怕地睁著一双遍布血丝的眼珠子死死地瞪著钟璃,如果眼神能杀人,钟璃只怕是已经死了千次万次。 钟璃对她愤怒的目光完全免疫,要笑不笑地看著老太太,问:“那话又说回来了,婆婆,你可愿现在去死?” “你做梦!” 老太太骤然从惊惧中回神,六神无主之下採取了自己最熟悉的一种方式,骨碌一下跌坐在地上拍著大腿踹著地板嚷嚷著就说自己命苦,钟璃这个当儿媳妇儿的人多势眾眾目睽睽之下还想要她性命。 老太太的咆哮一阵接著一阵,一声大过一声,期间还夹杂著回神后的老爷子的怒吼:“不可能!钟璃你心思未免也太恶毒了一些!让你婆婆去死?你是良心被狗吃了吗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钟璃在刺耳的咆哮喧闹中皱了皱眉,冷冷地说:“良心是什么?能吃吗?” 钟璃这反应绝对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莫大嫂先前被钟璃那番杀人的言论嚇破了胆子,此时也是一脸慌乱地不住解释这事儿跟她真的没关係。 此前囂张要让莫清曄偿命的莫春和莫老大也一脸的惶然,似乎是不明白怎么场景就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 唯独村长见了內心有些好笑,故作为难地清了清嗓子,说:“清曄媳妇儿,你这法子不成,哪儿能真的逼著一个活人去死呢?不成不成。” 钟璃闻言为难地嘆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第二个法子了。” 族长黑著脸问:“第二个法子是啥?你说。” 钟璃压著咳嗽的衝动,哑声说:“此前公婆对我们夫妇二人就多有不满,刻意刁难就更是不计其数,经此一事,只怕公婆心中早就將我夫妇二人当做豺狼虎豹,既然如此,族长村长今日也在,不如就將莫清曄从莫家族谱中迁出,从此以后,莫清曄脱离於莫家,自立门户,跟莫家一户再无任何干係,如此,既按公婆所说,莫清曄跟莫家至此再无干係,公婆也不用再费心往莫清曄的头上扣杀人的屎盆子將他逐出族谱,二位觉得如何?” 钟璃说的是主动迁出族谱,而不是被逐出族谱。 这二者虽然乍然听起来没有区別,然而实质上区別却很大。 被逐出族谱,在族中除名,就相当於要將这人用了十几年的姓氏剥夺,然后还要將这人赶出村落,是足以令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屈辱。 而主动迁出族谱则是另外一说。 主动迁出的,就相当於跟本家脱离了干係,从此自立门户,跟以往的本家毫无干係,从此將自己摆在了跟本家对立平等的面上,虽也是跟本家人断绝了来往,却掌握了主动权,也不会被驱逐。 只不过古往今来迁出族谱是大事儿,无论原因为何,从族谱中迁出后就相当於没了族中人的照拂,轻易也不会有人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钟璃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似惊讶又仿佛觉得理所应当。 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还没有反应,那就真的是太没性子了。 族长面沉如水的沉默著不说话,村长也一脸的迟疑。 钟璃见状轻轻地嘆息一声,说:“诸位也看到了,我们夫妇有心跟人交好,善待亲人,可家中二老並不把我们夫妇当做自己人不说,还百般打压刁难,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也不至於会出此下策,今日既已经如此,还望二位能加以成全。” 钟璃总算是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莫家人却不干了。 將莫清曄逐出族谱他们能得不少好处,可若是莫清曄主动迁出族谱跟莫家断绝了关係,那他们忙活了半天可就什么好处都捞不著了! 第202章 別怕,我在这里等你 老太太一瞪眼珠子就想喊,钟璃却赶在她开口之前说:“若是这个法子也不行,那公婆还执意如此,就只能按第一个法子来了,只要婆婆今日命丧於此,便可尽如人意了。” 钟璃拢共就给了两个法子。 一是莫清曄主动离族,二就是让老太太现在就去死。 老太太当然不想死。 莫家人也不会同意让她去死。 可钟璃说的第二个法子他们却也难以接受。 莫家人不甘心地闹腾了起来,试图用人多和言语的压制来让钟璃鬆口。 可钟璃哪儿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 钟璃之前就被莫家这些人烦得够呛,这次抓著这么个机会,自然不肯轻易鬆口。 族长皱著眉试探了几句,说:“清曄媳妇儿,你可得想清楚了,从族谱中迁出后,你和清曄就相当於不再是莫家族人,既是如此,日后你们二人再遇上什么困难,莫姓人氏不会再给予任何帮助,自立门户后,你们这一支只有你们夫妇二人,日后求生各种艰难险阻,那可都只能你们二人自行承担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族长想必也明白,我们夫妇二人过活已是不易,被公婆不喜家人针对日子越发艰难,我既是提出了迁出族谱的法子,日后再有啥事儿,自然是生死各安天命,无怨无尤。” 族长迟疑地看了莫清曄一眼,沉声问:“清曄,你也是这样想的?” 莫清曄站在钟璃旁边,又变成了眾人熟悉的那个木訥老实的样子,听了想也不想地点头,说:“我听阿璃的。” 族长还想说什么,再一看闹腾不休的莫家眾人,不由得重重地嘆息了一声,说:“罢了,既然已经想清楚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族长发了话,这事儿就相当於是板上钉钉了。 钟璃悄悄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莫家人却都懵了。 老爷子一脸的难以置信:“啥!族长,这咋能按钟璃说的办呢?之前不是说……” 族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之前说啥了?你之前也只告诉我莫清曄差点掐死你家里的老婆子,没告诉我你家老婆子是存心要来害清曄媳妇儿的命啊!同样都是人命,怎地你家就如此金贵清曄媳妇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一旁的村长却忍无可忍地呸了一声,说:“莫家老弟,你別把別人都当傻子糊弄,你家啥心思路人皆知,再闹腾下去,那就真的只能按钟璃说的第一个法子来了!回头真闹出人命了你才知道厉害是不是?!” 老爷子被这两人一通训斥不得已按耐著不甘心闭上了嘴,老太太坐在地上一脸空白,似乎还不太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莫家老大两口子也不敢吭声,莫春倒是想说什么,可在钟璃冷冰冰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却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莫老二两口子同样也是一脸懵,不过见终於不闹腾了,好歹还是鬆了一口气。 钟璃看差不多了,想著夜长梦多怕再生变故,索性就趁热打铁,说:“既然如此,那一事不烦二主,今日索性诸位都在,那就请族长开祠堂请族谱,將莫清曄从族谱中迁出吧。” 话已至此,再多说也是毫无益处。 族长和村长两个能做主的看多了闹剧,也巴不得赶紧把这事儿处理好,两人头对头地一商量,当即就说好了,去祠堂请族谱,按钟璃所说,將莫清曄这一支迁出族谱。 大势已去,莫家人还想折腾什么却也翻不起浪了。 老太太喊了几句,钟璃却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活著不好吗? 老太太嚇得够呛,生怕自己再平白挨了一通掐,只得眼睁睁地看著这行人朝著祠堂去。 钟璃身子太差,眼看著她要跟著去祠堂,立马就把人拦住了,苦声说:“夫人,您昏沉多日今日才见好转,此时实在是不宜再走动吹风了,再出去折腾一趟,说不得途中就得再度晕过去。” 钟璃撑了这么一会儿其实自己也不大撑得住了,头重脚轻全身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不过去祠堂迁族谱是大事儿,她不亲自去盯著,总怕生变故。 似乎是知道钟璃在担心什么,刘大夫嗨了一声,苦哈哈地说:“夫人,现在这个家就指望著您撑著呢,您若是不顾惜自己,回头再病倒了,您让令夫如何是好?大体既然已经商量定了,您就在家里休息,让他们自己去便是了,总之都说好了的事情,这么多人看著,总不至於再变卦了。” 钟璃的气色实在难看,再加上有刘大夫的话,村长也忍不住劝了一句,说:“清曄媳妇儿,你就听大夫的在家歇著吧。” 莫三叔也说:“是啊,清曄媳妇儿你就安心在家歇著,这事儿我们这些人都看著呢,不会让清曄再受了委屈的。” 旁边还有实在看不下去的人也跟著劝了几句,钟璃反手抓住被莫清曄紧紧握著的手,低声问:“我不去,你自己可能行?” 莫清曄重重点头,垂眸遮住了眼里翻涌著的暗潮,低声说:“阿璃放心,我能行的。” 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说:“那就好。” 说完,钟璃又对一旁等著的村长等人说了抱歉,在莫清曄跟著这些人出去之前,她突然出声叫住了莫清曄。 莫清曄猝然回头,正好看到钟璃微笑著看著他,不轻不重地说:“清曄,別怕,我在呢。” 莫清曄眼底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红潮再度掀起,瞬间就席捲了他所有残存的理智,连袖中的手指都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钟璃看他眼眶通红的样子心里无奈,好笑地说:“放心去吧,我等你回来。” 莫清曄重重地嗯了一声,跟著眾人走了出去。 这些人一走,钟璃就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主动留下来照顾钟璃的莫二嫂见状惊恐地啊了一声,赶紧手脚並用地跑过来將钟璃从椅子上扶了起来。 刘大夫在一旁举著银针赶紧喊:“扶进去!赶紧扶进去躺著!快快快!” 钟璃浑浑噩噩地被莫二嫂扶著进屋躺下,刘大夫赶紧举著银针往钟璃的身上扎了几针,一排银针扎完了,总算是让钟璃维持住了清醒。 刘大夫一脸凝重地坐在一旁给她把脉,收手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倒出了两粒黑色的药丸交给莫二嫂,让莫二嫂扶著钟璃咽下去。 钟璃费力地掀开眼皮面色严肃的就刘大夫看了一眼,苦笑著说:“大夫,我这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203章 成功迁出族谱 钟璃一直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平日里也没什么端倪。 可这次不过是受了一些寒气就病得不省人事,钟璃自己醒来知道后都嚇了一跳。 刘大夫这会儿也没了先前帮著钟璃懟莫家人的强硬,温声说:“夫人早些年受过苦,体內寒气堆积过多,只是一直压著没个诱因不曾发作,这一次受了寒气侵扰,之前堆积的病根一下子引得爆发了出来,症状自然非同小可,不过这次夫人虽遭了罪,但这体內的病根发作出来了於夫人而言实则是好事儿,夫人不必过分忧心。” 钟璃用不太灵敏的脑子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刘大夫的意思,鬆了一口气的同时微微点头,说:“那就有劳大夫了。” 刘大夫这会儿对钟璃的倾佩已经超乎了莫清曄,闻言连忙摆手说:“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 钟璃和莫二嫂都是微微一怔,好奇地看向刘大夫。 刘大夫没好气地看了钟璃一眼,哭笑不得地说:“不过夫人未免也太不將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了,夫人能想著请大夫给別人调养身体,怎地未曾想过自己?夫人若是早些时候找我看看,吃几副调养的药下去,这次也不至於会发作得如此凶险。” 钟璃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说:“病不及己便难以考虑周全,让刘大夫见笑了。” 刘大夫嘆息著摇摇头,又了不短的时间仔细跟钟璃科普了一下有关身体保养忽视不得的常识,然后还提起笔洋洋洒洒地开了两张药方。 將药方放在一旁,刘大夫看钟璃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这才对著一旁束手束脚一脸紧张的莫二嫂说:“夫人多日未曾进食,现在也不適宜多吃,劳烦这位去给夫人熬一些米汤来,先少少地喝一些米汤下去,过两天就能正常进食了。” 莫二嫂领了任务忙不叠地出去了,刘大夫继续坐在旁边,苦口婆心地跟钟璃科普保养常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钟璃虚虚的睁著眼睛无奈地听著,脑子里想的却是莫清曄他们这会儿应该快到祠堂了吧? 另外一边,到祠堂后,莫家老爷子不知怎么想的,又突然改了主意不想让莫清曄迁出族谱了,还说此事就此作罢,不愿伤了一家人的情分。 老爷子原本想的是先把莫清曄安抚下来,至於钟璃,只要这边迁出族谱的事儿没落定,那到时候就还有法子再跟钟璃斗法。 然而谁也没想到,莫清曄竟然出奇的固执。 老爷子和老太太一改作风改口说不迁族谱了,莫清曄却理解为老太太愿意去死了,人多势眾的,当著乌泱泱一群人的面他一挽袖子就要衝上去將老太太直接掐死。 老太太哪儿能想到这傻子还盼著掐死自己?当即就嚇得面无人色,嗷嗷喊著连滚带爬地往人群中冲。 莫清曄脑子轴拗成了一根筋,就认定了一个说法。 不论旁人说什么,他梗著脖子就是一句话:“要么按钟璃所说的迁出族谱,要么就当场把老太太掐死全了自己杀人的罪名,然后自己去坐牢。” 莫清曄是个傻子,跟傻子是没什么道理好讲的。 他认定了的事情没法改。 更何况,有族长村长和村里这么多人看著,老爷子也实在拉不下脸再三改口,最后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硬著头皮黑著脸眼睁睁地看著族长將族谱请出来,將莫清曄的名字划去,宣布莫清曄从此自立门户,脱离莫家村一脉,跟莫家村再无任何干係。 从祠堂出来,这番闹剧算是终於落下了帷幕。 莫家眾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图谋钟璃的东西不说现在还让钟璃反手抽得一脸肿,气得个个都脸色铁青难看得不行。 莫清曄倒是心情不错,跟帮著自己的族长村长等人一一道谢后,然后才在莫三叔的陪伴下往家里走。 莫三叔似乎是怕他被这事儿伤了心,一路上都在安慰他,说:“清曄吶,你別怕,虽然迁出了族谱,可三叔还是把你当侄儿,日后咱们还是亲戚,等你媳妇儿病好了,你时常带著她来三叔家里耍。” 钟璃病后莫三叔家两口子没少来探望,这次的事儿三叔家两口子也是说了公道话的,莫清曄把恩情记在心里,憨憨地笑著点头,说:“三叔放心,我和阿璃一定会来的,三叔您也记得和三婶来我家玩儿。” 莫三叔哈哈笑了起来,走到了自己家门口,又叮嘱了几句让莫清曄小心一些,这才转身回去了。 莫二嫂还在钟璃家,莫老二自然是一路都跟著莫清曄的。 莫老二笨嘴拙舌的,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纠结了一路最后到门口了,才苦笑著说:“清曄,这次的事儿,是爹娘做得不对伤了你们的心了,你別太往心里去,日后……” 莫老二艰难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红著眼睛说:“日后你跟著弟妹,记得好好过日子,若是你还愿意叫我一声二哥,那咱俩还按往常那样来,若是不愿,那……” “二哥。” 莫清曄打断了莫老二的话,不紧不慢地说:“二哥早些年待我的好,我一直记著呢。” 莫家人虽然糟心,可莫老二早些年的確是真心待过他的。 更何况…… 莫清曄纤长的睫毛微微往下垂了垂,眼含讽刺,轻声说:“二哥放心,我和阿璃总不至於因为这事儿就跟二哥疏远了。” 莫老二虽然没太明白莫清曄脸上突然的冷淡是为何,可得了他这句话,到底还是放心了不少,鬆了一口气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嘆气说:“总之你跟弟妹好好过,这样二哥就放心了。” 提起钟璃,莫清曄眼里的笑多了一丝真实,頷首笑道:“那是当然。” 他跟阿璃会一直好好的。 莫老二觉得没脸进去见钟璃,就没进屋,莫清曄进了门就急急地往屋子里跑,可这会儿钟璃已经喝完了小半碗米汤又睡著了。 刘大夫眼尖看他脸色不对怕他误会了又要发疯,赶紧解释说:“夫人这是大病初癒体弱需要多休息,並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莫清曄狐疑地看了刘大夫一眼,刘大夫严肃著一张老脸重重点头:“没错,是这样的。” 莫清曄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也不管旁边一脸侷促的莫二嫂,自顾自地走到床边坐下,將钟璃的一只手拉到了手里轻轻地拢著。 刘大夫头疼得咋舌,招呼著莫二嫂走了出去,代替莫清曄和钟璃跟莫二嫂道了谢,这才把诚惶诚恐的莫二嫂送了出去。 送走了別人,刘大夫回了屋子,看了看睡熟了的钟璃,压低了声音说:“爷,夫人既已经醒了,那我就让人传信回去,让他们別抓白朮她好不好?” 提起这事儿刘大夫就愁得眉毛鬍子一把一把地往下掉。 百年清流白家的嫡子是那么好抓的吗?! 白家那位老爷子知道自己最宝贝的孙子被人无缘无故地抓走了那还能有好?! 刘大夫一脸忧愁,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看到了因为白朮被抓京城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的模样,愁得不行。 莫清曄听了微微一怔,然后说了一句足以让刘大夫吐血的话。 他说:“可人已经抓来了。” 第204章 莫清曄是不是觉得药不够苦?! 刘大夫震惊过后一脸惊悚,瞠目结舌地说:“啥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莫清曄似乎是不满他声音太大了吵到钟璃,小心地將手贴在钟璃的耳朵上细心地捂住了,然后才说:“我昨天收到的消息,按脚程来算的话,白朮今天应该要到了。” 刘大夫简直就是被莫清曄这个可怕的效率嚇疯了。 从京城到莫家村,粗略算起来就算是加快了脚程起码也得快半个月才能到,结果也才几天? 不到四天莫清曄就把人弄来了,这人难不成是飞过来的吗?! 似乎是觉得刘大夫大惊小怪没见识了,莫清曄轻飘飘地说:“千里马日行千里,十几拨人轮流换著跑,没跑死几匹马就到了。” 已经彻底无言以对的刘大夫已经彻底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 钟璃终於好转莫清曄心情不错,不想再看著他这张老脸在自己眼前晃悠,一摆手示意他赶紧出去。 刘大夫不肯,艰难地问了一句:“那敢问爷,白朮人都快到莫家村了,京城是什么反应?白家什么反应?” 莫清曄看白痴似的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能有什么反应?在京城掘地三尺找人唄。” 莫清曄说得轻描淡写的,刘大夫却已经受惊过度表情空白双脚飘忽地从屋子里飘了出去。 他刚刚出门,就听到莫清曄在身后说:“白朮就交给你处理了,记得別让他乱说话。” 刘大夫被气得一口老血直衝心头,恨不得扭头冲回去捏著几根银针跟莫清曄玩儿命。 刘大夫正一脸悲愤磨牙的时候,屋子后边的林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三长一短的口哨声。 刘大夫神色一凛急急地进了林子,然后迎面就看到了一个长长的黑色布袋被放在了自己的脚边。 刘大夫一脸狐疑,问眼前的人:“这是什么?” 那人一脸风尘僕僕的疲惫,掷地有声地说;“爷要的人。” 刘大夫??? 人???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可怕的白光,刘大夫颤颤巍巍地指了指那黑色布袋,痛苦得几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打结吃下去:“这……这难道是……” 负责运送的人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说:“没错,这就是快马加鞭从京城连夜送过来的人,为了把人在最快的时间里送到,兄弟们跑死了十一匹马,眼看著第十二匹也吐白沫了。” 刘大夫这会儿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斥责这些人糟蹋好马,还是应该痛斥他们的胆大包天。 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担心,这么奔波下来,白朮一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这会儿还有没有命在…… 也许刘大夫的惊恐表露得太明显,以至於他旁边那人忍不住说:“刘先生放心,人活著呢,刚我还摸了心跳,有劲儿著呢,就是怕他不老实,给他餵了点儿软筋散,一会儿喝点儿凉水下去就醒了。” 刘大夫彻底跟这帮子粗人无话可说,气得跳脚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句:“既是爷要的人,你叫我出来做甚?你给爷送过去不就行了?” 那人一脸无辜的茫然,耿直地回了一句:“爷说了,人交给你,他用不上了。” 刘大夫气得鬍子乱颤眼白狂翻,可再怎么来气,也只能硬著头皮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接了下来,认命地把可怜又无辜的白朮扛在了肩膀上,往自己暂时落脚的偏房里抬。 把白朮从布袋里放出来的时候,刘大夫冷血无情的內心几乎是同情泛滥的。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谁能想到,白家翩翩贵公子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被人用布袋一装,意识不清地扛在马背上送到这儿来…… 刘大夫一脸唏嘘地嘆气,认命地倒了凉水给白朮灌了下去。 不一会儿,白朮幽幽转醒。 似乎发现自己没在马背上了,白朮恍惚间还有点儿不適应,用手挡住了眼前刺眼的光,正恼怒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將自己掳走的时候,眼前就多了一张笑眯眯的老脸。 刘大夫努力让自己笑得一脸真诚,非常真心实意地说:“你醒了?” 白朮不认识刘大夫,可猝不及防经歷了这么一遭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提起了警惕,眯著眼睛问:“你是谁?” 刘大夫被迫成了无辜的背锅侠,內心泪流成河,面上却不得不逼著自己维持冷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异常和蔼的样子,笑眯眯地说:“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 白朮嘲讽冷笑,眼里的警惕更深,没好气地说:“是吗?那敢问阁下费尽心机把我弄到这儿来,为的是什么?” 刘大夫有苦难言,苦哈哈地说:“先前是我主子同白大夫有些许小事儿要问,可现下这事儿也解决了,白大夫自然就不用操劳了,故而我对你当真是没有恶意的。” 刘大夫常年装得高深莫测混跡於江湖三教九流之中,此时一脸真诚的样子颇具说服力,白朮半信半疑地信了这人一半的说法,狐疑问:“没事儿了?” 刘大夫想也不想地重重点头:“现在真的没事儿了,白大夫放心就好。” 白朮撑著胳膊让自己坐起来了一些,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莫名觉得这地方看著极为眼熟的同时心里疑惑更甚:“这儿是哪儿?” 刘大夫笑得像一只千年成精了的老狐狸:“这白大夫就不必问了,你只需知晓我们对你並无恶意,並且愿意將你马上送回京城送回白家就成了。” 白朮几乎是要被他这说法气笑了。 合著无故折腾自己一通,现在一句没事儿就想把自己打发回去?! 简直欺人太甚! 白朮铁青著一张脸想反驳什么,刘大夫却选择性眼瞎装作看不见的样子,自顾自洋洋得意地说:“白大夫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上好的马车,最好的车夫,用不著多久,你就能回去了。” 当然,在刘大夫心中最好的选项当然是如法炮製再给白朮餵上一些软筋散,让人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紧给他送回京城为妙。 不过这个打算说出口白朮大概要当场吐血,所以刘大夫非常体贴人意地没有直说。 白朮自从被人抓走后就被餵了软筋散,一路上顛簸过度昏昏沉沉的也分不清时日,这会儿还没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闻言立马皱眉问:“不要多久是多久?” 刘大夫面露难色,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最快半个月,最慢也得二十多天吧,毕竟从京城过来还是挺远的。” 白朮当即就气得头髮炸了毛,一时激动之下竟然真的挣扎著站了起来衝破了刘大夫的阻拦冲了出去。 刘大夫哎呦地叫了一声急吼吼地冲了出来,然后就看到白朮一脸茫然加震惊地站在这个眼熟的院子里,仓皇地四下看了一眼四周,颤颤巍巍地说:“这……这是莫家村?!” 刘大夫懵了懵,下意识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白朮头髮根根朝天起,头顶仿佛燃烧著重重火焰怒火滔天几乎恨不得扫平眼前的一切事物,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们主子,是觉得先前喝的那药不够苦,存心报復我的是吧?!” 第205章 我就不信治不了你的疯病! 白朮很绝望。 绝望中还带著一丝崩溃。 被不明身份的人掳走后,在他每日能短暂维持的清醒时刻,他无数次地在內心深处假设。 到底是什么人费尽心思地把自己从看护严密的白家掳了出来。 为的到底又是什么。 他觉得也许是白家的敌人。 又或者是自己之前年少轻狂得罪过的人。 然而白朮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充当了强盗把自己掳走的人,竟然是莫清曄…… 为什么会是莫清曄? 这个神经病到底是想干什么!!! 白朮一脸麻木地看向尷尬的刘大夫,扯著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冷笑。 然后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往外挤出了几个字:“劳驾让一下,別挡路。” 刘大夫坚定不移地挡在白朮面前,一脸不可侵犯的大义凛然。 然后想也不想就说:“不行,我不能让。” 这白朮现下看起来神色癲狂,万一让开了他跑出去嚷嚷怎么办? 刘大夫自觉任务深重,苦口婆心地跟白朮讲道理。 “白大夫,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这会儿趁著什么事儿都还没发生赶紧配合我乖乖回去吧,我……” 白朮再好的涵养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开始磨牙,咬牙切齿地说:“莫清曄神神叨叨地给我弄来了面都不现,现在就想让你用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把我打发回去?“ 白朮勃然大怒。 “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莫清曄他耍我玩儿是不是?!” 就刘大夫听了更语重心长了,幽幽地说:“可就算真的是这样,你又能怎么办呢?” 白朮气结:“你!” 刘大夫神色唏嘘,感嘆道:“不瞒你说,你虽然丟了好几天了。” 刘大夫深深地看他一眼,一言难尽地说:“但白家的人根本不知道你是被谁弄走的,这会儿还在京城掘地三尺呢。” 白朮…… 刘大夫看他表情空白,嘿嘿一笑。 “你想想,趁著这会儿里边那位没別的折腾人的念头,赶紧悄悄咪咪地走了也就罢了,这次就当是一次免费出游了。” “不然再进去给人惹发毛了,他一时兴起再让人把你捆著往更远的地方丟一丟,那白大夫你可如何是好啊!” 刘大夫是明摆著的威胁利诱。 白朮听完被气得一时怒火攻心,哆嗦著唇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利索,明显就是被气坏了。 刘大夫自觉火候差不多了,赶紧低声相劝。 “白大夫,你小小年纪如此成就不容易,就听老夫一句劝,好汉不吃眼前亏。” “赶紧乖乖地回去吧,不然吶,后头说不定还有的苦头吃呢。” 刘大夫自认为自己的劝说已经足够真心诚意挖心贴肺了,足以感天动地。 然而白朮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脑海里灵光一闪飘过一个人影。 他眼里泛著凶光狠狠一咬牙,挑衅似的说:“不,我不走。” 刘大夫震惊了,痛心疾首地看著他。 “为什么不走?你留下干什么?” 白朮冷冷一笑,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髮和衣襟,一甩袖子颇具名士风流姿態。 然而表情却更像个恶鬼。 他恶狠狠地说:“老子今儿就是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非但不走了,我还要在这儿长住,要找旧友好好地敘敘旧,怎么,你家主子能耐再大,他还能阻拦我不成?” 想到钟璃,白朮就跟得了免死金牌似的,觉得自己安全了。 姿態睥睨又骄傲。 自信又囂张。 刘大夫瞠目结舌地看著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法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了。 白朮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完之后食人似的对著已经完全迷糊了的刘大夫微微一笑。 “先生,请你让一下,我现在有正事儿要跟这户人家能当家做主的人商量。” 刘大夫一时没转过弯来,疑惑地啊了一声。 然后,他就听到白朮阴测测地说:“我要找钟璃,跟她好好地商討一下,关於治莫清曄痴傻之症的药方应该如何改动增进。” 他就不信了,他还治不了莫清曄这动不动就抽疯的癲狂之症! 刘大夫猝不及防打了个激灵正想捂住白朮的嘴。 然而白朮却已经身影一闪衝出了院子跑到了大门口,踮著脚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钟璃!钟璃!故人来访!你在家吗?!” “钟璃!莫清曄!我是白朮!” “钟璃!” 刘大夫一听这动静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坏事儿了。 他四脚翻飞地跑出去,正想亡羊补牢把白朮直接摁到地上的时候,屋子里的钟璃却已经醒了。 钟璃前些时候本就昏睡居多,这会儿喝了一些米汤虽然眯了一会儿,可睡得並不沉,只是小憩。 白朮大喇叭似的在外边喊了起来,钟璃想听不到都难。 见钟璃醒了,莫清曄暗恨在心里咒骂外边的一群废物。 他正想忽悠钟璃接著休息的时候,钟璃却拧著眉毛说:“我刚刚听见好像有人在喊我。” 莫清曄睁著眼睛说瞎话:“没有吧,我什么都没听到。” 然后就跟打脸似的,莫清曄话音落下外边就有適时的响起了一声呼唤。 “钟璃!你在家吗?我是白朮啊!我来给莫清曄看病!!!” 莫清曄听得心里恨不得直接衝出去割了白朮这廝的舌头。 结果他还没动,就看到钟璃黑著脸看著他,目光微微带著一丟丟微妙的谴责。 “莫清曄同志,你现在听到了吗?” 莫清曄抿了抿唇,耷拉著俊脸没有说话。 钟璃无奈又头疼地嘆了一口气,说:“听声音像是白大夫来了,你去开门把人请进来。” 莫清曄哼哼了几声,不太想去。 他想把白朮扔出去。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莫清曄对白朮的牴触如此之深,无奈之下只能说:“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莫清曄这才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闷闷地说:“阿璃別动,我去就是了。” 钟璃好笑得不行,点头说:“这就对了,去吧,听话。” 莫清曄不情不愿地黑著脸去了。 钟璃撑著从床上坐起来了一些,还顺手抓了一件外衣搭在了身上。 门口,刘大夫正玩儿命似的跟白朮玩儿身体搏击。 刘大夫年纪到底是比白朮大了不少,白朮一时激动之下就跟牛犊子似的浑身都是劲儿。 刘大夫一把老胳膊老腿根本就摁不住! 莫清曄出来后,看清了他布满了阴云的脸,刘大夫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正想苍白地辩解几句。 结果就听到白朮这个不怕死的梗著脖子大咧咧地喊了一句:“莫清曄,我给你开的药,你!按!时!吃!了!吗?!” 第206章 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提起吃药莫清曄的脸顿时就更黑了,隱隱还透著些许杀意。 白朮心里虽然打怵,可他知道莫清曄能出来就一定是钟璃的授意。 自觉有了保命金牌的白朮肆无忌惮,囂张到令人髮指。 他讥讽十足地看著莫清曄黑压压的脸,慢条斯理地说:“你夫人呢?我找你夫人有话要说。” 莫清曄眸光狠狠一沉,突然身影一闪出现在了白朮的跟前。 下一秒一只手已经稳稳的五指分开抵在了白朮的脖子上,食指和中指的指缝中还夹著一块明晃晃的小刀片。 仿佛只要白朮再敢说一句话,那刀片锐利得骇人的刀锋就跟毫不犹豫地压下去,让白朮血溅当场。 白朮被脖子上的杀机骇得后背一僵逐渐冒起了冷汗。 他正想要不要不要命搏一把把钟璃呼唤出来的时候,却听到莫清曄低得不能再低地在他的耳边警告道:“见了阿璃若是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拆了,一块一块的,给白家送过去。” 白朮瞳孔猛地一震,愤怒地扭头看向完全不似说笑的莫清曄。 他毫不怀疑,莫清曄是真的会要了自己的命。 刘大夫嚇得腿软,生怕这里成了杀人现场,赶紧苦著脸过来低声劝:“爷,您冷静点儿,夫人在屋子里等著呢。” 莫清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眼里的深意嚇得刘大夫脊背发凉。 刘大夫觉得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白朮在这不过眨眼的僵持中很快找回了理智,咬牙低声冷笑。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她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儿。” 白朮恶意满满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顶多就是想跟她说说,你这疯病到底应该怎么治!” 莫清曄眸光闪烁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屋子里的钟璃却像是等太久了出声催促:“莫清曄,怎么还没进来?怎么了?” 莫清曄听了,这才阴沉著脸收回了自己的手,刀片一翻在指尖消失不见,警告意味十足地看了白朮一眼,这才转身往里走。 白朮悄悄地在心里鬆了一口气,正想赶紧跟上去的时候却被刘大夫拽了一下袖子。 刘大夫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白朮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惊人胆量了。 他只能是仁至义尽的尽了最后的提醒。 爭取在白朮作死的情况下为白家保住这金贵的独苗。 他低声说:“老夫最后提醒你一句,夫人前段时间病了身子不好,爷的心情也不太好,白大夫,好自为之吧。” 白朮没想到钟璃居然病了,一时有些愣愣。 他跟著进了屋子后,看清了钟璃苍白得嚇人的面色,面色立马一凝。 白朮微微拧眉说:“我看夫人面色不佳,不知是怎么了?” 钟璃也知道自己这时候的脸色不像活人,苦涩地笑了一下。 “之前不慎病了一场,让白大夫见笑了。” 白朮对钟璃的印象很好,此时见她病得不轻,也暂时没了跟莫清曄斗法的心思。 白朮上前一步说:“夫人若是不介意,不如我替你看看?” 白朮神医之名在外,钟璃自然不会拒绝。 见她点头,白朮在一旁坐下,无视了莫清曄的不满,神色凝重地將手指搭在了钟璃的手腕上。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自己的情况,白朮简单把脉后就得出了结论,沉声说:“夫人早年是否落过水?” 他说完不仅钟璃愣了愣,就连一旁的刘大夫都忍不住面露惊讶。 刘大夫只能看出钟璃体內有寒气堆积,却並不能看出是落水的缘故。 白朮看钟璃一脸茫然像是想不起,索性就问:“夫人你仔细想想,早年是不是落水受过寒?” 钟璃眉毛拧成了一团,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想不起白朮说的这事儿。 莫清曄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提醒似的,想起了之前让人查的有关钟璃的经歷,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戾气。 白朮也不催促,静静地等著钟璃回想。 钟璃吃力地想了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惚间想起早年间原主在嫁入莫家之前,寒冬腊月的去河边洗衣服。 结果因为跟继母的九岁的儿子发生了一些口角,然后被继母儿子推入了布满碎冰的河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被人救起。 然后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地养了快一个月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钟璃迟疑了一下,不太確定地把这事儿说了。 白朮的神色更凝重了一些。 他沉声说:“既是如此那就说得过去了。” “按夫人所说,落水时间过长,隨后也没有好好地休养,以至於体內落下了病根,这次骤然受寒故而才会发作得如此猛烈。” 白朮斟酌了一下才说:“当年一事对夫人身体的影响不小,夫人日后应当仔细保养才是,否则体內寒气不除,迟早是个隱患。” 钟璃吃了发病的苦头,闻言老老实实地点头说好。 白朮又要了刘大夫所开的方子来看,仔细端详了片刻后微微点头。 “这方子倒是开得不错,不过其中我认为还需要添补几味药材,具体情况等我和这位大夫协商过后再做决定。” 提及钟璃的病,刘大夫也是一脸的肃然,连连点头说可以。 白朮跟刘大夫出去商量方子了。 屋子里,一直没说话的莫清曄突然蹲下抓住了钟璃冰凉的手,眼巴巴地看著钟璃没什么血色的脸不眨眼。 钟璃看他跟个小狗崽似的,好笑地一扬眉,低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莫清曄轻轻地摇了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苦压抑著眼里的寒气,哑声说:“那些人对阿璃都不好。” 钟璃在嫁入莫家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之前没有人在意。 钟璃自己也忘了个一乾二净。 可病了这么一遭,钟璃却突然想起原主的家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是稍微有点儿良知,又怎会將钟璃低价贱卖给一个傻子为妻,而且还这么多年不管不问,从未来打听过钟璃的消息? 时日久远,原主对家人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钟璃这个后来继承的自然也想不起多少。 她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说:“这不都过去了吗?以后咱俩在一起,你对我好点儿不就得了?” 更何况那些人都这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钟璃觉得现在计较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莫清曄听了认真地点头,郑重其事地抓著钟璃的手跟她保证:“阿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比任何人都好。 钟璃听完忍俊不禁地勾唇一笑,曲起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莫清曄的额头。 “那你要记得听话,不能让我生气,知道吗?” 莫清曄重重的嗯了嗯。 钟璃又说:“还有,不准跟白大夫过不去,白大夫是个好人,你要乖乖地配合他治疗。” 莫清曄一提起白朮就忍不住皱眉。 然而钟璃將莫清曄最近的好转,都归结於白朮的医术有效,自然不肯听他的抗议。 钟璃强行镇压住了不太满意的莫清曄,让他去给白朮收拾落脚的地方。 白朮在钟璃的坚持下就这么在莫家村住了下来。 后来钟璃也问起过,白朮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碰巧到了莫家村。 提起这个白朮忍不住磨了磨牙,不过还是昧著良心说自己是游歷途中经过,只是巧合。 没有揭穿莫清曄的恶劣行径的同时,也没有引起钟璃的怀疑。 第207章 我等著看你后悔的时候 刘大夫生怕莫清曄暗中对白朮下手,还巴巴地去跟莫清曄提了,说白朮对疑难杂症这块儿的造诣高深,有他在一旁辅助,钟璃的身体势必能调养得更好。 弄清楚了病根由来,刘大夫对钟璃的病就越发觉得不容乐观。 女子本就体寒。 钟璃早些年还受了这么一遭罪,体內的寒气比寻常体寒的女子高出不少。 若是调理不好,那以后势必会影响子嗣缘分。 甚至会影响到钟璃的身体底子。 有了刘大夫这话,再加上白朮这人的確识趣。 最后莫清曄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白朮给还在京城人仰马翻的白家递了消息,隱瞒了自己是被莫清曄强行弄来的事实。 然后安安心心地在莫家村住下,挖空心思地给钟璃调养身体。 有刘大夫和白朮两个当世神医的精心调理,再加上钟璃身体底子还不错,没几天,钟璃的气色就明显看著好了不少。 莫清曄脸上的笑容也一天更比一天的多,笼罩在眾人心头的阴霾终於缓缓散去。 这天经过两个大夫的商討,钟璃终於获得了下地行走的权利。 她乐得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了好几圈不说,还主动提出了要做一顿丰盛的晚饭来感谢將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刘大夫和白朮。 刘大夫和白朮前两天跟钟璃提过,等钟璃的情况好转一些,他俩也要告辞了。 钟璃记著他俩危难中伸手的情分,总想著要感谢一下他们。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莫清曄虽然有心想抗议,可也知道钟璃是个閒不住的。 他索性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进进出出都跟著钟璃来回打转,只要是需要动手的地方,莫清曄都一手包办了没让钟璃费劲。 这时已至深秋,空气中多了一丝略显厚重的凉意。 松林里的只有秋日才特有的各色蘑菇也开始爭先恐后地冒头。 莫老二家两口子知道钟璃好了,乐呵呵地送来了一篮子林子里摘来的蘑菇。 就连最近代替钟璃打点生意忙得脚后跟都不沾地的李铁柱也眼巴巴地送了两只打来的野鸡给钟璃贺喜。 钟璃指点著莫清曄將野鸡杀了一只热水褪毛。 然后直接整只鸡放进了锅里,只加了少许的盐和黄酒,用小火慢慢地燉了快两个时辰。 野鸡身上没那么多油脂,燉了两个时辰骨肉分离汤香味浓,用来做火锅的锅底正好合適。 莫老二家送来的蘑菇清洗乾净,放了一些跟野鸡一块儿燉著,剩下的撕碎了放在一旁备用。 新鲜的白菜萝卜土豆,从小龙虾之家拿回来的一些豆芽,还有特意让李铁柱买回来的羊肉猪肉等食材全部清洗乾净,切成薄薄的片状整整齐齐地装在了盘子里。 等外出去林子里採药的刘大夫和白朮回来了,正好燜上的米饭也飘出了诱人的香味。 钟璃笑著张罗著他俩洗手坐下,然后指点著莫清曄去端饭抬菜。 莫清曄都动了,刘大夫自然是不敢心安理得地坐著的。 刘大夫跟著去帮忙了。 唯独白朮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欲言又止地看著钟璃,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钟璃看出他的迟疑,有些好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 “白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白朮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夫人可曾想过,莫清曄的病好了以后,会是何种模样?” 莫清曄並不是个普通农家的傻子。 他身上背负著的,要面对的,註定不可能真的就像现在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可这些未来的变数,是钟璃能想到並且应付的吗? 白朮实在不忍心看著钟璃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一头撞了进去。 钟璃没想到白朮问的居然是这个,微微一怔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白朮疑惑地看著她。 钟璃慢悠悠地说:“他若是能好,那自然是最好了,毕竟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都单纯如故。” “可至於好了以后会是什么情形,这我倒是的確没想过。” 莫清曄现在的情形已经比钟璃一开始设想的好了很多。 钟璃並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所以很知足。 似乎是注意到了白朮眼里的不解,钟璃轻轻地笑了笑。 “毕竟哪个大夫都说他这病能好到什么程度並不確定。” “现在担心这个问题,於我而言就跟还没过秋闈的书生就开始操心,自己是应该进中书还是刑部一样,操之过急了。” 白朮还想说什么,可莫清曄和刘大夫却已经一前一后地端著东西出来了。 白朮不得已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憋著火拿起了筷子。 莫清曄將特意给钟璃准备的鸡汤放在钟璃的手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朮一眼,这才在钟璃的旁边坐下。 火锅的汤底只有一种,菌子野鸡汤。 汤里还加了一些红枣枸杞党参之类的东西,很適合钟璃现在的情况喝。 剩下的蔬菜也是种种新鲜水灵。 放在冒著热气的锅里隨便涮一涮再夹起来,蘸上一点钟璃特製出来的蒜蓉辣酱,吃进嘴里堪称是回味无穷,让人停不住筷子。 原本心里还揣著事儿的白朮化悲愤为食慾埋头猛吃。 有幸第一次吃上钟璃的手艺的刘大夫也是吃得头也不抬。 莫清曄全程照顾著钟璃,时不时地给她涮一些易克化的蔬菜,还盯著她喝了两碗鸡汤。 吃过饭,刘大夫主动包揽了收拾残局的任务。 就连坐著不想动的白朮也被他拎著一块儿去了,只剩下钟璃和莫清曄坐著没动。 莫清曄试了试钟璃的手心,觉得还是冰得很。 他皱著眉说:“阿璃,你冷不冷?我陪你进去休息吧,我再给你生个火盆,这样就暖和了。” 钟璃听完忍不住乐了。 这才什么时节就生火盆?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钟璃摇摇头,说:“火盆用不上,我自己进去歇会儿就行。” “你去帮著刘大夫和白先生把东西收拾了,然后安置他俩去休息的时候,將这两个荷包给他们。” 除了口头感谢外,钟璃还给白朮和刘大夫一人准备了一个厚厚的荷包,算作诊金。 莫清曄乖乖地將荷包收了起来,亲自扶著钟璃进了屋子休息。 然后才面无表情地去了装著两个不通俗物的大男人的厨房。 厨房里,刘大夫正苦口婆心地劝白朮不要多嘴,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白朮对他的提醒非常的不以为然,甚至还忍无可忍地反驳了一句。 “你们沆瀣一气地骗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怕谎话说太多了哪天露馅了遭了报应!” “就算有报应那也是我的事儿,与你有何干係?” 莫清曄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白朮的身后,神情晦暗看不出情绪。 白朮见著他,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也不想就说:“我观钟璃是个烈性子有原则的人,你如此撒下如此瞒天大谎,就不怕哪日她知晓了实情跟你翻脸吗?” 白朮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刺中了莫清曄內心最隱晦的担忧。 莫清曄眸光不由得深了几分,可出口的话自然是强硬无比的。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只要乖乖管好你的嘴,我跟阿璃好得很。” 说完,莫清曄像是懒得理会白朮似的,直接掏出了两个荷包一扔砸了一个到眼前这两人的胸口。 “这是阿璃给你们的诊金,明日一早你们自行离去。” 莫清曄深深地看了白朮一眼。 “有需要安排的地方,你直接跟刘大夫说就行,他会安排人送你回京城。” “还有,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事儿,可来找我。” 后半句是对白朮说的,白朮却並不领情。 白朮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装著银子的胳膊,讥讽十足地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任何谎言都有被拆穿的时候,爷,我等著看你后悔的时候。” 第208章 莫春花的恶毒心思 莫清曄的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刘大夫人老成精,看出了白朮愤懣外的一些其他东西。 他忍不住低声提醒了一句:“白少爷,这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女子千千万,有些是在枝头上开著的娇,是可以任人採摘的。” “而有一些,则是从一开始就被人捧在了手心的,旁人哪怕是多看一眼,那也是不行的。” 看出了白朮的尷尬,刘大夫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有些人吶,註定是不能看不能想的,白少爷是聪明人,想来应该知道如何管好自己的心思。” 刘大夫一晃三嘆地走了,白朮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过了好久才蹲下將那个属於自己的荷包捡了起来,神色落寞又充斥著不甘。 “只能看,不能想……” 可是,莫清曄他凭什么? 厨房里的交锋钟璃並不知情。 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朮和刘大夫却都已经离去了。 刘大夫除了一些养身的药丸和药方之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白朮倒是给钟璃留下了一封信。 没有信封,直接將信纸摺叠了起来,信纸上边还压著一块做工精良的白色玉佩。 这个东西白朮是直接留在自己暂住的偏房桌子上的。 莫清曄一大早发现人走了就没有去看,结果正好被钟璃捡了个正著。 信纸上拢共就写了一句话:若日后有事,或后悔今日之事,可拿著此玉佩到京城白家找我。 钟璃翻来覆去地將那个玉佩看了几遍,除了看出这个玉佩一定很值钱外没有看出任何怪异之处。 至於白朮留下的那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她更是一句都没看明白。 什么叫后悔今日之事? 她有什么好后悔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將玉佩和信纸放在一旁。 然后才开始整理最近这些时间李铁柱送过来的各种帐目。 莫清曄熬好了粥进屋,看到桌子上放著的明显是个男子佩戴的式样的玉佩眸光微微一沉,走过来问:“阿璃,这是什么?” 钟璃眼睛盯著帐本,不以为意地说:“白先生走前留下的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物件,你把这个收到柜子里去好好放著。” “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再找机会还给白先生就是。” 那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不知道值多少个她给白朮封的荷包,无功不受禄。 这样贵重的东西,钟璃可不敢心安理得地收下。 莫清曄走过去將那个玉佩收了起来,一眼就看出那玉佩是白家嫡子的身份象徵之物,一时恨得几乎咬牙。 白朮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钟璃不明白莫清曄为什么突然沉默,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莫清曄忍著將这玉佩摔了的衝动摇头,闷闷地说:“没什么。” 说完不等钟璃反应过来,他就將钟璃放在手边的帐本往旁边一推,略带恼怒地说:“大夫说了阿璃要静养,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阿璃不准看。” 钟璃正想辩驳几句,结果莫清曄却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 镇压住了想反抗的钟璃,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將那些密密麻麻的帐本都收了起来。 莫清曄將大夫的话当作了金科玉律,紧紧地盯著钟璃不让她做任何事情。 钟璃稍微抗议几句,就会看到莫清曄瞬间耷拉了脸可怜兮兮的像受了委屈的大狗一般,还会拉著她撒娇说自己害怕。 他一撒娇钟璃就不可抑制地心软。 钟璃好笑又窝心地被他摁著在屋子里安安生生地养病,自认为待遇都快赶得上坐月子的皇后娘娘。 而莫家之前的纷爭,也因为莫清曄迁出族谱后逐渐消弥於平静。 莫家作妖的一干人等在钟璃手里吃了大亏。 后来又被莫清曄安排的人去家里又闹腾出了因抄写金刚经心意不诚,鬼仙再临的怪事儿,莫家人顿时就老实了不敢作妖。 老太太和莫春都被拘在家里安安分分地接著抄那让人头疼莫金刚经。 钟璃的生活逐渐恢復平静的时候,莫春却陷入了巨大的困扰当中。 莫春早些时候因为贪恋二虎子给的种种好处,和二虎子这个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小痞子有了牵扯。 现在她成功跟陈家小子定了亲事,却引来了二虎子的不满。 二虎子不满莫春要嫁人的事儿,三番两次地来找莫春索要银钱。 否则就往將自己和莫春的事儿宣扬出去,毁了莫春得来不易的婚事。 莫春胆子再大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来二去地被二虎子嚇破了胆子,对二虎子的要求几乎是什么都答应。 可莫春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哪怕平日里精心算计攒下了一些银子,又哪儿禁得起二虎子永无止境的索要? 这天二虎子再来要银子莫春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二虎子不满更甚,直接冷笑著说:“没银子是吧?那我就只能去陈家好生说道说道你跟我的那些事儿了。” “到时候陈家厌恶了你,你只能嫁给我,倒也一桩好事儿。” 莫春嚇得声泪俱下,拉著二虎子的衣摆苦苦哀求。 二虎子却完全不为所动。 二虎子最近在镇上染上了赌钱的毛病,进了赌庄银钱就跟泥牛入海似的进了无底洞。 二虎子一心想著翻本却求財无门,只能將希望都放在了莫春的身上。 莫春哭闹了一阵,二虎子看得心烦意乱。 他哼了一声就说:“反正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若是拿不出银子,那我就只能拿著你给我的那些亲密物件去你家登门求亲了,到时候你爹娘也只能將你嫁给我,届时我娶了你,就把你卖到县城里的楼去!” 莫春听了这话顿时面无人色地跌坐在地上。 她想痛斥二虎子不是人,又在对上他充斥著血丝濒临疯狂的目光中,陷入了极致的恐慌。 莫春慌乱了一阵,突然想到一个地方肯定有银子。 她慌不择路地抓住了二虎子的衣摆,哭著说:“別!你別去!我知道有个地方肯定有银子!还有很多银子!” 二虎子听到银子就忍不住微微眯眼,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莫春赶紧一抹眼泪连连点头。 从地上爬起来后对著二虎子招手,示意他俯首过来后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眼里泛著恶毒的阴光。 莫春说的地方,就是钟璃家。 虽然钟璃口口声声说自己很穷。 可整个莫家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钟璃挣下了不少银子,只是藏著从不示人。 二虎子也听说过这事儿,此时听了莫春的怂恿,难免有些意动。 看二虎子心动了,莫春一狠心,索性说:“钟璃家我是去过的,她家门帘上都掛著成串的铜钱,床下柜子里更是堆著白的银子!” “你若是能去她家里走一遭,別说三五两银子,就是百两千两那也是有的!” 二虎子狐疑地看著莫春。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去给我拿来?那钟璃不是你三嫂吗?你让她给一些银子,她总该不会不给吧?” 提起这个莫春顿时更是来气,狠狠一跺脚没好气地说:“莫清曄那个傻子已经从莫家族谱中迁出去了,从此就算不得莫家的人了,她算我哪门子的三嫂?” 似乎是怕二虎子不心动,莫春还说:“钟璃家里总共就两个人,莫清曄还是个傻子,钟璃是个女人。” “你这么厉害,进了她家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想拿什么拿什么?到时候不是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 二虎子彻底被莫春形容的场景勾得眼红了。 他原地转了两圈,发狠似的一拍掌心,咬牙说:“成!那我就信你说的,今晚就找机会去她家里走一遭!” 二虎子自小就是个混子。 虽谈不上打家劫舍,可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等事儿却从未少做。 此时又听说钟璃家里有大钱財,立马就动了心思。 不过他还是谨慎的,见莫春如释重负的样子,沉声说:“不过你得跟著我一道去。” 莫春惊了:“咋地还要我跟著?我去干啥?!” 二虎子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你不是说你去过钟璃家吗?你当然要去给我指路。” “不过你放心,不会让你跟著进去的,顶多就是让你到门口候著帮忙把风,剩下的事儿自然有我和我的兄弟们去做,用不著你。” 莫春对钟璃家里的阴影实在太深,畏畏缩缩地不想去。 二虎子又哪儿会让她如愿? 莫春最后被逼得不得不答应下来,今天晚上半夜时分在莫家后院的林子里跟二虎子匯合。 二虎子这才满意地鬆开她转身离去。 莫春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坐下。 她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阴狠的念头。 钟璃不是高傲得很吗? 若是今天晚上,让二虎子那个混子藉机玷污了她的清白,自己再抓著她的这个把柄狠狠地要挟她。 那还不是想要让钟璃干什么,她就必须得干什么? 第209章 你们找死! 当天午夜。 莫家人为了省油灯钱,天擦黑就都睡了。 莫春惦记著跟二虎子约好的事儿,一直心急如焚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直到听到屋后传来了熟悉的鸟叫声,她用力呼出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房门,儘可能轻地往外走。 出了门,莫春才发现二虎子的身后还跟著两个面生的年轻男子。 似乎是注意到莫春的疑惑,二虎子主动开口介绍。 “这两都是我弟兄,一会儿跟我一块儿进去。” 二虎子顿了顿,颇有狠辣地说:“你跟我说说钟璃家的布置,一会儿就在门口给我们放风。” 莫春紧张得不住点头,手指紧紧地攥著自己的衣袖。 为了不引起人注意,他们一行四个人走的是小路。 一路上,莫春儘可能详细地跟二虎子说清楚了钟璃家里的布置。 都说完了,她想到自己白日里的念头不由得咬了咬唇,卖弄玄虚似的对著二虎子招了招手。 二虎子疑惑皱眉,低声问:“咋了?你该不是后悔了吧?” 莫春嗤之以鼻地呸了一声,咬牙说:“后悔?你把我想成啥人了?” 对上二虎子不解的目光,莫春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阵。 二虎子听完瞳孔狠狠一缩,眼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淫邪的暗光。 他搓了搓手,说:“你说的可是真的?那钟璃,真像你说得那么漂亮?” 莫春哼了一声,故意用一种吊人胃口的口吻说:“这我还能骗你?” “整个莫家村谁不知道,钟璃的確长得俊俏,而且那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绝对没得挑。” 似乎是怕二虎子不心动,莫春还下了一剂狠药。 “你想想,这次得手了也只是缓解一时之急,可若是你能像我说的这么做,钟璃届时为了防止你出去毁了她的名声,还不是你想要啥就得老老实实地给你啥?”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借著二虎子的手毁了钟璃的清白,也算是出了莫春心里的一口恶气。 为了诱得二虎子动手,莫春极儘可能地跟他说钟璃的种种好处。 说到最后,她还一脸唏嘘地感嘆了一句。 “钟璃虽然跟莫清曄那傻子成亲多年,可那傻子压根没开窍啥也不懂,好好的小媳妇儿至今还是个雏儿呢,你若是得手了,那可就真是便宜你了。” 二虎子眸光阴暗沉浮了一阵,心头意动,抓心挠肝得几乎流口水。 一旁跟著的两个年轻男人也是一脸的邪恶的心动,纷纷搓著手跟二虎子商量。 “二哥,我之前就听说过那傻子媳妇儿是个俏的,这要是成了,那可是造福咱弟兄的好事儿!” “是啊二哥,回头到了往屋子里放点儿迷香,给人放倒了那还不是咱们想干啥就干啥?” 二虎子本意只想要財,不太想节外生枝。 此时虽然有些心动,却难免还有一些迟疑。 看他不说话,有个心急的忍不住了。 “二哥,婆娘这种东西甭管性子多烈的,只要弄舒坦了就老实了,说不定过了今晚那小娘们儿还哭著喊著缠著不让我们走了呢!” “是啊二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现成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 二虎子眼里光芒剧烈闪烁,过了一会儿才咬牙点头,沉声说:“成!” “就按你们说的办,回头到了先往屋子里放迷烟,把人放倒了咱们再进去好好玩!” 见他鬆口了,莫春悄悄地鬆了一口气。 旁边两个男人也是邪恶的嘿嘿笑著,甚至当著莫春的面就公然討论起来了谁先谁后。 莫春听得心头一阵作呕,忍著烦躁带路到了钟璃家后院的位置。 然后才低声说:“就在这儿了,她家里还养著一条狗,那狗凶得很,你们记得小心一点儿。” 二虎子他们对此颇为不以为然。 “不就是一条狗吗?看我的。” 二虎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儿婴儿拳头大小的肉,在不知名的白色药粉里滚了一圈。 先学了几声狗叫,听到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后,一扬手將那裹著药粉的肉隔著墙壁扔了进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狗叫停了。 二虎子侧耳仔细听了片刻,对著身后跃跃欲试的两个人一摆手。 “老规矩,先翻墙进去,然后放迷烟。” 这两个人平日里显然没少跟著二虎子干这种事儿,听了这话就非常熟练地开始行动。 一个人靠墙蹲下,另外一个人小跑几步助力,直接踩在他的肩头,双手撑著墙壁翻了进去。 二虎子紧隨其后,不忘叮嘱莫春。 “记得看好动静,一旦有人来了,立马就学鸟叫通知我们,记住了吗?” 莫春紧张得小脸煞白,用力点头。 “记住了,你们去吧。” 二虎子如法炮製踩著蹲著的人的肩头翻到了墙头,隨后又伸手把蹲著那人拽了上去。 莫春第一次干这种事儿紧张得不敢呼吸,见人都进去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躲在了树影底下。 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各个阴影下还藏著一些人影。 其中一个性子急的,扭头看向统领的位置,用眼神询问:咱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著不动? 统领整个人隱没在黑暗里,无声摇头。 主子爷最近心里正憋著火儿呢。 有这几个倒霉蛋进去,让主子爷享用也不错。 二虎子一行人进了院子,按莫春指点的找到了睡房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破了糊在窗户上的油纸。 拿出了一个细长的竹筒,屏住呼吸掀开盖子,轻轻地塞进了那个小洞里,往里边开始吹气。 里屋的情形却跟外边的人所想的不太一样。 钟璃每日吃的药中含有安眠的成分,所以吃过药睡得异常深沉。 莫清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静静地坐著。 脚边还站著死死盯著门口眼露凶光的进宝。 莫清曄看著从窗户伸进来的竹筒,眼里翻涌著无尽的暴戾。 他沉默了一瞬,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轻轻地在钟璃的鼻尖晃了一下。 这瓷瓶中的药能让钟璃睡得更沉一些,也能为她抵御不明迷烟的侵害,对她的身体却並无害处。 至於那所谓的迷烟。 莫清曄无声冷笑。 班门弄斧。 找死! 第210章 你不配求饶 莫清曄有意瓮中捉鱉,始终静悄悄地坐著没动。 进宝抵抗不住那迷烟的功效,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哼哼了两声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外边的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妥了,声音稍微大了一些。 隱约还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二哥,这迷烟放进去这么一会儿了,人指定都晕了,咱们进去吧。” “成,一会儿进去狗子去找银子,猴子把那个傻子捆好嘴巴堵上,我去把钟璃扛出来。” 其中一个听了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那二哥你一会儿见著人了可別心急吃了头茬,那小媳妇儿水灵得很,咱可得有福同享!” 二虎子听了没忍住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这还用你说?” “把那小娘们儿弄出来找个消停的地方,你想咋吃都隨你!” 几个人旁若无人地嘀咕了一阵,言语中对钟璃的侵犯简直到了露骨的程度。 莫清曄死死地咬著牙忍住了杀人的衝动,双目赤红地盯著门口的位置。 外边几人似乎商量定了,一个人影闪到了门口,轻轻地推开了门。 门后掛著门帘,门帘上的铜钱被推动顿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推门的人被嚇了一跳,正想说什么结果定睛一看是成串的铜钱,立马就红了眼。 “二哥!这门上的都是钱!” 二虎子听了喜出望外,一时忘了谨慎忙不叠衝过来抓了一串揣到怀里。 “莫春那小贱人果然没忽悠我,这傻子家的確有钱!” 听到莫春的名字,莫清曄的呼吸猛地一顿,下一刻却放得更轻了,几乎微不可闻。 二虎子一行人满心觉得屋子里的人已经人事不省了,抓著明面上能看到的钱財的同时,说话越发肆无忌惮。 “二哥,我听说莫春和这钟璃是亲亲的妯娌,你说她咋就那么狠心,让咱们毁了钟璃的清白?” 二虎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妯娌算什么?那小贱人心思窄得很,哪儿会见得有人过得比她好?更何况……” 二虎子恶意停顿了一下,冷笑著说:“按她说的,毁了钟璃的清白对咱们而言的確是好事儿。” 只要拿捏著对钟璃致命的把柄,那日后,想要多少银子有不起? 先前问话那人听出了二虎子话中的深意,跟著说:“除了能从钟璃这儿索要银钱,还能得个免费的姘头任吃任睡!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说著这几个人纷纷激动得红了眼,也將先前的部署忘了个一乾二净。 等他们將外间的东西搜罗得差不多了,里屋的莫清曄也想好了对策。 莫清曄拿出一个哨子轻轻地吹了一下。 外边藏著的人听到哨声,想也不想齐齐而动。 自以为在树下躲得天衣无缝的莫春陡然一惊,颈后一阵剧痛,下一秒就软趴趴地晕死过去。 屋子里二虎子等人也听到了哨声,猝不及防一惊的同时还没回过神来。 屋子里就响起了一声阴沉的男声。 “来都来了,不如就留下多作盘桓,也好让我略微儘儘地主之谊。” 二虎子大惊之下喊了一声:“谁?!” 可这声惊呼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影是怎么动的。 转眼间就听到唰唰两声破风之响,紧接著就是咚咚咚的几声闷响。 下一秒,跟著他进来的两个人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空气中瀰漫开了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 二虎子惊惧地低头一看,发现倒下的两个人咽喉的位置都正正插著一柄指长的刀刃。 这两人瞳孔圆睁涣散,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二虎子是混子不是匪徒。 偷鸡摸狗不在话下,杀人放火却是怎么也不敢的。 眨眼间看到两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没了,二虎子一下就嚇破了胆子,惊恐至极地啊了一声,想也不想手脚並用屁滚尿流的就要往外冲。 莫清曄冷呵一声,脚尖轻轻一点瞬间出现在五官狰狞的二虎子跟前。 赤红瞳孔中翻涌著的无尽暴戾,扑面而来的浓烈杀意都让二虎子双股战战恨不得直接晕死过去。 莫清曄看著二虎子的目光仿若是在看一个死人。 声音也平淡得如古井若冰。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就足以让你死上千次万次了。” 敢妄想侮辱阿璃,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除他们的罪过! 二虎子这会儿已经嚇得魂不附体了。 两腿发软倒在地上,想也不想就跪下咚咚咚地衝著莫清曄磕头求饶。 额头跟地板咚咚碰撞,一声更比一声脆响。 “大爷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二虎子哭得涕泗横流,被造物主偏爱仿佛被野猪拱过的一张脸因为恐惧彻底扭曲成了一团,声音也颤颤巍巍的。 “您饶我一条狗命,从此以后您说啥就是啥,我什么都听您的,只要您饶了我,我……” 莫清曄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他淡淡地说:“你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你也配求我饶了你?” 若不是留著这条狗命还有用,莫清曄恨不得现在就把眼前之人凌迟处死! 不等二虎子反应过来,莫清曄压抑著胸口奔腾的怒火,手指毫无徵兆地往前点了一下。 二虎子瞳孔圆睁,恐惧又不甘地晕死了过去。 莫清曄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才说:“进来。” 门口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几个黑色的人影,静立著等待莫清曄的命令。 莫清曄厌恶至极地看了一眼地上横著的尸体,说:“死了的拉出去扔去餵狗,活著的那个……” 莫清曄停顿了一下,突然问:“外边的人抓到了吗?” 黑衣人沉声回答:“已经拿下了。” 莫清曄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那就好。” 他指了指昏迷的二虎子,漫不经心地说:“將他和那个女人扔到村里人最多的地方去。” “记得把衣服扒了。” “还有,既然不会说话,等明天过了,就去把他的舌头割了,省得白长了舌头却用不到正途。” 黑衣人沉声应是,很快就声息全无的行动了起来。 莫清曄打了一盆水將自己的手洗得乾乾净净的,然后才回到里屋。 俯身在睡得深沉的钟璃眉心,轻轻地印下一个亲吻,心满意足地搂著钟璃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钟璃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昨夜变故留下的一切痕跡都已经清理乾净了。 屋子里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果清香,床头的位置还放著几支开得灿烂的黄色桂。 米粒大小的朵灿烂地聚集在枝头,香气浓郁又让人神往。 钟璃看了心情不错,轻轻用指尖扒拉了一下那黄色的小,起床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院子里,莫清曄正在笨手笨脚地试著洗衣服。 昨夜动手的时候忘了闪躲,身上的衣裳难免沾染上了斑点血跡。 早上起来发现莫清曄的脸色就不太好。 弄脏的这件衣裳是钟璃给他做的第一件衣裳,青色的料子染上血跡后异常刺眼。 他怕钟璃发现不对,还特意往血跡上抹了一大团黑色的墨水。 墨水盖住了血跡不假。 可这样也就更加洗不乾净了。 莫清曄蹲在一个木盆前跟这件衣裳斗爭了半天,愁得眉眼间都翻涌著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 死就死了还弄脏自己的衣裳。 果然昨天晚上就不该心软,让那些人死得那么容易! 第211章 惊天丑闻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在想什么,走近发现他愁得俊脸都皱成了一团不禁有些好笑。 “你这是干什么呢?” 莫清曄看钟璃起了忙不叠一甩手上的水珠站了起来,闷闷地说:“衣服弄脏了,我洗不乾净。” 钟璃探头一看,看清衣裳上大团墨跡更是好笑。 “你这是怎么弄上去的?去墨水堆里打滚了不成?” 听出钟璃的取笑之意莫清曄神色越发鬱闷,吭哧了两声才小声辩解:“阿璃,我是不小心的。” 钟璃非常善解人意地点头,认同道:“对,莫清曄同学一不小心就去墨水堆里打了个滚,干得不错。” 莫清曄被逗得耳朵都红了,急急地叫了好几声阿璃。 钟璃好笑得不行,隨手拎起水盆里泡得湿答答的衣裳看了一眼。 缎子面料本就不耐脏,也不容易清洗。 这么大团墨跡上去,怎么都不可能洗乾净了。 钟璃心里有了数,隨手將那湿答答的衣裳扔回了盆里。 “好了,別鬱闷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吗?这个洗不乾净就算了,改日重新给你做。” 莫清曄似乎有些捨不得,拉著钟璃的手不住地哼唧。 钟璃心底发软,任由他拉著自己哼哼。 最后更是丧权辱国的答应了多给他做两件,这才让莫清曄重新笑了出来。 莫清曄得了钟璃答应的新衣裳,兴高采烈地把她摁在屋子里坐下,去给她端熬了不少时辰的米粥。 钟璃大病初癒,现下没什么胃口。 每日除了喝粥以外,就只能吃下为数不多的一点儿清淡菜色。 莫清曄怕她饿为了让她多吃一些,伙房里的炉灶一整日都不熄火。 锅上一直熬著浓浓的米粥。 钟璃心满意足地喝著米粥,看了一眼屋子里摆著不少新鲜的桂,就说:“你上哪儿摘了这些回来?” 莫清曄憨憨地笑了。 “我听李大哥说打粮脱壳那边的场坝边上有一排晚桂,最近开得正好,我带招財出去溜达的时候就顺带摘了一些回来。” 说著莫清曄的眼里闪烁著期待的亮光。 忍不住问:“阿璃喜欢吗?” 钟璃笑吟吟地点头。 “喜欢,这不错。” 莫清曄听了立马就更高兴了,眼里光芒更甚。 “阿璃喜欢我回头就再去摘一些回来,好不好?”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 她说:“再喜欢家里也不能摆太多,不然香味太重了,闻著熏得脑袋疼。” 看莫清曄失落地呀了一声,她又说:“不过桂除了能摆著看之外,还有別的用处。” 钟璃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 看莫清曄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回头我跟你一块儿去摘一些回来,到时候给你做桂糕吃。” 莫清曄最喜欢甜的,其中又以各种糕点为最。 听了钟璃的话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钟璃左右閒著也无事,又想著要哄莫清曄高兴。 喝完了碗里的米粥,就带著莫清曄去了他说的地方摘桂。 此时不过辰时刚过,正是旭日东升空气清朗的时候。 钟璃许久没出门,一路和莫清曄说说笑笑的,倒是也轻鬆。 可两人刚刚到场坝,还没靠近,远远地就看到场坝附近围著不少人。 大多数还都指著一个方向指指点点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钟璃见状,狐疑地皱起了眉。 这是怎么了? 莫清曄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冷笑。 然后装作好奇的样子探了探头,说:“阿璃,这儿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啊?” 钟璃苦笑了一下。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俩正说著话,正巧碰上神色匆匆走过来的莫三婶。 莫三婶见著钟璃,惊喜地呦了一声。 忙不叠地跑过来拉著钟璃的手,围著她转了两圈上下打量。 看仔细了,这才笑著说:“好,看你这样子病大约也是好得差不多了,这样才好,好事儿!” 钟璃从莫清曄的口中听说过,自己病中莫三婶多次来看过自己。 闻言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来。 “托三婶的福,眼下是已经大好了。” 莫三婶欢喜得不行,连连点头。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你好了,你这个家就有了指望。” 莫三婶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可得好生照看著自己的身子,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嚇人了。” 钟璃受教地点头。 正想说什么,却看到场坝上围著的指指点点的人越发的多。 她忍不住皱起了眉毛,说:“三婶,这些人是来看什么的?” 虽说现在是各家各户收庄稼的时候,每日拿著玉米蕎麦到场坝这里来脱粒的人不少。 可按常理而言,也绝不会有这么多人。 更何况…… 钟璃发现这些人的神色都很复杂。 像是猎奇,又像是厌恶中带著直白的嫌弃。 更有甚者,直接有年老的妇人在一旁感嘆起了世风日下。 钟璃不知內情原委,此时见了不由得有些奇怪。 莫三婶听了脸色也不太好看,为难又隱晦地提了一句。 “还不是你家那糟心的小姑子,莫春闹出来的丑事!”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丑事?” 莫春不是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吗? 这时候闹出什么丑事来了? 莫三婶厌恶地嗨了一声,然后才跟钟璃说起了原委。 今日一大早。 有几个相伴来场坝脱蕎麦壳的村民一进场坝,就看到莫春跟一个出了名的混子在谷堆那边睡得人事不省。 一个是待嫁的姑娘。 一个是有名的地痞混子。 这两人搂搂抱抱地睡在谷堆里,可把在场的村民嚇了一大跳。 有人生怕这两人是怎么了,赶紧去把人叫醒。 结果两人都是好好的。 一叫就醒了不说,看两人互相推諉责骂的神態,分明两人就是相熟的! 那混子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醒后就一个劲嚷嚷著说莫春故意害他性命。 莫春爭辩不过,两人竟就这么大咧咧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打了起来。 打了半晌,有人终於看不下去了,去通知了莫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带著莫大嫂哭天喊地地跑来,才將莫春带了回去。 那混子也被闻讯而来的家人领了回去。 钟璃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三婶是说,这两人搂搂抱抱地睡在一起?” 莫三婶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若只是这样,那也就罢了,可……” 似乎是说到什么难以启齿的地方,莫三婶狠狠停顿了一阵。 然后才在钟璃不解的目光中咬牙说:“可这孤男寡女的,两个人身上一件衣裳也没有啊!” 钟璃听了心头一颤,忍不住为莫春的胆大妄为默默感嘆。 孤男寡女。 场坝谷堆。 赤果果的不穿衣服,还被人抓了个正著…… 这莫大的勇气。 这狂野的作风。 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的惊讶,莫三婶嘆息一声。 “造孽啊,莫春眼看著就要嫁人了,结果这骨节眼上闹出这种事儿,亲事肯定黄了不说,一个不好还要受村里的处置,这是败坏风气要命的罪过啊!” 这时候一个家,甚至是一个村子,女子名声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莫春既是姓了莫,那跟莫家村的村民们多少都沾亲带故。 这回闹出了这样的丑事,说不定就得沾带的同村的姑娘们坏了名声。 莫三婶一提起这事儿就气得脸色发青。 “总之这回莫春是捅了天大的篓子了,清曄媳妇儿你病才见好,就別过问这事儿了。” 钟璃知道莫三婶这么说是怕莫家人迁怒自己,微笑著点点头。 “三婶放心,我心里晓得的。” 莫三婶还著急回家,见钟璃知晓轻重就没跟她再多说,匆匆地走了。 钟璃若有所思地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怎么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呢。” 第212章 莫家丑闻 莫清曄心里咯噔一下,茫然地眨眨眼。 “阿璃觉得哪儿不对?” 钟璃摇摇头。 “说不上来,但就是觉著不太对劲。” 以莫春的自视甚高心高气傲,说她去爬地主的床,想当小妾钟璃不会觉得意外。 可她跟一个出名的混子搅和在一起,在场坝这种非常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偷情。 而且还被抓了现场。 这事儿钟璃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 莫春会看得上一个混子? 不太可能吧。 看钟璃一脸的狐疑,莫清曄抿了抿唇,打岔道:“阿璃,莫春怎么了,跟咱们没有关係啊!” 莫清曄似乎是还觉得挺值得骄傲,一挺胸膛,嘿嘿地说:“反正咱们已经跟那家人没关係了,她爱干啥干啥,別想她了好不好?” 钟璃被莫清曄这个样子逗乐了,低低地笑了起来。 “也是,你说得在理,左右这事儿跟我们也没有干係,她是死是活,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不作就不会死。 作死了,那也是活该。 莫清曄不想再让钟璃琢磨这事儿,拽著她就催促著要摘桂。 钟璃笼罩在心头的怪异,被他一打岔散了个乾净。 只能无奈地笑笑,跟著他去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钟璃和莫清曄三言两语间就將这事儿带了过去,莫家此时却是掀起了一阵狂风骤雨。 一贯泼辣的老太太几乎是浑身发软地跌坐在地上。 一张布满沟壑皱褶的老脸上涕泪纵横,表情空白说不出话。 老爷子的脸也黑压压得跟锅底似的,坐在椅子上吧嗒吧嗒地狠吸旱菸。 旁边站著的莫大嫂面露不加掩饰的厌恶。 时不时还要狠狠地瞪一眼在地上跪著的失魂落魄的莫春。 莫春从被人发现再到送回莫家,整个人都像丟了魂似的。 茫然的睁著眼睛,不管旁人说什么喊什么,始终都没有反应。 莫春怎么也想不通。 昨夜自己为何突然就晕过去了。 自己又是怎么跟二虎子搅和著到了场坝的? 还有,自己身上的衣服…… 莫春哆嗦著抓紧了自己的衣襟,瞳孔剧烈地震颤著一声不吭。 莫大嫂是个心直口快的。 一想到今早看到莫春赤条条地跟一个混子搅和在一起的画面就气得发抖,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大声说:“爹,娘,莫春干出这种事儿来,还被那么多人看著了,这事儿……” “闭嘴!” 老爷子难得地对莫大嫂动了怒,斥责道:“你还觉著不够丟人吗?!” “这么大声嚷嚷干啥?!你还怕別人听不到是不是!” 老爷子似乎是气得厉害了,忍无可忍地站起来狠狠地抽了莫春两个大嘴巴子。 莫春猝不及防之下被抽得倒在了一边,嘴里哀哀地惨叫著。 往常老太太见了,只怕是恨不得立马衝过来护著她。 然而此时,老太太想到自己在场坝上受到的指指点点和屈辱,面无表情地看著没动。 老爷子大怒著踹了莫春几脚,低声怒吼:“孽障!都是孽障!” “你知道你干了啥事儿吗?你知不知道跟野男人廝混是多大的罪过?” “你知不知道就凭著你今早被人看到的那一幕,追究起来就能要了你的命!” 老爷子费尽心思才给莫春把陈家的亲事定了下来,结果现在…… 別说是跟陈家的亲事了。 就是能不能保住莫春这条命,老爷子都说不准! 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指著莫春狠狠地戳了几下说不出话。 一旁的老太太像是终於回神了,机械化地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 “老头子,你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啊!” “你还不赶紧想想法子把这事儿瞒住?这事儿绝不能让陈家人知道,否则的话这门亲事可就完了!” 老爷子横了老太太一眼,气得都笑了。 “你以为这事儿能瞒住?” 看老太太一脸不解的样子,老爷子气结道:“这么多人都看著了,怎么可能瞒得住?!” 若莫春有这个苗头,被自家人发觉了,那暗地里警告提醒敲打一遍也就罢了。 可这是全村这么多人看著的! 这事儿怎么瞒? 能瞒得住谁? 全村上下那么多张嘴,一人一句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將莫春淹死! 老太太听了觉得不妙,忍著惊恐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六神无主地说:“那……那这可咋整?” 老爷子也大怒之下也没了主意,听了这话更是冷笑不止。 “咋整?我咋知道咋整?” 他指著莫春,忍无可忍地说:“按村里的规矩,这种不守妇道的贱人,那是要拉去跪祠堂打藤条浸猪笼的!” 老太太一听要莫春的命,当即就嚇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莫大嫂赶紧尖叫著去將老太太扶住,落在莫春身上的目光透著明显的怨恨。 “莫春!你跟那混子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赶紧说啊!” 莫大嫂倒不是捨不得莫春去死。 主要是她和莫春是亲亲的姑嫂。 莫春的名声败坏了被村里处置了,她还能討著好? 这日后旁人说起莫春这个贱人,又该怎么看她? 莫大嫂此时生吃了莫春的心都有,急吼吼地衝著她嚷嚷。 “你不说清楚了,那就只能去死了!你难不成真的想死?!” 这话落在莫春耳中犹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 莫春哆嗦了一下,头脑空白,张嘴就厉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莫大嫂听她这会儿还狡辩,气得脸都白了。 “都被人抓现场了还说不是你?!你这话说出去三岁小孩儿都不信!你当看到的人都是瞎子还是傻子?!” 莫春的声音比莫大嫂的还大。 尖锐得刺痛耳膜。 “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啥都不知道!我是被逼的!” 仿佛这句话给了莫春莫大的勇气。 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突然就多了一丝激动的红,用力睁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强调似的反覆吼。 “我是被逼的!不是自愿的!” “我真的是被逼的!这一切都是那人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莫春无力的辩解给了老爷子一丝希望。 老爷子眼里一亮,沉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莫春宛若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赤红著双目用力点头。 “对!对!我就是被逼的!” 老太太这会儿也回神了,忙不叠问:“那到底咋回事儿?你快说啊!” 莫春电光火石间已经想好了说辞。 “我原本好好的在家里睡觉,可不知怎地就迷糊了,然后醒来就在场坝那儿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跟怕人不信似的,莫春连滚带爬地爬过去抱住了老太太的腿,声泪俱下。 “娘,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啥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在那儿!” “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老太太本就偏心莫春。 莫春哭得悽惨,老太太见了,心思立马就动了三分。 老太太迟疑著说:“老爷子,若是按春所说,那就不能是偷情了。” 如果莫春真的不知情,那这事儿显然就是另外一个性质了。 老爷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皱著眉毛,沉声问:“你说的当真?” 莫春忙不叠地哭著点头。 “爹娘,你们想想啊,我都跟陈家定亲了,我怎会跟一个混子有往来?这分明就是那混子存心害我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莫春三言两语间將自己从此事中摘了出来,全然將自己当成了一个受害者。 一个好人家的姑娘,好好的在家里睡著觉,结果被混子玷污了清白,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若放纵这混子继续胡来,那不知还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要遭殃! 第213章 最喜欢你好不好? 老爷子琢磨了片刻,对莫春的说辞信了三分,立马就重重地哼了一声。 “既是如此,那你就在家待著,我去找村长做主!” 心疼闺女的老太太也连忙在一旁帮腔:“对!去找村长做主!这事儿一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莫春心慌意乱地看著老爷子面沉如水地走了,慌不择路地抱紧了老太太的胳膊。 她是真的怕了。 身体哆嗦个不停。 “娘,我……我跟陈家的亲事还能作数吗?那陈家若是知晓了这事儿,那……那我……” 提起这事儿,老太太也忍不住愁得直抹眼泪。 “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只要你不是跟野男人偷情这事儿就还有得迴转,你安生等著就行。” 莫春魂不守舍地点点头,心里却慌成了一片。 她虽然这么说了,莫家人也信了。 可二虎子也长著嘴啊! 万一那二虎子胡说八道,那…… 莫春面无人色地呆坐在地上,两眼空洞地看著门口的方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莫清曄和钟璃也摘完了桂。 一路上,他俩听说了不少有关莫春跟人偷情的事儿。 莫家村常年冷清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热闹可看。 莫春这回闹出来的丑事,足以让无聊的村民们议论上一年。 大多数村民对莫春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行径本就不满。 此时得了这么个由头,议论起来更是肆无忌惮,言辞之间颇为难听。 钟璃不欲让莫清曄听多了这种丑事,索性早早地就带著莫清曄回了家。 关上大门,专心带著莫清曄將採摘回来的桂处理好。 要想做桂糕,就必须將新鲜的桂晒乾。 想著莫清曄著急吃,钟璃索性就省略了晒乾这个步骤,直接用柴火进行翻炒。 乾燥的铁锅里倒进新鲜的桂朵,小心地控制著火候慢慢翻炒。 不一会儿,朵里的水分挥发乾净,朵朵黄灿灿的金色小也蜷缩成了一团。 钟璃用手指捏著几朵揉了一下,確定朵里的水分已经挥发乾净了。 这才將翻炒好的桂倒了出来,装进了平时里用来搥香料的石皿中。 塞给莫清曄一个拳头粗的石锤,示意他將桂捶成粉末。 莫清曄咣咣地在一旁捶粉。 钟璃拿出了一些用来做汤圆的糯米粉,和普通米粉以平均的比例混合。 最后再將白倒入热水中搅拌融化,缓缓將热水倒进了搅拌好的麵粉中。 麵粉加水,却並不成团。 只是比之前没加水的时候触感潮湿。 用力攥起一块,能在掌心勉强合拢的时候就是成了。 再將莫清曄捶得细细的桂粉倒了一些进去,跟著一起搅拌均匀。 搅拌好后,用一个小小的筛子將拌好的麵粉仔细地筛一遍,確保其中没有凝结的麵粉团。 再將这些筛好的麵粉倒进了一个方形的蒸笼里舖平,表面凹凸的地方也用筷子轻轻地扫平整。 最后才將一些炒好的桂朵洒在表面,放进了蒸笼里大火开始蒸。 莫清曄第一次见著这么做桂糕,感觉颇为新奇,眼巴巴地守在一旁盯著火不肯挪窝。 钟璃看得好笑却也纵著他,自己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將剩下的桂清理乾净。 桂不仅做糕点好吃。 酿酒也是一绝。 莫清曄虽然酒量不佳,却是一个十成十的小酒鬼。 平日里最好奇,最想尝试的就是各式各样的酒。 钟璃平时总是盯著他不让多喝,怕伤身子。 只不过自己酿的,度数低,用来哄莫清曄高兴倒是合適。 钟璃想著莫清曄酒醉的样子嘴角不住上扬。 莫清曄看得心头一动,忍不住凑了过去。 “阿璃,你在笑什么?” 钟璃老神在在的:“笑你呀。” 有个人平时看起来颇为正经,可一醉了酒就跟个醉猫似的拽著人撒娇。 想不笑都难。 莫清曄迷糊了,指了指自己,奇怪道:“我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我自己都没笑?” 钟璃被他这个奇怪的逻辑逗乐了。 “那你现在可以笑了。” 莫清曄闻言顿时更懵了:“可是我为什么笑?” 钟璃没想到这破孩子为什么那么多,忍不住用指节敲了敲他的脑门。 “让你笑你就笑,问那么多干什么?” 莫清曄茫然地捂著脑门,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钟璃看他那迷糊的样子,顿时就更觉得好笑了。 哈哈地笑个不停,就连眼角都多了一丝红晕。 莫清曄虽然还是不明白钟璃在笑什么,不过却乐得卖傻哄著钟璃开心。 他故作不满地缠著钟璃问,逗得钟璃笑得前仰后合的,直接合不拢嘴。 笑够了,钟璃轻轻地用指尖戳了莫清曄的眉心一下。 口吻温和仿若哄孩子:“因为喜欢你,看著你就开心,所以就笑了,这样行了吧?” 莫清曄的嘴角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上扬,突然用力抱住了钟璃的腰。 钟璃微微一怔之下,听到他憨憨地说:“我也喜欢阿璃!” 钟璃没太明白话题怎么就说到这儿了,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莫清曄却忍不住面带得意,嘚瑟地抱著钟璃转了两圈,大笑著喊:“我最喜欢阿璃了!” 钟璃听了忍不住乐了,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手。 “呆子!” “赶紧放我下来,头都被你转迷糊了!” 莫清曄乐呵呵地將钟璃放下,却跟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似的,忙前忙后地跟著钟璃来回打转,嘴里叭叭地说个不停。 一上午,他跟打了鸡血似的,围著钟璃反覆地问。 “阿璃,你刚刚说喜欢我对吧?” 钟璃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阿璃,你是真的喜欢我,对吧?” 钟璃略显敷衍地嗯了嗯。 再过了一会儿,莫清曄又眼神亮晶晶地跑来了,確定什么似的问:“阿璃,你只喜欢我,对吧?” 钟璃简直要被这小傻子气乐了。 哪儿有这样眼巴巴地追著人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 更何况,在钟璃心里,她觉得莫清曄可能根本就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 他大概觉得,喜欢阿璃,就跟喜欢桂糕一样。 都是喜欢。 钟璃没往深处想,忽悠莫清曄忽悠得异常熟练。 每当莫清曄来问的时候,她都会点头说对。 莫清曄得了这么一句话,能开心好一会儿,美滋滋得眼角眉梢都带著笑。 等他自顾自地乐够了,钟璃也將要用来酿酒的桂整理好了。 用来酿酒的桂不能用水清洗,只能凭著人工將杂质祛除乾净。 桂朵小,就这么个准备功夫,就了钟璃足足一上午。 桂弄好放在一旁备用。 钟璃又指挥傻乐的莫清曄將冰捶成粉末,以一斤桂四两冰的比例。 將冰和桂混合,放进了一个无水无油的罐子里后,又往里边倒入了五斤高粱酒。 还有烧开后晾凉了的水减轻酒精度数。 最后又在其中加了一些红枣党参,枸杞之类的东西,盖子密封。 盖子周边还用泥封了一层,封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莫清曄在钟璃的指点下將装著酒的罐子抱进了屋子里放著。 都弄好了,又充满期待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眼巴巴地瞅著钟璃。 钟璃一看就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由得摇头失笑。 不等他问出来,就主动说:“对,没错,我喜欢你。” “最喜欢你了,行不行?” 第214章 混子一家都是浑人 钟璃说了一句喜欢,莫清曄跟得了金元宝似的,乐了一整天。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乐呵呵的,抱著钟璃不撒手。 钟璃看他傻乐的样子好笑得不行,折腾了一天也困了,闭著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莫清曄说著话,没一会儿就睡著了。 莫清曄眼神发亮地盯著钟璃的侧脸,轻得不能再轻地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阿璃,你说的喜欢我,你一定要记住了。” 是你说喜欢的。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离开的。 不管发生什么。 钟璃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会引起什么反应,一觉梦醒,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钟璃今天打算带著莫清曄去一趟县城。 她生病加上养病前后都快一个月了,一直没时间过问县城里店里的事儿。 虽然店里的几个人自发地將生意打点得很好,每日的收益帐本也按规矩送来了。 可钟璃始终觉得自己这么不管不问的不太好。 可她想得再好,也没抵过村里的八卦的蔓延速度。 莫春跟野男人偷情的事儿,以一种难以想像的速度迅速传遍了整个莫家村。 就连钟璃和莫清曄这两个號称跟莫家脱离了关係的人,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牵扯。 钟璃打开门感觉到村民对自己的指点议论,不由自主地微微皱眉。 正在她想著赶紧走避开这场风波的时候,莫二嫂却哭著跑了过来。 莫二嫂是从莫家过来的,哭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钟璃见状赶紧把人请进了屋子,让人坐下再说。 莫二嫂平復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冷静了一些。 不停地抹眼泪的同时,颤颤巍巍地跟钟璃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说到底还是莫春的事儿。 莫春坚称自己不知情是被胁迫的。 以至於老爷子自以为占了理,气势汹汹地跑去找村长做主。 扬言要將那个玷污了好人家姑娘清白的混子打死。 那混子家却也不是好惹的。 能养出一个为害乡里的混子,那混子的父母长辈也均是不讲理的人。 面对老爷子的来势汹汹,混子家立马就闹腾了起来。 原本惊嚇过度神志不清的混子也清醒了。 当著眾人的面拿出了莫春的贴身物件不说,还能將莫春身上隱晦的胎记位置都说得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明眼人都能看出点儿道道。 莫春这哪儿是被迫的? 分明就是她心甘情愿的! 混子为了保命,梗著脖子就嚷嚷自己和莫春早已经私定终身。 莫家老爷子被气了个仰倒,当场就晕了过去。 村民將老爷子送回了莫家。 那混子却为了不让自己受牵连,更是为了白得个媳妇儿,不依不饶地跟著去了莫家。 拿著那些姑娘家的贴身私密物件,堵在莫家门前嚷嚷著要娶莫春过门。 莫春却执意说自己跟混子没关係,死活不肯答应。 旁人稍微多说两句,她立马就哭天抢地地喊著要去死。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陈家的人也来了。 莫春闹出这样的丑事,跟她定亲了的陈家不可避免地也听说了一些风声。 陈家人眼巴巴地就跑著来了。 然后就正好撞上了混子堵著莫家门,求娶莫春的场景。 这下完了。 陈家人也不依了,嚷嚷著退亲不说,还逼著莫家將之前陈家给了的聘礼翻倍退回去。 否则就要去县城里找县太爷状告莫家骗婚,要勒死不守妇道的莫春。 这会儿莫家门口,陈家一伙人,混子家一伙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闹得天翻地覆呢! 老爷子被气得晕了过去。 惯来泼辣的老太太也没了主意,软塌塌的神志不清没法做主。 莫老大家两口子一心只顾著银子的事儿。 甚至一怒之下放话说要勒死莫春可以,要银子没有。 结果这话一出,把本就神志不清的老太太气得够呛,当场就吐了血! 这会儿老太太和老爷子两个人,一人躺在一张床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莫老二家两口子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跑过去,却也被这两家人闹得脑仁炸裂。 莫老二实在是没法子了,索性就让莫二嫂来找有主意一些的钟璃。 想著能让钟璃给出个法子。 钟璃听了眉心紧锁,奇怪地说:“四两银子翻倍不过八两,这点儿银子,想来莫家还是出得起的吧?” 老太太虽然平日里抠门到死,可抠了这么多年下来,应该还是积攒下了一些家底的。 无论如何,八两银子都应该是出得起的才对。 莫二嫂听了更是泣不成声,抽噎著说:“若陈家只是要八两,那凑一凑也还是能有的。” “可陈家要翻的是十倍啊!” 莫二嫂瞪圆了眼睛,激动地说:“四十两银子,这可是一家人十年的收成!莫家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钟璃听完不由得抿了抿唇,眼里也闪过了一丝不悦。 狮子大开口翻十倍索要聘礼,陈家这莫不是穷疯了? 莫二嫂彻底没了主意,將钟璃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紧紧地抓著钟璃的手,说:“弟妹,你给二嫂想想法子吧!二嫂求你了,这……” 钟璃的本意是不想管的。 毕竟这事儿说到底是莫家自己的事儿。 她一个跟莫家毫无关係的人自然不想插手。 可莫二嫂实在是六神无主了,抓著钟璃的手就不放。 “弟妹,我跟你二哥实在是没法子了。” “陈家的人急赤白脸地逼著给银子,不给就要勒死莫春。” “婆婆吐血晕死过去了,公公现下看著也气息微弱,整个家里翻来覆去就没一个能做主的人。” “你就当作是帮帮我和你二哥,替我们想个法子吧。” 莫二嫂泣不成声:“不然,这家人今天只怕就要活活被逼死了。” 话说到这份上,钟璃也实在不好继续置身事外。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汗浸浸的手,说:“二嫂先別急,这样,我先跟你去看看再说。” 莫二嫂得了这句话才像是把魂找回来了,顾不得擦眼泪连连点头。 “好,好,我这就和你一块儿去。” 钟璃要去莫家,莫清曄自然也要跟著。 去之前钟璃將莫清曄叫到身边,压低了声音跟他叮嘱了几句话。 莫清曄听了神色古怪,迟疑地看了看钟璃。 钟璃一瞪眼。 “反正你记住我跟你说的就是,回头记得看我脸色,能不这么办就不这么办。” 毕竟这法子钟璃自己也觉得怪丟人的。 当然是能不用最好。 莫清曄闷闷地嗯了嗯,表示自己记住了。 交待好了,钟璃才跟著莫二嫂往莫家去。 莫家正是热闹的时候。 二虎子一家个个都是浑人。 不开口则以,一开口说的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钟璃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二虎子的娘嚷嚷。 “莫春你这肚子里说不定都揣上我儿的娃了!你凭啥不嫁我儿子?!” 莫春煞白著脸反驳。 “我没干你说这事儿!” “你再胡搅蛮缠,我就要报官將他抓去判罪!” 这话一出可算是捅破了马蜂窝。 二虎子的娘舅婶子亲奶奶齐齐地喊了起来。 其中还有个头髮白的老爷子指著莫春就吼。 “毒妇!小小年纪怎地心思这般恶毒?!” “就是,都怀上二虎的娃了,还想状告孩子爹坐牢,你这是谋害亲夫啊!” “杀人害命啊!” 二虎子家声势上占据了上风,一个个跟吃了春药的鸭子似的扯著脖子喊个不停。 为的就是逼著莫春承认和二虎子的私情。 並且顺理成章地嫁给二虎子。 可莫春又怎会甘心嫁给一个混子? 第215章 两个法子,自己选 她六神无主之下下意识地看向陈家的人。 不料陈家的人更是乾脆。 “我们就是来索要聘礼的,你家將说好的银子给我,我们就走。” 说完用一种不加掩饰的厌恶目光打量了莫春一眼,大声冷笑。 “更何况,我们陈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容许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贱人进门!” 莫春眼前一黑险些也晕了过去。 莫老大家两口子则是被眼前的混乱弄得心烦意乱。 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將莫春掐死了事。 莫老二大概是唯一一个冷静的人了,不停地试图劝这个劝那个。 然而他人微言轻。 又没什么威信可言,在场的没一个听他说话的。 钟璃远远一看这画面头都大了一圈,恨不得立刻扭头就往回走。 莫二嫂见了更是慌乱无措,死死地抓著钟璃不敢撒手。 钟璃头疼不已,只得无奈嘆气。 “二嫂,你先鬆手。” 莫二嫂用了吃奶的劲儿抓著她。 这会儿手都疼木了。 莫二嫂吶吶的鬆开了一些,红著眼睛说:“这……这可咋整啊……” 钟璃幽幽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就这样,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莫清曄看钟璃动了,生怕混乱中她被人碰著,赶紧贴身跟了上去。 钟璃扒开了人群走到中央。 正好看到二虎子的娘涨红了脸衝上去要掐死莫春。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上前一步抓住了那人的手。 那人猛地一怔,钟璃面无表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声音平淡:“说话就好好说话,喊打喊杀的,你是觉著自己是土匪还是强盗?” 不等那人反应过来,钟璃就说:“能教出强迫良家姑娘的儿子,你家这风格倒是如出一辙的让人眼前一亮。” 那人一听钟璃这话,立马就跟踩了尾巴的野猫似的嗷了起来。 指著钟璃的脸就开始吼。 “你算什么东西?!凭啥这么说我儿子?!” 她一指面无人色的莫春就说:“分明是这贱人无耻勾引了我儿子!” “这贱人勾引我儿子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你凭啥说是我儿子强迫的她?!” 钟璃眉心明显一皱,声音发沉。 “姑且不提谁勾引的谁,可你今日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真的想清楚了?” 钟璃看笑话似的呵了一声。 “还是你觉得你这么闹腾下去,你儿子就能免了被追究的罪过?” 看这人哑口无言了,钟璃才慢悠悠地接著说。 “谁是谁非先不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再这么闹腾下去,无非就是一个结果。” “莫春抵死不让,因妇德有失被勒死,你儿子因强迫良家女子被处罚致死。” “左右都是一个死,你闹腾来折腾去意义何在?” “一人给你们根绳子,就地自我解决了便是。” 钟璃似乎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微笑点头。 “其实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也算得上是两全其美了,你觉得呢?” 这提议当然不会有人同意。 不仅二虎子家不干,就连莫春也不能答应。 莫春听完当即就吼了起来:“不可能!” 她指著钟璃,一脸不加掩饰的怨恨。 “钟璃你休想害我性命!想逼我去死让你如愿?你做梦!” 莫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管不顾地就喊了起来。 “我今日会变成这样就是你害的!” “钟璃你居心叵测害我至此,现在还想逼我去死,你就是存心害我的!” “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不知內情的钟璃听了,越发觉得莫春是个纯种的智障。 自己作死作出来的下场,跟自己有一毛钱的关係? 莫名其妙。 莫春还想说什么,却被忍无可忍的莫老二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 “畜牲!” 莫春难以置信地捂著脸:“你!” 莫老二气得声音发抖。 “你三嫂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不想死就把那喷粪的嘴闭上!” 压制住了莫春,莫老二才对著钟璃一脸歉意地点头。 钟璃无所谓地笑了一下。 她今日来,只不过是不想让莫老二家两口子太过为难。 至於那咎由自取的莫春说什么,她是半点也不在意的。 钟璃无视了莫春怨恨的眼神,看向神色惶惶又掺杂著愤怒的二虎子一家。 “你们呢?想好了吗?” “是要在这儿继续闹,还是自己回去冷静冷静,跟莫家好生地商量出个解决的章程?” 二虎子自见了莫清曄整个人就都不对了。 仿佛白日里见了鬼似的,因为过度惊恐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 瞳孔紧紧地缩成了针尖。 紧咬牙关,浑身哆嗦著。 全然没了先前的囂张不说,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见钟璃问他话,原本想开口,却在莫清曄阴森的目光看过去的瞬间戛然闭嘴。 二虎子满头满脸的冷汗,脑海里飞快地闪过那天夜里的可怖场景。 紧接著两腿一软,直接跌到了地上。 钟璃见状奇怪地挑眉。 我这么嚇人的吗? 一开口能把混子嚇得跪下? 钟璃不明所以的时候,莫清曄难得地在人前开了口。 他说:“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说话?” 二虎子闻言顿时哆嗦得更厉害了。 过了还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不想闹……” 钟璃听了满意一笑。 “这么说,你是愿意回家去冷静冷静了?” 二虎子听了想也不想地连连点头。 “愿意愿意!我愿意!” 钟璃点头。 “很好,那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明日这个时辰再来吧。” 二虎子的娘不明白自己的儿子咋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满地嚷了起来。 “愿意啥愿意?!” “这事儿压根就没说明白凭啥让我们走?!” 她一指莫春,大声说:“莫春怀了我儿的娃子,那就是我家的人了,今儿必须得跟我们走!” 钟璃被这人的得寸进尺气笑了,眼露讥讽。 “这么说你就是想接著闹了?” 不等她回答,钟璃就说:“那好,去给莫春找根绳子来,今儿直接將她勒死在这儿。” 她又一指魂不附体的二虎子,说:“至於他?祸害清白人家的姑娘,罪当处死。” “把人扭送到官府去,想来要不了几天你们就能去菜市口重逢,给他收尸了。” 钟璃说这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 明显不是说假。 两条人命在她嘴里,仿佛就是杀鸡砍菜一般无关紧要。 二虎子一家顿时被嚇得一哆嗦。 惊恐之下也没了別的话,骂骂咧咧地带著没法站起来的二虎子走了。 打发走了混子一家,剩下的就是狮子大开口的陈家了。 钟璃对这前前后后出尔反尔,还贪心不足落井下石的陈家印象实在不咋地。 她也不耐烦过多插手这事儿。 索性就对著一脸状况外的莫二嫂说:“二嫂,你去看看屋子里的两位老人醒了没有。” 莫二嫂茫然地啊了一声,不明白钟璃为什么说这个。 钟璃看她一脸迷糊,无奈嘆气。 “这亲事是二老定下的,该如何让处置我们谁也做不了主,还是等两位老人醒了再说吧。” 莫二嫂迷迷瞪瞪地跑著进屋了。 钟璃看陈家的人还想嚷嚷,赶在他们开口之前就截断了话头。 “若是想好生处置明白了,那就消消停停地好好说话。” “要想接著闹,那就是一样的法子。” 钟璃接过莫清曄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绳子往陈家人脚边一扔。 声音平淡。 “拿这绳子將莫春勒死,你们再將两位老人逼死,然后,我们再去公堂对峙,理由就是你们恶意谋害他人性命。” 第216章 真理永远在拳头的范围之內 说完也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反应,钟璃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 意味深长地看了面带愤恨的莫春一眼。 慢悠悠地说:“左右,莫春这条贱命,是决计值不了四十两银子的。” 这时候从人牙子手中买个相貌標致的丫头,顶破天了也就是十两银子。 就莫春这姿容,自然是不值四十两的。 陈家人看钟璃態度强硬全然不在乎莫春的性命,当即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钟璃懒得理会,带著莫清曄径直就走了进去。 陈家人不甘心地咬咬牙,跺脚跟了上去。 屋子里,率先晕过去的老爷子已经醒了。 先前钟璃打发混子一家的动静他也听到了。 此时看见钟璃进来了,不由得微微一僵,脸上带著说不出的尷尬。 钟璃就当作没看到似的,淡淡地说:“既然老爷子醒了,那接下来的事儿你们自行处置就好,我和莫清曄是外人,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钟璃识趣得很。 见有人能做主了,当即就要走。 钟璃正想走,老爷子却突然急急地出声。 “先別走!” 老爷子似乎也觉得自己颇为没脸,尷尬得声音都小得不行。 “你和老三算不得外人,今日之事,你们在这儿看著就是。” 说著看钟璃没反应,老爷子忍不住面露苦涩。 “钟璃你也看到了,这家里满打满算找不出个明白人。” “我也老了糊涂了,你就当作是给我这张老脸个面子,留下帮忙说句话吧。” 老爷子说完,自嘲似的摇摇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先前之事,是我们吃心了多有对你不住,这次,你就当时救这家人性命,好心搭把手吧。” 老爷子当著这么多人的面,將自己的姿態放得这么低,言语之间多有恳求之意。 纵然钟璃实在不想管,对上这种情形也难以直接拒绝。 看她迟疑,莫老二也在一旁苦笑著帮腔。 “弟妹,你也看到了,爹娘倒了我跟你二嫂著实是个不顶用的,你就留下帮忙看看吧。” 莫二嫂直接將钟璃当作了救命良药。 六神无主地拉著钟璃的手,急急地说:“是啊,弟妹你走了我们可咋整?” “你就留下吧。” 钟璃头疼地嘆气,不得已点点头。 见她答应了,在场的人都猛地鬆了一口气。 唯独莫老大家两口子神色不佳。 莫大嫂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横了一眼。 老爷子猛地一拍床板,咳得吭哧吭哧的。 “难不成你们真想將那不成器的孽障一根绳子吊死?!” 莫大嫂被说中了真实想法。 一时悻悻也没了话。 这厢商量定了,陈家的人却等不及了。 其中有个不耐烦的衝进来,张嘴就说:“话说你们家磨磨蹭蹭的到底是想干啥?!” “你们该不会是想赖帐不给银子吧?” 老爷子气得脸隱隱发青,却还是撑著解释。 “怎么会,我们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谁有那閒工夫在这儿听你叭叭?” 那人凶煞著脸哼了一声,说:“你赶紧將该给的银子给了,我们这就走。” 老爷子忍不住为难。 四十两银子,这个天价数字哪儿是莫家给得起的? 那人看老爷子不说话,立马就急了。 “这事儿可是你们莫家理亏,这些银子都是你们该给的!” “你们若是想耍赖,那这事儿我们陈家势必跟你们没完!” 外边等著的陈家其他人听见里边这动静也急了。 一窝蜂似的,呼啦啦地冲了进来。 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险些將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老爷子再度气得晕过去。 老爷子气得不住咳嗽,別说是说话了,就是喘气都不利索。 一旁的莫老大家两口子生怕老爷子一时糊涂,当真给了银子。 顿时也不甘示弱的嗷嗷都跟陈家对吼了起来。 莫老二家两口有心说话,奈何嗓门不够大。 死活插不上嘴急得一头一脸的汗。 隨后跑进来的莫春也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梗著脖子跟陈家的一个女眷互相问候对方女性亲属。 从奶奶辈骂到孙女儿辈。 从你有娘生没娘养,骂到你全家都是贱人。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场面又再度喧囂了起来。 一声高过一声的,震得钟璃脑仁生疼。 钟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暗暗对著莫清曄努了努嘴。 莫清曄见了嘴角狠狠一抽。 迟疑了一瞬,突然脸色一沉。 上前一把揪住了嚷嚷得最凶的一个中年妇人,往旁边用力一摜。 那妇人本以为是言语纷爭,没成想突然有人动了手。 惊愕过度,直接吧唧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陈家其他人也懵了。 莫家人也一时没回过味儿来。 这吵得好好的,怎地突然就动了手? 不给任何人反应过来的机会,钟璃就冷冷地开了口。 “不瞒各位,我男人哪儿都好,唯独就是性情不要太稳定,脾气不太好。” “你们若是再吵吵嚷嚷闹得我头疼,那这事儿就没法说了。”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地上还没回魂的妇人,轻轻一笑。 “届时他若是受了刺激发了性子,今儿在这儿的各位就谁都別想討好了,我可拦不住他。” 莫清曄是个傻子。 还是个凶名在外的傻子。 这傻子不久前还差点掐死了自己的老娘,被迫从族谱中都迁了出来。 这事儿旁人没听说过,可差点和莫家结亲的陈家是知道的啊! 陈家人没想到莫家撒泼不成改成了耍横,当即就是神色一凛,有些后怕。 钟璃將这些人的神色变化看下眼里,心里无声苦笑。 若是讲道理能讲得通。 她也不愿让莫清曄这么做。 毕竟动手实在是下下策。 她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无奈,沉声说:“左右你们也是想解决问题,不如就冷静点儿,坐下来细说,吵吵嚷嚷的,就算吵破天了,那也是没结果的。” 陈家跟著来的有两个性情火爆的。 听见这话,再一看威胁外露的莫清曄,立马就满脸不服地红了眼。 “不过就是个傻子,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不成?!” “我今儿就不信这个邪了!这傻子但凡敢动手我就折了他的爪子!啊!” 这人话音未落,紧接著而起的便是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 钟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起来,到了那人的跟前。 纤细得过分的手,正捏著那人前一秒还指天画地,叫囂著要打断莫清曄手的爪子。 动作看似轻巧。 实则落在人身上剧痛难忍。 刚刚还叫囂的人,顿时疼得满头冷汗,面无人色。 钟璃面沉如水,眸光凛然。 “忘了跟你说了,我脾性也不太好,若是有人对我男人出言不逊,我可不敢保准会发生什么。” 自从大病一场后,钟璃越发见不得旁人说莫清曄半点不好。 这人敢这么往枪口上撞,正正是触了钟璃的逆鳞。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漫不经心地动了动。 原本就惨叫不止的人立马疼得浑身哆嗦,喊不出声儿了。 眼看著就要晕了过去。 陈家其余人慌了神,哭天喊地,一脸凶煞地朝著钟璃扑了过来。 莫清曄正想动。 钟璃的动作却更快。 她不知是怎么动的,快得让人看不清她的动作。 下一秒,冲得最快的那几个人像断线的风箏似的,噼里啪啦地摔了一地。 地上哎呦哎呦的惨叫不止。 钟璃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姿態桀驁又让人心惊。 “这下能好好说人话了吗?” 第217章 不想嫁那就去死 莫清曄再次看到钟璃出手,心里的惊讶越发浓烈。 阿璃,你这般利落的身手,究竟是从何而来? 传言中丧心病狂的莫清曄还没动。 光是一个看起来弱弱小小的钟璃,一出手就让陈家人吃了这么大的亏。 陈家人一时气弱,当下就没了先前的跋扈囂张。 只是恨恨地瞪著钟璃不住磨牙。 钟璃对这些人的目光完全免疫。 残存的耐性被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消磨,也没了个乾净。 眉眼间流露出了些许不耐之色。 声线冷清令人心头髮沉。 “这次的事儿的確是莫家理亏,所以莫家愿將先前陈家送来的所有聘礼都原样送回。” “除此之外,可在原有基础上加上一两银子作为补偿。” 钟璃说完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老爷子。 老爷子神色灰败地对著她点点头。 钟璃这才接著说:“这已经是莫家能对此事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你们若是还觉得不满意,那就只能是就地將莫春勒死了。” 她往屋角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说:“绳子就在这儿,想勒死她的可以自行动手,保管没人会拦著。” “可若是莫春死了,之前陈家送来的聘礼就只能留著给她办丧礼了,陈家一分银子都別想得。” 钟璃在一干人等瞠目结舌的目光中重新坐下,无声冷笑。 果然人就是贱皮子。 真理永远都在拳头的范围之內。 早知道服打不服说,就该一开始就將人打趴下再讲道理的。 钟璃心里正唏嘘著人性本贱。 陈家那个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妇人却说:“你们这是不讲理!” 钟璃冷笑:“你家又讲理了?四十两银子,你以为你家那人是公主家的駙马爷,还是侯府的祖宗?” 那人语塞,钟璃却冷著脸下了最后通牒。 “法子共计就这两个,是要拿了该得的银子走人,还是要勒死莫春,你们自己选一个吧。” 陈家人之所以敢来大张旗鼓地闹。 无非就是拿捏住了这事儿莫家本就理亏。 还有就是,莫家找不出个明白人,一屋子的糊涂鬼,好拿捏好恐嚇。 可突然来了个比谁都强势的钟璃。 蛮的怕横的,横的怕打不过的。 钟璃种种都占了,陈家人顿时没了主意。 陈家几个领头的对视一眼,试著跟钟璃討价还价不成后。 不得不黑著脸接受了钟璃提的法子。 勒死莫春有啥用? 莫春哪儿比得上银子! 陈家人收了五两银子,一脸晦气咒骂不休地往外走。 其中有个年纪稍大一些的,从钟璃的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 那人迟疑地问:“你可是叫钟璃?” 钟璃莫名其妙地点头。 “是。” 那人又说:“你未嫁人时在家里可是老大?下边还有个幼弟?” 钟璃这下就更莫名其妙了。 这人是来吵架的,还是来查自己户口的? 见她不说话,那人神色中多了一丝激动,说:“你家住牛尾村,爹叫钟远山,后娘叫林翠娘是不是?” 钟璃闻言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恍惚中想起,原主的爹娘似乎的確是叫这个名字。 她神色古怪地点头,然后就看到那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后意味不明地打量了钟璃一眼,哼了一声拔腿就走。 钟璃满头雾水地看著那人走远,不由得嘀咕一声。 “奇奇怪怪。” 来闹事的人都被打发走了,不仅钟璃鬆了口气。 就连一直处於高度紧张的莫家眾人也纷纷脸色一缓。 不管咋说,五两银子总比四十两强啊! 老爷子此时看钟璃是怎么看,都觉得满意。 缓过劲来就说:“钟璃,今儿这事儿真的是多亏了你了。” 钟璃敷衍地笑了一下。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她对著莫清曄招了招手,对老爷子说:“既然这边无事儿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老爷子你安心静养吧。” 钟璃实在是不想在这儿多做停留,站起来就往外走。 老爷子撑著床板坐了起来,著急地说:“明日你能不能跟老三再来一趟?” 钟璃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著老爷子。 內心非常诧异他是哪儿来这么大脸说这话的。 这老头莫不是晕了一场,就忘了之前是怎么对自己的不成? 把自己当免费劳动力使唤了? 看出钟璃的惊讶,老爷子也颇为尷尬。 可还是红著老脸说:“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可那户人家实在是……” “老爷子,你想说什么我明白,可我明天来不了。” 一时看不过去,偶尔心软就罢了。 日常帮人收拾烂摊子,擦屁股。 钟璃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好的性子。 对上老爷子难掩失落的目光,钟璃无奈嘆气。 “虽然我来不了,可明天之事我倒是有些想法。” 老爷子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啥想法?你快说!”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依旧莫名其妙,一脸愤恨盯著自己的莫春。 慢条斯理地说:“要想保住性命,那就只能將莫春嫁给那人。” “双方合计好了说辞,对外一致说是两人两情相悦,家中成全结亲便可。” 不等老爷子出声,莫春就愤怒地喊了起来。 “你做梦!” “我绝对不可能嫁给那个混子!” “钟璃你这么说到底是怀的什么心思?!你这是害我一辈子!” 钟璃实在是不耐烦了。 闻言嘲讽十足地呵了一声。 看都不看莫春一眼,就说:“不想嫁那就去死,左右现在也没几个人盼你活著。” 钟璃懒得理会不住尖叫的莫春,拉著莫清曄转身就走。 莫老二家两口子赶紧跟著出来,亲自將钟璃两人送了出去。 中途都在不住地道谢。 莫老二过意不去,一脸惭愧。 “弟妹,今日之事多亏了你,你是我让你二嫂请过来的,今日的人情二哥二嫂都记下了。” 钟璃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二哥二嫂客气了,你们自去忙吧,我和莫清曄自己回去就好。” 告別了莫老二家两口子,钟璃慢悠悠地拉著莫清曄往回走。 一边走她还忍不住想。 陈家那人走前说的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那人走之前看她的神色如此古怪?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指就被莫清曄轻轻地扯了一下。 莫清曄像是好奇似的,问:“阿璃,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钟璃没在意,点头:“行,你问。” 莫清曄迟疑了片刻,然后才低声开口。 “阿璃,为什么你打架那么厉害啊?” 那般利落凌厉的身手,根本不似常人所有。 就算是专业的杀手,那也要经过多年训练才可。 钟璃自小生长在无人懂武的山村。 嫁入莫家后,更是不可能有机会习武。 她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而且早些年钟璃分明是不会的。 他离开的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璃没想到莫清曄纠结的竟然是这个,听完不由摇头失笑。 “你一路拧个眉毛就是在想这个?” 莫清曄老实地点头。 准確的说,从第一次跟钟璃重逢后,这个疑惑就从未消散过。 太可疑了。 钟璃不知道眼前的小傻子已经想了这么多了。 想到自己前世为了习得一身好身手吃的苦头,难免面露唏嘘。 那可真的是太惨了。 惨不忍睹。 她不太想跟莫清曄仔细解释这个问题,不太走心地敷衍了他一句。 “就自然而然就会了啊!” 莫清曄不依不饶:“天生就会的?可我……” 钟璃哭笑不得地对著他嘘了一声,说:“哪儿有天生就会的?” 看莫清曄实在纠结,钟璃索性说:“后天习来的,因为平日里总是忍不住跟人吵吵,吵烦了就忍不住动手,打架打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这个回答明显是敷衍人的。 莫清曄本还想问,可看钟璃实在不想多说,无奈只能把心头的疑惑压了下去。 罢了。 现在不想说就不说。 等到…… 莫清曄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 等到日后,阿璃总会有想开口的那天的。 他可以等。 第218章 所谓的娘家亲戚 第二天钟璃果然没去莫家。 可有关莫家莫春的动静,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到了钟璃的耳中。 老爷子最后还是接受了钟璃给的建议。 做主將莫春许配给了二虎子。 至於莫春是如何哭天喊地,要死要活地嚷著不愿意。 钟璃听了一耳朵就忘了个乾净。 毕竟这是莫春自己作出来的死。 谁也救不了她。 更让钟璃惊讶的是另外一件事。 莫家那惯能作妖的老太太,先前气急攻心,吐血晕了过去。 醒来后又遭遇晴天霹雳,知晓莫春要嫁那个混子。 接连受刺激之下。 隱隱有了中风之兆。 听说现在是真的起不来床了。 莫老二家两口子忙前忙后地请了不少大夫,灌了不少苦药下去,也始终不见好转。 钟璃对老太太感官实在差劲。 听说了这事儿也没去探望。 只是在莫老二来借银子的时候多给了五两。 让莫老二替自己带了五十个鸡蛋,和两只母鸡送过去,聊表心意。 把莫家这团糟心事拋在了脑后,钟璃终於腾出空来专心打理自己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事情。 县城里的酒楼生意被打点得很好。 王厨子除了新开发出来的几道特色煲汤外,最近还新添了几道新的菜色。 正式售卖后得到的食客反响都不错。 生意好了,每日送过来的帐本也厚厚的。 堆积了一个多月的帐本,足足让钟璃折腾了三天才勉强清点完毕。 除此之外,钟璃还要处理的还有王家庄小龙虾的事儿。 现在时节已经进了深秋末期。 气候转凉,寒意加重。 哪怕王家庄的那几亩水田,有得天独厚的天然温泉加持,此时的小龙虾也难免进入了减產的季节。 想要每日供应酒楼的需求,已经开始变得艰难。 再过段时日,天气再冷一些,只怕是就供应不上了。 北方冬日冷。 一旦开冻,就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化冻。 前后合起来超过五个月。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小龙虾供应不上,那几亩水田就只能干巴巴地空置著。 钟璃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想想法子將这几个月利用起来。 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打定了主意,钟璃当天就带著莫清曄去了王家庄查看情况。 他俩前脚刚刚走,后脚莫家村就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少年似乎是不太情愿,一路上脸都阴沉沉的。 甚至还抱怨说:“娘,就你听信陈家那些人说的胡话,钟璃从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她啥性子你不清楚?” 少年越说越生气。 “就那么个泥巴人似的傻子性子,还嫁了一个傻子,她怎么可能过得好?” 女子也心存疑虑,皱眉说:“可那陈家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是瞎说的啊!” 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 “两个傻子也能赚大钱?这话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说著少年面露恶意的冷笑。 “要我说,两个傻子就算是去討口要饭才是正经,怎么可能赚钱!” 女子眼里的狐疑更甚。 可到底是没听少年的话直接折返回去。 一路急匆匆地进了莫家村。 嘴里还劝慰著少年。 “你別急,到底是啥情况咱们跟这村子里的人好生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这两人一进莫家村,就目的分明地直接找人问路。 恰巧,他们碰上的人就是莫大嫂。 莫大嫂一听这两人是来找钟璃的,脸上多了一丝疑惑。 “你们找钟璃干啥?” 那女子笑了笑,含糊地说:“我们是钟璃的娘家亲戚,凑巧路过这儿,就想著多年没见她了,顺道过来看看情况。” 莫大嫂听了没生疑。 只是拧著眉说:“钟璃的娘家亲戚?那的確是好多年没来人了。” 钟璃不到十一岁就被嫁到了莫家。 莫大嫂和钟璃做妯娌快六年了。 从未见过钟璃的娘家亲戚,也没听钟璃提起过。 此时见了眼前两人难免觉得奇怪。 可仔细一看眼前这两人的寒酸打扮。 莫大嫂心里扎著的那根名为嫉妒的刺,又忍不住开始戳心窝子。 就连再开口时语气都酸不溜秋的。 “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竟然是钟璃的娘家亲戚。” “不过看你俩这样,瞅著也不像跟钟璃是一家的啊!” 那女子被讽刺了一句神色有些悻悻。 不过还是说:“这位嫂子,听你这口吻,跟钟璃似乎是相熟的?” 莫大嫂闻言一顿,忍不住地咬牙切齿。 “我跟钟璃当然熟了。” 这莫家村,大概就没几个人比她跟钟璃更熟了。 那女子闻言有些惊喜,忙不叠跟莫大嫂打听起了钟璃的情况。 莫大嫂恨钟璃恨得牙痒痒。 此时见有人问,忍不住说:“你说是钟璃的娘家亲戚,找她有啥事儿?” 那女子为难地苦笑了一下,蜡黄的脸上闪过一丝尷尬。 “家里遭了难,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听人说钟璃过得不错,就想著来找她接济几分。” 这人虽然说得委婉。 可再委婉,其实也就是来找钟璃打秋风的。 莫大嫂乐得看见有人噁心钟璃,一听立马就来了兴致。 在女子问起钟璃家目前的境况的时候。 故意夸大其词口若悬河地替钟璃显摆了一通。 按她所说,钟璃是赚了大钱了! 住的是青砖大瓦房。 穿的是綾罗绸缎。 那屋子里白的银子都摆不下。 每日吃的喝的都是好的。 上好喷香的肉,人吃腻了不说。 就连餵的狗都吃够了。 那女子听了这话越发激动,走之前更是抓著莫大嫂的手连连跟她道谢。 莫大嫂心里冷笑。 还热心地给她指明了钟璃家的方向,確定这人会去找钟璃。 这才心满意足地坏笑著离开。 莫大嫂一走。 先前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少年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娘,那小贱人如今是过上好日子了,咱们赶紧去找她吧!” 女子还没说啥,少年就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面带憋屈的愤怒。 “我都饿了一天了,再吃不上东西我就要晕过去了。” 女子听完心疼得不行。 安抚似的拉住了少年的手,低声说:“儿子你別急,咱们再找几个人问问情况。” 先前莫大嫂自以为做的隱晦。 可眼里的幸灾乐祸是遮掩不住的。 女子颇有心计,自然不愿意莽撞行事。 女子又带著少年另外找了几个路过的村民打听情况。 得到的回答都大同小异。 无论如何,钟璃如今的日子好过了是有目共睹的。 眼热的泛酸的人不在少数。 见有不知情的外村人问起。 被问到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夸大炫耀。 女子接连得到的回答都是这般,心里的警惕立马就散了个一乾二净,乐得眉开眼笑的。 “看样子那陈家的人的確是没说大话哄我,钟璃如今的日子是过得不错。” 她身旁的少年忍了这么久早就忍不下去了。 闻言立马就说:“娘,都知道她住哪儿了,咱们赶紧去她家吃饭吧!” 少年想著村民的话,一点儿也不见外地说:“我都好久没吃著肉了,我今日一定要多吃些才行!” 女子也难掩激动,连连点头。 “你说得在理,咱们赶紧去才是正经,眼看著马上就到中饭的点儿了,回头別再错过了一顿好的。” 这两人一脸激动地往钟璃家赶。 到了门口却怎么都叫不开门。 少年有些不悦,不满地踹了眼前的大门一脚。 “那小贱人是耳聋了吗?!咱们这么叫都不来开门!难不成是故意的?” 女子也面带含怒的迟疑,狠狠地又拍了拍门。 “钟璃!钟璃快来开门!” “钟璃!” 第219章 不要脸的母子 然而无论门口的两人怎么叫,唯一能听到的回应就是屋子里的狗叫。 没有人应声。 就在这时,赶著骡车回来的李铁柱见有人踹钟璃家的门,忙不叠地跑了过来。 厉声道:“你们是啥人?!在这儿干啥呢?!” 那少年面黄肌肉身形单薄。 跟李铁柱这种身壮彪悍的体型没法比。 再一看李铁柱神色不悦,立马就萎靡了气势,下意识地往女子旁边躲了躲。 女子见状也颇为没脸。 可还是解释道:“大兄弟,我们是钟璃的娘家亲戚,今儿是有事儿来找她的。” 李铁柱听完也是微微一怔。 钟璃虽然嫁到莫家村好几年了。 可他也是最近这一年多才跟钟璃熟悉了起来。 至於钟璃的娘家亲戚。 他更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得知这两人是钟璃的亲戚。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李铁柱的脸色和缓不少。 甚至还好心地解释说:“钟璃和清曄兄弟都不在家,今儿一早就出去了。” 女子闻言忍不住皱眉。 身旁的少年也烦躁地低低咒骂了两句。 李铁柱听这人说话嘴里不乾不净的,心里不悦。 板著脸说:“你们若是有事儿,那就改日再来,近日钟璃他们应该都不会回来了。” 说完李铁柱也不管这两人是什么反应,转身上车就走了。 李铁柱一走,一直压抑著暴躁的少年终於忍无可忍地狠狠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一个贱皮子如今竟然也敢让咱们在门口等著,看我今儿不砸了她这扇破门!” 少年抓起一块石头就重重地砸到了门板上。 还想再砸的时候,被女子抓住了手腕。 “铁蛋你住手!” 钟铁蛋眉毛拧作了一团,眼中戾气横生。 大声地吼了一句:“你拦著我干啥?!” 女子急急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这儿后鬆了口气。 不由分说地抢走了铁蛋手里的石头,低声说:“你忘了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钟铁蛋迟疑了一下。 女子又说:“钟璃如今到底是外嫁女,咱们又是有求而来的,你对她说话稍微客气一些。” 钟铁蛋不满地哼了一声。 “客气?我凭啥对她客气?” “我是她唯一的弟弟是钟家的独苗!就算是要客气那也应该是她对我客气!” 提起这个女子不由得得意地笑了一下。 显然是对钟铁蛋的话十分认同。 可还是说:“你说得在理,可咱们如今还没找著钟璃,到底还是要谨慎一些的。” “你听我的,哪怕是装也装得乖巧一些。” “等咱们从钟璃这儿弄到银子给你娶亲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磋磨钟璃,那还不是看你的心思?” 钟铁蛋被女子这话劝住了。 好说歹说,到底是没再嚷嚷著要砸门。 女子对李铁柱的话半信半疑。 不死心地带著钟铁蛋在门口等了半天。 可到了下午了,钟璃也没有要回来的跡象。 钟铁蛋实在是饿得受不住了,一个劲地嚷嚷著要吃饭。 女子一咬牙,索性说:“咱们既然来了,就没空手而归的道理。” “这样,钟璃既然不在,咱们就去她婆家走一趟。” 女子停顿了一下,冷笑道:“不管咋说,起码先吃饱了再说。” 女子又带著钟铁蛋离了钟璃家,找了个村门打听莫家的住处。 被问到的那个村民是个热心的。 怕他俩找不著地方,还把人给带到了莫家门口。 恰好这时莫老二神色匆匆地从外边进来。 见了这两人不由得一愣。 “你们是……” 女主摁住了想插嘴的钟铁蛋,笑著说:“我叫王翠娘,是钟璃的娘家亲戚。” “今日路过,想著来看看钟璃,谁知道她竟然不在家,就想著顺道来探望一下亲家老太太。” 钟璃当初是被老太太用半袋子小米买回来的。 没媒人没聘礼。 更没有嫁妆婚礼。 莫老二对钟璃的娘家亲戚,也只是听说没有实际见过。 此时听了王翠娘这话更是满头雾水的不明所以。 不过钟璃不在家这事儿莫老二是知道的。 听了王翠娘的话也没生疑。 “既是弟妹的娘家亲戚,那就往屋里去吧。” 王翠娘心满意足地笑笑。 钟铁蛋更是心急得不行地在一旁插话。 “我们等了钟璃一天了连口水都没能喝上,你赶紧给我们弄点儿吃的啊!” 莫老二性子耿直,没想到这个。 听钟铁蛋说完更是尷尬。 这种年头,哪儿有一进门就嚷嚷著要吃的人? 尷尬归尷尬,莫老二惦念著钟璃给自己的种种好处。 还是赔著笑,说:“这是应该的,你们先进屋坐下,我这就找人给你们做吃的。” 將王翠娘母子带进了二房住著的偏房里。 莫老二就急匆匆地去找莫二嫂给他们做饭了。 莫家老太太的中风之兆虽然近日稍有好转。 可到底还是禁不起吵闹。 老太太那性子自从病后越发古怪,动輒就爱发脾气。 莫老二想著若是让老太太知道钟璃的娘家亲戚来了。 只怕还要生出波折。 只是想著把这两人招待好了,赶紧打发走了了事儿。 跟莫二嫂说的时候,也让她稍微小声一些,省得再惹麻烦。 莫二嫂如今是越发佩服钟璃。 听了莫老二的话认真应下不说。 还咬牙拿出了家里平日轻易捨不得吃,所剩无几的细面来做了汤麵。 好生地招待这两人。 两碗热腾腾的汤麵下肚。 钟铁蛋连碗底都舔了个乾净不说。 嘴里还不满地哼唧著抱怨,说份量太少,不够塞牙缝的。 莫二嫂看著他俩稀里呼嚕地吃著不住流口水。 听了这话更是来气。 这时候寻常人家能吃上一碗热汤麵,那可是能让人回味上个把月的好事儿! 这人吃了竟还如此不知足。 莫二嫂骨子里的刻薄又被挑逗起了。 忍不住呛声说:“人吃太多了那可不成,回头再撑出毛病了,指不定你还得说我在面里下药了要害你呢!” 钟璃之前不就碰上过这事儿吗? 莫二嫂可谓是深以为戒。 钟铁蛋在家里可谓是个作天作地的小霸王。 听了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你说谁吃得多?!” 莫二嫂不甘示弱的冷笑。 “谁答应我便是说的谁。” 钟铁蛋砰的一下摔了碗正想暴走。 莫老二却从门口走了进来。 莫老二一脸疑惑。 “这是咋地了?怎么碗还摔了呢?” 王翠娘虽然也不满莫二嫂说钟铁蛋的话。 可现在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忍了忍,拉住了发脾气的钟铁蛋。 她站起来狠狠地剜了莫二嫂一眼。 然后才说:“孩子手滑不小心摔的,这碗值多少银子,回头让钟璃给你们送来便是。” 王翠娘言语之中显然將自己跟钟璃的关係说得极为亲近。 半点没有见外的意思。 莫老二得了钟璃的帮扶,如今日子才有了起色。 自然不会跟钟璃计较这一个碗的事儿。 莫老二见状,生怕这两人去钟璃跟前瞎说。 赶紧说:“不要紧不要紧,不过就是个碗,摔了便摔了,算不得多大的事儿。” 王翠娘听了不免面露得意之色。 钟铁蛋更是得意洋洋地说:“別说是个破碗了,就是我今儿將你这儿的东西都摔了打了,钟璃也是赔得起的!” 莫二嫂刚想发作就被莫老二摁住了。 莫老二为难地跟眼前的两人解释。 “刚我去问了,弟妹和老三今日只怕是不回来了,你们看要不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王翠娘吃饱喝足了,又弄清楚了心里想知道的。 此时听了这话倒是没怎么动怒。 她故作遗憾地唏嘘了一声。 感嘆说:“那还真是不巧了,不过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回去,等明日再来吧。” 第220章 世间安稳最难求 莫老二家两口子对此是求之不得。 赶紧將这两人送了出去。 钟铁蛋临走前还自觉地跑去厨房,抓了一个锅里正蒸著的红薯放在手里啃著。 等这两人走远了。 莫二嫂才忍无可忍地啐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 “钟璃嫁到这莫家村五六年了,鬼门关都走了几回,也不见娘家亲戚有半点动静,这会儿眼巴巴地跑来了,也不知道是来干啥的!” 莫二嫂面带愤怒地总结了一句。 “一看就不是啥令人省心的好东西!” 莫老二也觉得钟璃这所谓的娘家亲戚不善。 可到底还是没直说什么。 只是说:“甭管弟妹的娘家亲戚咋样,那都是她的亲戚,咱们做哥嫂的,不好多说。” 莫二嫂一脸忿忿地应了下来,忍不住地嘆气。 “钟璃是个好的,只是这命著实苦了一些。” 好不容易烦人的婆婆不折腾了。 眼下又来了个娘家的不善茬。 这日子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莫老二也忍不住跟著嘆气。 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別瞎咧咧,回去好生照看著娘才是正经。” “这事儿我一会儿去找李家铁柱说一声,让他回头跟钟璃他们知会一声,也好有个应对。” 钟璃对莫家村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此时正忙著跟王家姐弟说接下来的打算。 今日跑了一上午,弄清楚了那温泉的范围大小。 钟璃的心里也有了別的成算。 温泉范围不小。 温度也不低。 若是能在温泉周围搭上一圈棚子。 然后將附近的地都开垦出来,种上菜种。 届时哪怕是寒冬腊月。 借著这温泉的高温,也能將棚子里的菜种出来。 北方一旦入冬。 能吃上的蔬菜也只有萝卜白菜。 还都是秋日里提前採摘了储藏在菜窖里的,新鲜绝对谈不上。 但是若是能將新鲜的蔬菜种出来。 物以稀为贵。 不管是送到酒楼去自己卖。 还是卖给別的缺菜的饭馆,都是一笔不小的进项。 王家姐弟听了钟璃的打算,心里却都不约而同地有点打怵。 这將温泉围上在冬日里种菜的事儿,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儿。 更何况那温泉眼颇大。 想要在周围建上一圈棚子造价不菲。 万一到时候菜没种出来,亏了咋整? 钟璃看出他们的迟疑,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既然这么说了,就必然有我的把握,你们放心大胆地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到时候无论是亏了还是赚了,都有我出银子兜底呢,你们怕什么?” 有了钟璃这话,王家姐弟放心不少。 性情直爽的王大姐更是拍著胸脯跟钟璃保证。 “妹子你放心,只要你有把握,我们就按你说的做,保管半点都不会出错。” 合作了大半年,王家姐弟的踏实稳靠钟璃还是放心的。 她又仔细跟王家姐弟说明了那棚子大致应该搭建成什么模样。 更是答应了会每日都过来查看。 心里没谱的王家姐弟听了,才勉强將心放回了肚子里,连连点头说好。 钟璃把这边的事儿处理好了。 半点没耽搁,又带著莫清曄直接往县城去。 往常都是钟璃赶车。 可钟璃大病初癒。 莫清曄心疼她受不得劳累,就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学著赶车。 钟璃当然不放心让莫清曄来。 可莫清曄一个劲地闹著说自己可以。 钟璃痴缠不过他的执著,不得不硬著头皮將韁绳递给了他。 莫清曄一开始还故意装出了一些笨拙,需要钟璃时时在一旁看著。 过了一会儿,他赶车的动作儼然就熟练了很多。 论起速度,比钟璃之前学的时候还要快上一些。 钟璃没多想,只以为男孩子对车之类的东西都相对敏感一些。 盯著看了一会儿,觉得莫清曄自己弄得挺好的。 索性就放心大胆地进了车厢。 在莫清曄出门前特意给她用厚厚的褥子铺成的小臥榻上,闭著眼睛休息了一会儿。 钟璃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莫清曄看见后,把车停在路边。 找出一件厚厚的斗篷给她盖好。 然后才放慢了车速,儘量不顛簸地朝著县城里赶。 因为莫清曄的刻意放慢速度。 原计划不到一个时辰的路,整整磨蹭了快两个时辰。 钟璃他们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钟璃迷迷瞪瞪的还没醒。 莫清曄也没叫她。 直接用斗篷將她裹著抱了起来,迈步进了小龙虾之家。 店里天擦黑就打烊了。 此时见莫清曄和钟璃来了,店里的人纷纷都动了起来。 王厨子一挽袖子就去后厨做菜了。 沈大娘手脚利索地將钟璃的房间收拾好,让莫清曄把钟璃放上去安稳地睡著。 二牛则是忙前忙后地擦桌子倒茶,让莫清曄坐下歇会儿。 徐玉林则是站在一旁,低声跟莫清曄匯报店里的情况。 莫清曄虽然是个人尽皆知的傻子。 可至始至终,徐玉林从未表现出对莫清曄的半点轻视。 他对莫清曄的態度和对钟璃的一般恭敬。 办事也小心谨慎,周到分明,从未出错。 莫清曄听他细心跟自己匯报情况。 似乎是怕自己听不懂,很多地方都会温声解释得很详尽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莫清曄漫不经心地转动著手里的茶杯。 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我听说徐先生之前是读书人,以后还有考取功名的志向吗?” 钟璃欣赏徐玉林的人品才华。 莫清曄爱屋及乌。 自然也愿意高看徐玉林一眼。 若是徐玉林当真有再入考场博取功名的念头。 倒是可以顺手拉他一把。 徐玉林大概没想到莫清曄会这么问,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著摇头。 “我之前倒是有这种念头,可近段时日这种想法却是没了。” 徐玉林的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温和的满足,轻笑了一声。 “人生百般追求进取,为的不过是让自己过得心安意足,如今我自觉安稳,也过上了想要的安稳日子,自然心中就再无別的痴念了。” 莫清曄也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双目失神地坐著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徐玉林才听到他自言自语一般的低喃。 “安稳无求,的確难得。” 此时莫清曄眉心微微皱目光沉冷。 全然没了平时在钟璃面前的痴傻之意。 周身縈绕著的惊人气势,更是颇为让人感觉心惊。 徐玉林內心诧异,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莫清曄眼里的异样消失殆尽。 再开口的时候,神情也与寻常无异。 “徐先生好心境,既然如此,那就好生辅佐阿璃便好,阿璃心善,总不至於亏待你。” 有这样一个一心向著钟璃,对钟璃忠心耿耿的人帮著钟璃打点生意。 也是好事儿。 提起钟璃,徐玉林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笑。 莫清曄似乎是心绪不佳,放在茶杯就站了起来。 “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你回头再找时间跟阿璃说一遍便是,日后也不用跟我说。” 说完莫清曄就走了。 徐玉林一脸无奈地摇头一笑,心里的疑惑却越发浓郁。 刚刚的那种惊人感觉,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他会觉得看似单纯的莫清曄身上藏著天大的秘密? 第221章 日常吃药一二三 莫清曄进了后厨,看似是在看王厨子做菜。 看沈大娘洗碗。 顺道著给钟璃熬补药。 实际上是在听这两人给自己匯报最近的情况。 王厨子手上顛勺炒菜的动作不停,压低了声音说:“爷,那东西最近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就在莫家村无误。” 莫清曄眸光不动声色地闪烁了一瞬。 弯腰抓起了几个黄豆,声音平淡。 “大致位置能確定吗?” 王厨子遗憾摇头。 “之前咱们不知道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排查其余的十几个村子了不少功夫。” “现在也只能確定大致位置就是在莫家村,可具体在什么地方,还有仔细排查才能確定。” 莫清曄薄薄的唇抿成了锐利的直线。 过了一会儿才说:“京城那边什么动静?” 低头洗碗的沈大娘听了,讥讽十足地扯了扯嘴角。 “府里的几个当真觉得爷没了,正吵著喊著,联络宗室王亲,要上表给那人请封呢。” 似乎是看莫清曄的神色不对,沈大娘又赶紧解释。 “不过京城里有那位帮您盯著呢,爷您只管安心便是,府里那些人翻不出什么儿来。” 莫清曄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语调异常的漫不经心。 “就算我真的死了,那位置也决计轮不到他,想什么呢?笑话!” 沈大娘和王厨子见状心里哆嗦了一下,纷纷低头不再说话。 这时二牛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说:“爷,夫人醒了,正找您呢。” 提到钟璃,莫清曄冷清得过分的眼中终於多了一丝暖意。 他没理会剩下的人,端上已经晾温了的汤药,直接拔腿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厨房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半响,都忍不住低声笑了。 沈大娘更是忍不住说:“从前只当百炼钢成绕指柔是戏文中的戏言,没成想,有生之年还能看著真的。” 王厨子胖乎乎的脸上也是难掩唏嘘,不住点头。 “是啊,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咱爷也能有这么有人气儿的样子。” 唯一清醒的二牛听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你俩可別得意忘形漏了马脚。” “夫人眼睛利著呢,回头说漏嘴了让夫人察觉到什么,你俩就只能去边疆放羊了。” 正感嘆著的两人对视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再討论这个话题。 另一边钟璃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天都黑了。 用脚趾头想她也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 哭笑不得的就將莫清曄叫了过来。 夜里已经有了浓浓的凉意。 莫清曄看钟璃穿著单衣就出来了,不明显的皱眉。 赶紧进屋將夹的斗篷拿了出来,小心地给钟璃披上。 看钟璃迟疑著想拒绝的样子,他就说:“阿璃,大夫叮嘱过的,你一定不能受凉。” 有关钟璃的身体,莫清曄向来是將大夫的话当作了圣旨。 没有一条是不执行的。 斗篷披好了,又將先前放下的药碗递给钟璃。 开始了日常监督阿璃吃药。 钟璃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汤药。 迟疑了几秒后才捏著鼻子苦著脸,端起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钟璃就止不住地开始嘆气。 她最近各种药丸补药喝得头都大了。 越发能理解莫清曄之前不想喝药的举措。 她看著莫清曄的眼里带著难以言喻的同情。 “莫清曄同志吶。” 莫清曄好笑地看她。 “怎么?” 钟璃眼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想吃药了。” 因为天天吃药真的很痛苦啊! 特別是这古代的药。 汤汤水水的,黑压压,苦涩涩的。 一口下去,能从胃底苦到舌根。 莫清曄忍著笑,学著她哄自己的口吻说:“阿璃乖,听大夫的把药吃了,只要过段时间好了就不用再吃了。” 钟璃听了好一阵哭笑不得,忍无可忍地抓著莫清曄的俊脸往两边拉扯了一下。 咬牙说:“好,我知道了。” 钟璃和莫清曄说笑著到了前边。 王厨子他们就已经將饭菜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也许是考虑到钟璃病癒不久,不適合吃油腻东西的缘故,桌上的菜色都颇为清淡。 清炒三色时蔬,凉拌乾丝,清燉的枸杞黑鱼。 其中更是有一盅特意给钟璃熬的红枣党参鸽子汤。 补身养气。 钟璃难得的胃口大开,跟莫清曄坐下吃了不少。 吃过饭,钟璃將店里的人都叫过来。 仔细询问了一遍最近店里的情况。 然后又大方地给每个人都发了五两银子的福利。 眾人得了银子更是感恩戴德,纷纷保证说会好好干。 钟璃跟他们说笑了一阵,然后单独留下王厨子说了一会话。 王厨子第一次跟钟璃独处颇为紧张。 可一听她想干什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板娘不说我都忘了,再过几日,的確是要到中秋了,月饼什么的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似乎是不想让钟璃劳累。 王厨子直接说:“老板娘想吃什么馅的月饼,不如直接跟我说。” “我到时候做好了,给您送过去就是,您何苦在家里自己折腾。” 钟璃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个人不太好吃甜的,你们老板喜欢。” 之前酿桂酒的时候,钟璃顺嘴提了一句中秋的月饼。 莫清曄就眼巴巴地追著问了好几次。 像是很想吃的样子。 弄点儿別人做好的现成的,倒是不难。 只是钟璃发现,清曄很喜欢跟著她一块儿忙活。 每次带著他做点儿什么,这人都能乐呵一整天。 钟璃就想著,到时候自己带著莫清曄做一些,也算是一种乐趣。 可钟璃確实从未做过月饼。 不得不找懂行的王厨子学艺。 王厨子听了更是好笑。 一拍胸口就说:“这个问题不大,回头我將几个方子写下来,您回去照著方子做就能成。” 王厨子思虑周到。 不等钟璃问就说:“还有做月饼用的模子,我明儿个就去找地方买了给您送来。” 钟璃听了满意点头。 “那就好,麻烦你了。” 王厨子连连摆手说不麻烦,笑著跟钟璃告辞了才回去休息。 钟璃又白日里睡多了不困。 又坐著弄了好一会儿帐本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钟璃就被莫清曄抓著去找刘大夫了。 刘大夫走前说过,让钟璃到县城里的时候去找他诊脉。 莫清曄將这个当作头等大事。 半点儿也不肯耽搁。 去的路上。 钟璃惦记著之前刘大夫不辞辛苦,跑到莫家村住著给她看病的事儿。 还拉著莫清曄去酒庄里买了两坛十年份的上好竹青酒,还扛了一条十斤重的上等火腿。 到了刘大夫住的民宅里。 刘大夫爽快地將他们带来的东西收下,示意钟璃坐下伸手。 一通诊脉后,刘大夫眉眼间的鬱结消散不少。 他往钟璃双手手腕上稳准狠地扎了几根银针。 沉声说:“夫人內里气息比起之前强不少,看来近日有按方子好好服药了。”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 心想任由谁身边有个眼巴巴守著,每天不吃饭都要监督吃药的人在。 只怕这药也是一顿都落不了的。 刘大夫似乎心情不错,扎完针,又给了钟璃两瓶小巧的药丸。 “这药丸搭配著汤药服用,每日一丸,吃完了这些,夫人再来找我复诊便是。” 钟璃闻著那药丸药香浓郁,猜测其中的成分只怕价值不菲。 下意识地说:“这药钱是多少?” 刘大夫不以为意地一摆手,说:“不是多值钱的玩意儿,夫人给二两银子拿回去吃就行。” 更重要的是,这药丸中的配药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 为了凑齐这些东西,莫清曄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出去,从南到北地四处搜罗。 若是真论起价钱。 其中一枚小小的药丸就不下千金。 刘大夫怎么可能会跟钟璃说实话? 钟璃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她说:“刘大夫对我夫妇有大恩,钟璃在此诚心谢过了。” 刘大夫一瞬间笑得不太自在,赶紧避开了钟璃给自己行礼致谢的动作。 不得不在钟璃诧异的目光中,硬著头皮解释。 “老夫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更要命的是。 论起身份尊卑。 刘大夫见著钟璃那是要次次行礼问安的。 让主子爷的媳妇儿给自己行礼,那不是折寿吗?! 第222章 做月饼 刘大夫虽然说那药丸不值钱。 可钟璃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临走前给刘大夫留下了五十两的诊金。 再三道谢后,才带著莫清曄离开。 钟璃想著过几日的中秋节,没直接和莫清曄回酒楼。 带著莫清曄在集市上逛了一会儿。 恰逢赶集。 集市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除了卖一些小玩意儿的,还有涂抹著一张大脸耍杂耍的民间艺人。 莫清曄看得颇为新奇。 不管是嘴里喷火的,还是空手油锅捞铜钱的,都能让他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钟璃看他孩子气的样子心里好笑。 刻意放慢了步子,带著他慢悠悠地看过去。 时不时的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还要驻足停留片刻。 为了不让莫清曄看热闹的时候饿著肚子。 钟璃还特意买了一些小吃食给他拿著。 莫清曄自己吃一口,就餵钟璃吃一口。 碰上不合钟璃口味的,他就三下五除二的自己吃完。 两人悠哉悠哉地逛了大半天,买了一堆有的没的小玩意儿。 然后才不慌不忙地往酒楼回。 酒楼里,李铁柱却是一早忙完了就过来等著了。 昨天晚上,莫老二特意去找了李铁柱。 跟他说了那两个自称是钟璃娘家亲戚的人事儿。 让李铁柱见著钟璃了,记得跟她提一声。 省得钟璃什么都不知道,回头再吃了亏。 李铁柱惦记著这事儿,早早地就过来了。 可足足在酒楼里等了大半天,才终於看到钟璃的人影。 钟璃一看李铁柱神色凝重,下意识地问:“李大哥这是怎么了?” 李铁柱嗨了一声,面带为难。 说到底这是钟璃的私事。 贸然在人多的地方开口,李铁柱总是觉得不好的。 钟璃会意,笑了一下。 “外边说话不方便,进去再说吧。” 李铁柱点头跟了上去。 莫清曄也捧著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在后头跟著。 进了后院,四下没旁人了。 不等钟璃问,李铁柱就开了口。 “是这样的,昨儿个村里来了两个生人,四处打听弟妹的消息。” “我路过你家门口的时候,还正巧碰见那人在砸你家的大门。” 钟璃闻言不悦地皱眉。 “砸门?这是哪个山头上的土匪进村了不成?” 李铁柱哭笑不得地哈了一声。 “土匪倒是不至於,那两人自称是你的娘家亲戚,说是来找你有事儿。” 钟璃一听这话顿时就更茫然了。 娘家亲戚? 什么玩意儿?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钟璃就从未接触过所谓的娘家人。 原主记忆里对娘家的印象也浅薄得很。 时日长了,钟璃直接將自己当作了孤儿。 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碰上所谓的娘家人。 不仅钟璃觉得诧异。 就连莫清曄也不由自主地皱眉。 莫清曄说:“可阿璃的娘家人,不是好多年都没来了吗?” 准確的说,当年以半袋子小米的高价將钟璃卖到莫家后。 钟璃的娘家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跟从未存在过一样。 也从未管过钟璃的死活。 这些人这时候露面,是想干什么? 李铁柱对昨日见到的两人印象很差。 忍不住说:“我看那两人不像是什么厚道的人,这时候找上门来了,弟妹你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钟璃知道李铁柱是在提醒自己,微微笑了笑。 “李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李铁柱该说的正事儿说完了,就匆匆跟钟璃告辞回去了。 李铁柱走后,莫清曄一直都闷闷不乐的。 阴沉著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过晚饭,钟璃又跟王厨子研究了一下月饼的详细做法。 这才有时间关心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闹变扭的莫清曄。 钟璃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莫清曄气鼓鼓的脸。 口吻戏謔。 “莫清曄同志,你为什么不开心?” 莫清曄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些人不是好人。” 能將钟璃卖了多年不闻不问。 还纵容不到十岁的孩子將钟璃推下冰封的河水里的家人。 当然不是什么好人。 钟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莫清曄说的是自己的娘家亲戚。 她听完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得眉眼弯弯,说:“你鬱闷这么久,就是在想这个?” 莫清曄不开心地点头。 如果不是顾忌钟璃跟那些人的血缘关係。 莫清曄早就在钟璃大病之时,让人去灭钟家满门了。 莫清曄没想到。 自己苦苦隱忍著没对钟家下手。 这些人居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钟璃不知莫清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血腥戏码,哭笑不得地捏著他的脸扯了一下。 “为那种人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莫清曄不解地眨眼。 钟璃淡淡地说:“兵来將挡水来土掩,不过就是几个无足轻重的人渣,哪儿就值得为这个不开心?” 有人要来。 钟璃自然挡不住。 可不管这人是怀揣著什么目的来的。 最后她都能让他们灰溜溜地滚蛋就行了。 过程原因都不重要。 有结果就行了。 莫清曄听了钟璃的话脸色好看了一些。 可还是装作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逗著钟璃耐心地哄了他好一会儿。 晚上睡觉的时候。 莫清曄静静地看著钟璃安静的侧脸,无声地在心头冷笑。 钟家的人最好別是来找事儿的。 不然…… 保证让你们有来无回! 第二天一早。 吃过早饭,钟璃就带著莫清曄踏上了回村的路。 中途他俩特意绕了一段,顺道去了一趟王家庄。 王家姐弟的办事效率很高。 得了钟璃的指示后,就抓紧找了搭棚子的专业匠人过来测量面积。 商量搭建棚子需要採用的材料。 钟璃听了一会儿。 驳回了搭建成全木製封闭的提议。 將一部分木板改做了可以透光的油布。 然后又跟匠人確定了一些细节。 给王家姐弟留下了足够的银子,然后才带著莫清曄回了莫家村。 莫家村里,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 钟璃从好几个村民的口中听说了有人来找过自己。 就连莫二嫂也一言难尽地跟钟璃提过一次。 可那两个人来了一趟后,就没有再出现。 就跟从未出现过一样。 钟璃心里的警惕逐渐降低。 恰好第二天就是中秋了,索性就在家带著莫清曄研究怎么做月饼。 王厨子是个细心的人。 听了钟璃的要求,事无巨细地给钟璃准备了很多能用得上的材料。 考虑到莫清曄喜好甜口,又爱吃肉。 钟璃扒拉了一下家里的材料。 决定做两种馅料的。 火腿月饼和蛋黄莲蓉。 上好的云腿,用刀刃轻轻地把外表泛著白色的皮去掉,切成薄薄的肉片。 为防止盐分太重,用清水將切好的肉片泡上。 泡上半个时辰,换一遍清水,再放入蒸笼中大火蒸透。 火腿蒸熟后取出放在一旁自然放凉。 凉透后肉片切成细细的肉丁。 加上一些特意弄回来的野蜂蜜,还有敲碎的生碎芝麻等,搅拌均匀,放在一旁备用。 精细的白面放入无水无油烧热的铁锅中,用小火快速翻炒到微微发黄的程度。 再將炒熟的麵粉,火腿肉丁,和一些白猪油倒入同一个木盆里,用筷子搅拌均匀。 搅拌好的,搓成一个个肉丸大小的丸子整齐地摆在了簸箕里。 放在通风口自然晾乾成团。 剩下的麵粉加上野蜂蜜,白,猪油,清水,反覆揉搓成了光滑的麵团。 麵团按平均比例分成婴儿拳头大小的份量。 表面盖上一层浸过水的白纱布,自然鬆弛半个时辰。 麵团鬆弛好后,用擀麵杖將一个个的小麵团擀成巴掌大的饼状。 在饼皮中间放入事先揉好的丸子,捏合封口,就成了一个个还没熟的火腿月饼。 这时候莫清曄挖了两天的灶坑就派上了用场。 灶坑呈直立烟囱状,中心是空的。 下边用砖块垒起来,用来烧火,中间隔著一块铁板。 四周也是铁板围著的,可以將做好的月饼放上起贴著,类似钟璃前世见过的饢坑。 这时候没有烤箱,只能用这个不伦不类的將就使著。 钟璃试著將两个月饼贴上去。 確定不会掉下来后,才將剩下的月饼都贴了上去。 然后交给莫清曄一框子无烟的炭火,让他专心在一旁守著烤月饼。 第223章 十里红妆百里荣光 莫清曄守著火候的时候,钟璃开始做蛋黄莲蓉的。 蛋黄是钟璃现扒的红心咸蛋黄。 这咸蛋是农家捡来的鸭蛋自己做的。 虽然个头谈不上多大,可个顶个的冒油发红,是难得的好东西。 没有转化浆,钟璃就用粘稠的麦芽浆取代。 浆,玉米油,盐適量倒入盆中搅拌。 用小筛子筛了一些麵粉进去,揉黄褐色的麵团。 揉好的莲蓉揉成小团压扁,將提前扒好的蛋黄塞进去包好。 然后再用之前做好的饼皮,將裹著蛋黄的馅料包裹进去。 封口后放入王厨子准备的模子中按压成型。 王厨子颇有想法。 给钟璃的模子,除了常用的好月圆图案外,还有不少是小动物形状的。 钟璃每个动物形状的都做了一个。 加上別的图案,最后恰好十二个。 蛋黄的做好,灶坑里的火腿月饼也发出了诱人的浓香。 钟璃用长长的筷子夹了一个出来,掰开后长了一口。 饼皮酥软,云腿咸香。 甜度也正好合適。 钟璃满意地將剩下的半个月饼递给了早就眼巴巴等著的莫清曄。 手脚麻利地將剩下的月饼都从灶坑中拿了出来。 將剩下的蛋黄月饼放了进去。 莫清曄啃著半个火腿月饼心满意足。 盯著灶坑里的小火苗的眼神越发认真。 小心烘烤了快一个时辰。 所有的月饼都完美出炉。 钟璃大致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可以。 等月饼放凉了后,拿出了几张油纸,分別往油纸里包了四个月饼。 火腿和蛋黄各自两个,总共包了三份。 莫三叔家,李铁柱家,还有莫老二家各自送上一份。 也算是中秋节礼了。 莫清曄吃了个半饱,得了分派的任务就乐呵呵地拿著东西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莫春今日就嫁到二虎子家去了。 说是嫁。 可由於先前莫春闹出的不光彩事儿,过程敷衍得惊人。 莫家老太太至今还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老爷子自觉不光彩,也没心思打点。 二虎子家则是觉著这媳妇儿是白捡的,不肯也没法心思出银子。 所以媒人聘礼酒席之类的都省了。 二虎子家不出聘礼。 莫家也没出嫁妆。 找人隨便算了个日子,说是今天不错。 二虎子家找了几个亲戚,连串鞭炮都没放,就直接將莫春接了过去。 莫清曄去给莫三叔送月饼的时候。 正巧碰上莫三叔从莫家回来,就顺嘴跟他提了几句。 让钟璃颇为意外的,是二虎子突然就哑巴了。 听说是从莫家闹了一场回去,睡了一觉起来就突然说不了话了。 对此村里说什么的都有,钟璃却只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除此之外不再做任何评价。 莫清曄倒是像对这事儿挺感兴趣,絮絮叨叨地拉著钟璃说了好一会儿。 钟璃哭笑不得地听他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莫春一文聘礼嫁妆都没得的样子,不由得摇头失笑。 然后凉丝丝地提醒了他一句。 “你是不是忘了,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也是什么都没有。” 莫清曄猛地一怔。 钟璃却是一脸的唏嘘。 “想当初,我就抱著个巴掌大的小砂锅就成了你媳妇儿。” 钟璃似笑非笑地瞥了莫清曄一眼。 “仔细说起来,我可不比莫春强多少。” 莫清曄像是听不得这个。 当即就皱著眉毛抓住了钟璃的手,语气认真得让钟璃心惊。 “阿璃要什么都会有的。” 十里红妆,百里荣光。 只要是阿璃想要的,他曾经没给的。 迟早有一天,他都会给钟璃一一补上。 钟璃本就是隨口一说,看莫清曄认真了撑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答应得很不走心。 “行行行,我相信你好不好?” 看莫清曄不乐意了,钟璃又说:“我等著,等你补给我,好不好?” 莫清曄闷闷的点头应声,说得颇为较真。 “阿璃等著瞧吧。” 钟璃不可抑制地哈哈笑了起来,捂著肚子说:“好好好,我等著。” 日常逗完莫清曄,钟璃就张罗著和他一块儿將做月饼的东西收整好。 隨意做了点晚饭,对付著吃了一顿。 早早地吃过药就睡了。 第二天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一大早,得了头一天钟璃送过去的月饼的人家就纷纷送了回礼过来。 莫三叔家是十个鸡蛋。 李铁柱家是一只野兔。 莫老二家送来的,是莫二嫂自己用甜菜根做的块。 县城的王厨子更是个妙人。 他跟县城里的採买都很熟。 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六只南方才有的大闸蟹,托李铁柱给送了过来。 说是给老板老板娘尝尝鲜。 大闸蟹送到的时候还是活著的。 个个碗口大,挥舞著耀武扬威的大钳子在木桶里横衝直撞个不休。 钟璃见著大闸蟹就乐了。 中秋吃大闸蟹倒是应景。 也省了她发愁晚上吃什么的苦恼。 钟璃正想著晚上的菜单的时候,在门口玩儿的进宝却突然扯著嗓子嗷呜嗷呜地喊了起来。 进宝也许是体內有狼的血统,平日里轻易是不会出声的。 除非有生人来了。 钟璃拧眉站了起来,还没往外走就听到门口有人试探地喊了一声。 “钟璃在家吗?” 钟璃下意识地应了一句。 “在,我……”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就衝进来了一个人影。 这人还是哭著的。 “钟璃啊!我可算是见著你了!” 王翠连哭带喊地扑过来抱住了钟璃。 钟璃一时被这扑面而来的哭喊弄得头脑发懵。 抬头一看,却看到门口还站著一个面黄肌肉尖嘴猴腮的少年。 少年一见钟璃就瞪圆了眼睛。 像是惊讶。 又像是在想什么不好的念头。 总之,这人的眼神让钟璃心里著实不舒服了一瞬。 钟璃勉强在王翠的哭声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將人推开后,她不由自主地盯著这人的脸看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皱眉问:“你是?” 钟璃自认为记性很好。 见过的人通常都会有印象。 可眼前这人,她的確是不认识的。 完全陌生。 正哭得撕心裂肺的王翠,似乎没想到的钟璃会这么问。 还没出口的哭声,就这样毫无徵兆地噎在了嗓子眼。 门口的少年似乎也觉得不满。 晦暗不明的目光刀子似的,在钟璃的身上来回游走了好几圈。 更是在胸口和腰肢的位置刻意停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在钟璃沉下了脸的时候挪开了那令人作呕的目光。 阴阳怪气地说:“姐姐,这才多久,你贵人多忘事,怎么就把我们这些人都忘了?” 钟璃听他叫自己姐姐顿时就更懵了。 姐姐? 第224章 我们是来给你撑腰的啊! 似乎是嫌弃钟璃愣神的时间太久。 王翠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虚偽眼泪。 沙哑著嗓音说:“钟璃,我是你娘啊!这是铁蛋,你唯一的弟弟,你竟把我们都忘了不成?” 似乎是怕自己给予的提示不够明显。 王翠还强调。 “铁蛋可是钟家唯一的男丁,你日后唯一的靠山,你怎么能把我们忘了呢!” 钟璃第一眼见这两人感觉不咋地。 这会儿再听王翠用这种口吻强调唯一的男丁。 心里顿时更是一通没好气。 她这会儿已经猜到这两人的身份了。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没好气地说:“娘?”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娘好像在我半岁的时候就死了吧?” 说完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茫然。 神情惊恐又做作。 “这青天白日的,死了十几年的人还诈尸掀了棺材板了?!” 王翠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 结果却被钟璃睁著眼睛说瞎话,怀疑她是诈尸的。 当即就气得脸色一变。 险些没能维持住自己慈母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王翠隱忍著怒气。 红著眼睛解释说:“你这傻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 “你亲娘虽然没福早早地就去了,可你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啊!” “我虽是继母,可也含辛茹苦地將你拉扯大。” 似乎是说到了心酸的地方。 王翠又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是打心眼里將你当作我的亲生骨血的啊!” 钟璃听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心情微妙。 亲生骨血? 笑话。 谁家亲生的能半袋子小米卖出去,多年不闻不问? 捡来的只怕待遇都比她这亲生的强。 王翠还在絮絮叨叨地拉著钟璃诉说思念之苦。 钟璃全程一脸麻木毫无反应。 钟铁蛋却是忍不住了。 一点儿也没有把自己当作外人的意思。 直直地进了家门不说。 还非常不见外地拿起了放在灶台边上的一个月饼,塞进了嘴里。 两口將一个月饼啃了。 钟铁蛋又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第二个。 一边狼吞虎咽地狂塞。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钟璃你別揣著明白装糊涂,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都是你正经的娘家亲戚。” “我们到了你家门上,你就该好吃好喝地养著。” “不然就是你狼心狗肺不顾生养恩情,说出去不管是谁,都要戳著你的脊梁骨骂你不是东西!” 钟璃被他这理所应当的口吻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外出遛马的莫清曄回来了。 莫清曄一看院子里站著两个陌生人就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看向钟璃。 “阿璃,这是……” 钟璃还没开口。 钟铁蛋就用一种嫌弃的口吻说:“钟璃,这就是你那个傻子男人?” 钟璃这下是真的怒了。 脸也一下就沉了下去。 让旁人不痛不痒地说几句閒话,钟璃自己半点不在意。 可莫清曄却是半点都说不得的。 钟璃面沉如水地看了钟铁蛋一眼,声音沉冷。 “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吗?” 钟铁蛋在家中横行霸道十几年未逢敌手。 更从未被人用这般口吻斥责过。 短暂的惊愕后钟铁蛋就怒得暴起。 指著钟璃的脸就吼:“钟璃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钟璃脸色越发沉冷,语调也冰冷得仿佛坠著冰碴。 “我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你这个样子倒是什么东西也不像了。” 不等钟铁蛋再吼,钟璃就面无表情地下了最后通牒。 “这里是我家,我男人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家之主,任谁来了,跟他说话也得客气三分。” “你们若是来走亲访友做客的,我们欢迎。” “可若是来找茬的,也別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在钟家人的固有印象中。 钟璃还是那个豆芽菜似的小姑娘。 性子怯弱没主意。 但凡別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些。 都能將她嚇得抖上三抖,哭上一场。 钟家人哪儿见过钟璃这般声严厉色的模样? 钟铁蛋一时骇住了没说话。 王翠见势不对。 赶紧装模作样地打了钟铁蛋的胳膊一下,虚情假意地道歉。 “钟璃啊,你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少些分寸,你是当姐姐的,就別跟他计较了。” 钟璃冷呵了一声。 语气玩味。 “我十六的时候,早就嫁人持家好几年了。” “他如今十六还有余,寻常人家这个年纪做爹的也不在少数,他竟然还是个孩子不成?” 见钟璃不依不饶。 王翠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不得已咬牙横了一脸不服气的钟铁蛋一眼。 “还愣著干啥?!没听你姐姐不高兴了吗?还不赶紧给你姐姐姐夫道歉!” 钟铁蛋虽不情不愿的。 可到底是在王翠警告的眼神中屈服了。 狠狠的一阵磨牙后才咕噥著说:“对不住,是我瞎说了。” 王翠听了一拍手,说:“道歉了就成,这样就好了。” “你姐姐姐夫宽容大度,想来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你斤斤计较的。” 钟璃和莫清曄还没找著机会开口。 王翠就自己盖棺定论,將这事儿轻描淡写地抹了过去。 按她所说。 钟璃若是还计较这事儿,就是钟璃小气了。 没有容人之量。 钟璃冷眼看著这对母子自导自演。 略显意外地看了王翠一眼。 能屈能伸。 能哭能装。 原主的这个继母,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意外。 对著莫清曄微微摇头示意他別轻举妄动。 然后才说:“你们多年没露面,这时候过来,是找我有事儿?” 王翠闻言脸上多了一抹尷尬。 不过这点儿不明显的尷尬,很快就被痛心的愧疚取代了个一乾二净。 她摁了摁通红的眼角,哑声说:“早些年我们不是不想来看你。” “只是家中实在艰难,我们几人勉强吊著性命,生怕来找你给你添了麻烦,让你引得婆家不喜,故而就没来过。” “可……” 王翠突然神色一转。 换了个悲愤心疼的模样,咬牙说:“可我们隔著远,这些年为了不打扰你刻意躲避。” “没成想这么多年竟然成了聋子瞎子!” 王翠一脸不加掩饰的愤怒,声音都在发抖。 “我们谁也没想到,你在莫家日子竟然过得如此艰难。” “你那婆婆小姑子实在难缠,竟害得你吃了那些苦楚!” “若不是陈家的人跟我提了几句,我们这些人都还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竟是这种日子!” 钟璃听到这儿,縈绕在心头的疑惑终於解开了。 她就说,钟家的人怎么早不来晚不来。 偏生在这个时候来了。 原来是陈家的人回去多嘴了是吗? 王翠没注意到钟璃眼中的异样。 还在抹著眼泪一个劲地说心疼。 “我跟你爹一听自家娇养著的闺女在莫家受了诸多苦楚,立马就坐不住了。” “你爹让我跟你弟弟先来瞧瞧情况,我们生怕你受苦了啊!” 王翠说得情深意切。 钟璃却听得头皮发麻。 生怕她受苦? 早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违心话,也不怕从天降惊雷给她劈了。 钟璃压抑著不耐,沉声说:“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 “可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王翠激动地说:“我们当然是来给你做主的啊!” 饶是钟璃这一年多来见了不少奇葩异类。 此时听了王翠这话,还是不免惊悚地啊了一声。 给她做主? 她有什么需要人做主的? 王翠像是看不到钟璃的惊讶一般,慈爱地抓著钟璃的手就开始叭叭。 “钟璃你放心,之前你婆家欺你的事儿我们是不知情。” “现在既然我们知道了,就绝不会眼睁睁地看著钟家的闺女这样任人欺辱!” 王翠在钟璃惊悚的目光中一拍胸口,气势汹汹。 “日后有我们一家给你做主,你弟弟给你撑著门户,绝不会再让人欺辱你了!” 第225章 警惕性这么强的吗小少年? 钟璃原以为这母子俩是想来打秋风的。 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打著给自己撑腰的名头来的。 当下就懵了无话。 王翠母爱爆棚似的,拉著钟璃絮叨个不停。 非但没说要从钟璃这儿要好处。 还一副生怕她受委屈过得不好的样子。 大方地给了她三百文钱,让她留著补身子。 钟璃跟婆婆斗和妯娌爭。 闹了一年多了,这还是头一回被人抓著塞钱。 一时吶吶之下,舌头像打结了似的没了话。 不过这人从进门至今,句句以钟璃为主,声声都是对钟璃的心疼。 哪怕明知道这人在做戏不可信。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还能直接將人赶出去吗? 当然不能。 钟璃表情微妙地將王翠塞给自己的三百文钱还给了她。 赶在她抹眼泪之前就说:“我们如今家中还算过得去,这个就不用了。” 王翠似乎是戏癮犯了。 眼泪不住地掉。 “丫头,我一想到你这些年受的苦,我这心里就疼得受不住。” 钟璃僵硬地扯扯嘴角。 头疼嘆气。 “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你们大老远的过来想来也没吃饭,先进屋坐下再说吧。” 哭了半天说了半晌。 钟璃终於把人往屋子里请了。 王翠和钟铁蛋对视一眼,眼里都是得逞的惊喜。 莫清曄见状不明显的皱眉。 钟璃若有所感似的看了他一眼,不赞同地微微摇头。 儘管知道这两人来者不善。 可他们都这个样子了,再直接將人赶出去不太合適。 不过就是一顿饭的事儿。 算不得什么。 钟璃把人带到屋子里。 王翠却不肯坐下。 王翠说:“我劳动惯了当不得閒人。” “你既是要做饭,我跟你一起去便是了,也省得你一个人劳累。” 这话是好话。 钟璃推辞了几句。 见王翠坚持,索性也就顺著她的意思,將她带到了厨房。 厨房里,油盐米缸摆放得错落有致。 王翠打眼扫了一圈,嫉妒得眼都红了。 满噹噹的米缸白面。 油汪汪的猪油罐子。 还有那些她半辈子都没见过的调料。 那厨房的窗户上还掛著一条大大的火腿! 王翠压抑著心头的激动。 越发觉得自己的打算是对的。 故而对钟璃也越发的和蔼。 “丫头,你打算做点儿啥?我咋帮你?” 钟璃不太习惯有人在自己的厨房里。 正迟疑的时候。 莫清曄抱著一捆柴过来了。 像往常似的,一挽袖子就说:“阿璃,我来帮你洗菜。” 说这话的时候,莫清曄的眼睛却始终盯著王翠。 似乎是在警惕。 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钟璃受了欺负。 钟璃看得窝心又好笑。 她拍了一下莫清曄的胳膊。 正想著给他分派点儿任务的时候。 王翠却突然说:“哎呦,男人哪儿有进厨房的?” 王翠不由分说地將莫清曄往外一推。 嘴里还说:“这古往今来就没哪家婆娘会让男人进厨房的。” “灶台上的活计就该是家里的女人做,男人只用等著吃就成了。” 似乎是觉得钟璃让莫清曄进厨房不对。 王翠还怜爱地嗔了钟璃一眼。 那眼神中溢出来的慈爱,生生让钟璃猝不及防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这丫头也是,哪儿能让男人进厨房呢?” 看莫清曄拧眉站不走。 王翠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 脸上却还是带著笑。 口吻温和。 “姑爷只管去跟你小舅子玩儿便是,我们这边弄好了,就来叫你们吃饭。” 莫清曄依旧没动。 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冷笑。 小舅子? 就那个心狠將阿璃推进河水中的畜牲也配? 王翠又说了几句。 莫清曄却跟听不懂似的一动不动。 只是眼巴巴地望著钟璃。 钟璃看了好一阵哭笑不得。 不想让莫清曄在这儿再惹得王翠多话。 索性就看似严厉,实则温柔地横了他一眼。 “听话,进屋歇著去,一会儿叫你。” 钟璃发话了。 莫清曄这个听不懂话的木头桩子终於动了。 他念念地看了钟璃一眼。 见她点头后,才不放心地走了。 王翠很好地掩饰住了心里的不屑,像寻常长辈取笑似的打趣钟璃。 “姑爷看著是个老实性子,难得的是肯听你的话。” “看你们小夫妻感情深厚,我也就放心了。” 钟璃没兴趣跟一个陌生人谈论自己和莫清曄的事儿,敷衍的笑笑没有接话。 准备开始做饭。 王翠说是来帮忙的。 可钟璃也没真的让她做什么。 王翠在一旁洗菜切菜。 剩下的活儿都是钟璃自己做的。 头一天切下来泡过清水的火腿肉片,加上开水泡开的天麻,新鲜的山里蘑菇。 燉成了一锅浓浓的天麻火腿汤。 李铁柱送来的野兔肉质肥美,被钟璃麻利地扒皮。 洗净血水,剁成小块,过水加黄酒去腥。 加盐醃製片刻。 加上葱姜蒜八角大料辣椒等配料,大火熗炒出锅。 钟璃本想著大闸蟹难得。 来者是客,不如今天就都蒸了,让王翠母子也跟著尝尝鲜。 不料王翠被大闸蟹的模样嚇了一跳。 怎么都不敢相信,这面目狰狞浑身是壳的怪东西能吃得下口。 连连摆手拒绝说不用。 钟璃无奈,只能放弃了想好的清蒸大闸蟹。 改又用韭黄和火腿片炒了一道菜。 加上蒸好的芙蓉蛋,正好三菜一汤,份量都不少。 王翠见钟璃做菜半点不心疼油盐的豪放,心里连连咋舌。 看做好了,主动上前帮忙端菜。 嘴里还喊著钟铁蛋:“铁蛋!赶紧出来吃饭了!” 窝在屋子里已经啃了大半月饼点心的钟铁蛋闻言赶紧跑了过来。 他一看那装在木盆里的乾锅兔子肉就两眼放光。 连筷子都顾不得拿,直接伸手就想去抓。 可手刚伸到半空,就被莫清曄狠狠地拍了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 不仅钟铁蛋懵了。 就连钟璃都有些意外。 莫清曄一点也看不出是故意的。 在王翠和钟铁蛋面露怒容的时候,一脸正直地说:“刚出锅的烫,直接抓手会被烫伤。” 当然。 真正的原因是莫清曄也很喜欢钟璃炒的乾锅。 被这人用泥爪子抓过了,他还怎么吃? 莫清曄这话听起来没毛病。 的確是好心。 王翠顿时也不觉得不高兴了。 反而还瞪了依旧不服气的钟铁蛋一眼。 “你姐夫说得在理,还杵著干啥?赶紧坐下准备吃饭啊!” 钟铁蛋悻悻地坐下。 菜还没完全端上桌就准备下筷子。 不料,莫清曄的动作比他更快。 莫清曄面无表情。 手中的筷子简直快到看不清残影。 钟铁蛋完全没反应过来。 莫清曄捧著的专属大碗里,就已经被各种菜色装得满满当当的了。 肉多的兔子腿夹走。 补身子的天麻夹走。 阿璃喜欢吃的韭黄夹走。 芙蓉蛋不能夹。 莫清曄很淡定地拿起了汤勺,做了第一个下勺子的人。 舀了一大勺放在了自己的碗里。 一个吃麵专用的海汤碗里。 涇渭分明地整齐摆放著四道不同的菜。 根本就看不出这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的。 钟铁蛋被莫清曄的速度震惊了,呆呆地捏著筷子没动。 莫清曄懒得理会他,拿起一个乾净的小碗舀了一碗汤,放在了钟璃的座位上。 天麻火腿汤补身益气。 阿璃辛苦了,应该多喝点。 钟璃和王翠將饭端进来的时候,莫清曄已经完美结束了自己的行动。 捧著自己的专属大碗,笑眯眯地看著钟璃。 “阿璃我给你舀了汤,快过来坐下吃饭。” 钟璃一看他那满噹噹的大碗当真是惊住了。 这小傻子莫不是之前被莫家老太太抢怕了,现在都知道先下手为强了? 警惕性这么强的吗? 第226章 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 有了莫清曄的先见之明。 虽然饭桌上多了两个只吃肉不吃菜的不速之客。 这顿饭钟璃吃得还算舒心。 钟璃本来心里还发愁。 若是这母子俩吃过饭不走的话应该怎么办。 可她没想到。 王翠竟然如此自觉。 吃过饭,帮著钟璃將残局收拾了。 不等钟璃问。 王翠就主动说:“既然你这儿没啥事儿了,我们就不在你这儿耽搁先回去了。” 钟璃心里意外这人如此好说话。 虚偽地挽留了几句。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王翠却態度坚决地带著钟铁蛋走了。 走之前还拉著钟璃的手不住地叮嘱。 “钟璃吶,你记住咱们是一家人。” “日后若是再受了委屈,可千万別再像前几年那样自己忍著了。” 王翠一指不住打嗝的钟铁蛋。 语调骄傲。 “再不济,你还有个弟弟给你顶立门户呢,怎么也不能让你委屈了自个儿。” 钟璃笑著应下。 鑑於吃饭的时候王翠说了好几遍,家里已经吃不上鸡蛋好多年了。 走之前还用一个竹篮给王翠捡了三十个鸡蛋。 让她拿回去吃著。 王翠推辞了一下。 推辞不过,一脸不好意思地將鸡蛋收了下来。 钟璃站在门口。 看著这对来意不明的母子走远。 不明显地皱起了眉毛。 虽然后来王翠母子没什么出格的举措。 可先前一开始的时候钟铁蛋的跋扈不像是假的。 还有钟铁蛋一开始钟璃的眼神。 也始终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这两人也不可能真的只是像王翠说的那样。 真的是来给钟璃撑腰做主的。 可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钟璃暂时想不明白。 看钟璃眉心紧锁。 莫清曄忍不住说:”阿璃不喜欢他们吗?”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反问道:“那你呢?” 莫清曄將直白的厌恶写在了脸上。 想也不想就摇头。 “不喜欢。” 特別是那个钟铁蛋看钟璃的眼神。 让他恨不得用筷子戳瞎他的眼珠子。 钟璃勾了勾唇,淡淡地说:“巧了,我也不喜欢。” 想来无论是谁。 碰上这么一家人大概都是喜欢不起来的。 不等莫清曄说话。 钟璃就说:“不过人家现在到底是把狐狸尾巴藏得很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要这母子俩有不好的心思。 就迟早有露馅的那天。 对此,钟璃是半点也不心急。 她等得起。 莫清曄听完,知道钟璃没被这两人装出来的表象欺骗。 心里悄悄地鬆了口气。 钟璃看似强硬。 实则心软得不行。 他就怕钟璃一时受了矇骗,不小心將这两人的言巧语当作了真。 钟璃无心跟莫清曄过多提起这些糟心人。 没多久就转移了话题。 莫清曄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跟她说起了別的。 没一会儿,就乐呵呵地忘了之前的事儿。 与此同时。 离开了钟璃家的钟家母子也在说这个。 钟铁蛋满脸洋溢著的都是不满。 他说:“娘,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这趟过来找著钟璃,就在钟璃家住下的吗?” “我们为什么要走?” 钟铁蛋只要一想到钟璃家里的摆设吃食,就忍不住眼红。 “咱家一年半载也吃不上一次肉,这次好不容易能找著个好地方,咱为啥不直接留下?” 王翠也乐得眉梢上扬。 听了钟铁蛋的话却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瞧你这点儿出息!” “一天到晚除了吃就只想著玩儿,你还能有啥大能耐?” 钟铁蛋被训斥了心里不满。 横眉竖眼地嚷嚷著说自己怎么了。 此时还没出莫家村。 王翠怕他一时口误嚷嚷出了不该说的话。 赶紧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他闭嘴。 王翠压低了声音跟他嘀咕。 “你是不是傻?” “钟璃分明就没真心想留咱,咱们这时候在她就留下了,那不是遭人厌烦吗?” 钟铁蛋不以为意。 眉眼间甚至还充斥著说不出的桀驁。 “她是不是真心有什么打紧的?” “我是她弟弟,你是她后娘,於情於理咱在她家住也是应该的。” “就算不乐意,她难不成还能將咱们赶出来?她敢!” 王翠恨铁不成钢地掐了钟铁蛋一下。 没好气地说:“就算这样留下了能有啥用?你能让钟璃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吗?” 看钟铁蛋面露不解,王翠幽幽地嘆气。 “之前是我狭隘了,只想著贪图一时的好处没跟你说清楚。” “你仔细想想,咱们若是能跟钟璃打好关係,日后有点儿啥事儿,想让她出银子她是不是就没法拒绝了?” 王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策可行。 面上多了些许得意洋洋。 “咱们暂时不住到她家,三五不时的就过来看一趟。” “一次能吃上好的不说,还能从她家顺点儿好东西。” “而且咱们是来走亲戚的,她就算再不乐意,也横竖挑不出错来,怎么也得好吃好喝地供著我们。” “这是长久的好事儿,你可別一时犯糊涂坏了我的计划!” 王翠手里拎著一篮子鸡蛋,越说越得意。 一个鸡蛋算八文钱。 这三十个鸡蛋,那可就是二百四十文! 来一趟吃顿好的不说。 还白白得了二百四十文钱,这可是白捡的好事儿! 钟铁蛋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 虽然心里赞同王翠的打算。 嘴里却忍不住说:“娘你的眼皮子也太浅了。” “不过就是几个鸡蛋就让你乐成这样。” “我看钟璃家里的摆设,哪样不是值钱的好东西?回头若是能將她家里的那些东西顺出来卖了,那才是好事儿呢。” 王翠颇为赞同。 点头说:“你说的在理,可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知道吗?” 起码得让钟璃对他们的戒心降低了才能行。 钟铁蛋心不在焉地点头。 心里不可压制地想的,却是钟璃窈窕的身姿。 钟铁蛋恨恨地咬牙。 心想若是早知道钟璃长开了如此勾人。 当初就不该让她那么早就嫁了人。 留在家里,就算自己不能实质性地干啥。 可动动手脚解解馋总是行的啊! 结果现在倒好。 那么水灵个人物,就白白被一个傻子糟蹋了。 钟铁蛋打小鬼混不学无术。 虽然年纪不大,耳濡目染之下,男女之事醒事得早。 本就是个色心不死的饿鬼。 平日里能见著的都是一些山野村姑。 这会儿见著跟那些俗物全然不同的钟璃。 一颗心早就贴到钟璃的身上去了。 就连王翠一路絮絮叨叨地跟他说了什么。 他也一句都没听进去。 钟家母子俩一路赶著回了钟家。 进门王翠手里的篮子就被一个浑身是酒气的男人抢了过去。 “臭娘们儿这是啥!” “老子在外边辛苦一日了,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你去哪儿鬼混了?!” 不等王翠回答,那男人就狠狠地甩了王翠一个巴掌。 “今儿你要是说不清楚干啥去了,老子就打死你!” 王翠被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哎呦一声喊了起来。 钟铁蛋对此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粗略拉了一下要动手的男人。 眉眼间带著不耐烦。 “爹,你这是干啥呢?” 男人虽然对王翠动輒打骂。 可对钟铁蛋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颇为宠爱的。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儿啊,你是个男人,別管这种婆娘家的破事儿。” 钟铁蛋哼了一声,说:“我跟娘今日可没去鬼混,我们是去钟璃家了。” 男人听到钟璃的名字著实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自己还有个叫钟璃的闺女。 提起钟璃,男人的脸上多了一丝烦躁。 “你们去那丧门星家里干啥?” 第227章 阿璃骗我还打我 钟铁蛋还没开口。 手脚並用从地上爬起来的王翠就赶紧凑到男人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男人听完,混浊的眼珠子立马就亮了起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翠连连点头。 “当然是真的啊!这种事儿,我哪儿敢信口开河说来骗你?” 钟铁蛋也在一旁跟著搭腔。 “爹,你是没看著,钟璃那小贱人现在的確是发达了。” “家里摆著的放著的,吃的喝的,那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男人也就是钟璃血缘上的亲爹。 听完这话脸上立马就多了一丝邪念。 “若真是你们说的这样,我可得找机会去钟璃家里好生坐坐。”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不管咋说,她是老子的种!现在发达了,就应该好生地伺候我!” 钟铁蛋也跟著赶紧说是。 王翠怕他俩一时衝动坏了事儿。 忙不叠地拉著男人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將先前跟钟铁蛋说的话都跟男人说了一遍。 男人大笑著点头。 嘴里不住地说:“是,是这个理儿!咱家这是要过上好日子了!” “孩儿他娘,你去炒个鸡蛋来给我下酒。” “铁蛋,你来陪我喝一口庆祝庆祝!” 钟铁蛋乐呵呵地应下了。 王翠一抹刺痛的脸。 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愤恨,拎著装著鸡蛋的篮子去了厨房。 钟家人策划著名怎么从钟璃身上谋取好处的时候。 钟璃让王家姐弟在王家庄搭的棚子也动工了。 无论是搭棚子的匠人,还是王家姐弟。 这样的活儿都是第一次干。 虽然有了钟璃的指点。 可这些人干活的时候还是有不少顾忌。 大事小事总要拿来问过钟璃了才敢动手。 这些人胆小也有好处。 那就是所有的程序都经过了钟璃的监督。 搭建出来的棚子无比地合乎钟璃的心意。 歷时五天。 原本露天的温泉边上围上了一圈保暖的棚子。 边上所有能种菜的地,都被钟璃买了下来,也被圈在了其中。 为了把这棚子搭建好,钟璃前前后后了不下二百两银子。 手笔大得让王家姐弟惊嘆。 棚子搭建好后。 钟璃並不著急让人种菜。 她让王家姐弟找了几个农活熟练有经验的老人。 將温泉边上的那一圈土地都翻了一遍土。 並且在土下埋了一层农家肥养地。 等土质更好一些了,再將菜种播撒下去。 为了弄好这棚子,钟璃前前后后忙活了快小半个月。 李铁柱有心找钟璃说事儿,足足找了她三天才终於逮著了人影。 钟璃听完李铁柱的来意,不免有些惊讶。 她好笑地说:“你是说,有据说是京城里来的贵客,想要出钱买小龙虾的方子?” 隨著季节变冷。 每日能送到酒楼的小龙虾不足二十斤。 每日也是限量供应,卖完了就没了。 可就算是这样。 食客们对小龙虾的推崇也越发高涨。 就连不少远处的人,听说了小龙虾之家的名头,不惜奔波也要来尝试一番。 之前钟璃就知道,店里吸引了不少外来食客。 也有过眼红小龙虾生意火爆,想要银子买配方的商人来探听过。 只不过这小龙虾之所以独特。 就独特在原料小龙虾上。 钟璃目前能弄出来的原料供应自己都不够。 自然就想法子拒绝了那些人。 徐玉林知道她的意思。 后来再有想买配方的人,往往都会替她推拒。 这次来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竟然让徐玉林跟她开口了? 面对钟璃好奇的目光,李铁柱憨厚地点头。 李铁柱脑子里没有多余的弯弯绕。 也想不明白徐玉林此举的深意。 只是说:“徐先生让我跟你说,这次来的人跟寻常商人不同,轻易开罪不得。” “他人微言轻,拒绝了也没用,所以希望你能亲自去一趟,商量一下拿个主意。” 钟璃听了眉心出现了个不明显的褶皱。 沉默了片刻才说:“行,这事儿我知道了,我明天会去一趟的。” 把徐玉林交待的事儿说明白了,李铁柱就走了。 钟璃坐在椅子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能让徐玉林说是不能开罪的人,应该是什么人? 那人身份若是真的无法得罪,那…… 钟璃正走神的时候。 莫清曄眉开眼笑地抓著一大把黄色的菊走了进来。 中秋过后是重阳。 重阳菊开。 钟璃看到莫清曄手里的菊,才恍惚想起来马上就是重阳节了。 一时神色有些恍惚。 莫清曄看她出神,好奇地往她眼前凑了一下。 钟璃还没反应过来,唇角就被他吧唧亲了一口。 钟璃唇上多出来的温热弄得猛地一惊。 条件反射似的,用力抬脚往前踹了一下。 莫清曄完全没想到钟璃会突然动手。 猝不及防之下,被一脚踹中胸口。 砰的一下就摔了出去。 莫清曄放任著自己跌到地上,呦了一声。 俊秀的脸苦哈哈地皱成了苦瓜。 他委委屈屈地看著表情空白的钟璃。 哭笑不得地说:“阿璃,你打我。” 钟璃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 见被踹了一脚的莫清曄顿感哭笑不得。 赶紧站起来將莫清曄从地上扶了起来。 有些气结。 “你好好的突然……” 钟璃说一半说不下去了,脸红红的瞪著莫清曄。 眼里泛著的,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娇嗔。 莫清曄偷香成功心里窃喜。 脸上却是装出来了无辜的正直。 愣头愣脑地问:“我突然干什么?” 钟璃头顶冒烟。 过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你好好地亲我干什么?”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男女有別,不能隨便亲亲的,怎么又把我的话忘了?” 钟璃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无比。 就跟个大忽悠似的。 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地忽悠眼前的小傻子。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隨便亲亲,会让被亲的人生病的,知不知道?” 莫清曄的嘴角无力地抽搐了一下。 压抑著內心的狂笑。 一脸无辜。 “可我试过好几次了,阿璃没有生病。” 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还理直气壮地说:“我都亲过好多次了。” 钟璃的头顶多了几个问號。 她奇怪地问:“你什么时候亲的?我怎么不知道?” 说起这个,莫清曄似乎还觉得挺骄傲。 他一挺胸脯,美滋滋地说:“阿璃睡著的时候啊!” 钟璃一脸黑线。 莫清曄认真得不行。 就差没掰著手指头仔细数给钟璃听了。 “每天晚上阿璃睡著了我就亲一下,早上我醒了,阿璃还没醒的时候我就亲两下。” 说到最后,莫清曄简直就是骄傲成了小孔雀。 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得意。 “我亲了阿璃好久了,阿璃都没有生病。” 钟璃著实没想到。 自己的枕边居然还睡著这样一个登徒子。 更要命的是,这个登徒子根本就不明白耍流氓的意思…… 而且…… 莫清曄说的这些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钟璃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好气又好笑。 她板著脸说:“你还觉得挺得意是不是?” 莫清曄心虚地看了钟璃一眼,小心地摇摇头。 “没。” 钟璃正想板著脸,好好训斥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子。 结果就听到莫清曄憋憋屈屈地来了一句。 “我那天问二哥,他家小娃娃怎么来的。” 钟璃的心里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眯著眼睛问:“二哥跟你怎么说的?” 莫清曄的脸上出现了愤愤然的谴责。 义愤填膺。 “二哥说,想要小娃娃就要每天和阿璃一起睡,还要亲亲阿璃。”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钟璃之前忽悠自己,小娃娃是用种子种出来的不厚道。 一脸抹不平的忿忿。 “阿璃之前都是骗我的。” “小娃娃根本就不是用种子种出来的。” 第228章 钟璃是个大忽悠 钟璃打死也没想到,莫清曄会跑去问莫老二这个问题。 当即就心虚地愣住了。 也不敢看莫清曄的眼睛。 莫清曄看她这个心虚的小样子心里好笑。 故意说:“阿璃说不会骗我的。” 他指了指自己刚刚被踹了一脚的地方,越发委屈得情深意切。 “可阿璃不仅骗我,你还打我。” 钟璃这会儿是彻底无言以对了。 毕竟骗她也骗了。 打也是她动的脚。 事实摆在眼前,还被人无情揭穿了。 钟璃觉得自己有点尷尬。 莫清曄似乎还想谴责钟璃的不厚道。 可钟璃却是实在没脸听下去了。 她也顾不上追究莫清曄偷亲自己的事儿了。 狼狈的落荒而逃。 莫清曄不依不饶地追在后头喊:“阿璃!阿璃你等等我” “小娃娃到底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我亲了你那么久,还是没有小娃娃啊?” 钟璃被这小傻子问得面红耳赤,两耳发烫。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忍无可忍地说:“莫清曄你闭嘴!” 莫清曄似不太明白钟璃为什么让自己闭嘴,委屈地眨了眨眼。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 她无奈地继续硬著头皮继续忽悠。 “二哥跟你说的那种,是寻常人家的情况,可咱家跟別人家不一样啊!” 莫清曄撇撇嘴。 “哪儿不一样了?” 钟璃睁眼说瞎话。 “你想啊,我们都在吃药对不对?” 莫清曄点头。 钟璃又说:“两个一直吃药的人,那就是两个药罐子。” “两个药罐子弄出来的小娃娃,那就是个小药罐子,知道吗?” 莫清曄被钟璃这信口胡说的能耐震惊了。 吶吶地看著钟璃没说话。 钟璃却以为他信了。 心里猛地鬆了一口气。 然后才继续忽悠。 “小娃娃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来之前吧,自己也得挑一挑人家。” “一看咱家两个都在吃药,小娃娃自然就不愿意来咱家了,毕竟谁也不想吃药,你说是不是?” 莫清曄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 无言以对。 瞎话一起了个头。 钟璃说起来就越发的自然流畅。 骗死人不偿命。 “小娃娃不想吃药,就不愿意来咱家,所以不管你怎么偷亲我,在你病好之前,咱家都是不会有小娃娃的。” 似乎是看著莫清曄脸上的浓重惋惜,钟璃终於良心发现了。 又非常没什么诚意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等到你不吃药的时候,估计就快了,所以不能心急,也不能再把这种事儿拿去问別人了,记住了没有?” 莫清曄听了內心好一阵哭笑不得。 忍不住故意逗钟璃,反覆確认。 “阿璃,我不吃药了,真的就会有小娃娃了吗?” 钟璃头疼地点头。 “对,没错。” 莫清曄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不吃药啊?我想要个小娃娃。” 钟璃忍无可忍地咬牙。 “我怎么知道?” 不等莫清曄抗议,钟璃就说:“我只知道,你要是再把药悄悄倒了,这辈子都不会有小娃娃了。” 莫清曄震惊不已。 钟璃无声冷笑。 开玩笑。 我还治不了你这小傻子了?! 也许是受了钟璃白天的吃药小娃娃理论的影响。 当天晚上莫清曄睡觉的时候异常的老实乖觉,半点不曾作妖。 钟璃警惕怕他再偷亲自己造小娃娃,睁著大眼睛熬到半夜才昏沉入睡。 钟璃不知道的是。 她才睡著,原本睡得正好的莫清曄就毫无徵兆地睁开了眼睛。 莫清曄轻轻地往钟璃的身边挪了挪。 伸手抱住钟璃的同时,笼罩在黑暗中的眉眼晕开了无尽的笑意。 他静静地盯著钟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低头惩罚似的在钟璃的唇角轻轻地咬了一口。 “小骗子。” 一天就知道在家欺负傻子。 莫清曄正抱著钟璃琢磨应该怎么抵制钟璃的忽悠的时候,窗外响起了有规律的哨子声。 三长一短。 莫清曄眸光微微一沉。 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给钟璃把被子盖好。 然后悄无声息的身形一闪,从窗户翻了出去。 屋后的林子里。 站著一个黑衣人。 见莫清曄来了,那人单膝下跪,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莫清曄。 莫清曄接过信打开。 快速看完了上边的內容后,眉眼间陡然多了一丝阴沉。 “他怎么会来这儿?可探听出了他的目的?” 黑衣人沉声回答。 “恭王一行人是微服私访到此,中途並未暴露过行踪,故而事先未曾探听到任何消息,目的也不明。” “不过恭王至此后,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惊动了县衙官员,我们这才晚了一步得到消息。” 莫清曄神色不明地將那封信用火摺子烧了,没有说话。 黑衣人的额角多了些许冷汗。 咬牙说:“令人起疑的是恭王到县城后,先去的就是夫人所开的酒楼,他似乎还有意想买下夫人的酒楼,目前住在酒楼旁的一家客栈里。” 莫清曄没想到那人竟然去了钟璃的酒楼。 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不等他动怒。 黑衣人就连忙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恭王必然不知道您此时在这儿,也绝不知道您跟夫人的关係。” 莫清曄迷了迷眼,声音沉冷。 “你確定?” 黑衣人点头。 “恭王想买下夫人酒楼看似只是临时起意,並不像早有预谋。” 莫清曄沉吟了片刻。 然后才说:“让人盯紧了他的动向,不行就让人给他弄点儿麻烦,赶紧把人弄走。” 黑衣人沉声应是。 看莫清曄没別的吩咐了。 恭敬向莫清曄行礼告退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深夜里。 莫清曄心不在焉地回到屋子里,重新抱著钟璃睡下。 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明天不能跟著钟璃去酒楼。 一旦碰上那人,只怕是还有得麻烦,波折不断。 莫清曄琢磨了一宿没睡。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脸色自然不佳。 钟璃一看他那堪比大熊猫似的黑眼圈就惊住了。 “莫清曄,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吗?” 这效果都快赶上烟燻妆了。 莫清曄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软塌塌地將自己掛在了钟璃的身上。 没回答钟璃的问题。 反而是有气无力地说:“阿璃,我困。” 钟璃好笑得不行。 点头说:“我知道。” 看出来了。 莫清曄似乎真的是困得不行。 一个劲地拉著钟璃哼唧。 钟璃本来是想带著他去县城里的。 可一看他这个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心里就有些迟疑。 莫清曄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满脸不乐意地哼哼了两声。 不自觉地跟钟璃撒娇。 “阿璃,我哪儿都不想去,我想睡觉。” 钟璃无奈。 “我今天要出去,你自己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莫清曄闷闷地点头。 钟璃又说:“那我要是回来得晚的话,你自己在家怕不怕?” 莫清曄哼哼著摇头。 “不怕。” 不等钟璃说话,他就接著说:“不过阿璃要早点回来,我不要一个人在家。” 莫清曄就跟个粘人的孩子似的。 拉著钟璃磨嘰了好一会儿。 直到钟璃答应会早些回来。 这才心满意足地吃了早饭,美滋滋地回去躺在床上补眠。 钟璃叮嘱好了各种注意事项,才赶著招財出了门。 钟璃一走,莫清曄立马就从床上翻了起来。 那人不知道来这儿是什么目的。 不安排人护著阿璃,他是怎么都没法放心的。 钟璃没察觉到自己的身后跟了人。 因为担心莫清曄自己在家会出问题。 赶路的速度比寻常时候快了不少。 一个时辰左右就到了县城。 看钟璃来了,原本发愁的徐玉林猛地鬆了一口气。 赶紧招呼著钟璃进去坐下。 不等钟璃问,他就將情况跟钟璃说了个分明。 第229章 龙子凤孙 原来那看上小龙虾配方的人,竟然是当今的一位王爷。 这位王爷名为祁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封號为恭,人称恭王殿下。 这位恭王不知怎地就听说了小龙虾的名头。 不远万里从京城折腾著来了这里。 先前没表明身份来吃过两次,颇为满意。 出手打赏的赏钱就是十两一个的金子。 后来不知道这位恭王殿下是怎么想的。 突然就起了要將这酒楼买下,要带著这酒楼里的人全都去京城的心思。 若是常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徐玉林想也不想就会拒绝。 可那不是常人。 是正儿八经的皇家贵族,龙子凤孙。 恭王一句话,往往不经意间就能决定寻常百姓的生死。 徐玉林不敢擅自做主,索性就让李铁柱去將钟璃叫来了。 不管怎么说,酒楼是钟璃的產业。 该如何抉择,交给钟璃总是没错的。 钟璃听完也觉得古怪。 龙子凤孙,天潢贵胄。 出身皇家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端。 什么龙肝凤髓珍饈美味没吃过? 怎地就突然对这乡野中的小龙虾,起了这么大的兴致? 钟璃迟疑了片刻。 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確定那人就是恭王的?难道是他自己表明的身份?” 这是要强买强卖,以权压人? 徐玉林看出钟璃所想苦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慢条斯理地跟钟璃说起了原委。 原来恭王一行人起先並未表明身份。 他们也只將恭王当作了寻常出手大方的食客对待。 可前两日,店里最后剩下的小龙虾只有两份了。 恭王是先来的,按理说应该给恭王。 可临时却进来了县城里最大的財主家的儿子。 那財主家的儿子最好口腹之慾。 见只有最后两份了,当即就哐当一下扔出了十两银子,嚷嚷著说他都要了。 恭王堂堂王爷之尊。 岂是好惹的性子? 恭王不甘示弱地扔出了十两金子,要买下最后的两份。 那財主家的少爷见恭王比自己有钱出手阔绰。 自觉被羞辱负气而去。 没一会儿,就纠结了不少家丁狐朋狗友找了过来。 说是要拿恭王一行人问罪。 財主家少爷带来的都是浑人。 恭王带著的,也没有一个是善茬。 言语交锋间你来我往地爭执了片刻,两帮人就打了起来。 恭王带著的贴身护卫,自然比財主家养著的酒囊饭袋强不少。 双方一交手那財主家少爷吃了大亏,连滚带爬地跑了。 就这样也就罢了。 可那少爷是財主家八代单传的宝贝根子。 命根子挨了打,那財主哪儿能轻易放过动手之人? 財主平日里靠著家財横行乡里跋扈惯了。 也不想想別人的身份,火烧屁股似的带著更多的人就打砸了上门。 恭王那时正好在客栈里休息。 结果好好的客栈突然就闯进了不少蛮民,手里还拿著傢伙什。 慌乱中竟然有人还砸了恭王后背一瓶。 那半人高的汝窑瓶。 险些给身娇肉贵的恭王砸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堂堂恭王在乡野之地挨了打,还受了伤。 这还得了? 恭王的隨从大怒之下亮出了身份令牌。 把县太爷嚇得好一阵没回过神来。 反应过来后,屁滚尿流地赶紧去抓人,顺带安抚王爷了。 当天闹出的动静太大。 再加上本就是因两盘小龙虾引起的风波。 徐玉林想不听到风声都难。 徐玉林一开始还想。 恭王此次丟了脸面吃了苦,想来应该也不会再来这酒楼里了。 也省了招待皇亲的忐忑麻烦。 不料恭王著实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人。 他伤好一些后,就又来了。 来了光是吃就罢了。 他还看上了这酒楼。 准確的说。 他看上的是酒楼里的厨子。 想把厨子带走去给他单做。 王厨子不得已之下,不得不跟恭王表明,这小龙虾是原料难得,並非他技艺高超。 恭王听了,当即就把主意打到了钟璃养著的小龙虾身上。 听说徐玉林做不了主,就让他把能做主的人找来。 每日都要让人来问一遍。 一天的態度更比一天的嚇人。 徐玉林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將钟璃找了过来。 钟璃听完这一连串跟戏文似的闹剧,忍不住嘴角抽搐。 堂堂皇亲,吃了几个小龙虾就走不动道了。 这恭王怕不是个假王爷吧? 徐玉林的脸上也泛著苦色。 低声嘆气。 “夫人,恭王身份特殊,喜怒不定,若是他坚持,那……” 钟璃不以为意地撇嘴一笑。 冷静平淡。 “他若是想要,那就给他,左右不过就是两筐子小龙虾,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夏天,恭王得了活的小龙虾指不定还能稍微多养几天。 可现在天气转凉。 离了温泉的高温小龙虾不消一时三刻就得死。 恭王不明就里。 得了发现自己养不活,带不走。 自然就会放弃了。 钟璃心里有了大致的想法,心下安定。 站起来的时候,却不小心將桌子上的茶水弄翻,洒了一身。 钟璃出门的时候考虑到要赶车,特意穿的是一身青色的短襟衣裤。 这会儿青色的布料被茶水弄湿,看起来格外狼狈。 钟璃拧著眉毛,无奈地说:“徐先生先去忙吧,我去换身衣裳。” “若今日恭王下属再来,你过来叫我便是。” 徐玉林秉持著非礼勿视的原则,始终低著头。 闻言低声应好,匆匆转身离开。 钟璃进了后院的厢房换衣服。 不料找遍了整个屋子。 却只找到一件鹅黄色的纱质襦裙。 这襦裙是不久前钟璃带莫清曄去绣庄的时候。 莫清曄图好看买回来的。 钟璃之前嫌弃这襦裙太繁琐,只试著让莫清曄看过一次就没再穿过。 可现下也找不到別的衣裳。 钟璃没办法,只能將就著换了这身。 襦裙飘逸温雅。 换上后钟璃只用一根木簪挽起来的长髮,显得简略得不太合適。 当初买这襦裙的时候,莫清曄就想到了这个。 还在绣庄老板的推荐下给钟璃买了配套的首饰。 当时足足了二十两银子。 钟璃想著莫清曄那个呆子盯著这身打扮不转眼的样子,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手上却没再迟疑,將那些配饰拿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沈大娘进了后院,轻轻地敲了敲钟璃的房门。 “夫人,恭王来了,徐先生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屋子里钟璃应了一声。 片刻后,钟璃推门走了出来。 沈大娘一看钟璃的样子就忍不住面露惊艷之色。 由衷地感嘆道:“夫人穿上这身衣裳当真好看极了,可见,老板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钟璃听了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神色温和。 “你们谁都哄著他,现在被捧娇了性子,轻易就能耍赖撒泼,越发孩子气。” 提起莫清曄,钟璃的眼里泛著一股不自知的温柔。 就连斥责,都说得像是温语。 “再这样下去,只怕哪天坏了性子,无法无天的,到时候可怎么管。” 沈大娘好笑地笑了,难得跟钟璃说笑。 “老板性子再娇,那也是您哄得好,我们这些人可不敢轻易居功。” “不过老板再如何,也是將你巴巴地捧在心尖上的,他可捨不得惹您动怒。” 就莫清曄宝贝钟璃的样子,哄著捧著都来不及。 他又怎会捨得让这心尖子委屈? 难得惯常木訥的沈大娘说起了笑。 钟璃惊讶之下更加哭笑不得。 两人说了几句话,转眼就到了前边。 徐玉林正站著回恭王的话,神色谨慎又小心无奈。 恭王背对著钟璃的方向坐著。 脊背放鬆地靠在椅子背上,透著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和傲气。 一只大拇指上戴著白玉扳指的手,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打著。 声音听起来也慢悠悠的,仿佛还含著笑。 “徐先生,本王不过是想见一下你们的掌柜的,怎地就如此艰难?” “这都四天了,本王日日都来,可你们掌柜的神龙不见首尾,是真的有事儿耽搁了,还是故意吊著本王不肯相见?” 这话一个应不好就容易惹祸。 徐玉林正心里发苦不知如何解释的时候。 钟璃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 “王爷说笑了,既是王爷召见,我又岂有推辞不见之理?” 原本背对著钟璃坐著的恭王听见声音,慢条斯理地回头。 却在看清钟璃的瞬间,惊讶地咪眯起了眼睛。 第230章 堂堂王爷成了登徒浪子 钟璃身穿黄色纱质襦裙。 飘逸的裙摆自然下垂,刚刚足以盖住小巧的绣鞋。 行走间不经意地露出半点鞋尖。 黑色的长髮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小巧的隨云髻。 髮髻上斜插著一支质地通透的琉璃流云式样的簪子。 白皙秀气的耳垂上,坠著两只精致的黄色芙蓉石坠子。 除此之外通身再无半点装饰。 素净的脸上未施半点脂粉。 却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肤若凝脂。 嘴角带著的浅笑,眼里蕴含的星光。 让人根本无法把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分毫。 恭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象徵著已婚的妇人髮髻上停留片刻。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明显的遗憾。 山野中难得出了个美人。 遗憾的是。 这个美人竟然已经成婚了。 钟璃自然能察觉到周遭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在心里无奈地嘆了口气。 越发觉得这身衣裳不能再穿了。 麻烦。 钟璃压下心头古怪。 落落大方地往恭王面前一站,俯身行礼。 “民妇钟璃,见过王爷。” 恭王的脸上多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微妙。 抬手示意钟璃不必多礼。 然后才幽幽地说:“你便是这酒楼的掌柜的?” 钟璃微笑点头。 “正是。” 恭王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 声音平淡。 “那本王的来意,想必你也知晓了?” 钟璃含笑称是。 不等恭王再开口。 她就说:“小店能受王爷青睞,是我们的荣幸。” “王爷屈尊看得上,那就按王爷所说来办也不是不可,只是……” 恭王危险地眯了眯眼,嗓音发沉。 “只是什么?” 钟璃就跟感觉不到恭王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压迫气势一般,神色依旧自如淡然。 就连开口的语速也是不疾不徐的。 带著一种说不清的沉稳气度。 引得恭王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味盎然。 “只是这小龙虾之所以稀少,稀的便是原料小龙虾,並非製作工艺难得。” “小龙虾生长地域要求苛刻,对气候温度要求极高,娇气得很不好餵养,离了固定的饲养之地,只怕是活不了的。” 钟璃看恭王不说话。 索性就接著说:“这小东西禁不起顛簸,也没法长途运输。” 钟璃面上带著为难的遗憾,嘆息一声。 “故而就算王爷真的將店里的人都带走了,到了京城,没有原材料,那也是做不出小龙虾的。” 恭王似乎被这个说辞逗乐了。 要笑不笑的哼了一声。 “照你这么说,这小龙虾离了这儿,就不能活了?” 钟璃面不改色地点头。 “理论应当如此。” 恭王又说:“听起来,你似乎对小龙虾极为熟悉?” 钟璃有些奇怪恭王为什么会这么问。 微微一笑点头。 恭王沉吟片刻,突然露出了一个绝对谈不上友善的冷笑。 “那,本王若是將你也一起带走,那你是不是就能在京城也將这娇气的小东西养活呢?” 恭王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不错。 似笑非笑地看著钟璃,目光透著难以言喻的侵略和压迫。 “你觉得呢?” 钟璃脸上笑容不改。 心里却在疯狂问候恭王家中所有直系亲属。 这人是不是有病! 她忍住了骂娘的衝动,恭敬地说:“此举只怕不行。” “我家在此地,夫君也在此地,有生之年只怕也不会离开这里。” 听她如此自然地说出夫君二字。 恭王似乎终於想起了眼前之人是个已婚的。 脸唰的一下就黑了下来。 恭王阴沉著脸,步步逼近。 最后在距离钟璃不到一步的位置停下。 语调阴冷得让人心惊。 “那如若本王非要如此呢?” 钟璃苦笑了一下。 “王爷这是强人所难了。” 恭王看似纠结地微微挑眉。 下一秒眸光一沉。 手里的摺扇突然唰的一声向前展开。 华丽的牡丹描金的扇面,顶端露出点点刀锋的寒芒。 直抵钟璃脆弱的脖颈。 锋锐狰狞。 钟璃在他眼里杀意闪现的时候,就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扇面直抵而来的瞬间。 咬牙忍住了没闪躲还手。 就跟没意识到自己此刻命悬一线似的。 安静地站著,一动不动。 连耳垂上的耳坠都没晃动分毫。 恭王的眼里闪烁著不加掩饰的恶意。 將带著刀锋的扇面往钟璃的咽喉上轻轻一抵。 明明已经把刀架在了別人的脖子上。 他再开口,却还是好脾气商量的语气。 “要不,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再回答本王,否则……” “本王一个手抖,今儿这儿只怕就要添红了。” 钟璃静默不语。 其余人看著心头却是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徐玉林掩饰不住的焦急。 沈大娘王厨子和二牛不明显地对视一眼。 纷纷屏息提气。 攥紧了袖子里的暗器,准备隨时將钟璃救下。 令人窒息的沉默不知道维持了多久。 钟璃却在眾人紧张的注视中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仿佛没看到恭王眼中的杀意一般,语调轻缓。 “我听说人血染就的顏色最为通透艷丽。” “今日若是不慎惹怒王爷,血溅於此,但也不算辜负王爷奔波千里来品鑑特色的辛苦。” 说完,钟璃就安然地闭上了眼。 仿佛真的安心赴死似的,眉眼间都是淡然。 她是淡定不怕死了。 周围的人却嚇得够呛。 徐玉林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句:“夫人!” 最为心急的二牛也忍不住往前动了几步。 场面一度僵持。 恭王却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缓缓收回了杀机毕露的摺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不怕死?” 钟璃垂眸一笑。 “怕当然是怕的,只是现下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装作不怕了。” 恭王像是被这个回答取悦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够了,他才说:“没想到,这乡野之中竟然还能有你这样的妙人儿。” 钟璃敬谢不敏地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恭王脸上的杀机褪去。 隨之而来的是男人特有的占有欲和抢夺的遗憾。 “只是可惜,这样难得的妙人,竟然有了丈夫。” 这话四捨五入一下就等同於调戏。 钟璃听得心头一阵鬼火乱窜。 恨不得打爆眼前男人的狗头,让他知道儿为什么那么红。 可形势比人强。 钟璃再愤怒也只能忍著。 她咬牙说:“我与夫君情投意合,並不知王爷所说可惜是为何物。” 恭王仿佛瞬间就从一个將人命视如草芥的紈絝,变成了个街头的登徒浪子。 哦了一声,笑著反问:“当真如此?” 钟璃但笑不语。 恭王嘖了一声。 再开口时,字里行间莫名多了诱惑之意。 “本王是觉得山野村夫难免委屈佳人,白白折损了顏色著实可惜。” “你若是有意,那不如就跟本王回京,本王自有怜香惜玉之心,必不会让佳人折损委屈。”“光天化日之下,王爷说这种话,不觉有失妥当吗?” 恭王似乎並不觉得自己当眾引诱他人妻子有何不对。 不以为意地一摆摺扇,淡笑道:“那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说?” “本王都行。” 钟璃闻言险些磨碎了一排后槽牙。 袖子里的拳头也越攥越紧。 她面沉如水地回了一句:“我若是不答应呢?” 恭王呀了一下,说:“本王有说过,会在乎你是否愿意吗?” 似乎是觉得调戏钟璃很令人心情愉悦。 恭王越说越发肆无忌惮。 “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罢,本王执意要带你走,你又能如何?” 第231章 我打不死你! 钟璃从一开始就在忍。 这会儿听到这近乎强盗的话。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被人调戏到脸上了。 这要是还没反应。 她就是个死人! 更何况。 反正这人已然是得罪了。 打不打都一样。 今儿就算是死。 她也得敲碎这人的狗牙! 钟璃狠狠一咬牙,飞快地扫了一眼恭王四周的隨从,挤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既然如此,王爷不如先秉退左右,咱们坐下详谈。” 恭王以为钟璃是心动了。 眼底深处多了些许不屑之意,漫不经心地一抬手,示意跟著的隨从退下。 十几个隨从无声退了出去。 钟璃面无表情地扭了扭脖子。 对著一脸愤怒的二牛说:“你去將大门锁上。” 二牛懵了。 他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钟璃说:“大门锁上,你们都去后院待著,没我的话,谁也別轻易出来。” 屋子里剩下的其余人闻言都惊讶地呆住了。 唯独恭王面露讥讽,似嘲非嘲地说:“美人儿竟如此心急?”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 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迸裂。 啪的一声。 彻底疯了。 钟璃冷笑著一拳砸到了恭王的鼻樑上。 瞬间鼻血横飞四溅。 钟璃怒喝:“老子急你大爷!” 恭王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挨了一拳。 忘了闪躲挨了个正著。 闷哼了一声往后踉蹌了几步。 钟璃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侧身飞起就是一脚正踹胸口。 恭王震惊震怒之下反应极快。 出手如闪电抓住了钟璃纤细的脚踝。 他眼里的暗芒却比先前更甚。 用力抵住了钟璃的脚踝,咬牙说:“你敢打本王?!” 钟璃无声冷笑。 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打你。” 话音落下。 她被抓住的脚踝用一种极为怪异的姿態扭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挣脱了恭王的束缚。 一转身另一只脚横踢飞起,狠狠地踹到了想踹的地方。 “我打不死你!” 连著挨了两下。 恭王也彻底怒了。 恭王本想著自己是个男人。 还习武多年身强体壮。 先前被偷袭是自己不备,真动起手来,最多两招就能將眼前的小野猫制服。 可谁也没想到。 钟璃居然是个练家子。 她明显是没有內功的。 所以一开始恭王也没想到,眼前看似娇弱的人竟然如此棘手。 钟璃身形诡异,出手狠辣刁钻。 没有半点架子,落在身上实打实的都是能让人疼到吐血的猛劲。 一旦被她近身,就跟掉入了蜘蛛网的飞蛾一般难以挣脱。 恭王一时鬆懈连连吃了大亏。 怒火攻心之下,施展轻功往后狠狠退了一步。 下一瞬手中杀机四伏的摺扇展开。 扇面的刀锋直直地就衝著钟璃的命门而去。 “你找死!” 钟璃抿紧了唇角。 眨眼间不知道从身上哪儿摸出来把短匕,寒光猛绽。 直直地对著扇面撞了上去。 那把短匕在钟璃的手里几乎活了过来,跟她本人完全融为一体。 刀刀落到实处。 次次让恭王气得吐血。 不过瞬间的交锋。 钟璃无声中再度占据上风。 她拼著被扇子在肩膀上划了一道血痕的代价,將刀锋抵在了恭王的脖子上。 正中咽喉。 两人从动手到分出胜负,不过几次呼吸间。 別说是外边隔著很远的恭王隨从。 就连一直在旁边围观的几个人都没回过神来。 谁能想到钟璃会突然动手还打贏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钟璃动手的时候,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冷漠阴狠,毫不留情。 不求自保,甚至敢以命换命。 別说是个山野妇人。 就算说她是百战沙场的杀將,那也是有人信的。 二牛几个隱晦地对视一眼,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钟璃没心思关注围观几人的反应。 她冷冰冰地看著满脸怒气的恭王,淡淡地说:“王爷这下,可愿意改改主意了?” 若是还不想改,那就打到你不得不改! 脖子上抵著把能要命的刀。 眼前的钟璃眉眼间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如此受挫的恭王,几乎是被气笑了。 他威胁意味十足地说:“你知道,若是我今日在你手里出现闪失,后果是什么吗?” 再打不得,这会儿也打完了。 钟璃这会儿已经很无所谓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 她无所顾忌地將刀锋往恭王的脖子上再压了一下。 面无表情地看著那道刺眼的红痕。 漫不经心地说:“在关心我是被怎么五马分尸之前,王爷应当先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 钟璃原封不动地將恭王先前威胁自己的话还给了他。 “今儿若是我一个手抖,王爷金尊玉贵的血就得为我这小店添红了。” 恭王阴沉著脸。 “你敢!” 钟璃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反问:“我有什么不敢的?” 都这样了。 追究起来是打了一顿,还是打了一下。 有区別么? 今日受辱又动手见了血。 钟璃前世无数次生死交锋磨练出来的匪气,四溢得几乎压制不住。 不等恭王反驳,钟璃就幽幽地提醒他。 “王爷,你要相信我,在你出声叫外边的人叫进来之前” “我肯定能手起刀落,把你脖子上的这颗球割下来。” 恭王似乎是不服气挣扎了一下。 钟璃冷冷道:“我这刀杀猪都行,利得很,王爷要不还是別以身试险了吧。” 就跟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 恭王脖子上先前跟刀锋碰撞过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流下了温热的液体。 血腥刺鼻。 恭王被这股味儿一刺激,彻底冷静了。 不冷静不行。 他怕这个疯女人一时手抖,真的在这儿丟了性命。 为了几句调戏丟了命。 传出去他就算是死了,棺材板都盖不上! 恭王急促又用力地呼吸了几下,脸色难看得出奇。 钟璃注意到他的变化,说:“王爷可是想好了?” 恭王冷笑。 “你先鬆开,把刀撤了。” 钟璃似乎是信了他的话,半点不带迟疑地收手。 可匕首撤走的瞬间,原本看似放弃了的恭王突然就出了手。 沈大娘嚇得喊了一声:“夫人小心!” 话音落下。 原本气势汹汹要偷袭报復的恭王,就被钟璃拎著一条胳膊在半空中抡了半圈,砰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脸朝地。 一看就很疼很疼。 沈大娘见状瞠目结舌地没了话。 暴跳如雷的恭王也被摔得彻底没了脾气。 这真的是个女人吗?! 钟璃神色平淡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 口吻平淡得都有点儿欠揍了。 “拳绣腿。” 恭王大怒:“你!” 钟璃不耐:“技不如人要承认,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堂堂恭王,这么输不起的吗?” 恭王气得脸色奼紫嫣红得发青。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惹了个大麻烦,打了不能打的人。 钟璃心里暴躁得不行。 没了跟恭王虚与委蛇的耐心,拧眉说:“王爷若是不服,那就再起来打一架,我等著你。” 恭王被气笑了。 他挣扎著拍拍身上的土爬了起来,面容扭曲。 “打不过我还跟你打,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钟璃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的意思很明確。 你难道不是吗? 第232章 暴走的王爷 恭王被气得差点再度暴走。 这会儿篓子不能捅也捅了。 气也出得差不多了。 钟璃冷静了。 她径直走到一张桌子旁边坐下,也不管正血流如注的胳膊。 对著魂都被嚇飞了的徐玉林就说:“徐先生去拿纸笔过来。” 徐玉林啊了一声,手脚发软的去了。 看著钟璃不管不顾地坐下了,恭王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她被鲜血浸透了的胳膊。 不知道怎么想的,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钟璃压根就没管他。 徐玉林很快就將纸笔拿了过来。 钟璃啪的一下將纸笔往恭王面前一拍。 顶著在场眾人仿佛见鬼一般的眼神,说:“写吧。” 恭王怒火褪去后懵了。 “写什么?” 钟璃皱眉之下手中刀光一闪。 那危险至极的匕首再度抵在了恭王可怜的脖子上。 恭王简直要被气到想要骂人。 “你!干!什!么!” 钟璃比他还暴躁。 没好气地说:“小命在別人手里就老实点儿,让你写什么就写什么。” 恭王正想说你还没说写什么。 钟璃就暴躁地嘖了一声,警告道:“別嗶嗶!写!” 敢怒不敢言的恭王黑著脸拿起了笔。 可怜的笔桿子险些被他捏断。 钟璃沉吟了片刻,说:“我说一句,你写一句,敢废话,老子废了你!” 恭王纵横京城大江南北二十年。 从未见过如此匪气横生的可怖女子。 震怒之下竟然真的老老实实地按钟璃所说的写了起来。 钟璃让他写的。 是免责书。 准確地说,是免除牵连家人的说明。 免责书中写明了,今日是误会,由恭王挑衅引起。 钟璃被迫还手,钟璃家人毫无干係。 恭王自愿承诺不会追究责任。 也绝不会祸及家人。 写完了,钟璃还逼著他在下方盖上了王爷的亲属大印。 画押签名。 见他写完了,钟璃粗鲁地將免责书抽了过来仔细看了一眼。 確定他没玩儿文字心眼偷奸耍滑后悄悄地鬆了口气。 將还沾染著血渍的免责书扔到了二牛徐先生的怀里。 “这个收好,若是日后再有人来找麻烦,就拿著这个去找戏班子唱!” 恭王惊呆了,难以置信。 “戏班子?!” 钟璃冷笑。 “王爷身份矜贵,寻常府衙官员自然不敢拿这个当真。” “可戏班子游走各处,最缺的就是王爷这般矜贵之人的风流丑事。” “若是得了这个,想来恭王出尔反尔之名必能传遍大江南北,为世人所传颂。” 更重要的是。 有了这个,哪怕恭王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对钟璃的家人下手。 一人做事一人当。 绝不连累別人遭殃。 钟璃骨子里的决断在此刻也显露无疑。 恭王此时是真的被钟璃的种种举措弄得哑口无言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冷呵了一声。 “既然你都想好对策了,本王现在是否能走了?” 钟璃胳膊上的伤虽不致命。 可不管不顾地流了这么一会儿血。 钟璃的整条胳膊都红了。 脸色也透著无力的苍白。 她闻言也没看恭王的反应,垂眸说:“王爷自便。” 恭王咬牙切齿地狠狠剜肉了她一眼,负气甩手就走。 钟璃没阻拦他。 还对著想要拦著的二牛摇了摇头。 恭王摔门出去了。 钟璃像交待后事一般语速飞快地说:“这事儿肯定还没完,你们几个赶紧將隨身的东西收拾好离开这里。” “一人去徐先生那里支十两银子,回去后好生在家里避避风头,確定无事后方可再出来。” “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跟我的关係,又或者是问今日之事,你们通通说不知道。” 钟璃咳嗽了一声,抬手捂住了因失血过多而发冷的胳膊。 咬牙说:“二牛,你脚程快一些,帮我个忙,去找平日里送菜来的李铁柱。” “將店里所有的现银都清点出来转交给他,让他带回去交给莫清曄。” 提起莫清曄,钟璃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些许后悔之色。 她这次万一真的栽了。 小傻子自己一个人,以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不过这抹后悔只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 速度快到別人几乎发现不了。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哑声说:“让他告诉莫清曄,我现在有事儿要做,暂时回不去,让他好好在家待著。” 都说完了,钟璃抓起了桌上的纸笔。 下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了一排排字。 写完了,她將纸摺叠好,隨手塞进了一个信封里递给二牛。 “把这个一起交给李铁柱,若我迟迟不回,或有別的动向,就让他按这信里写的做。” “还有……” 钟璃艰难地停顿了片刻。 然后才苦笑著说:“若有不测,委託他替我照看莫清曄,莫要让他受了太大的委屈。” 二牛听完眼眶立马就红了,忍不住说:“夫人,您不……” 钟璃摆手打断了他。 头疼地摁著额角嘆了口气。 “就算恭王不追究,此事堂堂王爷丟了顏面,也会有別的人想要替他出气。” “我身上的麻烦还有的是,此时形势不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走一步看百步总是不错的。” 钟璃思虑周全。 二牛无话可说。 二牛被催促著从后门出去了。 徐先生按钟璃所说给他们都支了十两银子。 却没一个人肯接。 沈大娘为难地笑了一下,搓著衣摆说:“夫人就別赶我走了。” 钟璃诧异地看她一眼。 沈大娘憨厚如故。 “我本就仰仗夫人收留才有容身之所,夫人如今有麻烦,我又怎好在这时候走呢。” 似乎是怕钟璃拒绝。 沈大娘赶紧说:“我虽然干不了啥,可在这儿还是能给夫人洗洗衣服端茶的。” “夫人就让我留下吧。” 钟璃还没来得及说话,一直皱著胖脸的王厨子也说:“夫人我也不走。” “沈大娘您赶紧扶夫人进去歇著,我这就去请刘大夫过来给夫人瞧瞧伤。” 王厨子说完就走,完全不给钟璃插话的机会。 徐玉林虽然脸上有后怕。 可更多的是坚定。 他对著钟璃微微拱手,沉声说:“徐某人全赖夫人提携收留方才有今日,自当是要留下跟夫人共患难的。” 钟璃折腾了这么一场。 身上又添了伤。 此时实在是心力交瘁没了精力。 她见这些人一个都不肯走,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不走就不走吧,银子还是发下去每人都收著。” “你们什么时候想走都行,不用告诉我了。” 钟璃的脸色实在难看。 沈大娘不敢让她再坐著,赶紧扶著她进了后院厢房躺下。 另外一头。 恭王带著一身的土青紫的脸回了客栈,顿时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恭王的隨从当即就要带人来將凶手拿下问罪。 却被脸色阴沉的恭王呵斥住了。 恭王气得咬牙,忍无可忍地踹了一脚刚刚叫得最凶的下属。 “抓人抓人?抓什么人!” “本王都说了本王这伤是自己摔的,跟旁人有何干係?!” 恭王有自己的王爷包袱。 要让他承认自己是调戏不成被个女人打了。 他说不出来。 太丟人了。 恭王坚称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一时气不顺还在客栈里大肆发了一通脾气。 恭王隨从也被这殃及池鱼的怒火折腾得没了性子,喏喏地跪著不敢吭声。 恭王像气急了的狮子似的在屋子里来回打转。 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钟璃遍布血色的胳膊。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本王记得出京的时候,带了一些生肌膏?” 生肌膏,顾名思义就是能让肌肤伤口癒合的良药。 无论多可怖的伤口,只要抹上了生肌膏,就能让疤痕痊癒不留痕跡。 这药配材金贵难得,千金也换不来一小盒。 寻常人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被问到的下属老老实实地点头。 “临行前的確带了两盒。” 恭王暴躁地一摆手,说:“两盒都送到隔壁的酒楼里去。” 下属惊了:“王爷您说什么?” 恭王彻底暴躁了,大吼:“问什么问!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让你去送你就去!给本王滚!” 第233章 花拳绣腿的垃圾 一刻钟后,大门紧闭的小龙虾之家迎来了恭王的隨从。 那人將手里的一个檀木盒子塞给了一脸警惕的徐玉林。 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徐玉林捧著那盒子像是捧著个火盆。 扔也不是。 不扔也不是。 迟疑片刻,抱著盒子重新关上了大门。 后院里,刘大夫也到了。 刘大夫到底是个男子,钟璃伤在胳膊上多有不便。 所以来的时候,他的身后还跟著一个相貌清秀的紫衣小姑娘。 刘大夫给钟璃把脉,確定没有毒素影响后就转到了门外。 隔著门板指点那紫衣小姑娘给钟璃处理伤口。 紫衣小姑娘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颇为討喜。 她自称是刘大夫的徒弟,叫紫云。 年纪虽然不大,做起事情来手脚却很麻利。 她剪开了钟璃被扇面划破的袖子。 看清了那快有成年男子巴掌长的伤口,立马就皱起了眉。 伤口算不得很深,可创伤面大,几乎覆盖了钟璃的整个上臂。 这…… 紫云抿了抿唇,沉声说:“夫人,您这伤口创面太大,若想癒合得好的话,得缝上。” “可缝合伤口的痛楚难忍,我可能得给您用一些令人昏沉的药。” 钟璃侧头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 在心里將那该死的狗屁恭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后才说:“什么药?能让我看看吗?” 古代的麻醉技术不纯熟。 基本上就是凭感觉乱整。 钟璃实在不敢轻易尝试。 紫云没迟疑,將准备用的药递给了钟璃。 钟璃一闻到那味儿就不自觉地皱眉。 “这药叫什么?” 紫云回答:“阿芙蓉。” 钟璃呼吸一窒,想也不想地就摇头。 “不行,这药我不用。” 阿芙蓉又称罌粟。 虽然有麻醉止痛的功效,可一个不慎就会上癮。 钟璃前世办案抓过不少人,见过不少被这玩意儿祸害的人。 她可不敢轻易尝试这个。 紫云面露为难。 “可是……” 钟璃摇摇头打断了她的可是。 隨手抓住被面往嘴里一塞,说:“没有可是。” “这药会上癮,不能用,你直接缝就是,我能忍住。” 紫云没想到钟璃对南疆秘药也知晓利害。 心里对钟璃的敬佩更上一层楼,神色莫名多了一丝恭敬。 “那您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伤口先用烈酒消毒。 酒精浇上来的瞬间,钟璃额头迸出了无数冷汗。 心里更是毫不客气地將罪魁祸首捅成了血人。 紫云下手很稳。 钟璃甚至能感觉到针尖穿过皮肉的刺痛感。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伤口已经缝合完毕。 紫云额头上的冷汗並不比钟璃的少。 缝合全程,钟璃死死地咬著被子,一声没吭。 始终维持著令人心惊的清醒。 紫云快速给她包扎上药,又让钟璃將消炎退烧的药喝了下去。 看钟璃因为药物缘故开始昏睡。 然后才一擦头上的冷汗,跟沈大娘交换了个眼神,轻轻的退了出去。 前边大堂里,刘大夫正面沉如水地查看恭王让人送过来的东西。 片刻后,刘大夫將装著生肌膏的盒子隨手往檀木盒子里一扔。 声音冷清分辨不出情绪。 “生肌膏,东西倒是好东西,等夫人好转一些,再决定是否取用吧。” 徐玉林还想说什么。 刘大夫却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徐先生不必过分忧虑,你守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不如先去前边帮夫人清点帐目。” 徐玉林迟疑了一下。 最终还是去了。 他一走,紫云就走了过来。 她低声说:“伤口已经缝合完了,可夫人不让用止痛的药,此时已经昏睡了过去。” 刘大夫也听到了钟璃和紫云的对话。 闻言不由得露出了感嘆的神色。 “夫人心智之坚,世间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也少有比得上的。” 紫云赞同地点头。 下一秒眼里却凭空多了些许戾气。 “夫人此次因恭王受伤,我们……” 刘大夫摆了摆手。 “先別轻举妄动,恭王此行目的不明,贸然动手可能会坏了主子爷的大事儿,静等主子爷的消息吧。” 紫云不甘心地点头说是,转而又跟刘大夫商討起了钟璃的药方。 钟璃一觉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多久,就被一阵喧譁声吵醒。 屋子里沈大娘原本面色阴冷地看著门外。 见钟璃醒了,立马又变成了往常的温和怯弱。 赶紧过来將钟璃扶著坐了起来。 钟璃刚清醒没注意到沈大娘的异样。 狐疑地看向了门外。 声音沙哑。 “什么时辰了?” 沈大娘低声说:“刚过酉时,您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要不再睡会儿吧。” 钟璃苍白著脸摇头。 “外边怎么了?” 沈大娘迟疑了一下才说:“像是有人来闹事,外边有徐先生们看著呢,您只管休息便是。” 她的话音刚落,外边就有人喊了起来。 “官府奉命捉拿要犯!尔等速速將犯人交出!否则严惩不贷!” 钟璃听清后,哭笑不得地看向沈大娘。 “你確定这是来闹事的?” 沈大娘悻悻地没有说话。 钟璃撑著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大娘见状一惊,正想劝几句。 结果就听到钟璃说:“人就是来找我的,我不出去,什么人都挡不住。” “你给我找件乾净衣裳过来,记得拿件厚点儿的。” 钟璃忍著疼下了床,冷笑。 “今儿我这顿牢狱饭,怕是免不了了。” 钟璃猜得不错。 前边这些人的確是来抓她的。 准確的说。 是县太爷得知恭王堂堂王爷之尊,在自己的管辖下被蛮民伤著了。 后知后觉要来处置钟璃,给恭王出气的。 为了达成无声无息给恭王出气,邀功討好的目的。 县太爷还特意挑了个恭王不在客栈里的时候才动的手。 此时小龙虾之家的外围,密密麻麻地围了二十几个县衙的人。 正嚷嚷著往里衝要將钟璃抓走。 钟璃换衣服的时候,刘大夫正面色铁青地试图跟领头的交涉。 去找莫清曄的二牛始终没有带任何消息回来。 莫清曄也不见人影。 刘大夫作为唯一一个能做主的人,此时百般解释无果。 恨不得捏碎所谓的县太爷的狗头。 知道里边是什么人吗你就敢抓?! 刘大夫气得指著领头的那个就说:“你敢动一个试试!” “今儿i若是敢踏进这门一步,老夫保证你熬不过子时就得丧命!” 府衙里的官差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 这次又是得了县太爷的明確,指令要来给恭王出气的。 听了刘大夫这话立马就炸了。 “哟!你还敢威胁小爷?!” “兄弟们!直接衝进去搜!” 势单力薄的刘大夫根本抵挡不住突然衝进来的人。 徐玉林也被人狠狠地推倒在地。 王厨子和紫云对视一眼正想动手,身后却传来了钟璃的声音。 “这是干什么呢?” 钟璃身后,沈大娘不动声色地对著前边几人摇了摇头。 王厨子和紫云不甘心地咬牙收回了手。 钟璃走到中央,瞥了一眼叫囂得最凶的领头官差。 似笑非笑,甚至还带著刺眼的讥讽。 “恭王让你来的?” 那人见钟璃不过是个身形单薄的女子,不屑地哼了一声。 衝上来就要抓钟璃的胳膊。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 在人扑过来的瞬间侧身闪开,飞起一脚就直接將人踹得飞了出去。 踹飞了一个,场面顿时消停了许多。 钟璃因为刚刚的动作脸色比先前的难看不少。 可脊背笔直。 站得稳稳的。 让人丝毫不敢轻视。 她不屑至极地瞥了在场的官差一眼。 轻描淡写地说:“不愧是恭王的走狗,的確是跟他一样的货色。” 被踹倒的官差猛地一惊,指著钟璃就吼:“大胆刁妇!你竟然敢对王爷不敬!” 钟璃面无表情地对著他勾了勾唇。 嗓音清冷桀驁。 “拳绣腿的……” “垃圾。” 第234章 钟璃被抓 钟璃在,沈大娘等人自然不能再出手。 所以片刻后,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钟璃被官差抓走。 以刺杀无视恭王的罪名投进了大牢。 钟璃被带走。 酒楼里人潮褪去又恢復了安静。 刘大夫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也顾不得旁边还站著个徐玉林了。 对著同样一脸阴霾的王厨子说:“你赶紧去找二牛,看看他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紫云,你赶紧跟著去牢房里打点一下,无论如何不能让夫人受苦。” “沈大娘,你去找人,若是两个时辰后二牛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就直接动手。” 刘大夫惯常带笑的脸上闪过些许狠辣。 咬牙说:“不行届时就直接將夫人劫出来!” 被吩咐到的几人应声而去。 徐玉林再笨拙此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听刘大夫的口吻。 似乎根本就没把县衙大牢当作一回事。 说劫人就劫人。 这哪儿是寻常百姓敢说的大话? 而且这几个人往日里跟刘大夫根本不熟。 此时却对刘大夫的吩咐言听计从。 分明就是早就认识並且相熟的。 他神色隱晦地看了看刘大夫,明显是想说什么。 刘大夫却赶在他开口之前就將他的话堵了回去。 “徐先生,你是个聪明人。” “有些事情就算你猜到了什么,管好自己的嘴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 徐玉林哑口无言地看著他,没有说话。 刘大夫无心管他。 只是说:“你只需记得夫人待你不薄便是,至於別的,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刘大夫说完就走了。 徐玉林意味不明地沉默了很久。 良久后,苦涩地摇头嘆气。 果然,是他猜到的那样吗? 与此同时,负责去找莫清曄的二牛也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他得了钟璃的吩咐出门。 却没在第一时间去找李铁柱。 直接就快马赶向了莫家村。 可到了莫家村后,他却怎么都找不到莫清曄。 屋子里没有。 林子里惯常的联络点也没有。 信號发出去无人理会。 往日安插在莫家村附近的自己人也凭空消失了一般踪跡全无。 二牛心急如焚地在四周可能寻找的地方搜罗了一圈。 一无所获。 最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二牛按耐著焦急给莫清曄留下了一封信,转身又急匆匆地骑马往县城里赶。 另外一边,钟璃被抓进了大牢,待遇却跟寻常罪犯不太一样。 也许是忌惮钟璃先前展露的身手。 又或者是为了更好地向恭王表露自己的忠心,关著她等候恭王的发落。 在条件恶劣人满为患的牢房里。 钟璃竟然还得到了一个单独的隔间。 只不过这隔间似乎是用来审讯用的。 墙上掛著不少刑讯逼供用的刑具。 长鞭短刃,细长的铁钉,带倒鉤的荆条。 形形色色,掛得满墙都是。 不少上边还沾染著暗红色的血跡。 明显是监牢里常用的手段。 若是寻常女子,此时见了这些东西,只怕早就嚇得哭喊求饶了。 可钟璃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圈。 完全没有半点被嚇到的样子。 极为镇定地裹紧了临时带出来的夹袄,找了个相对乾净一些的墙角坐下。 然后就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对外边的声响不闻不问。 仿佛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躲在暗处悄悄看她的官差见状忍不住面露惊奇。 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十分棘手。 先前被钟璃踹了一脚顏面扫地的那个。 更是忍不住的磨牙。 摩拳擦掌恶狠狠地说:“头儿,我这就去给这臭娘们儿上点儿手段,让她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被叫做头儿的那个相对谨慎一些。 摇头说:“不行,大人只是说让我们把人抓过来,具体怎么处置,还要看恭王的意思。” 不等旁人反对。 他就说:“总之先把人关在这儿,我去问问大人的意思再说。” 负责抓人的官差尽职尽责地去找县令大人匯报情况。 县令知情后,也没让人轻举妄动。 常人不知晓內情。 时刻关注恭王动向的县令却是知道的。 恭王从酒楼出来后,非但没有追究那女子的罪名,还让隨从给那女子送了药。 恭王显然对那个女子是不同的。 县令把人抓来。 也不是为了折磨钟璃替恭王出气。 他只是想嚇唬嚇唬钟璃。 让钟璃知道利害,自己去跟恭王服软罢了。 县令琢磨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找恭王请示。 恭王吃了个大亏从酒楼出来后。 就去了县城里最有名的一家楼喝酒。 只是这楼虽號称是最好的一家。 里边的朵对见多了极品的恭王而言,都是俗不可耐的庸脂俗粉。 恭王不耐烦再在这里看人搔首弄姿。 略坐了一会儿,就带著人去了县城里四处閒逛。 与此同时,他还让人仔细查了钟璃的情况。 得知钟璃的丈夫是个天残的傻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著钟璃自己打点后。 恭王的脸色更加不悦。 不过是个山野中的傻子。 难道在那个女人眼中,自己的王爷之尊还比不上个傻子?! 恭王自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脸色阴沉得嚇人。 而回到客栈。 得知县令自作主张將钟璃抓到了大牢后。 恭王当场险些就没维持住仪態。 恨不得指著这狗屁县令的鼻子破口大骂。 县令一看恭王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肝胆俱裂的同时,噗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他哆哆嗦嗦地说:“王爷,那无知妇人敢藐视王爷威严,反抗官差办案,下官只是……” 恭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眯著眼睛问:“你说,她反抗了?” 县令擦著冷汗点头。 忍不住夸大其词说:“她口中不敬不说,还出手打伤了府衙中人。” 恭王的神色莫名就多了一丝微妙。 伤成那样了还能打伤官差。 那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看恭王不说话。 县令斗胆提议道:“王爷,那妇人实在是胆大包天。” “下官想,要不就將她关上一些时日,稍做恐嚇,等嚇得她怕了,她自然就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愿意认罪了。” 恭王简直被眼前这人的话气笑了。 他忍不住磨牙。 “你说要把她嚇破胆子?” 县令战战兢兢地点头。 恭王突然暴喝:“放屁!” “你要是能凭著那点儿伎俩嚇得她服软,本王这王位就让给你坐!” 县令被恭王突然的暴怒嚇得软了腿。 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同时颤颤巍巍地说:“下官不敢,王爷息怒。” 恭王狠狠地剜了这蠢货一眼。 想到钟璃逼著自己写的东西就气得咬牙。 “蠢货!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第235章 用刑专家钟璃在线忽悠 事已至此。 再说別的也毫无益处。 恭王挣扎了一瞬,没好气地说:“赶紧滚回去把人放了!” 县令手脚並用地爬了起来。 可他还没走,恭王又突然改了主意。 “站住!” 县令面如死灰地抬头。 “王爷还有何吩咐?” 恭王沉吟片刻。 像是挣扎,又像是纠结。 就在一心想邀功的县令以为自己即將小命不保的时候。 恭王突然说:“前边带路,本王跟你一道去看看。” 县令不敢反对,心惊胆战地走在前边带路。 县衙大牢。 钟璃正面无表情地看著与自己隔著一道门谩骂的官差。 嘴角抽搐。 这官差她认识。 就是先前叫得最凶,被她踹了一脚的那个。 似乎对上峰不准用刑不满。 这官差半个时辰前就跑到钟璃所在的单间门口。 对著钟璃开始了自己抑扬顿挫声討表演。 翻来覆去威胁的內容就是一个。 那就是你大祸临头了。 你敢藐视王爷权威对官差动手。 你死定了。 钟璃被他吵得脑子疼。 同时也觉得非常无奈。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 別的本事没有,净跟骂街妇人学了些撒泼的本事。 这算什么能耐? 钟璃忍了半天实则是听不下去了。 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发自肺腑地问道:“你不口渴吗?” 这都骂了半个时辰了。 真的不累吗? 骂人的官差没意识到她话中的讥讽。 甚至还颇为高傲地哼了一声。 “大爷用不著你操心,你现在还是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比较要紧!” 钟璃嘴角抽搐。 无语至极。 “我不操心你,我只是怕你说太多了累著舌头。” 官差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被嘲讽了,当即大怒。 “你什么意思?!” 钟璃撇撇嘴,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这年头的公务员都不用考察智商的吗? 就这水平,怎么进得府衙当差? 官差自觉尊严受辱,扬言要拿出点儿厉害给钟璃看看。 现在不能直接用刑。 他索性详细至极地跟钟璃介绍起了这单间里的刑具都是什么作用。 有多可怕多痛苦多嚇人。 钟璃听得瞌睡来。 她忍无可忍地插嘴道:“直接打荆条不行,不够厉害,嚇不住人的。” 官差惊住了,下意识地问:“那你说咋整?” 钟璃看他一眼。 瞬间角色顛倒置换。 钟璃说:“荆条打在人身上那也只是皮肉伤,狠劲不足。” “若是真的想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得再在其中加上些调料。” 官差瞬间被提起了兴致,问:“加什么?” 钟璃:“荆条事先用浓盐水泡上一夜,打完人后在伤口上洒上一层盐,第二天再换成辣椒水,一定要用最辣的那种,把人泡在辣椒水里。” 钟璃还没说完,那官差就被她描绘的场景弄得寒毛直立。 “按你说的这种,折腾完了人还能有命在?” 钟璃微微一笑。 “放心,绝对死不了。” 钟璃似乎是来了说话的兴致,慢悠悠地跟这个见识短浅的官差说起了审讯技巧。 博古通今前后两辈子。 钟璃从电视上看的。 从野史神话故事中听说过的种种残忍手段,不计其数。 从鞭刑到熬鹰。 从滚钉板到拔指甲盖,从手指头尖上开始剥人皮。 钟璃跟个说书的似的。 说得精彩绝伦残忍万分。 好似一睁眼一闭眼,眼前都是一片血淋淋。 场面一度异常诡异。 这官差不过是个小县城的衙役。 平日里处理接触到的。 也无非就是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 偶尔动了刑,也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甩两鞭子就算不得了的。 他哪儿见过这么多手段? 看衙役被唬住了。 钟璃心里好笑得不行。 故意压低了声音。 用一种阴测测的语调说:“若是碰上那种极其麻烦,不方便用刑的那种,还有个绝不会被人察觉的法子。” 官差被勾起了好奇,眨眨眼。 “什么法子?” 钟璃慢条斯理地说:“贴纸。” 看官差不解,钟璃切了一声。 解释说:“就是用那种不透气的宣纸贴在人的脸上,慢慢地往纸上喷水,將纸弄湿了,紧紧地贴在人的脸上。” “一张一张地慢慢往上叠加,几张以后,人的呼吸就会因为这个变得不顺畅。” 钟璃侧目看了一眼神色惊恐的官差。 低声说:“不出二十张纸,保管人就能安稳断气,而且身上决计不会留下任何可疑的伤痕。” “就算是有经验的仵作来了,也只能看出这人是窒息而亡,不可能查得出任何蛛丝马跡。” 恭王跟县令到大牢的时候。 正好就是钟璃一时兴起,跟官差介绍用刑手段的精彩时分。 钟璃所说的手段之多。 別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官差了。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恭王也有许多闻所未闻。 从未听过。 恭王面色不明地示意县令別出声。 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安静地听了一会儿。 然后他就听到钟璃幽幽地说:“可这些法子说到底都太繁琐了,施行起来其实不合算,麻烦。” 可怜的官差已经被钟璃的说法震住了。 怯生生地问:“那你觉著,什么法子简单?” 钟璃白生生的手抬起,在空中虚虚地比划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漫不经心地说:“当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比较利落了。” 官差…… 眼前的这个真的是个女子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是杀人如麻的土匪山贼? 钟璃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诡异目光似的,嘆息了一声。 幽森来了一句。 “短匕长刀,夜黑风高,杀人必备出行良品。” 此刻钟璃的內心十分懊悔。 早知道那该死的恭王出尔反尔速度这么快。 她当时就算是拼废了胳膊,也应该捅他一刀的。 自己这波著实是亏了。 亏大了。 她自顾自地嘆息之时。 阴暗处响起了恭王的声音。 “钟璃,你究竟是女人还是强盗?” 恭王的身影从阴暗中显露,面无表情地走到了钟璃所在的牢房门口。 原本听钟璃胡诌听得一脸惊悚的官差,此时见了恭王大驾顿时更惊悚了。 哆哆嗦嗦的跪下说不出话。 钟璃依旧在墙角坐得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听到恭王的话后不屑地呵了一声。 淡淡反问:“关你什么事?” 第236章 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恭王似乎是被钟璃刺激得多了。 此时听到她这调调倒是也不生气。 恭王身后的县令却是忍不住了。 大声呵斥:“大胆!这是恭王殿下!你怎敢如此放肆?!还不赶紧跪下!” 钟璃神色平淡地瞥了怒不可遏的县令一眼。 有些好笑又不屑。 “皇帝不急太监急。” 县令脸都变色了。 “你!” 钟璃不耐烦了。 “恭王自己都不急,你嗷嗷什么?” 似乎是觉得自己给的刺激不够似的。 钟璃漫不经心地在县令的心口插上了用力一刀。 “显示会咬人的狗先叫吗?” 县令彻底气得说不出话了。 恭王却是在短暂的沉默后笑了起来。 他意味不明地看著钟璃苍白的脸。 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 钟璃敷衍地露出了一个冷笑。 一个字都不想说。 恭王微微挑眉。 口味戏謔。 “牙尖嘴利。” 恭王对钟璃的冷遇並不在意。 让人將牢房的大门打开。 皱眉示意暴跳如雷的县令闭嘴滚蛋。 自己则是在隨从搬来的椅子上安安然地坐了下来。 居高临下地看著钟璃。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诡异的沉默维持了好一会儿。 恭王先按耐不住开了口。 “將你抓来,不是本王的意思。” 恭王心高气傲,骨子里更是带著天潢贵胄的傲骨之气。 不屑於干这种出尔反尔的事儿。 此时能紆尊降贵地解释一句,已经是给了钟璃天大的面子。 钟璃闻言不明显地扯了扯嘴角。 回话的调调却自带让人生气的讥讽。 “我想也是,毕竟恭王殿下也是要脸的人。” “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光荣事跡有朝一日被戏班子传颂呢。” 恭王被钟璃的话气笑了。 他忍不住磨牙。 ”钟璃,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王不会对你做什么?” 不等钟璃说话。 他又说:“还是说,你真的觉得自己如此放肆,脖子上的脑袋真就扛得如此安稳?” 钟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既然已经落在王爷手中了,要打要杀悉听尊便,不就是条命吗?” “王爷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恭王被钟璃的態度激得心头冒火。 慢悠悠地转动著手上的扳指。 轻飘飘地说:“换句话说,就算你自认身手高强无惧本王,那你是否想过,你自己可保安然,你那傻子丈夫又该当如何?” 提起莫清曄,钟璃的眼神立马就变了。 若说刚才她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无所畏惧。 那么此时此刻。 她就真的动了怒火。 钟璃冷冷地看著恭王,嗓音也冰冷得嚇人。 “王爷虽年岁不轻,可想来也不至於就到了年老健忘的时候,这么轻易就忘了自己写过什么吧?” 恭王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耍赖。 不以为意地勾唇一笑。 “本王没忘。” “可是,本王突然觉得你这人煞是有趣,突然就改主意反悔了,你又能如何?” 钟璃没想到这人能將出尔反尔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当即就被气得青了脸。 难得看她变脸,恭王觉得颇为有趣。 忍不住戏弄她。 故意说:“只要一把火把你那酒楼烧了,再將你那村里的傻子丈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 “钟璃是谁,来自哪儿,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届时本王再將你直接带回京城,假以时日,你总归会发现本王的好的。” 恭王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大半是戏言。 可却还是在某种程度上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恭王对钟璃谈不上多喜欢。 可兴趣是高涨的。 这么一个有趣的人。 若是能带回去,想来日后的日子也不至於会无聊了。 钟璃捕捉到恭王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决,不由自主地抿紧了唇。 “你敢动他!” 恭王笑了。 反问她:“本王为何不敢?” 钟璃直直地跟恭王对视,眼里的阴沉令人心惊。 恭王不悦地哼了一声。 “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傻子?” 钟璃眉心紧锁,冷笑道:“王爷身份贵为人中榜首,怎地张嘴傻子闭嘴傻子如此没有礼数?” 被质疑教养,恭王彻底动了怒。 他眯著眼睛盯著钟璃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钟璃,本王对你心存怜惜不忍伤你。” “可你也別太得寸进尺了,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 “惹怒了本王,不管是你,还是你的那个傻子男人,谁都活不了。” 钟璃垂眸一笑。 “是么?” 钟璃这不咸不淡的態度,远远比她大吵大闹更让人来气。 恭王再三受挫忍无可忍。 震怒之下猛地拍了一下椅子站了起来。 背对著钟璃对隨从下令。 “你亲自带队,带上人今晚就去將那傻子抓来!还有……” “王爷!” “王爷小心!” 恭王的话没说完,后腰脊柱的位置就多了一个异物。 硬邦邦的。 冰冷。 尖锐。 让人直觉非常危险。 钟璃的身高比恭王的矮了不少。 想要在这种情形下禁錮住恭王的脖子显然不现实。 所以钟璃將匕首抵在了恭王的脊柱上。 恭王再度受限,大怒之下想挣扎。 钟璃却幽幽地提醒他。 “王爷,这刀刃若是再往里刺上三分,虽不致命。” “可你这辈子就只能在床上躺著度过了。” 感受到恭王的僵硬。 钟璃放缓了声调。 平缓却又让人无端恐惧。 “你確定,你还要乱动吗?” 接连两次被钟璃拿捏住了命门。 恭王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呼吸急促沉重几乎说不出话。 钟璃却丝毫不像是正在眾目睽睽之下要挟王爷的匪徒,平静得不像个人。 她说:“我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王爷若是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我也不至於三番两次地以下犯上。” 似乎真的觉得自己很为难。 钟璃深深嘆气。 “王爷,是你强人所难了。” 恭王被她这番说辞气得发抖,狠狠咬牙。 “你觉得,你若是伤了我,你跟那个傻子就能活了吗?” “本王就算死!也要取你们性命!” 钟璃像是瞬间勘破生死似的。 无所谓地说:“没关係,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好了。” “先捅死你我再抹脖子,谁都別想活了。” 恭王语塞。 钟璃接著说:“反正留你活著,我们也活不了了,有个王爷陪葬也是不错的。” 看恭王不说话,钟璃发愁地嘆气。 “现在,是一起死还是一起活,就看王爷的一句话了。” “王爷,你给拿个主意吧。” “我等著呢。” 第237章 亡命之徒 钟璃拿出了不要命的姿態。 像个亡命之徒。 虽然她的声音始终不大。 可那抵在要命位置的匕首却始终没有挪开分毫。 恭王毫不怀疑。 只要自己坚持要抓莫清曄。 她手里的匕首下一秒就会戳入自己的脊柱。 让自己血溅当场。 瘫痪终身。 恭王第一次处在如此被动的位置。 气得几乎磨碎了后槽牙。 可命在別人的手里。 他极度震怒后又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 声音沉得嚇人。 “钟璃,你先收手本王保证不追究。” 钟璃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 语调讥讽。 “那可不行,王爷的话在我心里著实没什么可信度。” 不等恭王发怒。 钟璃就冷冷地说:“王爷不如先收回成命。” “我確定我丈夫不会受牵连,自然就会收手甘愿认罪伏诛了。” 恭王不住咬牙。 最后却还是按钟璃的说法做了。 把蠢蠢欲动的下属都叫了回来。 並且当眾保证,此次说话算话。 绝不会再事后追究。 钟璃听了,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能要命的匕首。 不等恭王的下属衝上来抢。 自己就主动將匕首扔到了地上。 一改先前的索命阎王姿態。 又变成了那宠辱不惊,任你打杀的德行。 恭王直接被她这个样子气得冷笑了起来。 “钟璃,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旁的王爷就不必再说了。” 钟璃打断了恭王的话。 端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反正王爷说得再多我也不会听,王爷想做什么请便吧。” 说完,钟璃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慢悠悠地坐回了地上。 好像真的就愿意这样认罪了似的。 恭王被她这一连串出人意料的举措弄得额角青筋暴起。 指著她你你你了好一会儿。 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 “谁说本王要打杀你了?!” 不等钟璃回答,他就说:“你现在就给本王滚!” 似乎是怕自己后悔。 恭王完全不给钟璃任何反应的机会。 扭头就对著完全震惊至今还未回神的下属怒吼。 “还杵著干什么?!” “现在就把这个女人给本王扔出去!” 后知后觉回神的下属反应极快。 不等钟璃说话,就七手八脚地上前对著钟璃说:“夫人请吧。” 钟璃略显意外地看了脸色漆黑的恭王一眼。 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跟著那人往外走。 钟璃刚刚走没几步。 她就听到恭王说:“钟璃,事不过三。” “这是你第二次犯在本王手里。” “若是再有一次,你可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恭王的话字里行间都夹杂著无尽的寒意。 钟璃脚步微微一顿。 轻笑著回了一句。 “王爷,咱们后会无期。” 钟璃说完就走。 脚步半点不带迟疑。 等钟璃走远了。 恭王阴测测地盯著还跪在地上的县令咬牙。 “给本王听好了,若是再有人敢打著本王的名头为难她,就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说完也不管可怜的县令是什么反应。 重重地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出了县衙大牢,恭王的一个亲信神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贴在恭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恭王神色莫名一凛,沉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人说:“不敢欺瞒王爷,南郡知州现下的確已到了王爷下榻之地。” “他说是有事儿想找王爷商议,此刻正等著您呢。” 恭王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 南郡知州虽不是多大的官。 可在这南郡七个县,却是实打实的土皇帝。 更重要的是。 这现任南郡知州的人是京城云家的嫡子云朗。 两年前被外派至此。 云朗自小跟恭王就认识。 两人却少有接触並不相熟。 好好的,这云朗怎么会主动拜访他? 恭王沉默了片刻才说:“既然来了,那就去见见吧。” 恭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钟璃也被守在大牢门口的紫云接了个正好。 紫云见钟璃毫髮无损地出来了,猛地鬆了口气。 她不等跟钟璃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就赶紧扶著钟璃就上了藏在暗处的马车。 著急地往酒楼赶。 钟璃本就受了伤。 折腾了这么一圈简直就是心力交瘁。 也顾不得问多的,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 到了酒楼,早早地在门口等著的刘大夫赶紧迎了上来。 看刘大夫站在门口就要给自己把脉。 钟璃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我没事儿,就是去坐著嘮了会儿磕,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进屋坐下。 刘大夫率先给钟璃把脉看了一番。 確定钟璃没在牢中受苦才说:“还好无事。” 若是真的让钟璃在牢中受了苦。 刘大夫简直不敢想莫清曄的反应。 钟璃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苦笑。 “运气罢了。” 钟璃正想问一下二牛找到李铁柱没有。 就听到一道焦急的声音。 “阿璃!阿璃你怎么样了?” 莫清曄带著一头的冷汗冲了进来。 眼里一个人都看不到,直直地朝著钟璃就扑了过去。 钟璃不知道莫清曄这时候为什么会在这儿。 短暂地愣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將自己受伤的胳膊往身后藏了藏。 然后才说:“我当然没事儿,不过……” 钟璃的话还没说完。 整个人就被莫清曄抱在了怀里。 莫清曄紧紧地抱著钟璃。 用力得仿佛要將钟璃勒进自己的骨肉里才肯罢休。 钟璃无奈极了。 苦笑著说:“莫清曄,你鬆开一些,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没死在牢里回家被莫清曄勒死了。 传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莫清曄一脸不情愿地鬆开了一些。 打量著钟璃苍白得嚇人的脸色,心底杀气翻涌戾气横生。 那人居然敢伤阿璃! 找死! 钟璃见他神色不对,赶紧问起了別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她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好好在家等我吗?” 莫清曄的脸上多了一丝明显的委屈。 闷闷地说:“阿璃一直不回去,我担心。” 钟璃好笑:“那你是怎么来的?” 莫清曄把脸埋进了钟璃的腹部,声音发闷。 “我认识来的路,走了一会儿,碰上个拉柴的牛车,坐车来的。” 莫清曄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的。 钟璃却听得止不住地心疼。 第238章 滔天震怒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莫清曄的后背。 “我没事儿,你別怕,既然来了,那就在这陪我,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莫清曄自然不会说不好。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刘大夫终於忍不住了。 皱眉提醒:“夫人,您胳膊上有伤,不能这么任人拉著。” 回头再將伤口弄开了,更是麻烦。 莫清曄像是被提醒了什么似的猛地鬆开了手,不住皱眉。 钟璃却对著刘大夫摆了摆手。 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儿,划破点儿皮,哪儿就算多大的伤了。” 更重要的是。 钟璃不想让莫清曄知道这些。 更怕他见著伤口嚇著他。 刘大夫闻言顿时语塞。 划破点儿皮? 整只胳膊都血肉模糊了。 那能是叫划破点儿皮吗?! 索性莫清曄受了提醒,没再死死地抓著钟璃不放。 刘大夫又让紫云给钟璃重新包扎伤口。 钟璃示意紫云先別动。 哄孩子似的对著莫清曄说:“莫清曄同志,你能帮我个忙吗?” 莫清曄认真点头。 “阿璃说。” 钟璃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笑得眉眼弯弯的。 口吻温和。 “我折腾一天了还没怎么吃饭,现在肚子饿了,想喝你熬的粥。” “你去厨房里,帮我熬粥好不好?” 莫清曄有些迟疑不太想去。 他想守著钟璃。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钟璃却不太开心地嘖了一声。 “怎么,你不愿意吗?” 莫清曄拧著眉解释:“阿璃,我……” 钟璃打断了他的话。 “莫清曄同志你怎么能这样呢?明明你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的,你难道还想说话不算话吗?” 笨嘴拙舌的莫清曄自然是爭辩不过钟璃的。 钟璃不过沉下脸说了几句。 莫清曄內心再不情愿。 也只能闷闷不乐地去了。 把莫清曄打发走了。 钟璃脸上的笑散了一些。 然后才对著仿佛吃惊不小的紫云抱歉地笑了一下。 “抱歉,他孩子性子,我怕嚇著他。” 紫云乾巴巴地笑了一声。 片刻后才由衷地说:“夫人待他真好。” 钟璃听了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又对著刘大夫说:“刘大夫,我的伤怎么回事儿,我自己知道就行了,不必跟他多提。” 刘大夫似乎是有些替钟璃抱不平,嘆了口气。 “夫妻本是一体,这种大事儿,夫人不该瞒著他。” 更何况,莫清曄根本就不像钟璃想的那么脆弱。 又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钟璃不知刘大夫所想。 垂眸看著自己已经裂开了开始渗血的伤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他什么都不懂,平白跟他多说干什么?回头再把人嚇著,就是得不偿失了。” “我自己能处理好的,没必要。” 刘大夫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 最后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他们说话的时候。 原本已经去了厨房的莫清曄却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站著。 眼也不眨地死死盯著钟璃血肉模糊的胳膊。 看清了钟璃脸上的冷汗。 指尖紧紧地抠入了掌心。 伤口重新包扎好,钟璃强撑著精神喝了点儿莫清曄熬的粥。 吃过两枚刘大夫给的药丸,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昏睡。 莫清曄一直在床边守著她。 直到確定钟璃睡熟了,才不带起任何声响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厢房门口二牛沈大娘等人齐齐地站成了一排。 徐玉林是唯一的外人。 已经被沈大娘提前半个时辰迷晕了。 一看莫清曄出来了。 从刘大夫到二牛,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属下看顾不当让夫人受伤,特向主子请罪。” 莫清曄的脸上再无半点在钟璃面前的憨傻。 眉眼间笼罩著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戾气。 今日钟璃走后。 莫清曄並没有真的在家好好睡觉。 他先前一直让人查探的事情有了眉目。 想著钟璃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索性就亲自带著人去了一趟。 结果回来后就看到了二牛留在屋子里的信。 他赶紧给南郡知州通了消息。 让那人去找恭王拖延时间。 自己则是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却到底还是没能来得及。 钟璃还是受了伤。 莫清曄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暴戾。 沉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大夫三言两语將情况说清楚。 末了心中也忍不住多了些许怒气。 “恭王欺人太甚,对夫人言语之间也多有不敬,还有那县令。” “將夫人抓走的命令就是那县令为討好恭王所下。” 莫清曄的唇边溢出了一丝狰狞的冷笑。 “很好,很好。” 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动我的阿璃。 还有恭王…… 莫清曄怒火攻心。 几乎是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说:“你们在此好生照看夫人,我出去一趟。” 刘大夫急了。 “爷您去哪儿?” 莫清曄冷冷一笑。 “我去剜了那人的眼睛!” 话音落下,眾人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莫清曄的身影毫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刘大夫急得不行,赶紧对著二牛和王厨子说:“你俩赶紧带著人跟上去!” “若是动了手,势必要確保爷的安全!” 二牛和王厨子身形一闪拔腿赶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恭王正和大名鼎鼎的南郡知州云朗四目相对。 场面一度非常尷尬。 云朗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来找恭王到底要说什么。 他收到的传信內容模糊。 只是让他找恭王拖延时间,別的什么也没说。 云朗不明就里大咧咧地往恭王跟前一坐。 屁股底下跟安了钉子似的。 稳如泰山。 可静坐了快一个时辰,茶都喝了三盏了。 他还是没说,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恭王本就是个性子急躁的。 坐了这么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住了。 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云朗神秘兮兮的一笑。 “王爷,你多虑了。” “我之前就说了,我只是偶然听闻你下榻於此,恰好今日有空,特意来拜访聊表敬意罢了。” 恭王气得冷笑。 “那你现在也见过本王了,是否可以告辞离去了?” 恭王从昨天折腾到现在。 挨了钟璃两次要挟。 算得上是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了。 这会儿累得想杀人。 一点儿也不想跟云朗在这儿打太极。 云朗迟疑了一下。 可屁股还是坐著没动。 虽然不知道让自己拖延时间是什么意思。 可拖延的时间越久,想来也就越好吧? 云朗想了想,提议说:“既然枯坐无趣,那不如我陪王爷手谈几局打发时间?” 不等恭王拒绝。 云朗就说:“王爷放心,在下的棋艺尚可,必然不会令王爷觉得无趣。” 恭王心里那点儿所剩无几的耐性,被软硬不吃的云朗磋磨得彻底消失了个乾净。 恭王面含怒气一甩袖子站了起来。 咬牙说:“你既然不想走,那就在这儿好好坐著!” “本王没那閒工夫跟你磋磨!” 恭王甩手就走。 云朗想拦却没拦住,眼睁睁地目送著恭王走远。 云朗正发愁接下来怎么混进恭王的臥房死缠烂打的时候。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谢了,不送。” 云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 眼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不再迟疑磨蹭,拍拍手起身告辞。 第239章 以牙还牙 得知云朗终於走了,恭王不自觉地鬆了口气。 他走到臥房前。 对守卫的隨从说:“你们都退出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可进来,不可让任何人打扰本王休息。” 隨从领命而去。 恭王打了个疲惫的哈欠推门而入。 一刻钟后,快要睡著的恭王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某处。 臥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恭王本身武艺不弱,警惕性也高於常人。 可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恭王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恭王眼里睡意全无,警惕地撑著胳膊坐了起来。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手里也多了一把锋利的短刀。 “你是谁?为何在此?” 莫清曄背对著恭王坐著,手里耍刀似的还把玩著一块泛著寒光的刀刃。 听见恭王的话,也没有半点反应。 恭王眯了眯眼,声音越发阴沉。 “你到底是谁?”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好笑。 轻轻地呵了一声。 就这一声,却让恭王的眉毛明显地拧在了一起。 他为何会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 就在恭王疑心此人身份的时候。 莫清曄慢慢地转过了身,静静地和恭王对视。 看清了莫清曄的脸,恭王顿时惊讶失声:“是你!” 莫清曄面无表情。 恭王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嚇似的,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可能会还活著?!” 莫清曄似乎是满意恭王的反应,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往前走近了几步。 那张在世人心里早就是死人的脸让人看得更加清楚。 也让知情的恭王內心惊骇更甚。 怎么可能…… 这人怎么可能还活著…… 莫清曄冷眼將恭王的惊骇难以置信尽收眼底。 短暂的沉默了一瞬。 然后才说:“很意外我居然还活著,是吗?” 恭王愣愣地盯著他说不出话。 莫清曄眉梢微妙地上挑了一下。 口吻玩味。 “我也很意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跟你再见。” “恭王殿下。” 不知为何。 恭王殿下几个字从莫清曄的口中说出,无端多了讥讽之意。 恭王更是不敢反驳。 恭王大惊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指著莫清曄的手指都在不住颤抖。 “你……你……” “我怎么?” 莫清曄的眼里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冰冷锐利。 语调却温和得令人心惊。 “我本不想来见你的,可恭王殿下步步紧逼,我也无奈得很。” “故而冒昧来访,还望恭王殿下能不介意。” 恭王很想说我很介意。 非常介意。 如果莫清曄能將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挪开些许。 他这话或许就有了出口的余地。 可脖子上抵著把要命的东西。 恭王敢怒不敢言。 憋屈得不行。 恭王可怜又尊贵的脖子一天之內接二连三地被人挟持。 瞬间被气得神志不清。 大怒之下甚至忘了对莫清曄的忌惮,低吼道:“祁驍!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清曄闻言不悦地皱眉。 “我不太喜欢有人这么叫我,所以为了你的小命著想,恭王殿下要不还是把嘴闭上吧。” 恭王的样子看起来很想问候莫清曄的祖宗。 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恭王险些咬碎了一口后槽牙。 忍气吞声地问:“行,那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莫清曄回答得理直气壮。 “来找麻烦。” 恭王懵了。 “什么?找……” “啊!” 莫清曄脸上带著浅笑。 手上的动作飞快又狠辣。 指尖刀刃寒光在恭王的胳膊上一闪而过。 紧接著响起的就是恭王的惨叫。 若是平常,恭王如此痛苦的怒吼只怕早就引来了下属。 可今日恭王特意將人都赶出去了。 他在这里哪怕是把喉咙叫破了。 也不会有人过来。 莫清曄下手狠辣的將恭王的胳膊划拉得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一片。 微微退后一步欣赏片刻。 確定恭王的伤比钟璃的更严重了,这才稍微觉得满意。 恭王此刻已经是疼到满头冷汗说不出话了。 恨恨地看向莫清曄。 “你敢伤我,你是不是疯了!” 莫清曄对他话中的威胁视而不见。 態度平淡得堪称气人。 “我没直接杀你,你以为是我不敢吗?” 恭王心头一凛,咬紧牙关没有言语。 莫清曄的脸上多了一抹烦躁,冷笑著说:“如果不是觉得你此时死在这儿会很麻烦,你以为,你还能有命在这儿跟我喊叫?” 他跟恭王如何是一回事。 可恭王若是真的死在这儿了。 这个风平浪静的几十年的县城就不会再有寧静之日。 钟璃也会因此受牵连惹上麻烦。 莫清曄恼怒自己没法现在將这个敢覬覦钟璃的混帐弄死。 脸色越发阴沉可怖。 恭王死死地咬著牙,额角突突直跳的都是暴起的青筋。 可他转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忍著痛笑了起来。 脸上还带著说不出的篤定。 “祁驍,你不敢杀我。” “我猜,你还活著的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吧?” “你苦心委屈自己藏在这儿,到底是为什么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你绝对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你此时还活著,不然你早就回去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拿捏住了莫清曄的把柄,恭王抱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笑得肆意。 “可若是我死在这儿了,你还活著的消息就藏不住了。” “届时会有无数人爭先恐后地往这儿派人,掘地三尺也要將你挖出来。” “不管你躲躲藏藏的目的是什么,到时候你都不可能藏得住你的尾巴。” 恭王还想说。 却被莫清曄打断了。 莫清曄看他的目光带著难以言喻的怜悯。 仿若在看个笑话。 “你与其跟我分析这个,不如好好想想,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恭王一顿。 “你什么意思?” 莫清曄不屑一笑。 “蠢货。” “被人算计了还乐呵著数钱,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个猪脑子?” “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怎地就將恭王之尊都吸引来了,你真的想过原因吗?” 不耐烦再跟猪脑子的恭王废话。 莫清曄说:“还有,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若日后你还管不好自己的眼睛和爪子,我就替你废了它。” 第240章 只怕是穷疯了 莫清曄回到酒楼的时候,钟璃还没醒。 刘大夫见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猛地长呼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天知道刘大夫多怕莫清曄一时情绪失控將恭王弄死在这儿。 接下来无法收场。 莫清曄没理会刘大夫庆幸的神情。 眼神饱含警告。 “我让你们跟著阿璃,为的就是护她安全。” “此次的事若再有下次,你们谁也別来找我了,自裁谢罪吧。” 刘大夫等人一脸凝重的点头应是。 莫清曄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钟璃在的房间。 钟璃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睡醒后,紫云就告诉她。 恭王一行人昨天夜里已经连夜离开了县城。 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钟璃闻言有些意外。 却又不由得鬆了一口气。 她胆子再大,在这个时代也无法跟天生的贵族进行抗衡。 若恭王当真不依不饶地找她的麻烦。 接下来只怕更是棘手。 不管恭王为何突然离开。 总之,走了就好。 恭王走了,麻烦也就没了。 钟璃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心理压力骤减,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先前轻鬆了不少。 为避风头,小龙虾之家整整歇业了十天。 確定无事后,才重新开始营业。 恭王带来的影响並未影响到酒楼的生意。 甚至因为恭王讚赏过小龙虾之家的特色菜。 不明就里的外界食客还纷纷涌向了小龙虾之家。 想要尝试一下恭王讚赏过的珍饈到底是何种滋味。 小龙虾之家生意火爆。 店里的每个人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钟璃身上伤没好,也帮不上忙。 在酒楼里待著,还要麻烦沈大娘忙里抽閒地照顾她。 钟璃不想给人添麻烦。 再加上她觉得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就提出要带著莫清曄回莫家村。 反正在哪儿都是閒著。 回去养著也是一样的。 刘大夫提议让紫云跟著钟璃跟著回去照料。 被钟璃拒绝了。 回村的路上。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钟璃不该拒绝让紫云跟著。 小声地跟钟璃抱怨。 “阿璃,你为什么不答应刘大夫说的?让紫云跟著你不好吗?你的伤还没好呢。” 钟璃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 “紫云是刘大夫的徒弟,好好地跟著我干什么?” “再说了,我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伤,换药我自己也行,平白让人跟著干什么?” 更何况。 自从闹了这么一场之后。 钟璃总觉得刘大夫对自己的態度异常恭敬。 远远超乎了大夫对一般病患的態度。 这种转变毫无理由。 让钟璃觉得诡异又不自在。 她当然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提议。 钟璃不想跟莫清曄说这些。 笑吟吟地说:“更何况,就算我自己不行,那不是还有你呢吗?” “你帮我不就行了。” 莫清曄似乎是很喜欢钟璃依赖自己。 闻言脸上的不满也没了。 郑重其事地点头。 “我会帮阿璃的。” 钟璃笑了。 “这不就行了?” 为防止顛簸到钟璃的伤口。 莫清曄一路上將车速控制得很慢。 整整了两个时辰才到了莫家村。 车刚刚进村口,他们就碰上了神色匆匆的莫老二。 莫老二见著钟璃瞬间就跟见了救星似的,忙不叠地跑了过来。 “老三!弟妹!你俩可算是回来了!” 钟璃看他著急得一头是汗。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钟璃索性就让他先上车慢慢说。 莫老二爬上了车架。 顾不得寒暄就跟钟璃说起了情况。 原来钟璃和莫清曄不在村里的这段时间。 王翠母子前后来找过钟璃几次。 可前前后后来了四五趟。 一次也没找著钟璃。 十天前。 王翠母子再度上了莫老二的家门。 进门就哭著跪下了。 说是钟璃的亲爹在家中病重,现在已经起不来床了。 家里实在没了银钱,抓不来救命的药。 也找不到钟璃,只能求莫老二看在钟璃的面子上借她一些。 等钟璃回来了再还上。 莫老二一听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也没顾得上多想。 將自己家里能凑出来的五两银子都拿了出来,让王翠母子先拿回去抓药救命。 王翠母子抹著眼泪,感恩戴德地將银子拿走了。 可三天前这对母子又来了。 说的还是同样的由头。 钟璃的爹病重等著银子救命。 而且一开口就要十两银子。 莫老二想著之前的五两银子不至於这么快就没了。 心直口快的就多嘴问了一句什么病这么造银子。 这一问就不得了了。 王翠哭得差点倒在了莫家门前。 哭钟璃命苦,哭钟璃亲爹苦命註定活不长久。 如今病重想找亲家借点银子都受到百般刁难。 王翠的动静之大。 连中风在床的莫老太太都惊动了。 老太太话都说不利索了,却还是躺在床上挣扎著,手舞足蹈地隔空跟王翠吵了一架。 莫老二头都大了。 不想管,又生怕到时真的出了人命,钟璃怪罪自己。 被逼得没法子。 只能硬著头皮去李铁柱家借了一些。 加上家里最后的一些银子凑足了十两,让王翠母子拿了回去。 王翠母子拿著银子走了。 借银子打的却是钟璃的名头。 走之前说的也是钟璃回来后会將银子还上。 一句也不提自己。 莫老二本想著前后十五两银子,这么大笔款子,就算是多重的病也该治好了。 可谁能想到。 今日王翠母子又来了! 那母子俩进门就说要借银子。 莫老二说家中实在是没了。 结果就捅了马蜂窝。 王翠倒地就开始哭。 莫二嫂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当即就跟王翠爭执了起来。 就连屋子里躺著的老太太也不甘寂寞啊啊啊地吼了几声。 莫老二看实在没招了。 就想著赶紧去將钟璃找回来看看情况。 谁知正好在村口就碰上了。 莫老二面带苦涩。 无奈得不行。 “弟妹,你別怪二哥小气,主要是你后娘也不说清到底是啥病,张嘴就是要银子。” “这不过十几天,前后已经从咱家手里要了十几两银子了。” “就是多厚实的家底也禁不住这么要啊!” 莫老二是憨直。 又不是傻子没脑子。 王翠母子说起具体是什么病就含糊其词。 要银子倒是狮子大开口半点不客气。 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不对。 钟璃听了好一阵无语。 这要命的病怕是假的。 穷疯了倒是真的。 第241章 我的命也是命 钟璃没多说什么。 拿出了十五两银子递给莫老二。 不好意思地说:“二哥说的我明白,这是二哥帮我出的银子,你先收著。” “至於別的,我自会想法子好生处理。” 莫老二收了银子,像是实在忍不住似的。 神色尷尬地提醒钟璃。 “按理说这话我不该说,二哥今日多一句嘴,若是说得不好,弟妹你別往心里去。” 钟璃猜到莫老二想说什么。 微微一笑。 “二哥但说无妨。” 莫老二不住嘆气。 “我这人脑子转不过弯,一开始他们说了我就信了,可后来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你爹的病只怕有蹊蹺,弟妹你別太实在了,最后被人骗了出银子。” “是真是假,还是自己去看一眼比较稳妥。” 莫老二这提醒真心实意。 钟璃淡淡一笑。 点头说:“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钟璃低下了头,盯著自己的指尖静默不语。 眼里翻涌著的却是无尽的冷意。 钟璃由衷地觉得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101看书1?1???.???全手打无错站 对这些人的忍耐也太过了。 以至於这些人得寸进尺地踩著自己的脸往上蹦噠。 还觉得理所应当。 既然来了。 那就趁著这次一次性解决好了。 因为王翠母子在莫家门前大闹。 莫清曄直接按钟璃的指示將车赶到了莫家门前。 他们到的时候。 正是闹得热闹的时候。 王翠母子这么闹。 莫家人都惊动了。 莫家老爷子大概也是没招了,黑著一张脸站在门口闷闷地抽旱菸不说话。 莫大嫂是个不肯吃亏的。 见王翠骂到自己家人头上了,立马就不甘示弱地一叉腰跟王翠对骂了起来。 莫二嫂难得和莫大嫂达成统一战线。 妯娌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跟王翠吵得房顶都快翻了。 莫老大是个性子暴躁的。 钟铁蛋也是个不饶人的。 这两人更是险些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莫大嫂眼尖看见钟璃来了。 指著钟璃就说:“你要找的人来了!別死皮赖脸地在这儿嚎丧!赶紧给老娘滚!” 王翠一提气正想反驳。 扭头看到钟璃来了。 忙嗷了一嗓子就朝著钟璃扑了过去。 “钟璃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你爹就要病死了啊!” 钟璃看王翠浑身是土的样子嘴角一抽。 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动作不明显地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王翠来不得停下,整个人直直地扑倒在地。 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钟铁蛋看王翠摔了也不去扶。 怒气冲冲地盯著钟璃。 咬牙说:“钟璃你还知道回来?知不知道我们找你好多次了?!我还以为你死在外边了呢!”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的讥讽。 摁住了不悦瞪向钟铁蛋的莫清曄。 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担心急切。 拧著眉问王翠:“怎地就病得如此严重?” 王翠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 一抹眼泪就说:“原是没这么重的,可家中实在是没银钱了,抓不上药,眼看著就越发的厉害了。” 钟璃眉梢微微上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就听到莫二嫂忍无可忍地呸了一声。 “你放屁!” “前后你从我这儿得了十五两银子,甭说是病了,就是从阎王爷手里买命那也是够的!” “你家是啥病这么能银子?!” “癆病都没这么厉害!” 王翠脊背一僵,却完全不肯接莫二嫂的话。 只是抱著钟璃的小腿哭得嘶声力竭。 “钟璃啊,你爹现在都起不来床了,眼看著就进气多出气少了,就等著银钱抓药救命了!” “你可赶紧想想法子,救救你爹的命吧!” 钟璃要笑不笑地嘖了一声。 弯腰直视著王翠的涕泪满面的脸,轻声问:“那你觉得多少才够?” 王翠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下。 下一秒就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掌。 钟璃静静地看著眼前的五根手指头,挑眉道:“五两?” 钟铁蛋听了忍不住了。 怒吼著插话:“五两?钟璃你打发叫子呢?!” 钟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眼里的寒意看得钟铁蛋下意识地一僵,张大了嘴却没再敢放肆。 王翠见状赶紧说:“不是五两,是五十两。” 她这话一出口,就连置身事外的莫老爷子也忍不下去了。 “五十两?你家这是人参当萝卜嚼还是燕窝当饃饃啃?多金贵的命能值当五十两银子?!” 莫老大也冷哼了一声,说:“五十两別说是治病了,就是上好的棺材也能买上个十几二十副!” “你家这是治病还是准备大办丧仪?一家几口人的棺材本莫不是都算在这银子里了?” 钟铁蛋一听莫老大这话立马就不乐意了。 梗著脖子跟莫老大吵了起来。 莫大嫂和莫二嫂也阴阳怪气地在一旁插嘴讽刺。 钟璃一句话没说。 王翠母子就被这些人一人一句讽刺了个面红耳赤。 等这些人爭执得差不多了。 钟璃才面露无奈。 轻飘飘地说:“婶子,你说的究竟是什么病,开口竟然要这些银子,你该不会是被江湖骗子骗了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信了。 王翠当即就急红了眼。 哭著说:“不能啊!钟璃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你爹是真病得太厉害了,大夫说没五十两银子无论如何都治不好了。” 看钟璃不说话。 王翠一咬牙就说:“五十两银子对你而言也不是多少,你总不至於真的要眼睁睁地看著你爹去死吧?” “那是你亲爹啊钟璃!” 王翠似乎是觉得自己占据的道德的高峰。 言语间不乏对钟璃冷血的讽刺。 钟璃讥讽十足地呵了一声。 漫不经心地说:“婶子这话说得岔了。” “我是外嫁女,按规矩,我本就不该插手娘家事,出嫁后也算不得钟家的人了。” “钟家有儿子,有传宗接代的根子,就算有点儿啥事儿,那也应该是由钟家的人自己打点,与我又有什么干係?” 看王翠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 钟璃淡淡一笑。 “更何况,婶子说不清病因病由,张嘴就要这些银子,我实在是出不起的。” “我出嫁从夫,家中一概事务均是有男人做主,我怎么可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 就算出得起。 钟璃也不会出。 钟家当年半袋子小米就把她卖了。 那时候又何曾想过,钟璃的命也是命? 钟璃似乎是觉得不耐烦了。 扭头问一直没说话的莫清曄。 “青曄,你觉得,这银子应该出吗?”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摇头。 “不。” 不论王翠所说的病是真是假。 他想要钟家的人去死已经很久了。 现在死了更好。 省得还得他动手。 钟璃笑得更加无可奈何。 微微耸肩。 口吻轻飘飘的。 “婶子,甭说我家出不起这么多银子,就算是出得起,当家的人不点头,我也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 王翠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这么说你是要让你爹去死了?!” 钟璃不悦皱眉。 “是死是活,那也是钟家的事儿了,跟我一个外嫁女有何干係?” 第242章 这世上没有谁欠谁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合適。 钟璃还补充了一句。 “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若是真到了无力回天之际,婶子愿意给我分一尺麻衣,我还是会回去披麻戴孝的。” 看王翠死死地咬著牙不说话了。 钟璃又说:“还有,我当年是被钟家以半袋子小米的价格卖给了莫家的。” “银货两讫,我自此就跟钟家再无半点干係。” “钟家也绝不是莫家的亲家亲戚。” “此前之事可当作没发生过,可若你们再来莫家打搅,那就只能报官处理了。” 多年未曾来往。 王翠对钟璃的记忆只停留在很多年前。 她从未想过,钟璃会有如此无情冷漠的一面。 可偏偏钟璃所说句句在理。 她纵然是想闹。 却也找不到合適的由头。 可若是没有银子,那…… 王翠心一横, 不管不顾地抱著钟璃的小腿就开始撒泼哭闹。 “钟璃,你不能如此心狠啊!” “那是你的亲爹,你怎能眼睁睁地看他病死呢?” “你就当作是我给你借的银子,你拿五十两借我,回头只要家里周转过来了,我立马就將银子还你。” 看钟璃无动於衷。 王翠一咬牙甚至噗通一声跪下。 衝著钟璃就咣咣磕头。 钟璃皱眉侧身避开了她的动作。 王翠未曾察觉。 额头重重地撞到地上。 一声更比一声响。 “钟璃我求你了。” “你就当作是救我们一家人的性命吧!” “你拿五十两借我,我可以给你打欠条,日后这银子是一定会还给你的。” “钟璃,你就发发慈悲吧!” “这是救人一命的大事儿啊!” 王翠先前闹出来的动静就不小。 此时对著钟璃磕头求情。 更是吸引了不少村民过来观望。 见围观的人多了。 王翠越发伤心至极。 声声哀求,声泪俱下。 “钟璃,不管咋说,那是你亲爹啊!” “你爹早年糊涂做了浑事儿对不住你。” “可他终究是给你血肉的亲爹啊!钟家养育你十几年,你怎能如此狠心见死不救?” 王翠是钟璃的继母。 也是钟璃的长辈。 长辈在眾目睽睽之下向钟璃磕头下跪。 於伦理上,钟璃就失了德。 围观的村民虽然觉得王翠狮子大开口不对。 可看王翠都跪下哀求了。 顿时就觉得,钟璃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 听著周遭村民的低声议论。 王翠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隱晦地横了愣住的钟铁蛋一眼。 钟铁蛋也回过神来了。 学著王翠的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哭著说:“姐姐,你救救爹吧,我求你了。” 钟璃似笑非笑地看著试图用村民议论压制自己的王翠母子。 目光凉薄讥讽。 开口时,口吻更是平淡得令人心惊。 “既然要算帐,那我今儿就趁机跟你们算个清楚。” “我是出自钟家,可在钟家求生十一年,磕绊不说,多次更是险些丧命。” “小弟九岁之际,就將我推入了寒冬腊月的河水中。” “婶子是我继母,养育我十一年,我从未穿过一件完整衣裳,从未吃过一口饱饭。” “至於亲爹那就更是可笑了。” 钟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呵了一声。 眉目冷清。 “我不过十岁,他就想將我卖给村里的一个瘸子去抵赌债,后来那瘸子酒醉死了,这事儿方才作罢。” “十一岁,就被亲爹用来换了半袋子小米,自此生死不问,任由我在这儿磕绊多年至今。” 钟璃的脸色突然就冷了下来,落在王翠身上的目光更是锐利得恍若刀锋。 “亲人待我如此,婶子你说,我该如何回报才好?” 钟璃所说,句句属实。 莫家村也有不少人知道钟璃是被买回来的。 可谁也不清楚,钟璃被买回来之前,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此时听了钟璃这话。 再一看明显心虚的王翠母子,声势立马就倒向了钟璃。 钟璃对旁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慢悠悠地说:“更何况婶子说爹病重,前后打著我的名头已经借了十五两银子。” “按如今的物价算,十五两银子足以买上五百斤小米,装成袋子也有十袋了。” “这都足以买下二十个钟璃了,婶子你还有什么好贪心不足的?” 王翠急急地说:“你说的那些都是陈年往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你活得好好的,追究那些往事有什么必要呢?” 钟璃被气笑了。 “照你这么说,因为我侥倖活了下来,现在就应该对你们言听计从吗?” “怎么,你们的命是命,钟璃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王翠狠狠一窒,没有接话。 钟璃想起了原主早些年的经歷,心里耐性全无。 打定主意要將这对糟心的母子一次打发走。 言语间步步紧逼。 没有半点客气。 “十五两银子不是小数,婶子既然说是借的,不如今日就將欠条写好,何时归还也写个清楚明白,也好让我安心。” 王翠说愿意打欠条,不过是为了要银子的一时藉口。 真让她写,她又怎会愿意? 王翠被钟璃轻描淡写的一番话逼得神色悻悻。 不肯打欠条。 没要到银子也不肯走。 钟璃见她打定了主意耍无赖的样子被气笑了。 “要银子我是没有的,你们若是不肯走,我也没办法。” “可你们若是再坚持在此闹事,影响到了別人,被驱逐赶出去,又或者被伤著,那就都跟我没干系了。” 钟璃懒得再在这里待著。 对著莫清曄一招手,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莫清曄赶紧跟上。 余光瞥见钟铁蛋一脸愤怒想追过来的时候指间一动。 一块小石头凌空飞了出去。 角度刁钻正好击中了他的膝盖。 钟铁蛋吃痛之下,哎呦一声尖叫倒地。 捧著仿佛要碎了的膝盖,疼得满脸的眼泪鼻涕。 石子速度太快,常人根本无法看清。 所以在旁人看来,钟铁蛋就是站起来太急不小心自己摔的。 王翠见钟铁蛋疼得面无人色也忘了阻拦钟璃走了。 忙不叠扑过去抱著钟铁蛋就喊:“儿啊!儿子你怎么了?!” 钟璃听见动静也没有回头。 径直带著莫清曄上马车走人。 莫清曄自觉地赶车,两人一路无话。 回到家中,莫清曄看钟璃的脸色不好。 下意识地以为她是在想钟家的事儿。 儘管心里不太情愿。 却还是说:“阿璃,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要不就请刘大夫去帮那人看看吧。” 莫清曄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像是不情愿极了。 “不给银子,给他请大夫,这样就……” “青曄。” 钟璃好笑地打断了莫清曄的话。 对上他不解的目光,轻轻地说:“你记住,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是欠著谁的。” “对永不知足的人,心软是最没用的东西。” 第243章 你们夫妇感情真好 钟璃带著莫清曄走了。 莫家人自然不肯认王翠这门亲戚。 王翠母子哭天喊地地闹腾了一通。 半分银子没得不说。 还挨了好些莫家村人的白眼唾弃。 这母子俩灰头土脸灰溜溜地走了。 钟璃则是带著莫清曄在家里数鸡蛋。 准確的说,是用来当作谢礼的鸡蛋。 这次钟家的人来闹事。 不仅影响到了钟璃,就连莫老二一家也受到了不小的牵连。 莫家老爷子也帮著说了几句公道话。 钟璃不习惯於欠人情。 到家就开始张罗谢礼。 一个篮子里装了五十个新鲜的土鸡蛋。 总共装了四个篮子。 莫老二家一篮。 莫家老爷子和莫老大家两篮。 剩下的一篮送去了李铁柱家。 莫老大家两口子,本还因为王翠上门哭闹一事对钟璃颇有微词。 结果收了钟璃送来的鸡蛋。 顿时就乐得眉开眼笑地忘了抱怨。 钟璃听负责去送鸡蛋的莫清曄提起,也忍不住扯著嘴角笑了一下。 转眼就把这事儿拋在了脑后。 钟璃现在除了养伤,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王家庄的温泉菜棚上。 前几日刚刚入冬。 气候越发的凉了。 山里田地间能出產的蔬菜也没了。 这时候若是能反季节种出新鲜的蔬菜,自然不会缺乏有钱的食客来买个新鲜。 钟璃深諳机不可失的道理。 无视了莫清曄的小抗议,第二天就带著他亲自走了一趟王家庄。 到了王家庄。 钟璃还没下马车,就被莫清曄裹粽子似的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钟璃哭笑不得地提醒莫清曄。 “我出门的时候穿的就是夹袄,外边还裹著斗篷,你现在又给我裹上这个,是不想让我走路了吗?” 虽然如今天气凉了。 可也不至於裹成个熊吧…… 莫清曄就跟听不出钟璃的不满似的。 执拗又非常具有行动力地用披风將钟璃裹得紧紧的。 还在她的头上扣了一顶防风的纱帽。 然后才说:“刘大夫说过了阿璃要好好在家养著,阿璃也是答应了的。” “可好好的偏要来这儿看什么棚子,现在这么冷,阿璃又不肯听话,我……” 类似的话钟璃一路上莫清曄已经说了不少了。 钟璃听得头都大了一圈。 忙不叠伸手捂住了莫清曄的嘴。 她认输似的说:“好好好,都听你的。” “我们今儿看了没问题,隨后就不出来了,在家躺著养膘行不行?” 莫清曄听了这才稍微觉得满意一些。 神色凝重地点头。 “阿璃就应该在家好好歇著。” 钟璃无奈至极。 心想我只是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又不是坐月子。 至於么? 钟璃虽然在心里对莫清曄的小心不以为意。 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只要事关钟璃的身体,莫清曄的执拗坚持就超乎钟璃的想像。 但凡钟璃敢抗议有一句不配合。 莫清曄就能將刘大夫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懟得钟璃哑口无言。 钟璃被懟得多了,没几天就学乖了。 不管莫清曄说什么,只要乖乖点头说好就行了。 反正多穿几件又不会死人。 钟璃苦中作乐的自我安慰著。 王家姐弟见了钟璃这像极了刚出月子的打扮,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下。 钟璃心里无奈极了。 只能在王大姐开口让自己更加下不来台之前主动解释。 “我前些时日受了些风寒,大夫说了不能受凉,让二位见笑了。” 王家姐弟一脸尷尬的悻悻。 却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只是將谈话的地点改到了不透风的屋子里。 还贴心地给钟璃熬了一碗热腾腾的薑汤驱寒。 钟璃捧著一碗呛鼻子的薑汤,静静地听王家姐弟跟自己匯报情况。 棚子搭建好后,王家姐弟按钟璃的指点將所有能种菜的土都翻了一遍。 仔仔细细地用农家肥培了两次。 现在的土质不说比得上多好的良田。 可跟寻常的田地相比,也是半点不会差的。 想著这是要用来种菜的,为了方便灌溉浇水。 王家姐弟还不辞辛苦地在棚子附近挖了一条引水的沟渠。 如今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钟璃一声令下,这边就能立马动工。 钟璃听完,一捏鼻子將剩下的薑汤一口闷了。 跟著王家姐弟上棚子边缘巡视了一圈。 巡视回来,钟璃又把几个需要注意的点跟王家姐弟说了。 敲定了修改的法子。 最后定下后日起就开始正式翻土撒种。 不过种的菜也有要求。 钟璃拿来的菜种,都是一些春夏才有的特色小菜。 这些小菜在春夏算不得什么稀奇的货色。 可在冬日里,却从未有类似的小菜种出现过。 快人快语的王大姐心里怀疑,面上也忍不住带出来了一些。 “夫人,这些菜真能种出来吗?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回头若是啥也没弄出来,那不就死赔本赚吆喝吗?” 钟璃有些好笑。 “为什么种不出来?” 王大姐没忍住,拧眉说:“我自打会走路就在田地里爬,从未见过有谁冬日里將这些小菜种出来过。” “咱们这地界比不上南方暖和,冬天能在地里种出来的,那都是一些耐寒抗造的庄稼。” “要我说,种这些金贵小菜不靠谱,不如都种成大萝卜白菜,这样不管咋说,起码是能种出来的啊!”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 “萝卜白菜是好种,可你见过,谁家的萝卜白菜能卖高价吗?” 王大姐一时语塞。 这个当然是没见过的。 冬日里的小菜虽然稀缺。 可谁家没有个地窖? 没囤上足够吃上一冬的萝卜? 別说是高价了,就是贱卖,那也是不见得有人要的。 钟璃看她不说话了,笑得越发温和。 “物以稀为贵,若是轻易就能种出来,我也不至於折腾这么大一圈了。” “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能不能种出来到时候再说,总之有我兜底,你们放手去做便是了。” 钟璃都这么说了。 王家姐弟心里再泛踌躇也没了话。 钟璃出来的时间久了,错过了吃药的时辰。 莫清曄满脸的不高兴。 不住地在旁边拉扯她的袖子。 “阿璃,咱们该回去了。” 正在跟钟璃说那些留种的小龙虾的情况的王大姐闻言有些尷尬。 钟璃好笑得不行。 安抚似的拍了拍莫清曄的手示意他別吵。 自己又跟王大姐说了好一会儿。 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敲定了,才起身告辞。 莫清曄急吼吼地去赶车了。 裹得像个粽子似的钟璃站在原地等他。 送他们出来的王大姐看著钟璃的目光透著说不出的艷羡。 口吻感慨。 “你们夫妇的感情真好。” 钟璃闻言微微一怔。 下一秒眼里却忍不住带了些许笑意。 “是么?” 王大姐轻笑著说:“感情好坏是绝对骗不了人的,二位的情谊的確令人钦羡。” 钟璃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 莫清曄却已经赶车过来了。 第244章 莫青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莫清曄把车停稳。 钟璃还没动。 他就已经跳下了车架。 轻车熟路地从车厢里拿出了一个小凳子摆在车架旁边。 示意钟璃踩著凳子上去。 钟璃见状嘴角不可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赶紧踩著凳子上了马车。 看她上去坐稳了,莫清曄才將凳子收起来。 然后將半张脸从马车门帘里挤进去,笑眯眯地看著钟璃。 “阿璃你坐稳了,我们要出发了。” 钟璃好笑不已,点头说:“我准备好了,走吧。” 莫清曄笑著应了一声。 把脸转了回去。 小心地將车帘压住边角。 途中为了防止冷风倒灌进车厢,从头到尾甚至只掀起了车帘的一个小角。 车厢里,还有莫清曄特意给钟璃准备的小手炉。 铜质的手炉里无烟的银炭静静地燃烧著。 时不时地迸出两个小火星。 烫手的热度被手炉表面的一层野兔皮的套子隔绝。 触手温度正好。 温暖却不烫人。 钟璃一手捧著暖呼呼的小手炉。 一手拿著本民间话本打发时间。 话本看腻歪了,那就再嗑上一会儿瓜子。 钟璃一边往一个乾净的小茶碗里剥瓜子仁。 一边在內心唏嘘不已。 有钱真让我快乐。 一路回村。 钟璃手上不停,到的时候,几乎扒了满满一大碗瓜子仁。 莫清曄见状有些不满。 “阿璃,大夫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你怎么能扒瓜子呢?” 钟璃被他这诡异的逻辑震惊了,好一阵哭笑不得。 现在扒个瓜子仁都算劳动了吗? 为了不听莫清曄的嘮叨。 钟璃眼疾手快地往莫清曄的嘴里塞了一把剥好的瓜子仁,堵住了他的嘴。 然后赶在莫清曄开口前赶紧说:“就嗑几个瓜子怎么就没好好休息了?莫清曄你少拿鸡毛当令箭。” 莫清曄忿忿地嚼碎了嘴里满噹噹的瓜子仁。 咔嚓咔嚓的。 吃人嘴软。 莫清曄到底是没好意思纠缠嗑瓜子算不算干活这个问题。 见他没揪著不放。 钟璃悄悄地在心里鬆了口气。 “行了,都扒了这么多了,乾脆就再去弄点儿核桃仁一起,晚点我给你做核桃酥吃。” 莫清曄难得地听到吃的没立刻行动。 反而面露不赞同。 皱眉说:“阿璃,你不能干活。” 钟璃面无表情地来了一句。 “那你是还想让我喝米粥吗?” 只会熬粥的莫清曄…… 钟璃看他这不服气的小表情,忍不住凉丝丝地提醒他。 “莫清曄同志,我们回村三天了。” “三天,早中晚,除了白水煮蛋,就是米粥酱菜。” “你还想让我这样吃多久?” 不说莫清曄偷懒或者小气。 主要是,除了熬粥和白水蛋。 別的他也实在是不会了。 之前在酒楼的时候,有王厨子在,莫清曄只要负责端到钟璃嘴边就行了。 可现在不行。 没有王厨子。 也没有沈大娘。 做得一手好饭的钟璃被莫清曄强行剥夺了进入厨房的自由。 无所不能的莫清曄在厨房里陷入了举步维艰的窘境。 可就算是这样,莫清曄还是不肯鬆口让钟璃做饭。 钟璃忍了三天。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她欣赏著莫清曄脸上的窘迫,故意唉声嘆气地掰著手指头数落。 “前天,早上白米粥,中午米粥加了青菜,晚上米粥白水煮鸡蛋。” “昨天,早上菜粥,中午米粥酱菜,晚上米粥加了番薯。” “今天,早上白水煮蛋,肉粥里的肉还没剁碎。” 钟璃说著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她说:“莫清曄,咱家现在的家庭条件已经囧迫到这种程度了吗?” 莫清曄脸红红的不说话。 钟璃故意捉弄他,又说:“我可是个病人,你就让病人天天喝粥白水蛋。” “莫清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莫清曄看起来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钟璃说的都是事实。 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四目相对半晌。 莫清曄在钟璃越发戏謔的目光中溃不成军。 猛地崩溃之下红著耳朵一头撞进了钟璃的怀里。 將脸埋在了钟璃的肚子上。 声音闷闷的,还带著说不出的小委屈。 “阿璃,你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钟璃艰难忍著笑。 毫无心理负担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我就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米粥了,別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莫清曄又羞又恼,大犬似的用脑袋抵著钟璃的腰不住地哼唧。 “阿璃……阿璃……” 钟璃实在是忍不住了,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话够了。 也看够了莫清曄的窘態。 钟璃终於大发善心地说:“行了,不逗你了。”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在厨艺上被笑话了颇为没面子,哼哼著不说话。 钟璃好脾气地捏了捏他的脸。 “我的伤什么情况我心里有数,你別风声鹤唳一惊一乍地嚇唬自己。” “做顿饭又不是要去杀猪,哪儿就至於那么小心翼翼了?” 钟璃受够了莫清曄將自己当成瓷娃娃。 赶紧趁热打铁地说:“而且我保证,只是做饭绝不会影响到恢復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莫清曄哪怕心里再不情愿。 此刻也不得不点头说好。 不答应能怎么办? 接著让钟璃喝粥吗? 他倒是愿意接著熬。 怕就怕钟璃喝吐了…… 终於做通了莫清曄的思想工作,钟璃心情大好。 指挥著莫清曄用小锤子砸了半筐子山核桃。 细细地挑拣出完整的核桃仁,跟之前剩下的瓜子仁混合到一起。 然后在一个大小合適的碗中倒入芝麻油和碾得细细的粉,搅拌均匀。 粉都融化后,再打了两个鸡蛋进去接著搅。 鸡蛋完全打散,將剥好的核桃仁瓜子仁倒进去。 用小筛子筛適量的麵粉进去一起搅拌。 麵粉和果仁完全融合为一体后。 钟璃凭著手感將麵团揪成了大小差不多的面剂子,粗粗用手掌在表面上压一下。 就成了一个个还没烤熟的核桃酥。 之前用来烤月饼的灶坑还在。 钟璃飞快地將做好的核桃酥往灶坑內部一贴,盖上表层的盖子。 示意莫清曄看著火候。 自己则是去做今天的晚饭。 虽说是要改善伙食,可她伤尚未好全,到底是该吃得清淡一些。 蒸了个爽滑的芙蓉蛋,熗炒了个醋溜白菜,加上肉片蘑菇汤正好就是一桌。 钟璃这边炒菜出锅的时候,莫清曄盯著的核桃酥也散发出了诱人的香气。 莫清曄是个心急的。 闻著味儿就眼巴巴朝著钟璃看了过来。 钟璃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走过去掀开盖子看了看,又將盖子放了回去。 “现在还不行,吃过饭再过来应该就可以了。” 莫清曄被钟璃揪著去洗手吃饭了。 两个连著喝了三天粥的人冷不丁吃著了炒菜,都控制不住的胃口大开。 一不留神就將所有的菜都消灭了个乾净。 钟璃恍惚还吃撑了。 吃多了钟璃靠在椅子上,嘴里含著一颗特意给莫清曄准备的消食山楂丸。 含糊不清地指导莫清曄收拾残局。 一颗山楂丸化得差不多了,核桃酥的香气几乎笼罩住了整个院子。 第245章 你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吗? 钟璃慢悠悠地去看了一眼。 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让早就在一旁守著的莫清曄用木棍將火星扒散。 等温度下去了,才让莫清曄伸手將贴在灶坑里的酥饼取出来。 此时余温未散。 核桃酥的酥不足软绵有余。 山核桃和瓜子仁干香浓郁。 趁热吃到嘴里,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钟璃隨意吃了一口就实在是吃不下了。 顺手將掰了一块的核桃酥塞进了莫清曄的嘴里。 打了个饱嗝说:“这东西凉了才好吃,你隨便尝尝就得了,不准多吃。” 莫清曄咬著块酥饼憨憨地点头。 样子像极了討食时的进宝。 钟璃被自己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像逗乐了。 钟璃忍著笑。 隨手抓起一块酥饼扔给了哈喇子都到地上了的进宝。 “你也是,只准吃一块。” 进宝咬著烫舌头的酥饼吭哧了几声,摇著尾巴就趴下狂吃了。 莫清曄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剜了进宝一眼。 发狠似的又往嘴里塞了一块。 进宝似乎是察觉到了莫清曄不善的目光。 忙里偷閒还抬头衝著莫清曄不甘示弱地嗷鸣了一嗓子。 在莫清曄瞪过来的瞬间却傲娇地一扭小屁股,不肯再理会莫清曄了。 莫清曄被这狗东西气得咬牙。 恨不得扒了它的皮给钟璃做狗皮褥子。 钟璃似乎是察觉到了莫清曄对进宝的敌意。 面无表情地敲了莫清曄的手背一下。 “你又欺负进宝。” 莫清曄委屈得不行。 “阿璃我没有。” 钟璃信誓旦旦:“你有,我都看见了。” 莫清曄百口莫辩:“阿璃,明明是它先招惹我的。” 钟璃:“你多大进宝多大?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能跟狗置气?” 莫清曄哑口无言。 再一次取得胜利的进宝啃完了自己的核桃酥。 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抖了抖小肥腿。 对准了黑著脸的莫清曄:“嗷呜嗷呜嗷呜!” 莫清曄的脸上多了一排黑线。 暗暗咬牙。 “阿璃,你看分明就是它先挑事儿的!是它!”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浑身上下每一根毛髮都洋溢著嘚瑟的进宝。 再一次的选择性地当了瞎子。 “不,我看不见。” 莫清曄闻言瞬间绝望。 阿璃你现在偏心这么明显的吗?! 因为钟璃偏心进宝的缘故,莫清曄当天晚上险些没忍住去给进宝下巴豆。 直到第二天钟璃改口了。 说当然更喜欢莫清曄一些,莫清曄对进宝的敌意才稍微减轻了一些。 可就算是这样,进宝和莫清曄还是永远都无法和平共处的两种极端。 一人一狗。 物种不同。 言语不通。 可这对神奇的组合就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爆发战火。 钟璃在家安心静养的时候,除了每日做做饭绣绣外。 最大的乐子。 就是看人狗大战。 往往院子里响起的不是进宝的嗷呜嗷呜。 就是莫清曄的你站住我要打断你的狗腿的怒吼…… 钟璃一开始还会管管。 可后来钟璃也觉得进宝太能嘚瑟了。 再加上莫清曄嚷嚷了这么久它的狗腿依旧安在。 索性就撒手让他们自我解决。 莫清曄是怎么做的钟璃不知道。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 进宝在莫清曄的手里吃了不小的亏。 至少现在当著莫清曄的面,小东西没之前那么能嘚瑟了。 用莫清曄的话说。 那就是狗眼里终於能看得见人了。 钟璃对此不予置评,暗地里却因为莫清曄的得意偷偷笑了好几回。 安心静养了快一个月,钟璃胳膊上的伤终於彻底恢復了。 也许是刘大夫给的好药的缘故。 伤痕並不似钟璃想像中的那般扎眼。 顏色淡淡的,也没有寻常伤痕的狰狞可怖。 钟璃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一眼,心里並不怎么在意。 最后一次来给她送药的紫云见状,忍不住说:“这伤痕夫人不必忧心,来之前刘大夫特意让我给您带了祛瘢痕的药。” 紫云说著拿出了两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钟璃。 “这盒子里的药膏夫人每日在瘢痕上涂抹一次,待药用尽了,夫人身上的瘢痕便可恢復如初,不受半点影响。” 钟璃再不识货,也能一眼看出这装药的盒子价值不菲。 装药的盒子都如此不普通。 其中的药又怎会是烂大街的货色? 钟璃迟疑了一下,將盒子还给了紫云。 “这点儿伤我並不在意,这药紫云姑娘还是带回去吧,替我谢谢刘大夫的好意。” 紫云一听愣住了。 下意识地问:“夫人为何不要?这药是难得的好物,您……” 钟璃淡淡一笑打断了紫云的话。 语调轻飘飘的。 却又仿佛在无形中夹裹著无尽的压力。 “正是因为这是难得的好东西,我才不能无缘无故地受刘大夫的恩惠。” “说起来我欠刘大夫颇多,多次多亏刘大夫出手方能转危为安,理应是我们夫妇对刘大夫感恩戴德恭敬无比才对,可……” 钟璃话音打了个顿。 紫云的心也唰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钟璃没错过紫云眼里一闪而过的一丝紧张。 心里那个迷糊的猜测更加清晰。 再开口时,不急不缓中还带上了些许狐疑。 “可刘大夫和紫云姑娘待我夫妇二人太好,说是施恩不求报也好,还是医者父母心也罢。” “钟璃无功不受禄,不该生受刘大夫和紫云姑娘的好意。” “所以这药,紫云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钟璃的目光平静又太过锐利直视人心。 紫云生怕多说多错。 强撑著镇定没再多说。 只是照常叮嘱了几句如何保养,然后就匆匆告辞。 紫云走出去的时候,正好跟进来的莫清曄撞了个面对面。 莫清曄余光瞥见紫云捧著的两个盒子,眉心不明显地一皱。 等紫云走了,莫清曄才凑到了钟璃的身边。 他趴在钟璃的小腹上,软塌塌地问:“阿璃,我刚刚看紫云手里像是拿著什么盒子,那是你给她的东西吗?” 钟璃笑著摇头。 “不是,那是刘大夫让她拿来给我的。” 莫清曄不解:“既是给你的,怎地又拿了回去?” 钟璃曲起指节轻轻地敲了一下这小傻子的脑门,好笑道:“因为我不要,她就只能拿回去了。” 莫清曄像是被钟璃说的这些绕迷糊了。 过了一会儿才傻乎乎地问:“阿璃为何不要?是那东西不好吗?” 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笑了一声。 若有所思地说:“不,恰恰就是因为那东西可能太好了,所以才不能要。” 自打之前病重,钟璃就有这种感觉。 刘大夫对她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 像是尊敬。 又像是在忌惮什么。 经过恭王一事后这种感觉就更是明朗。 但其中种种蹊蹺却是钟璃怎么都想不通的。 刘大夫为何待她如此客气?其中缘由究竟为何? 钟璃想不通,也想不到。 故而只能婉拒刘大夫的好意,避免欠下更大的人情。 在不知內情不明对方来意的情况下,一动不动便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莫清曄仿佛难以理解因为东西好所以不能要这种说法。 拧著眉说:“既然是好东西,那咱们钱买就是了,阿璃为什么说不能要?” 钟璃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问:“你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好吗?” 莫清曄愣了一下摇摇头。 “阿璃说过,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 钟璃微微一笑。 口吻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凉意。 “是啊,既然没有什么是无缘无故的,那你说,与咱们素昧平生的刘大夫,为何要对我们这么好呢?” 第246章 钟璃疑心起 钟璃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也不肯平白接受刘大夫过分的好意。 她甚至已经对刘大夫的目的起了疑心。 莫清曄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当天夜里就给刘大夫通了消息,让他谨慎行事。 紫云回去说了钟璃的反应,刘大夫就觉得不妙。 接到莫清曄的指令后,更是忍不住长嘆一口气。 做主子的太精明了。 对下属而言,著实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钟璃的伤已痊癒,莫清曄的身体也没了大碍。 为了避免被钟璃察觉到更多的疑点。 刘大夫索性就放出话,说自己要远游了。 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夜里就没了踪影。 钟璃和莫清曄带著谢礼过去的时候。 刘大夫原本住著的民宅早已人去楼空。 莫清曄懵懵懂懂的,脸上带著明显的疑惑。 “阿璃,二牛不是说刘大夫已经走了吗?咱们为什么还要来这儿?” 钟璃意味不明地垂眸笑了一下。 声音淡淡。 “正是因为他走了,咱们才应该来看看啊。” 不亲自来確定一下。 她又怎么证实自己內心的猜测。 如果说一开始钟璃对刘大夫的目的只是有所怀疑。 那么到现在。 钟璃几乎就可以肯定。 刘大夫此人身上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並且这个秘密跟自己有关。 不然怎么会自己一提,刘大夫就忙不叠地走了? 刘大夫到底在试图隱藏什么? 钟璃闭了闭眼,强行压下了心头翻涌著那种隔著云雾的烦躁。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露出了笑。 “行了,既然走了就別再想了,我们也回去吧。” 莫清曄像是根本就没搞懂钟璃走这一遭的用意。 迷迷糊糊的。 “阿璃,你是想找刘大夫吗?” 钟璃笑笑摇头。 “没病没灾的,我平白找大夫做什么?” 莫清曄更迷糊了。 “那阿璃到底是想找刘大夫,还是不想找?” 钟璃见他纠结的拧著眉毛想不明白的样子心里好笑。 耐著性子跟他解释。 “我不想找。” 莫清曄狐疑地看著钟璃。 似乎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钟璃哑然失笑,低声说:“因为只要那人有心,迟早会再出现的。” 莫清曄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忍不住怀疑钟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曄的眼里一闪而逝的异样。 自顾自地说:“若真是我想的那样,既然是有目的的,咱们在明,別有用心的人迟早会主动找上门来。” 到了那个时候,那些人到底是什么目的,便可一目了然了。 莫清曄向来听钟璃的话。 听她这么说了,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张头望脑地指著前边耍杂耍的看热闹去了。 钟璃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盯著他的背影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自己和莫清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会吸引不明身份的人前来? 以刘大夫为例的人,自己身边究竟还有没有? 那些人是衝著她来的,还是…… 衝著莫清曄来的? 钟璃认定刘大夫可疑。 回到酒楼后,曾不动声色地向给自己推荐刘大夫的二牛打听过刘大夫的来路。 二牛早前就得了莫清曄的提示,回答得滴水不漏。 也撇清了自己跟刘大夫可能的关係。 钟璃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也没再找他问过第二次。 钟璃不知怎么想的,最近就在酒楼里住了下来。 看似目前也暂时没有回莫家村的打算。 莫清曄手上的事儿最近有了进展,正是需要他回去做主的时候。 这世上除了莫清曄谁也不敢確定那东西的真假。 莫清曄不去看,谁也不敢动。 然而钟璃不走,莫清曄也走不了。 二牛等人急得嘴角都起了火泡。 面上却半点不敢带出来。 只能在心里祈祷钟璃赶紧改主意回村。 徐玉林近些时日神色多有恍惚,就连从不出错的帐目都算错了好几次。 沈大娘担心徐玉林会多嘴坏事,特意跟莫清曄提了一下。 莫清曄听了,唇角溢出了一丝冷笑。 沈大娘看似专心在洗菜,嘴唇不明显地动了动。 “爷,他终究不是咱们的人,要不就……” 莫清曄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说:“不用,我心里有数。” 沈大娘不再对此事多嘴,语速飞快。 “村里的大致位置已经定了,可门口的机关无人能解,就等著您回去定夺。” “恭王一行回京后闹出的动静不小,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莫家村。” “还有几批不明身份的人离京后去向不明,有可能是奔著莫家村来的。” “那位让我转告您,不可再多做耽搁了,需得儘快下决断。” 莫清曄扒拉著生米的指尖微微一顿,片刻后沉声嗯了嗯。 “我知道了。” 知道了徐玉林魂不守舍之后。 关於怎么让钟璃儘快回村,莫清曄心里就有了主意。 他神秘兮兮地跑到钟璃的跟前嘟囔。 “阿璃,我发现徐先生最近魂不守舍的,就跟魂儿被人勾走了一样。” 钟璃被他的说法逗乐了。 “什么叫魂儿被人勾走了?” 莫清曄回答得一本正经。 “就是思春啊!阿璃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钟璃听了狠狠地被噎了一下。 钟璃实在是不知道,莫清曄一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去哪儿学来的这种浑话。 她哭笑不得地看著莫清曄。 没好气地问:“什么叫思春?莫清曄这话你上哪儿学来的?” 莫清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眉眼间洋溢著无法言语的小得意,一勾唇角。 美滋滋地说:“我听李大哥说的。” 入冬的时候,李铁柱家里给他订了一门亲事。 就等著开年后就將人娶进门了。 为了这个,李铁柱还特意来给钟璃报过喜讯。 定亲后,李铁柱的精气神明显比之前更甚。 莫清曄时不时就要拉著李铁柱到一旁嘀嘀咕咕。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莫清曄跟李铁柱说的竟然是这种浑话。 莫清曄像是看出了钟璃的僵硬。 不等钟璃问,自己就主动交待了。 “那天我看李大哥也是这样魂不守舍的,就问他怎么了。” 莫清曄一摊手,表情无辜得很正直。 “他说他在想没过门的媳妇儿,媳妇儿在春天过门,现在提前想,那就是思春了。” 钟璃听得一脸黑线。 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李铁柱的满分解释逻辑点讚。 还是应该谴责他不教著莫清曄学点儿好…… 钟璃还在李铁柱的鬼才解释中没回过神来。 莫清曄又疑惑地说:“可徐先生没媳妇儿呀,没过门的也没有,你说他是不是被外边的小妖精勾走了魂?” 钟璃听到这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后槽牙咬得咔咔作响。 “莫清曄,这又是从哪儿学的?!” 莫清曄似乎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钟璃的脸色不太对劲。 怂怂地缩了缩脖子,没什么底气地说:“就……就是跟隔壁客栈家的少东家学的。” 钟璃…… 隔壁客栈家的少东家她知道。 那小孩儿今年才九岁。 一个九岁的小孩儿,竟然跟莫清曄说这个?! 钟璃常年带著笑的脸猛地往下一拉,阴测测地眯著眼睛。 警告意味十足地说:“莫清曄,说实话。” 莫清曄小鵪鶉似的缩著脖子不敢吭声。 钟璃冷笑:“说不说?不说实话我就要揍你了。” 第247章 莫青曄一不留神长歪了! 看钟璃袖子都挽起来了,莫清曄终於知道怕了。 扑上来一把抱住了钟璃纤细得过分的腰肢,默默在心里感嘆了一句阿璃真应该多吃点的同时竹筒倒豆子似的。 噼里啪啦地说:“真的就是跟那个少东家学的!” “他还跟我说他爹在外边养了个小妖精,那小妖精还生了个儿子。” “他娘跟他说他爹就是被外边的小妖精勾走了魂才不著家。” “他要是不好好学算帐做买卖,他家的客栈都要被小妖精抢走了!” 钟璃听完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隨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她只是几天没关注莫清曄的人际往来。 他是怎么跟一个九岁的小孩儿搭上线,还能听来这么多隱私的? 看著仿佛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动怒的莫清曄。 钟璃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 养孩子难。 养了个成年的大孩子,难上加难。 钟璃忍著嘆气的衝动,示意莫清曄坐下。 莫清曄悻悻地坐下。 小眼神心虚地瞥钟璃。 又不服气地看看自己。 钟璃无奈得不行。 只能压著火,低声问:“你仔细跟我说说,我清点帐目这段时间,你在酒楼附近都在玩儿什么?” 提起这个莫清曄就来了劲儿。 然后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 钟璃就被强行普及了莫清曄同志的人际交往圈。 最后就连钟璃都不得不感嘆道。 长得好的確是益处多多的。 酒楼附近的人家。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上到六十老太太,中到四十大娘大嫂子,下到九岁无知孩童。 甭管是家丑还是八卦。 就没有莫清曄不知道的。 更让钟璃崩溃的是,莫清曄居然还觉得这些人有意思。 学了些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八卦,好好的一副神仙容顏生生被一尺长的舌头弄成了街头万事通…… 通的还儘是些没用的门道。 钟璃想著算是彻底领略到古有孟母三迁究竟为何了。 再让莫清曄在这儿这么跟著混跡下去。 她怕莫清曄也跟著长歪了…… 钟璃没指望莫清曄能领会自己关於他是否长歪的担心。 只是了一个时辰。 通过举例子摆事实讲道理,诱哄强制等种种手段方式。 让莫清曄记住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后不可谓人言。 不管別人是怎么做的,跟自己无关的人,就不应该在背后议论別人的是非。 是非公道人心自明。 不可以讹传讹。 不可助长这种传谣的风气。 莫清曄听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究竟听懂了多少。 钟璃都说到口乾舌燥了。 他还是一脸直白的懵懂。 气得钟璃差点咬他。 最后,钟璃痛定思痛地总结道:“算了,咱们明天就回去吧。” 莫家村虽然糟心人多。 可民风相对淳朴。 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腌臢事儿。 莫清曄就算是出去玩儿,最多就是听两句谁家的鸡蛋丟了,谁家的鹅跑了。 不至於像现在这样学一堆乱七八糟的。 莫清曄听了心里暗喜。 嘴上却说:“阿璃,咱们回去干什么啊?村里没县城里好玩儿。” 钟璃气得不住咬牙。 忍无可忍地跳起来揪住了他白生生的耳朵尖。 凑到他耳边暴吼:“回去干嘛?再不回去,你得歪成歪脖子树!” 在钟璃心里莫清曄已经歪了一半了。 看著他的目光几乎是痛心疾首的。 钟璃灌了两口茶逼著自己冷静一些。 想了想才咬牙说:“你自己去將自己的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咱们就走。” 莫清曄仿佛还有点点不太情愿,低著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钟璃一看他这样子,心里好一阵无名火乱窜。 更加坚定了赶紧走的决心。 “还有,回去后不准乱窜,从明天起,你就跟著我读书识字,什么时候能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才能隨便出去玩儿。” 莫清曄终於捕捉到了重点,惊讶地看向钟璃。 “读书?”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怎么,你不同意?” 莫清曄飞快地摇头。 然后才迟疑地说:“阿璃,村里的学堂不要我这么大的,人家只要小孩子。” 钟璃被这憨子气得彻底没了脾气。 有气无力地摆手。 无力地说:“放心,不让你去学堂丟人,你就在家跟我学。” 莫清曄看起来还有问题想问。 钟璃却实在没心力应付他了。 索性横了他一眼,把他到了嘴边的话嚇了回去。 见莫清曄不说话了。 钟璃才满意地说:“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去收拾东西,我去找徐先生说话。” 说完钟璃就跟逃跑似的拔腿就走。 根本不给莫清曄任何发问的机会。 莫清曄静静地坐著。 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眸遮住了眼眸里翻涌著的苦涩。 教我读书吗? 可是阿璃,你生於山野长在乡村。 从未接触过学堂的你,读书识字的本事,又是从何处学来的? 钟璃被莫清曄疑似长歪了的事气得头脑发晕。 找到了徐玉林,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让人极为尷尬的话。 她说:“徐先生近日可是有了心上人?” 徐玉林听完就懵了。 堂堂八尺男儿,因为钟璃的一句话脸红得像番茄。 钟璃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是有问题的。 懊丧地呸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徐先生见谅,我被莫清曄气糊涂了,刚刚言语不当还望你不要见怪。” 徐玉林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虽然脸还是红的。 可神態已经恢復了自若。 “不碍事,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钟璃头疼地嘆气。 跟他说起了自己明日就要回村的安排。 徐玉林听了默默点头。 钟璃將酒楼交託给徐玉林打点还是放心的。 说了按往常的规矩行事后,就打算回去监督莫清曄收拾东西。 这时徐玉林却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夫人。” 钟璃奇怪地回头看他。 “怎么了?” 徐玉林欲言又止地反覆张嘴。 余光却瞥到了站在不远处静静看向自己的莫清曄。 莫清曄目光清明阴鬱,哪里半点有痴傻之症的样子? 徐玉林惊愕之下忘了言语,直直地看著莫清曄在的方向没动。 钟璃莫名地顺著他看的方向看了过去,对上的是莫清曄憨气的笑脸。 “阿璃。” 钟璃现在一看他就是好一阵来气。 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说:“在这儿杵著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收拾你的东西?” 莫清曄悻悻地摸摸鼻子走了。 钟璃回过头来再看著徐玉林,奇怪地问:“徐先生刚刚可是有话要说?” 徐玉林因为莫清曄的一个眼神心神巨震。 听到钟璃的话才恍然回神。 掩饰什么似的匆匆摆手。 “没……我没什么话要说了。” 钟璃虽然觉得徐玉林的神色有些奇怪。 可她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歪了的莫清曄掰直。 没太在意徐玉林的古怪,转身就去监督莫清曄收拾行李去了。 第248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钟璃的行动力快得惊人。 当天决定次日回村后要教莫清曄读书识字。 当天下午,她就亲自去了县城里最大的一家书局。 仔细地对比了各种书籍的优劣好坏,买了她觉得合適的回来。 除此之外,笔墨纸砚样样置办齐全。 为了让莫清曄感受到学习的仪式感。 她还特意给莫清曄买了个青色的书袋。 当天就是让莫清曄用那个书袋,背著他即將用到的书回去的。 回村后,钟璃首先就莫清曄的学习任务制定了相关的计划。 用了小计策成功回村的莫清曄,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机智高兴。 扭头就被钟璃冷酷无情地扔进了无尽的书山。 钟璃是个外冷心软的人。 但是这一点並未体现在教书上。 她制定的计划堪称严厉。 完全没把莫清曄当成个傻子来对待。 儘管这里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自信从何而来。 可钟璃就是迷之自信。 相信莫清曄能做到自己想要的程度。 面对钟璃制定的学习计划,莫清曄试图过抗议。 甚至还举例说了,傻子是学不会读书的。 这话一出口,险些挨了钟璃一顿暴揍。 钟璃用武力镇压住了不服气的莫清曄。 在漫长的冬日开始之际。 手把手地带著莫清曄,在烧著温暖炭火的房子里开始了大龄男童的启蒙之路。 先读后写。 钟璃严格遵循这一规律,每日清晨都会带著莫清曄读上几篇文章。 有诗经有孟子,也有浅显易懂的三字经论语。 每每读完,她还会跟莫清曄仔细解释其中的含义。 时不时地穿插上一些通俗的小故事,教导孩童学步似的,一点一点地往莫清曄空白的脑海中灌输一个全新的世界。 之前相处的时日里,钟璃鲜少有显露自己学识的时候。 可就是在家启蒙的这段时日,钟璃给莫清曄带来的震惊却是一次更比一次大。 钟璃的学识並不限制於书本纸张之上。 说起旁的游记地理风情,她也能说个大概。 看待问题角度不偏颇,往往是一语中的犀利至极。 关於书中的內容,她虽有些不太熟悉。 可往往自己通读一遍后,就能达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效果。 她心胸开阔。 不存偏见。 也不盲目推崇书中的某种观点。 每每跟莫清曄说书的时候,都会穿插上一些自己的观点。 引导著莫清曄自己去琢磨去想。 莫清曄问过钟璃,为何要读书。 钟璃当时神色恍惚了一瞬,隨后笑著说:“读书是为明理,也为修己身正气,不求闻达,但求无愧於心。” 莫清曄听了,在钟璃的指点下越发认真。 因莫清曄抱怨说字帖上的字都没钟璃写得好看。 钟璃还特意了三日,亲自描红了一本字帖。 让莫清曄比对著自己的描红学著写字。 只是给莫清曄描红的字体跟她寻常所写的不太一样。 更添了几分不可掩藏的锋芒锐利。 笔锋凌厉直逼人眼。 是莫清曄从未见过的一种笔法。 莫清曄眼尖发现了不同之处,抱著字帖好奇地问:“阿璃给我的这个,怎么跟你平时写的不一样?” 钟璃正在忙著泡糯米准备明日打年糕。 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摇头失笑。 “你是男子,自然跟女子不同。” “女儿家写簪小楷是温婉秀气,男子写就过於温婉了没有锋芒,你学那个不合適。” 钟璃子打心眼里也更喜欢大气磅礴一些的柳书。 虽然不能指望莫清曄能照猫画虎画成什么样。 可钟璃就是觉得,莫清曄很適合这种书法。 莫清曄抱著字帖不说话了。 钟璃余光瞥了他一眼,好笑道:“怎么了?” 莫清曄摇摇头。 他將字帖小心地放在一边,凑上前轻轻地用手环住了钟璃的腰。 还把脑袋凑到钟璃的脖子上用力蹭了蹭。 像是撒娇。 钟璃顿觉无奈,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扭头问他。 “怎么就不高兴了?” 莫清曄抿了抿唇。 过了一会儿才说:“阿璃让我看的诗经有几句话不太明白,想让阿璃说给我听。” 钟璃听了就忍不住笑了。 “哪儿不明白?你说来我听听。” 莫清曄垂眸遮住了眼底深处翻涌著的晦涩。 哑声轻吟。 “风雨淒淒,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瀟瀟,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廖。”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钟璃没想到莫清曄问的居然是首情诗,当即就愣住了。 要怎么跟一个心智如同孩子的成年人解释情诗的含义? 莫清曄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尷尬,紧了紧抱著她的手。 俯首在她耳边低语:“阿璃,我看不懂这话的意思。” “他为何欢喜?为何不喜?” 钟璃闻言头都大了一圈。 对上莫清曄较真的眼神,无奈地嘆息一声。 硬著头皮解释。 “这是一首求爱的诗歌。” “大概意思就是,哪怕外界风雨交加鸡鸣不止,只要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我的病也好了,心情也好了,因为终於见到了喜欢的人,我的心里十分欢喜。” 莫清曄听了认真地盯著钟璃的眼睛。 轻轻地问:“就像我见到阿璃一样吗?” 本来怀著学术解释目的机械解说的钟璃,闻言瞬间惊呆了。 “你说什么?” 莫清曄直直地看著她。 深邃得宛若星空一般的眸子深处,层层叠叠地溢出了点点笑意。 带动眉眼微弯,温柔得不可思议。 钟璃失神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凑了过来。 额头抵著钟璃的眉心,温声如玉。 “就像我对阿璃一样。” “只要见到阿璃,跟阿璃在一起,我怎么都是可以的,怎么都开心。” “可若是阿璃不在,哪怕只有一刻,那也不行。” 钟璃没想到莫清曄举一反三的能耐如此之大。 被他所说的惊人之语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莫清曄却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珍而又珍的在钟璃的唇角轻轻地印下了一个轻吻。 “所以阿璃,你一定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钟璃足足愣了快半刻钟才猝然回神。 回神后,意识到自己被自己翻译的话撩了。 脸唰的一下就红成了大番茄。 钟璃心跳如鼓,手忙脚乱地推开了看起来很高兴的莫清曄。 红著脸故作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咬牙说:“学正经的学不会,一本三字经背了大半个月了,还停留在人之初!” “学这些你倒是比谁都快,莫清曄你这脑子里难不成长了山路十八弯,就没一个弯长在正途上?” 钟璃越想脸越红。 人就越气。 简称恼羞成怒。 莫清曄自知把人惹炸毛了,难得的老实没再摸老虎屁股。 钟璃想发作又找不到由头。 对上莫清曄那张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无辜脸更是来气。 她炸毛的猫似的转了几圈,突然说:“莫清曄你今天的大字写了吗?” 莫清曄脊背微微一僵。 钟璃终於抓著了发作的把柄,张嘴就喷:“作业写完了吗你就出来浪?!” “是你飘了还是我提不动刀了?!” “赶紧给我滚进去写大字!” 第249章 难道是药起效了? 莫清曄终於能半点不磕绊地將论语背诵一半的时候。 王家庄的菜棚子传来了好消息。 王家姐弟按钟璃所说的法子播种施肥,精心看护了快两个月。 第一批可以种下去的新鲜小菜,也终於到了可以採摘的时候。 此时已是十二月中。 北方早已万物萧条。 蔬菜什么的,基本都是靠著秋日里储藏在地窖里的应付度日。 这时候还能有新鲜的小菜出產,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人震惊到咋舌的惊闻。 钟璃得知后也高兴。 第二天一早就带著莫清曄去了一趟王家庄。 王家庄。 菜棚围绕天然高温的温泉而建。 外表覆盖著的油布和石瓦隔绝了外界的严寒的同时,也维持住了內里的温暖。 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绝不会令人感到不適的热气袭来。 温度適宜。 潮湿度也正好。 在这种密封环境下,种下去的小菜长势喜人。 整整齐齐地排列著,鬱鬱葱葱的看著就令人欢喜。 王家姐弟也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见钟璃满意自己也乐呵呵的。 王大姐喜气洋洋说:“早先一直没出种,我们还担心是不是不行,可没想到只是出种起芽慢,出芽后一天更比一天长得好。” “我琢磨了一下日子,发现这在棚子里种的小菜,长成的时间比春夏里在外头种的还要短上一些,而且也更大更水灵。” 钟璃听著她说话,蹲在地埂边上隨手拨弄一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茬韭菜。 菜叶宽大又不失鲜嫩,长度比寻常的韭菜长上一个指节,最底部的位置也是嫩得一掐就折。 確实是好东西。 钟璃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错,效果的確比我想像中的好,辛苦你们了。” 王大姐连连摆手说:“拿了夫人给的银子,这些就是我们的本分,夫人不必跟我们客气。” 钟璃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 “棚子里总共都种了些什么,都带我去瞧瞧吧。” 当时为了更好地利用温泉的地形,搭建出来的棚子並不只有一个。 大大小小的,零落著五个菜棚。 五个菜棚里,种著韭菜,丝瓜,菠菜,萵苣,青菜,菜,黄瓜等种种往往只有春夏才能见到的蔬菜品种。 其中还有相对小一些的菜棚,按钟璃说的,在里边尝试著种了山里的野菜。 只是野菜长势並不如其余的蔬菜喜人。 目前只是冒出了一点苗苗,近期还不能採摘。 其余的蔬菜大部分近期已经可以採摘。 按王佳姐弟的估算,凭著这五个菜棚,每日供应上百斤蔬菜大致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品种可能有一定的限制。 钟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说:“採摘供应的事儿不急,我另有打算。” 菜是种出来了,可现在买家还没著落呢。 冬日寂寥,新鲜採摘的蔬菜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种成,钟璃自然要想法子卖个好价钱。 钟璃说:“今日你们先一样摘一些装筐子里,回头我让人来拉,剩下的,你们等我传消息来再说。” 小龙虾之家进冬后就没再供应小龙虾。 还好有王厨子的手艺撑著,生意虽然比不上前半年,也还算过得去。 有了新鲜的小菜入驻,情况应该会有好转。 钟璃心里想著这批小菜的销路,顺带著亲自选了一些好的准备带回家。 入冬后能吃的蔬菜单调,桌上常见的不是肉菜就是白菜萝卜。 莫清曄的嘴早就被养叼了,每日吃饭也吃得不比从前好。 钟璃想著韭菜鲜嫩,晚上做成韭菜饺子,莫清曄说不定能多吃上一些。 钟璃跟王家姐弟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莫清曄。 果不其然,这人又在出神。 钟璃见状,眉心不自觉地微微拧起。 自打半个月前,莫清曄就时常在一个人的时候默默出神。 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钟璃试图问过。 可这小傻子不知是真模糊还是装迷糊,整个就是个一问三不知。 钟璃若是问得细了,他说不上来就开始哼唧。 总之就是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走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眉心的褶皱却久久没有鬆开。 小傻子这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 还是说…… 想到一个可能,钟璃瞬间眼里一亮,再看向莫清曄的时候,眼底隱隱多了些许激动。 难道莫清曄吃的药开始起效了? 白朮走之前给莫清曄开的药方,钟璃始终都坚持让莫清曄吃著没断。 眼看著这药吃了也有大半年了,莫清曄最近半年逻辑比早前清晰不少,会不会是病有所起色了? 把需要交待的交待好了,钟璃心里揣著事儿。 一路没耽搁,带著莫清曄就匆匆返回了莫家村。 回到家里,钟璃顾不得將车上带回来的东西卸下,就抓著莫清曄不放。 莫清曄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阿璃看著我做什么?” 钟璃眯著眼睛试探地问:“莫清曄,我问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好不好?” 莫清曄吶吶的点头。 钟璃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或者觉得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白朮都说不清莫清曄这病什么情况。 就算有好转,也说不清具体细节。 钟璃只能凭著自己的猜测来引导莫清曄往那个方向想。 “再不行,就是你觉不觉得自己最近记性好了很多,想的东西也比之前多了?” 莫清曄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钟璃可能的意思。 看著钟璃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期待的眼神。 莫清曄难得的迟疑。 阿璃应该是很希望我好起来的吧? 可是如果我好了,我…… 各种激烈的挣扎无形地在莫清曄的脑海里爭斗了一番。 片刻后,他咬牙顺著钟璃的意思模模糊糊地点头。 然后又摇头。 钟璃被他气得笑了起来。 “点头又摇头是几个意思?” 莫清曄鬱闷地把头抵在了钟璃的肩膀上,闷闷地说:“阿璃,我不知道。” 钟璃一听他这带著小委屈的调调心就软了大半。 顿时也不想问了,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不知道就算了,咱不想了,好不好?” 莫清曄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又泪汪汪地打了个哈欠。 钟璃见了忍不住笑。 “春困秋乏夏打盹,咱家莫清曄同志这是要冬眠了啊。” 莫清曄最近睡得一向早,早上起床的时间也绝对谈不上早。 可他就是隨时都一副困兮兮的样子,哈欠一个接著一个地打。 如果不是確定莫清曄每天晚上都是跟自己一起睡的,钟璃几乎都要忍不住怀疑,他夜里是不是都没睡。 听到钟璃笑话自己,莫清曄有点不乐意。 他哼唧著往钟璃的脸上蹭了蹭,小声抱怨:“阿璃,我最近晚上总做梦。” 钟璃忍不住一顿,问:“都梦见什么了?” 莫清曄像是记不清了,拧著眉毛嘟囔。 “梦见大哥带著我进林子,然后我从山头摔了下去,睡了很久后怎么都找不著大哥了,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走了好久好久,一直没有人来找我。” 莫清曄说得轻描淡写,钟璃却是听得心头一跳。 钟璃如果没记错,莫清曄当年就是在林子里走丟的,一丟就三年…… 只是对外的说法是莫清曄自己进的林子,並未有人带著他。 钟璃目光闪了闪,轻轻地问:“你做这样的梦多久了?” 莫清曄不开心地撇嘴。 “天天都能梦见。” 钟璃皱眉:“每次梦到的都是一样的吗?” 第250章 不是在莫家村长大的? 莫清曄点点头。 钟璃又问:“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摔下去的吗?” 莫清曄痛苦地拧起了眉,摇摇头。 “不记得了。” 钟璃压下了心头看不见的焦躁,安抚似的在莫清曄的头上按了按。 “想不起来就算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儿。” 莫清曄闷闷不乐地嗯了嗯,耍赖似的缠著钟璃不肯撒手。 钟璃无奈,耐著性子哄孩子似的哄了他一会儿。 將莫清曄哄得高兴了,乖乖去床上躺著补眠了。 钟璃才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去了厨房准备著手做晚饭。 钟璃一走,躺著床上的莫清曄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莫清曄静静地看著头顶的房梁,短暂沉默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眼底是一层抹不开的阴鬱。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最短三月最长半年后,他就不得不离开莫家村。 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钟璃解释自己身上的问题。 他只能给予钟璃一些不算明显的提示,引导著钟璃自己去发现一些蹊蹺。 莫清曄相信,以钟璃的敏锐聪敏,她必然能从自己透露的蛛丝马跡中察觉端倪。 届时…… 莫清曄不明显地苦笑了一声,微不可闻地低声呢喃。 “到时你就算是怪我骗你要打要杀,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厨房里,钟璃一边熟练地揉面醒面,一边难以抑制地在心里琢磨莫清曄说的梦。 梦境其实是人心理深处的期望,或者是被遗忘的记忆的另外一种折射体现。 不同的梦境大致能反映人內心不同的渴望。 可很少会有人的梦境是始终如一的场景。 若是反覆做同样的一个梦,而且梦里的细节都完全一致,排除了万分之一的巧合可能。 唯一能解释得通的,那就是这个梦里发生的情形给人留下的记忆太过於深刻。 那就是说,梦里的场景,其实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这个,钟璃手下的动作猛地一顿,眼底不由自主地多了一分阴霾。 若莫清曄的梦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莫清曄当年失踪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隱情? 一旦开始对某个问题產生怀疑。 有关这个问题之前发生过的所有疑点,都会在一瞬间齐齐地迸发出来,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钟璃想到莫清曄初初回来的时候,莫家人不似惊喜,倒像是惊嚇的怪异反应。 还有莫家人对莫清曄的排斥贬低。 这些往常不觉有怪的地方,此时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处处生疑。 莫清曄失踪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家人又隱瞒了什么? 钟璃正被脑子里的迷雾搅和得脑子发晕的时候,门口响起了莫二嫂的声音。 “老三弟妹!” 钟璃收敛了眼里的阴沉,笑著去打开了门。 “二嫂,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莫二嫂在门口站著,还没进屋就將带来的东西塞给了钟璃。 “这是我做的糯米枣糕,不是多好的东西,就想著给你们送一些过来,就当是尝个新鲜。” 说著莫二嫂似乎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笑著摸了摸鼻子。 “这做枣糕的糯米,还是弟妹你之前打年糕的时候给的,红枣也是过秋时在弟妹承包的林子里打的,弟妹你就当我们借献佛了,就是个心意。” 钟璃被莫二嫂的说法逗笑了,赶紧將用小竹篮装著的糯米枣糕接了过来,让莫二嫂往屋里去。 钟璃將还冒著热气的枣糕拿出来用碗装好。 看著那用料厚实满是红枣的枣糕,想起了莫二嫂一勺子能搅和走清粥里所有米粒的本事,忍不住摇头轻笑。 谁能想到,最贪吃食的莫二嫂有一天会捨得给自己送吃的? 钟璃想了想,將自己包好的韭菜饺子拿出大半出来,用纱布垫著底,整整齐齐地装了满满的一篮子。 又在表面盖上了一层乾净的蓝布,然后才將篮子递给莫老二。 “二嫂来得正巧,我包了点儿饺子,你带回去给孩子吃。” 枣糕哪儿能和饺子比? 莫二嫂想推辞,却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说:“这就是给孩子吃的,二嫂你和我推辞个什么劲儿?你若是觉得不合適,下次再做什么好吃的,你想著给我和清曄带点儿就是了。” 莫二嫂被她的话弄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接著篮子。 踌躇了好一阵才说:“弟妹,我们这家人,当真是多亏了你了。” 若是没有钟璃,莫老二此刻只怕还在为了那一日十几文钱,挑著担子走街串巷地卖货。 莫二嫂又怎会捨得狠心做枣糕这样的吃食。 钟璃听了不在意地笑了一下。 “二嫂跟我说这话就是太客气了。” 莫二嫂苦笑著嘆气,不再多说。 钟璃看著莫二嫂,想起自己之前想到的事儿,试探著问:“二嫂今日忙吗?若是不忙的话,我有点儿事儿想跟二嫂打听一下。” 莫二嫂正不好意思拿了钟璃的饺子,一听这话哪儿有不答应的? “不忙不忙,你想问啥直接问就成,我知道的一定都跟你说。” 钟璃笑著给莫二嫂倒了一杯牛奶和普洱煮成的奶茶,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请了个大夫给清曄开了方子吗?他吃了药,近日稍微清楚了一些,说是想起了早年间还没走失时和大哥相处的细节。” “二嫂你也知道,我早些年年纪小,人也糊涂,对清曄的事儿並不怎么上心,他跟我说起这些细节,我都记不太清了。” 钟璃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尷尬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奶茶。 “他跟我说了我接不上,他难免就不太高兴,二嫂进门比我早,想来关於清曄早些年在家的情况也知道都比我清楚,我就想著,二嫂有空的话,不如跟我说说。” 莫二嫂一开始还以为钟璃想问的是什么。 一听她这话立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嗨,原来是这事儿啊,我还说你想问什么呢,你问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进门的时候,老三才十五岁,我知道的可不得比你清楚吗?” 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一点稍微比钟璃强上一些了。 莫二嫂的谈性颇为浓。 不等钟璃细问,她就將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莫清曄十五岁的时候,可比现在迷糊多了。 只不过人虽然迷糊,神志不太清醒,却也算得上是乖巧听话。 每日安排给他的活计也都能做得很好,话不多,最爱做的事儿,就是跟在莫老二的身后当跟屁虫。 吃得少干得多,偶尔动怒了,也只是睁著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也不说话。 说起来莫二嫂也忍不住称奇,轻声感嘆。 “不过说真的,我当时进门的时候见著老三就嚇了一跳,他那张脸长得真不像山里人,你说公婆兄弟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圆脸,怎地到了老三这儿,就长了张那么俊的脸?”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贵人家里的小少爷,不小心走失了到的莫家村呢。” 莫二嫂只是隨口一句,钟璃听得眉心狠狠一跳。 这样的疑惑她也有过,毕竟莫清曄跟莫家人的外貌差距实在太大。 她还不自觉地感嘆过,这是老莫家的鸡窝里出了金凤凰。 只是…… 钟璃压抑住了內心的翻涌,状似不经意地说:“怎么会,清曄自小生在莫家村长在莫家村,哪儿能不是莫家的人呢。” 莫二嫂嗨了一声,惊奇地说:“老三不是在莫家村长大的啊,这事儿弟妹你不知道?” 钟璃心头一跳,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疑惑看起来毫无破绽,奇怪地说:“是吗?他不是在莫家村长大的?” 第251章 莫清曄可能根本不是莫家亲生的! 莫二嫂点点头。 原来当年老太太生下三儿子后就病痛不断,家里也皆是诸事不顺,短短一个月內就好几个人染了风寒。 恰巧有个游方道士路过,喝了莫家的一碗水,掐指给莫家算了一卦。 道士说老三的命格不好,十五岁之前容易克亲,也克家中诸事不顺。 解决的法子有两个,一是五十两银子,在道观给命格克亲的老三立个替身挡煞,另外一个,就是將老三送到亲戚家去寄养。 等孩子养到十五以后,命里带来的煞气散了,再將人接回来便可无碍。 五十两银子无论是在当年还是现在,对莫家而言都是一笔巨款。 更何况那时家里头两个儿子都还小,老太太和老爷子商量了一下,不等老三满月,就將老三送到了老太太娘家的远方亲戚那里。 一送就是十五年。 莫二嫂清楚地记得,自己嫁到莫家的时候,莫家还是破破烂烂的小茅屋。 几代人挤在一个屋子里,她和莫老二新婚之际都是一家人挤在一个大炕上。 当真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可隨后没多久,老爷子出去打柴两天未归。 再回来的时候,就背回来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年。 老爷子声称,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当年送出去的莫家老三,他这次出去,就是將这孩子接回来的。 少年醒了神志就不太清醒,找了大夫看了,也只说是受的刺激太大了,说不清能不能好。 没多久,莫家村的人就都知道,莫家送出去的老三接回来了。 只是这孩子摔傻了脑袋,是个傻子。 老三回来后,莫家的境况就好了不少。 不到半年的时间,盖起了新房,家里也添置了一些田地,日子才慢慢地好了起来。 莫二嫂说起当年之事都还是一脸唏嘘。 “弟妹你是不知道,老三刚回来那年俊秀得像个女娃娃,也讲究得很,饭做得不乾净不吃,衣裳是脏的就不肯穿,可是后来啊……” “后来饿得狠了,冻得受不住了,也就不倔驴似的犟著了。” 钟璃听完莫二嫂的话,脑海里沉浮著个可怕的猜想,一阵心惊肉跳。 她狠狠地灌了一口奶茶压下心头惊悸,沉声说:“那二嫂还记得,当年公婆待他如何吗?” 莫二嫂闻言毫不顾忌地撇撇嘴,说:“你觉得就那个瘫在床上的老婆子能对他好吗?” 不过说著莫二嫂忍不住皱眉,迟疑道:“不过也不是,一开始的时候,老太太对老三的確是不错的。” 莫二嫂艰难地回忆著当年的一些细节,不太確定地说:“我记得老三一开始回来的时候,公婆待他都不错,有啥吃的穿的,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老三,可后来……” “后来好像是过了一年多的样子,老太太突然就改了態度,对老三不那么好了。” 莫二嫂眼里一亮,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对了,我还记得有一次老太太不让老三吃饭,公公回来后还跟老太太干了一仗,结果我听到老太太说什么野种之类的话……” 意识到被骂的那个人是钟璃的丈夫,自己这么说不太合適,莫二嫂尷尬地笑了笑。 “弟妹你別往心里去,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都过去了。” 钟璃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哑声说:“是呀,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意思。” 钟璃不让心里的复杂显露分毫,淡淡地说:“二嫂不如跟我说说,清曄和大哥的关係如何?” 提起这个莫二嫂更是一脸的鄙夷不屑。 “大哥家两口子啥德行你还能不知道吗?” “一开始的时候他家两口子待老三不错,客气得不行,可后来老太太改了口风,他俩也跟著转了风向。” “那会儿家里穷得厉害,老三一个半大小子根本就吃不饱,时不时地还要病上一场,时常都得你二哥省下吃食给他,上山给他挖药熬药。” “若不是你二哥心软,省吃俭用像养病猫似的养著,老三只怕是早就没了命去了。” 在钟璃不动声色的引导下,莫二嫂絮絮叨叨地跟钟璃说了很多早些年不为人知的旧事。 莫清曄回到莫家后的第二年年底,正巧碰上钟家所在的村子闹饥荒。 老爷子半袋子小米將钟璃买了回来,老三也算是成了家。 成家后的事儿,钟璃就都知道了。 钟璃面无表情地回想著原主记忆中的莫清曄,发现模糊得可怜。 原主那会儿年纪小,头上婆婆嫂子都厉害。 每日除了发愁怎么干活,就是怎么能在吃饭的时候多吃上一口。 对自己这个痴傻的丈夫除了嫌弃,更多的就是厌恶,少有正眼相看的时候。 钟璃无声地嘆了口气,说:“那二嫂还记得,清曄当年走失的时候,家中是何种反应吗?” 说起这个,莫二嫂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说实话,弟妹你可別记恨我。” 钟璃笑笑点头。 “当然不会,二嫂但说无妨。” 半个时辰后,钟璃含笑將莫二嫂送出了家门。 走到门口,钟璃轻声叮嘱莫二嫂:“二嫂,今日我跟你打听的事儿,还望你別再跟人提起,清曄早些年过得不好,现在不记得了其实是好事儿,我怕他听说了伤心。” 莫二嫂不以为意地点头。 “弟妹放心,这些陈芝麻烂穀子的事儿我跟旁人提干啥?” 钟璃再三道谢后目送著莫二嫂匆匆离开,用力將门关上,不自觉地闭著眼睛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经过莫二嫂这么一说,好多说不通的疑点似乎都有了可以解释的余地。 莫家为何待莫清曄不好。 莫清曄为何与莫家人半点不似。 送出去十五年的孩子不闻不问,怎么时机那么凑巧就接了回来。 还有据莫二嫂所说,莫清曄走失疑似丧命后,莫家人的反应是如释重负欢欣鼓舞,这哪儿像是正常的家人反应? 还有莫清曄死而復生回来的时候莫家人的反响…… 钟璃脑海里的猜测逐渐成型,抑制著复杂的情绪,用力闭了闭眼,咬牙说:“因为莫清曄可能根本就不是莫家亲生的!” 第252章 人间鬼才莫春花 送走了莫二嫂,钟璃勉强平復了一下情绪,將莫二嫂带来的枣糕蒸热,重新开始包饺子。 莫清曄这一觉睡的时间极长,钟璃都把饺子煮熟了,他也没有醒。 只是他似乎睡得並不安稳,哪怕是在梦中,眉毛也是紧紧地拧著,像是不开心。 钟璃怕他白日里睡得太多,到晚上反倒是睡不著了,索性就把他叫了起来。 莫清曄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瞬间眼里有短暂的惊慌。 见钟璃在床边含笑看著自己,下意识地笑了起来,极为依恋地伸手抱住了钟璃的腰,不自觉地开始撒娇。 “阿璃。” 钟璃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莫清曄哼唧著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钟璃催促他起床了,才听到他闷闷地说:“阿璃,我又做梦了。” 钟璃猛地一怔,就连声音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梦到什么了?” 莫清曄似乎还沉浸在可怖的梦境中无法自拔,鬱闷地说:“梦见我站在一个山头上,大哥將我推了下去。” 钟璃闻言瞳孔狠狠一颤,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轻笑著说:“呆子,大哥怎么会推你?” “不过是个梦罢了,別想太多。” 莫清曄似乎是被钟璃的话安慰到了,很快就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乐呵呵地起床准备吃饭。 吃过饭,钟璃看似不经意地问莫清曄是否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儿。 莫清曄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憨憨地摇头。 “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所有人都说我是傻子。” 钟璃见他一脸迷茫的样子,心底最软的那地方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掐了一下。 又酸又疼。 莫清曄似乎是不理解钟璃为何神情突变,疑惑地看著她。 “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轻声说:“没什么。” 自从对莫清曄的身世產生了疑心后,钟璃就开始仔细观察莫清曄平日里在生活中的种种细节。 越看,她越发觉得心惊。 之前很多无法理解的事仿佛也在瞬间有了合理的解释。 莫清曄之所以在神志不清之际也能很快地接受她说的东西,能很好地完成她布置的学习任务。 很有可能不是因为钟璃教导有方,而是因为这些东西是他原本就会的。 是他一早就学过的。 甚至他的用餐礼仪,一些不经意间的小习惯,都跟土生土长的农家人有很大的区別。 所有的细节都显示,莫清曄很有可能在很早的时候,接受过这个时代良好的教育。 哪怕他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记忆,可这个更像是刻入了他骨子里的烙印,也成了一种与旁人不同的本能。 钟璃懊恼自己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些明显的细节,在心惊之际,也开始不经意间向村民们打听莫清曄早些年的事情。 除了身世外,打听得更多的,是莫清曄当年突然失踪的时候究竟还发生过什么。 可无论是关於莫清曄身世的猜测,还是有关莫清曄不断重复的那个噩梦,钟璃都始终没向莫清曄提起过。 钟璃私底下的动作,事无巨细,莫清曄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得知钟璃在打听自己失踪的时候发生过什么,莫清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阿璃果然跟他想的一样聪明。 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梦的提醒,她就能想到更深的地方去。 只是这样…… 莫清曄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自己的秘密,只怕是隱藏不了多久了。 莫清曄垂下眼帘,沉声吩咐身后看不见的人。 “去传话吧,三天后行动。” 身后风声一动,很快就消失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莫清曄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在林子里转悠了一会儿,才扛著一捆柴火回了家。 莫清曄刚到家门口喊了一声阿璃,推门就看到了莫三婶正坐在屋子里和钟璃说话。 莫三婶家的小孙子今年五岁,见了莫清曄穿的衣裳上有个威风凛凛的狗头,羡慕得不得了。 年前做新衣裳,非要朝著三婶要一件一样的。 莫三婶哪儿会那些样? 没法子就抱著针线盒来找钟璃討教衣裳的样子了。 她见莫清曄回来了,笑著说:“三小子这么勤快呢,天儿这么冷了还去打柴。” 莫清曄又憨又直地笑了起来,耿耿地说:“谢谢三婶夸我。” 莫三婶被逗得笑了起来,就连钟璃也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家里有客人在,钟璃也不方便说什么。 看莫清曄傻乎乎地站著,她无奈地嘆气。 “清曄,进屋就赶紧去將衣裳换了,灶上给你温著米糕,要吃的话自己洗手了去拿。” 听说有吃的,莫清曄高高兴兴地去了,莫三婶看著他欢快的背影止不住的乐。 “要不老辈人说傻人有傻福呢,三小子娶了你,可真是摊上天大的福分了。” 钟璃闻言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三婶这话就是抬举我了,哪儿有您说的这么好。” 钟璃不欲跟人过多地谈论这个,莫三婶却是来了兴致。 夸完了钟璃,又一脸唏嘘地说起了莫春。 自从莫春自作自受不得已嫁给了那个混子,钟璃就很长时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 此时听莫三婶说起,脸上也多了些许不明显的惊讶。 莫三婶说:“莫春说起来也是我们看著长大的,可这丫头打小歪心思就多,心眼也多,先前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嫁人了也不老实,现在又惹了祸,以后的日子估计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了。” 钟璃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问:“她又怎么了?” 莫三婶面露不屑,嗨了一声才说:“她自打嫁过去,三天两头就跟家里的婆母吵闹不休,前几日更是在她婆母的饭菜中下了泻药。” “她婆婆吃了饭活活拉了三天的肚子,险些连命都丟了。” “这事儿闹腾出来,她差点被男人打死,吵闹起来被她男人一脚踹进了河里,这么一摔当场就见了红,人也晕了过去,请大夫来瞧瞧,说是肚子里的娃娃没了。” 莫三婶似乎是有些不忍,说:“而且大夫说了,她那种情况若是不好生养著,日后只怕也不好生养。” “她婆家的人听了更是觉得不得了,最近正吵著嚷著要休了她回娘家呢。” 钟璃没想到莫春嫁人了还能这么不老实,哭笑不得地说:“什么泻药竟能让人拉得那么厉害?” 莫三婶一脸悻悻:“我听说饃饃里足足下了快半斤巴豆呢!” 钟璃被噎了一下,心想莫春可真是个人间鬼才。 第253章 钟家人上门求救 莫三婶又说:“说起来也是她的心太毒了,竟然还留著半斤想著再找机会下药,这才被她男人翻了出来。” “也不知她娘在家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教的,竟教出了这么个恶毒的姑娘。” 钟璃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做评价,只是静静地听莫三婶说。 说完了莫春,莫三婶又嘆息著说了几句莫家老太太的现状。 自从上次被气病后,老太太就瘫了半边身子。 后续养得也不好,接连动怒,如今躺在床上,独独只有一条胳膊能动弹了。 每日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话也说不利索,大儿媳照看也不精细。 前些日子莫三婶去看的时候,人瘦成了骨头架子不说,屋子里臭烘烘的一片,也不知道究竟多久没好生收拾过了。 莫三婶是个嘴快又爱说话的。 不用钟璃问,描个样子的功夫,就跟钟璃说了不少村里的八卦。 莫清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好衣服过来了。 手里捧著个小碗装著两块米糕,一边吃一边听莫三婶说。 听到激烈的地方,小表情看起来一愣一愣的,活脱脱个小傻子样,逗得钟璃心里好一阵失笑不已。 样子弄好了,莫三婶拒绝了钟璃留饭的提议,一摇三嘆地走了。 说热闹的莫三婶走了,莫清曄似乎还有点遗憾。 就跟没听够似的,失落地说:“三婶不再坐会儿了吗?” 钟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听別人的热闹怎么还没完了呢?”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听热闹? 这都是跟谁学的? 钟璃越发地觉得莫清曄是在自己看管不慎的时候长歪了,忿忿地瞪了莫清曄一眼。 “別在这儿杵著了,赶紧吃完去练字,明儿一早我们去一趟王家庄,到时候起不来我可不会等你。” 莫清曄听了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前天才去过吗?怎么又要去?” 王家庄棚子里的蔬菜能摘了,钟璃前天特意去了一趟县城给蔬菜找销路。 除了以优惠价格拿到蔬菜的本味楼外,其余需要供应的地方钟璃都毫不客气地要了高价。 只不过这时候寒冬腊月的,新鲜的蔬菜是个稀罕东西。 哪怕钟璃要的价格高,那也是有的是人愿意银子。 钟璃眼里微光闪烁,淡淡地解释:“我有事儿要让王大姐他们做。” 莫清曄好奇心爆棚,缠著钟璃问:“阿璃,什么事儿呀?” 钟璃头疼地推了一把大狗似的不住凑过来的莫清曄,嘆气说:“年后我想带你出去一趟,庄子里的事情只能全权交给王大姐他们做,一些事情需要交待。” 除了王家庄外,还有酒楼里也是。 想全权託管交给別人,需要交待安排的事情並不少。 莫清曄听完更迷糊了,不解地说:“我们要去哪儿?要出去很久吗?” 钟璃顿了顿,迟疑地看了莫清曄一眼才说:“去一趟淮南。” 白朮之前跟钟璃说过,日后若是有关於莫清曄的病的事儿有问题,可到淮南去找他。 莫清曄近些时日好转不少,只是不知究竟恢復到了什么程度。 钟璃就想著趁著年后清閒一些,带著莫清曄去淮南走一趟。 就算到时候没找到白朮,淮南人杰地灵名医无数,能找到別的大夫也是好的。 钟璃不想跟莫清曄说太多这种没影的事儿,故作不耐地摆手示意莫清曄赶紧滚。 莫清曄被嫌弃了也不生气,嘿嘿地笑著趁钟璃不注意凑上去吧唧偷了一个吻,美滋滋地扬著眉走了。 钟璃捂著被亲的地方好一阵无语,直到莫清曄都走远了还在出神。 呆滯了好一会儿,钟璃才摇头笑笑,低头重新勾画手里的样子。 钟璃的计划很周全,打算得也很好。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想得再好,第二天也没能出得了门。 钟家的人又来了。 而且这次,来的不仅仅是王翠母子,还有钟璃那个多年未曾谋面的亲爹。 一大早天还没亮,钟璃家的大门就被人拍得咣咣作响。 跟山里的土匪进村了似的,动静大得把附近挨著的几户人家都拍得亮起了烛火。 钟璃烦躁的阴沉脸將门打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是酒气,正意识不清躺在驴车上哼哼的中年男人。 原本正在抹著眼泪跟驴车主人拉扯的王翠见钟璃出来了,嗷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扑过来抓著钟璃的手,哆哆嗦嗦地说:“钟璃,你可算是出来了,你赶紧拿银子付车钱吧!慢了你爹就快没命了!” 一贯囂张的钟铁蛋脸上也掛著显而易见的惊恐,缩著脖子不敢说话。 钟璃心里茫然搞不清情况,可眼下这显然不是说话的时机。 她问清了是多少钱,扭身回屋拿了五十文钱出来交给那个驴车的主人。 驴车上的男人被用一张破旧的被子裹著搬到了地上。 驴车的主人也骂骂咧咧地走了。 钟璃正想问怎么了,王翠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说起了原委。 钟璃的爹名叫钟成,是个赌酒都沾的浑人,平日里除了喝大酒,最喜欢的就是赌钱。 十日里有九日都是在赌坊里混著的。 钟家原本的土地都被霍霍得所剩无几了,他竟然背著家里人在外边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钱。 之前王翠来找钟璃要银子,为的就是还债。 钱庄里的打手到了家门口堵著要银子,拿不出银子就要打砸伤人。 先前从钟璃这儿要到的银子,全被拿去填了这个窟窿不说,就连家里最后仅剩的一点儿土地都卖了。 钟成吃了亏还不死心,总想著翻本,死性不改还去赌坊混著。 十个赌徒九个输,钟成在赌坊里混跡的时间越长,欠下的债务也就越多。 这日实在是不成了,赌坊的打手再度上门,搜找一番实在是没了银子。 一怒之下就將钟成的腿打断了一条,霸占了钟家的房子后,还给钟家人下了三日的警告。 若是三日后钟家再不拿出银子来还债,这一家子只怕是都要没了性命。 钟成被打断了腿神志不清,王翠母子被嚇破了胆子,无处可去之下,一咬牙就奔著钟璃来了。 王翠哭成了个泪人,瘫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说:“钟璃,之前骗你是我的不是,可我们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房子土地都没了,还有那么些人在后边架著刀逼著,再拿不出银子,我们这家人就真的只能抹脖子去死了。” 王翠哭喊著爬过来抱住了钟璃的小腿,不住地说:“钟璃我求求你了,你想想法子救救我们吧!我求你了啊!” 平心而论,钟璃很不想插手这家人的事儿。 之前给的十五两银子已经是钟璃最后能给的一点儿仁善了。 可眼下这个情形冷眼旁观实在说不过去,总不能眼睁睁地看著这家人真的死在自己眼前。 钟璃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长久的沉默后妥协似的往旁边让了一下。 “先不说这些,你们將人搬进去,我去找个大夫来瞧瞧。” 听钟璃鬆口了,王翠母子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不住地说著感谢的话,忙不叠地將昏迷不醒的钟成搬了进去。 这一通吵闹莫清曄也醒了。 他满脸没睡醒的睡意,穿著单衣就走到了门前,不悦地看著王翠母子,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阿璃,他们怎么又来了?” 第254章 活不下去那你们就去死! 钟璃听他说话这么不客气有些好笑,扭头看他只穿著单衣就出来了就忍不住拉下了脸。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赶紧进屋去!” 自打莫清曄大病过一场,钟璃就將莫清曄当作了娇弱的娇,总是担心他再出状况,盯他穿衣什么的都看得很紧。 莫清曄就跟没听见似的,一脸直白的不情愿。 哼唧著被钟璃往屋子里推的同时,还在不依不饶地问:“阿璃,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咱家?我不喜欢他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王翠母子。 就跟下一秒只要一言不合,就能立马將人赶出去似的无情。 钟璃被他孩子气的话逗乐了,哄孩子似的笑著说:“具体情况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你先进去穿衣裳。” 莫清曄不愿地拽著钟璃的胳膊:“阿璃,我……” 钟璃沉下了脸,口吻中多了一丝命令的痕跡。 “莫清曄,听话,进去穿衣裳。” 莫清曄再不高兴也不想惹钟璃生气,不悦地瞪了神色惊惶的钟铁蛋一眼,哼了一声进了屋子。 莫清曄进去了,生怕被赶走的王翠母子才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脸掩饰不住的心有余悸。 钟璃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把人带到前屋里歇著,家里没多余的床铺,用木板子铺一铺躺著就行,我这就去找大夫。” 王翠母子不敢说什么,怯怯地点头说好。 钟璃快速將这几个人安置好,又进了里屋跟疑似生闷气的莫清曄交待了几句,然后才匆匆赶著马车去找大夫。 半个时辰后,大夫被钟璃请了回来。 大夫一看钟成的断腿就说:“断得太厉害了,好的可能不大,就算接上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 瘸子就等同於一个废人,日后再想干什么都不容易了。 王翠听了顿时如丧考妣地倒在了地上,一个劲地掉眼泪说不出话。 钟铁蛋也被嚇到了,苍白著脸问:“真的没法子了吗?我爹他……” 大夫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说:“治成瘸子也得不少银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是你们不信,那就去找別的大夫,只是再耽搁下去,就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也是有的!” 钟铁蛋听大夫这么说顿时也不敢吭声了,惶惶然地看看钟璃又看看钟成,死死地咬著牙不说话。 钟璃拧著眉想了想,沉声说:“既然请您来了,那就是信得过您的,您只管治便是,多少银子我出,结果好坏我们都是感激您的。” 老大夫听了这话神色缓和不少,点头说:“你这丫头倒是稍微有点儿样子,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给他治。” 断腿再接是个麻烦活儿。 饶是老大夫经验丰富,神色也凝重得不行,额角沁出了一层汗。 中途钟成似乎是疼得太厉害了,人尚未清醒,就已经习惯性地谩骂踢打了起来。 他一挣扎越发麻烦,口中谩骂也不堪入耳得厉害。 看老大夫神色不佳,钟璃冷著脸上前直接往钟成的后颈狠狠地敲了一个手刀,將钟成打得直接晕了过去,再也骂不起来了。 老大夫见了钟璃这一手,面露惊讶的同时好笑道:“没看出来,丫头你竟是个会武的?” 钟璃惊讶於老大夫的眼力,淡淡地笑了一下说:“谈不上会,就一些三脚猫的手段罢了,不敢惹人笑柄,大夫您请继续。” 老大夫继续给钟成施针接骨,莫清曄全程都板著脸不肯说话。 快一个时辰,大夫终於处理好了,留下了一张药方子,交待清楚了怎么处理后由钟璃亲自送了回去。 钟璃再到家的时候,一进门险些被屋子里的情形逗笑了。 屋里两方人马涇渭分明。 莫清曄跟个看门神似的死死地盯著王翠母子不动。 王翠母子上次来本就被钟璃的手段嚇得不轻。 现在再被莫清曄这么不善地盯著,几乎是动都不敢动,神色惶惶地坐在凳子上,不住地往门口看,想著钟璃什么才回来。 见钟璃进门了,王翠猛地鬆了口气,正想站起来跟钟璃说话,不料莫清曄的动作比她更快。 莫清曄直接就拉住了钟璃的手问:“阿璃,他们什么时候走?” 莫清曄很少对什么人表露出如此直白的喜恶。 现在半点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可见的確是厌恶这家人到了极致。 王翠生怕钟璃真的要听莫清曄的话將自己赶走,著急得不行地说:“钟璃,我们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可不能赶我们走啊!” “你爹这个样子,我们出去了只能是个死,我……” 莫清曄似乎是不满自己的话被打断了,阴沉著脸看向了王翠,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恶意。 “那你们就去死啊!” 不仅王翠闻言愣住了,就连钟璃都很意外莫清曄会说这样的话。 此时的莫清曄褪去了那层令人感觉憨厚的稚嫩,瞬间换了个人似的,锐利得令人心惊。 钟璃心底一阵骇然。 这还是她认识的莫清曄吗? 莫清曄像是没察觉到钟璃落在自己身上的意外目光似的,口吻意外的冰冷。 “你们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係?活不下去那就去死,来麻烦阿璃算什么?” 在莫清曄口中,去死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平淡简单,还带著一丝漠然的残忍。 被莫清曄看著的王翠更是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野兽咬住了咽喉一般。 名为恐惧的情绪不受控制地从骨子里升起四窜,瞬间袭来的压迫几乎让她无法喘息。 眼看著王翠又要跪下去了,钟璃目光狠狠一沉,毫无徵兆地抬手掐了莫清曄的胳膊一下。 莫清曄吃痛之下不自觉皱眉,再看向钟璃的时候,眼底锐利锋芒悉数退却,剩下的是钟璃熟悉的懵懂茫然。 仔细看还掺杂著不少委屈。 莫清曄瘪嘴哼哼:“阿璃,你掐我做什么?” 钟璃强压心头的惊悸,沉声说:“生死是大事儿,哪儿能像你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的?” 莫清曄有点儿不服气:“阿璃我……” 钟璃嗔了他一眼,说:“別闹,这事儿我另有安排。” 看钟璃主意已定,莫清曄重重地哼了一声,阴测测地看了面无人色的王翠和一直没说话的钟铁蛋一眼。 赌气似的,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莫清曄走了,那种仿佛要窒息的压迫褪去,王翠才像溺水的人终於浮出了水面似的大口喘息了起来。 钟璃因为莫清曄刚刚的转变心情复杂,也没閒工夫理会他们。 只是说:“里屋不能进,你们就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说完,钟璃也不管这对母子是什么反应,拔腿就追莫清曄去了。 钟璃和莫清曄都走了,始终沉默的钟铁蛋终於提起了胆子咬牙说:“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傻子,竟然敢……” “闭嘴!” 王翠尖锐地喊了一声喝止了钟铁蛋的抱怨,慌张地往门口看了一眼,確定钟璃没听到后才狠狠地拍了一下钟铁蛋的头。 “糊涂!你忘了之前你说那傻子不好钟璃咋说的了?!” 钟铁蛋不服气道:“本来就是个傻子!谁都知道的事儿咋就不能说了?!” 王翠恨铁不成钢地瞪著他,咬牙说:“你咋脑子不开窍呢?咱家现在啥情况你怎么不想想?” “现在就指望钟璃搭把手了,你咋能得罪她?” 看钟铁蛋实在是不服气,王翠飞快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小心地说:“娘知道你不乐意,可你现在得忍知道吗?” “只有忍住了,忍得咱们在这儿立得住脚安顿下来了才行。” 王翠想到莫清曄的態度也是恨得不住咬牙,一字一顿地说:“等安顿下来了,到时候再想法子让钟璃和那傻子好看!” 第255章 性情大变的莫清曄 钟璃是在厨房里找到莫清曄的。 莫清曄常年带笑的脸上难得地沉浮著一层抹不开的阴鬱,哪怕是看到钟璃过来了,也只是彆扭地哼了一声將身子扭了过去。 紧紧地抿著薄唇不肯说话。 钟璃见状头都大了一圈,好性子地走过去,轻声问:“莫清曄,你怎么了?” 莫清曄耷拉著脑袋不应声。 钟璃好笑,又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莫莫清曄狠狠地揪著手里的玉米棒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阿璃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咱家?” 不等钟璃说话,莫清曄就咬牙说:“他们都待阿璃不好,都是坏人,阿璃为什么要再三让步?” 莫清曄似乎是气得狠了,字里行间都夹杂著一股令钟璃感到陌生的狠意。 “那样的人有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跟阿璃有何干係?他们就算是去死,那也是罪有应得!” 钟璃眼里暗芒飞快沉浮,掺杂著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 莫清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令人陌生了。 也让人担心不已。 钟璃平復了一下心里的复杂,声音带著不自知的安抚。 “清曄,生死是大事儿,人命不分贵贱高低,哪怕他们恶性满满心存不善,咱们也不该擅自轻论他人生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清曄梗著脖子不说话。 钟璃不想让莫清曄將人命生死当作儿戏,努力放轻了声音说:“我今日暂且收留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也不是因为我心里对他们仍旧抱有期待。” “就算今日求上门的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在生死面前,我也会伸出援手。” 看莫清曄依旧无动於衷的样子,钟璃头疼地嘆气。 “清曄,你……” “我知道阿璃的意思。” 莫清曄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闷闷地说:“可这世上本就没有生来平等一说,阿璃这样,著实太优柔了一些。” 莫清曄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第一次在钟璃面前甩了脸子,无视了钟璃震惊的目光站起来就走。 “阿璃一时善念等同於引狼入室,这几人迟早会引来大麻烦,阿璃不信只管等著瞧便是。” 莫清曄走远了很久,钟璃却都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她愣愣地看著莫清曄离开的方向,眼里是说不出的担忧。 自从莫清曄开始反覆做同样的梦,时不时还会说自己头疼后,莫清曄的性情变化就大到让人咋舌。 他的思维条理更为清晰,喜怒不定,情绪起伏大,偶尔动怒了,说出的话其中夹杂著的残忍冷漠更是让钟璃心惊。 像一头蛰伏已久的苍狼终於缓缓睁开了锐利的眼睛,浑身都充满了威胁和令人生惧的锋利。 钟璃不知这是莫清曄真实的性子暴露,还是因为药物的因素无法管控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哪种,都足以让钟璃忧心忡忡。 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钟璃沉默了很久,强压下心里不住翻涌的忧心。 心想去淮南一事不可再耽搁了,一定要儘快找白朮给莫清曄好好看看。 钟璃想著要赶紧带莫清曄去淮南的同时,主动闹彆扭的莫清曄心里更是煎熬。 他不是故意跟钟璃发脾气的。 可眼看著最后摊牌的日子步步逼近,他不得不在这种时候一点一点地暴露出自己原有的样子来试探钟璃的反应。 想到钟璃看著自己的诧异目光,莫清曄无声地掩面苦笑。 阿璃,若你知晓我骨子里的残忍冷漠,你还会待我好吗? 也许是因为莫清曄写在了脸上的不喜,王翠母子到钟璃家后,少有的老实本分。 不仅没有对被安排在偏房有什么不满,还主动承包了做饭打扫屋子的活儿,勤快得让人意外。 钟成天亮后醒过一次,可睁眼时明明意识尚未清醒,就凭著本能咒骂了起来,院子內外都能听到他的叫囂谩骂。 钟璃不悦地进屋看了一眼,果断又给了他一个手刀將人劈晕了过去,还耳边一片清净。 王翠看钟璃对钟成下手的狠辣更是惶然,几乎不敢直视钟璃的眼睛。 钟璃满脑子想著的都是莫清曄的事儿,无心管这些人,索性就由著他们去,只要不惹事不碍眼就行。 等钟成清醒好转一些,再想法子將人赶出去就是了。 第二日,接连被劈晕了两次的钟成终於幽幽转醒恢復了意识。 王翠见他醒了,赶在他开口之前就赶紧说:“当家的你可先別说话,回头再让钟璃听见了,那就麻烦了。” 钟成迷迷糊糊的还没搞清楚状况,闻言狐疑地盯著王翠不动。 王翠哭得像个泪人,和钟铁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很快就让钟成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钟成得知钟璃把自己打晕了两次,气得差点从床板上蹦了起来。 “混帐!那个贱丫头敢对我动手?!老子起来就得弄死她!” 王翠看似安抚暴怒的钟成,实则更像是在火上浇油。 “当家的,要不咱们还是忍忍吧,现在咱们境况不如从前,寄人篱下啥都得跪著求人,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 说著王翠哭得更加痛苦,失声道:“为了钟璃收留我们,我都给她跪下了。” “万一惹怒了钟璃,她一狠心將咱们赶出去,我们这一家人可怎么办啊!” 钟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钟家如此是自己的责任,一心將罪过都推到了钟璃的头上。 钟成多年未见钟璃,在王翠母子添油加醋的描述中只將钟璃当成了个行走的財神爷,自己理所应当的钱袋子。 此时走投无路到了钟璃家,更是毫不见外地將钟璃家当成了自己的私產。 听王翠哭著跟自己诉苦家中的情况,钟成不耐地呸了一声,咬牙说:“老子不过是输了点儿银子,咋就能像你说得那么厉害了?” “钟璃不是有银子吗?回头让她拿银子將债还上不就得了?” 王翠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嘴里却迟疑地说:“可钟璃她能答应吗?” 钟成就跟没听见似的,狰狞著面孔说:“钟璃是老子的种,老子问她要银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敢不同意!” 王翠母子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更加卖力地在钟成耳边说起了钟璃如今的阔绰和无情。 钟成听得怒火中烧,连吃了两大碗麵条不说,心里对钟璃的不满更是堆积到了极致。 第256章 该死之人必有取死之道 当天午后,一早就去了王家庄的钟璃和莫清曄到家,刚进门就听到了屋里钟成颐指气使的叫喊。 “铁蛋,你去厨房里拿些鸡蛋去给我换些好酒,孩儿他娘,你去给我弄盘肉来当下酒菜!” 王翠似乎有些怯怯,小声说:“当家的,那鸡蛋肉啥的有多少钟璃心里指定是有数的,咱这么做,万一钟璃回头发现了生气了咋整?” 钟成口带不屑,大声嚷嚷道:“有数什么有数?!老子是她爹!吃她点儿东西咋地了?!” “別废话了赶紧去!” 王翠悻悻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好就跟站在院子里的钟璃和莫清曄碰了个面对面。 王翠像是尷尬得不知手脚往哪儿放,涨红著脸想跟钟璃解释却又不知应如何开口。 钟璃无声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酒厨房下的柜子里尚有两坛,肉也在明面上放著的,既是要喝酒吃肉,你去给他做便是了。” 王翠大概也没想到钟璃这么好说话,当即就千恩万谢地去了。 莫清曄昨日的气本就没消,见钟璃这么好说话,当下就气得脸发青。 他也不看钟璃的神色,转身就说:“我去林子里转转,阿璃不用找我。” “莫清曄你……” 眼睁睁地看著莫清曄赌气似的走了,钟璃无奈又愁得不行。 这小傻子病还没全好,脾气倒是涨了不少…… 钟璃头疼莫清曄的性情大变,听著偏房里钟成的大喊大叫,眼里不耐越发明朗,连看都懒得进去看一眼就进了正房。 钟成吃饱喝足了,断腿的疼又开始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他本就不是个心性坚定的性子,此时被折磨得厉害了,就开始神志不清地咒骂。 骂王翠没出息只知道哭,骂始终没露面没良心的钟璃,骂那些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 唯独没捨得骂的,就是唯一的命根子钟铁蛋。 他从傍晚开始叫骂,直到半夜也未曾停歇。 听他骂得越发不堪入耳,钟璃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莫清曄也没睡著,见钟璃穿衣裳要出去,忍不住问:“阿璃你去哪儿?” 钟璃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面露戏謔地问他:“怎么,不跟我置气肯跟我说话了?” 莫清曄神色不太自在,闻言彆扭地哼唧了两声,也跟著下了床。 钟璃好笑:“好好的你起来干什么?” 莫清曄闷闷地说:“我跟阿璃一起去,万一打起来,我能帮忙。” 钟璃没想到他居然想到这儿了,顿时哑然失笑。 钟璃摁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跟著,说:“我不是去打架的,安生睡觉,我去去就回。” 莫清曄不放心,不肯答应,攥著自己的衣裳不撒手,脸上是难言的执拗。 钟璃无奈,只能低声跟他说:“我真不是去打架的,听话。” 钟璃坚持,莫清曄没办法,只能不情愿地被钟璃摁在了床上。 他恋恋地拉住了钟璃的手,轻轻地说:“阿璃快回来。” 钟璃笑了:“好,我保证,很快就回来。” 这是时隔好多年后,钟成第一次见到钟璃这个女儿。 只看了一眼,钟成就知道,钟璃跟自己记忆中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她不怯弱,不胆小,眉眼间的自信冷静让她看起来脱胎换骨般像变了个人。 钟成短暂的停顿后正想破口大骂,不料钟璃开口却比他快上几分。 “你若是再吵嚷不休,我就只能將你连人带床板扔出去了。” 钟成大怒:“你敢!” 钟璃被气笑了,反问:“我有什么不敢的?” 不等钟成说话,钟璃就说:“我愿意认,你们就姑且算得上是我的亲戚,我若不想认,你们就什么东西也不是。” “如果不想被夜半扔出去,最好就给我老实点儿,別试图挑选我为数不多的耐性,明白?” 钟璃的声音不大,却言语间的威慑力却是十足的。 没有人会觉得她在说笑。 钟璃是认真的。 钟成本性欺软怕硬,见钟璃强硬如此当即就气弱了三分。 钟璃对这个原主的亲爹印象实在差劲,脸上隱隱多了几分烦躁,口吻也冰冷得骇人。 “还有,我暂且收留你,不是因为我还认你这个所谓的爹,顾及所谓的孝道。” “就算是阿猫阿狗倒在我跟前,我也会伸手救上一把,別因此就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安安分分地老实待著,我心情好了或许可多收留你们几日,若是不老实,现在就给我收拾铺盖捲走人。” 见钟璃真的动了怒,王翠也慌了神。 王翠赶紧抹著眼泪上前说:“钟璃,你爹他不是认真的,你別生气,他就是一时糊涂了才说错了话。” “你这时將我们赶走,我们可就真的没了活路了。” 钟璃懒得听王翠诉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不想滚就管好你家吵嚷的狗。” 王翠没想到钟璃竟將钟成比作了狗,猛地就是一怔。 钟成愣神后反应过来钟璃对自己的不敬,怒火大涨之下顿时失了理智,断了一条腿也不甘示弱地骂了起来。 “贱货!狗东西!钟璃你竟然敢骂老子!” “你別忘了你姓钟!你是老子的种!我是你亲爹你居然敢骂我!你信不信我今儿就將你弄死在这儿也没人敢说啥!” 钟成难听的谩骂,让钟璃的眉心很快就出现了个小小的褶皱。 钟璃发现,自己的一时心软也许真的是个错误。 该死之人必有取死之道。 眼前的钟成显然就属於这个范畴。 看钟璃沉默了,钟成叫嚷得越发来劲。 就连不敢在钟璃面前造次的钟铁蛋也像是从中获得了某种力量似的,阴阳怪气地在一旁讽刺了起来。 “钟璃,就算你嫁人了,这也是你亲亲的爹!” “你这样对爹说话,若是让外人知晓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將你淹死!” 钟成狠狠地拍打著床板,涨红著脸咆哮。 “你敢將我赶出去,老子明日就上你公婆家村长家告你谋害亲爹的性命!小贱蹄子你別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老子就管不了你了!” 王翠不住地哭著劝人,可出口的话更像是在激起钟成更大的怒气,场面一度失控。 钟璃静静地听著这些人的吵嚷,用力闭了闭眼,突然抬手狠狠地抽了讽刺得正凶的钟铁蛋一巴掌。 第257章 善良应当有底线 王翠见状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儿啊!儿子你咋样了?” 钟铁蛋跋扈至今,从未挨过巴掌。 当即就被钟璃这带著雷霆之势的巴掌抽得头脑发懵,愣愣地捂著脸没了声音。 钟成一看自己最宝贝的小儿子挨了打,气得人都抽抽了起来。 “烂货你敢打我儿子!老子今儿弄死你!” 钟成还没挣扎著从床上爬起来,尚未回神的钟铁蛋脖子上就多了一柄泛著寒光的利刃。 王翠尖叫更甚刺耳,钟成也大惊失色地吼了起来:“钟璃你敢!” 钟璃冷冷一笑,手上的匕首缓缓往下压了下去,钟铁蛋的脖子上很快就多了一道不详的血痕。 刺目惊心。 王翠彻底慌了神,哭喊著抱住了钟璃的腿。 “钟璃你別衝动,你先放下刀,有啥话咱们好好说啊!铁蛋是你唯一的弟弟,钟家可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了,他不能有闪失啊!” 钟成也不敢叫骂了,惶惶地说:“钟璃你撒手!你要是敢伤了我儿子,老子就跟你拼了!” 钟璃被气得笑了起来。 冷笑讥讽。 “跟我拼了?你凭什么?” 看钟成说不出话,钟璃眼里冷光锐利得让人畏惧。 “你信不信在你爬到我跟前之前,我就能把他脖子上的这颗球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钟璃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人耳中却仿佛是万钧重锤。 眼睁睁地看著钟铁蛋脖子上流下了刺目的鲜血,王翠和钟成瞳孔震颤张大了嘴不敢出声。 钟璃眼里的不耐越发地明显,声音发沉。 “再让我听到一句难听的,我就拿你儿子的血来洗耳朵,別试图拿所谓的世俗规范嚇唬我,大不了就是大家一块儿死。” “我不好过了,谁也別想好过。” 看这几人都不说话了,钟璃缓缓收回了手里的刀,慢条斯理地说:“三日,最多再收留你们三日。” “三日后自行离开,期间不可再给我添乱,否则別怪我下手无情。”浑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 此时,钟璃显然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钟成惊惧愤怒过度一脸的横肉乱颤,赤红著眼珠子死死地盯著钟璃不放,却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激怒钟璃。 王翠衝过去抱著魂都被嚇飞了的钟铁蛋痛哭不已。 钟璃似乎是懒得再多看这些人一眼,说完转身就走。 房顶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听钟璃开门出去了,身影一闪从房顶上轻飘飘地跃了下来,赶在钟璃进屋之前从后窗翻了进去上床躺好。 钟璃进屋之前眉眼间的冷厉消散了个乾净。 进屋见莫清曄乖乖地抱著被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还没睡?” 莫清曄乖得不行,轻声说:“我想等阿璃回来。” 钟璃勾唇笑了,隨手將沾带著点点血跡的匕首塞到了个柜子里,说:“不早了,快睡吧。” 莫清曄不想睡。 钟璃上床后凑过去抱住了钟璃的腰,不解地说:“阿璃,那些人要在咱家住多久?什么时候才走啊?” 钟璃心里最后的那点儿不忍被钟成一家消耗了个乾净,没有像之前那样迴避莫清曄的问题,淡淡地说:“快了,没几日就会走了。” 看莫清曄面露疑惑,钟璃轻声说:“我之前答应让他们留下,只不过是不想让人死在自己眼前,能救人一命的时候,没必要视而不见。” 可她的一时不忍,並不是软弱退让。 钟璃闭上眼睛遮住了眼里的无奈,微不可闻地苦笑了一下。 “但是善良应该有底线,心软也不该成为让別人得寸进尺的理由。” “我本是想著等那人腿好一些后再让他们走的,可现在看来这个打算没必要,別人也不需要,所以还是早些离去得好。” 莫清曄不知在想什么,愣愣地有些出神。 他说:“我先前以为阿璃会让他们一直住下。” 钟璃顿时失笑:“怎么会?” 莫清曄哼哼著说:“她们不是说自己无家可归了么?” 钟璃曲著手指在莫清曄的眉心敲了一下,好笑道:“你想太多了,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这是她和莫清曄的家,不是別人的避难所也不是耀武扬威的地方。 暂时收留可以,长久住下,想什么呢? 莫清曄还想说什么,钟璃却没了心力应付。 她把好奇宝宝莫清曄摁进了被子里,说:“行了,赶紧睡觉,再废话就把你踹下去。” 莫清曄扭了扭身子,紧紧地抱住了钟璃,闭著眼睛缓缓睡去。 次日,也许是有了钟璃头一天晚上大发神威的威慑,钟成哪怕痛到满头冷汗也没敢再像之前那样叫嚷咒骂。 王翠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也没敢像前几日那样,打著给钟成补身子的名头肆意滥用厨房里的东西,只是做了最普通的麵条。 钟铁蛋作为命悬一线惊嚇最过的人更是连门都不敢出了,一整日都龟缩在偏房里没出来。 这天莫清曄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前两日就跟钟璃说过,他今日要跟李铁柱父子去山里进行为期三日的打猎。 冬日里山里的猎物少,进山能抓的猎物也少,基本上就是去玩儿。 李铁柱父子这次也是今年最后一次进山了。 他们事先跟钟璃说过路线计划,並且保证过不会有任何闪失,钟璃这才放心地收拾了东西,让莫清曄带著进宝和他们一块儿去了。 莫清曄不在家的时候,钟璃就在清点酒楼和王家庄的帐目。 王翠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钟璃在记帐。 王翠不识字,也不认识钟璃写的是什么。 可钟璃会写字算帐这个发现,就足以让王翠震惊到说不出话。 见王翠愣愣地盯著自己,钟璃狐疑地皱眉。 “怎么了?” 王翠匆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侷促又討好地笑著说:“你爹说晚上想吃饺子,我看厨房里面肉都有,就想著来问你一下,能不能……” “可以,想吃什么自己做,不用问我。” 虽然已经说了要將人赶出去,可这些人在的时候,钟璃还不至於连吃的都吝嗇不给。 王翠闻言鬆了口气,明明没什么说的了,眼睛却不住地往钟璃记的帐本上瞟,直到钟璃不耐烦了才悻悻地走了出去。 钟璃觉得王翠先前的眼神像是夹杂著什么,可想了一会儿没想出头绪,摇摇头不再多想继续记帐。 第258章 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与此同时,王翠神色紧张地回了偏房,凑近到钟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话,钟成的眼里立马一亮。 “你是说,钟璃会写字算帐?” 王翠点点头,又说:“当家的,你觉不觉得,钟璃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太对劲。” 钟成没领略到她的言外之意,阴沉著脸不说话。 王翠著急地嗨了一声,说:“你想想,钟璃打小连饭都吃不饱,哪儿来的机会识字学算帐?” “她那婆婆也是个恶的,自己都不会的东西怎么教她?” 越说王翠越觉得自己的话在理,咬牙说:“还有你仔细想想,她昨天那动静那速度,是一般人能有的吗?” “咱家铁蛋是个男人,却一下子就被她压制住了,前几天她打晕你的时候,大夫也说了,她竟然是个会武的!可钟璃哪儿会这些?!” 钟成常年被酒精腐蚀的脑子一下没回过味儿来,烦躁地说:“以前不会后来学了不就会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王翠急得不行,低声说:“哎你咋回不过劲儿呢!” “钟璃哪儿可能学会这些?她上哪儿学?” “我看她分明是中邪了!说不定那人压根就不是钟璃,不知是哪儿来的邪魔精怪占了钟璃的身子,故而才会像昨日那般骇人啊!” 王翠的话给钟成提了个醒,钟成下意识打了个激灵,瞪眼说:“你说的可是真的?” 王翠信誓旦旦地分析了起来。 “你想啊,钟璃之前啥性子?她敢那么跟你说话敢对铁蛋下杀手吗?她不敢!” “她敢无视人伦血脉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儿,你说为啥?除了中邪还能是啥!” 世人对精怪之事忌讳颇深,钟成听得心头髮毛。 第一反应就是如果钟璃真的中邪了,那这里可就不能再待了。 万一那精怪突然发狂要人性命咋整! 王翠听钟成急急地喊著要走,忍无可忍地拍了他一下,咬牙说:“当家的你糊涂啊!” 不等钟成嚷嚷出来,王翠就凑近了在他的耳边嘀咕。 一通密语后,钟成眼里闪现贪婪的幽光,嘿嘿笑著说:“你说的是,只要確定钟璃是精怪上身了,她势必要被烧死。” 届时只要钟璃死了,莫清曄又是个不顶用的傻子,这家里的东西,不都是他们的了? 钟成贪恋一上来,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催促著王翠赶紧去莫家村里打听打听情况。 王翠也激动得不行,急匆匆地去了。 不管钟璃是不是真的精怪上身中了邪,都一定要想法子將这个罪名扣到她的头上! 王翠挖空心思想往钟璃的头上扣屎盆子的时候,钟璃的心里隱隱翻涌著不详的不安。 原本应该在一个时辰清点完的帐目,整整弄了一下午也没弄好,中途还出错了好几次。 等钟璃耐著性子终於弄好的时候,天也黑了。 莫清曄不在,钟璃不想吃王翠弄的饺子,也没心思弄什么吃的,隨便对付了两口糕点早早地就睡了。 一整夜,钟家人毫无动静。 钟璃却睡得极为不安稳。 很少做梦的钟璃迷糊入睡后,做了一个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梦。 梦里的景象反覆只有一个。 莫清曄浑身是血地倒在了雪地里,无论她怎么叫喊都始终没有反应。 天色刚破晓,钟璃就从梦中惊醒,满头都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钟璃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无比后悔自己为何就受不住莫清曄的痴缠,鬆口答应让他跟著进山。 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钟璃才强定心神起了床。 推开门却发现昨天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 天空中飘扬著细碎的雪,地上也覆盖了薄薄的一片。 突然下起的雪和昨日夜里的梦境相称,钟璃心底那种说不出的不安越发强烈。 就像是下一秒,梦中的可怖景象就有可能成真了一般,让她坐立难安。 钟璃目光沉沉地看向莫清曄他们进山的方向,心里是说不出的担忧。 莫清曄,你可千万別出事。 与此同时,莫家村后的一处深山中,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从一个隱蔽的山口峡谷中,浑身浴血地衝杀了出来。 被人群围绕在中央的,就是让钟璃提心弔胆的莫清曄。 莫清曄身穿一身收紧的黑色短衫,面色冷凝得嚇人,唇色也透著不详的苍白。 他扭头看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问:“那些人呢?” 那人单膝跪下回应道:“刚刚的衝突中被杀死三十七人,活捉的十一人也已自尽,刀剑上並无身份標记,暂时无法確定来人身份。” “不过东西已经到手了,按您的吩咐,已经加派了人马送回京城,不出三日便可抵达。” 莫清曄疲惫地闭了闭眼,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原本站在不远处的一个黑衣人突然暴起朝著莫清曄冲了过来。 “主子小心!” “主子!” 莫清曄一惊之下下意识地挥剑抵挡,却还是被以亡命姿態衝过来的人扔出来的迷雾掩盖了个彻底。 屏息飞身退后,却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莫清曄感觉手腕上像是融入了个什么东西,心里一惊赶紧甩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扑过来的黑衣人已经被制服,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看向莫清曄的眼中透著无尽的恨意,明知要死,却癲狂地哈哈笑了起来。 先前跟莫清曄说话那人脸色发青地衝上来狠狠踹了那人一脚,將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狠声说:“你刚刚扔的是什么!” 那人神色癲狂嘴角浸出了乌黑的血跡,喉咙里也嗬嗬的明显是服了毒。 莫清曄强忍著不適厉声说:“卸了他的下巴!” 莫清曄的反应足够快,可也已经来不及了。 毒素入心脉,那人瞳孔涣散,显然马上就要没了气。 那人气息急促,死死地盯著莫清曄捂著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完了。” “南疆圣药蚀心蛊,一旦入体就再也无法拔除。” “蛊虫会一点一点地啃噬你的筋脉骨肉,每月十五都会让你痛不欲生,两年后你就算侥倖不死,也会变成痴儿……” 钳制著那人的黑衣人闻言惊惶大怒狠狠一刀砍下了那人的一条手臂。 那人却像是没了痛觉一般,哈哈地大笑著说:“祁驍,南疆圣蛊无药可解。” “我在黄泉路上等著你。” 第259章 杀猪太难了 钟璃的心神不寧持续到了第二天中午。 直到她亲眼看到莫清曄平安无事地跟著李猎户回来了,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才终於落回了肚子里。 李猎户看钟璃拉著莫清曄问长问短的样子有些好笑,打趣道:“哎,清曄媳妇儿这是不放心我们呢。” 钟璃苦笑道:“李叔,我哪儿是不放心您,我是怕清曄糊里糊涂地给你们添麻烦。” 李猎户乐了,言语中不乏对莫清曄的讚赏。 “清曄媳妇儿这话就是谦虚了,你家清曄小子机灵著呢。” “若不是他眼尖,我们也掏不著这窝野猪崽子,指不定就得空手回来了。” 钟璃听说还抓著猎物了,有些惊讶。 “你们去野猪窝了?” 莫清曄神秘兮兮的点头,眉眼间有点小骄傲。 李猎户神色越发自得,哈哈笑著说:“那可不,整整一窝小猪崽子都被我们掏回来了,铁柱在后头拉出来,回头我就让他把你家那份给你送来。” 似乎是怕钟璃不知道野猪崽子的难得,李猎户还说:“大的野猪肉糙,野猪崽子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都是你家清曄的功劳,回头野猪崽子做熟了,你可得好好给清曄多添两块肉。” 钟璃看李猎户再夸莫清曄的尾巴就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好笑得不行,忙不叠连连点头。 “我听李叔的,一定亏待不了他。” 刚从山里出来,还得了难得的猎物,李铁柱也忙著回家收拾。 把莫清曄送回了家,李猎户就急匆匆地走了。 没了外人,钟璃赶紧將莫清曄拉著进了屋子,细细地问他这两天的情况。 莫清曄从头到尾,只有进山出山的时候跟李家父子在一起。 其余时候都是假扮成他的下属跟著。 他哪儿能说得清楚细节? 莫清曄儘可能地含糊著说,生怕说得太细了跟李家父子说的对不上露了馅。 所幸钟璃满心掛念著的都是自己那个可怖的梦。 他虽然说不清楚,钟璃却也没怎么在意。 也许是刚从山里出来的缘故,莫清曄的脸色不太好,透著一股泛青的憔悴。 钟璃以为是在山里奔波所致,心疼得不行。 把人摁著泡了个热水澡,赶紧就给人赶到火炕上躺著。 莫清曄躺好后哼哼唧唧地抱著钟璃不撒手。 他把脸埋进了钟璃的腹部,轻轻地说:“阿璃,我想你了。” 钟璃不知他心绪复杂,佯装生气的样子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没好气地说:“知道惦记以后就別嚷著要出去。” 莫清曄一出门不在眼皮子底下,钟璃自己也没一刻能安稳。 钟璃觉得自己大概是老母亲综合症犯了,无奈嘆气。 “以后这样的事儿还是不能让你去了。” 不然她自己一个人在家,有可能自己被自己嚇死。 莫清曄闷闷地嗯了嗯,说:“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钟璃听了这才笑了,故意逗他。 “真不去了?” 莫清曄点头。 钟璃好笑不已。 “那若是日后反悔了,再来找我闹怎么办?” 莫清曄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复杂。 紧紧地抱著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只要我活著,我就再也不要离开阿璃了。” 钟璃听出莫清曄话中的凝重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皱眉。 “你怎么了?” 莫清曄茫然地抬头看著钟璃,像是听不得钟璃为什么这么问似的。 钟璃见他神色不像有异,稍微放心了一些。 “平日没事儿少说这种带死带活的话,不吉利。” 莫清曄憨笑著点头,毫无徵兆地仰头重重地在钟璃的唇上亲了一口。 “阿璃最好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恰巧门外就传来了李铁柱的喊声。 莫清曄似乎有点儿小激动,撑著从床上下来催促钟璃。 “阿璃快开门,肯定是李大哥送野猪来了!” 钟璃看他鞋子都没穿好就要往外窜,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站住收拾好了再出来。” 莫清曄討好地笑了笑去穿鞋子了,钟璃摇摇头去给李铁柱开门。 钟璃走了出去,莫清曄的笑意缓缓凝固在唇角。 他垂眼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一点红痕,耳边迴响的是那个杀手死前的诅咒,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门外的李铁柱当真是来送野猪的。 他们这次总共抓著五头小野猪,每一头都足足有四五十斤重,个顶个的膘实。 野猪崽子抓著的时候就杀死了,幸得好天气冷,耽搁了两天也新鲜。 李铁柱直接用骡车给钟璃拉了两头最大的过来。 钟璃见著了,当即就惊讶地嘖了一声。 “李大哥,这也太多了,我……” 似乎是猜到钟璃要说什么,李铁柱憨憨地摆摆手,打断了钟璃的话。 “旁的话弟妹就甭跟我掰扯了,这次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你家的便宜,若不是清曄兄弟我们也抓不著这些。” 不等钟璃说什么,李铁柱就扛著一头猪崽往院子里走。 “这些本就是清曄兄弟应得的,弟妹就別客气了。” 说话间,李铁柱已经很有行动力地將猪崽搬了进去。 钟璃想推辞来不及,只能看著眼前的肉山无声苦笑。 再好的东西,也架不住太多了是个麻烦。 钟璃试著跟李铁柱商量。 “李大哥,我家人少,这些肉得吃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回头坏了也算是浪费。” “要不这样,我留下一个,剩下的那个你拿回去,你看成吗?” 谁知一贯好说话的李铁柱坚决得不行,想也不想地摇头。 “那可不成,我家留了三个就是占便宜了,哪儿能占便宜没完呢?” 看钟璃实在发愁,李铁柱给她支招。 “眼看著就是年关了,弟妹將这些肉弄成腊肉香肠之类的,隨隨便便就能放上一年。” “再不行,实在是吃不了的,弄点儿出来卖,左右都浪费不了的。” 李铁柱似乎是怕钟璃还想推辞,把东西送到就走了,一刻也不肯多留。 钟璃看著眼前的两头猪崽,一个头瞬间两个大。 李铁柱送来的猪崽虽然是死了的,可是却是整的。 整个猪。 连毛带骨,完完整整半点不差。 杀鸡砍鱼,钟璃都不在话下。 可杀猪,哪怕是一头已经死了的猪,对钟璃而言还是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第260章 王翠花的恶毒阴谋 莫清曄出来的时候,正好就是钟璃抱著胳膊盯著猪崽发愁的时候。 莫清曄没想到李家人如此厚道,竟然能送来两头大的,也是微微一顿。 看莫清曄也像是被惊住了,钟璃哑然失笑。 “你来还是我来?” 莫清曄奇怪地啊了一声,不解地看向钟璃。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来什么? 钟璃存心逗莫清曄,故意说:“杀猪啊!” 看莫清曄呆住了,钟璃骨子里的恶趣味上涌,说得越发来劲。 “这猪虽然是死了的,可还得烧水褪毛开膛破肚,这都是活儿,我俩分分工,你看你想做什么。” 莫清曄的表情从空白变成了纠结,继而转向了挣扎。 死一样的沉默维持了很久,钟璃才听到莫清曄弱弱地说:“阿璃,我不会杀猪。” 杀人砍鸡都行,可杀猪…… 莫清曄是真的不会。 他甚至都没见过。 钟璃看莫清曄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心里乐翻了天,嘴上却故意逗他。 “那怎么办?我也不会。” 莫清曄苦瓜似的皱著俊脸,苦哈哈地说:“那怎么办?” 钟璃乐了:“是啊,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看莫清曄不说话了,钟璃故作痛心地说:“那要不这样,乾脆不收拾了,就这样吃吧。” 莫清曄的嘴角诡异地抽了抽,看向一脸认真的钟璃,挑眉:“就这样?吃?” 钟璃点头:“对,就这样吃。” 像是生怕莫清曄不能理解就这样吃是什么意思,钟璃还好心地给他解释明白。 “叫猪知道吗?就这样,在猪身上裹层黄泥,架在柴火上烤,烤熟了將黄泥扒拉开,直接啃。” 莫清曄看钟璃说得煞有其事的样子心里好笑,装作了为难的样子想了想。 片刻后才崩溃似的撞进了钟璃的怀里,闷闷地小声抗议。 “我不要。” 叫鸡倒是听说过,叫猪是什么鬼? 阿璃又欺负傻子不懂事儿。 钟璃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就不要呢?莫清曄你別不懂欣赏。” 莫清曄抱著钟璃的腰不住撒娇。 “我不,阿璃我不要。” 莫清曄仗著自己长得好看,撒起娇来可谓是毫无心理压力。 似乎是担心钟璃真的让自己去啃猪,莫清曄足足缠著钟璃痴缠了好一会儿。 听到钟璃改了主意后,才勉强同意鬆开抱著钟璃的手。 逗闷子逗完了,钟璃乐够了,开始琢磨正事儿。 这上百斤的猪肉这样放著也不是事儿。 再耽搁下去,气候再得天独厚,內里內臟不赶紧清理乾净也得坏了芯子。 钟璃让莫清曄去请村里的杀猪匠过来帮忙清理,自己在家赶紧烧火烧水做准备工作。 钟璃在厨房忙著烧水的时候,王翠神色匆匆地从外边回来了。 见著院子里的猪崽,王翠也嚇了一跳。 “哟,这哪儿来的野猪崽子?” 钟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村里猎户送来的。” 王翠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可目光触及钟璃的脸却鬼使神差地住了嘴,似乎还有点不敢跟钟璃对视。 钟璃见状狐疑皱眉。 王翠却说:“我还有事儿要跟你爹说,钟璃你先忙著。” 说完王翠就火急火燎地进了偏房,就跟身后有鬼在追,一刻也不愿多待似的。 钟璃心底泛起了淡淡的疑云,觉得王翠最近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自从两天前钟璃说了三天后他们就必须得走的话后,王翠就开始早出晚归地忙活了起来。 可她不是莫家村人,到莫家村也不过几日,也没有相熟的人,她在忙活什么? 钟璃拧著眉看向了偏房的位置,越发觉得这家人有情况。 钟铁蛋似乎是那天被她嚇破了胆子,这两日都未曾露面。 钟成也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著,半声没有哼唧。 这家人似乎老实得有点儿不寻常了。 难道是想明天赖著不走? 又或者是在打別的主意? 钟璃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王翠也压低了声音跟钟成说自己这两日在村里打听到的情况。 原来钟璃是在去年冬天才突然变得厉害的。 上了次吊抹了回脖子,钟璃就像是变了个人。 折腾著分了家不说,还倒腾著卖旧衣裳,承包了村里的林地,在林子里养了几百只鸡,盖起了青砖瓦房买了马车。 莫家村不少人都说,钟璃是死了一遭,鬼门关走了一趟,突然就清醒了。 晓事儿了厉害了。 可王翠却坚信,钟璃是中邪了。 王翠恨恨地说:“当家的你仔细想,哪儿会有人突然就那么厉害了?” “说不定原本的钟璃早就吊死了,现在的这个压根就是精怪上身了!不是精怪,哪儿有那么厉害的?” 钟成被王翠念叨这么多天也对钟璃被精怪附体一事深信不疑。 可精怪一事到底是没影可捉的,钟成心底还是有些迟疑。 “就这些,咋能认定你说的就是真的?” 王翠一咬牙,凑在钟成耳边嘀咕。 “我还去跟她婆家大嫂打听了,她婆家大嫂说,钟璃在家里还供养著鬼仙!” 钟成打了个激灵:“你说啥?!” 王翠信誓旦旦地说:“她婆家大嫂说了,之前她婆婆和小姑来家的时候拿了几个家里的铜钱,结果回去家里深更半夜的就闹起了动静,鬼气森森得浑身是血,嚇人的不行!” “闹鬼后,钟璃被叫去问过,她说那鬼仙是她供养的,还逼得她婆婆小姑在家抄了大半年的金刚经驱邪!” 王翠说起这事儿就忍不住面露得意,说:“她婆家大嫂还说了,她也觉得钟璃邪门得很,若是中邪这事儿能捅出来,她也是能作证的!” 有了人证,钟成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那这事儿指定就是真的了!那死丫头肯定是中邪了!” 王翠也是一脸的篤定。 “不是中邪还能是咋地?她婆家人也说了是这么回事儿。” “我都跟她婆家大嫂商量好了,等明日一早,我就去把人叫来,做法的先生也找好了,到时候,一碗黑狗血鸡血泼了,保管让那贱蹄子显出原型!” 更重要的是,只要確定钟璃中邪了,钟璃势必就要被拉去烧死。 那钟璃所说的三日之期不復存在,他们一家想在这儿住多久就能住多久。 这些房子马车银子林地,就都是钟家的囊中之物了! 第261章 莫二嫂通风报信 钟成听得激动不已。 想到莫大嫂说的钟璃家里供养著鬼仙,更是勒令钟铁蛋不准出去。 所有人必须得绕著钟璃走,怕被钟璃害了性命。 钟璃不知偏房里这家人策划著名什么阴谋,在院子里热火朝天地忙活著处理猪崽。 请来的杀猪匠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 来了后利索地带著自己的儿子开始动手,没一会儿就將令钟璃一筹莫展的猪褪毛开膛,砍成了一条一条的肉块。 忙活完天都黑透了。 钟璃想著人辛苦,除了应该给的一百文工钱外,还特意多给了一块肉。 猪下水什么的,也都让杀猪匠带了回去。 杀猪匠难得碰上这么大方的主顾,乐得合不拢嘴,哈哈笑著再三道谢才带著儿子离开。 虽然天色晚了,可钟璃看著屋子里这么多肉散乱放著也头疼。 索性就带著莫清曄,赶著招財分別给莫三婶和莫老二家送了一些过去。 无论什么时候,肉对农家人而言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更何况钟璃一送就是五斤实打实的肉,莫三婶不好意思推辞再三才收下。 钟璃和莫清曄走前,还执意往马车上塞了不少自己炒的生瓜子。 莫老二接了肉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翻箱倒柜地想找点儿东西给钟璃带回去。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二哥不用客气,这些放著我们也吃不了,二哥安心收著便是。” 莫老二红著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个劲地对著钟璃说谢谢。 钟璃正想走,莫老二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弟妹你先等等。” 钟璃好笑说:“怎么了?” 莫老二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苦笑著说:“你二嫂白日里就神叨叨地说要去找你,之前一直忙別的也没腾出空来。” “我原想著等她去给老太太送饭回来了再去找你的,不想你想来了。” 钟璃听完有些奇怪。 “二嫂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莫老二茫然地摇头,说:“她也没跟我说,就说是天大的事儿,弟妹若是没急事儿,不如就进屋坐坐等她回来吧。” 莫二嫂原本正趁著夜色往家走,一看门口停著钟璃家的马车就知道是钟璃来了。 她连手上挎著的篮子都顾不得放下,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弟妹!弟妹你在吗!” 坐著的钟璃看莫二嫂一脸的紧张神秘更是不解。 “二嫂,你这是怎么了?” 莫二嫂似乎也觉得难以启齿,拉著钟璃往角落里走了走。 確定不会有人听到自己的话后才急急地说:“出大事儿了!” 钟璃不解地皱眉:“二嫂说的是什么事儿?” 莫二嫂急得不行,语速飞快地说:“我今日回来给老太太送饭的时候,碰见了你那个继母来找大嫂说话!” 钟璃闻言眉眼间多了一丝微妙。 王翠跟莫大嫂有什么好说的? 她俩之前不是还差点打起来吗? 莫二嫂也觉得自己偷听到的內容难以入耳,一脸丧气地嗨了一声,才贴在钟璃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听清莫二嫂说的话,夜色中钟璃的瞳孔不明显地狠狠一缩,目光无端多了几分尖锐锋芒。 莫二嫂说著急得跺脚。 “糊涂!弟妹你糊涂啊!” “你那娘家继母哪儿是啥正派人!她早些年那样祸害你,你管她的死活好心收留她做甚?!” “你看现在好心反被狗咬一口,她还在村里四处打听你的事儿,造谣说你被精怪上身了,这不是平白招惹晦气吗?” 莫二嫂不知莫家之前闹鬼的事儿,认定了这就是莫大嫂眼红害钟璃。 半点不信王翠说的话,此时脸上更是一脸的忿忿。 “我还听她跟大嫂说,明日就要带著先生去你家做法收了你!你说这都是啥事儿!” 莫二嫂白日里听说了就想著去找钟璃。 可莫家老太太跟抽了疯魔似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也躺在床上一个劲地哼唧著不让走。 耽搁到这会儿,莫二嫂急得头上的冷汗都出来了。 “我还听到大嫂跟你那继母说,只要明日她请的先生到了,大嫂就去帮她作证,说你是真的中邪了,还要想法子让先生烧死你!” 看钟璃神色不明地不说话,莫二嫂急得不住跺脚。 “你愣著干啥啊!” “弟妹你人机灵脑子好使,你赶紧想想法子,怎么避开这桩祸事才是要紧啊!” 世人迷信鬼怪之说,对精怪鬼神之类的说法更是深信不疑。 不管钟璃是人还是精怪,一旦沾染上这事儿,就算洗清了清白,名声也会不可避免地受损。 届时旁人看钟璃的目光总会透著异样打量。 万说不清了,那可是要命的大事儿! 跟莫二嫂的焦急相比,钟璃镇定得仿佛不似常人。 莫二嫂看她不吭声,以为她是嚇坏了,六神无主之下下意识地开始帮钟璃想法子。 “要不这样,今儿趁著半夜,你赶紧带著老三走,甭管去哪儿,先离了莫家村再说。” “等那什么先生走了,你再回来,到时候再想法子將你家里的搅屎棍赶走就成了!” 原本出神的钟璃听了莫二嫂的话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莫二嫂看她笑了,更是满头雾水。 “不是,这是要命的大事儿,你笑啥啊!一个弄不好可是能要了你的命的!” 钟璃看著急上火的莫二嫂心里一暖,安抚似的拍了拍莫二嫂的手,说:“二嫂別急,我有法子。” 莫二嫂愣住了:“啥法子?啥法子都不好使我跟你说!” “你现在赶紧走才是正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歹人害你性命啊!” 钟璃无声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 “我这个时候走了,才真是心虚了怕了,证实了那些人的话了。” 只怕她这时候走了,不用等到明日,莫家村就会流传出她確是精怪附体,心虚跑了传言。 那时候才是真的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莫二嫂也回过味儿来了,急得不行。 “那可咋整?” 钟璃轻飘飘地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说:“既是来找我的,我等著便是。” 她倒是要看看,是什么降妖伏魔的先生能这么厉害。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翻涌著的暴躁,轻声跟莫二嫂交待。 “二嫂,这事儿谢谢你告诉我,不过这事儿你就別再跟別人提了,知道吗?” 莫二嫂本就是个没主意的,此时听了钟璃的话更是找不到说的,只知道一味地点头。 莫二嫂实在是不放心,又拉著钟璃叮嘱了好一会儿才放钟璃走。 第262章 我说,君无戏言 钟璃神色如常地回了屋子,带著莫清曄跟莫老二告辞。 他们走后,莫老二奇怪地问莫二嫂:“你拉著弟妹都说什么呢?先前老三一直想出去听,我好不容易才拦著的。” 莫二嫂动了动嘴皮子,转念想到钟璃的话,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好气地瞪了莫老二一眼。 “老三跟个孩子似的你都拦不住,你还能干点儿啥!” 莫老二无端被吼了一通,一脸莫名其妙地看著莫二嫂气急败坏地走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回去的路上,莫清曄忍不住好奇,不住地向钟璃打听莫二嫂都跟她说了什么。 钟璃本不想让莫清曄知道这种阴晦事儿,怕嚇著他。 可转念一想,明日若是真的闹起来了,肯定也是瞒不住的。 钟璃斟酌了一下词汇,努力用一种轻鬆的语调跟莫清曄閒聊。 “明日咱们家里可能会来几个陌生人,你到时候记得什么都听我的,乖乖在屋里待著,知道吗?” 莫清曄狐疑地皱起了眉。 “陌生人?什么陌生人?阿璃也不认识吗?” “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来咱家?” “可以不让他进去吗?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 钟璃还没说话,就被他砸过来的一连串为什么问得头大。 钟璃无奈嘆气,说:“是我也不认识的人,可是咱们拦不住他们进去。” 莫清曄的眼里多了一丝戾气:“是坏人吗?” 钟璃微微一顿,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 “的確是不太好的人。” 一群居心叵测打著装神弄鬼的名號来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钟璃自己也不清楚明日的戏码是什么,也没法跟莫清曄细说。 她只是说:“反正明日家里可能会有一点儿乱子,你乖乖听话,不准隨便发脾气,一切听我的,记住了没有?” 莫清曄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可钟璃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跟莫清曄交待好了,钟璃才悄悄地鬆了口气。 回家后碰上在厨房里做饭的王翠,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神色如常地打了招呼。 等王翠端著吃的要走,她才凉凉地提醒了一句。 “明日就是第三天了,你们记得早些將行李都收拾好,早些离去。” 王翠的脸上闪烁过一丝狰狞,在被人捕捉到之际又换作了唯唯诺诺。 “好,我知道了。” 王翠背对著钟璃匆匆回了偏房,狠狠咬牙:“囂张个啥劲儿?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钟璃在厨房里慢悠悠地用新鲜的野猪肉做了顿饭。 两人吃了饭,亥时末才收拾著睡下。 钟璃心里想著莫二嫂的话毫无睡意。 莫清曄也睡不著,烙饼似的抱著钟璃的腰不住地磨蹭。 钟璃实在是没法子了,教训似的打了莫清曄的胳膊一下。 “不好好睡觉,折腾什么呢?” 莫清曄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不太高兴。 “阿璃,我睡不著。” 钟璃好笑:“睡不著你在想什么呢?嗯?” 莫清曄用力在钟璃的腰上蹭了蹭,低声说:“我怕。” 钟璃惊讶挑眉。 “怕什么?” “我怕阿璃不要我。” 怕他体內的蚀心蛊蚕食心智让他真的变成痴儿,忘了钟璃。 更怕无药可解,等他死后,钟璃就忘了他。 这种可能哪怕只是稍微想一下,莫清曄都几欲发狂。 他勒著钟璃腰的手越发用力,险些將钟璃勒得断了气。 钟璃没好气地轻轻踢了他一下,凉丝丝地说:“所以你是想在我不要你之前,先將我勒死吗?” 莫清曄的手稍微鬆开了一些,鬱闷得不行。 “我才捨不得阿璃死。” 要死的人,是他。 钟璃难以理解莫清曄突然的伤春感秋,无奈地嘆了口气。 “我不会不要你的,可……” 听出钟璃的迟疑,莫清曄眸光狠狠一沉,不依不饶地问:“可是什么?” 钟璃苦笑了一下,隱没在黑暗中的脸上沉浮著不自知的迷茫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声说:“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我不是人,是鬼怪上身精怪附体。” “你到时只怕是怕我怕得半步不肯靠近,恨不得让人赶紧將我拉出去烧死才好。” 这是钟璃听了莫二嫂的话后,唯一的担忧。 莫清曄心智纯稚,性子单纯。 这样的性子对鬼怪一事更是深信不疑,喜欢得纯粹,恨和怕也来得纯粹的锐利。 钟璃不可避免的设想。 明日过后,饶是自己粉碎了王翠的阴谋,莫清曄又会怎么看自己。 他会是什么態度? 是害怕? 还是避之不及? 又或者,是厌恶排斥?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让钟璃感觉自己的心口像压著一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 她恍惚之际,肩上突然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 钟璃吃痛之下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说:“莫清曄你是进宝上身了吗!” 好好的怎么还咬人了呢! 莫清曄没鬆开自己的嘴,唇齿间迷恋一般地摩挲著钟璃的皮肉。 声音还略带含糊,听起来却无比的令人心安。 他说:“我永远都不会怕阿璃。” 无论你是什么。 是神是鬼,又是人是谁。 永远不怕。 钟璃听完笑得弯了眼睛。 “此话当真?” 莫清曄闷声轻笑。 “君无戏言。” 虽知道莫清曄並不清楚其中利害,可得了莫清曄这么一句话,钟璃的心里还是安定不少。 她习惯性地將手放在莫清曄的后背拍了拍,温声说:“睡吧。” 莫清曄轻轻地嗯了嗯,抱著钟璃闭上了眼睛。 半夜过后,莫清曄看钟璃睡熟了,手指飞快地在钟璃的颈后轻轻地点了一下。 钟璃闷哼一声后歪著脑袋沉沉地睡去。 莫清曄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翻窗进了屋后的林子。 莫清曄掏出个哨子吹了一下,很快跟前就多了个跪著的黑影。 “主子。” 莫清曄闭了闭眼,沉声说:“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在莫家时,夫人知道了什么?” 黑影平时就负责收集莫家村的动静,闻言飞快地向莫清曄匯报起了王翠的举动。 莫清曄听完眼里阴鬱一片,暴怒甚至將他的瞳孔映得赤红几要滴血。 “他们找死!” 第263章 紫微天福降,恶星不临 莫清曄压抑不住暴虐挥手一掌,身旁一颗碗口粗的树干应声而断。 黑影见状眼中多了些许焦急。 “主子,您现在不能轻易动武,真气引动会加速您体內的蛊虫游走,您……” “闭嘴。” 莫清曄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黑影心里再急,见此情景也不敢再轻易出声。 过了一会儿,莫清曄突然说:“可查清了那所谓的先生是何人?” 黑影恭敬应声:“是相国寺的相国大师。” 莫清曄闻言,眼中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诧异。 相国寺是京城最具盛名的寺庙。 方丈相国大师更是號称当代第一活佛,传言中有能断生死命理之能。 京城中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皇家权贵,纷纷以能得相国大师一卦为傲。 只不过相国大师说命理天机轻易不可泄露,轻易不肯出手。 上一次在世人前露面,还是三年前他回归之际。 莫清曄初初回去,相国大师主动为他卜算了一卦,说他命中三次生死劫,现下尚有一劫。 若能得贵人相助,则可龙跃悬崖得新生。 若是不过,便是沙场残尸游魂无处回。 莫清曄虽然不信命理说法,可却不得不承认这位相国大师的確有些本事。 特別是那双眼睛,仿佛能勘破一切迷障,让人內心的阴晦无处可寻。 可相国大师在相国寺闭关多年轻易不出,怎会在这时候来了名不见经传的莫家村。 还受了王翠的嘱託? 相国大师的出现,绝对是莫清曄预料之外的事儿。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饶是心智坚定如莫清曄,此时想到相国大师的本事,再一想钟璃的异常,心底也不由得一惊。 莫清曄烦躁地说:“確定是相国本人?” 黑影点头。 “的確是相国大师无误,相国大师於十天前到南郡,此后在各个村庄游走,昨日刚到莫家村,此时正落脚在村长家中。” 莫清曄少有地乱了方寸,甚至脱口而出:“想法子將他弄走!无论如何,明日都不可让他现面!” 黑影为难地顿了顿,苦笑著说:“主子,这恐怕不行,相国大师虽是独身前来,可……” 莫清曄知道黑影想说什么,不耐地摆手打断了他。 相国大师除推算一能让人推崇外,自身的武艺更是深不可测。 莫清曄的武师傅號称天下第二。 可这排名第二的武师傅,却是相国大师手把手教出来的师弟。 想要强行將人弄走不是不行,可这样反倒是心虚落了下乘,可若是…… 莫清曄迟疑不决之际,知晓他为何心烦的黑影突然出声。 “主子,属下斗胆提一言。” 莫清曄皱眉:“你说。” “相国大师虽原因不明受了那王氏的嘱託,可相国大师的为人是值得信任的,绝不会做出指鹿为马的害人之事,也不会对夫人存祸心。” “与其赶走相国大师,让那王氏找更不靠谱的人前来,倒不如让相国大师前来一看。” 这黑影也是个不信王氏鬼话的,说起王翠对钟璃的污衊口吻更是不屑。 “相国大师跟您是熟识,明日见了,他势必会帮夫人说话,届时借著相国大师的嘴,夫人身上的污名无声自清,岂不是更好?” 莫清曄听了无声在心里苦笑。 若是钟璃的身上没有蹊蹺,他又何尝不想如此? 可如果…… 这时候想什么都无用,莫清曄愁眉不展之际阴沉地说:“安排人去將钟家的债主找来,单独断一条腿像什么样子,合该两条一起断了才相称。” 莫清曄挥手示意下属离开,自己飞快地折返回了家中。 他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著钟璃沉静的睡脸,无声呢喃:“阿璃,你究竟是何人?是何来歷?” 与此同时,落脚在村长家的相国大师负手站在院子里。 静静地仰头看著天空中明暗闪烁的星宿,眼里光暗沉浮。 村长年纪大了,睡不了多久。 鸡鸣之际起床,就看到白髮白须的大师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就连身上的布衣都沾染著些许水汽。 村长看大师神色肃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討好地上前笑笑。 “大师可是看出了什么不祥之兆?” 自从昨日王翠来访声称钟璃中邪后,村长的心里就始终觉得不太安定。 村长跟钟璃无交恶之处,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诬陷钟璃。 可王翠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样子,的確令人偏信。 再加上钟璃自上吊清醒后的確变了个样。 王翠说的多了,村长心里不由得也信了几分。 若不是中邪,又怎会脱胎换骨犹如换了个人? 村长生怕真是村里来了邪物,哪怕相国大师尚未答言,就已经忍不住了。 “今日去查看情况,若是有异,还望大师仗义执言,能给个处理的法子。” “莫家村人口眾多,生灵无数,若真的来了邪物,只怕是大事不妙啊。” 沉思中的相国大师被村长这一连串的话弄得微微一顿。 稍作迟疑后朗声笑了起来。 常年奉佛的相国大师身上自带著一股令人心安的佛性。 此时大笑起来,却无声中多了些许洒脱之意。 相国大师笑了,然后才对著不解的村长说:“老村长多虑了。” 村长疑惑:“大师此话何解?” 相国大师微微一笑,端的是高深莫测。 “据我观星所察,莫家村並无任何不祥邪物,一派祥和安定,乃是蒸蒸日上的徵兆,並无不好。” 看村长迷糊了,相国大师慢条斯理地说:“莫家村的確略有微变,可却是好的转变。” “只要踏踏实实地安心如此,日后莫家村必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村长闻言大喜,想到王翠的话又忍不住皱眉。 “那邪物一事大师怎么看?” 相国大师无声勾唇,淡淡地说:“世人人心不古,无稽之谈罢了。” 那人来路地位有异。 可却不是所谓的妖邪之物。 相国大师的目光重新投向翻出了鱼肚白的天际,慢声轻语,如同佛偈。 “东龙宿暗,南雀七起,紫薇天福於北降,恶星不临。” “那位爷的贵人,到了。” 天光大亮之际,王翠起床就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动往外冲。 钟璃看见了,却也当作没这回事似的,接著自顾自地在厨房做早饭。 没多久,钟璃家门口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人声喧杂。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暗芒,淡定地甩甩手上的水走过去把门打开。 大门口,以王翠为首聚集了一群村民,此时这些跟钟璃不相熟的村民看向钟璃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透著几分不善和警惕。 甚至还有原因不明的畏惧。 钟璃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语调讥讽。 “好大的阵仗。” 第264章 行成於思毁於隨 门外的確是好大的阵仗。 除了王翠还有围观的村民外,就连在偏房躺了三天的钟成也来了,躺在一块木板上被放在地上,正赤红著眼珠子盯著钟璃不放。 王翠身后站著的是同样一脸憎恶的钟铁蛋。 这一家三口,此时看向钟璃的目光都透著无尽的恶意。 除此之外,莫家人也来了。 莫大嫂家两口子挤在最前头不住探头,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身后是跟著老爷子的莫老二家两口子。 莫二嫂急得不住跺脚,紧紧地盯著钟璃生怕她真成了什么妖孽。 莫老二也是天亮后才知道咋地了,此时看著王翠一家的眼神几乎想要杀人。 莫老爷子神色不明地看著,嘴里的旱菸噗噗地冒著浓烈的白烟,一句话也没说。 大门口被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头围著,几乎是水泄不通。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莫清曄听见动静跑出来一看脸色就白了几分,眼底沉浮著的是说不清的寒意。 莫清曄下意识地將钟璃往自己的身边拉了一下,手刚伸出去,却被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手背。 钟璃轻声说:“別怕,没事儿的。” 王翠听见立马就呸了一声,吊著嗓子说:“大祸临头了还敢说没事儿!孽障你怕不是想得太好了!” 不等钟璃说话,王翠就变戏法似的换了一副面孔。 她著急得不行地对著莫清曄说:“姑爷你赶紧过来!你旁边这个根本就不是人!” “你再不过来,只怕是要被她害了性命啊!” 莫清曄听到这话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些许怒气,阴测测地看向王翠咬牙:“你说什么?” 王翠虽然被莫清曄的眼神看得心头髮怵,却还是坚持说:“她根本就不是钟璃!也不是你媳妇儿!” “原本的钟璃指不定早就被这个妖孽害死了!姑爷你別糊涂啊!” 莫清曄大怒不已,挣脱了钟璃的手就要衝过去。 “你敢污衊阿璃,我……” “莫清曄!” 钟璃死死地攥著莫清曄的手腕,平静的嗓音中莫名多了一股命令和压制。 “站住,你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 莫清曄脚步生生一顿,再看向钟璃的时候目光中透著说不出的焦急。 “阿璃,我……” 钟璃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清者自清,爭论无意义。” “听话就乖乖在我旁边看著,不想听话就进屋去。” 钟璃难得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和莫清曄说话。 莫清曄一愣之下,逼著自己將心口翻涌的怒火压了下去,保护神似的站在钟璃的身旁,警惕地盯著在场的眾人不动。 看莫清曄不动了,王翠似乎是有些急了。 扯著嗓子苦口婆心地喊:“姑爷!你咋这么糊涂啊!” “这人根本就不是钟璃!她的话你怎么能信呢?” 莫清曄无动於衷,王翠急得拍巴掌跺脚。 “姑爷,你……” “谁让你那么叫我的?” 莫清曄突然冷冷地打断了王翠的呼喊,面无表情地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么叫我?” 王翠大概也没想到莫清曄能当著眾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当即脸色就变了一下。 跟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精彩得不行。 王翠原想的是傻子好糊弄,鬼神一事只要一说出口,更会把莫清曄嚇住。 一来就先声夺人让莫清曄对钟璃的身份產生怀疑,然后就好办了。 可谁也没想到,莫清曄竟如此油盐不进,除了钟璃的话,旁的他谁也不信。 王翠恨恨地瞪了莫清曄一眼,跟木板上躺著的钟成隔空对视,一咬牙有了主意。 尖声大喊:“完了,莫清曄这是被这妖孽迷惑住了心智了啊!” 王翠说得煞有其事:“若不是被迷惑住了心智,又怎会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將钟璃的话当作圣旨?这不是失了智是啥!” 人群的莫二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没好气地说:“莫家村谁不知道莫清曄本就是个傻子,打小带来的痴傻,跟钟璃有啥关係?” “你这泼妇別是没话可说了故意找茬的吧!” 莫二嫂说著狠狠地呸了呸,咬牙说:“晦气!” “钟璃不知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么个恶毒的后娘!” “空口白牙的詆毁人是妖孽,你这老妖婆也不怕谎说得多了,日后下地狱遭报应,被拔舌头下油锅!” 王翠本就跟莫二嫂有过节。 莫二嫂这话一出,两人立马就针锋相对地吵了起来。 莫二嫂战斗力不菲,虽然声势王翠的大,可句句在理,懟得王翠好一阵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见王翠吵不过莫二嫂,躺在木板上的钟成立马咳了几声,抓著王翠的衣摆说:“你跟她嚷嚷啥!” “她跟这妖孽素来亲近,指不定也被妖孽操纵了心智,跟妖孽的同党有啥好说的!” 王翠陡然回神,不再理会莫二嫂的讽刺,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钟璃的身上。 钟璃一句话都没说,对上莫二嫂透著焦急的目光,忍不住微微一笑。 往日一些隨手的善意能换来莫二嫂今日的力挺直言,倒是不亏。 可见这世间也不全然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冰冷,静静地看向王翠。 “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们这一家子折腾这么一通究竟是为何,指责我是所谓的妖孽,你的依据又是什么?” “难道说,现在跟谁有过节就詆毁对方是妖孽,这也是可行的?” 王翠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恶毒,咬牙说:“我敢说你是妖孽,当然有我的凭据,我敢肯定,你绝不是钟璃!” 钟璃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戏謔挑眉。 “是么?” 似乎是被钟璃这种无所谓的態度激怒了,王翠的眼珠子都红了,愤怒之下更是字字有声。 “钟璃打小由我养大,十一岁嫁到莫家村,期间从未进过学,也绝不会有机会识字,可我问你,你算帐写字的本事从何而来?” 此话一出,钟璃总算是明白了那日王翠见自己记帐时候的古怪眼神从何而来。 钟璃没回答王翠的问题,无声地轻轻嘆气。 行成於思毁於隨。 疏忽大意,果真是要不得。 第265章 卖弄无知,愚不可及 看钟璃不说话,王翠更觉自己踩中了钟璃的把柄,声调越发高涨。 “还有,钟璃在家之时从未学过针线,我跟你婆家人打听过了,你嫁到莫家后,也从未学过。” “早些年虽能勉强做点儿绣活儿,也仅限於粗布麻衣,你那手不逊色於绣娘的绣工,又是从何而来?” 钟璃的沉默助长了王翠的气势,王翠掷地有声地一句句砸了下来。 “钟璃嫁到莫家多年,早年间一直默默无闻,后来虽然性情有变,却也只是泼辣蛮横,为何后来上吊一次被人救下来,就全然换了个人的样子?” “上一次吊抹一次脖子,就能无师自通会读书写字会绣做买卖了?那只怕天底下的绣娘秀才都不用苦练了,一人一条布带,都爭著抢著去上吊了!” 王翠转过身背对著钟璃,衝著人群大声说:“钟璃的婆家大嫂说过,当时钟璃上吊被救下的时候都没气儿准备操办后事了。” “可不知怎地,过了片刻钟人竟然又有气儿了!” “真正的钟璃必然在那时就已经过气儿没了,现在这个壳子里装著的,不知是哪儿跑出来的鬼魂精怪,占了钟璃的身子,在这人世间作孽呢!” 王翠声势逼人,字字锥心。 而且听起来仿佛都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人群中本还带有迟疑的人神色纷纷一变,看向钟璃的目光瞬间多了一股诡异。 莫大嫂见状,心里得意,忙不叠地插嘴。 “没错!当时钟璃救下来的时候我眼睁睁看著的,的確是没气儿了的,可不知怎地,后来人又活了。” 想到钟璃活过来后让自己吃的无数暗亏,莫大嫂一时忿忿。 “而且早前钟璃自己亲口承认过,她在这房子里供养了鬼仙!鬼仙是什么,我们常人闻所未闻,钟璃若不是精怪,又怎会知晓这样阴毒的法子?!” 有了莫大嫂的声援,王翠更是得意。 “据我所知,钟璃活过来后,自己过得火热,与其亲近的婆家气运却是大不如从前了。” “身体健壮的婆婆中风在床,应有好姻缘的小姑子被人辱了清白嫁得不如人意,莫家也是四分五裂成了一团,这不是吸別人家的气运来壮自己运道是什么?” “什么鬼仙?这分明就是鬼怪所用的妖邪之法!” 王翠洋洋洒洒地说完,看著钟璃,问:“孽障,事到如今,你可还有旁的话想说?” 钟璃沉默了片刻,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哪怕是看不上王翠的这种手段心思,钟璃也不得不承认,王翠的確是个人才。 能从这些蛛丝马跡中得出钟璃的壳子里换了人,这份心思的確不是常人能有的。 起码有一点她没说错。 这壳子里的人,的確是换了。 可那又如何? 她钟璃既然来了活了,就没打算隨隨便便让人重新弄死! 钟璃收敛了脸上的笑,目光平静地看向激动得脸都红了王翠,轻飘飘地问:“无话可说,那又如何?” 莫清曄闻言压制不住眼里的震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阿璃难道是要承认吗? 王翠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回答,当即就是一愣。 钟璃没注意到莫清曄紧绷的视线。 像是半点不受王翠的话的影响,慢条斯理地说:“我是死了一遭又活了,可那又能证明什么?” “婆婆病倒是被莫春所闹之事气的,莫春为何嫁得不好,內里因由是非对错,村里眾人也是有目共睹的,与我何干?” “至於供养鬼仙一事,那我就更无话可说了。” 钟璃轻飘飘地瞥了王翠一眼,要笑不笑的。 “你家供得灶神门神送子观音,我家就供不得鬼怪仙人了?这世间从未听说过,有哪条律法禁止我在自己家里供养什么神位仙人。” “难道就因为我信奉的神不是你信仰的,我就是大逆不道山精鬼怪了?” 看王翠涨红著脸说不出话,钟璃面露不屑,口吻讥讽。 “至於你说我为祸人间,那我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 “我钟璃在莫家村为人行事不说尽善尽美,可也绝对算得上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从未害过谁起过歹意。” “我做买卖做生意,因此莫家村眾人受我恩惠得的好处更是不少,我害了谁了?谁因为我倒霉了?” 钟璃说著还看了明火执仗帮著王翠的莫大嫂一眼,苦涩一笑。 “至於大嫂所说我影响了莫家的运势,那我就更难以苟同了。” “二哥二嫂也是莫家人,他家怎地没像大嫂所说那般困穷潦倒?莫家村零散几百人,又怎不见受我祸害影响变得困窘?” 看莫大嫂一脸不服气没了话,钟璃淡淡地总结了一句。 “大嫂不思己身,惫懒不勤,反倒是將运势一事归结於虚无縹緲的运势一说,这样行事说话,只怕是过於偏颇,有失妥当。” 王翠没想到钟璃如此情形下还能冷静反驳,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指著钟璃就说:“那你如何解释自己突然会的那些本事?!” “我还从未听闻过有谁死了一遭就无师自通能耐了的事儿!你不是鬼怪附体是什么!” 再三听王翠以鬼怪指责自己,钟璃面露不悦。 她冷冷地看著王翠,口吻玩味又微妙。 “你不过一阶乡野村妇,此生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会远出县城,自身见识短浅,底蕴浅薄,知道的少也不足为奇。” “可你也不该张口闭口便是鬼怪之言,这样除了暴露你自身的无知徒惹人笑柄,毫无用处。” 沉默了太久的钟璃像是突然想说话了一般,语调不紧不慢的,却声声淬毒句句扎心。 一字一句,都化作了无形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王翠的脸上,声声脆响。 “古往今来並不缺乏大梦清醒之例。” “边藏活佛百年代出,唯一的择选標准便是一梦知天机地理,通古博今。” “边藏和本朝典籍中更是记载无数个例,说的都是一死活后梦中清醒之例,这些人清醒后无不受到世人大肆宣扬吹捧,更有圣人叠出,於自身造诣不菲流芳百世。”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似嘲似讽:“那按你所说,这些圣人名士,皆是鬼怪之流了?” 钟璃本不想说这样的话,免得村门捕风捉影地传出更不靠谱的谣言,届时自己就算是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惹来麻烦。 可王翠抓著她无师自通一事不放,今日若是说不清楚,只怕来日的麻烦更多。 在一片死寂中,钟璃无声地勾了勾唇。 “我本不想对你的无知愚昧做评,可你非要將自己的愚蠢当作本钱在人前卖弄,实在是……” “愚不可及。” 第266章 江湖骗子有真本事 钟璃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痛哭崩溃。 可就是这种不疾不徐的语调,不喜不怒的態度,更让人信服无法生出反驳之意。 这时候不少来围观的村民都动摇了。 钟璃所说不假。 她在莫家村並未害过任何人,相反,莫家村人因为她做买卖一事还得了不少好处。 村里的小菜每日都能卖个好价格,村里无用的林地换了银子。 平日里谁家有点儿啥急事儿著急来借马车,钟璃也从不拒绝。 跟钟璃关係亲近的几家,更是日子一日比一日火热,不像是被鬼怪祸害了,倒像是被福星眷临。 这样的人,能是妖孽祸害? 见眾人神色迟疑,王翠急得头上冒汗。 在木板上躺著装死的钟成也终於按耐不住了,扯著嗓子说:“放屁!” “你若不是妖孽附体了,你敢如此待自己的亲爹敢害亲弟性命?!” 钟璃微微皱眉,看钟成的眼神像在看狗屎牛粪。 “我害你?” “你的腿是我打断的?是我逼著你去赌钱的?还是你儿子已经死了?” 看钟成气得说不出话,钟璃面无表情道:“既然都没有,我怎么害你了?” 听钟璃咒钟铁蛋死,王翠气急之下彻底疯了。 梗著脖子不管不顾地喊:“不可能!你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 “你说的那些谁也没听说过,谁知道是不是你信口胡诌的瞎话!我不信!” 她狰狞著面孔指著钟璃,大吼道:“你必然就是被妖孽附体了!” “今儿我一定要请大师烧死你这个孽障!一定要烧死你!” 钟璃连看都懒得看疯狂的王翠一眼,抱著胳膊靠在门框上。 撇撇嘴,不咸不淡地说:“是么?那你请的大师人呢?” 王翠正赤红著眼珠子四处喊大师的时候,钟璃无声地呵了一声。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笑话。” 钟璃认定王翠口中的大师是江湖骗子。 想著那人到这会儿都没露面,只怕是见势不对早就跑了。 心里对这所谓的大师半点不在意。 莫清曄却是在王翠四处叫嚷的时候,瞳孔不明显地缩了一下,绷紧的脊背看起来像是有些紧张。 又像是在担心什么。 搞定了大头的钟璃心下放鬆不少,见莫清曄神色凝重,忍不住戏謔地吹了一个口哨。 “莫清曄,你在怕我?” 莫清曄哭笑不得地看著这时候还有心情逗自己的钟璃,无奈地说:“我为何要怕你?” 钟璃笑眯眯地不说话。 莫清曄好笑:“难不成阿璃要打我?” 钟璃却像是觉得莫清曄这个提议不错似的,心情不错地说:“你这样要求可以满足,一会儿把狗屎扔出去了,关上门就能打你一顿。” 莫清曄听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紧紧地拉著钟璃的手,半刻不肯放开。 王翠喊了半天,她口中的大师也没出现。 钟璃实在是没了耐性,对著神状疯癲的王翠抬了抬下巴,说:“你有完没完?” 王翠像个疯子似的,瞪著眼珠子大喊:“闭嘴!妖孽你闭嘴!” “等我將大师请来,定能让你显出原型!” 钟璃敷衍十足地撇嘴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大师?哪儿呢?” “你说的大师,该不会是被我身上的鬼怪之气嚇得不敢出来了吧?” 钟璃的话音落下,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含笑的声音。 “夫人在找的,可是贫僧?” 这人的话音落下,莫清曄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几分。 钟璃下意识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看到的是一个穿著藏蓝色布衣的和尚。 和尚白眉白须,头顶光亮戒疤因年岁久远的缘故微微发白。 没有钟璃想像中的虚偽可憎。 老和尚眉目慈善双眸含笑,漫步走来的时候,身上自带一股令人心静的沉稳气度。 隱隱还能闻到空气中带著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火之气,空灵寂寥。 可他的那双眼睛钟璃只看了一眼,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前世常年游走生死边缘的本能,让钟璃不得不对眼前这个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另眼相看。 这人若不是道行高深的骗子,那只怕真有几分本事。 钟璃缓缓站直了身子,不自觉地收了之前的漫不经心之態,心里慢慢地多了一丝戒备。 莫清曄半个身子藏在钟璃身后,死死地盯著走近的和尚,手里紧紧地攥著一个小巧的哨子,暗自轻身提气。 若是这老和尚敢胡言乱语,他立马就杀了他带著钟璃离开这儿。 王翠终於將大师喊出来了,激动得不行。 扑过去抓著大师的衣摆,指著钟璃就喊:“大师!那个妖孽就是她!” “你快收了她!快啊!” 钟成也撑著从木板上坐了起来,指著钟璃喊:“没错就是她!这就是那个占了我闺女身子的妖孽!” “大师快动手烧死她!快!” 老和尚对这些人的喊叫无动於衷,站著没动,隔空和钟璃平静对视。 那看似平和的目光,仿佛夹杂著看透人心的锐利,让钟璃心里陡然一惊。 钟璃默不作声地將手绕到了身后,似笑非笑地一挑眉,轻问:“这位便是她所说,要来收服钟璃的大师?” 相国大师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对著钟璃示意了一下,语调和缓。 “夫人此言差矣。” “贫僧之所以现面,只是不赞成夫人妄自菲薄,自污是妖孽鬼怪之流罢了,並无他意。” 钟璃没想到老和尚会这么说,少有的愣住了。 正疯狂喊叫的王翠钟成也惊呆了。 莫清曄也忍不住面露惊讶。 王翠难以置信地尖锐著嗓子说:“大师!这分明就是个妖孽啊!你咋能这么说!赶紧烧死她啊!” 相国大师面目平和,丝毫不受王翠的影响。 “世间本无鬼怪之说,这位夫人更不是你所说的妖孽之流,施主过激了。” 似乎是不想再让王翠无理取闹,大师轻言慢语道:“世间鬼怪无形无根,却存於人心阴暗之处。” “施主今日之举,无论因由为何,妄图借流言压迫害人性命便是不仁,身为长辈,心思阴毒,便是不慈。” 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又对著王翠说:“这位夫人好心收留,换来施主如此回馈,难免让人心寒了。” 钟璃打死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老和尚上来就帮自己说话,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神。 可虽然老和尚是帮著自己的,钟璃心里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特別是在老和尚看过来的时候,钟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一般紧张。 为何我会觉得他能勘破我的来歷? 这是错觉还是真的? 第267章 你说的对,钟璃真的死了 钟璃少有心慌之下,沉默著一言不发。 王翠绝不会想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师来了后会是这种反应,大惊之下下意识地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倒在地上就开始撒泼。 哭的喊的,都是这大师被钟璃收买了,故而才为这妖孽说话,扬言要村民们一起上,將钟璃和被收买了的大师打死。 钟成激动得脸都成了猪肝色,不住地拍打著身下的木板,嚷著说钟璃应该去死。 莫二嫂本就不信钟璃是鬼怪之类的浑话,此时见得了大师的肯定,心下更是没了顾忌。 听王翠骂得不像样了,推开人群往前就跟王翠对骂了起来,言语中不乏对钟璃的维护。 其余看热闹的村民先前对钟璃的话就信了大半。 此时又得了大师的解释,立马就倒向了对自己多有益处的钟璃,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讽刺起了钟家眾人。 更有甚者喊著要將钟家人赶出莫家村,打一顿为钟璃出气討公道。 钟铁蛋自打前几日被钟璃嚇了一通,至今都浑浑噩噩地不敢吭声。 被村民迁怒了,神思恍惚之下竟然惊慌失措地倒在了地上,两眼无神地大喊了起来。 “我啥都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 “是他们!” 钟铁蛋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惶恐惧。 指著王翠和钟成说:“这一切都是他们策划的!他们想要烧死钟璃霸占钟璃家的財產……” “別杀我……”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做的……” 钟铁蛋此言一出,场面立马就炸开了锅。 钟璃是鬼怪一说不洗自清。 莫家村村民群情激愤,叫喊著就要打死这家居心叵测的恶人。 钟铁蛋惊恐过度之下竟然抽搐著晕了过去。 王翠和钟成打死也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是亲生儿子揭了自己的老底。 两人气得指著昏迷过去的钟铁蛋咒骂了起来,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对钟铁蛋的宝贝模样。 钟家三口自乱阵脚,这一出捉鬼大戏,彻底成了一场无疾而终的闹剧。 最后是村长出面维持住了情况,顺带著还主动替钟璃做了主。 村长也觉得自己之前误信了王翠的话对不住钟璃,此时处置起钟家三口更是下手狠辣无情。 “清曄媳妇儿,按理说,这是你娘家人,我不该插手。” “可他们在村里肆意散播谣言试图害人性命,其心可诛。” “按规矩,理应將人赶出莫家村,永不许再踏进莫家村一步,这样处置,你可有意见?” 钟璃神色不明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自嫁给莫清曄就算不得钟家人,他们也跟我毫无干係,村长按规矩处置即可。” 村长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身隨意点了几个青壮男子就说:“你们將他们赶出村去!” “从此,莫家村再不许再这几人踏足!敢违背的,莫家村村民见了皆可对其进行驱逐!” 王翠和钟成见阴谋败露要被赶出去,立马就慌了神。 慌乱之下,竟然还想著找钟璃求情哭求。 “钟璃!钟璃你不能將我们赶走啊!” “你爹这样,我们被赶出去就只能去死了啊!” 看钟璃不说话,王翠哭著衝上去抱住了钟璃的腿,不住哀求。 “这次是我鬼迷心窍干了错事,可我们是你嫡亲的家人啊!你难道就忍心眼睁睁地看我们去死吗?” 在被赶走的威胁下,钟成也忘了自己先前的可怖嘴脸,仓惶著喊:“钟璃,我可是你亲爹!” “你可是我生的种!你要赶我走,那就是要害死我!” “你害死亲爹,这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钟璃听著耳边的嘈杂,突然感觉到一股无言的疲惫。 她看著眼前哭求的钟家眾人,无声地在心里和那个早已死去的钟璃说了声对不起。 我借你的身子重活一世。 本想善待你的家人,可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 若你真有余知,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抱歉,我想对我狠下杀手的人,並不值得任何同情。” 钟成狠狠一顿,意识到钟璃的话是什么意思,立马面红耳赤地指著钟璃咒骂了起来。 其中言语种种不堪入耳,连修身养性多年的相国大师都不禁微微皱眉。 王翠也如丧考妣地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眼泪鼻涕混合著尘土,狼狈得半分找不到先前跋扈的影子。 钟璃垂下了眼帘遮住眼里的复杂,对著村长说:“村长,他们在我家中尚有一些东西,可否让人稍待片刻,我將那些东西收拾好后再送他们离去。” 钟璃此举可谓是仁至义尽,村长自然说不出別的。 钟璃转身进了屋子。 往常像小尾巴似的跟著钟璃的莫清曄却跟脚下生了钉子似的,站著一动不动。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相国大师的身上。 也许是感受到莫清曄的目光,相国大师对著他微微頷首,眼中儘是说不清的意味深长,甚至还有几分戏謔。 莫清曄呼吸一窒,在暗处狠狠地剜了老和尚一眼,抿紧了唇角不吭声。 不消片刻,钟璃將钟家三口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了带出来,放在了钟成的跟前。 面对著钟成不住口地咒骂,钟璃始终很平静。 末了,钟璃拿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了钟成的脚边,口吻平静。 “这是我最后能给你们的,此后钟璃和钟家一脉再无干係,各人生死自负,恩断义绝。” 钟成著急去抓银子,又心急想要去骂钟璃,手忙脚乱之下,挣扎著从木板上摔了下来。 断腿被压住了,疼得险些当场就晕了过去。 原本失魂落魄的王翠见著银子,激动得嗷了一声扑了过去,却左脚绊右脚將自己绊倒著跪了下去,正正跪在钟璃的跟前。 钟璃见状,微微俯身,看似是將王翠扶起,实则是在王翠的耳边轻语。 “你说的其实是对的,原本的钟璃的確早就已经死了。” “而她,就是被你们这些人害死的,你们所有人,都应该是凶手。” 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可惜,就算你知道了说出来,也永远都不会有人再相信你了。” 王翠瞳孔震颤,浑身僵硬著被钟璃扶了起来…… 好不容易站直了以后,王翠却突然情绪失控狠狠地推了钟璃一下。 她瞳孔剧烈颤抖,因为过度惊惧,脸上刻薄得几乎只剩下了麵皮的五官彻底扭曲成了一团。 狰狞得恍若误入人间的恶鬼一般骇人。 “鬼啊!” “你是鬼!” “你是鬼!” 没有人听到钟璃跟王翠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王翠在刚刚到底知道了什么。 所有只看到王翠將好心的钟璃推得险些摔倒,情绪彻底失控指著钟璃说一些不明所以的胡话。 莫清曄急急地上去扶住了钟璃,看向王翠的目光几乎恨不得杀人。 钟璃摁住了莫清曄暴怒的手,神色晦暗不明地嘆了一口气。 “罢了,让她去吧。” 第268章 敢问夫人,今生所为何来? 得了钟璃这话,早就忍无可忍的莫家村眾人纷纷上前,將失了神志的王翠架著上了刚刚才赶到的李铁柱的骡车上。 隨即又粗暴地將晕死过去的钟成和钟铁蛋也抬了上去。 李铁柱刚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难看得惊人。 他不用村长交待就说:“村长放心,我一定將人拉出去扔得远远的!” 李铁柱和几个主动摁著王翠的青壮年赶著车走了。 其余围观的人也纷纷散了。 走前还有几个平日里受过钟璃恩惠的人,满脸惭愧地上前跟钟璃赔不是。 不等钟璃说话,就一脸愧色地走了。 莫大嫂家两口子先前跟著污衊了钟璃一通。 眼下见势不对,赶紧跟著人群跑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送走了这些人,刚刚还人满为患的门口立马就清净了许多。 莫老二家两口子鬆了口气,跟钟璃说了不少安慰的话。 莫二嫂先前帮钟璃出了气不说,还不放心一个劲地叮嘱钟璃。 “弟妹下次可別再轻易心软上当了,人心坏起来简直没边儿。” “日后再碰上这样泼皮无赖,弟妹若是打发不了的,只管上我家来找我,我帮你骂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之前混乱中帮著钟璃说了几句话的莫三婶也说:“是啊,太心软了可立不住门户,清曄媳妇儿你日后可得拿出点儿性子来,这样下去不行。” 钟璃感念他们的好意,低声道谢后亲自將人送了出去。 最后剩下没走的,就只有不请自来的老和尚了。 钟璃一对上这老和尚仿佛什么都知道的眼睛,就不自觉地心里没底。 她搞不清楚这老和尚的来意,见四下人都走了,老和尚却像脚底下生根了似的不动。 只得硬著头皮上前说:“先前之事,钟璃多谢大师仗义执言。” 相国大师微微一笑,像是看不懂这里眼中的戒备似的,轻言道:“既是谢我,为何不请贫僧进屋一坐?” 钟璃意外地愣住了没说话。 莫清曄却按耐不住皱眉插话道:“家中有事不便待客,大师为何不改日再来?” 钟璃有些意外莫清曄会如此排斥这来歷不明的老和尚。 不过莫清曄这话恰好合乎她的心意,立马就做出了为难的样子。 苦笑著说:“家中如今確有不便,大师若是有空,不妨改日再来,届时钟璃必定扫榻相迎。” 相国大师看著眼前睁眼说瞎话糊弄自己的两人,忍不住轻声失笑。 “那贫僧改日再来,夫人確定自己仍在此处?” 钟璃…… 不,我不在。 钟璃见死活不肯走的老和尚头都大了一圈。 正想到底应该怎么给这人弄走的时候,老和尚却说:“其实贫僧今日冒昧前来,只是想问夫人几句话,望夫人能解惑一二。” 钟璃心生不妙,抿了抿唇。 “大师所问何事?” 相国大师垂眉一笑,轻语若喃。 “佛曰前世今生离乱帐,往世浮屠理不清。” “敢问夫人,远道而来所为何人?所为何事?” 钟璃悚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钟家所在牛尾村距莫家村不远,绝谈不上远道而来。 老和尚话中意有所指的远道而来,瞬间在空中化作无形的铁钳,重重地遏制住了钟璃的呼吸。 那一瞬间钟璃的感觉仿佛是自己所有的偽装都被眼前的人一眼看穿。 包括她最大的秘密…… 不善盯著老和尚的莫清曄闻言也是不由自主的一惊,下意识地攥紧了拉著钟璃的手。 相国大师像是感觉不到钟璃眼中的惊惧一般,语调依旧不疾不徐的,带著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道。 “敢问夫人,此生为何而来?” “前生为何而去?” 话说到此,钟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知自己在老和尚眼前没了秘密,钟璃沉默著在心里无声苦笑。 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还真让王翠找了个得道高僧…… 这世间,竟真有能勘破自己是游魂的高人。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得磨礪耳膜。 “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莫名其妙死了一遭就到了这里。 赶鸭子上架得了个痴傻丈夫,继而不得不为餬口活命想法子。 忙过一日又一日,钟璃其实心底里压根就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忙什么。 她有时深夜梦回也会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当初直接死了乾净,没到这个地方又会怎样。 若不是掛心小傻子莫清曄…… 钟璃恍惚间,被莫清曄紧紧抓住的手似乎在瞬间获得了一些不明的力量。 心底沉浮逐渐落定,再睁眼时,眉宇间多了些许不明显的洒脱之意。 钟璃洒然一笑,漫不经心地说:“来便来了,为什么重要吗?” 不论原因不问结果。 总之她就是钟璃。 钟璃就是她。 在此刻在这个世界活著的人是她。 只要她一刻不死,她便能活成她想要的样子。 为什么,在哪儿根本不重要。 老和尚笑问:“夫人信命吗?” 钟璃摇头。 “我不信。” 看老和尚似乎不解,钟璃慢悠悠地说:“不瞒大师慧眼,我不信鬼神不信苍天,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至於命理一说,更是虚无縹緲,旁人如何我不知晓,可我本人確实是不信的。” 相国大师沉默片刻后眼中流露讚赏之意,说:“夫人心性之坚,超乎世人罕见,贫僧敬服。” 钟璃不太在意地笑了笑,对老和尚多了几分佩服。 “大师谬讚,不过为求生罢了。” 老和尚像是没了別的话,也不像是想为难钟璃的样子,顿了顿才说:“贫僧本是觉得与夫人有缘,想给夫人算上一卦,如今看来,夫人並不需要贫僧赠言。” “既是如此,贫僧就不多做打搅,告辞了。” 钟璃著实没想到这老和尚如此好打发,迟疑了片刻才说:“大师不进屋一坐了?” 相国大师轻笑摇头。 “今日就不加打搅了,来日再见,再叨扰夫人清净。” 老和尚主动告辞了,钟璃尚有些回不过神。 她亲自將老和尚送了出去,然后听到老和尚意味深长地说:“我观夫人虽有锋芒,却中正平和,心怀慈念大善。” “日后风云叠起,人间烽火离乱之际,还望夫人能谨记內心所持,还人世间一场清平安稳,也不算辜负夫人远道而来之苦。” 老和尚这话字字钟璃都能听清,却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见钟璃面露迷茫,相国大师悠悠道:“天机不可泄露,届时,夫人便能明白贫僧所言了。” 钟璃心中微微一动,恭敬朝著他微微福身。 “多谢大师指点。” 第269章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钟璃送走了老和尚,神色恍惚地回了屋子。 她满脑子里转悠的,都是老和尚说的那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钟璃自觉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大志向,也不觉得自己除了比旁人多一世的经歷外还有什么特別之处。 可为何老和尚话中,对她如此推崇? 其间到底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进屋看到衝著自己傻笑的莫清曄,钟璃的心跳猛地加快了一拍。 难道老和尚口中的变故,来自如今身份不明的莫清曄? 可莫清曄的身上,究竟还隱藏著什么秘密? 注意到钟璃看自己的神色不对,莫清曄好奇地眨眨眼。 “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摇头说:“没什么。” 多的却是一句也不肯再说了。 莫清曄心里波澜渐起,面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是像往常一般缠著钟璃撒娇卖痴。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钟璃耐著性子哄他,时不时地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恍惚的神色。 莫清曄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相国大师跟钟璃说了什么,脸色隱隱多了几分青黑。 钟璃和相国大师出了门后说的话莫清曄一句也没听到。 可这並不妨碍他发现钟璃的情绪不对。 莫清曄按耐住追问的衝动,静静地等著夜晚来临。 当天晚上,钟璃强打起精神做了晚饭,吃过饭后早早地就熄灯休息。 钟璃本以为自己满脑子都是事儿可能睡不著。 不料睡下没多久,恍惚间闻到一股淡淡的令人放鬆的清香,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確定钟璃睡著后,莫清曄翻身而起,轻手轻脚地推开了窗户,身形一跃翻了出去。 莫家村村口,白天导致钟璃神色恍惚的相国大师静静地负手而立,看神態像是在等什么人。 听到身后多了一道刻意加重的脚步声,相国大师无声一笑。 “既是来了,何不现面一敘?贫僧等候多时了。” 莫清曄黑著脸从阴暗中走出,落在相国大师身上的目光透著说不出的寒意。 “大师不在相国寺中清修,怎么会来到这山野之中沾染尘事?” 相国大师双手合十对著莫清曄微微作揖,轻笑道:“出家人无谓清修场地,只要心中有佛,无处不可修心。” “更何况,红尘方是修心之地,贫僧不过是俗人罢了,自然不可免俗。” 莫清曄眼里冷光翻涌,一字一顿声音压迫凉寒。 “大师何处修心修身我管不著,可不该跟阿璃多言惹她不悦。” 不等相国大师开口,莫清曄就沉沉地说:“你究竟跟阿璃说了什么?” 为何老和尚走后,钟璃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似乎是看破了莫清曄心中所想,相国大师摇头失笑。 “贫僧只跟夫人说了该说的,对不该提的,半句未曾提及。” 莫清曄微微一怔。 若不是这老和尚说了自己的身份,阿璃为何会是那种神情? 莫清曄出神的时候,相国大师悠悠而语。 “观王爷面相,似乎略有不適,若王爷不介怀,不如让贫僧略看一二?” 相国大师相国寺百年不遇的天才。 除了自身的武艺和卜算上的天分外,更是难得的良医。 莫清曄闻言想到自己体內的蚀心蛊,苦涩地笑了一下,无所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大师请便。” 相国大师探手於莫清曄的手腕之上,片刻后眉心紧锁,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莫清曄极为善解人意地为他心里的疑惑做了解答。 “南疆圣虫,蚀心蛊,传言是无药可解的杀人利器,对此大师可有何高见?” 相国大师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无奈摇头。 “蚀心蛊的確无药可解,贫僧技穷,並无他法。” 莫清曄对这个回答並不意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蚀心蛊若是能隨意解除,那又怎会论得上是南疆不秘传的圣蛊? 相国大师微微嘆息,对著莫清曄道了声佛號,眉眼中也多了一丝悲天悯人之意。 莫清曄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冷漠讥讽,慢条斯理地说:“我尚有一事不明,希望大师能稍作答惑。” 相国大师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微微一笑。 “王爷要问的,可是夫人之事?” 莫清曄的呼吸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就连声音中都多了些许不自知的紧绷。 “大师先前对阿璃所说之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相国大师似笑非笑地反问一句:“王爷如此之问,可是將夫人视作了鬼怪之流?” 莫清曄突然暴怒:“闭嘴!不准你这么说阿璃!” 事关钟璃,莫清曄身上偽装出来的沉静漠然瞬间分崩离析,赤红的瞳孔让他看起来恍若厉鬼一般骇人可怖。 看著相国大师的目光,更是流露出了丝丝冰冷的杀意。 若是常人,被他这么盯著,只怕早就嚇得魂不附体了。 可相国大师神色如常,甚至还轻轻地笑了起来。 “既是不在意,那王爷又为何多此一问?” 莫清曄字字咬牙:“你什么意思?” “夫人乃是世间奇女子,贫僧不敢不敬,也不会对夫人不利,王爷大可放心。” 相国大师是出家人,也是世间少有的高人,必不会口出誑语。 莫清曄提著的心缓缓落回了肚子里,脸上的阴冷也散却了不少。 只要这老和尚不会对阿璃不利,那別的什么都不重要。 相国大师静静地注视著莫清曄,良久沉默后才说:“贫僧与王爷乃是旧识,一別多年在此种情形下相遇,有几句话想赠予王爷,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清曄瞬息收敛了眼里的杀意,神色淡漠地一撇嘴。 “既知不当讲,那就不用开口了。” 不给相国大师任何开口的机会,莫清曄转身就走。 “大师今日之情我记下了,来日若有机会必定相报,我就不送大师了。” “大师好走。” 话音落下,莫清曄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夜幕里。 相国大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望著莫清曄离去的方向无声嘆气。 “本是矜贵之尊,少年坎坷离乱,以至心藏猛虎,杀伐过重,不利寿数……” 相国大师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了头顶的星空。 只见原应明亮的帝星光芒暗淡,破军突起,贪狼妖冶红光闪烁,嘆息著闭上了眼睛。 “苍生离乱之象已现,这天下,要乱了。” 原本已经离开的莫清曄隱藏在不远处的树影里,听到相国大师的嘆息,无声冷笑。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第270章 蚀心蛊发 次日一早,钟璃起床后就下了一个决定。 莫清曄听了惊讶得连手里的碗都险些没端住。 “我们要去淮南?” 钟璃点点头,说:“我原本想的是年后开春了再去,可现在想想没必要等到那时候了。” 莫清曄的身世之谜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笼罩在钟璃的心头。 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想法子治好莫清曄的病。 钟璃压下心头的复杂,蹲在莫清曄的身边跟他解释。 “现在北方尚未下雪,赶路好走,过了北界,南方气候温暖適宜也合適。” “再耽搁下去,北方下雪封路,就只能等到开春化雪,届时前后耽搁下来起码也要四个月,並不合算。” “咱们早些出发,办完了正事儿也能早些回来。” 看莫清曄一脸的不解,钟璃用轻鬆一些的语调说:“淮南人杰地灵,风景秀美,我们一路过去就当作是玩儿了,到时还能赶上南方的春日美景,岂不是正好?” 莫清曄听完露出了嚮往的神情,好奇地问:“那南方的春天跟咱们这儿的有什么不同吗?” 钟璃笑了,引著他说起了別的。 期间穿插了不少自己前世的见闻,让莫清曄这个小傻子吃惊得一愣一愣的,顿时忘了问为什么要去淮南的事儿。 钟璃打定主意后就开始为出发做准备。 酒楼和王家庄的各项事务钟璃都早有准备,此时脱手不管並无大碍。 招財是赶路必备。 考虑到这时候交通不便路途顛簸,钟璃特意重新请了木匠打造了一个更大更舒適的车厢。 新的车厢体积足足比之前的大了一倍不止,车壁的木板也是双层的,中间塞了一层厚厚的絮。 用钟璃的话说,除了隔音外,这样也更加能抵御外界的寒冷。 车厢里边除了小桌子外,还靠著车壁打造了一张足以睡下两个人的睡榻。 小桌子是特製的,表面安了一些吸铁石。 与其配套的碗筷茶壶之类的东西,底部都缠了一层铁丝,足以让这些东西在顛簸中也能稳稳地粘在桌子上。 除此之外,还定製了不会让火星外溢的炭炉,用来置於车厢中取暖。 加厚的被袄鞋也不能少。 为了將这些散碎物件林林总总都添置齐全,钟璃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忙活了七八天。 等她忙活完了,也到了月中的时候。 十五这天,起床的时候,钟璃就发现莫清曄的脸色不太好。 憔悴中透著纸般的苍白,注意力也不太集中。 钟璃跟他说话的时候,往往都要重复第二遍他才能听清。 钟璃眼中多了一抹担心,伸手摸了一下莫清曄的脑门觉得温度正常,低声问:“莫清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饶是莫清曄早就听闻过蚀心蛊发作起来的痛苦,並且为其做好了心理准备。 当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还是被体內那种横衝直撞,仿佛能撕裂人的骨肉血脉的痛苦折磨得浑身僵硬。 听见钟璃担心的话,莫清曄勉强笑了一下,掩饰似的將自己的脸埋进了钟璃的怀里。 “阿璃,我困。” 钟璃狐疑皱眉:“只是困?” 只是困了的话,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钟璃当即就想抓著莫清曄去找大夫,不料莫清曄却少有的执拗不肯动。 他耍赖似的抱著钟璃的腰哼唧:“我真的没哪儿不舒服,就是困了想睡觉。”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吃早饭的时候,莫清曄还超常发挥吃了往日都吃不下的份量。 喝了两大碗热腾腾的粥下去,莫清曄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钟璃见他体温正常食慾也不错,再加上他坚持自己没事儿,渐渐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今日钟璃原定是要去王家庄走一趟的,反覆確定莫清曄无事后,再三叮嘱了几句,钟璃才神色匆匆地赶著招財出了门。 钟璃一走,原本神色正常的莫清曄突然脸色剧变,衝出去狠狠地吐了一阵。 原本强灌下去的粥被吐了个一乾二净不说,险些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吐完了,莫清曄脸色苍白如纸,强撑著精神扶著门板进屋躺下。 蚀心蛊的確不负南疆圣蛊的名头。 每一刻一分一秒都在被无形地放大延长。 莫清曄只觉得自己体內像饲养了无数只虫子一般四处撕咬啃噬,那种折磨足以让人崩溃绝望。 一波令人痛不欲生的痛苦缓缓平息,莫清曄终於忍无可忍地吐出了一口掺杂著不详黑红的血,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钟璃虽然出了门,可心里一直惦记著在家的莫清曄。 本想赶紧到王家庄办好事情就走,不料碰上一些棘手的事儿,琐碎处理完了就已经很晚了。 王家姐弟说夜里赶路不方便,想让钟璃在家留宿。 钟璃忍著心急拒绝了,趁著夜色赶路回家。 她到家的时候,莫清曄还睡著没醒。 钟璃拧著眉上前摸了摸莫清曄的额头,体温正常並无任何不对。 可莫清曄的脸色难看得嚇人。 钟璃心里觉得不对,下意识地將莫清曄摇醒。 莫清曄白天时候疼晕过去两次。 此时正是体內蛊虫稍作平息的时候,再加上他刻意的偽装,神色看起来与平时相比並无多少异样。 见钟璃回来了,他忍不住面露欣喜,一把抱住了钟璃的腰。 “阿璃你终於回来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示意他鬆开自己。 微微低头用自己的额头抵著他的额头,轻声问:“莫清曄,你跟我说实话,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摇头,似乎对钟璃反覆询问自己还有点不高兴。 “没有,阿璃我没有不舒服。” 钟璃无奈,又换种法子问:“那我今日出去了,你在家睡了多久?” 莫清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嘿嘿笑著说:“没多久,我还自己熬了粥喝,阿璃回来前才等困了睡的。” 钟璃狐疑挑眉:“真的?” 莫清曄认真点头:“真的。” 钟璃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神色,发现的確没什么异样,心下稍定了一些。 可嘴上还是不放心地说:“那你如果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莫清曄重重地嗯了一声,见钟璃没什么要说的了,撒欢似的抱住了钟璃的腰哼唧。 “阿璃你怎地去了这么久?我都想你了。” 痛到晕死过去的时候,我都生怕自己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你了。 钟璃不知莫清曄心里的复杂,好笑地敲了他的头一下,慢悠悠地跟他说起了今日的情况。 说著说著,钟璃就发现莫清曄又睡著了。 只是他似乎在梦中也並不安稳,眉心紧紧地拢著,有一道深深的褶痕。 钟璃无声地嘆了口气,指腹轻轻地抹上了莫清曄的眉心。 无声低喃:“小傻子竟然也有了烦心事不成?怎地梦中眉心都是锁著的……” 第271章 你其实是个女子 钟璃担心莫清曄的情况不对,夜里一直不敢怎么睡沉。 可一整晚,莫清曄都睡得很沉,连翻身的时候都很少。 次日一早,钟璃起来的时候特意看了莫清曄的脸色。 结果她发现莫清曄的气色跟昨日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眉心间笼罩著的那股黑气散去,苍白的脸色也变成了之前的健康模样。 丝毫看不出昨日的怪异。 钟璃忍不住想:难不成真是自己多虑了? 在钟璃失神的时候,原本熟睡的莫清曄突然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快到令钟璃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撑了起来。 吧唧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下。 亲完了,莫清曄忍不住面露得意。 “阿璃为何一直偷看我?我是不是好看得让阿璃都看不过来了?” 钟璃捂著自己被偷袭的地方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莫清曄这不伦不类的话心里更是一阵好笑。 看向莫清曄时,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失神。 莫清曄晨起睡意未散。 墨色长髮隨意披散在肩头,衣襟也松松垮垮地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胸口。 自带一种隨意的洒脱,衬得他那张妖孽一般的俊脸更是俊美非常。 此时笑吟吟地盯著钟璃,张嘴说自己好看的样子,孩子气的嘚瑟让人觉得好笑又討喜。 让人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钟璃没好气地敲了他的脑门一下。 “什么叫你好看得我都看不过来了? 莫清曄捂著自己被敲的地方,不服气地撇嘴哼哼。 “本来就是嘛,阿璃就是喜欢看我,我本就生得好看。” 说著他往钟璃的怀里一扑,仰面躺著乐呵呵地注视著钟璃的眼睛。 “不过阿璃看我可以,得让我亲回来,不然白白让你看了去,我可就亏了。” 钟璃闻言顿时一阵没好气,伸手无情地扯著莫清曄的脸往两边扯了扯。 “谁说你好看的?” 小傻子还自恋了! 莫清曄被扯著脸说话时嘴角漏风,听起来含含糊糊的。 “好多淫都付唔好看。” 钟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手上的力气也鬆了几分。 见她笑了,莫清曄更是得意,扬著眉梢就开始掰手指头数给钟璃听,到底有多少人夸过他好看。 钟璃听他数了一大堆人,十个手指头来回掰扯了两趟竟然还不够,可见平日里夸他的人確实不少。 眼看著有人的尾巴马上就要翘到天上去了,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 钟璃强行將莫清曄数得正开心的手指合拢,一本正经地说:“他们说的都不对。” 莫清曄迷糊了。 “哪儿不对?” 钟璃唇边溢出一丝坏笑,揪著莫清曄的俊脸扯了扯,口吻玩味。 “莫清曄同志不好看,分明是漂亮才对。” 莫清曄愣了愣,过了片刻才迟疑地说:“可阿璃,漂亮是形容女子的,我是男子。” 钟璃神色认真不似说假,神秘兮兮地衝著莫清曄招手。 “你过来,我跟你说个秘密。“ 莫清曄被勾起了好奇心,眼巴巴地凑了过来。 钟璃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其实你不是男子,你是女子。” 莫清曄惊呆了,吶吶地盯著钟璃没说话。 钟璃大忽悠瞬间上线,满脸严肃地说:“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出去胡说,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个男子。” 莫清曄明显不信,皱眉说:“阿璃骗我,我分明是男子。” 钟璃急了,说:“你怎么能说我骗你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钟璃一脸认真的肃穆,看起来格外令人信服,只是她嘴里说的,没一句是能听的真话。 都是忽悠傻子的…… 莫清曄压下了眼里的笑意,心想你骗我的时候还少吗? 可心里如此,莫清曄却配合地露出了不解的神情,闷闷地说:“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男子,女子不是我这样的。” 钟璃挑眉。 “那你说,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莫清曄想了想,指著钟璃说:“像阿璃这样的才是女子。” 钟璃嗨了一声,说:“那你再想想,別的男子是什么样的?” 莫清曄顿了顿,不太確定地说:“像二哥那样的?” 钟璃神秘一笑,拍了拍掌心,说:“这就对了。” “你想啊,男子大多都是像二哥那样的,不说多魁梧高大,起码肤色黝黑孔武有力,是不是?” 莫清曄表情微妙地点头。 钟璃再一笑,指著莫清曄的脸说:“那你再看看你自己。” 莫清曄顿住了。 钟璃忍著爆笑的衝动,煞有其事地说:“你唇红齿白眼大含水,腰细腿长肤若凝脂,这哪儿是男子的模样?” 莫清曄…… 原来我在阿璃眼中竟然是这种模样的吗??? 看莫清曄像是被震住了不吭声,钟璃不遗余力地將他拐带到了坑里。 “你再仔细想,村里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 “你是不是长得比女子白,眼睛比她们大,腰还比她们的都细?一般小姑娘哪儿有你漂亮?” 钟璃笑眯眯的一锤定音,认真地总结道:“所以,综上所述,你就是个女子无疑了。” 莫清曄內心凌乱神色恍惚,似乎是很难接受自己瞬间由男变女的过程。 钟璃非常善解人意地说:“不过没关係,咱家不会像別人家那样重男轻女的,你就算是个女孩儿,以后也会给你肉吃的。” 莫清曄被钟璃忽悠得险些崩溃。 结果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钟璃的胸口。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謔,故意装作了不知的样子指著钟璃的胸口。 “那我既是女子,为何我胸口是平的,阿璃不是?” 常年在线忽悠小傻子的钟璃少有地被噎了一下,耳垂也飞快地红了起来。 莫清曄难得扳回一城,越发地不依不饶,追著问:“阿璃,我为何是平的?旁的女子怎么跟我不同?” 钟璃內心绝望,无比后悔自己给自己挖坑的同时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 “那是因为我忘了给你准备馒头。” 莫清曄??? “馒头?” 钟璃强作镇定微微一笑,点头道:“没错,就是馒头。” 钟璃伸手往莫清曄的胸口比划了两下,掷地有声地说:“在这儿塞上两个馒头,你就跟寻常女子一模一样了。” 就跟怕莫清曄不信似的,钟璃还说:“我保准给你找两个大的,让你比別人的都大。” 莫清曄被钟璃这手胡说八道的本事震惊了,盯著自己的胸口足足愣了好一会儿。 口吻恍惚似在梦中。 “阿璃的也是馒头?” 钟璃忍著脸红,认真点头。 莫清曄突然勾唇一笑,对著钟璃伸出了罪恶的双手。 “那不如先將阿璃的馒头拿来借我用用可好?” 钟璃触电般闪电后退,彻底忽悠不下去了,绝望大吼:“莫清曄!” “你给老娘住手!” 第272章 莫家秘辛 钟璃现在很后悔。 无比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哄骗莫清曄他是个女的。 因为自从钟璃那么说了以后,莫清曄总是会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她。 重点看的是她据说是馒头的胸口,並且无数次试图抢走钟璃的馒头据为己有。 然而钟璃没有馒头。 她也不想真的给莫清曄找两个馒头来混淆他的性別认知。 为了抵御莫清曄无处不在的魔爪,保卫自己的清白。 钟璃痛定思痛后,决定为自己的行为向莫清曄道歉认错。 隨后足足了三天时间,通过各种方式来让莫清曄相信,你跟女的没关係。 你就是个男的。 不知为何,听了钟璃的话,莫清曄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一丟丟小遗憾。 他嘆气道:“阿璃是骗我的吗?” 钟璃一时语塞,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挫败感。 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了…… 莫清曄看钟璃不说话,忍著笑出声的衝动,故意失落道:“可阿璃不是说,自己从未骗过我吗?” 钟璃听了一脸尷尬。 过了好一会儿才硬著头皮说:“这不是骗。” 莫清曄好奇地问:“那什么才是骗?” 钟璃头大不已,胡乱解释:“为了某种好处说的谎言才是骗,例如骗財骗色。” “你看你,要钱没有,要色也就那么回事儿,我骗你干什么?” 似乎是从自己的话中找到了某种底气,钟璃的瞎话说得越发流畅。 “你想想,你的这些东西是不是都在?那我这就不能是骗,就是跟你开个玩笑。” 莫清曄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就此罢休,甚至还不依不饶地追问:“那阿璃为何不骗我?” 钟璃??? 啥玩意儿? 莫清曄振振有词:“我愿意被阿璃骗色的。” 钟璃…… 莫清曄一脸说不出的期待,美滋滋地说:“阿璃骗我吧,我愿意的。” 这相当於是自荐枕席了,直白得等同於勾引。 钟璃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突然恼羞成怒。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种话是能隨便瞎说的吗?!” 似乎是怕莫清曄说出让自己更难下台的话,钟璃涨红著脸大喊:“闭嘴!给我滚去写大字!” 钟璃外厉內荏地吼完,就屁股著火似的噔噔噔地走了。 莫清曄站在原地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神色莫名唏嘘。 真的很期待被阿璃骗色呢,阿璃怎么就不对自己下手呢? 莫清曄遗憾的同时,钟璃关於出发的准备工作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路上需要用的东西都安置好了,银两都换成了大额的银票收好。 酒楼託付给徐玉林等人,开春后收菜的活儿也委託给了李铁柱负责。 至於村里的房子和租的林地和林子里的几百只鸡,全都託付给了莫老二一家照应。 唯一不能带走的进宝也被钟璃送到了李铁柱家里寄养。 为了不让进宝在寄养期间受了委屈,钟璃还特意给了李铁柱一些银两,权当是进宝的食宿费。 可谓是给这越发傲娇的小崽子安排得妥妥噹噹。 至於家中的粮食肉麵,留在家中白白浪费了也是白瞎。 钟璃將这些东西分包装好,分別送到了莫老二和莫三婶家,也算是一点儿情谊。 再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钟璃和莫清曄赶在这时候要出远门,这事儿没多久整个莫家村就都知晓了。 对此,眾人纷说不一。 有人说钟璃是被之前钟家闹出之事伤了心,要从莫家村搬走。 还有人说,钟璃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莫老二两口子听了心里著急,还特意跑来问了一趟,钟璃是否还要回来。 钟璃听了笑了笑,轻声解释:“不是搬走不回来了,就是我听说淮南有名医圣手,对疑难杂症之类的病症颇有疗效,想著带清曄去看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迟来年五月前就能回来。” 莫老二听了放心不少,连声说:“还回来就好,不然林子里那么一摊子事儿,弟妹你若是真撒手不管了,我还不知道应该咋整了。” 莫老二想著钟璃他们要去淮南那么远的地方,止不住的心焦。 在家跟莫二嫂一道,还给钟璃他们收拾了不少东西送了过来。 送来的东西钟璃都收下了,莫老二家两口子见状高兴不少。 莫二嫂更是拉著钟璃,不住地叮嘱路上一定要小心行事,安全为重。 钟璃对她的好意一一应下,还做了顿饭,邀请他们留下一起吃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莫老二喝了几碗高粱酒,惹得莫清曄忍不住的眼红,眼巴巴地瞅著钟璃说自己也想喝。 钟璃无奈,转念间想起自己秋日里酿的桂酒,拿了铁锹去將埋在院子里的酒罈子挖了出来。 桂酒酿製不过几个月,时日不久,酒味也谈不上多浓,香甜为重。 没什么后劲不说,甜滋滋的跟果茶滋味差不多。 钟璃亲自尝过確定不会喝醉后,才给早就等不及了的莫清曄倒了一碗。 顺带著连莫二嫂这个从未喝过酒的都尝了一些。 可走来到底还是高看莫清曄的酒量了。 明明喝的是不醉人的酒,他却还是在多喝了两碗后就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睡著了,叫都叫不醒。 莫二嫂因为酒精的缘故脸通红,见状更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老三亏得还是个男人,这酒量竟是连我都比不上!” 钟璃也好笑得不行,嘴里应付著莫二嫂的打趣的同时,將醉倒的莫清曄扶进了里屋睡下。 安置好了莫清曄,钟璃重新回到桌边落座。 她笑著给莫老二把酒满上,看莫老二似乎已经醉了,状似不经意地跟莫老二说起了莫清曄早些年在莫家的情况。 莫老二对钟璃不设防,再加上此时喝了酒迷糊得很,说起这个就忍不住嗨了一声。 “弟妹啊,说起来,是莫家对不住老三,他原不知是多金贵的人,在咱家的確是委屈他了。” 钟璃心头一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轻笑道:“二哥这话是怎么说的。” “莫家是农家,他是农家子,跟大家都是一样的贫民百姓,哪儿就算得上什么金贵人了。” 似乎是不满钟璃话中对莫清曄的贬低,莫老二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可他根本就不是莫家人啊!” 钟璃端著酒杯的指尖狠狠一颤,忍住了追问的衝动没有说话。 莫老二似乎是觉得钟璃不信自己的话,不用钟璃问,自己就断断续续地说起了莫家的一桩秘辛。 第273章 惊天猜测 原来莫家那个传言命格克亲的老三,早在被送到老太太远房亲戚家的第二年就早夭了。 死的时候不足两岁。 老太太觉得是亲戚没照应好老三,才让其高烧致死,为此还跟亲戚大闹了一场,至今也没有任何往来。 老三命里克亲又不足两岁早夭,按村里世世代代的规矩,这样的人是连祖坟都不能进的。 所以当时老爷子也觉得不吉利,隨意找了个山野林地,就將老三的尸体埋了。 回村后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在家里也是三缄其口,对外一致说老三依旧在亲戚家养著,没说过早夭之事。 可过了十几年,有一天老爷子突然就从林子里捡回来了一个昏迷的少年,还拿回来了不少银子和財物。 老爷子对少年的来歷绝口不提,只是说要好生照应著,这是位了不得的金贵人,一年后必定会有人来接。 届时莫家有照应少年的功劳,势必能藉此得贵人青眼,就此不一样了。 老爷子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就说这是莫家早年间送出去养著的老三,少年就此定名为莫清曄。 可谁也没想到,少年昏迷多日后醒来却成了痴儿。 老爷子一开始尽心尽力地请大夫抓药,几乎算得上是恭敬地养著少年。 可时过一年,莫家却没能等到说好要来接少年的人。 一日过一日,少年的痴傻之症半点不见好。 每日寻医问药费巨大,老爷子先前拿回来的財物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说好要来接人的人却不曾露面。 又过了半年,老爷子彻底失了耐性,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人骗了,一改之前对少年的恭敬,少年在莫家的日子逐渐艰难了起来。 莫老二说著一脸的苦涩,狠狠地灌了一口酒不住嘆息。 “当时爹说,清曄身份神秘不能向外透露,否则会惹来杀身大祸,因为这,家里知情的几个人也不敢提。” “时候长了,见说好的人没了踪影,爹娘开始心疼早些时候为治病的银钱,对清曄也就不如之前那般好了。” 钟璃之前就猜到莫清曄可能不是莫家的人。 可猜测到底没莫老二亲口说出的话更让人震惊。 钟璃忍住心头惊悸,沉沉地说:“按二哥所说,老爷子当初將人带回去的时候,还多了不少贵重的財物?” 莫老二重重地嗯了一声,神情越发愧疚。 “弟妹你是不知道,家里那会儿是真的穷得厉害,若不是靠著那些从老三身上得来的財物撑著,家里不知还要饿死病死几个人。” “真论起来,我们这一家人的性命,可都是清曄救的。” 正因为如此,莫老二才会对莫清曄挖心挖肺,甚至不惜为了莫清曄跟莫家眾人翻脸。 钟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轻问:“那,那些东西现在可都是没了?” 若真如莫老二所说,莫清曄被老爷子捡回去的时候,身上还有不少贵重的物品。 那么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能成为查清莫清曄来歷的线索。 古人隨身携带的东西大多都有一定的象徵意义。 若是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对钟璃接下来想弄清的问题也有不小的帮助。 莫老二迟疑地顿了顿,然后才点头说:“早年见家里实在艰难,那些东西大多都被拿去当了卖了。” 钟璃失落地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莫老二又灌了一碗酒,打了个酒嗝后不太確定地说:“不过我恍惚记得,清曄那时身上有块玉佩,看似不起眼,上边的图案也古怪得很。” “有次爹想著拿去当了添置点儿的,没多久就急匆匆地回来了,玉佩也没当,还斥责娘说此后不可再提这玉佩的事儿,否则会给家中惹来大麻烦。” “那事儿过去没多久,清曄跟著大哥去林子里打柴就走丟了……” 说起莫清曄走丟一事,莫老二的脸上本可避免地多了些许懊悔之色。 他低得不能再低地说:“若我早知道那天清曄会走丟,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让他跟著大哥去的。” 钟璃闻言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解,问:“可我听说,清曄不是自己进林子丟的吗?” 莫老二眼珠赤红,听了这话立马激动地反驳了起来。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分明就是跟著大哥进的林子!我亲眼看著的这还能有错?!” 莫老二似乎是醉得厉害了,说话的声调越来越低,內容也越发含糊听不真切。 莫二嫂乍然听了这么一件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惊得酒意都散了个乾净。 看莫老二醉得睡了过去,更是满脸惶然地看向了钟璃,眼里都是不知所措。 钟璃压住心头惊骇微微一笑,说:“二哥醉了说胡话,二嫂就当作没听到便是。” 莫二嫂这会儿都没回过神来,听钟璃的话吶吶地点头说好,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快要从桌子上滑下去的莫老二。 钟璃是喝得最少的,也是最清醒的人。 她將莫老二家两口子送了出去,亲眼看著人走远了,才慢慢地关上门进了屋。 屋子里,早就醉了的莫清曄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钟璃静静地看著他安静的睡脸,脑海里思绪翻飞。 莫清曄的確跟莫家毫无关係。 甚至他的本来的身份是很令人意想不到的。 老爷子必然知道些什么,只是从未对人提起过。 只不过…… 老爷子警告家中眾人的杀身之祸,到底是危言耸听还是確有其事? 莫清曄究竟是什么来路,竟然能让知情的老爷子忌惮如此? 莫老二口中没按约来接莫清曄的人,又是什么人? 会不会跟来路不明的刘大夫有关係? 除了已经离开的刘大夫,像刘大夫这样的人自己的身边又有多少? 钟璃渐渐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连床上躺著的莫清曄指尖动了动都没发现。 按莫老二的说法,莫清曄当年隨身戴著的玉佩应该还在莫家放著。 若是能找到那个玉佩,弄清楚那玉佩的来歷,縈绕在莫清曄身上的身世之谜会不会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 钟璃深深地望了毫无所觉的莫清曄一眼,眼里是说不出的晦暗。 弄清了莫清曄的身份,对莫清曄真的是好事儿吗? 钟璃沉思不解之际,沉睡的莫清曄突然挣扎了起来。 “別推我!別推我!” 莫清曄痛苦的喊声將钟璃从恍惚中的思绪拉回。 钟璃皱著眉按住了不住挣扎的莫清曄,低声安抚:“別怕,没事儿。” 可莫清曄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怖的梦境中似的,无论钟璃怎么安抚都没用,甚至额角都多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钟璃眸光微沉,索性轻轻地拍了拍莫清曄的脸將人叫醒。 莫清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著钟璃第一反应就是紧紧地抱住了钟璃的腰。 也许是被嚇得太过了的原因,他的声音甚至都带著几分不明显的颤抖。 “阿璃,我怕。” 钟璃的心缓缓沉入谷底,手轻轻地拍打著他的后背,低声问:“梦见什么了?怎么嚇成这样?” 莫清曄不安地蹭了蹭钟璃的掌心,低低地说:“大哥推我。” 钟璃闻言短暂地愣了一下,下一秒脑海里笼罩的迷雾顿时被一只无形的手推散,露出了內里的狰狞真相。 为什么莫清曄会在老爷子试图拿莫清曄的玉佩典当后突然失踪。 为何莫家对外说的都是莫清曄自己走失的。 莫清曄为什么反覆梦魘说莫老大推他…… 这有可能是莫家人从那块玉佩上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生怕惹来他们口中的杀身之祸对莫清曄下了杀人灭口的狠手! 可到底是什么秘密,竟能逼得莫家人甘愿当杀人凶手? 第274章 你当真不会怨我? 有些猜测一旦露出了一点端倪,就会像春日野草一般在脑海里疯长。 钟璃被自己的猜测惊得一脸苍白,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在莫清曄的呼喊中回神。 莫清曄看向钟璃的目光透著无声的担心,眼巴巴地问:“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勉强露出了一个笑,摇头说:“没事儿,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钟璃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下意识地摩挲著莫清曄的头髮,轻轻地说:“清曄,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不是莫清曄,你会怎么办?” 莫清曄像是听不懂钟璃的话,迷惑地抬头看著她。 “那我是谁?” 钟璃无声苦笑。 “我也不知道。” 若她的猜测没错,莫清曄的真实身份必然不同寻常,並且带有一定的危险,否则也不会逼得老实人当了杀人犯。 若真是这样…… 事关莫清曄身世的事儿,就不能再往下打听了。 钟璃闭了闭眼,咬牙说:“有朝一日,若是有人告诉你,你是什么不得了的来头,来接你回家,你会跟他们去吗?” 莫清曄迟疑了一下才问:“那阿璃会跟我一起去吗?” 钟璃想也不想地摇头。 “我跟著干什么?” 重活一世,钟璃最想要的就是简简单单,轻轻鬆鬆地虚度光阴混日子,直到寿终就寢,安然老死。 她对什么秘密,一点都不好奇。 也不想参与。 莫清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无奈,抱紧了钟璃的腰哼唧。 “阿璃不去我也不去,我要跟阿璃在一起。” 钟璃听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儘管知道莫清曄估计听不懂自己这话的意思,她还是硬著头皮说:“那如果,我明明有弄清楚关於你的一些事情的机会,最后却因为某种原因放弃了没去弄清楚,日后你知道了,懂得了,会怨我吗?” 莫清曄这回回答得很快,没心没肺地说:“不会。” “阿璃做的永远都是对的,我听阿璃的。” 钟璃直接被他的回答气笑了。 她低头揪著莫清曄的脸,低声说:“当真不会?” 莫清曄吐字不清地说:“甭会。” “那如果因为我的迟疑,害得你没法回真正的家了,以后只能跟著我风餐露宿吃苦受罪呢?这也不会?” 莫清曄面露不解,嘀咕著说:“可阿璃那么厉害,不会让我吃苦的啊。”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莫清曄自己就先乐了。 “阿璃都让我吃肉,不吃苦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却也没再接著往下说了。 莫清曄当年意外流落在莫家村,必定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钟璃不知道那种看不见的危险至今是否存在。 以她目前的情况,贸然调查莫清曄的来歷並不妥当,万一真的有看不见的危险,她也护不住他。 此事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急。 钟璃下定了决心,缓缓呼出一口气,认真地交待莫清曄。 “以后若是你遇上什么奇怪的人,记得別跟別人说太多你的事情,有不明白的,一定要先告诉我,记住了吗?” 莫清曄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不明白,认认真真地点头。 “我都听阿璃的。” 钟璃笑了,安慰似的拍拍他的头。 “行了,別想太多了,睡吧。” 莫清曄傻乎乎地乐著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搂著钟璃睡下。 闭上眼睛的瞬间,莫清曄无声地在心里嘆息。 阿璃,你当真不愿隨我回去吗? 钟璃心里有事儿,睡也睡不安稳,第二日天还没怎么亮就醒了。 起床后钟璃就指挥著莫清曄往马车上搬东西。 钟璃前几日难得的封建迷信了一把,特意翻了一下黄历。 黄历显示今日出门诸事大吉,钟璃想赶著时辰出发,省得耽搁行程。 等到下雪了,那就更不好走了。 天色刚明,满载著行李物件的马车就缓缓从家门驶出。 等村民们开始活动的时候,钟璃和莫清曄已经驾车走了很远的路。 考虑到路途遥远的缘故,钟璃还特意请了一个有经验的车夫跟著。 车夫是托徐玉林在县城里找的,今年三十一岁,叫赵石山。 赵石山为人憨厚老实,还会一点儿防身的招式。 是县城里有名的车把式,跟著不少行商队伍跑过商。 之前更是在淮南至县城这条线路上跑了无数回,对路线也很熟悉,无形中省了钟璃的很多麻烦。 每日钟璃与赵石山轮流著赶车,每日十二个时辰,白日里的五六个时辰都在赶路。 天色擦黑的时候,钟璃就会就近找一个地方修整歇息。 有时是在客栈,有时是在农家借宿。 也有的时候到了前不巴村后不挨店的地方,不得不在外露宿。 不得不在外留宿的时候,钟璃事先的准备就会显得尤为重要。 车厢里点上火盆温暖如春,外边的半点寒气也透不进来。 里边虽然睡凑合著挤了三个人,却也合適得很。 赵石山一开始还推辞,死活不肯进车厢休息,只说自己抗冻在外边就行,还能守夜。 可此时是寒冬,钟璃哪儿会忍心让人在外边白白冻著? 钟璃再三苦劝无果。 最后还是莫清曄说了一句进来无妨,他才悻悻地进了车厢,却也规矩得很。 每日只是占个勉强能睡下的角落窝著,天不亮就出去,从不多事添扰。 每日出发之前,钟璃都会拿出舆图仔细研究,规划路线,爭取不走弯路,少折腾。 这日钟璃出发之前看舆图的时候,被赵石山见著了,赵石山看清舆图上的种种详细標註,忍不住惊嘆出声。 “夫人这舆图是在何处买的?怎地如此精细?” 钟璃好笑道:“很精细吗?” 赵石山仔细看了片刻,点头道:“我跑商几十年了,从未见过如此精细的图纸,夫人手中这份,的確罕见。” 钟璃淡淡一笑,隨后在舆图上標註了一个点,说:“这是我自己画的。” 准確的说,是钟璃在书局买了简略版的,然后又在县城里找了不少跑过淮南路线的人打听了细节,自己亲自琢磨后加工出来的详细版本。 提起这个,钟璃也忍不住面露无奈。 “书局的实在太过简略,很多细节不清楚,没办法只能自己画了。” 舆图昂贵,书局的也只不过是道听途说得来的简略画册,自然简略粗暴,跟钟璃所绘无法相比。 得知这是钟璃凭著旁人口述就画出来的,赵石山忍不住讚嘆道:“夫人蕙质兰心,这手舆图画得的確无人能及。” 钟璃对他的讚扬不以为意。 毕竟在前世,钟璃当特警之前是特种兵出身,看图画图於她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露的这一手耳听画图在世人眼中是多震惊的举措。 这时交通不便,舆图难得。 详细的舆图更是可遇不可求的重要战略物资。 若是战时,钟璃所绘的详细舆图,未战便能让拥有舆图的一方先占据地理优势,从而博到更大的先机。 钟璃没留意到赵石山眼里的颤动,专注地盯著图上標註的点,无声皱眉。 第275章 河畔诡异村庄 “赵师傅,你在这条路上往返多回,对其中细节想必更为了解,你过来帮我看一下,这到底对不对。” 赵石山依言走过去,看了半晌后说:“大致无错,可这虎威山跟响水河的距离不太对。” 赵石山拧著眉想了想,说:“虎威山跟响水河间距应为三十里,图纸標註为二十七里,相差三里地的样子。” 图纸和实际,往往是失之毫釐差之千里。 钟璃不敢含糊,拿出笔在纸上勾了一道,將间距重新標明。 然后她才不太確定地说:“我之前听人说,虎威山一带有山匪活动,这事儿赵师傅听说过吗?” 赵石山认真点头。 “夫人所言不假,虎威山的確有山匪为患,这些山匪专以劫掠过往行商为生。” 钟璃眉心微皱,想了想才说:“冬日物资匱乏,过往商旅少,山中匪徒只怕更是恶极,咱们要不绕开虎威山,从响水河畔绕过去。” 虽然绕路中途不得不多了两日的路程,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值得的。 赵石山来找钟璃想说的正是这个。 见钟璃主动提出来了,他赶紧说:“我也是这个意思,响水河畔绕一绕,正好避开劫匪的活动范围,这样也妥当一些。” 钟璃又跟赵石山商量了一下绕路的具体安排,商量妥当后,才整顿著出发。 车厢里,钟璃正在给莫清曄用小炉子煮果茶。 冬日没有新鲜水果,莫清曄又偏爱酸甜的果茶。 故而在夏日的时候,钟璃就弄了不少果子晒成了果乾备著,这时候正好用得上。 果乾加上普洱煮开后,加上一勺子色泽金黄的野蜂蜜,酸甜滋味正好。 暖呼呼的一碗茶喝下去,人也舒坦了许多。 莫清曄捧著个小茶碗,小口小口地喝著果茶,正在听钟璃跟他讲书。 虽是在赶路途中,在钟璃的精心打算下,莫清曄的学业也並未荒废。 钟璃閒暇时候便会跟他解释书中的东西,將一路上的见闻结合到书中所说慢慢地说给莫清曄听。 从地理到人文风情,气候到山川环境,就没有钟璃说不上来的。 这么连哄带学的,莫清曄兴趣高涨,就连之前死活背不下来的论语三字经的进度都快了不少。 莫清曄喝过果茶,懒洋洋地靠在钟璃的腿上,眼睛要闭不闭的,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阿璃去过很多地方吗?” 不然怎会知晓得如此之多? 钟璃顿了顿,轻笑道:“从前大概是去过的。” 前世天南地北的四处折腾,也没正经閒下来过,这辈子倒是圆了前世的遗憾。 莫清曄的喉结不明显地滑动了一下,闷闷地说:“可我都没去过。” 这样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孩子在跟大人抱怨,別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吃,我却没吃过一样让钟璃好笑不已。 钟璃轻声安慰他,说:“来日方长,若是你喜欢这种日子,日后我慢慢地带你看。” 莫清曄好奇地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状似不经意地说:“那阿璃喜欢什么样的日子?” 钟璃怕他吹风太大受了凉,伸手將窗户的缝关得小一些,不太在意地说:“我喜欢能让自己觉得高兴的日子。” 莫清曄又问:“那什么日子会让阿璃觉得高兴?” 钟璃看他一脸认真,忍不住也想了想,然后才说:“安稳平静的吧。” 前世为心中的理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起码有三百六十天在外奔波,难有安稳。 重活一世,钟璃最想的就是安安稳稳的到老。 看莫清曄似乎不太能理解安稳的意思,钟璃笑著解释。 “最理想的状態大概就是现在这样了,平静安稳,不说大富大贵,起码吃喝不愁衣食无忧,这样下去就是最好的了。” 莫清曄的眉梢不自觉地往下掉了一下,试探著说:“我听村里的人说,世上的所有人大概都想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阿璃不会那么想吗?” 钟璃奇怪道:“我为什么要那么想?” 看莫清曄面露不解,钟璃忍不住轻轻笑了。 “世人无数,人心需求也无数,我倒是不求世人渴求的好日子,毕竟现在这样就挺让我开心的。” “活著就挺好了,我没那么高的要求。” 钟璃语调平稳和缓,像是自带著一种能令人安心的魔力。 莫清曄心里不明显的急躁慢慢地被抚平了下去,对未来跟钟璃摊牌的情形却越发担忧。 这样渴求安稳的钟璃,来日跟他回到那个风起云涌的京城,当真会觉得开心吗? 因为决定要绕路的缘故,钟璃一行人歷时两天赶到响水河畔唯一的渡河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了。 正好是一月十五。 莫清曄从今日晨起脸色就不太好,苍白得厉害。 问什么地方不舒服,却怎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哼唧著说自己困得厉害。 钟璃担心他是不是水土不服,正著急著赶路想找大夫给他瞧瞧。 钟璃原本的打算是今夜她和赵石山轮流赶车,连夜赶路,顺著响水河畔直行,绕开虎威山后再做修整。 可走了没多久,在前赶车的赵石山突然说:“夫人,前边有几户人家。” 钟璃闻言惊讶地从车里下来,顺著赵石山指著的方向看了过去,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 前方不远处的確有几户人家,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中,零星地散落著亮起了点点火光。 但是据钟璃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响水河地势险要,河水湍急,常年有泄洪塌方之事发生。 故而虽然地处要塞,附近却鲜少有落户的村庄住户。 此时周围除了河水流淌的响动和裹杂著寒意的河风外,並无其余声响。 在这按理应当空无一人的河畔,多了几户亮著烛火的人家的情形显得格外诡异。 钟璃眯了眯眼,本想说直接绕过去。 可转念一想不舒服的莫清曄,闭了闭眼下了决定。 “过去瞧瞧,不行今晚就在这借宿,顺便著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大夫。” 赵石山潜意识里虽然也觉得这多出来的人家不对。 可莫清曄的神色实在难看,此时听了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成,夫人在这儿稍等,我这就去前边人家打听打听。” 赵石山跑著去了。 钟璃回到车厢里看著已经意识不太清醒的莫清曄,忍不住发愁地嘆了口气。 怎么好好的,这时候突然水土不服了? 第276章 误入土匪窝 没一会儿,赵石山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他刚站稳就对钟璃说:“夫人,我问过了,有一户人家愿意给咱们提供借宿,咱们快过去吧。” 钟璃顿了顿,问:“是哪户人家?” 赵石山不明所以地回答:“就中间那家,那家人少,就两兄妹在家住著,正好有空余的房间可以借给咱们临时落脚。” 钟璃往赵石山所说的那户人家看了过去。 发现那户人家的茅屋正好被周围的几户人家环绕在中间,以一种眾星揽月的姿態屹立其中,心头不由得微微一跳。 不知为何,发现这河畔边多了几户人家后,钟璃的心里就始终觉得不踏实。 这迷茫的夜色中仿佛都隱藏著什么看不见的危险似的,让她一时有些犯迟疑。 赵石山看她不动,想到正在被痛苦折磨的莫清曄不由得有些心急。 “夫人,咱们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往下接著赶路,到下一个有人的庄子也得是明日午后了,再耽搁下去,我怕车上的那位状况不好,要不咱们就在这儿临时歇一夜吧。” 钟璃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车厢的位置,片刻后无声地嘆了口气。 “那就按你说的办,赶车过去吧。” 赵石山闻言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赶紧让钟璃上车,將车赶了过去。 马车停稳,钟璃掀开车帘跳了下去,正好就对上了一个梳著姑娘髮式的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大概年过双十,眉目清秀,未语就先带了三分笑。 身姿窈窕,穿著一身粉色的布衣,脚上是一双翠绿色的绣鞋,鞋尖隱隱约约还能看到镶嵌著一枚小小的东珠,在裙摆下隱隱绰绰的,夜色中看不分明。 白皙的耳垂上並无耳饰,只是插著两枚茶叶梗。 只是现下已是夜里,这姑娘脸上的妆容却齐整得令人惊讶。 钟璃的视线飞快地从她的身上滑过,心底的一根弦缓缓地紧绷了起来。 荒山野岭百里贫瘠之地,这姑娘耳戴茶叶梗,绣鞋上却穿了东珠。 不太对劲吶…… 见钟璃看她,女子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多了一抹羞涩,对著钟璃不太好意思的笑笑。 “小女子钟鳶,见过夫人。” 钟璃闻言眉梢微微上挑,轻笑道:“姑娘客气了,我叫钟璃,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 钟鳶听见这话有些意外,笑了起来说:“不想夫人与我竟是本家,如此说来,我们倒是確有几分缘分。” 钟璃对缘分不缘分之类的话不感兴趣,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我们的来意想必姑娘已经知晓,今日赶路多有不便,想在姑娘家中借宿一宿,希望姑娘能行个方便。” 说著,钟璃掏出了一两银子往钟鳶的手边推了推。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权当是借宿的费用的,望姑娘笑纳。” 钟鳶的目光在那一两银子上停留了片刻,却没接下,只是说:“夫人远道而来便是客,既是客人,哪儿有让夫人破费的道理?” 不等钟璃说话她就说:“得知夫人要来借宿,我与哥哥已经將屋子里打整妥当了,夫人请跟我来。” 钟鳶的確无意接钟璃手中的银子。 甚至在看清只有一两的时候,眼底深处还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 这抹不屑消失得很快。 如果不是钟璃一直观察著也不会有机会发现。 钟璃还发现,钟鳶跟自己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往自己身后的马车上瞟,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钟璃的心缓缓下沉,客套了几下將那一两银子收了回来。 示意赵石山去扶著莫清曄,一起跟著钟鳶进了屋子。 屋子是传统两进两出的茅屋,內里没多少东西,看起来略显简陋。 可该有的东西却也半分不缺,床铺被褥之类的,都是极为厚实的全套。 看起来甚至是新的。 钟璃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量著屋里的摆设,眼底深处暗光沉浮,隨意地问了一句。 “我听说姑娘家中还有个哥哥,怎地没见令兄?” 钟鳶似乎是觉得有些尷尬,不太自然地笑著说:“我哥哥多年前受过伤,面容残损,怕惊扰贵客,故而在家里未出来迎接,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钟璃听了似乎是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神色也有些尷尬。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钟鳶笑笑:“夫人不必在意。” 知道莫清曄不舒服,钟鳶特意將他们一行人带著进了偏房,安顿著莫清曄先睡下休息。 隨后才说:“诸位奔波一日想来也未曾吃饭,我先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吃过了早些休息,明日若是接著赶路也方便一些。” 钟璃感谢著应下,低头时闻到莫清曄身上盖著的被子上的淡淡香味,瞳孔不明显地缩了一下。 她拧著眉,伸手將被子往下拉了拉。 然后又站起来,將角落里正在燃烧的香炉直接用一碗水泼灭。 香炉中的火骤然熄灭,冒出了一阵浓浓的白烟。 钟璃屏住了呼吸,手上动作非常迅速地將盖子重新盖上。 看似遗憾地说:“我夫君带有哮症,自来闻不得香料之味,今日我们怕是无福消受姑娘的香料了。” 钟鳶似乎也没想到钟璃会这么做,短暂地愣了一下后露出了歉意的神情。 “是我考虑不周了。” 钟璃摇头笑笑:“分明是我们给姑娘添乱了,姑娘別往心里去才是。” 说著,钟璃直接將莫清曄身上的被子掀了放在一旁。 赵石山见了钟璃的一系列操作面露不解。 钟璃赶在他开口之前说:“他本就高热难受,被子盖得太厚了不好,你去將马车上的薄毯拿来,用那个给他用正好。” 似乎是怕钟鳶误会,钟璃又解释说:“姑娘见谅,我夫君体弱久病缠身,贸然用了姑娘家的物件,怕沾带病气不合適。” 钟鳶顿了顿,颇为善解人意地说:“夫人自带了东西自然更好,我家中简陋,无好东西招待,只要夫人不觉寒酸便好。” 钟鳶颇为热情,出去之前又跟钟璃说了水壶的位置,然后才施施然地去了厨房。 她一走,钟璃立马將那被子放得更远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对著赵石山说:“你去车上將我们自己的东西拿来。” “记住,一会儿她送来的东西,一口也別吃,夜间警醒一些,万一有什么状况记得听我的指挥。” 赵石山被钟璃这一连串的吩咐弄得懵了一瞬,下一秒回过味儿来忍不住面露震惊。 “夫人您是说?” 钟璃苦笑道:“咱们今儿只怕是进了土匪窝了。” 第277章 莫青曄你到底怎么了 先前跟钟鳶閒聊的时候,钟鳶说自己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这茅屋正是早逝的爹娘所建。 可据钟璃所察,这屋子分明就是新建的,就连里边的摆设都是清一色的新的。 还有,钟鳶身上的打扮也透著一丝诡异。 布衣无釵,穿的绣鞋却穿著价值不菲的东珠,而且从屋外进来的时候,钟璃特意留意了一下钟鳶的步態。 钟鳶脚上的鞋子分明大了不少,故而走得很慢,每走上几步,便要稍微停顿一下踩一踩,防止鞋子滑脱。 排除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钟鳶的鞋子不小心做得大了。 唯一说得通的解释,便是这鞋子原本就不是她的。 还有就是从进屋钟璃就觉得这屋子里不对劲。 无论是被子上透出的淡香,还是那个在角落里安静燃烧的香炉,处处诡异。 钟璃用力闭了闭眼,低声说:“这处处都透著不对,总之小心为上,你也不用去打听大夫了,在这儿跟我一块守著便是。” “等天亮了,咱们一刻也別停留赶紧离开。” 经钟璃一提,赵石山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里的诡异之处。 赵石山暗自懊恼自己的鬆懈不察,狠狠地一咬牙,低低地说:“夫人,既然不对,要不咱们直接走吧。” 以他的实力,护著钟璃和莫清曄离开並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儿。 钟璃无声地嘆了口气,摇头说:“走不了了。” 如果钟璃没猜错,从他们在渡口边上露面应该就被这里的人盯上了。 这时候都进屋了再想走,只怕是会將这里的人逼急了,干出更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此时与其贸然行动打草惊蛇,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赵石山心急还想说什么,可钟璃却对著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钟璃眯著眼睛往门缝的位置看了一眼,故作遗憾地嘆气。 隨后大声说道:“说起来这香炉里的香倒是颇为合乎我的心意,也不知钟鳶姑娘是如何调製的。” “明日走时,记得提醒我跟钟鳶姑娘买一些回去,就算不能燃,就这么看著也是好的。” 赵石山只愣了一秒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赶紧说:“夫人放心,小的记下了,明日一定会提醒您的。” 钟璃和赵石山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没离开门缝的位置。 很快,她就看到那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像从未出现过似的消失在了看不见的夜里。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赵石山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钟璃对著他微微摇头。 “不可轻举妄动。” 赵石山面沉如水地应下,末了又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小瓷瓶递给钟璃。 “夫人,这瓶子里装的是提神醒脑的药丸,之前我跟著商队跑商的时候,队里的伙计们都是常用的。” “吃了这个,寻常的迷香蒙汗药之类都不起作用,为保险起见,您要不还是吃上一粒吧。” 似乎是怕钟璃信不过自己,赵石山率先就打开瓶子倒了两粒出来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药都是寻常药材配製,对人体无害的。” 钟璃见状略显惊讶地扬眉。 她確实没想到,赵石山隨身竟然还带著这种东西。 钟璃笑了笑將瓶子接了过来,自己半点没迟疑吃了一粒。 等了片刻,確定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才也给昏睡的莫清曄餵了一粒。 赵石山怕他们在屋里有人会对马车下手,跟钟璃商量了一下,就出去守著马车了。 钟璃一个人坐在莫清曄的旁边,伸手摸了摸莫清曄冰凉的额头,心头仿佛坠著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莫清曄,你究竟是怎么了?” 钟璃和赵石山的对话不过片刻。 原本在厨房做饭的钟鳶此时正在隔壁的屋子里,跟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说话。 男人的脸上都是扭曲的瘢痕,坑坑洼洼的看起来格外骇人。 此时冷笑著说话的模样,更是仿若世间恶鬼般可怖。 “我刚去听了,那小娘们儿压根没发现什么不对,她熄了香也只是因为她那个病秧子男人闻不得,你別自己嚇唬自己。” 钟鳶闻言鬆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说:“可我总觉得他们这行人给我的感觉颇为怪异,咱们要不……” “要不啥?” 男人粗暴地打断了钟鳶的话,色笑著伸手在钟鳶的胸口抓了一把,低低地说:“这样的活儿咱又不是第一次干了,你瑟瑟缩缩地干啥?” “我先前都注意看了,他们几个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可必然是个肥羊,就外边停著的那匹马估计就不下千金之数,谁知马车里还装著多好的物件?” 男人看出钟鳶脸上的迟疑,低声诱哄。 “更何况他们拢共就三个人,咱七八个人,有啥好怕的?” “届时劫下这几个肥羊,咱们將那匹马拿去卖了,换来银子就给你买百楼的全套金首饰。” 提起金首饰钟鳶也忍不住面露心动。 可女人特有的第六感还是让她止不住的迟疑。 “咱们虽有人,可没一个是练家子。” “他们带著的那个车夫我觉著是有点儿功夫的,我下的迷香又无用,到时候万一真动起真格来,吃亏了咋整?” 钟鳶说话的时候,男人的手一直不甘寂寞地在她的身上游走,所往之处越发不堪。 钟鳶像是气急了,没好气地甩开了男人的手。 “大当家的不在山里,咱们干这一票本就是背著大当家的乾的,到时若是因你我出了差错,谁能受得住大当家的怒火?” 提起大当家的男人似乎也有些畏惧,沉吟片刻咬牙说:“擒贼先擒王。” “我看那婆娘最看重的就是她那个病秧子男人,后半夜想想法子將那个病秧子弄走,然后还怕那个小娘们儿反抗不成?” 男人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提议不错,颇为得意。 “到时抓了那个病秧子,那小娘们儿还不是哥几个说是啥就得干啥?” “让她脱衣服她都不敢脱裤子!” 钟鳶拧著眉琢磨了半晌,也觉得男人的计谋可行。 她忍不住问:“那咋把那病秧子弄走?” 男人对著她招手,示意她凑近了,一只手顺势滑进了她的衣襟里。 然后才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钟鳶听得不住点头,脸上也多了得逞的笑意。 “成,就按你说的办。” 第278章 你们先跑,我善后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钟鳶將下了药的饭菜准备好,端著进了屋子。 屋子里,钟璃正在往莫清曄的额头上放湿的帕子。 不知是不是钟璃的错觉,吃完了赵石山给的药丸后,莫清曄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从表情上看也没之前那么痛苦。 可莫清曄迟迟不醒,甚至还在刚才咳出了一口暗色的血块。 钟璃愁得不行,见钟鳶进来了也没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忙著手头上的事儿。 钟鳶被无视了心里不满,重重地將手里的餐盘放下,砰的一声闷响。 可等到开口时,语气却是温和又担忧的。 “夫人,我看你夫君的情形不太好,要不我带你去请大夫吧。” 似乎是不想钟璃拒绝,钟鳶又说:“我们这里住著一个老大夫,医术好得很,平日里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去找他。” “若是能將他请来,你夫君的病必然能好上一些。”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而过,装作无奈的样子轻轻摇头。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夫君这病乃是顽疾,常年的老毛病了,平日里也吃著药,就不用再另请大夫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面露疲惫。 “更何况此时已是深夜,再劳动姑娘不好,就这样让他休息就好。” 就跟没看到钟鳶眼里被拒绝的不悦似的,钟璃站起来看向了钟鳶端进来的饭菜,轻笑道:“姑娘好手艺,这饭菜看著色香味俱全,劳烦姑娘看顾了。” 也许是担心钟璃觉得菜色不好不肯吃的缘故。 钟鳶端进来的三菜一汤,都是好东西。 熗炒火腿片,干蘑菇燉鸡,酸汤棒骨,还有一碟子油炸的生米。 米饭也是白净净的,香味扑鼻。 这样的菜色,別说是在这荒山野岭了,就是在那繁华一些的县城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大餐。 只是也许是心急让钟璃上当的缘故,钟鳶大概忘了,这样的菜色与她之前口中所说的家境贫寒完全相悖。 哪儿有穷得只能在住茅屋的人能吃上这样的菜的? 更何况,这几个菜做起来颇为费时,又怎会是在短短半个时辰內就能做好的? 这分明就是一早就做好要给別人吃的,结果最后却便宜了自己了。 钟璃垂眸在心中冷笑。 看样子为了引自己上鉤,这些人还真是捨得下本钱。 听钟璃称讚菜色,钟鳶的心里多了些许得意,面上却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微微一笑。 “不敢在夫人面前献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夫人能不嫌弃,便是最好的。” 钟鳶热情地给钟璃盛饭,还说要去將赵石山叫进来一起吃。 钟璃接过她递过来的饭碗,毫不迟疑地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饭,满嘴的夸讚。 然后却突然说:“钟姑娘,不知我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 钟鳶见她吃了自己准备的东西心里得意,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点头。 “夫人请说。” 钟璃看似有些尷尬,低声说:“我今日不备,来了小日子,可赶路途中並未准备过多的用具。” 似乎是尷尬得厉害,钟璃的声音也很轻。 “不知姑娘手中是否有我需要的东西,若是有的话,我想跟姑娘买上一些。” 若是在此常住的人,这样的东西自然应该是有的。 可钟鳶只是偶尔来这里落脚,这样的私密物品显然是拿不出来的。 看钟鳶有些迟疑,钟璃苦笑道:“我们一行人只有我一个女子,这样的事儿轻易也不好跟人开口,姑娘今日若是行我方便,我决计不会让姑娘吃亏的。” 说话的时候,钟璃大方地掏出了二十两一锭的银子往钟鳶的手里塞。 钟鳶本是有些迟疑的,可见了二十两银子难免心动。 她心想著反正钟璃已经吃了饭菜,就算是答应也无碍,一咬牙便点了点头。 “东西是有的,不过需要点儿功夫才能取来,我……” 钟璃闻言赶紧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低声说:“那姑娘不用管我,自去取便是,我在这里等著姑娘回来。” 钟鳶看了看全然毫无防备的钟璃,又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莫清曄,低声应下。 钟璃端著饭碗笑吟吟的,见她要出去了,又说:“我那车夫在外边餵马,姑娘出去的时候,烦请叫他一声,让他进来先吃饭。” 钟鳶听了笑吟吟的应下,快步走了出去。 她前脚一走,后脚钟璃就脸色一变。 钟璃装作隨意的样子,用帕子捂著嘴一低头,快速將含在舌尖底下的米饭吐了出来,包在帕子里。 然后隨手將帕子扔进了自己隨身带著的一个小箱子里。 赵石山迈步进来,钟璃笑著对他微微摇头。 隨即朗声说:“钟鳶姑娘好厨艺,赵师傅快过来吃些吧。” 赵石山咬了咬牙沉声应下,背对著门口的位置坐下,虽然抬著饭碗,却是一口也没入口。 钟璃將那个小箱子踢到了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將桌子上的大半饭菜都快速地倒了进去。 盘子里剩下的饭菜,皆被她用筷子搅和扒拉得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被人挑拣著吃过的样子。 借著扒拉饭菜的功夫,钟璃低得不能再低地在赵石山的耳边叮嘱。 “他们不知有多少人,一会儿半夜肯定要闹出动静,你一会儿將莫清曄裹在被子里扛出去放在车厢里,若是有异样,你即刻带著莫清曄驾车离开这儿。” 钟璃不怕闹事,可最不放心的便是莫清曄。 莫清曄此时神志不清,闹起来没法出声也没法跑。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 就是让赵石山带著莫清曄先走。 赵石山听了忍不住面露急切。 “我们走了,那夫人在后如何是好?” 赵石山狠狠一咬牙,眼里闪过一丝狠意。 “不如这样,夫人带著人先走,我在后头殿后。” 钟璃无声摇头。 “不可,我若是不在屋子里待著,只怕我们今儿谁也走不了了。” 看赵石山还想说什么,钟璃动作微小地对著他摆了摆手。 “你先带著清曄出去,我自有法子脱身,他这种情形留在这儿,只会是拖累。” 赵石山也知道钟璃所言在理,可让钟璃一个人留在后头,他是怎么都不放心的。 若是莫清曄醒了知晓自己让钟璃殿后,自己不得去死,也得被扒了身上这层皮。 钟璃没注意到他眼里的挣扎,语速飞快地说:“不闹起来最好,若是闹起来了,我会放火烧了这房子。” “到时候你趁乱驾车赶紧从官道走,不用等我。” “赶到下一个庄子,若是决定在那儿停留,便在村口的最显眼的树上绑一块青色的布条,不出三日,我就会来找你们匯合。” 赵石山看钟璃心意已决,暗暗在心底懊恼自己的大意无用,只能硬著头皮点头。 第279章 钟璃放火烧屋 钟鳶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样子才进来。 赵石山已经出去了。 他出去的时候,怀里还抱著一条长长的被子,正是之前钟鳶拿来给莫清曄用的那个。 那被子极为宽长。 莫清曄被钟璃叠吧叠吧,裹在里头正好,半丝痕跡也不露。 夜色下完全看不出来,被子里竟然还裹著一个人。 屋子里,钟璃將剩下的被褥捲成了一团人形的样子,顶端拉得足以盖住人的头。 不仔细看,只会觉得床上躺著的人被子盖得太严实了一些,看不出別的。 钟璃的脸上是满满的疲惫。 就算看到钟鳶了,她也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换作常人,见了钟璃这样心里势必会不舒服。 可钟鳶见此一点儿也没有不高兴。 看清了桌上的残羹冷炙,她的內心甚至是无比窃喜的。 钟鳶一脸关切地上前,將自己临时弄出来的东西递给钟璃,字里行间夹杂著的都是热切关怀之意。 “夫人怕是累了,既是如此,我就不在这里打搅了,夫人早些休息的好。” 钟璃淡淡的笑笑,点头说:“如此甚好,姑娘慢走。” 钟鳶心急去报信,听了这话半点迟疑都没,转身就走。 钟璃看起来的確困极了。 她单手撑著下巴靠在桌子上,眼帘紧闭,头一点一点的,没多久就趴到了桌子上。 门外的钟鳶看她倒下了,冷哼了一声。 然后又装作关心赵石山的样子,抱了一床被子去了马车停车的位置。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结果她还没走近马车,就听到了车厢里传出来的如同打雷一般的鼾声。 赵石山显然比钟璃倒得更早。 睡成这样,这会儿只怕是打雷都打不醒了。 钟鳶彻底放下心来,抱著被子急匆匆地进了钟璃隔壁的屋子。 车厢里,模擬出打鼾动静的赵石山听到钟鳶走了,看著莫清曄昏睡的脸,无声苦笑。 主子,您再不醒,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没过多久,原本安静得有些死寂的院子內外突然就响起了刷刷的声响。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钟璃睫毛不明显地动了动。 她垂在桌下的手动了动。 左手多了个火摺子,右手则是多了柄泛著寒光的匕首。 外边的声响越来越大,钟璃似乎是被吵醒了,慢慢地揉著眼睛坐了起来。 她睁眼的瞬间,外边的声响戛然而止。 钟璃却像没发现半点异常似的,揉著眼睛站了起来,背对著门口的方向往床铺的方向走了过去。 从外边的门缝里看,钟璃的动作像是在给床上躺著的人盖被子。 可实际上,钟璃却是在飞快地將事先让赵石山从马车上拿下来的火油洒进了被褥里。 的被褥被火油浸透。 钟璃面无表情地將匕首塞到了腰后,转身去拿起了桌子上燃著的蜡烛。 蜡烛吹灭的瞬间,钟璃冷著脸將被火油浸透的被褥扔到了房樑上。 无声无息地跳到桌子上点燃了火摺子。 火苗上涌,浸透了火油的被褥瞬间被点燃,冒出了刺眼的红光。 房樑上边便是乾燥的茅草。 茅草遇火,顿时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飞速地燃了起来。 星点火苗瞬间壮大无数倍,將整个屋子都照得通红刺眼。 钟璃一点动静也无,静静地攥著手里的匕首站在窗口的通风口处。 外边等著动手的人却是被这突然燃起来的火势嚇了一跳,甚至忘了隱匿声跡。 “走水了!这屋子里走水了!”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外边吵吵嚷嚷的一片人声鼎沸。 钟璃慌乱中还听到了钟鳶的吼声:“二赖子你怎么回事儿!” “说好了只是隨便放点儿烟雾將人弄出来,你怎地还把房子点了!” 被叫做二赖子的男人鬱闷地吼了回去。 “你问老子老子咋知道!这火压根就不是我放的!肯定是那小娘们儿不小心弄的!” 钟鳶和二赖子爭执不下的同时,钟璃突然听到了一声马的长吟。 紧接著响起的便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喊声。 “完了!那车夫赶著马车跑了!” 二赖子猛地一愣,当即大吼:“那还杵著干啥!赶紧追啊!” 外边的人喊著赶紧追的时候,钟璃心下一沉,故意大声地咳了几声。 装出了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痛苦地喊道:“救命啊!救命!” 见外边没动静,钟璃一狠心,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带著颤抖的哭腔喊道:“夫君你怎么样了?” “夫君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变卖家產换了上千两金票,只是为了救你性命,你若是死了,让我如何是好?” “夫君,你一定要撑住啊!” “我不能死……” “救救我……” “救命啊……” 上千两的金票,换算下来那可是上万两银子! 听到这话,原本不打算救钟璃的人突然人心就活动了起来。 车夫只是下人,就算是跑了被抓回来,身上必然也没多少油水可捞。 可钟璃是主子,大额的银两必然是隨身带著的。 若是让钟璃这么被烧死在屋子里,那岂不是眼睁睁地看著上万两银子从眼前飞走? 为首的二赖子和钟鳶对视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钟鳶心急大喊:“別愣著了!赶紧救火!” 二赖子也说:“对,赶紧救火!” “一定要將那小娘们身上的金票救出来!” 钟璃为了给赵石山爭取时间,哪怕火势越发的大了,也咬牙在屋里待著。 她用被凉水浸湿的毛巾紧紧地捂住口鼻。 在外边的人怀疑自己是否被烧死了的时候出声呼救,生生將外边的人都拖住了脚步。 听见钟璃的呼救声,外边的人仿佛就看到了上万两银子在自己的眼前打转,救火起来也越发地有干劲。 明明不足十人,弄出来的声势却像是有上百人一般浩荡。 火势扑救及时,並未燃得太过。 不到刻钟的功夫,火势就在逐渐减小。 眼看著外边的人就要衝进来了。 钟璃心里估摸著赵石山应该也已经跑远了,攥紧了手里的匕首,用湿衣裳包住侧身,用力撞开了烟雾繚绕的窗户一角,用力一跃翻身跳了出去。 钟璃跳出去的位置正好是后院。 水井就在后院中。 这些人救火的水也是从这水井里打的。 此时正好有两个人在吭哧吭哧地打水,见窗户里跳出来个人影当即就扯著嗓子喊了起来。 “这儿有人!” “有人跑了!” “来人啊!这里有人要跑!” 第280章 我上辈子走过尸山血海 前院和后院相隔不过几步,这两人的呼喊很快就传了出去。 钟璃冷冷地瞥了朝著自己扑过来的两个男人,抿紧了唇,朝著他们直直地冲了过去。 是你们逼我的! 不过瞬息,钟璃手里的匕首寒光闪现,眼前一道血光闪过,很快眼前的两个男人就软塌塌地倒在了地上。 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前院的人听到后院的呼喊冲了过来,正好就看到了钟璃放倒了两个大男人的场景。 钟璃静身而立,白皙得过分的脸上还残留著些许血跡,手里反扣著一把滴血的匕首。 距离她不到三步远的位置,躺著两个人影。 钟鳶衝上去一看,惊得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死了!” “死人了!” 二赖子心神一震,衝上去將人翻过来一看。 看清了眼前两人脖子上血肉翻飞的利落刀口也嚇得不轻。 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的都是带著铁锈味儿的暗红血跡,当即就怒得红了眼睛。 “臭娘们儿!你竟然敢杀老子的人!” 钟璃闻声轻轻冷笑,漫不经心地翻转著手里尚在滴血杀气腾腾的匕首,轻描淡写地反问。 “你们都能图谋害我的性命,我为何不能杀人偿命?” 钟璃此时秀美的脸上冷意磅礴,眼中仿佛实质性的杀意更是令人一阵心惊。 “不过以牙还牙罢了,怎就值得你如此动怒?” 二赖子从未想过,自己临时起意想要宰的肥羊竟是个如此棘手的狠角色。 气得浑身发抖的同时也对钟璃起了杀意。 他阴沉著脸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好啊,原来你竟一直是装的。” 钟璃不可置否地耸肩一笑,仔细看似乎还有些为难。 “我也不想这样的。” 钟璃之前明明想的是如果这些人能管好自己的爪子,她便当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一早就走。 现在这种情形,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钟璃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手刃他人性命的时候。 她快速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复杂,沉声说:“你们若是就这几个人绝不是我的对手,若不想命丧於此,最好就识趣点儿给我赶紧让开!” 被钟璃耍得团团转的钟鳶怒声大吼:“若是不让你又能如何?” “杀了我们的人还想走,你……” “啊!” 钟鳶情绪激动之下与钟璃的距离实在太近,也太危险。 钟璃面沉如水的垫脚往前。 在二赖子大喊快跑的瞬间已经欺身抓住了钟鳶。 她手里冰冷尚且泛著血腥气的匕首抵在了钟鳶的脸蛋上。 声音依旧轻柔,却带著仿佛浸染过万年冰窖的寒意。 “钟鳶姑娘,我也不想这样对你的,可你最好老实点儿,不然我手里的刀可不见得会怜香惜玉,明白吗?” 钟鳶此生大概从未经受过如此惊嚇,惊恐尖叫后便是无尽无止的谩骂。 “你敢!”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动我?” “我告诉你钟璃!老娘是虎威山的当家夫人!” “你今儿若是敢伤我一根毫毛,虎威山大当家的势必灭了你全家!”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哟了一声,冷笑道:“虎威山的当家夫人,的確是好不得了的来头。” 似乎是觉得钟璃怕了,钟鳶大吼:“知道怕就赶紧放开我!” “不然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璃垂眸冷笑,手里的刀光却是飞快一闪。 下一秒,眾目睽睽之下,钟鳶引以为傲的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血痕。 那被匕首刀刃划出来的血痕,从钟鳶的左额角蔓延到了嘴角的位置,几乎將她的左边半张脸划拉成了两半。 血染满脸配上钟鳶不住尖叫的狰狞五官,场面简直血腥得没法见人。 钟璃似乎是觉得不耐烦了,低声在钟鳶的耳边轻语:“钟鳶姑娘,你最好是別再嚷嚷吵我耳朵了,否则,下一刀就不是划在你的脸上了。” 钟鳶的尖叫戛然而止,钟璃轻笑道:“我会割了你聒噪的舌头。” “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放心一试。” 钟璃一露面,就先杀了两人,又挟持了钟鳶。 现在更是当著眾人的面划了钟鳶的脸。 这样的笑著干狠事的狠人,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足以让人惊惧不已的。 这里的眾人虽然是虎威山的山匪。 可平日里最多的,就是跟著山匪头目干一些打家劫舍的破事儿。 那种凶狠嚇唬嚇唬普通商旅百姓倒是可以。 可真跟钟璃这种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相比,瞬间就成了垃圾。 真碰上真刀溅血的杀人场面,没有谁会敢说自己不害怕。 不仅毁了脸的钟鳶怕了。 其余人也怕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半分银两没得,死了两个兄弟不说,钟鳶还毁了脸。 二赖子气得险些当场晕了过去。 不过他还是知道谁是惹得起的,谁又惹不起。 见钟璃如此凶狠棘手,当即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怯意。 二赖子狠狠一咬牙,故作镇定地说:“我可以不对你动手,你放了钟鳶,我们就放你离开。” 恶贯满盈的山匪的话是不能信的。 无论这个山匪此时的表情看起来有多真诚,那也信不得。 钟璃手上钳制著钟鳶的动作半分不松,淡淡地说:“给我准备一匹快马,现在就给我拉过来。” 二赖子还没討价还价钟璃就说:“別跟我说你们没有马。” “这房子周围若是没堆著那么多草料,也不至於烧得这么快,你说是吗?” 二赖子听完气血上涌,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才没真的晕过去。 他扭头狠狠地踹了一脚身旁一个差点晕过去的劫匪,咬牙说:“赶紧去牵马!” 那被踹了的人屁滚尿流地去了,钟璃静静地挟持著钟鳶不动。 钟鳶似乎是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脸上的剧痛和匕首刀刃的冰冷,都在无声地提醒著她毁了脸的事儿。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当即就被掌心的血色刺激得失了理智。 “啊啊啊啊!你敢毁了我的脸!” “我跟你拼了!” 钟鳶突然发狂挣扎了起来,钟璃脸上不耐越发明显,手上半点不带留情的刀光一转,钟鳶的尖叫声立马就弱了几分。 钟鳶右边的脸此时也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 刺目的血跡顺著刀口的位置往下流淌,晕染出了一片足以刺痛人眼球的血红。 在这样的血红中,钟璃的神情冰冷得仿佛是秀丽的索命阎罗一般令人肝胆俱裂。 “我说了,老实点儿別动。” “再敢聒噪,下一次,就是你那不听话的舌头。” 比心狠手辣,在场的没一个劫匪比得上钟璃更为出彩。 钟璃露的这一手彻底震慑住了场面。 就连心急钟鳶的二赖子都彻底没了动静。 钟璃见状悄悄地在心里鬆了口气。 只要把这些人嚇住了,爭取出逃跑的时间,那么接下来问题就不大了。 就在钟璃稍微放心的瞬间,先前去牵马的人突然神色激动地冲了过来。 “二哥!大当家的带著兄弟们来了!” “咱们的人来了!” 钟璃闻言脸色一凝,心里咯噔一下。 她飞快地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能明显看到有成串的火把朝著自己的这个方向流窜。 空气中隱隱还能听到马蹄振动的声响。 来的人显然不少,绝不是她能单枪匹马应付的。 再耽搁下去,只怕今日要栽。 在场原先面无人色的劫匪们,却像是从大当家的几个字中获得了某种不知名的勇气一般,看著钟璃的眼睛瞬间爆出了凶光。 二赖子更是激动得脸都红了,指著钟璃大吼道:“兄弟们!大当家的带著人马来了!” “这个臭娘们儿再厉害也弄不过咱们这么多人!” “上啊!抓住这个臭娘们儿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了她!” “上啊!” 第281章 突然消失的钟璃 原本被钟璃的凶狠压制住的劫匪瞬间气势高涨,恍如集体打了鸡血一般赤红著眼珠子朝著钟璃冲了过来。 其中有几个手里还拎著武器。 从长刀到木棍应有尽有。 原本在钟璃掌控之中的场面瞬间失控。 钟璃心狠狠一沉,在人衝过来之前反手拧住了不住尖叫的钟鳶的胳膊,迎著人群猛地用力飞起一脚,一下子將毫无防备的钟鳶踹了出去。 钟鳶像个滚地葫芦似的在地上滚了几圈倒在地上不停尖叫,冲在最前边的几个人被她这么一衝一撞,也停顿了一下。 在这短暂的停顿期间。 钟璃攥紧手里的匕首,想也不想地拔腿就往后跑。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衝进了茅屋后的小树林里。 目睹著钟璃伤人逃窜,劫匪自觉受到了奇耻大辱,疯了一般地喊叫著追了出来。 钟璃对地形不熟悉,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地越开眼前的障碍物跑得飞快,可追在身后的人却越来越近。 钟璃心知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在体力不济之际被追上,跑的途中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林子里的情况。 看到不远处有一棵大树,钟璃的眼里一亮。 她脚步猛地一顿,赶在身后的人追上来之前,用脚踩著一根突出来的树枝抓住树干轻身往上一跃。 灵巧的身形在空中凌空荡起往上一翻,像一只灵巧的野猫一般,无声无息地爬上了树间。 钟璃隱匿好身形,屏住呼吸,静静地看著树底的位置不动。 很快,穷追不捨的劫匪就追了上来。 可正值深夜,林子里光线不明,哪怕劫匪手中握著火把也昏暗得厉害看不分明。 追到这儿没了钟璃的踪跡,追上来的劫匪都恼怒地大吼了起来。 空旷的林子里来回迴响著声声怒吼咆哮,树下火把来回晃动,钟璃却半点不受影响,静静地蛰伏著一动不动。 只要等到这些人相信她不在这儿了,她就可以趁机找机会溜走。 可绝不能等到天亮。 天一亮,自己在树上就藏不下去了。 钟璃按耐著心里的急躁静声等著,心里祈祷著这些人赶紧走。 可事实却偏偏跟她作对。 以二赖子为首的劫匪来回在附近找了几圈,怎么都找不到钟璃的影子,正说著继续往前追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原本颇有大哥风范的二赖子一看来人立马就换了恭敬的神態,赶紧迎了过去。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害怕。 钟璃居高临下,从高处清楚地看到了二赖子的反应,当即心就沉到了谷底。 能在这种时候让二赖子如此忌惮的,除了那传闻中的大当家,还能有谁? 钟璃也么想到追兵来得这么快,忍不住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娘。 她隔在树枝后,紧紧地盯著那个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人影不动。 虎威山的大当家的是个神秘的人物。 据说世上除了他的亲信外,没有一个外人见过他的本来面目。 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传闻中虎威山大当家的无恶不作,烧杀劫掠无所不为。 更是有吃人肉挖人心的恶习,手上沾染人命血腥无数。 故而被虎威山附近百姓视为大敌,也是官府通缉的头號要犯。 这样的人,在民间传闻中儼然就是个面目可憎的阎罗模样。 可钟璃看到的,却是个身穿红衣,相貌精致可入画的青年男子。 男子慢慢地走过来,往四周看了一眼,眉心微皱。 “人呢?” 二赖子的头上多了一些冷汗,紧张地说:“估摸著是往前头跑了,我正说要带著兄弟们追呢。” 男子似笑非笑地微微挑眉,口吻玩味。 “你们这么多人,对付一个女子,那女子在人群中又打又杀的,你们还把人追丟了?” 男子没有动怒,语调听起来也轻飘飘的格外轻鬆。 可深諳他性子的二赖子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当即就嚇得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请罪。 “是我办事不利,可那女子实在狡猾,入了林子之后更是跑得飞快,我……” 男子挥手打断了二赖子的话。 “好了,我不是来听你说她多厉害,来显示你们这群人有多无知的。” 二赖子闻言更是不敢吱声了,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半点看不出先前的囂张之態。 红衣男子四下打量了一圈,淡淡地说:“你们在哪儿將人追丟的?” 二赖子赶紧擦著头上的冷汗说:“大致就在这附近,我怀疑人是不是已经跑远了,所以大当家的,您看要不带上兄弟们再往前追?” 红衣男子一言难尽地看了二赖子一眼,轻声嘆气。 “我之前怎地没发觉,你是个这种蠢人?” 二赖子愣住了。 红衣男子冷笑著哼了一声,掀唇讽刺:“蠢货。” 不等二赖子回神,红衣男子就说:“她或许身手不错,可对地形不熟悉,就算是进了林子,也绝不会有多快。” “你们之所以在这儿附近將人追丟了,不是她突然吃了神药跑得更快了,而是她在这附近藏了起来。” 红衣男子似乎是有所察觉似的,往钟璃藏匿的方向看了一眼,轻笑道:“此时她肯定藏在这附近,冷眼看著你们的笑话。” “等你们上当往前追了,她再想法子折返回去,泥牛入海,有去无回。” 男子投过来的目光冰冷如有实质,仿佛一块巨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了钟璃的心口。 只是隔著树枝的短暂视线交匯,钟璃却可以在瞬间肯定。 这个大当家的跟之前的酒囊饭袋都不一样。 绝对算得上是个棘手的人物。 就在钟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瞬间,红衣男子突然指尖一动。 一柄刀把上繫著一截红绸的飞刀破空而出,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插到了钟璃藏身的树干上。 钟璃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依旧没动。 她安安静静地隱匿在粗大的树枝后,仿佛完全不存在一般毫无存在感。 红衣男子下先前只是有所察觉故意试探,可盯著看了半晌,树上却毫无异样。 唯一能听到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就只有河边的风吹过来的声响。 一时间,男子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第282章 偷天换日 四下沉寂之时,男子突然说:“既是躲在暗处的,必然怕火怕光,带著人將这附近围起来,骑马多取一些火把过来点亮。” 红衣男子似乎也动了真怒,冷笑道:“將这林子里点亮如白昼,届时我倒是要看看,她还想怎么逃。” 男子带过来的人应声而动,四下行动了起来。 原本昏暗的林子里点燃的火把越发的多,那足以模糊一切的黑暗也逐渐变得无所適从。 钟璃藏在树干后心急得不行。 再这样下去,人越来越多。 等到自己被发现了,到时再想衝出去只怕是痴人说梦。 钟璃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树下的人身上来回滑过,最后停留在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身上,心里有了主意。 二赖子说不清钟璃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追丟的。 所以搜寻的范围大到惊人。 因为红衣男子先前的飞刀试探无果,在场的所有劫匪都认定这棵树上无人。 搜寻的时候,下意识地忽略了这棵树。 附近的人也逐渐向四周散开,不再像之前那般密集。 钟璃屏息等待机会,看劫匪四散开后,掏出了几个银裸子,夹在指间用力往一个方向扔了过去。 在钟璃的有意控制下,银裸子正好砸中了一棵树干。 树干颤动刷刷作响,听起来就像是有人跑过的声响一般。 正竖著耳朵搜寻的劫匪闻声而动,叫喊著追了过去。 就连那红衣男子也眯了眯眼,跟了过去。 树下只剩下了两个人,钟璃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突然飞身跳了下去。 钟璃落地的瞬间,手里的刀光一闪无声地滑过了一人的脖子。 那人软塌塌地倒了下去,另外一个刚想出声,却被钟璃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钟璃手上用力,只听到咔嚓一声闷响,男子的脖子像被人抽走了骨头似的,睁大了眼睛也倒在了地上。 钟璃不敢耽搁,用力將失去了气息的人拉到了树后藏好。 藏好后,她飞快地扒下了其中一人身上的衣裳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顺手將头上唯一一个簪子摘了塞进怀里,用一块布条將自己的头上束成了个高高的马尾的同时。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从地上抹了一点黑泥抹在了自己的脸上,甚至连能暴露自己是女子身份的耳洞也抹了一些泥点。 钟璃做完这些,刚刚追了过去的人也发现自己上当了折返了回来。 钟璃拿著一个抢来的火把站在阴影里,用一根木棍踢打著眼前的荆棘。 看起来除了身形娇小了一些,跟正在找人的劫匪没什么不同。 红衣男子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脸色难看得惊人。 阴测测的目光在林子里搜寻了一圈,冷声说:“再找一刻钟,若是依旧找不到,就放火將这片林子烧了!” 说完,男子猛地停顿了一下,视线刀锋似的定在了某个方向。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有血腥味。” 已经成功融入了人群的钟璃闻言无声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低著头一声不吭。 周围的人不明所以地看著突然脸色大变的红衣男子,面面相覷不敢说话。 在死一样的沉寂中,男子拔腿往前,准確无误地走到了钟璃藏尸体的方向。 他扒拉开眼前做掩饰的荆棘野草,看清了躺在血泊里的两个人,脸当即就黑成了锅底。 看他站著不动,二赖子鼓起勇气给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那两个人却立马嚇得跌在了地上。 红衣男子面无表情地上前,伸手在那两人的鼻下试了一下。 他的手停顿了片刻,翻著查看了一下那两人身上的伤痕。 一人是被割破了脖子上的血脉失血而亡。 刀口利落深悍,明显是一刀致命。 可见下手之人没有半点迟疑,对人体的致命之处的了解也深得可怕。 另外一人身上无明显伤痕,可脖子却是软的。 哪怕已经死了,却依旧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嚇一般无法回魂。 可谓是死不瞑目。 红衣男子阴沉著脸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轻飘飘的几乎听不清。 “手法精悍凶狠,一招索命,这究竟是商家妇人,还是比我更甚的世间恶鬼?” 二赖子死也没想到,当著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个大胆钟璃还杀了两个人。 嚇得面无人色不说,险些还当场尿了出来。 他连滚带爬地离那尸体远了一些,声音哆嗦得不成句子。 “大……大当家……这……这……” 红衣男子似乎是不耐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没错,就是那个女人干的。” 虽说没抓著现场,也无人目睹,可这相似的手法分明就是出自一人之手。 只是这女人…… 红衣男子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你说,茅屋起火之前,跟著那女人的车夫跑了?” 二赖子忙不叠地点头。 “是是是,那车夫驾车就跑,这女人和她的病秧子男人在房子里,我……” “那你见著她的丈夫了吗?” 红衣男子讥讽地看著愣住的二赖子,没好气地冷笑。 “知道那车夫为何会扔下主子就跑吗?” “因为那女人的丈夫根本就不在房子里,人早就被那车夫带著跑了!” 红衣男子顿时大怒,狠狠地踹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赖子一脚。 转身对著身后的手下说:“传消息回寨子,让秦鹤带著人在路上设卡抓人,一定要將那车夫抓回来!” “剩下的人將这林子团团围住,找不到人不要紧,可也绝不能让那女人从林子里跑了!” 红衣男子阴测测地扫了眼前眾人一眼,沉沉地说:“还有,分作四人一组行动,见著人了立马放信號不得轻举妄动。” “若有违令的,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咎由自取!” 红衣男子本来只是对钟璃感兴趣。 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钟璃连杀几人,此时已然震怒。 他沉得仿佛浸了冰渣的眼神从人群中扫过,淡声说:“动手。” 钟璃从何听到他要抓赵石山,並且已经猜到莫青曄已经跑了的时候,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为了不露痕跡,她低著头跟著人群散开,往林子更深处走。 可她刚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那男子说:“前边几个不足四人,过来跟我一起。” 他说的,正好就是钟璃在的这个组合。 旁的劫匪听说能跟大当家的一起都顿时露出了意出望外的神情,忙不叠地点头说好。 钟璃混在队伍中,不能跑也不能拒绝,只能硬著头皮跟了过去。 第283章 莫清曄被抓了! 所幸红衣男子並未將她看在眼里,接下来的注意力都在搜寻钟璃踪跡的身上,全程並未说话。 而且他行事利落果断,也敏锐得惊人,中途钟璃试图找机会走,却因为男子的警惕以失败告终。 钟璃被迫跟在了男子身后,剩下的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再没出现有人不明不白丟了性命的事情,其余早就被嚇破了胆子的劫匪放鬆不少。 时不时地还说笑几句,见钟璃虽然面生,也未曾怀疑。 可隨著时间过去,天色渐亮,钟璃心里的不安就越发浓烈。 她不知道赵石山带著莫清曄究竟跑到了什么地方,又会不会被再抓回来。 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应该如何脱身。 等到天亮了,自己再想像现在这般藏匿於人群中就不容易了。 到时总会有人发现自己是个生面孔,那…… 钟璃按耐著心里的不安神色如常地跟著眾人在林子里找了一圈又一圈。 终无所获。 过了大概两个时辰的样子,天色大亮,在林子里搜寻了一夜的眾人也睏倦得不住打哈欠。 可他们要找的那个女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半点痕跡。 原本不大的一片林子因为男子说的放火的缘故,小片小片的被烧了不少。 眼下剩余的树木上烟雾繚绕,每个人脸上都黑漆漆灰扑扑的。 满脸是泥的钟璃混跡其中,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突兀。 一夜毫无收穫,除了毁容的钟鳶外,还折损了四个人。 红衣男子周身縈绕著的气压也越发的低,脸更是几乎黑成了锅底。 就在他们正准备放火將剩下的最后一块地方也烧了的时候,突然有人放了一道烟火。 烟火与寻常烟火不同,在空中炸裂后显现赤红,仔细看图像的话,更像是一朵的样子。 烟火落下,很快就有人骑马而来,大声说:“大当家的!秦总管让我来告诉您,您让抓的人已经抓到了!” 钟璃低著头,闻言瞳孔剧烈一颤,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咬著牙才没瞬间失態。 怎么会?! 莫清曄他们被抓到了?! 红衣男子从看到烟火的瞬间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此时听到这话,立即就笑了出来。 “是么?人呢?” 那人下马匯报。 “车夫和那个病秧子被灌了软筋散,正在往寨子里送,不消一个时辰必定就能到。” 红衣男子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把摺扇,慢悠悠地在鼻尖晃了晃,说:“在哪儿抓著的?” “秦总管接到您的传令后,就让人在响水河和虎威山之间唯一的一条官道上设了关卡,在距离下一个庄子十里的地方抓住的人。” 红衣男子想了想,意味不明地说:“跑得还挺快。” 说完,他回头眯著眼睛打量著所剩无几的树林,似乎不也著急抓钟璃了,轻描淡写地说:“既然抓著人了,那咱就回去吧。” 搜了一夜的劫匪们都懵了。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奇怪地说:“那大当家的,咱们不接著搜了吗?” 红衣男子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说:“再搜上一天一夜,你能抓著那泥鰍似的女人吗?” 被问的人愣住了,乾巴巴地说不能。 红衣男子心情不错地晃了晃手里的摺扇,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抓不到,那就等著她主动送上门来。” 按二赖子所说,那女人似乎对自己的丈夫颇为紧张。 能在生死危关之际决定先让那病秧子被车夫带走,足以证明二赖子没撒谎。 那女人的確很在乎她的男人。 既然如此,抓住了她在乎的人,还怕她不肯上鉤吗? 红衣男子志得意满地一笑,对著空无一人的林子朗声说:“我知道你就在这里,我找不到你没关係。” “因为我相信,你会自己来找我的。” 男子低低一笑,口吻诡异的温柔,让钟璃听著简直是头皮发麻。 “虎威山寨,我等著你。” 男子篤定钟璃能听到,说完毫不犹豫地带著人转身就走。 钟璃本来还发愁应该如何脱身。 可这会儿听说莫清曄被抓了,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走了,只想跟著去虎威山大本营。 昨晚搜寻钟璃的阵仗太大,零零散散竟然来了不下上百人。 钟璃无声无息地混进了人群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马是有限的。 只有地位的劫匪才有资格骑马,剩下的小马仔,都只能靠著一双人力车跟在后头狂奔。 钟璃靠著一双脚足足跑了快一个时辰,才终於见著了那所谓的虎威山寨子。 还是隔了一条河的,只能模糊看著点儿轮廓。 虎威山寨子似乎並不在虎威山上,反而是坐落於响水河的对岸。 也就是说,钟璃他们决定绕路从响水河畔绕路,不偏不倚正好绕到了土匪窝的嘴里…… 钟璃发现这个事实后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算不算自投罗网,她真的不知道。 去寨子要渡河。 到了河边,钟璃就看到一些劫匪很有规划地跑到比两个人还高的芦苇盪子里,拉出来了几条不起眼的乌篷船。 乌篷船体积不大,一次可容纳数十人渡河。 红衣男子和几个隨从率先劫匪中的小头目上船离去。 剩下的人,由几个小头目安排著分批上船渡河。 钟璃恰好在第三批。 响水河河面宽广,乌篷船又小又费劲,在河面上摇摇晃晃地飘了快半个时辰,从终於悠悠上岸。 上岸后,劫匪们训练有素地將乌篷船拉到不起眼的角落里藏好,然后才连呼带喊地张罗著人往前走。 钟璃挤在人群末尾,一路上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钟璃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令人胆颤的虎威山劫匪竟然落座於一座小渔村。 从外边看,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子,並无起眼之处。 进村后,村里人来人往的,老少男女都有,不少人的肩上还挑著担子锄头,像是要去地里劳作。 见著了这些劫匪,也无人面露异色。 甚至中途的时候,钟璃还听到有几个孩子追著喊其中的几个人爹爹。 还有个老人,拍了一下一个年轻男子的肩膀,叮嘱他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村民见著走在前头的红衣男子都神色都颇为恭敬,主动问好的更是不在少数。 那恭敬的模样看起来没半点不情愿,倒像是引以为傲似的骄傲得很。 钟璃见了心里震惊不已。 心想这村子竟然全是劫匪吗??? 团伙作案??? 第284章 山匪秘辛 有渔村做掩护,再往里走,便是一座山势险要的高山。 山高仰止,外表看起来並无上山之路。 钟璃跟著大部队前后绕了半天,才终於在一处断崖边上看见了一座吊桥。 吊桥长约三丈,由木板和铁索造就,两边並无扶手之类的东西,就这么悬掛在半空中,一旦受力便会不住摇晃。 脚下是万丈深渊,胆小一些的,哪怕只是不慎低头看了一眼,也会嚇得失声尖叫。 红衣男子脚尖轻点,没两下就从吊桥上飞身而过。 钟璃见状,心里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时候真的有人会飞吗?! 古侠小说电视剧里说的轻功,难不成竟然是真的??? 钟璃震惊之际。 之前各个囂张英武的梁山好汉们上了吊桥不少都变了脸,颤颤巍巍地往里走,一刻也不敢低头往下看。 钟璃紧跟在人群中,面不改色稳稳地走到吊桥中央。 结果走在她前头的一个人突然脚下打滑,尖叫著倒了下去。 眼看著人马上就要跌入深渊,钟璃眸光一沉,下意识地抓住吊桥一角蹲身而下,闪电般地出手抓住了那人的一条胳膊。 那人只能抓著钟璃的手掛在空中,摇晃之际更是嚇得满头冷汗。 这么抓著一个大男人对钟璃而言异常吃力。 钟璃死死地咬著牙没鬆手,刻意压低了声音催促已经嚇得魂不附体的眾人。 “帮忙啊!” 她的话音落下,身后突然就多了一股大力。 有人在抓住了她的胳膊,猛地向上用力提起。 钟璃条件反射似的轻身提气,顺著那人的力道往上狠狠一拽,终於將那命悬一线的人抓了起来。 钟璃一时没稳住往后退了一步,正担心自己会不会掉下去的时候,后腰突然多了一只稳稳扶住她的手。 钟璃心里一惊,装作惶然的样子回头,正好就对上了红衣男子恍若含笑的目光。 四目相对片刻,钟璃面露惊喜忐忑,唯唯诺诺地小声叫了声大当家的。 她虽然刻意压低了声调,可嗓音清脆,听起来像是个少年。 再加上她虽然往脸上抹了不少黑泥,这会儿满脸乌漆麻黑的也看不出原本是何种模样。 可还是模糊能看出眉眼清秀眼眸灵动,是个美人胚子。 红衣男子似乎是惊讶於自己的手底下还有这样標致的人儿,笑容有些戏謔。 “你叫什么?多大了?为何我之前从未见过你?” 钟璃篤定山寨中附庸过多,男子不可能人人都认识记得,面不改色地张嘴胡诌。 “小的叫铁柱,今年十四了,之前年纪太小一直在后厨帮工,大当家的事务繁忙,自然未曾见过小的。” 红衣男子脸上的笑越发微妙,说:“十四了?” 钟璃硬著头皮点头。 红衣男子意味不明地沉默片刻,而后才说:“可惜了,竟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孩儿,说不得我就將你收了。” 钟璃心里突突一跳,险些误以为是男子发现了什么。 可不管心里多乱,她此时看起来也只是有些惶恐羞涩。 她借著说话的由头將头低得更低了,吶吶地说:“我……可我真是个男人。” 红衣男子听完忍不住乐了,甚至还心情不错地伸手揉了钟璃乱糟糟的头髮一把。 “男人?” “你才多大就是个男人了?” 似乎是心情挺好,站在隨时都能掉下去的万丈深渊之上,男子竟然笑眯眯地跟钟璃开起了玩笑。 顛簸不平的吊桥在男子脚下如履平地。 为了不让男子发现自己的异常,钟璃也学著別的人那样,紧张又忐忑地往前走。 走得格外的慢不说,还不稳。 摇摇晃晃的像个小王八。 男子似乎是不耐烦了,直接伸手拎住了钟璃的胳膊,將人拎著飞身一跃,眨眼间越过半座吊桥,直接稳稳地落在了吊桥对面的地上。 钟璃像是被嚇著了,落地就不住地大喘气,还蹲在了地上,看起来就跟腿软了似的。 红衣男子好笑她的反应,哈哈大笑了几声,调侃似地说:“就这点儿胆量还敢说自己是男人?” “小东西,你离男人还远呢。” 男子似乎还想逗钟璃几句,可这时正好有从山寨里下来的人过来匯报事情。 来人並不想让旁人听到谈话的內容,声音压得很低。 男子侧耳听了片刻,转身走了。 钟璃蹲在地上,看起来像是在回神,实际上却是在想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或者说,是看到的话。 那人声音太低了,钟璃听不清,但是却能从那人的口型中猜测內容。 可能有蛊虫? 这话是什么意思? 蛊虫又是什么? 钟璃满腹都是疑虑,又担心下落不明的莫清曄,心急如焚。 她不敢在面上带出分毫,只能强装镇定地跟著人群接著往里走。 过来吊桥,就算是真的进来虎威山寨子的內部了。 可越往里走,看得越多,钟璃的心就越发沉重。 这虎威山寨地势险要不说,甚至四面有三面都围著水,若是没有船根本就不可能出得去。 而且这山势险要,过了吊桥后,从入口的位置就有人把守,每走刻钟,就会有关卡上前询问。 若是说不上正確的暗號,当场就会被人击杀。 內部戒律森严,安排有序,若是不知情,钟璃估计会以为这是哪个军律严明的军队。 完全不敢相信,这竟然是土匪山贼。 在吊桥上侥倖被钟璃救了的那人,简直將钟璃当作了恩人看待。 一路上对钟璃颇为客气不说,甚至还在得知钟璃是新进寨子的人后,主动跟钟璃说起了寨子里的情况。 原来虎威山现在的大当家的名叫霍云齐,今年刚过二十五岁。 寨子里还有个总管,叫秦鹤,是八年前跟著霍云齐一起来虎威山的心腹。 这寨子里的巡逻守备,都是霍云齐和秦鹤亲自安排的。 可八年前虎威山的大当家的並不是霍云齐。 八年前,虎威山的山贼才算得上是真的丧心病狂无恶不作。 当地百姓都將其当作害虫,山下的村子更是深受其害。 霍云齐是八年前到的虎威山,进山就被当时的虎威山大当家地劫了山道。 隨后霍云齐带著秦鹤上山,原本的山贼头目当天夜里就没了命。 然后虎威山的大当家的就这样易了主。 第285章 来歷不明的祖宗 霍云齐当了大当家后,没再像之前那样带著劫匪为害乡里。 甚至还为了钳制底下人的行动,定下了不少严厉的规矩。 山上寨子里的人依旧靠劫掠为生。 可被打劫的对象,往往都是那些鱼肉乡里无恶不作的富人。 至於寻常贫苦百姓,那是绝不允许伤害的,若是擅自坏了规矩,就会被霍云齐惩戒,甚至杀死。 为了让寨子避开官府的绞杀,霍云齐力排眾议將寨子从虎威山搬到了这里。 並且亲自设置下了重重关卡,寨子多年无虞。 说起霍云齐的种种英明,那人简直瞬间化身为霍云齐的迷弟,疯狂跟钟璃说起了霍云齐的好处。 钟璃听得颇为不以为然,甚至还在心里讥讽冷笑。 不为害普通百姓? 放屁! 劳资好好的差点被烧死,被追杀了一宿不说,现在男人还被抓了,这是好劫匪? 我可去你家的小饼乾!!! 钟璃將心里的不以为然隱藏得很好,正在跟她喋喋不休的人並未察觉。 甚至还在钟璃不动声色的套话中说了不少寨子里的秘辛。 钟璃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被安置在响水河河岸上的那些人,都是犯了错,被霍云齐惩戒后打发过去的。 相当於变相的流放,不再属於虎威山的內部人员。 那些人以二赖子为首,平日里就总是干一些霍云齐不让乾的违规矩的事儿。 可仔细论起来,又没一件是能要命的大事儿。 霍云齐索性就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任由那些人活著,只要不太出格就行。 这一次,霍云齐之所以带著人赶过去,起初並不是为了救援,只是生怕有人对虎威山不利。 甚至赶到后得知他们干了什么,原本就受了重创的钟鳶还被霍云齐劈了一掌。 钟鳶当场就吐血昏死了过去,至今都关在牢房里等候发落。 真正让霍云齐动怒的,是死了的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也许该死,可也不该由外人处死。 霍云齐自觉尊严受辱。 再加上钟璃胆大包天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敢杀人,这才真的犯了霍云齐的忌讳,惹得霍云齐动了真火。 那人说著嘖嘖嘆气,低声说:“其实要我说,那几个人死了也乾净,省得一天打著咱们虎威山的名號在外头胡来,墮了咱们虎威山的威名。” 钟璃听得一脸黑线。 你们一群土匪,还有威名了…… 哥们儿你可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钟璃装作专心的样子听著男人叨叨叨,没一会儿就进了寨子內部。 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將一路上的地形都记在了心里,心里暗自发愁。 这么大个寨子,自己上哪儿去找莫清曄和赵石山? 钟璃发愁的同时,霍云齐也赶到了关著莫清曄和赵石山的地方。 秦鹤见他就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霍云齐听得眉梢微挑,似乎有些狐疑。 “你是说,那个病秧子並非病重,只是体內蛊虫发作,故而才昏迷不醒?” 秦鹤白净的面上凝重不减,轻轻点头。 “你临时传消息回来让抓人,抓人的时候我没去,只是人抓回来后才察觉不对。” 秦鹤似乎不想让人听到他的话,示意霍云齐跟著他进了一个屋子,然后指著昏迷不醒的赵石山说:“这个人,我接到的消息说是个车夫,还是个软弱无能扔下了主子逃跑的软骨头。” “可就是他,连杀带砍地伤了我们十几个人,最后若不是咱们的人攻敌必救地动了那个昏迷的,只怕还要多折几个在里头。” 霍云齐的脸色难看了不少,问:“伤的都是什么人?” 秦鹤似乎也觉得憋屈,咬牙说:“是暗部的人。” 鲜少有人知晓,虎威山內部的人员其实分为两部分。 明面上的是普通劫匪,这些人有不少都不会武,也没什么战斗力。 可另外一部分,是隱藏在暗中的暗部。 暗部的所有人手都是由霍云齐和秦鹤亲自挑选训练的。 人数不多,可绝对算得上个个都是精通武艺,甚至还有一技之长的好手。 不说能以一敌十,可对付普通人,隨便打个五六个还是不在话下的。 暗部的人鲜少出手,可一旦出手,就基本上没有失败的时候。 於虎威山而言,暗部的人才是真正的精英血脉。 这次为了抓个车夫折损十几人,秦鹤心疼得心尖子都在滴血。 秦鹤忍著心头的怒火,又指向了昏迷得更深的莫清曄。 “至於这个,就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抓他回来的时候,下边人就擅自灌了软筋散,结果旁人吃了都没事儿,这人却咣咣吐了三碗血,晕死了过去。” “我险些真以为他是个天生的病秧子,也怕他死在这儿了麻烦,就亲自给他把脉看了一下。” 秦鹤的声音莫名沉了下去,句句沉重。 “可我敢肯定,他跟体弱多病绝无半点干係,之所以会昏迷不醒,应该就是体內蛊虫发作的缘故。” “可蛊虫自来只出自南疆,中原没有这邪门的玩意儿,我虽然在南疆盘桓过几年,可对蛊虫一数也不清楚,只是猜测。” 秦鹤不明显地嘆息了一声,字里行间夹杂著说不出的担忧。 “南疆蛊虫种类颇多,但是发作的时间却是固定的日子,有几种南疆少有的圣蛊更是地位崇高,发作的日期绝不会相同。” “昨日恰是月中十五,据我所知,会在十五发作的蛊虫只有一个。” 秦鹤突然不说话了。 霍云齐轻轻地笑了一下,接著他的话说:“南疆圣蛊,蚀心蛊。” 既能被称为圣蛊,难得狠毒之处自然不比寻常。 寻常商旅百姓是不可能有机会被人用这样难得的蛊虫害的。 除非,那人本不是常人。 秦鹤看著莫清曄泛著青黑之气的眉宇,愁得眉毛打结。 “此人內功深厚我无法看透,身份也成谜。” “云齐,这么个来歷不明的祖宗,你究竟是在哪儿碰上的?” 霍云齐不明显地冷笑了一下,说:“不是一个,是两个。” 秦鹤闻言懵了一下,不太明白霍云齐这话的意思。 霍云齐好心地解释道:“其实还有一个,我找了一宿也没找到,还让她在眼皮子底下杀了两个人,我让你抓这人回来,为的也是逼那个女人露面。” 秦鹤先是愣了愣,隨即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当即惊得下巴都掉在了地上。 “女人?!” “你没抓著不说,还让她杀人了?!” 霍云齐耸耸肩,淡淡地点头。 “是的,就是个女人。” 说著他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冷笑,不紧不慢地说:“而且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已经混进了寨子里,很快就要出现了。” 第286章 混入厨房 秦鹤听完霍云齐的话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他绝望地看著霍云齐,咬牙说:“咱们折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你好好地招惹这种人干嘛?” “万一到时引来的官府的注意,咱们这么多年就白费了心血了!” “我……” 霍云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不是我招惹的。” 秦鹤顿住了。 “那是谁?” 提起这个霍云齐的脸上多了一丝漠然,声音冰冷。 “之前被打发到河畔的那几个人自作主张弄出来的事儿,我过去的时候房子都烧了一半了,我能怎么办?” “这梁子不结也结下了,静观其变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鹤也无话可说了。 看他实在发愁,霍云齐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按理说今日已是十六,蚀心蛊的发作也该结束了,这人怎地还没醒?” 秦鹤有些没好气,哼了一声说:“蚀心蛊发作期间不得服用任何药物,只能靠人的意志硬抗,否则入体的蛊虫会被刺激得越发活跃难以抑制。” “此人昏迷期间被灌了软筋散,软筋散的作用恰好刺激到了蛊虫,故而才会如此。” 霍云齐不明显地皱眉,问:“会死吗?” 秦鹤摇头。 “若是我没猜错,他体內的蛊虫种植进去的时间应该不长,虽然这次受了刺激痛苦加倍,也不至於会出人命,最多再过一日,应当就能醒了。” 霍云齐闻言不动声色地鬆了口气,说:“死不了就好,回头等找他的人来了,將人扔出去便是,就当作这事儿没发生过。” 秦鹤听了一脸无语。 你说当没发生过就没发生过。 哥们儿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秦鹤自认为和想得美的霍云齐无话可说,一甩袖子就去收拾惹祸的人了。 霍云齐目送著气急败坏的秦鹤离开,无所谓地耸肩撇嘴。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此时此刻,钟璃正在为怎么找到莫清曄和赵石山上火。 这寨子极大,大得让钟璃绝望。 更要命的是,寨子大就罢了,其间还设置了无数关卡通道。 这些关卡成功將寨子隔绝成了各个绝对独立的部分。 每一个部分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这在某种程度上很大地增添了钟璃找人的困难。 寨子里规矩分明,无事者不可隨意乱窜。 別说钟璃是今日才外来的,就算是在这寨子里住了一年的,也不见得能完完整整地说出寨子中所有的情况。 因为钟璃之前胡诌自己是在后厨帮工的,所以她之前救下的那个人,很热情地將她送到了后厨才转身离开。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著身后的厨房,內心翻涌著的是抑制不住的担心。 莫清曄,你到底在哪儿? 钟璃自己一个人孤军深入,不明情况的时候,並不敢轻举妄动。 她压抑著心里的急切,趁著无人注意的时候,偷摸拿了厨房里的厨娘用的眉笔粉黛之类的东西给自己稍微做了一些偽装。 眉毛加粗加长,脸上涂抹了一层脂粉和煤灰混合的產物,看起来灰扑扑的又透著病態的黄。 再加上她体態娇小,穿著一身过大的衣裳,看起来就像个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的少年似的,看不出任何端倪。 钟璃不是厨房里的人,贸然来了厨房自然有人要问她是谁,是何来歷。 钟璃胆大心细,面对问话的人,缩著脖子小声说:“俺……俺是大当家的救下带回来的孤儿,大当家的说俺年纪小,让俺在后厨跟著干活,给俺一口饭吃。” 钟璃前世走南闯北的,各地的口音都学得很像。 此时存心偽装,一张嘴,便是浓浓的乡土味儿。 再配上她那身一看就破破烂烂的衣裳,一副上不得台面的瑟缩样,一看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娃子。 厨房的管事也听说今日大当家的带了一些人回来,一听钟璃的解释就信了。 他说:“既是大当家的让你来的,你日后就在后厨跟著好好干活,知道了吗?” 钟璃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嘴里不住地说著感谢的话,腰差点都弯断了。 管事被她如此恭敬地吹捧了一番,心满意足地哈哈笑著走了。 钟璃虽然是个生面孔,可有了这番对话,身份上的存疑立马消除了个乾净,也无人再怀疑她的来歷。 后厨里的女子多,看她瘦小又怯怯的,不少人都凑过来跟她说话。 钟璃话不多,別人说什么只是憨憨的笑,让干活的时候动作也利索。 不到半天,她就成功混入了后厨的娘子军中。 並且从天生热衷於八卦的女人口中,获取了不少消息。 秦鹤不久前的確抓了两个人回来。 被抓来的两人原本被关在了牢房里,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秦鹤突然改了主意,又亲自將人提到了主寨后的竹楼里。 那竹楼是寨子里的禁地,看守严密。 除了大当家的霍云齐和大总管秦鹤外,旁人轻易不得进入。 每日唯一能准点儿进去一趟的,除了被允许的下属外,就只有厨房的厨娘。 无论是霍云齐还是秦鹤,在这些厨娘口中都是俊美又不得了的英雄人物。 能去给这两位送饭,更是这些厨娘引以为傲的荣幸。 钟璃在后厨跟著忙活的时候,就听到好几个厨娘压抑著兴奋说起了大当家的和主管秦鹤的各种好处。 钟璃听著那几个已婚妇人口中越发尷尬的议论,满头黑线的同时,心里也有了个小主意。 很快就到了下午送饭的时候。 为了抢到能给大当家送饭的机会,原本和乐融融的厨娘们突然就针锋相对了起来,当著钟璃的面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说不定都得挽著袖子直接动手。 后厨里的其他人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分明是见惯了的。 钟璃心里正著急自己应该怎么提出想跟著去的时候,先前问她来歷的管事走了进来。 见厨娘又吵了起来,他没好气地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厨娘们被压制住了,管事飞快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眾人,突然指著钟璃就说:“你跟我来,今日的饭菜你和我去送。” 第287章 能让人一直拉肚子的神奇草药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钟璃无视了厨娘们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夹著针尖的眼神,受宠若惊似的啊了一声。 然后才在管事不耐催促的时候装作惶恐的样子,忙不叠地点头说好,上前从一个不情不愿的厨娘手中接过了装著饭菜的盒子。 钟璃看起来很老实,拎著盒子静静地跟在管事身后也不多话。 管事对她的安分很满意,考虑到她是新来的,还主动跟她介绍起了寨子里的情况。 託了这管事的福,钟璃虽然没能在寨子里乱窜,心里却对大致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在钟璃暗自庆幸,自己能借著送饭的机会进入竹楼,顺带著看看莫清曄是否在里面的时候,却在门口就被守卫拦著了。 按守卫的说法,那就是今日大总管下了命令,不得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竹楼。 来送饭的人,自然也属於这个不被允许进入的范畴之內。 管事並未注意到钟璃眼里飞快闪过的阴沉。 他在门口站定,示意钟璃將食盒递给守卫就说:“劳烦二位將食盒送进去,我这就带著他回去。” 守卫嗯了一声接过食盒,摆摆手说:“行了,你们回去吧。” 钟璃在转身的时候飞快地看了竹楼的构造,心缓缓下沉。 如果她没猜错,莫清曄必然是在这个竹楼里。 可从未外表看起来竹楼防守严密,里边还有两个不知深浅的霍云齐和秦鹤,她应该怎么无声无息地混进去,將莫清曄带出来? 莫清曄之前的状况就不对,此下被抓到了这里,他究竟怎么样了? 钟璃心里急得像被人泼了一盆热油,面上却不敢带出分毫。 她老老实实地跟著管事回了后厨,跟著后厨里的眾人接著忙活晚饭的事儿。 等后厨眾人终於能停下来歇会儿的时候,钟璃装作閒聊好奇的样子,跟话多的几个厨娘打听起了竹楼的事儿。 厨娘们长期在后厨忙活,知道的不多,能说的也不多。 钟璃耐著性子听著,到最后熄灯休息的时候,却也没打听到多少有用的。 入夜后,寨子里安静不少。 钟璃被安排到了一个住著四个人的厢房里休息。 管事的想著他是新来的年纪小,还特意去厢房里敲打过其余的人,省得他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巧合的是,这个厢房里住著的其中一个,恰好就是钟璃之前在吊桥上救下的那个人。 那人原本都要睡了,见著钟璃进来就笑开了,从床上爬起走了过来。 “铁柱兄弟,你也住这儿吗?” 钟璃装作不太好意思的样子嗯了一声,说:“管事安排的。” 那人乐呵呵地帮著钟璃收拾床铺,看见了钟璃手背上不知被什么划出了条口子,当即就说:“铁柱兄弟你这手上的伤咋整的?” 钟璃垂眸看了一眼,眼里暗光沉浮。 这划痕是她之前在林子里当猴子的时候不小心划到的。 口子横跨手背,算不得多深,却也不轻。 起先没注意,可折腾了这么久也没处理,这会儿血肉翻飞起来,看起来红肿不说,还格外狰狞。 钟璃尷尬地笑了一下,下意识地將手背往身后藏了藏,低得不能再低地说:“没……没啥。” “就是不当心划的。” 那人却因为她这反应误会了,当即就红了眼睛。 “难不成是之前在吊桥上拉我的时候划的?” 钟璃见他上鉤了,无声地笑了笑,脸上看起来却像是秘密被说出了一般无措。 她连连摆手,著急地说:“没有的事儿!这就是我不小心弄的。” 她这反应,否认听起来更像是变相的承认。 这人本就因为钟璃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感激不已。 见钟璃为救自己受了伤,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另外一个也听说了钟璃救人的事儿,对这个小个子颇为佩服。 听了他俩的对话,再一看钟璃手背上的伤的確骇人,嗨了一声就说:“既是伤著了,那去找叶先生討要一些伤药敷上便是了。” “叶先生医术高超,就这点儿伤必然没问题。” 原本愧疚的男子闻言眼里一亮,点头说:“成,我这就去!” 钟璃闻言赶紧说:“那大哥,不如我哥你一道去吧,我还有点儿別的事儿想跟叶先生打听打听。” 男人没生疑,笑著走在前边给钟璃带路。 走过去的时候,钟璃也从男子嘴里套出了这位叶先生的来路。 叶先生本名叫什么无人得知。 他是三年前落难后流落到虎威山的。 自己无处可去,又感念大当家的情谊,索性就留在了虎威山当大夫。 叶先生医术高超,为人和善。 寨子里眾人平日里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找叶先生准能药到病除,就算是那伤重要死的,到了叶先生的手中也能从阎王爷手里拉回一条命来。 叶先生还有自己特製的秘药,平日里熬製成汤药给眾人泡澡,更是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钟璃若有所思地说:“那寨子里这么多人,平日里岂不是要买很多药材?” 男人说:“不用啊!咱们后山就有一片药田,用得上的寻常药材药田里都有,去采便是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男人又说:“不过现在叶先生不让人自己去採药了,想要去药田的,都得经过叶先生的同意。” 钟璃好笑道:“为啥不让呢?”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说:“那药田里除了寻常草药外,还种著一种叶先生从別处带来的奇怪药草。” “那药草倒是不会要人的性命,可只需要沾染到一点儿,或者闻著那味儿,人就会不停地拉肚子。” “之前有一次有人去不小心摘了,回去后跟他一块儿住的几个人都拉了个死去活来,挨著闻著的人都受了大罪,为此,叶先生单独將那些药草隔开了,不再许人轻易进去。” 钟璃听了心里颇为惊奇,未曾想到世间竟然有这种药草。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那么也许她想的计划就可行了。 钟璃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二愣子,对男子口中说的什么都好奇。 男子被吹捧得有点飘飘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钟璃叭叭了个遍。 最后到叶先生住的地方的时候,他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咂咂嘴,似乎是没说尽兴有点遗憾。 叶先生果然如男人所说的和善。 见了钟璃的伤,见怪不怪地拿出了烈酒清洗,完了又给伤口上抹了一层绿色的药膏,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布。 弄完了就说:”行了,回去注意些手上別沾水,隔三日来我这儿换一次药就行,回去吧。” 钟璃再三道谢后和男子离开。 原本老神在在坐著的叶先生却在她离开的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此人分明是个女子,怎地装作了男子装扮? 第288章 惊动四方 叶先生心里虽然有疑惑,可到底不是多管閒事的性子,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將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钟璃回到厢房后,又听同屋的人叭叭了半天才堪堪睡下。 夜入后半,钟璃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犹如鬼魅一般行动毫无声响。 她走到同屋其余几个人的床边,几个无声无息的手刀劈在人的后颈之上,直接將人劈得晕了过去。 確认无人清醒后,钟璃隨手拿了一件旁人的衣裳披在身上,面上遮了一块黑色的布巾,翻窗跳了出去。 之前閒聊的时候,钟璃从旁人口中套出了药田的位置。 有关地形她早就记住了心里,此时轻车熟路地绕开巡逻的人,目標明確地朝著药田跑了过去。 寨子里人太多,钟璃再能耐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带著两个男人离开。 所以只能想法子下药。 可钟璃手中並无迷药之类的东西,也找不到地方找,那男人口中能让人不住拉肚子的药草,就是钟璃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就算那药草並无如此神奇的功效,去一趟药田若是能找著点儿別的,那也是好的。 药田属性特殊,常人也不会擅自闯入,所以看守鬆懈几乎无人留意。 钟璃没费什么功夫就闯了进去,恍若灵猫一般在药田中来回穿梭。 因为自己和莫清曄都在吃药的缘故,之前钟璃有空的时候,特意找了两本医书来看,其中不乏一些药草的介绍。 钟璃现在勉强能认出一些药草,也避免了她在此时两眼一抹黑的尷尬。 药田很大,种著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草。 钟璃耐心地仔细找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迷叠草。 无色无味,其汁液却有迷魂之效。 一旦吸入,人便会在转瞬间陷入昏迷,意识清醒却无法做出反应。 钟璃小心地用布包著手,摘了一小包成熟的迷叠草收好。 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摘了一些那传说中能让人一直拉肚子的古怪药草。 採摘的时候,钟璃一直都很小心。 除了用三层布包住手外,还屏住了呼吸。 用得上的药草都摘到了,钟璃按照来时的路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黑夜中,飞快折返。 钟璃回去的时候,厢房里的其余几个人昏睡得毫无意识。 钟璃先將顺手拿的衣裳放回了原地。 她拿了屋子里的茶壶,將摘来的迷叠草放在茶壶中用一根木棍不断轻轻地击打。 將其中的汁液都敲出来后,倒入了一些清水,將汁液和清水混合均匀。 然后撕了一块贴身的里衣一角,塞进去完全浸泡。 迷叠草处理好,钟璃不自觉地盯著用一个碗装著的古怪药草皱眉。 迟疑片刻后,钟璃屏息端著那药草走了出去。 她將药草分为三份,分別扔进了后厨的三口井里。 这药草若是真有那种神奇的功效,那明日的行动的成功率必然能高上不少。 可若是没有…… 钟璃撑著额角无声地嘆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那就只能祈祷老天保佑了 钟璃发愁的时候,失去了莫清曄的消息的人也疯了。 原本莫清曄出了莫家村后,身后一直是有人跟著的。 可钟璃的感知实在太过敏锐,哪怕被安排来跟著的人已经是藏匿身形最好的人手了。 可还是被钟璃发现了一些端倪。 为了不让钟璃生疑,莫清曄就做主將人都撤了回去。 由赵石山每日在路上留下特殊的联络信號,来跟躲在暗处的人保持联络。 可谁也没想到,人一撤走莫清曄就出了事儿。 莫清曄和赵石山同时失去了消息。 赵石山被抓之前拼死放了联络信號。 可接到信號的人赶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莫清曄和赵石山不知所踪,钟璃也不知去了哪儿。 唯一能看到的,便是残留在官道上的血跡和打斗的痕跡。 莫清曄和钟璃都被掳走,这事儿一出,负责莫清曄安全的暗卫统领险些当场就吐血发疯。 这些人发疯似的搜查了一天一夜。 这会儿终於得到了一些线索,確定莫清曄此时就在虎威山上。 可钟璃在哪儿? 暗卫统领夜林急得眼珠子都血红一片,咬牙说:“什么叫主子在虎威山,夫人下落不明?” “夫人呢!” 莫清曄对钟璃的重视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若是让钟璃在自己的疏忽下出了事儿…… 夜林的眼神恨得几乎要吃人。 被他盯著的下属打了个寒战,底气非常虚弱地说:“夫……夫人可能已经……已经……” 夜林疯了般的大吼:“已经怎么了!” 下属噗通一下跪到地上,绝望地说:“据调查,夫人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响水河畔的茅屋。” “可那茅屋前夜就起火烧了大半,屋后的树林也烧了个七七八八,负责搜查的人並未找到夫人踪跡,可……” “可什么?!” “可我们在树林中找到一具烧焦了的女尸,树林里还有夫人的髮釵荷包,夫人可能……” “不可能!” 夜林粗暴地打断了下属的话,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怎样,声音很大,一字一顿地说:“夫人不可能有事!不可能!” 夜林的话音落下,就有一个骑马的女子疾驰著跑了过来。 不等马站稳,紫云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沉著脸走了过来。 “夜统领,查到主子和夫人的下落了吗?” 夜林说:“主子確定在虎威山的寨子里。” 可说到钟璃,夜林喉咙里像堵了一坨似的开不了口。 紫云微微皱眉,加重了声音问:“那夫人呢?” 夜林挣扎了半晌才將下属的话重复了一遍。 紫云听完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夫人身手极好,寻常山匪怎么可能伤得了她?你们指定是弄错了!” 可她的话刚说完,就有人將钟璃遗落在林子里的东西拿了过来。 紫云跟钟璃接触过,对钟璃的东西有印象。 一见那髮釵,紫云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夜林一看她这表情心里就咚的一下,艰难开口:“紫云姑娘,难道……” 紫云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髮釵的確是夫人的。” 钟璃不喜打扮,首饰並不多。 其中多数是莫清曄给她买的。 这青玉髮釵质地极好,是莫清曄特意让紫云从京城带过来的东西。 这必然是钟璃贴身带著的东西。 东西在林子里,那人呢? 紫云狠狠地咬住了舌尖,逼著自己清醒一点,说:“你们找的女尸在何处?带我过去看看。” 夜林不敢耽搁,赶紧亲自带著紫云去了。 可见了女尸,紫云心里却止不住地打鼓。 女尸早就烧焦,身上衣物配饰一件也无,通体漆黑斑驳,早就面目不分了。 可单看身形,这女尸的体型竟与钟璃相似了个八成。 紫云心跳不住加速,脸色白得几乎没了人色。 夜林看她这神情心里明白了个七八分,心缓缓沉入谷底。 过了片刻,紫云才说:“夜统领,这若真是夫人,我等酒囊饭袋之人,此刻便可到主子跟前自尽谢罪了。” 夜林瞳孔狠狠地缩了一下,脸上多了些许恨意。 “就算是要谢罪,那也应当是將主子救出,给夫人报仇后再去!” 不等紫云说话,夜林就说:“我原本是打算夜潜虎威山暗中救援,可眼下看来是不需要了。” “我这就去请南郡太守的兵令,调兵围剿虎威山!” 夜林匆匆去安排人了,紫云无声地捂住了脸沉沉嘆息。 夫人,就算是为了爷,您也千万不能有事…… 第289章 我的人在哪儿? 与此同时,钟璃也开始了在后厨帮工的第二天。 天色渐明,沉寂了一晚上的后厨开始忙碌了起来。 整个虎威山寨子里的人吃的饭菜都是由后厨所做。 所以一大早,后厨眾人就忙得脚不沾地,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声。 钟璃昨晚往水井里扔了东西,为了避免自己被波及到,特意揽了个无人喜欢的重活儿,在后院柴房劈了一上午的柴,就连早饭也没出去吃。 上午巳时,后厨里的茅房突然就变得火爆了起来。 钟璃冷眼看著有人开始不断往茅房跑了,眉梢微挑。 那玩意儿难不成真的有用? 钟璃一开始对药草的作用还心有怀疑,可接下来的效果就让她半点怀疑都生不起来了。 这玩意儿是真的好用,比那什么见鬼的巴豆强了不知道多少。 只不过是一小碗的份量,却足足让整个寨子里所有吃了饭喝了水的人都中了招。 一开始有人拉肚子还没人怀疑,可当能看到的所有茅厕都被人挤爆了的时候。 终於有人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吃得多拉得厉害的,互相搀扶著去了叶先生那里求药。 叶先生一看这症状就知道怎么回事,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违反了自己的话,又去药田乱来了。 还不由分说的將来求药的人狠狠地斥责了一通,將人赶了回去。 可隨著来求药的人越来越多,叶先生就隱约觉得不太对了。 怎会有这么多人都中了招?而且还都是毫无干係的人? 叶先生心里不安,起身去了药田查看。 儘管钟璃昨晚已经儘可能地小心不留下痕跡了。 可这药田几乎就是叶先生的第二条命,里边有什么他知道得可谓是如数家珍一清二楚。 巡视了一圈,察觉到少了什么,叶先生立马脸色一变,急急地去了主寨后的竹楼。 竹楼里,秦鹤和霍云齐正在试图跟在半个时辰前醒来的莫清曄谈条件。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可莫清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无论眼前的秦鹤说什么,他都一副仿佛我听不见的样子一动不动。 秦鹤说得口乾舌燥的,烦躁得不行。 他正想让霍云齐紆尊给这个祖宗赔个不是,请莫清曄赶紧滚蛋的时候,扭头却看到霍云齐脸色古怪地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秦鹤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人怎么了?今天怎么一直都心不在焉的?” 就这么会儿功夫,霍云齐都出去多少趟了? 莫清曄初初清醒,睁眼发现赵石山没了。 钟璃不知所踪,自己还被人封了內力,脸色难看得不行。 他听到秦鹤的狐疑声,不明显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中毒了吧。” 秦鹤皱眉,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哪儿有中毒的人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往外跑的? 秦鹤意识到莫清曄终於开口跟自己说了第一句话,喜出望外之下嘆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又开始跟莫清曄讲道理。 “这位爷,我刚刚都跟你解释了,这次的事儿真的是个误会。” “底下人不懂事不小心將你请了过来,那些不懂事的东西已经被处置过了,你若是觉得不满意,將还活著的那几个交给你处置也行。” 秦鹤头疼地顿了顿,说:“只要你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便是我们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我们一定在所不辞,怎么样?” 莫清曄似嘲似讽地一抬眉,冷冷一笑。 “我需要你们的人情?” 秦鹤狠狠一噎,有些无话可说。 若这位爷真是他猜想的那种身份,好像的確没什么用得上土匪的地方…… 莫清曄像是不耐烦了,也不听秦鹤的叭叭叭,沉声说:“我的人呢?” 秦鹤听完忍不住面露喜色。 只要肯开口,那便是有商量的意思啊! 他拍了下巴掌,说:“把人请进来!” 他的话音落下,莫清曄也忍不住紧张地朝著门口看了过去。 可看清了来人后,他的脸色却禁不住狠狠一变。 不是阿璃? 赵石山是被人在头上扣了一个黑色的布袋带进来的。 站稳后,就有人摘了他头上的布袋。 赵石山先是不適应地快速眨了眨眼,看到清醒的莫清曄,眼眶立马一红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主子,夫人跟我们失散了!” 莫清曄闻言心里一惊,大怒之下竟然冲开了体內的穴道封锁,猛地吐出了一口瘀血。 他狠狠咬牙:“到底怎么回事儿!说!” 赵石山语速飞快地说起了莫清曄昏迷期间发生的事儿。 说到这里让他带著莫清曄先走杂技善后的时候,七尺男儿更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属下按夫人所说独自带著主子先走,却在官道上遇上截杀,隨后便失去意识被带到了此处。” “逃离响水河畔前,属下回头看到那河畔茅屋燃起了大火,夫人至今下落不明。” 听到大火的时候,莫清曄的眼珠就赤红一片不似人样了。 秦鹤见状不对赶紧说:“我们没抓她!” 似乎是怕莫清曄不信,秦鹤急吼吼地解释:“河畔茅屋的確燃了起来,可那火就是你们的夫人放的!” “我们的人赶了过去没找到人不说,还白白在屋后的林子里被她杀了四个人,隨后那人就没了踪跡。” “那人的確下落不明,可如今必然是安全的,我们的人並未伤她分毫!” 秦鹤的解释已经够及时了,可却没莫清曄的动作快。 原本还坐在椅子上恍如尸体一般的莫清曄身形如同鬼影一般飞快一闪,下一秒手就已经捏住了秦鹤的脖子。 莫清曄是真的想杀了秦鹤。 手上的力气大得几乎捏断了秦鹤的脖子。 秦鹤本身武艺不弱,可在莫清曄面前却半点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痛苦地挣扎著说:“真……真没伤她……” 莫清曄恍若不闻,猩红一片的瞳孔死死地盯著秦鹤痛苦而泛起了青紫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人在哪儿?” 秦鹤的手不断地掰著莫清曄禁錮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却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一道身影闪了过来。 空中劲风一破,霍云齐手握摺扇直朝莫清曄的颈部要害袭来。 莫清曄不闪不避,赤手空拳地接了他的一扇。 他无视了掌心的血肉迷糊,化掌为刃,狠狠地朝著霍云齐劈了过去。 第290章 钟璃震怒,谁伤的他?! 莫清曄和霍云齐打斗期间顺手將快要失去意识的秦鹤扔到了一旁。 秦鹤死里逃生,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原本跪著的赵石山也在莫清曄和霍云齐动手的瞬间,就站到了隨时能支援莫清曄的位置。 他警惕地看著霍云齐不说,手还有样学样地搭在了秦鹤的脖子上。 秦鹤绝望地跌坐在地上,不断咳嗽的同时,眼巴巴地看著霍云齐和莫清曄动手。 他原本指望著霍云齐能在武艺上压制莫清曄几分,然后再慢慢地跟莫清曄讲道理。 可秦鹤也没想到,哪怕体內有蛊虫作怪,莫清曄震怒之下竟能完全压著霍云齐打。 若不是霍云齐轻功天下一绝无人能敌,打不过还可以躲。 那么这会儿霍云齐估计已经跟秦鹤一样,被人掐了脖子扔到了地上。 莫清曄和霍云齐动手的功夫不过眨眼,局势几乎是一边倒。 霍云齐体內不適又凶狠不过莫清曄,眼看著就要被莫清曄摁在地上了。 这时候门外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叶先生心里著急得不行,都没看清眼前的情形就说:“大当家的!出事儿了!” “寨子里有人投毒!” 这话一落,不仅霍云齐和秦鹤愣住了,就连莫清曄都顿了顿。 莫清曄停顿的瞬间,霍云齐迅速翻身站起逃离,站在了距离莫清曄几步远的位置沉声问:“怎么回事儿?” 叶先生虽然觉得眼下的情形不对,可心里的急切胜过一切,赶紧擦著头上的汗说起了自己的发现。 听说寨子里的人都开始不明原因地拉肚子,霍云齐的脸色难看得惊人,甚至还有一丝扭曲。 秦鹤听完,下意识地看向了明显不正常的霍云齐,目光惊悚。 莫清曄相比起来倒是反应最平淡的。 他甚至还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 “我就说是中毒了,你还不信。” 霍云齐没好气地回头横了他一眼,咬牙冷笑。 “中毒总比中蛊好,体內蛊虫发作时不知是何种滋味?” 莫清曄皮笑肉不笑:“拉肚子好受吗?” 霍云齐气得险些又跟莫清曄打了起来,还好被理智尚存的秦鹤拉住了。 秦鹤艰难摁住了暴走的霍云齐,衝著叶先生大喊:“你既看出了这是什么毒,还不赶紧想法子拿解药出来!” 叶先生一脸直白的无辜,耿直得不行地说:“可这没有解药啊!” 秦鹤…… 霍云齐难以置信地看著他:“没有解药?!” 叶先生点头。 “这本就不是杀人要命的毒,功效就是能让人不住地拉肚子,等將体內的秽物排泄得差不多了,那自然就能好了。”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哪怕是向来冷静机敏的秦鹤,此时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霍云齐反应得快一些,皱眉问:“那寨子里究竟有多少人中毒了?” 叶先生很保守地说:“超过九成。” 霍云齐…… “九成?!” 叶先生面无表情地一摆手,说:“据我猜测,这药草应当是被人投到了水井中,今日寨子中眾人吃了那水井水做的饭,没吃饭的也喝了水,九成已经是相当保守的估计了。” 不等霍云齐问別的,叶先生就接著说:“而且,中毒了的人在毒素髮作一个时辰后便会陷入四肢酸麻无力的状態,哪怕是有內力的,也只是比寻常人稍微好一些,好不了多少。” 说著他回头看了一下天色,沉声说:“距离第一个来找我的人到现在,整整一个时辰。” 也就是说,人体內的毒素已然到了发作的高峰。 整个寨子的人都所有的战斗力都用来找茅厕拉肚子了,这跟全军覆没有什么区別?! 霍云齐和秦鹤对视一眼脸色都很难看。 秦鹤问:“那这毒素多久能排除乾净?” 叶先生有条不紊:“看各人体质,体质强一些的,一天之內,寻常体质三天內。” 秦鹤瞬间就绝望了。 没有解药。 无法解除。 全员中毒。 这都是什么见鬼的事儿? 霍云齐眼中暗光闪烁,突然扭头看向了仿佛突然就安静下来的莫清曄,冷笑著说:“你觉得,这会不会是你那好夫人干的好事儿?” 除了那个女人,还能是谁?! 莫清曄也觉得是钟璃乾的。 能干出这种事儿,足以证明钟璃目前无碍。 莫清曄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神色轻鬆得跟个看热闹的看客似的,还遗憾地说:“可惜了,只是让人拉肚子。” 若是投的剧毒,这会儿只怕这山上的尸体都该堆不下了。 霍云齐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指著莫清曄的手都在不住哆嗦。 叶先生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狐疑地说:“说起来我昨日还见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秦鹤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什么人?” 叶先生:“一个女扮男装的人,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她手上受了伤来找我开药,说是大当家的昨日带回来的,叫铁柱。” 秦鹤眼里一亮,猛地一拍地板说:“就是她了!” 秦鹤无视了脖子上依旧威胁著自己生命的手,扯著嗓子喊:“来人啊!” 他刚刚喊出这声,外边就响起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什么人!站住!” 霍云齐和秦鹤飞快地对视一眼纷纷说:“不好!” 下一秒就听到外边有人喊:“敌袭!来人啊!有……” 呼喊声戛然而止,紧接著响起的便是一声重物撞地的声响,明显是有人摔了下去。 莫清曄眯著眼睛看了如临大敌的霍云齐和秦鹤一眼,试探著喊了一声:“阿璃!” 门外,钟璃刚放倒两个拉肚子拉得浑身虚脱地看守,听见莫清曄的声音心里急了。 她立马应声:“莫清曄!你在哪儿?!” “莫清曄!” 莫清曄听见钟璃的回应心里一喜。 他阴测测地看了秦鹤和霍云齐一眼,突然狠狠的一掌拍到了同样也是一脸喜色的赵石山身上。 赵石山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却乐得不行地对著莫清曄说:“主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 秦鹤和霍云齐被莫清曄这自伤的举措弄得愣住了。 结果下一秒他们就看到,莫清曄抓起秦鹤掉在地上的佩刀,毫不留情地往自己的胳膊上砍了一刀。 鲜血四溅的同时,莫清曄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还將秦鹤特意让人给他弄好的衣裳瞬间抓了个乱七八糟,连头髮都抓散了跟鸡窝似的乱著。 霍云齐和秦鹤自詡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此时却被莫清曄这一系列令人抓瞎的操作弄得晕了头脑。 这人疯了?! 莫清曄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后,砰的一声就跌坐在了地上。 嘴里还弱弱地喊了一声阿璃救命。 钟璃在外边看不清里边的情形,听到这声喊简直心都裂了。 心急之下,钟璃下手越发狠辣。 连霍云齐都中了招体弱无力,更別提这些守卫了。 守卫全武力值的情况下都不一定是钟璃的对手。 这会儿拉肚子得都快死了,落在钟璃的手下,更是跟砍瓜切菜一般毫无压力。 钟璃三两下將眼前的人处理好,冷著脸推开了眼前的大门。 大厅里,霍云齐艰难被秦鹤扶著才能站稳。 叶先生一介书生毫无战斗力,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一脸的震惊。 莫清曄苍白著脸坐在地上,手上还有浓重的血跡。 赵石山浑身是血地挡在了他的跟前。 莫清曄看见钟璃进来了,虚弱无比地笑了一下,轻轻地叫了声阿璃。 钟璃一看这情当即就气红了眼睛。 “谁伤的他?!” 第291章 来自钟璃的报復 钟璃难得动怒,可一旦动怒,就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 她的话音落下,眾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用一种令人惊讶的速度闪了进来。 秦鹤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急赤白脸地想让钟璃冷静一点。 然而他还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就正面对上了钟璃手里寒光凛凛的匕首刀刃。 霍云齐脸色骤变突然出手,拽著秦鹤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秦鹤艰难避开了钟璃手中杀气四溢的刀锋,感受到霍云齐强撑的无力,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老霍你让开,我来!” 秦鹤先是不备被钟璃偷袭了一下,这会儿堆积了半天的鬱闷爆发,褪去了身上的温雅,气势惊人。 赵石山见状不由得著急出声:“夫人小心!” 钟璃冷冷一笑,手里的刀光再度一闪而过,用一种令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割裂了秦鹤的领口。 若是秦鹤刚刚没闪开,或者力道再重上三分,秦鹤这会儿必然已经身首异处。 秦鹤抹了一下自己裂开的领口,表情沉寂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著钟璃。 霍云齐这会儿浑身乏力,想去茅厕又不能去,憋屈得脸都紫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飞快地跑过去抓住掛在墙上的一柄长剑,用力朝著秦鹤扔了过去。 “接著!” 莫清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阿璃!” 霍云齐著急地扭头朝著门外喊:“来人!” 钟璃讥讽一笑。 “別喊了,外边没人。” 那药草的效果比钟璃想像的更好。 竹楼外的守卫都中了招,钟璃先前闯进来半点力气都没费。 似乎是觉得自己对霍云齐的刺激不够大似的,钟璃还说:“二十一个守卫,残了七个晕了十四个,现在外边一个人也没有。” “你就算是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霍云齐气得脸都绿了,盯著钟璃的眼神恨得杀人。 钟璃站著没动,神情甚至算得上是閒適。 她漫不经心地转动著手上的匕首,对著秦鹤淡淡地说:“你今早没吃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秦鹤握著长剑的手僵了僵,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不然这会儿,就都成了待宰的猪了…… 霍云齐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咬牙说:“果然是你!” 钟璃看都不看他,似嘲似讽地说:“是我你又能奈我何?大当家的,你现在只怕站著都费劲儿吧?” 不再理会霍云齐的反应。 钟璃静静地注视著秦鹤的眼睛,沉沉地问:“是谁伤的他?” 秦鹤一听这话就恨不得用头撞墙。 哪儿有人伤莫清曄? 那分明就是他自己弄的! 这是栽赃! 是陷害! 秦鹤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个误会,根本就没人伤他!他……” 钟璃冷笑。 “难不成你想告诉我是他自己伤的自己?” 秦鹤几乎崩溃。 事实就是这样啊! 可钟璃却不耐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身形一闪就衝著秦鹤冲了过去。 钟璃的动作比任何人想像中的都要快。 她没有內力,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出来。 可就算这样,也半分不损她的凶悍。 钟璃的招式简洁直接,没有半点寻常女子的哨华丽,招招直抵要害,狠辣得令人心惊。 与其说她是个女子。 她更像是个恶极不要命的凶徒。 一把寻常短匕在她手中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一般,飞快闪烁的同时寒光时隱时现,每落在实处,必能留下一道刀痕。 秦鹤虽然手握长剑,可这时候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半点不显。 甚至被钟璃近身后,秦鹤仿佛是被关进了笼子的野兽,四肢被钳制著只能被迫闪躲。 霍云齐看得心急,赶紧提醒说:“別让她近身!” 这女子的近身功夫狠辣得让霍云齐都心颤。 就算是霍云齐全盛时期,对上钟璃这样的对手,一旦被近身都要吃亏。 更何况秦鹤本身的功夫就不如他。 霍云齐的提醒很及时,可钟璃却不曾给秦鹤闪躲的机会。 不过转瞬的功夫,秦鹤的身上就接连留下了多道刀口。 胳膊上胸口手臂不足而一。 处处都有。 而钟璃的脸色只是苍白了一些,並未受伤。 秦鹤退后两步站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痕跡。 血跡渗过白色的布料,看起来格外惨烈。 秦鹤缓缓呼出一口气,面色凝重地挽了一个剑,沉声说:“夫人,我都说了这是个误会,你……” 钟璃转了转手里的匕首,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什么是你说的误会,我只知道,伤了人,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话音落下,钟璃再度闪身上前。 秦鹤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抵抗。 可钟璃震怒之下伤害加倍,到后期简直是无视自损只求伤人。 秦鹤被逼得连连闪躲,在钟璃手里的匕首快要挑破秦鹤的手筋时,霍云齐忍著体內的不適咬牙冲了上去,用摺扇挡开了匕首的寒光。 自己却因为闪躲不及被钟璃狠狠的一脚踹到了腰上,直接飞了出去。 霍云齐落地的位置不对,后腰重重地撞到了紫檀桌子的一角,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血。 是被踹的。 也是被气的。 秦鹤心急霍云齐,一时走神闪电间脖子上就多了一道寒芒。 感受到那股无声的危险靠近,秦鹤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动作,静立不动。 钟璃缓缓用力將手里的匕首压了下去,冷眼看著秦鹤脖子上的血色流淌,淡声说:“谁伤的他?” 秦鹤没想到钟璃这时候还在纠缠这个,当即就气得险些喷出了一口血。 他狠狠地咬著牙,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无人伤他!他……” 秦鹤正想控诉莫清曄的无耻栽赃的时候,莫清曄突然说:“阿璃。” 这声呼唤,声音小小的,低低的,还夹杂著说不出的委屈害怕。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大狗终於见著了主人似的,听著就让人心尖打颤。 钟璃更是瞬间就心疼得红了眼睛。 秦鹤闻言瞬间露出了见鬼的惊恐神情,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莫清曄。 你怕不是在玩儿我?! 霍云齐也忍住了痛苦,看著莫清曄讥讽冷笑。 “阁下当真是好演技。” 莫清曄不为所动,紧紧地盯著钟璃,哑声说:“阿璃,我害怕。” “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钟璃快速闭了闭眼,不再跟秦鹤纠缠,手下刀光一闪,很快就响起了秦鹤痛苦的闷哼。 秦鹤的左手软塌塌地垂了下去,刺目的鲜红顺著指尖往下流淌,很快就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摊血跡。 仔细看的话更会发现,秦鹤手上的伤,看起来大致和莫清曄手上的相差不大。 钟璃的报復在此时此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让人胆寒。 重创秦鹤后,钟璃的手里突然多了一块白色的布巾。 霍云齐一看那布巾就心生不妙,大喊提醒:“小心!” 第292章 行,我信你 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布巾是钟璃昨晚用迷叠草泡了一夜的,堪称最好的迷人良药。 秦鹤一时不备,一呼一吸间身体就软了七分。 钟璃下手没半点留情的意思,趁著秦鹤一时发晕的时候,直接將布巾摁在了秦鹤的口鼻上。 不过瞬息,秦鹤就被强烈的迷叠草药效弄得浑身发软跌了下去。 钟璃像扔破布似的,隨手將人往旁边一扔。 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找出条长绳。 用一种令人眼繚乱的手法,很有技巧性地將秦鹤的手脚反向捆绑了起来。 这种打结的手法,就算是秦鹤很快清醒,若是无人帮助,想挣脱也需费不少的功夫。 钟璃无视了双目喷火毫无战斗力的霍云齐,直接跑著上前將莫清曄拎了起来,顺带著检查莫清曄身上的伤势。 除了胳膊上的刀伤外,莫清曄的身上看起来並无別的伤痕。 钟璃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安抚似的拍了拍莫清曄的手背。 “別怕,我们马上就走了。” 莫清曄轻轻地嗯了一声,依赖似的用额头蹭了蹭钟璃的肩膀。 赵石山也顺势爬了起来,顺手点了霍云齐的穴道封了他的內力的同时,以护卫的姿態守在了钟璃的身前。 至於手无缚鸡之力的叶先生,全程懵圈一脸茫然。 此刻见钟璃终於住手了,他不迷茫地四下看看,聪明地选择了继续一动不动。 打架斗狠是別人的事儿。 他是大夫,这种活儿不该由他来干。 叶先生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时候,钟璃却突然说:“叶先生,我夫君的伤劳烦您给包扎一下。” 莫清曄手臂上的伤虽然谈不上多重,可不及时止血只怕也很麻烦。 叶先生短暂地顿了顿,却也没拒绝。 他说:“处理伤口我需要药箱,得回去拿。” 钟璃微微一笑,说:“您当然可以回去拿,我就在这里等您回来。” 叶先生愣了愣,奇怪地问:“你难道不怕我去叫人来?” 钟璃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您当然可以去叫,如果您觉得叫来的人能在不住拉稀的情况下还能从我手中获胜的话,我给您这样的机会。” 叶先生诡异地沉默了一瞬,觉得叫人不可行。 一群拉稀的人,叫来了,也是送人头的。 叶先生一言难尽地看了屋子里倒的倒伤的伤的一群人,认命似的微微嘆息。 “夫人放心,我不会这么不识趣的。” 钟璃笑了。 “先生知趣便是最好,不然的话,我只能在您回来之前,將这二位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了。” 叶先生…… 叶先生表情微妙地去拿药箱了。 钟璃安抚好莫清曄,重新將匕首捡了起来,缓缓朝著霍云齐走了过去。 霍云齐意味深长地看著钟璃,说:“那时候你就在林子里,对吧?” 钟璃不可置否的微微一笑。 “大当家的很聪明,那甩在树干上的飞刀,离我不过寸许。” 霍云齐暗自恼怒自己那晚的大意,冷笑道:“夫人好胆识,孤身进寨,也好大的胆子。” 钟璃看似苦恼地笑了一下,说:“没办法,诸位抓了我丈夫,我不得不如此行事。” “若是不慎有开罪之处,还望大当家的能宽宏一二,莫要跟我计较。” 霍云齐冷眼看著自己脖子上抵著的匕首,讥讽一笑。 “若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能將匕首稍微移开些许,这歉意霍某也许就收下了。” 钟璃为难地將手里的匕首往下压了压,说:“大当家的要求並不过分,只是小女子实在胆怯,生怕再生变故,故而不得不委屈一下你了。” 似乎不想再听霍云齐废话,钟璃说:“我著急带人离去,还望大当家的能指条明路。” 之前进寨子的时候钟璃就留心观察过了。 这山寨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外人很难闯入。 可进寨的程序复杂风险极大,就算是自己人也没那么稳妥。 那些年纪大了的厨娘幼子,总不可能也是从那吊桥上走过来的。 更何况,钟璃在后厨的时候打听过,每隔著三日,便会有人下山採买食物用品。 运送著吃食物件的人自然不可能也去走那摇摇欲坠的吊桥。 钟璃肯定,这山寨中必然还有別的出口。 只是这齣口极为隱秘,除了做主的几个人外,谁也不知道罢了。 霍云齐听到钟璃的话眸光剧烈地沉浮了几下,似笑非笑:“进山的路夫人不是走过吗?” “以夫人的才智,总不会將路线忘了吧?” 钟璃无奈地嘆息一声,面容为难忧愁,手上的匕首却往下压得越发地用力。 很快,霍云齐的脖子上也多了一道血色的红痕。 “大当家的,我是真不想为难你的,毕竟你在吊桥上也是拉过我一把的人。” 霍云齐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扭曲,狠狠咬牙。 “我就知道是你!” 钟璃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轻飘飘地说:“大当家的就別想著再拖延时间了,没用的。” “今早除了让人拉肚子的药外,我还顺手在大部分茅厕里都藏了迷叠草,外边那些人来来回回地跑了这么多趟,这会儿大多都倒在茅厕门口睡得正香呢。” “就算你再跟我磨蹭,那也是没用的。” 钟璃此举可谓是算无遗策,將所有可能都算计在里头了。 霍云齐气得脸色青紫,磨牙道:“你就那么篤定会有別的出路?” 钟璃含笑点头。 “有没有出路,就看大当家的是否对自己的命感兴趣了。” 钟璃脸上的笑缓缓散去,最后凝结在眼中的,是无尽的冰凉寒意。 “杀一个是杀,两个三个也是一样的。” “我手中利刃既已见红,达不到目的,我是寧死不休的。” 霍云齐被气笑了。 “你觉得我怕死?” 钟璃嘖了一声,若有所思。 “大当家的英雄盖世,自然是不怕死的,可你不怕,旁人总是怕的吧?” “若是大当家的不肯配合,那我就只能出去大开杀戒了,反正外边的人都倒了,我想杀几个剁几个,还不是隨我心意?” 钟璃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夹杂著无尽的杀意。 没有人会觉得她是在说笑。 她说的都是真的。 见识过钟璃狠辣的霍云齐沉默片刻,认输似的磨了磨牙。 “你没伤害別的人?” 钟璃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我不是杀人为乐的疯子。” 若不是山寨劫匪步步紧逼,钟璃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霍云齐看起来像是信了钟璃的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说:“行,我信你。” 第293章 有本事你也找个女人救你 霍云齐似乎是放弃了抵抗,半点不带迟疑地说出了后山的密道。 钟璃看了看天色,想著迟则生变。 没等到叶先生回来,撕了一块莫清曄身上的里衣將莫清曄手臂上的伤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把莫清曄抓起来就走。 虽然霍云齐声称那密道中无任何机关障碍,可钟璃还是小心为上地带上了他。 对此,钟璃的解释是自己的方向感不好,无人领路可能会迷路。 霍云齐哪怕明知道钟璃在撒谎,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黑著脸被赵石山扛了起来,在前方带路。 密道在竹楼后方的一个山洞里。 山洞从外边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可走进去就能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跡很多。 显然,这是后天挖出来的通道。 通道虽是密闭的,可像是时常有人行走通过,里边並无任何障碍,宽度足以让两人並肩通过。 钟璃扶著莫清曄,前方是赵石山和霍云齐,四个人排作两列,静静往前。 走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钟璃突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水声,空气中也多了一股明显的潮湿之意。 她的脚步微微停顿,不太確定地说:“密道的出口在瀑布?” 霍云齐似乎是有些意外钟璃的机敏,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才说:“瀑布下的確有一个出口,可我打算带你们去的,並不是这个。” 不等钟璃说话,他就说:“瀑布衝击极大,你跳下去大概无碍,可你確定,你身边的这个病秧子也能行?” 说到病秧子几个字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钟璃的错觉。 她总觉得,霍云齐的眉眼间似乎翻涌著难以言喻的讥讽。 钟璃似乎是不悦霍云齐对莫清曄的评价,冷笑道:“大当家的命在別人手中,嘴还是自我管制一下的好。” “我这人脾气不好,若是惹急了,指不得就得在这儿再对大当家的不善了。” 霍云齐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到底是形势比人强,剜了钟璃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又在霍云齐的带领下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七拐八绕了很长时间后,前方终於看到了一点出口的亮光。 为了確保安全,钟璃將莫清曄交託给了赵石山照料,自己亲自站在了霍云齐的身后。 若是霍云齐临时反悔想作妖,她距离最近,也好最快做出反应。 霍云齐的脚步顿了顿,看似嘲笑:“信不过我?” 钟璃也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轻笑道:“大当家的见笑了。” 霍云齐重重地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接著往前走。 又转过了几道弯,霍云齐停了下来,感受到钟璃手里时刻准备著出击的匕首无声冷笑。 他抬手扭动了一块在墙面上突出的石块,咔嚓一声巨响,眼前就骤然多了一道石门。 石门后往前走大概半刻钟,便能隱约听到外边有水声响动。 只是跟之前经过的瀑布相比,这水声小了许多,空气中的潮湿也没那么强烈。 钟璃的眉心不明显地皱了一下,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霍云齐一马当先走在前边,又绕过了几个弯,终於见著了外边的天光。 出口同样也是一个山洞。 只是这个山洞却是修建在悬崖之上的。 放眼看下去,高度超过十丈,轻易往下跳绝对能让跳下去的人死得透透的。 钟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地看著霍云齐。 “大当家的耍我?” 这样的悬崖对钟璃而言是可以想法子下去的。 可莫清曄怎么办? 霍云齐一脸无辜地一摊手,说:“我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 “从这里下去,的確就是出口,而且已经越过了虎威山,直抵另外一个城镇。” “也附和夫人所说的离开虎威山的势力范围的要求,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么个完美的出口吶。” “怎么,夫人觉得不满意?” 钟璃被他直白的恶意气笑了。 她抬手指了指下方的悬崖,说:“那大当家的不妨告诉我,你们平日里採买粮食物品的时候,也是从这儿上下?” 霍云齐理直气壮地摇头。 “当然不是。” “採买物品另有出口,可从这边走过去,脚程最快的情况下也得超过一个时辰。” 霍云齐恶意地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一个时辰后,我身上的药效大概就能稍微再往下压制几分了。” “届时纵然夫人手眼通天武艺非凡,可护著这些人,確定还能从我手中安然逃脱吗?” 霍云齐就是故意的。 而且故意得很明显。 钟璃少有的沉默了一下,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钟璃想岔了,大当家的如此胸怀,果真不是常人。” 钟璃说著夸讚的话,用的却是讽刺的口吻。 霍云齐被气得额角突突一跳,却咬住了牙没说什么。 钟璃没內力不会轻功,这悬崖高达十丈,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从哪儿生出三头六臂来安全下去! 钟璃没理会霍云齐的眼神,先探头往下看了看。 隨后拿出了之前从竹楼走的时候顺手捞的一大圈麻绳,在麻绳下方坠了一块重达几十斤的石头,顺著悬崖面缓缓放了下去。 往下放了不知多久,绳子就放不动了,可见是到了底。 钟璃让赵石山將绳子拉上来,目测了一下绳子的长度,大致估算出了悬崖的高度,四下看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她在洞口的位置看了一圈,最后选定了一块硕大的石头作为拴绳子的地方。 绳子用特殊的手法打结栓好,確定不会脱后,钟璃將绳子的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对著莫清曄说:“你和赵师傅在这里等我,我先下去看看情况。” 莫清曄不想让钟璃去犯险,当即脸色就是一变。 赵石山也赶紧说:『夫人,这样的事儿还是我去做吧,您就在这里等我消息便是。“ 钟璃不以为意地摆手,说:“你不熟悉可能会出错,就在这里陪著清曄等我就行,还有……”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霍云齐一眼,说:“还有顺带著照看好大当家的,咱们离开之前,大当家的只怕是要在这里多陪一段时间了。” 见钟璃心意已决,赵石山心里再打咯噔,也不得不硬著头皮应下。 霍云齐听出钟璃对自己的戒备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你就放心去吧,你家这病秧子,妥当著呢。” 別说他现在体內有毒素作怪,就是没有,他和莫清曄动起手来顶多就是个半斤八两。 现在只有被莫清曄摁著打的份儿。 跟钟璃相比,莫清曄明显更让霍云齐忌惮。 霍云齐是个识趣的,也是个惜命的。 还不想自取灭亡。 莫清曄装作听不出霍云齐的意有所指,不放心地拉著钟璃的手小声说:“阿璃要小心。” 钟璃笑了。 “放心,乖乖等我,很快的。” 钟璃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就顺著绳子往下滑了下去。 她顺绳而下的动作很有技巧,双手抓著绳子,身体左右摇摆的同时,脚上不断在试著在悬壁上找相应的著力点。 找到一定的规律后,钟璃的心里大致有了一些底,往下的动作越发地快了起来,娇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云雾背后。 钟璃一走,莫清曄又瞬间变了脸。 先前能明显看出的憨傻不復存在,姿態閒適漫不经心,甚至还能明显从他的眉眼中感受到他的愉悦。 霍云齐看得不住磨牙,讽刺道:“让个女子犯险救你,还在这儿沾沾自喜,你可真是有能耐的。” 莫清曄看也不看他,轻飘飘地说:“那你也找个愿意救你的女人来呀。” 霍云齐…… 第294章 山匪並非皆是恶人 莫清曄心情好,一改之前在秦鹤面前怎么也不开口的寡言,甚至还主动说起了別的。 “阿璃就是太心软了,你说先前她若往井里扔的是什么要命的毒药,你们这些人,这会儿是不是都该死绝了?” 霍云齐嘴上不甘示弱地回道:“还真是可惜了。” 心里却是因为莫清曄的话凉了半截。 的確,钟璃今日只是为了救人才做了这样的事儿。 她能认出令人拉肚子的药,还能找到迷叠草,就证明她也认识別的毒草。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 看霍云齐的脸阴沉了下去,莫清曄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角。 他无视手上的伤,慢悠悠地抱著后脑往后一靠,说:“这次我心情不错就不跟你们计较了,可大当家的,下次记得管好自己的爪牙,再有一次,可就別怪我不客气了。” 霍云齐沉默了一瞬,下一秒却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眯著眼睛说:“你说,若是你的那位好夫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会是什么反应?” 一路走过来,钟璃对莫清曄的照顾简直刺瞎了霍云齐的双眼。 霍云齐只要不傻就能猜到,钟璃绝不知道背著她的莫清曄是何种模样。 也就是说…… 霍云齐脑海里的计划还没成型,就听到莫清曄慢条斯理地说:“你可以试试。” “若你敢多一句嘴,我保证,明日这个时候,虎威山便会血流成河。” 莫清曄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提议不错,甚至还笑了几声。 “阿璃心善不忍多造杀戮,我却是没那种顾忌的。” “你想试试吗?大当家的。” 莫清曄的声音很轻,內里蕴含著的杀意却是夹裹著无尽血腥的重。 霍云齐神色一凝,静静地盯著他没了言语。 莫清曄半点不在意他看自己的眼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霍云齐狠狠地磨了一阵牙,到底是忍住了没再嘴欠。 过了一会儿,拴在石块上的绳子缓缓绷紧,看样子是有人在顺著绳子往上爬。 钟璃上来的时间比下去的得更久。 等在上边的莫清曄心急得脸都黑了,才终於看到了钟璃的身影。 钟璃利落地撑著石台往上一跃,蹲下隨手抓了一块石头在地上標註出了一些点,说:“石壁上有落脚的地方,这是大概的位置。” 霍云齐低头看了一眼,面上没什么波动,心里却是陡然一惊。 钟璃標註的点,一一对应,分毫不错。 这女人究竟是何来歷? 钟璃就跟没注意到霍云齐的打量似的,自顾自地对著赵石山说:“赵师傅,这样,我先带清曄下去,然后我再上来看著,你单独下去,你看成吗?” 赵石山哪儿敢答应这样的事儿? 更何况算上钟璃下去探路的一趟,这来回往返就是六次,体力再好也没这样折腾的。 赵石山赶紧说:“夫人不必忧心我,这样的悬崖我自己能行,夫人先下,我隨后自己下来便是。” 钟璃迟疑地皱了皱眉。 赵石山却说:“夫人放心,我真的自己能行。” 霍云齐知道钟璃坚持有个人在上边看著为何,不由得撇了撇嘴。 他没好气地说:“放心,既然把你们带到这儿了,我就不会出尔反尔在上边割绳子,我还干不成那种齷蹉事儿。” 钟璃闻言笑了一下,说:“大当家的多虑了。” 话虽如此,却也没反驳。 霍云齐被气得够呛,抱著胳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说好了赵石山殿后,钟璃利落地在莫清曄的腰上缠上了绳子,低低地跟他说下滑过程中的注意事项。 莫清曄憨憨地笑著,钟璃说什么都说好,视线片刻不曾从钟璃的身上移开分毫。 钟璃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心里好笑,认真將所有绳子都栓好了,示意他跟在自己的身后往下。 钟璃打头阵,莫清曄紧隨其后。 这样万一中途莫清曄出了点儿什么差错,钟璃也好及时出手。 幸运的是,莫清曄虽然动作不熟练,中途磕绊了一下,可最后还是在钟璃的指点下安全落地。 钟璃解开了自己和莫清曄身上的绳子,用力拽了拽。 绳子抖动起来,也就意味著钟璃和莫清曄落地了。 赵石山无声地鬆了口气,就跟看不到霍云齐似的,低著头飞快地往自己的腰上捆绳子。 霍云齐要笑不笑地说:“你就真不怕我在上边把绳子割了?” 赵石山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与其想著怎么让我摔死,不如赶紧回去组织寨子里的人躲难。” 霍云齐脸色瞬间一变。 “你什么意思?” 赵石山憨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充满恶意的冷笑,一字一顿地说:“三天前官道上我放了求救信號。”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围剿虎威山劫匪的人理应已经到了,大当家的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寨子里就要出大乱子了。” 放信號之前,赵石山也没想到会有钟璃下药这么一招。 可眼下寨子里的人都中了毒,来围剿的人势必更能轻鬆地攻上山寨。 赵石山嘆息似的摇摇头,说:“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霍云齐脸黑得像锅底一般,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赵石山无辜地耸肩一笑,抓著绳子开始慢慢地往下。 赵石山自己一个人,又有钟璃提前標註的点做提示,下滑的速度比钟璃想的要快很多。 等赵石山也落地后,钟璃半点不肯耽搁,立刻就带著他们进了悬崖下的林子飞快前行。 钟璃对山地的地形利用简直到了令人震惊的程度。 虽然身后带著两个人,可速度比並未比钟璃一开始设想的慢多少。 没多久,他们走出了那片林子,眼前的不是霍云齐所说的县城,是莫清曄和赵石山之前被截的官道之上。 令钟璃意外的是,招財竟然还在! 钟璃之前本已经做好了什么都找不回来的打算,可眼下看到招財和马车都在,当即就惊喜地笑了。 有了招財,接下来的路必然会好走很多。 赵石山见钟璃心情好,笑著在一旁凑趣。 “马是有灵性的,主人不在不会隨意乱走,我看这旁边有马车进出的痕跡,想来这马夜里是进了旁边的林子的,白日里才出来候著。” 钟璃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倒是个机灵的。” 更让钟璃惊讶的是,虽然招財在外流落了三日无人看管,车上的东西却都是在的。 一点儿不少。 有了马车代步,速度自然比步行快了很多。 钟璃正想说赶紧离开,却突然拧著眉看向了某个地方。 莫清曄一直跟著钟璃,见状好奇地问:“阿璃在看什么?” 钟璃眉心褶皱很深,迟疑了片刻后拍了拍莫清曄的手,低声说:“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抽回了被莫清曄握著的手,快步走向了她刚刚看的地方。 钟璃面无表情地顺著往前走了一截,然后面色凝重地回来了。 莫清曄看她脸色不对,眨眼问:“阿璃,怎么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有大批人马进山了。” 虽然有掩盖的痕跡,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大批人马经过的跡象。 而从这条山路过去,唯一的去处便是虎威山的山寨。 虎威山的人钟璃只接触了两日。 可直觉告诉她,虎威山並非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十成十的都是恶人。 想到虎威山如今正拉肚子无法抗衡外敌的眾人,钟璃迟疑地皱了皱眉。 赵石山眸光闪烁,试探地说:“那会不会是官兵进山剿匪了?” 钟璃摇头。 “不会。” 官兵是官府统一配置,所穿的鞋子衣裳理应是同款的。 可钟璃刚刚仔细查看过留下的脚印,鞋底的印记各不相同,足以证明这些人並非官府出身。 若是別的山匪,那…… 那虎威山的人,今日便是被钟璃亲手断了生路。 钟璃的迟疑写在了脸上,有不忍也有懊悔。 莫清曄飞快地看了赵石山一眼,赵石山无声地点头,用口型示意:是咱们的人。 莫清曄心里有了底,拉著钟璃的手不放,小声地说:“阿璃不说过,该死之人必有取死之道吗?” “那山上的人是劫匪,本就是恶人,就算是有人进山了,死了那也是罪有应得,阿璃別想他们了好不好?”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莫清曄闷闷地点头。 “阿璃是想回去报信吗?” 不等钟璃回答,他就固执地说:“可我不会让阿璃回去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低声说:“劫匪確有恶人,可並不包括所有人。” “今日若是没我下药,就算遇上敌袭,山上各人那自然是各安天命,与我无干。” “山上眾人是被我下了药没了抵抗能力,从青壮到妇孺老弱,一个不落,若进山的是什么恶极的匪徒,今日血染的虎威山,便是我的罪过。” 钟璃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说:“该死之人怎么死,我是不管的,可这山上无辜之人眾多,还因我缘故受害,要让我冷眼旁观,我只怕是做不到的。” 甩手一走了之並不难。 可这么走了,今日虎威山若是真出了大乱子,那这將成为钟璃背负一生的枷锁。 从过往痕跡上来看,这些人进山时间不久。 若是她抄小路赶回去报信,理应还来得及。 莫清曄紧紧地咬著唇不说话,俊脸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不乐意,手也紧紧地抓著钟璃不放。 钟璃好笑地哄他:“你先跟赵师傅往前走一段好不好?我晚点就来找你们。” 莫清曄想也不想地说不好,抓著钟璃的手顿时更紧了。 钟璃无奈,心里又生怕晚了时辰,见他实在说不通,索性一咬牙,猝不及防地往莫清曄的后颈敲了一下。 莫清曄毫无防备挨了这么一下,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目睹全程的赵石山下巴都惊得掉在了地上,下意识地接过来晕了过去的莫清曄,脑子依旧嗡嗡的。 钟璃没管他,语速飞快地说:“你带著他进临仙县,在县城最大的酒楼里住下,找个大夫给他处理身上的伤,我迟些就赶过来找你们。” “他醒后若是胡闹,你就將他关起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钟璃说完,就神色匆匆地走了。 赵石山孤独又无助地背著晕过去的莫清曄,心尖打颤。 夫人,小的不敢关他…… 是真的不敢…… 第295章 你这人是不是挨揍没够? 钟璃走后,赵石山半点不敢耽搁,赶紧从马车底下找出了联络信號,发出去示意终止围剿行动。 旁的不说,万一钟璃回去报信的时候被自己人误伤了,等莫清曄醒了,他们这些人就真的谁也別活了。 虎威山后的树林都不见得够他们上吊的。 信號发出去,赵石山半点不敢耽搁,赶紧拉著昏迷不醒的莫清曄赶向下一个联络点。 而夜林等人此时也到了虎威山入口的地方,正准备往里强攻。 冷不丁地看到终止行动的信號,当即就是一愣。 夜林为人谨慎,虽然看到了信號,却也没贸然让人撤退。 跟其余的人商量了一下,將人马都安顿在寨子底下,顺带著让人快马加鞭地去找放信號的赵石山问情况。 其余人全都按兵不动等候消息。 与此同时,钟璃也在飞快地抄小路往回赶。 之前出来的时候钟璃就留心看过了,除了霍云齐说的那个出口外,她还摩挲出了瀑布出口的位置。 瀑布那个出口比霍云齐带路的那个出口距离更短也更省力气。 从瀑布后绕过去,有一个狭小的山洞。 进了山洞后畅通无阻,没多久,钟璃就重新出现在了竹楼的山洞里。 钟璃生怕晚了来不及,一刻也没敢耽搁,急匆匆地朝著竹楼里跑。 此时此刻,竹楼里的眾人也是一脸的凝重。 山下突现大批来歷不明的人马,这事儿虽然隱蔽,可也没能瞒得过山上的人。 再加上有赵石山临走前的提醒,霍云齐的反应可谓是相当及时,马不停蹄地做出了相应的安排。 可寨子里人数眾多,此时全员都因为拉肚子的事儿虚脱无力,別说是抗敌了,就是跑,这些人也跑不快。 寨子里的几个出口都很隱蔽,可按霍云齐安排去的人探听回来得到的消息却是,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出口外都有不明人士经过的痕跡。 也就是说,无论从哪个出口出去,都有被人阻拦的风险。 而寨子里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被什么人拦住了,等待眾人的都只有死路一条。 而留守山寨也不可行。 连隱蔽的出口都被人摩挲清楚了,这寨子里的情况只怕敌人也了如指掌。 固守,守不住。 衝出去等於送死。 局面僵持两难,让人抉择不下。 秦鹤好不容易被叶先生灌了药清醒了一些,骤然听了这个噩耗,险些再度被气得晕了过去。 他咬牙忍著身上的疼,说:“按前方探子传来的消息,此次前来围剿的人数有数千人,这么多人一旦闯了进来,我们现在没了反抗的能力,就算是几千头猪也能给我们这些人踩死!” 寨子里並非全员都是青壮,超过三分之一的都是老弱妇孺。 这些人一旦落在敌人的手里,那么…… 秦鹤的脸缓缓阴沉了下去,霍云齐的脸色也不好看。 霍云齐闭了闭眼,说:“能探听到来的都是什么人吗?” 秦鹤咬牙道:“衣著不一,不像是官府的官兵,探子说可能是別的山寨劫匪趁虚而入,我却觉得不是。” 有哪个山寨能有这么多人? 就算是將附近几十个山头上所有的山匪徒都拉来了,只怕也没这么多。 霍云齐无声地冷笑了一下,说:“那就是军队了。” 秦鹤没说出的猜测被霍云齐说了出来,只能无声苦笑。 “我也是这样想的。”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集结到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青壮男子,除了当地驻军,还能有谁? 响水河对岸的南郡驻军人数超过一万,此次只怕是出动了大半,全奔著这寨子来了。 秦鹤气急地拍了一下桌子:“南郡太守是疯了?他当他的父母官与我们素来毫无干係,这会儿他还把剿匪的活儿都揽了!什么毛病!” 霍云齐垂眸冷笑,淡淡地说:“大约是因为咱们动了不能动的人,所以才捅了马蜂窝。” 秦鹤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下意识地瞪圆了眼睛。 “你是说,这是……” “那车夫走之前说,三天前他就放了求救的信號,这次是我马虎了。” 霍云齐飞快地闭了闭眼,说:“在这里坐以待毙不行,你现在就下去安排,寨子里体弱的年老的幼子孩童赶紧从瀑布后的出口离开。” “剩下的男子,若还有战力的,就留下跟我一起抗敌,能有一个算一个,无论如何都要拖到让大部分人撤离。” “剩下还能动的人,都去后山的仓库中將之前堆积的火油搬出来堆在山口,一旦有人闯入,立即放火放箭射杀。” 霍云齐的声音越发的低,甚至还夹杂了一丝狠意。 “若是撤退不及,我就会將人引到寨子里,放火烧了这寨子!” 寨子依山而建,都是土木结构。 若是起了火,那这整片山都会沦为火海。 无论是进来的,还是想出去的,都会被这无尽的火海吞噬殆尽。 秦鹤心里陡然一惊,下意识地说:“不行!” “你带著人撤,我在后边殿后!” 霍云齐淡淡地瞥他一眼,说:“你这样拖著个胳膊,能搬得动火油还是拉得开弓?” 秦鹤狠狠地噎了一下,赤红著双目说:“早知道,就该早早地杀了那两个人!” 反正杀不杀这滔天祸事都惹上了。 还不如杀了够本! 霍云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摆手说:“快去吧,在半个时辰里,所有能撤的人必须撤走。” 到了这时多说无益,只能说是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若是能活著出去,那…… “大当家的出事儿了!” 钟璃喘著粗气跑了进来,无论是秦鹤还是霍云齐都惊呆了。 谁都没想到好不容易逃脱了的钟璃会在这时候折返回来,呆呆地看著她说不出话。 钟璃看这两人跟傻了似的,快速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语速飞快。 “我在距离此处不到十里的地方发现了大批人马进山的痕跡,观脚印跡象不像是官府官兵,有可能是別处的山匪。” “后山的林子里也有人经过的痕跡,一路上进来这种类似的痕跡总共发现三处,每一处估计的人马大概在三百到五百。” “其余的地方我不知道,可现在那些人应该已经开始进山了,你们……” 霍云齐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问:“你为何回来?” 钟璃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发现不对回来跟你们报信啊!” 秦鹤闻言露出了见鬼一般的神情,难以置信地说:“给我们报信?” “你难道不是应该期望我们立即去死吗?” 钟璃听了更莫名其妙了。 “我想著你们去死干什么?” 钟璃似乎是懒得听秦鹤说没用的话,直接说:“左右消息就是这么回事儿,你们儘快想法子应对,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钟璃说完就要走,霍云齐却突然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 钟璃表情微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一言难尽地说:“大当家的,你该不会还想挨揍吧?” 霍云齐猛地一顿,看向钟璃的眼神阴测测的。 钟璃切了一声,说:“若是你没吃今日的早饭,谁打谁不好说,可你既是吃了,那就老实待著吧,你这人怎么还挨打没够呢?欠抽啊?” 霍云齐被钟璃犀利几句噎的彻底无言以对。 秦鹤这个不会看眼色的也在一旁小声提醒:“老霍,你现在真打不过她。” 霍云齐气得险些当著钟璃的面,就给秦鹤这个拆台的一掌把他拍得飞出去。 他死死地咬著牙压下了杀人的衝动,眯著眼睛说:“你回来,那病秧子能同意?” 第296章 如果是我,我得刨了你家祖坟 这些围剿的人就是那病秧子派来的,他能同意让钟璃涉险? 提起莫清曄,钟璃的脸上多了些许古怪。 莫清曄当然不能同意。 所以莫清曄被打晕了。 霍云齐敏锐地捕捉到了钟璃眼里一闪而过的尷尬,似笑非笑地说:“他知道你折返回来报信了吗?” 钟璃不耐烦了,皱眉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多话?” “反正能做的我也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著办。” 若不是钟璃事先给这寨子里的人都下了药,钟璃才懒得管这桩閒事。 霍云齐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文不对题地说:“钟璃,我们之前都打成那样了,你还来通风报信,你是不记仇吗?” 钟璃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人不记仇。” 秦鹤抱著自己受伤的胳膊冷冷地看著她不说话。 钟璃微微一笑。 “因为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钟璃自认为自己能做的已经做了,甩手就走。 她背对著秦鹤和霍云齐说:“不想真出大事儿,却劝你还是赶紧想法子应对,大当家的,后会无期。“ 霍云齐沉默片刻,意味不明地说:“你既来了,那就不会有事儿了。” 那人看重钟璃,钟璃既在此处,那些来围剿的人自然不敢行动。 说不得,要不了多久,那些人就该主动撤了。 霍云齐低垂著眼帘,说了个位置。 然后才说:“那里有几户人家是我的暗哨,你过去將这个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让他们给你匹马。” 说著,他扔了一个东西到钟璃的怀里。 钟璃接住一看,发现是块玉制的令牌。 有马总比自己靠著双腿跑强。 钟璃不客气地收下了令牌,转身就要走。 霍云齐却再度出声叫住了她。 “以后上山,直接出示令牌即可,別再装成男人了,明白?” 男人两个字一出,钟璃的脸直接就黑成了锅底。 霍云齐却像是心情不错似的,甚至还对著钟璃说:“后会有期。” 钟璃古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谁会閒著没事儿往土匪寨子跑? 她又不是有病。 “你想多了,再也不见。” 说完,钟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璃走后,秦鹤著急地看向霍云齐:“你怎將那东西给了她?” 钟璃不知那令牌的贵重,秦鹤却是知道的。 有了那令牌,就相当於是霍云齐亲临。 別说是这虎威山寨子,就是那个地方,钟璃也是可以手持令牌畅通无阻。 所有寻常人不得进入的秘地,对钟璃都会无条件地开放。 这简直就是…… 霍云齐摆摆手打断了秦鹤的话,不以为意地说;“给便给了,多大点儿事。” 秦鹤顿时气结,也懒得跟霍云齐这个疯子纠缠这个,索性说:“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撤离,只是……” “不用。” 霍云齐像是卸下了心头的巨石一般,缓缓靠在了椅子上,闭著眼睛说:“不用撤了。” 秦鹤惊了。 “不撤?那底下的人攻上来咱们也守不住啊!” 霍云齐嫌弃地看了脑子不会转弯的秦鹤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觉得这个女人都来送信了,底下的人还敢往上攻吗?” 秦鹤顿了顿不太確定地说:“可能不太敢?” 霍云齐哼了一声,冷冷一笑。 “岂止是不敢?” 只怕那些人为了不被钟璃发现,主动躲都来不及吧? 只是…… 这个钟璃究竟是什么来头? 还有那个叫莫清曄的病秧子,能调动南郡太守手中的兵力,又是何种身份? 霍云齐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疲惫地说:“先静观其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快就没事儿人。” 秦鹤想了这么一会儿倒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忍不住说:“那这么说来,咱们岂不是欠了钟璃一份天大的人情?” 岂止是人情,这分明就是无数条人命。 霍云齐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说:“是啊,打不过人家,还欠了人情,我俩可真是太能耐了。” 秦鹤…… 霍云齐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坐起来说:“回头想法子打听一下,这个叫钟璃的和莫清曄的究竟是什么来路。” 秦鹤一脸你別嚇我的惊悚表情,颤颤巍巍地说:“祖宗,你该不会是还想去招惹他们吧?” 这回不小心的都险些被人端了老窝。 这要是存心的,再给那病秧子惹急眼了,上哪儿去找那无处安放的脑袋? 秦鹤满腔悲愤地想让霍云齐冷静一点,霍云齐却赶在他叨叨之前说:“你忘了我之前从南疆出来的时候,干了什么了?” 提起这事儿秦鹤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秦鹤喃喃地说:“你放心,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因为你的一时兴起闯了南疆圣地,害得我都被南疆眾部连追带砍地追了两个月是什么滋味。” “不过你那时候闯进去到底干了什么?为什么南疆那些人跟被人刨了祖坟似的不依不饶的?” 霍云齐讥讽十足地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地说:“没干什么,就是顺手从南疆圣地里拿了点儿东西。” 秦鹤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拿的什么?” 霍云齐恶意满满地笑了。 “母蛊。” 秦鹤惊呆了。 一半是震惊於霍云齐的胆大包天。 另外一半是庆幸自己当时居然真的跑掉了还活到了现在…… 南疆圣地之所以被称之为是圣地,便是因为养在其中的母蛊。 母蛊並非一开始就是母蛊。 而是由专门养蛊的人將上千种难得的蛊虫都投放其中,任由其在谷底里廝杀吞噬。 每当谷底的蛊虫数量变少,便会重新投放一批进去,让吞噬继续。 这个过程长达百年,期间更是需要几代人悉心照料。 谷中的蛊虫只能以別的蛊虫为食,而被用来当作食物投放进去的蛊虫,无一不是以剧毒草饲养而成的毒物。 百年过后,谷中最后仅仅会残余两只蛊虫,分为一公一母。 这两只蛊虫剧毒无比,常人哪怕只是沾染一点也会当场丧命。 而养蛊的人便会在此时用药物促使蛊虫交配生產。 母蛊在怀孕后,便会將公的那只蛊虫吞噬。 最后母蛊產下的蛊虫最多不过五只,最少只有一只。 而產下的这几只蛊虫,便是南疆最为难得的圣蛊。 莫清曄身上所中的蚀心蛊便是其中的一种。 母蛊极其不好饲养培育,相应的,寿命也极长。 若是不出意外,养育得当,那么一只母蛊往往能存活百年甚至更长。 据秦鹤所知,当年他们离南疆的时候,南疆唯有一只母蛊。 只有一只,独独的一只。 而这只被南疆人当作神物的母蛊,被霍云齐偷走了…… 秦鹤突然就能理解当年为何南疆眾人不死不休地追杀自己了。 这要是换做他家传几百年的宝贝被人偷走了。 他能去刨了霍云齐家的祖坟…… 面对秦鹤诡异的眼神,霍云齐难得的心虚,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说:“母蛊號称世间最毒的毒物,可极少有人知道,母蛊本身也是剧毒的解药。” “我当时就是好奇这母蛊究竟有没有解世间百毒的神效,没忍住就去看了一下。” 秦鹤皮笑肉不笑:“是啊,你看了一下,顺便还给人顺走了。” 重点是,秦鹤根本想不通,霍云齐偷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 霍云齐尷尬的別开头避开了秦鹤谴责的目光,故作镇定地说:“母蛊出没之处,所有蛊虫都得避让退却,这东西对咱们而言无用,对有些人来说,却是救命的宝贝。” 秦鹤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明白了霍云齐的意思。 他不太確定地说:“你是说,你想將这母蛊交给那个叫莫清曄的?” “可如果那叫莫清曄的当真能调动南郡的兵力,就证明他姓祁,姓祁的,跟咱们可是有血海深仇,你……” 霍云齐的脸色骤然就冷了下去,没什么起伏地说:“所以谁告诉你,我会免费將东西给他的?” “想要解药,那就拿东西来换。” 霍云齐要笑不笑地摩挲著自己的指腹,轻飘飘地说:“更何况,我欠的是钟璃的人情,与那病秧子何干?” 第297章 阿璃就知道糊弄傻子! 秦鹤见他神色不对,顿时也不说话了。 霍云齐若有所思地坐在原位上沉默了很久,一句也没说。 当天傍晚,在山口负责侦查的人一脸喜出望外地跑来报信,说山下的人都撤走了。 秦鹤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神色不明的霍云齐,猛地鬆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老窝安全了就是最好的消息。 霍云齐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被钟璃用匕首压出的血痕,闭上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后会无期? 不,迟早有一日,咱们还会再见的。 钟璃不知道自己走后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正火急火燎地往临仙县赶,生怕自己去得晚了,莫清曄闹起来赵石山拦不住。 赵石山的確是拦不住。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拦。 钟璃走后赵石山心里就突突地觉得自己要凉。 看著莫清曄醒后黑漆漆的脸,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凉透了。 莫清曄阴沉著脸坐在上首,椅子的扶手早就被他捏成了碎片。 他怎么都没想到,钟璃竟然会为了一群无关紧要的劫匪对自己动手。 而且还下手那么狠。 晕过去的瞬间莫清曄就气得快炸了。 醒来发现钟璃还没回来,他几乎就要气死了。 赵石山和夜林紫云等人齐刷刷地跪成了一排,恨不得把脑袋塞进眼前的地缝里。 夜林作为官最大的,不得不硬著头皮跟莫清曄说:“主子,围剿虎威山寨子的人已全部撤走,南郡太守那边我也派人去报信了。” “另外据探子回报,夫人此刻不出半个时辰就能抵达临仙县。” 生怕莫清曄发飆,夜林又赶紧补充:“夫人安全无虞,您可放心。” 莫清曄阴森森地看了他一眼,將夜林看得一头冷汗。 就在夜林以为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紫云试探著说:“主子,刘先生那边传消息回来了。” 莫清曄微微一怔,頷首示意紫云接著说。 自打莫清曄不小心中了蚀心蛊后,刘大夫就带著人去了南疆,希望能从南疆找到解蛊的法子。 可蚀心蛊既敢號称无药可解,法子又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 紫云没看到莫清曄眼里一闪而过的晦暗,神色凝重地低声说:“刘先生说,蚀心蛊的確无药可解。” “可他打听到,南疆圣地中的母蛊可解世间百蛊,正在想法子打听关於母蛊的下落,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將母蛊带回,望您切莫心急。” 听到母蛊两个字,莫清曄的眸光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夜林忍不住皱眉说:“可南疆圣地中的母蛊,不是早在三年前就被人偷走了吗?” 紫云惊讶地啊了一声,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回事。 莫清曄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说:“母蛊百年代出,三年前唯一的一只母蛊被盗,现在南疆境內必然也无第二只出现,那所谓的圣地是空的,传信让刘先生別去了。” 紫云掩饰不住的失落,可还是说:“万一圣蛊被盗只是传言,那……” 莫清曄摆了摆手,说:“是真的。” 三年前他初初恢復记忆被人找回,可体內暗伤过多,被亲信带著去南疆求药。 当时恰好就发生了有人闯入圣地盗走母蛊的事儿。 南疆境內戒严四处搜查,连隱藏身份的他们都受了一番波折,最后更是不得不提前离开南疆折返。 只是圣蛊被盗事关重大。 南疆皇室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將这事儿压了下来,至今知情的人也不过几人。 紫云听了这话强掩心急,沉声说:“是,属下这就去给刘先生传信。” 莫清曄像是累了,闭上了眼睛说:“夜林听令。” “让赵石山把夫人策划的路线给你,接下来的每个城镇中,你安插一些声望较大的大夫进城,记得安排妥当,无论如何,不得让阿璃知晓我中蛊一事。” 蚀心蛊第一次发作,钟璃在家时间短並未发现异常。 可第二次发作他直接晕死过去,以钟璃的小心,必然会上心观察,要找人给他看病。 只怕这一路上,他要看的大夫能组成一个村。 夜林沉声应是。 莫清曄又对著赵石山说:“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以夫人的安全为第一,这次的事儿若再有一次,无论是谁,都不必再来见我了。” 赵石山心下狠狠一沉,磕头说是。 莫清曄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都下去吧,记得小心一些,別让夫人察觉不对。” 临走前,夜林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双手递给莫清曄。 “这是南郡太守让我转交给您的。” 莫清曄接过信拆开飞快看完,將信纸放在蜡烛上燃烧殆尽,眼里火光闪耀,唇角是无尽的讥讽。 “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他们爱怎么折腾,与我何干?” 夜林耳朵听著,嘴巴却紧紧地闭著。 钟璃从虎威山的寨子赶到临仙县时,天已经黑透了。 她牵著马进城,隨意找了个路人便打听到了最大的客栈在何处,目的明確地直奔而去。 钟璃在路上碰上个正在收摊的卖画的老爷子,想著莫清曄估计气得不轻。 掏出了身上最后剩下了一两银子,让老爷子帮自己画了个超级大的老虎,准备拿回去哄莫清曄开心。 钟璃一身的风尘僕僕,拿著个巨大的画进客栈时,还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幸运的是赵石山一早就在客栈门口等著了。 见钟璃进来了,他长长地鬆了一口气,赶紧迎了过去。 “夫人,您可算是来了。” 再不来,莫清曄的脸就要打雷了。 钟璃见赵石山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说:“清曄闹性子了?” 赵石山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委婉地说:“一个时辰前就醒了,心情不太好。” 准確的说,是差点杀人烧房子。 钟璃嘖了一声,说:“小性子还挺大。” 这话赵石山不敢接,只是悻悻地赔著笑。 钟璃自己也累得不行,问清楚了莫清曄在哪个房间就说:“赵师傅辛苦一下,去帮我跟小二要一桶热水和一些饭菜,我去看看他。” 钟璃折腾了好几天,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赵石山赶紧点头说好,亲自给钟璃指明了位置才走。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拿著画敲响了莫清曄在的房间的门。 她试探地叫了一声:“莫清曄同志,你睡了吗?” 屋子里,莫清曄赌气似的,无论钟璃说什么,他都不吭声。 钟璃隔著门乐了起来,说:“你真睡了啊?” “那我就去隔壁休息了,咱们明天见好不好?” 莫清曄生怕钟璃真的走了,赶紧说:“阿璃別走!” 钟璃乐不可支地笑了,故意拖长了调子说:“哟,原来没睡著啊,那怎么不理我?” 莫清曄板著俊脸去將门打开了,看钟璃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心里的气就散了个九分。 可他还是觉得憋屈,耷拉著脸不肯说话。 钟璃一猜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赶紧献宝似的將自己特意买来的画往莫清曄的眼前一晃。 “看,我特意给你买的,好不好看?” 那画是个老虎的模样。 足足有钟璃的胳膊那么长,连虎鬚都活灵活现地往上翘起了灵动的小弯鉤,一双虎目更是瞪如铜铃,看著就威风得不行。 换做平常,莫清曄早就欢喜得不成样子了。 可今日他实在气得不轻,见了钟璃特意带回来的画也没笑,甚至还硬邦邦地说:“我不要。” 钟璃好笑:“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最喜欢这个了吗?” 莫清曄的脸臭臭的,梗著脖子口是心非道:“不喜欢。” 钟璃挑眉:“真不喜欢?” 莫清曄不说话。 钟璃装作失望的样子嘆了口气,说:“我特意折回去找人给你做的,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就只能拿去送別人了。” 莫清曄听了没好气地说:“阿璃明明就是回去给那些人报信的,哪儿是去给我买画?” 钟璃还没说话,莫清曄就说:“阿璃就知道糊弄傻子!” 第298章 你看看谁有你男人壮? 连糊弄傻子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莫清曄的確是气得不轻。 他也不管门口站著的钟璃转身就往里走。 看起来走得还挺快,实际上悄咪咪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就跟怕钟璃真的走了似的。 钟璃看他跟个孩子似的闹性子,好笑又好气。 她走进去顺手將门关上,说:“我怎么就是糊弄傻子了?谁是傻子?我怎么不知道?” 莫清曄气鼓鼓地坐著不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看著钟璃,像是在看她有没有受伤。 钟璃见状心里一暖,主动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你怎么还生气?” 莫清曄不满地皱眉。 “你都打我了,我为何不能生气?” 提起挨打这事儿,莫清曄心里只剩一分的火儿立马就上涨成了十分。 阿璃竟然为了那些劫匪打我! 眼看著莫清曄气得手都抖了起来,钟璃哭笑不得地赶紧说:“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计较好不好?” 看莫清曄还是不领情,钟璃索性放软了声调,轻轻地说:“我为了找你折腾好几天了,吃不上睡不著的,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了,你怎地还跟我闹起来了?” 似乎是怕莫清曄不信似的,钟璃將自己又重新裂开了的手背上的伤往他的眼前凑了凑。 “你看,我都受伤了也没耽搁找你,你別生气了好不好?” 莫清曄一看钟璃那红肿不堪的伤口,立马就气得红了眼睛。 “是山寨里那些人伤的你?!” 钟璃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莫清曄咬牙说:“他们竟敢伤你,那破寨子就是放火烧了也是应该!” 现在就应该把人叫回去,將那破寨子一把火烧了! “莫清曄!你胡说什么呢?” 钟璃突然脸色一凝,轻轻地用指尖揪著他白生生的耳尖拧了一下,低声训斥。 “胡说八道什么?” 莫清曄不服气地说:“本来就是!他们敢伤阿璃,就是死不足惜!” 钟璃无奈地嘆了一口气,低声说:“这伤是我自己在林子里躥的时候不小心划的,跟旁人有什么干係?” 不等莫清曄反驳,钟璃就说:“莫清曄,你闭嘴,听我说。” 莫清曄满脸的不高兴,反驳道:“我不!” 钟璃难得地被噎了一下,少有的无言。 莫清曄又轻又有小脾气地甩开了钟璃的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钟璃见了急了,赶紧说:“你去哪儿?” 莫清曄扒住门板,闷闷地说:“我去给阿璃找大夫。” 钟璃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生气了?” 莫清曄背影透著几分僵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走了。 没多久,莫清曄就捧著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一套乾净的衣裳。 钟璃匆匆洗漱了一下换了身衣裳,觉得舒服不少的同时拉著莫清曄一起吃了饭。 吃过饭,钟璃手上的伤也包扎好了,钟璃忍著睏倦想问问莫清曄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前几天莫清曄突然就原因不明地陷入了昏迷。 虽说赵石山信誓旦旦地说是水土不服。 可钟璃从未见过谁水土不服能厉害成这样的,心里並不相信水土不服的说法。 儘管莫清曄如今的神色看起来並无半分不適,可钟璃还是不放心,想著要找大夫给他好好看看。 钟璃有心跟莫清曄聊聊。 可几乎三日没怎么休息,这会儿放鬆下来袭来的那种疲惫却是她用理智也无法抵抗的。 钟璃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没一会儿,就靠在莫清曄的身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莫清曄静静的等著钟璃睡著,听她呼吸平稳后,轻轻的將人扶著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在钟璃的身旁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头在钟璃的侧脸轻轻地印下了一个亲吻。 “阿璃,我的阿璃……” 钟璃这一觉睡得並不安稳。 中途惊醒了好几次,模糊间看到莫清曄的確好好地睡在自己的旁边,才猛地鬆了一口气闭著眼睛继续睡。 夜里惊醒多次,以至於钟璃第二日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她醒了,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莫清曄虽然看似神色正常,可明显还在跟钟璃赌气。 不主动跟钟璃说话,钟璃问一句她答一句,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钟璃头疼得不行,却也暂时拿莫清曄没法子,只能把心思放在了另外一件事上。 莫清曄的身体情况不明,给钟璃的感觉就像是体內藏著一颗无形的定时炸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炸。 不搞清楚情况,钟璃不敢贸然上路。 所以吃过午饭,钟璃就开始打听这临仙县里有没有名声比较好的大夫。 临仙县算得上是个极大的县城,各种医馆药铺都不少。 钟璃仔细打听了几家,带著不情不愿的莫清曄出去了一趟。 可莫清曄神色正常,面色红润,就连脉搏也有力不失节奏。 各个医馆里的坐堂大夫看了,都说他没毛病,健壮得不行。 钟璃不信,又拉著他辗转了多个医馆。 可最后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 甚至还有个脾气暴的老大夫看钟璃不信自己的说辞,没好气地懟了她一句。 “你放眼看看这街上的来往行人,有几个有你男人这样好的面色的?他这样的若是都说有急症,那旁人又该怎么活?” 钟璃被老大夫懟得一脸悻悻,不得不拉著脸黑压压的莫清曄出了医馆。 莫清曄似乎是对钟璃不停地拉著自己去看大夫的行为不满,哼唧著说:“阿璃,我说了我没病。” 钟璃想也不想就说:“我没说你有病啊!” 她只是单纯地不放心。 莫清曄怀疑地眯著眼。 “那你为何一直拉我看病?” 钟璃无言以对。 看钟璃不说话了,莫清曄更是觉得钟璃在糊弄傻子,哼了一声就说:“阿璃一天就知道糊弄我。” 钟璃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无奈地说:“我怎么就是糊弄你了?莫清曄,你做人得讲道理的。” 莫清曄气呼呼地不跟钟璃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埋头往前冲。 钟璃没办法,只能带著他又折返回了客栈。 钟璃在客栈停留了足足三日,等眾人的精气神都修整得差不多了,临仙县里说得上名號的大夫,钟璃也都带著莫清曄去拜访过了。 大夫们都坚称莫清曄没毛病,钟璃对此很无奈,只能將希望寄存於淮南的白朮身上。 钟璃不太確定的想。 白朮有神医在世的名头,想来是能看出莫清曄身上的蹊蹺的吧? 莫清曄深知钟璃坚持去淮南是为了谁,见钟璃出神,阴测测地在心里嘀咕。 就应该早些弄死那姓白的…… 远在淮南的白朮,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谁在念叨我?” 第299章 多少钱才养得起你? 前后修整了几天,也到了十二月的尾巴上。 钟璃不想再耽搁下去,在临仙县城里添置了一些东西,就带著莫清曄重新上路了。 临仙县距离淮南尚有一月有余的路程。 若是路上不出差错,按钟璃的计划,赶在过年前抵达淮南不是问题。 因为之前碰上了劫匪的缘故,接下来的路线策划钟璃更加仔细。 每日都要与赵石山仔细商酌过再定下前行的路。 能走官道的儘量不走小路,每日都儘量赶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脚的地方休息。 有了钟璃的小心谨慎,还有莫清曄暗中安排的人在前方清道,接下来的十几天前行得格外顺利。 赶路途中钟璃一直留心观察著莫清曄的情况,生怕莫清曄有半点不对。 可莫清曄气色极好,精力也不错。 每日缠著钟璃问这问那的,时不时地还能下车跟著溜达一段。 路上冒著严寒开了几朵不知名的小,也被他悉数摘完了,给钟璃弄了个不伦不类的环,还非逼著钟璃往头上戴。 路上见著什么都觉得稀奇,就连看见只鸚鵡都能追著往林子里跑,最后还是被钟璃给硬拽回来的才肯作罢。 钟璃看他的確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直紧绷著的神经缓缓放鬆了下来。 这一路上过来钟璃就没停下过给莫清曄找大夫。 只要听说了哪儿的大夫医术高超盛名在外,哪怕是绕路,她都要想法子绕过去找到大夫给莫清曄诊脉。 可无论是哪个大夫,见了莫清曄后的说辞都是无碍。 看莫清曄一切正常,钟璃忍不住想: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赵石山知道钟璃担心什么,顶著一张憨厚的脸睁著眼睛说瞎话。 “夫人不必忧心,这一路上问的大夫也不少了都说无碍,那必然是无碍了,之前应当只是巧合罢了。” 钟璃听了轻轻一笑,说:“若真是如此,那便是最好了。” 赵石山笑笑不说话,心里却涩得厉害。 眼看著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了,到时莫清曄身上的蛊虫再度发作,那…… 赵石山发愁应该怎么瞒著钟璃的时候,下车溜达的莫清曄抓著几朵黄色的野跑了上车。 他献宝似的將野往钟璃的头上戴,乐得见牙不见眼的。 “阿璃比儿好看。” 钟璃被他这傻气的夸讚逗得乐了起来,靠在车壁上说:“你知道什么是好看?” 莫清曄有些得意。 “我当然知道,阿璃最好看!” 钟璃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他的脸,说:“你可消停会儿吧,这一路上拢共没开几朵都被你祸害了。” 莫清曄低著头笨拙地按钟璃前几日教他的法子编环,哼唧说:“那有什么,反正过些日子又要开的。” 钟璃乐得不行,看著他手里丑兮兮的环,摇摇头说:“摘了倒也没什么,就是你这手艺,委屈这儿了。” 虽说这环也是圆的。 可这造型…… 钟璃实在不敢恭维。 莫清曄若不是反覆强调,钟璃压根就认不出来这乱糟糟的一团居然是环。 莫清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钟璃是在取笑他,气得脸鼓作了一团,抓著那环非逼著钟璃说好看了这才罢休。 闹了半晌,他终於完工,心满意足地將环扣在了钟璃的头上。 钟璃好性子地任由著他胡闹,等他闹腾高兴了,钟璃才说:“按计划,今日咱们得到前边的渡口坐船,怕不怕坐船?” 莫清曄歪在钟璃的身上,嘴里还咬著块点心,含含糊糊地说:“不怕。” 钟璃笑了起来。 “不怕就好,等过了河,就是海林县了,听说海林冬日里的鱸鱼最为肥美,到时候正好让某个馋猫解解馋。” 莫清曄听钟璃说自己是馋猫不太乐意,哼哼著说:“阿璃胡说,我才不是馋猫。” 钟璃呵呵一笑,问:“那昨天追著个鸚鵡问的那个好不好吃的人是谁?” 提起这事儿钟璃就好笑地捂住了肚子,故意学著莫清曄昨日的样子问:“你看那鸚鵡的毛绿绿的,它身上的肉是不是也是这种顏色的?” “顏色这么多的肉,怎么做好吃?” “这话谁问的?” 被钟璃取笑得厉害了,莫清曄恼羞成怒之下一头撞进了钟璃的怀里。 声音听起来也是闷闷的。 “阿璃坏。” 钟璃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正想再逗他几句,车厢外却传来了赵石山的声音。 “夫人,前边的渡口好像出了问题,咱们今日估计是过不去了。” 钟璃脸上的笑微微一顿,示意莫清曄自己坐好,掀开了车帘往外看。 车外,不少拿著包裹的人正三三两两地往后走,嘴里更是说著前边渡口的情况。 原来前几日起了大水,那渡口不堪重负崩了个口子。 现下官府的人正组织著在重新修整渡口,渡口所有的船都停了,最近几日只怕是没法渡河了。 钟璃听完眉心出现了个不明显的皱褶。 赵石山见状就说:“要不这样,您二位先在车上休息,我去前边看看情况。” 钟璃想了想微微点头。 “也行,劳烦赵师傅了。” 赵石山连说不敢,將马车赶到了路边停稳,自己匆匆下车朝著前边跑了过去。 赵石山去打探情况的时候,钟璃也下了车打量四处的情况。 这渡口颇大,附近的村庄住户也不少。 若是今日真不能渡河的话,大概就只能在此处借宿了。 没多久,赵石山喘著气跑了回来,跟钟璃说起了前边的情况。 原来之前那些人所说的並不假。 渡口的確崩了,现在也没法过河。 赵石山跟前边修渡口的人问过了,最快,也得三日才能重新通行。 若是中途再出了岔子耽搁了,只怕是耽搁六七日也是有可能的。 钟璃闻言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只怕是要在这里耽搁几日了。” 赵石山也点头说:“只能是这样了。” “不过我打听了,从这里再往前五里有一个庄子,常住人家二百一十七户,往日也有不少过往行人在此处借宿的事儿发生,咱们前去借宿问题应当不大。” 自从上次打听不当误入了匪窝后,关於这种问题赵石山就格外上心。 每次打听情况的时候,恨不得连村子里有多少人姓甚名谁,家里几只鹅几头猪都问个清楚。 钟璃心里好笑,抬头看了一下天色还早,索性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在此修整一下,半个时辰后去那个庄子借宿吧。” 钟璃將车上的乾粮拿了一些出来,几人分著吃了一些。 莫清曄的嘴早就被钟璃养得到叼了,一路上又听钟璃说的鱸鱼说得心痒痒。 这会儿啃著乾粮也没什么胃口,眼巴巴地问钟璃,什么时候能吃上那传说中的鱸鱼。 钟璃头都大了一圈,只能哄著他再吃一些,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去前边渡口看看,有没有渔民卖新鲜打捞的鱼虾的。 若是有的话,买一些借庄户的锅灶给他做一些。 钟璃他们来得不巧。 可冬日渔民本就很少出船打鱼,就算有,也只是在早上有几个。 这会儿临近中午,渡口上除了一些修理的工人外,並无卖鱼虾的渔民。 莫清曄的脸上是难掩的失落,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头,说:“咱们估计要在这里盘桓几日,不行的话,明日一早就来渡口给你买新鲜的。” 莫清曄听了这才稍微满意了一些,扒著钟璃的腰就掰著手指头数起了自己想吃的。 一路上钟璃忍著笑听他几乎数出了一桌满汉全席,下车的时候都还在忍不住取笑他。 “吃得不多,胃口倒是不小,就你这样的,得多少银子才养得起你?” 第300章 跋扈皇商之子 莫清曄笑得傻里傻气的,嘿嘿乐了几声抓著钟璃不放。 贸然进村並不妥当。 所以钟璃的打算是將马车停在村口,徒步走进去打听一下,看看有谁家方便借宿。 他们的马车刚刚停稳,身后就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钟璃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几个身穿锦缎衣裳的人骑著马狂奔而来。 这群人骑在马上,就算是见著人了,也没有减速的意思,直直地往前冲。 跟在后头的还有人喊:“让开!” “都给小爷滚开!” 钟璃飞快地皱了皱眉,拉著莫清曄往旁边让了一下。 他们让得及时並未受伤。 可距离他们几步远的一个孩子也许是因为太害怕了,痴痴地站著没动。 眼看著那人疾驰的马就要撞上那孩子了,钟璃眸光狠狠沉了沉。 赵石山接到莫清曄的眼神示意,会意一动。 他往前冲了过去,抱住那个孩子往旁边滚了几圈,才堪堪避开了那足以踩死人的马蹄。 险些踩死人了,骑马的人也並未停留,张扬地挥舞著马鞭扬长而去。 稍微慢一些的在后头明显是隨从模样的人经过时,见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赵石山。 不屑地啐了一口,打发叫子似的扔下了一两银子,说:“滚开別挡路!不然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活该的!” 说完就抽了马一鞭子,噔噔噔地跑远了。 马蹄溅起的尘土扑了赵石山一头一脸。 赵石山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此时更是青黑一片。 钟璃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先前被赵石山护著的那个孩子这会儿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孩子一哭,原本被嚇得不轻的村民顿时反应了过来。 议论纷纷。 “造孽啊!这就差一点儿就出人命了!” “是啊,这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也没这样的,在村子里纵马,这不是当人命不是命吗?” “大婶你快別说了,前几日就因为那公子在村里险些撞著二柱子家的娃子,二柱子忍不住和那公子爭辩了几句,结果险些被那家的下人打了个半死,现在都还起不来床呢!” 先前说话的大婶因为这人的话脸色一变,明显也带著惧怕。 说话那人一脸唏嘘,接著说:“二柱子差点没了命,村长他们也不敢说啥,只能是拿了那公子给的五十两银子给二柱子请大夫餵药。” “村子都不敢吱声,咱们这些还是別说了,回头若是被他家的下人听到了,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乱子呢!” 大婶忿忿地不说话了。 有听不下去的老人忍不住说:“现在只能是盼著渡口早些修好,赶紧將这几个祖宗送走,才能还咱们村里一片安寧了。” 其余的村民都忍不住纷纷点头,嘴里乱七八糟地说起了別的。 这时有一对衣著简朴的年轻夫妇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妇人抱著惊魂未定的孩子就哭了起来。 “儿啊!你嚇死娘了!” 这边母子俩心惊胆战地抱头痛哭,孩子的父亲也是满脸的愤怒在一旁不住地安慰。 赵石山压下了心里的不悦,朝著钟璃他们走了过来。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问:“赵师傅没事儿吧?” 赵石山憨厚地笑了一下,说:“夫人放心,我没事儿。” 钟璃正想说別的,那抱著孩子的年轻夫妇就拉著孩子走了过来。 一家三口,二话不说朝著赵石山就跪了下去。 “虎子,赶紧给恩人磕头,这是救了你命的恩人啊!” 被叫做虎子的孩子带著一脸的鼻涕眼泪,傻乎乎咣咣地对著赵石山磕头。 孩子的母亲也不住地说著感激的话。赵石山满脸的无措,赶紧手忙脚乱地將人拉了起来。 “不用如此,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快起来。” 赵石山拉了半天,年轻夫妇才拉著孩子站了起来。 妇人惊魂未定地抱著孩子说不出话。孩子的父亲倒是看出了眼前一行人的陌生。 他说:“恩人看著眼生,是外来的罢?” 赵石山笑了笑,说:“我们的確是外来的,本想过渡口到河对岸去,不料渡口毁了无法启程。” “听说这里有个村子,就想著过来打听一下是否方便借宿。” 男人听了立马想也不想地说:“既然如此,那恩人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到我家去落脚吧。” 孩子的母亲也抹著眼泪说:“是啊,左右都是要到村里借宿的,不如就去我家,也正好方便。” 赵石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钟璃一眼。 “夫人,您看?” 钟璃微微一笑,点头说:“既是二位好意,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钟璃点头了,赵石山才说好。 年轻夫妇见钟璃和莫清曄气质不凡,又听赵石山叫钟璃夫人,拘谨得很不太敢开口。 只是一脸感激地拉著孩子,走在前头带路。 赵石山牵著马车跟在后头,钟璃始终拉著莫清曄没鬆手。 莫清曄小心地用指尖抠了抠钟璃的掌心,小声嘀咕:“阿璃,刚刚那些人是坏人吗?” 钟璃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心想就算不是坏人,能做出这样无视人命之事的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 钟璃还没说话,走在前头的妇人就忍不住低声说:“这话公子日后可切莫再说了,要是让人听著了,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 似乎是怕钟璃他们不晓得厉害吃了亏,妇人低低地跟他们说起了那一行人的来歷。 原来那身穿锦衣的男子姓肖,名叫肖安,是京城肖家的三子。 京城肖家,这个名號一出,哪怕钟璃对这个朝代的八卦不怎么了解,心头也是微微一动。 钟璃微微挑眉,说:“可是皇商肖家?” 妇人怯怯地点头:“正是。” 肖家虽只是一介商户,可肩负皇商的名头,皇宫大內中的贵人们也多跟肖家有往来。 肖家的生意更是遍布南北各处,说是世代商贾家中金玉无数也不为过。 这样的身份,虽比不上官宦子弟血脉纯正,也算得上是少有的金贵了。 只是肖安这样的身份,按理说是不会到这样落后的渔村的。 他们一行人原本只是要去淮南採购,可恰巧碰上渡口毁了,不得不在此停留盘桓。 一开始的时候,村民敬仰肖家皇商的身份,对他们一行人可谓是毕恭毕敬欢迎至极。 可渔村民风淳朴,村民又怎会想到,肖安是那样的跋扈性子? 自打这一行人来了后,原本安静的渔村没一日能消停。 那肖公子带著隨从,日日纵马动輒对有异议的村民打骂不休。 打过了人,又打发叫子似的扔一锭银子了事。 他们到渔村不过三日,村里却无辜被打伤了三人不止。 今日若不是赵石山出手相助,只怕叫虎子的孩子也得命丧马蹄之下。 说起这个,妇人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些许。 “今日多亏恩人出手相助,不然虎子只怕是……” 妇人艰难压制住哭声,用更低的声音说:“肖家公子跋扈,夫人一行到此还需小心谨慎,否则惹了麻烦,怎么都是自己吃亏的。” 钟璃知道她是好意,含笑轻轻点头。 “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莫清曄看起来有些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璃警告似的捏了一下手。 “听话,別闹。” 莫清曄撇撇嘴,安静下来不说话了。 第301章 炸小鱼乾 妇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內容不太合適,勉强擦了一下眼泪,就跟钟璃说起了村里的情况。 渔村名叫张家寨,村里大部分人都姓张。 妇人的丈夫叫张大成,妇人名唤张鶯儿。 张鶯儿得知钟璃和莫清曄是夫妻,当即就露出了善意的笑。 “说起来我先前还发愁,家中空房有限,夫人大约只能跟我睡了,二位既是夫妻,那安排下来房间正好。” 钟璃轻笑著说:“本就是我们打搅了,您看著安排便是。” 张鶯儿连连摆手说不麻烦,得知钟璃比自己还小一岁,再加上钟璃说不用太客气,索性就叫钟璃妹子。 一路走到家,两人说笑之下关係倒是亲近不少。 张鶯儿的公婆俱在,二老听说孙子险些没了性命著急得不行。 若不是腿脚不便,估计早就跑著出去接人了。 此时见宝贝孙子好好地回来了,又听说是钟璃一行人救了孙子的性命,当场险些就要给赵石山跪谢磕头。 钟璃他们好不容易將二老拉住了,张老爷子就赶紧张罗著让他们往里去。 老爷子中气十足地衝著张大成说:“別傻杵著!” “家里今日来了贵客,你们赶紧去將厨房里的鱼乾收拾著出来蒸上,去你娘那儿拿一吊钱去割些肉回来,然后去你隔壁婶子家换几个鸡蛋回来炒上!” 张大成夫妇乐呵呵地应下去了。 钟璃见状赶紧说:“老爷子不必破费,我们今日上门多有打搅,寻常饭菜便可。” 张家人身上穿的衣裳虽然整洁,可零零散散地打著不少补丁。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屋子里也没什么摆设,足以看出家境並不富裕。 无亲无故的,一进门就让主人家破费招待,钟璃难以做到心安理得。 老爷子听了钟璃的话嘿了一声,说:“这算啥破费?贵客来了,这就是我们应当做的,你们不觉得简陋便是最好的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老爷子说笑了,你们不觉麻烦收留落脚,对我们而言便是天大的方便了,我……” 老爷子瞪著眼睛一摆手,打断了钟璃的话。 “小丫头你就別跟我说这些客套话了,就是一顿吃食,算不得破费,你安心等著就是,否则就是看不上老头子给的东西!”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在一旁帮腔,笑眯眯地说:“是啊是啊,来了就是得吃顿像样的,否则像什么样子。” 张家二老皆是和善人,坚持之下钟璃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大成夫妇去忙活了,二老见钟璃和莫清曄都生得俊俏,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莫清曄心情好的时候,向来是个嘴巧会卖乖的。 长著一张俊俏的脸,跟老爷子老太太回话的时候,透著一股憨实之气,憨憨的特討人喜欢。 给什么就往嘴里塞什么,半点不挑。 还会说好听的哄人。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將二老哄得哈哈大笑,老爷子更是拉著他不住地说好小子。 钟璃看他跟二老相处得不错不由得低低一笑。 小傻子还挺討人喜欢。 张大成夫妇是真心感念钟璃他们的恩情,虽然家中不富裕,还是硬著头皮张罗出了一桌子的菜。 清蒸的梅菜咸鱼,爆炒的辣椒小炒肉,燉的鸡蛋羹,还有一碟子油炸的小鱼条。 小鱼不过指头长短,上边裹著麵粉和鸡蛋液。 油炸得酥脆金黄,就连其中的小刺都是脆的,很討孩子的喜欢。 莫清曄也喜欢这个,捧著碗就吃得头也不抬。 老爷子见他喜欢,更是说要去再炸一盘,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说:“老爷子不必管他,他孩子性子,遇上喜欢的没度,一会儿吃多了又得让嚷嚷不舒服。” “今日吃过了,改日得空再做就是,不用折腾。” 白日相处了一下午,莫清曄异於常人之处二老也看出来了,只是无人用异样的眼光相待,只是无形间更为照顾莫清曄。 此时见做主的钟璃发话了,老爷子也有些迟疑。 “可他这样,分明是没吃够,这……” 钟璃忍不住笑了:“若是让他吃够,夜里就该闹腾了,说起自製来,他估计还比不上您家的小虎子晓事儿。” 莫清曄捧著个见了底的碗,傻乎乎地跟著点头,说:“老爷爷听阿璃的,阿璃说得没错。” 老爷子被他这回答逗乐了,拿出了哄小孙子的语气,说:“那你今日少吃些,明日给你多做一盆好不好?” 莫清曄得了吃的就可乐,嘿嘿地笑著点头说好。 老爷子听了哈哈笑了起来,嘴里更是不忘叮嘱做饭的张鶯儿和老太太,记得明日多给莫清曄炸一些。 吃过饭,张鶯儿和老太太就去收拾房间了。 张家总共就三间房,二老住一间,张大成夫妇带著孩子睡一间。 钟璃他们总共三个人,钟璃和莫清曄是夫妻,被安排在了二老住的主屋里。 赵石山被安排在了空余的那个隔间。 似乎是觉得让赵石山住那个隔间不太好,张大成还脸红红地解释了一番。 可这安排钟璃和赵石山却都不愿同意。 哪儿有一进门就將主人家都赶去睡柴房的? 这里地处偏南虽比不上北方严寒,可现在到底也是冬日,这怎么都是不合適的。 钟璃和赵石山坚持,莫清曄又在一旁插科打諢,总算是让张家人改了主意。 最后钟璃和莫清曄去住张大成夫妇的房间,赵石山去睡马车上。 二老住的屋子不动,张大成夫妇去睡隔间。 张鶯儿和老太太帮著钟璃將屋子安置妥当了,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出了屋子,老太太还跟张鶯儿感嘆道:“这是好人吶,难得的好人,你们可不能亏待了贵客。” 张鶯儿笑著说是,末了老太太问起了白日的情况,更是忍不住地嘆气。 “造孽啊……那公子走之前,你將虎子约束好了,轻易別再让他出去了,这样的事儿若是再有一次,可不见得会有贵人出手相助了。” 张鶯儿红著眼睛说是,婆媳俩慢悠悠地走了。 屋子里,莫清曄裹在了从马车上搬下来的被子里打了一个滚,乐呵呵地衝著钟璃招手。 “阿璃快来,我都把被子捂暖和了。” 钟璃好笑不已,小心地將油灯灭了才摸黑上了床。 她一上床就被莫清曄抱住了腰。 莫清曄小狗撒欢似的蹭了蹭,嘀咕著说:“阿璃,张大爷他们人真好。” 钟璃顿了顿,笑著说:“是啊,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的。” 想著可能要在这里多盘很几日,钟璃不放心地跟莫清曄叮嘱。 “这里不比家中,你白天不可隨意乱跑,记得听话,记住了吗?” 渡口修不好,那肖安也走不了。 按张家人所说,肖家主僕都是一路货色,白日里无趣了,便在村里来回纵马惊人取乐。 钟璃担心莫清曄跑出去受了惊嚇,不住地叮嘱他一定小心。 莫清曄憨憨地笑著说好,心里却是不屑。 皇商肖家算什么东西? 莫清曄摸黑在钟璃的脸上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抱著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钟璃闭著眼睛脑子里想著自己之前跟赵石山说的话,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钟璃醒来就看到了颇为不好意思的张鶯儿。 张鶯儿天还没亮就起来张罗早饭了。 结果没多久就看到赵石山扛著一条大大的猪腿走了回来。 昨天钟璃说是要给借宿的银子和伙食费,被张家人拒绝了。 钟璃想著这么让人破费也不好,索性就跟赵石山说,让他去想法子买上一些东西拿回来,当作是借宿的费用。 赵石山是个实诚的。 他一大早去了村里屠夫那里,正巧碰见有人家杀猪。 他直接扛了一条快二十斤的猪腿回来。 一看见那猪腿,张家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鶯儿红著眼睛跟钟璃说:“妹子何必如此客气,你们不过三人,在家中能吃多少东西?” “这么大的猪腿隨意都得十几两银子,这实在是太贵重了一些。”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一边监督著莫清曄洗脸,一边说:“我们也是要吃的,怎么就算贵重了?” “嫂子別跟我客套才是,否则我们才是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张鶯儿笨嘴拙舌的,论起说话的技巧跟钟璃完全没法比。 不过几句话,就被钟璃偏了注意力,跟钟璃说起了昨日的小炸鱼是怎么做的。 钟璃在厨房里看著帮忙,嘴里討教著怎么炸鱼,总算是將猪腿的事儿带了过。 第302章 我等你满载而归 吃过早饭,钟璃就说想带著莫清曄去渡口上转一圈。 张大成以为钟璃是想看渡口修復好没有,赶紧说:“我今日一早就去打听过了。” “那渡口想修好还得一些时日,你们就不必白白跑一趟了,若是有消息了,我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渡口还没修好钟璃知道。 她想去渡口,也不是为想法子过河。 昨天夜里莫清曄吃饱了小炸鱼,却还念叨著钟璃说的鱸鱼。 大半夜的也不见消停一刻,给钟璃逗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钟璃想著今日閒著也是閒著,索性就带著莫清曄走一趟,看看能不能买著打捞上来的鱸鱼,就当是碰运气。 得知钟璃的想法,张老爷子笑了起来,说:“我还说是咋地了,原来是有人嘴馋了。” 钟璃忍不住笑了起来,落在莫清曄身上的目光多了些许戏謔。 莫清曄像是被取笑了不太好意思,捧著个粥碗小声哼哼。 “我这不是没吃过好奇么?” 老太太也乐了。 “鱸鱼鲜美,好奇也是有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老太太的小孙子从莫清曄的手中得了不少,早就將莫清曄当作了自己的好哥们儿。 此时见好哥们儿被笑话了,立马就帮腔说:“是啊,不奇怪的,我也喜欢鱸鱼!” 莫清曄被个豆丁大的孩子帮了,当即就是微微一怔。 钟璃忍无可忍地笑了起来。 就连赵石山也把头低了下去,肩膀不住地抖,明显是在憋著笑。 张家眾人笑作了一团,眉眼间皆是善意。 这话题是自己挑起的,又无人恶意。 莫清曄上下不得地红了脸,尷尬得不行地將脸埋进了碗里。 钟璃好笑得眼弯成了月亮,吃过饭帮著收拾了,就带著莫清曄去了渡口。 可渡口上依旧只有来往修缮的工人,並无卖鱼的人。 別说是难得的鱸鱼了,就是常见的鱼虾也无人售卖。 见钟璃和莫清曄空手而归,老爷子不忍莫清曄失望,咳了一声,说:“要说鱸鱼,我倒是知道个好去处是能捞著的。” 正在编筐的老太太听了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往后二十里地的河里不就有吗?” 老太太赶紧对著莫清曄说:“那河距此处不远,明日一早你们坐著船过去,一会儿就到了。” “自己动手捞的,可不是比买的吃著有味儿吗?” 莫清曄听著来了兴致,两眼放光地凑过去跟二老打听那河的情况。 钟璃见莫清曄听得兴起,笑笑就坐下跟老太太学著编筐。 可小腹处熟悉的隱隱绞痛,却让钟璃眉心不明显地一皱。 也许是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过糟心。 原主的葵水来得並不规律。 钟璃穿过来一年多了,前前后后来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完。 后来还是吃了刘大夫开的药后才稍微好了一些。 可之前的日子分明是月底,这次难不成提前了? 钟璃不太確定了回了房间,没一会儿就换了一身衣裳出来。 老太太见多识广,看钟璃神色不对,低声问:“姑娘,你身子不利索?” 钟璃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忌讳的点头。 不规律,也就意味著有痛苦。 穿过来后虽然来的次数不多,可每一次,都足以让钟璃印象深刻到绝望。 疼就罢了,还腰酸噁心浑身乏力。 迟来的每一次,都让钟璃很痛苦,自己为何生了这么个女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钟璃的脸色就明显苍白了下去。 老太太看她实在难受,赶紧抢了她手里刚刚起了个头的筐子,催促著她进屋休息。 她们这里的动静也引来了莫清曄的注意。 莫清曄一看钟璃那脸色心里就咯噔一下,跑过来扶著钟璃就说:“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苦笑著推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点儿。 然后才含糊不清地说:“我不太舒服。” 莫清曄先是短暂的愣了愣,仔细一看钟璃语焉不详的样子,心里立马就有了猜测。 他是见过钟璃葵水至时的痛苦的,还特意为此问过刘大夫能否治疗。 之前想將紫云调到钟璃的身边,为的也是这个。 莫清曄眸光闪烁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將钟璃扶著进了屋子歇著。 钟璃进了屋,莫清曄跑到车上拿了红块,问老太太要了一块老薑,仔细地洗乾净,不熟练地切碎了放在小锅里小心地熬著。 老太太本以为这傻小子不知事儿,结果看他熬薑水这么熟练,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知道你媳妇儿咋回事儿?” 莫清曄点头,声音闷闷的:“知道。” 钟璃之前有一次疼得厉害了,差点在床上打滚。 当时莫清曄就是按钟璃的指点熬的薑水。 钟璃喝了后虽说还是疼,可起码脸色好看了一些。 老太太见他人虽憨傻却是个知道疼媳妇儿的,摇头失笑道:“那你知道,你媳妇儿这肚子疼的毛病咋治吗?” 莫清曄闻言回头看了过去,像是好奇。 老太太老神在在地说:“等日后你俩生了小娃娃,她便不会再疼了。” 莫清曄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说:“生了孩子就不会了吗?” 看莫清曄专心守著火,老太太也不说话了,拿著编了一半的筐子就进了屋。 张鶯儿去菜地里摘菜了。 张大成和老爷子去准备明日打鱼的东西也不在。 赵石山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无人,装作给莫清曄递柴火的样子走了上去。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明日便是主子蛊虫发作之时,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届时会有人来代替主子跟张家父子出船,主子爷只需明日跟著一道出门就行。” 莫清曄眸光沉浮了一瞬,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在的方向。 赵石山心里无声嘆气,说:“主子上次发作夫人受惊不小,夫人心中至今疑虑未消,若是再让夫人看见,只怕夫人心里更是担忧了。” 莫清曄听了无声地苦笑了一下,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焦躁,说:“就按你说的办。” 渔村出船打鱼是有讲究的。 半夜出发下午归。 虽只是带著莫清曄去试著捞捞鱸鱼,可这样的老规矩是不能坏的。 当天夜里,张家院內灯火通明,张罗著出船的东西。 钟璃腹中剧痛难忍,强打起精神跟莫清曄叮嘱。 “出去了记得听张大哥和老爷子的话,不可胡闹,我就在这等你回来,好不好?” 钟璃本想是自己跟著去的,可她现在这情况去了也是添乱。 只能忍著不放心,让莫清曄和赵石山一起去,也算是稍微放心一些。 莫清曄乖乖地点头,心疼地將钟璃摁回了床上,用力在钟璃的脸上蹭了蹭,低声说:“阿璃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 钟璃笑了笑,说:“好,我等著你满载而归。” 第303章 村里歹人害命 半夜时分,莫清曄和赵石山在张家父子的带领下出了门。 在莫清曄的坚持下钟璃没能出来送他,昏昏沉沉的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张鶯儿知道她不舒服,早上也没来叫她。 见她醒了,赶紧把熬了一早上的米粥给她端了过来,顺带著还有一碗热腾腾的薑水。 看钟璃盯著那碗薑水出神,张鶯儿有些好笑地说:“这是你夫君出门前特意嘱託我的,说是一定要让你喝了。” “这老薑和红,都是他亲自拿出来往里加的。” “说起来你们夫妇的感情是真的好,你夫君虽然话不多,却著实是个会疼人的,妹子你好福气。” 张鶯儿口字里行间都是善意的调侃,钟璃听完耳尖却慢慢地红了。 莫清曄这呆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看钟璃不好意思了,张鶯儿捂著嘴笑了几声便不再取笑她,转而跟她说起了別的趣事。 钟璃捧著碗滚烫的薑水听得入神,心里想的却是莫清曄他们到哪了。 閒聊间一早就去了地里的老太太回来了。 她进门看见钟璃就笑了。 “姑娘,今日可好受一些了?” 钟璃笑著站了起来,接过了老太太手里的菜篮子说:“好多了,多亏您惦记。” 老太太看著钟璃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凝了几分,神色凝重地对著钟璃和张鶯儿招手。 “你俩都跟我进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老太太一脸严肃,钟璃和张鶯儿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眼,起身跟著进了屋子。 进屋后,老太太亲自將房门关上了,沉声说:“你俩最近这段日子就先別出门了,最好是连大门都別出,就在家里待著,知道吗?” 张鶯儿下意识地说好。 钟璃却忍不住问:“老太太为何这么说?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老太太无奈地嘆息了一声,说:“村里有姑娘被人糟蹋了。” 原来今日一早老太太去地里,就听说了一桩事儿。 昨日夜里,村里的桃姑娘被人打晕了拖到了林子里。 今天晨起,有人进林子打柴,就看到了衣不蔽体昏迷不醒的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看见的人匆忙赶回桃家中报信,桃那模样,家中母亲一看就晕了过去。 桃的哥嫂去请了大夫来瞧,大夫说的是桃被人下了迷药,神志不清之下被人糟践了。 桃今年刚过十五,年中的时候刚刚定了亲,这下出了这事儿,跟她定亲了的那家一刻也不肯耽搁地就来退亲了。 可怜的桃姑娘醒来后遭逢巨变,被人辱了清白,又被退了亲事,趁人不注意就上了吊。 虽然人勉强是救回来了,可人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的,看著就嚇人。 问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一个劲地只知道哭。 此时桃家中乱成了一片,村里也因这事儿气氛沉重紧张了不少。 好人家的姑娘平白被人糟践了,这是天大的事儿。 桃的哥嫂闹著到了村长那里,折腾著要报官。 可这无论能否揪出凶手,桃的这辈子也算是彻底毁了。 村里的閒言碎语,就能將她杀死於无形。 老太太拧著白的眉毛不住嘆气,说:“桃往日里就是个安分的姑娘,这次遇上了天杀的歹人,一辈子都算是完了。” “你俩虽是成了婚的,可到底是年轻,谁也不知道那歹人究竟是何人,还会不会再害人,所以安全起见,你俩最近就都別出去了,好生在家里待著便是。” 老太太似乎是对钟璃格外的不放心,还特意叮嘱。 “钟丫头,特別是你,你这样標致的姑娘小媳妇儿在咱这种地方可不多见,你务必將我的话记住了。” 钟璃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可还是认真地点头。 “您放心,我记住了。” 老太太又不放心地囉嗦了几句,看张鶯儿和钟璃都认真应下了,才勉强放心了一些。 有了老太太的话,钟璃和张鶯儿都不可避免地关注起了村里的流言。 渔村距官府不远,报官后没多久,官府的衙役就来了村里。 衙役进村后,例行找桃问话。 桃一改之前的怯弱一问三不知,当著眾人的面就哭著指认了凶手。 她说是肖安的人把她打晕的。 此事必与肖安有关。 口说无凭,桃还拿出了证据。 她昏迷过去之前挣扎著撕下了肖安的衣服一角,之前一直藏著没拿出来。 肖安穿的是难得的贡品锦缎,那样的料子绣工,绝不是渔村中人可有。 更何况桃拿出的这个衣角是肖安前几日一直穿著的样式,村里不少人都见过。 证据和桃的指认一出,村里立马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肖安一行素来跋扈,如今更是危害糟践村里清白人家的姑娘,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那都没法忍。 村长和桃的家人要求严惩歹人还桃个公道。 衙役没办法,只能去將肖安请了过来。 没错,是请。 肖安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县太爷知府大人到了,也得毕恭毕敬地捧著。 小小的衙役又怎敢跟肖安作对? 肖安见了要死要活的桃,当即就是不屑冷笑。 更是当著眾人的面放话说,自己什么天仙不曾见过,又怎会为一个貌丑村姑做出这样的事儿? 至於桃拿出的证据,更是被他狡辩成了桃主动献身於他,被他拒绝后伺机撕扯下了他的衣角,试图在日后污衊他。 肖安三言两语间就將公道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咄咄逼人更是不曾给桃任何活路。 桃哭喊著求官爷做主,理应查明真相为民请命的官爷却立马就站在了肖安那头。 面对桃家人的哭闹,来的衙役更是在肖安的示意下將桃家人打了一顿。 並且警告他们不得再胡言,否则就要將这些污衊贵人清誉的山民抓进大牢。 闹腾了一通,肖安全身而退。 他走之前扔了五十两银子到桃脚边,被衙役官差奉承著大笑而去。 当天下午,桃就再度绝望上吊。 等到入夜后家里人发现的时候,桃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这事儿折腾了一日,桃家中的哭声一日未曾停歇。 所有人都知道,桃是无辜的。 可没有人能为她討一个公道。 桃死后,桃家中灯火通明哭声不绝於耳,村里大多数村民都去帮忙收敛了。 张家老太太和张鶯儿也不得不去帮忙,只留下了钟璃一个人带著虎子在家里。 明眼人都知道,桃没有说谎。 可她就算是死了,公道也没有一刻属於她。 半夜,前去帮忙的张鶯儿婆媳回来了,两人的眉眼间透著疲惫,更多的是无声的心惊。 老太太看钟璃还没睡,低声跟她说:“丫头,我今日还听说那肖家少爷想在村里寻摸个標致的姑娘纳入房中做妾,你可千万记住別出门了。” 钟璃无声地皱起了眉,说:“我是已嫁之身,那肖家少爷再跋扈,还能逼已婚妇人不成?” 老太太苦著脸摇头嘆气,说:“活生生的人都被糟践死了,逼迫个妇人又算什么?总之一切小心些,切勿在这时候触了霉头才是。” 钟璃知道这是老太太好意,轻轻地嗯了嗯,表示自己知道了。 桃是枉死,还是未嫁之身,丧葬礼数讲究多得繁琐,明日前去帮忙的人还有的忙活。 张鶯儿婆媳俩愁眉苦脸地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各自去休息了 钟璃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盯著头顶的屋顶暗暗失神。 莫清曄他们出发之前老爷子就说过,最短两日,最长不超五日便会回来。 现在已经算是第二天了,不知道莫清曄他们到哪儿了。 钟璃翻了个身將脸捂进了被子,心里嘀咕。 也不知道那小傻子第一次坐船会不会不舒服…… 第304章 孩子的天真 被钟璃惦记的莫清曄此时一次又一次地在痛苦中昏死过去。 被无尽的痛苦折磨得神思涣散之际,他恍惚中看到钟璃笑吟吟地朝著他走了过来。 莫清曄不住颤抖的手缓缓伸进胸口,攥紧了那枚被紫云从林子里捡回来的青玉髮釵无声呢喃。 “阿璃……” “我的阿璃……” 鸡鸣三声,张家院子里就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动静。 钟璃本就没怎么睡著,听见动静索性就爬了起来,正巧看到张鶯儿轻手轻脚地在厨房里做饭。 看钟璃醒了,张鶯儿有些不好意思。 “妹子,我吵醒你了?” 钟璃摇头,轻笑著说:“我早就醒了,嫂子做什么呢?我帮你吧。” 张鶯儿推辞不过,只能让钟璃搭把手。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早饭就做好了。 老太太起来了一起吃过饭,再度叮嘱了一遍让钟璃轻易別出门。 然后才带著张鶯儿去了桃家帮忙。 除了钟璃,家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同样被禁止出门的虎子。 虎子是孩子心性,虽然懂事,可待在家中还是觉得无聊,上躥下跳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钟璃看他祸害院子里的鸡祸害得满院子乱窜,忍不住笑了起来,对著他招了招手。 “虎子过来。” 虎子乖乖地走过来,脆生生地问:“姨姨叫我啥事儿?” 钟璃神秘兮兮的一笑,说:“我给你做个玩具咋样?” 玩具一词让虎子颇为新奇,他忍不住问:“什么是玩具?” 钟璃勾唇一笑,去屋子里翻出了一块锦绣团的布料,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钟璃给虎子做的,是他前世幼时常玩儿的沙包。 也就是將布缝製成一个袋子,然后在其中填满大米或者穀粒,用来打人的那种沙袋。 考虑到虎子年纪小,寨子里特意缝製得只有小孩子的拳头大。 內里装填的是小米,这样就算打到了人的身上也不怎么疼。 为了討孩子喜欢,钟璃还特意在布袋上简单用笔尖勾勒出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老虎是卡通的,半点不嚇人不说,还透著一股憨傻的可爱。 布袋的角上还拴著两个精致的小铃鐺。 沙包甩动的时候,铃鐺就清脆作响。 虎子见了就喜欢得不得了,嗷嗷地叫著问钟璃討教了怎么玩儿。 然后就跟脚底踩了风火轮似的在院子里自己扔自己捡,乐得哈哈直笑。 钟璃时不时地配合著他扔一下,小孩子高兴得嗷嗷的,总算是不去祸害院子里的鸡了。 钟璃看他自娱自乐的挺开心的,特意叮嘱了一下不可出门,然后才进屋,准备將莫清曄的一些衣裳补一下。 小傻子一天跟个孩子似的,赶路的时候更是上树下水无所不为。 折腾得多了,衣裳也损坏得快。 不少衣裳上更是都有一些不起眼的小口子,像是被树枝划拉破的。 钟璃不补他也不说,像往身上套了件百宝袋子似的,光光荡荡地穿著破了口子的衣裳四处乱晃。 还挺得意。 钟璃想著莫清曄的傻气样子,忍不住会心一笑,手上针线穿插的动作就更快了一些。 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疯玩儿的虎子垂头丧气地进了屋,耷拉著脑袋跟钟璃说:“姨姨,我不小心將沙包弄丟了。” 钟璃好笑挑眉:“丟哪儿了?” 虎子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院子外头。” 若是寻常,掉在院子外头的沙包虎子自己也就捡回来了。 可最近几日家中眾人都在反覆叮嘱他不可隨意出门,虎子铭记於心之下,顿时就不敢动了。 可那沙包他实在喜欢得紧,忍不住眼巴巴地看向钟璃,恳求道:“姨姨,我可不可以出去將沙包捡回来?” 似乎是怕钟璃不同意,他又赶紧说:“我保证不乱跑,沙包捡回来就马上进屋!” 虎子这么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的样子,鬼使神差地让钟璃想起了莫清曄。 莫清曄有事儿求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子。 可怜又好笑。 钟璃放下了手里的衣裳,说:“行,我將门打开让你去捡,可回来再玩儿的时候,不可再这么折腾了,记住了吗?” 虎子喜出望外地连声说好,迫不及待地拉著钟璃就往外跑。 钟璃哭笑不得地跟著他开门出去,在门口不远处的树枝上看到了沙包的影子。 钟璃垫脚將沙包抓了下来,正想说回去的时候,虎子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姨姨!这里有小鸟!” 钟璃顺著他指著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在树枝底下看见了一个翻倒的鸟窝。 鸟窝里有三只还没长毛的小鸟,其中一只已经被摔死了。 现在就剩两只还在吱吱吱地叫著,不住地挥舞著粉色的小翅膀,像是想要扑腾著出来。 孩子看见弱小的事物心里总是不忍。 不等钟璃说话,虎子就说:“姨姨,咱们將小鸟放回树上去好不好?” 钟璃很想跟他说,一旦这鸟被人碰过,身上带了人类的气息,大鸟回来见著了,也不会再餵养这几只小鸟。 就算是放回树上了,这活著的两只鸟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被饿死。 可对上虎子祈求的目光,钟璃无声地在心里嘆了口气。 孩子的天真难能可贵,不值当为所谓的事实伤害他们的天真。 钟璃点头说:“可以,不过你要帮忙,这样才能做得更好,知道吗?” 虎子信誓旦旦地点头,拍著胸脯说自己可以。 钟璃四下看了一眼,特意折返回了屋子里,拿了自己跟著老太太学的新编的巴掌大的竹篮出来。 竹篮里舖上了厚厚的稻草和絮,弄成了一个小窝的形状。 然后又用布料包著手,小心地將小鸟放进了窝里,將竹篮递给了虎子。 “你在下边拿著这个,我爬上树,然后你递给我放上去,好不好?” 虎子重重点头,大声说:“好!” 钟璃將过长的裙摆栓得短了一些,搓了搓手轻巧地踩著树干爬了上去。 虎子眼巴巴地看著,听钟璃叫了,赶紧將竹篮递了上去。 钟璃在树枝上找了一个相对稳固的树杈將竹篮安置好,为了避免被风吹落,还用绳子將竹篮和树枝绑在了一起加固。 一切都弄好了,钟璃拍了拍手上的灰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 虎子发出了一声惊呼,惊喜地拍著手大喊:“姨姨好棒!姨姨会飞!” 钟璃好笑地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我可不会飞。” 说完,钟璃的笑容缓缓凝固。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某个方向,正好跟不远处看过来的肖安四目相对。 肖安看清了钟璃的正脸,当即就惊讶地嘖了一声。 这山野之中,竟然还有如此標致的美人儿? 肖安的目光仿佛带著手脚会扒人衣服似的,在钟璃的身上来回游走。 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慾念。 赤裸又噁心。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不悦,冷冷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拉起了虎子说:“走吧。” 虎子前几日受的惊嚇不小,此时再见著肖安等人,更是当场就嚇得脸都白了,紧紧地抓著钟璃的手不放。 钟璃无视了肖安一行人,带著虎子进了屋子。 她利索地將门锁上后,耳边迴响起老太太之前的话,无声地皱起了眉。 这肖安囂张到逼死良家女子,今日那么看著自己,会不会…… 第305章 这么说是衝著我来的了? 钟璃不悦的同时,肖安眼中却是满满当当的惊喜。 钟璃的美跟寻常女子的美不一样。 谈不上妖冶娇弱,清秀可人的同时身上又带著旁人没有的洒脱大气。 若说別的女子是春日里的娇,那钟璃就更像是雍容大气的牡丹。 让人一见忘俗,念念不忘。 肖安在这渔村里见多了粗枝大叶的庸脂俗粉,此时见了钟璃,就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狼见著了肉似的,视线一刻也移不开了。 跟著他的隨从是最了解肖安的心意的。 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是相中了,坏笑著凑过去就说:“公子可是喜欢那女子?” 肖安嘿嘿一笑,说:“那样的女人压在身下才够味儿,跟她相比,那些俗气的泼妇又算什么?” 隨从闻言立马就恭维起了肖安的眼光不俗。 然后又说:“公子既是喜欢,那我让人去打听打听她的来路。” “等到晚上,再像那日那样,带著几个人去將她迷晕了送到公子床上。” 肖安听了满意点头,说:“成,就这么办!” 肖安的下属平日里是做惯了这样的事儿的。 不到一个时辰,就打听清楚了钟璃的来歷。 得知钟璃是外来借宿,並且早已嫁了人,肖安不满地黑了脸。 “竟嫁人了?那男人是何人?” 下属面露鄙夷,低声说:“我打听到那男人是个傻子,而且近日不在张家,跟著张家父子出去打鱼去了。” 下属还说:“我还打听到,张家近日就几个妇孺孩子在家,除了一个几岁的孩子外,一个男子也无,这是大好的机会啊!” 肖安听得意动,沉吟片刻咬牙说:“既然如此,那今晚我跟你们一道去!” 下属有些迟疑。 肖安並不会武,性子也暴躁得很。 深夜摸黑上门这种活儿若是带上他,到时若是出了差错,那在京城的老太太还不得扒了他们这些人的皮子? 下属想劝说肖安改主意。 不料肖安却像是吃了秤砣似的铁了心,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將钟璃弄出来。 下属没了法子,只得硬著头皮去按他说的准备。 肖安图谋不轨的时候,去桃家帮忙的张家婆媳也回来了。 见著了奶奶亲娘,虎子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惧怕,衝过去抱著张鶯儿就哭了出来。 张鶯儿手忙脚乱地安慰著他,不住地问著这是怎么了。 等听到肖安见著钟璃了,张鶯儿和老太太纷纷都是脸色一变。 满目惊惶。 老太太迟疑片刻,突然发狠似的抓住了钟璃的手,说:“丫头,你现在就收拾著行李跟我走。” 钟璃茫然眨眼。 “跟您走?去哪儿?” 老太太著急地说:“去哪儿都成,总之不能再在这家里待著了!” 张鶯儿急急地抹了眼泪也跟著出主意。 “我娘家就在相隔三十里的河村,娘您带上妹子去我娘家避避吧!” 老太太想了想点头,说:“这法子可行,趁著这会儿天还没黑,丫头你赶紧收拾了跟我走,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看钟璃不以为意的样子,老太太著急得上火,低声说:“你別不当回事儿。” “那肖家少爷行事荒唐得很,今日不知怎地就去了桃家中,见著了桃的嫂子也是半点不敬出言皆是轻佻之意,若不是人多势眾,只怕当场就要对桃嫂子动手动脚了。” 张鶯儿抹著眼泪站起来给钟璃收拾东西,听著老太太的话也是苍白著脸点头。 “我还听说,那肖少爷前几日看上渡口边上的有个姑娘,想纳入房中做妾,那姑娘不同意,没隔著几日,那姑娘莫名其妙地就在水中溺死了。” “有经验的老人看了,都说姑娘死前被糟践了,然后才被人活活掐死的。” 虽然这条人命暂且没证据扣到肖安的头上。 可这样的事儿,只在肖安来后才发生过。 那害命的畜牲,除了肖安和他的爪牙以外,还能有谁? 钟璃听得心里咯噔一下,眉心也多了个小小的褶皱。 她虽不太赞同遇事就躲。 可心知这是张家婆媳的好意,自己又是出门在外不便惹事,也没好意思推辞。 行事匆匆,钟璃隨意收拾了两身衣裳和一些散碎银两。 生怕莫清曄回来找不见自己心急,还特意给莫清曄留了一封信和自己隨身带著的荷包作为信物。 天色渐晚,老太太又腿脚不便,钟璃索性將停留在张家院子的招財牵了出来,准备赶车去。 等到了地方,安置好了,她在趁著夜中无人注意,將老太太送回来,自己再折返回去便是。 老太太是当真著急,半点不肯耽搁,拉著钟璃上车就走。 可是谁也没想到,她们刚刚到村口的位置便被人拦住了。 拦路的总共有四人。 三个是穿著统一服饰的官差,另外一个钟璃今日恍惚见过一面,认出了是肖安的隨从。 那隨从一看钟璃就瞪圆了眼睛,眼里的恶意不加掩饰地流淌了出来。 “小娘子这是要去何处?” 钟璃握著韁绳的手紧了紧,面露愁苦说:“我夫君身子不舒服,我想著去给他抓点儿药,劳烦几位行个方便。” 隨从一听她拿夫君扯幌子,立马就不屑地哼了一声。 “夫君不舒服?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那傻子男人好像此刻並不在家吧?” 似乎是觉得钟璃这样的小妇人稍微恐嚇几句就老实了。 隨从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冷笑著说:“小娘子你就別想著撒谎骗人了,那傻子三五日回不来,你说的那个不舒服的,算你哪门子的夫君?”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拖长了声调古怪地说:“该不会,是你耐不住寂寞,在哪儿找的姘头吧?” 钟璃见村口这人別的不拦,专拦著自己的时候就心生不妙。 此刻再听这人准確无误地说出了莫清曄不在的事实,眼里更是多了一丝冷意。 看样子,肖安的確是对自己动了心思,还打听了自己的来歷。 这会儿只怕是脑子里的车都开到南疆堤北了。 钟璃不想惹事想著躲一躲。 可有人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躁动,沉声说:“这村子里似乎没有不让进出的规定吧,几位如此行事,是有何依据?” 一直盯著钟璃怪笑的官差闻言立马就摆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面孔,说:“村里发生了人命官司,我等奉命在此看守,排查嫌疑人等,此刻的確是不能隨意进出的。” 钟璃冷笑:“既是奉命看守,那文书何在?” 官差不过是收了肖安的好处,在此刻意拦截钟璃罢了。 真要命令文书,他们哪儿拿得出来? 看官差愣住了,钟璃面色越发的冷。 “无文书无任命,擅自在此设卡拦截村民进出,本朝律法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规矩,谁给你们的胆子!” 见观察被钟璃问住了,肖安的隨从立马就急了。 “你这小娘们儿懂什么?!” “说了不让进出便是不让进出!赶紧给小爷滚回去老实待著!” 隨从往前走了几步,在距离钟璃几步远的位置低声警告。 “老老实实回去待著,指不定还有你的好福分在后头,若是不识趣,就別怪小爷在这儿就对你不客气!” 钟璃闻声冷笑。 “这就是衝著我来的了?” 隨从一脸桀驁,哼了哼才说:“能被那位爷看上,是你上辈子的福分,別不识好歹!” 钟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住了想说话的老太太,挥起马鞭在招財的屁股上抽了一下。 招財一声长吟,后蹄噔起的尘土扑了那隨从一头一脸。 等那人呸呸呸地叫喊起来的时候,钟璃已经驾车扬长而去了。 第306章 月黑风高,杀人良辰 车上老太太著急得眼睛都红了,艰难地爬出车厢对著钟璃说:“丫头这可咋整啊!” 谁能想到肖安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村口明目张胆地截人。 先前钟璃跟那几个人爭辩时,路边有村民经过。 可是却没一个敢帮腔的,足以看出肖安等人的跋扈多深入人心。 肖安能想到让人在村口拦截,必然还做了別的准备。 现在张家一个能顶事儿的男人也不在,若真是被肖安带著人打上门来,那可如何是好? 不等钟璃说话老太太就说:“先別回去,我给你指路,咱们去村长家!” “老婆子就不信了,他再跋扈还敢在村长家动手不成!” 钟璃本想说不必了。 毕竟肖安敢明目张胆地在村口拦人,村长不会不知道消息。 可村长半点表示也没有,分明是默认了肖安的做法。 可老太太此时心急,旁的一句也听不进去。 钟璃没办法,只能在老太太的坚持下將车赶到了村长家门口。 老太太本想著找村长做主,实在不行將钟璃暂且安顿在村长家中避一避。 可谁能想到,得知钟璃是外来借宿的,村长直接以不管非本村人的由头拒了。 老太太在门口苦苦哀求半晌,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不说,连大门都没得进。 钟璃不忍看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的事儿求人,讥讽十足地笑了一下,上前將老太太扶著上了车。 老太太抓著钟璃的手都在不住地抖,明明已经六神无主了,却还在想著帮钟璃想法子。 “那山后的林子我年轻时候是常去的,我夜里带著你进林子里躲著,顺便让人赶紧去將老头子他们叫回来。” “那林子极大,轻易藏两个人进去绝对看不出来,我……” 钟璃笑笑打断了老太太的话,说:“不用。” 老太太的压抑了半晌的眼泪掉了下来,哭著说:“怎能不用?” “那姓肖的不是人,强抢逼迫的事儿不曾少作孽,你男人不在,若是你出了半点岔子,回头老婆子便是死了也没法跟他交待。” 更何况钟璃这桩祸事说起来是为了虎子起的。 若不是虎子嚷著要出去捡沙包,钟璃何至於被那畜牲看到? 老太太又是愧疚又是担忧,气得眼前发黑,险些晕死过去。 钟璃生怕老太太受刺激太大出问题,赶紧將人扶著坐稳,匆匆赶车回了张家。 张鶯儿本就心神不寧,看看钟璃和老太太又回来了,当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待听钟璃三言两语说清了原委,张鶯儿更是气得脸发白,抓起一旁的棍子就往虎子的身上抽。 “我让你捡沙包!让你调皮!” “你惹大祸了知不知道!” 张鶯儿忍不住哭了出来:“你钟姨是被你害了啊!” 虎子挨了打,又看大人神色不对,害怕之下也哭了起来。 钟璃赶紧拦著不让再打,用力捏了一下鼻樑,沉声说:“好好的,嫂子打孩子做什么?他才多大,知道什么?” 张鶯儿哭得说不出话,老太太也是不住地抹眼泪。 钟璃被他们哭得脑仁疼,嘆息著说:“老太太,嫂子,事儿都这样了,不管是打孩子还是哭都没用,你们就別自责了。” 这事儿说起来跟张家人其实没有半点干係。 钟璃恩怨分明得很,並不喜欢將责任推到別人的头上。 看张鶯儿婆媳稍微冷静点了,钟璃又说:“你们肯在这种时候还收留我,对我而言就是帮助了。” “再说,就算是打上门了,谁吃亏谁上当那可不一定呢,你们又何必为此伤神?” 钟璃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自带著一股云淡风轻的镇定,言语中无形的安抚更是让张家婆媳为自己的慌乱越发羞愧。 老太太情绪平復得快些,赶紧问:“你可是有啥法子?” 钟璃淡淡一笑,说:“哪儿用得上想什么法子?兵来將挡水来土掩罢了。” 肖安既起了坏心思,那必然会有所行动。 大不了等著就是了。 张鶯儿婆媳对视一眼,哪怕心里再上火,在如今这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也只能逼著自己冷静下来。 耳边无人再哭了,钟璃悄悄地在心里鬆了口气,转而想起了怎么应付晚上可能发生的事儿。 按钟璃之前听说的有关肖安等人的行事,这些人有不轨的心思,必然也要等到晚上才敢动手。 钟璃静静的垂眸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倒是个杀人害命的好时候。 夜深后,钟璃自己进了屋子。 她特意从马车上翻了一身莫清曄的纯黑的衣裳换上。 过大的地方都临时用针线修改了一下,看起来倒是也算合身。 长发隨意用黑色的布带拴著落在身后,坐在桌子旁,拿出了匕首慢慢地磨著。 突然门外就响起了张鶯儿的声音。 “妹子,你开开门。” 钟璃隨意將泛著寒光的匕首放在一旁,起身开门。 张鶯儿婆媳两人站在门口,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才拉著钟璃走了进去。 张鶯儿进屋后帮著钟璃將门窗什么都抵死了,扭头看清了钟璃的打扮,惊讶地说:“妹子你怎地穿成了这样?” 换上了男装的钟璃身上再无半丝女子的柔弱气,颯爽得让人看了都脸红。 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惊讶。 “不过別说,钟丫头你这么打扮还挺招眼。” 钟璃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这么穿方便一些,没別的意思。” “老太太,您怎么和嫂子这时候过来了?” 说起了这个,张鶯儿的神色立马就严肃了起来。 她怎么说都不肯让钟璃自己一个人睡。 老太太也不同意,说是多个人多个照应,非得跟钟璃挤在一间屋子里。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老太太晃眼间看到钟璃隨手放在靠桌子上的匕首,当即就啊了一声。 钟璃见状懊恼自己的大意,上前將匕首往枕头下一塞,说:“这是我的一个小玩意儿,老太太不必惊慌。” 老太太大约是没想到看著文文弱弱的钟璃私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东西,愣了愣又咬牙说:“是该有些这样的利东西防身。” 老太太似乎是被肖安的行径气得狠了,更是对著张鶯儿说:“鶯儿,回头让大成也给你弄个这个揣著!” “若是遇上那歹的,你就往死里捅!” 张鶯儿听了老太太这话,顿时心里的害怕都散了几分。 钟璃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往常倒是看不出,老太太竟还是个烈性子。 说笑间原本的紧张散去了不少。 老太太还是有备而来,让张鶯儿將没做完的衣裳都拿了进来。 说是钟璃给虎子做的那个沙包实在別致,问钟璃学几个样子,用来做衣裳。 钟璃有心让她们別那么害怕,说起这个更是不加推辞。 在钟璃的有心引导下,张鶯儿婆媳逐渐忘了外边加深的夜色,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绣棚子上。 钟璃看似一脸专注,可耳朵却是竖著听著外边的动静的。 等到夜深,听到外边院子里响起了一声铃鐺的动静,钟璃手下的针尖微微一顿,意味不明地勾起了唇角。 她等的人。 来了。 铃鐺又反覆响了几声,就连沉浸在新样子中的张鶯儿也听到了。 张鶯儿先是以为是虎子又在玩儿铃鐺,可隱约听到有男人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钟璃赶在她开口之前对著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咱们等的人,来了。” 第307章 这丫头的胆子著实太大 在钟璃的示意下,张鶯儿和老太太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敢出声。 钟璃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伸手將枕头底下的匕首摸了出来,用外边无法听到的音量叮嘱她们。 “一会儿无论听到外边有什么动静,都別开门出声,记住了吗?” 张鶯儿浑身都因为恐惧而僵硬,可还是捂著嘴用力点头。 钟璃无声地笑了一下,用口型说了一句没事。 她將放在床尾的一个小包裹背在了背上,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窗户边上,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拴著铁鉤的绳子往房樑上一扔。 用手拉扯了一下確定无误后,脚尖蹬著墙面,身影上翻,下一瞬就出现在了房樑上。 张鶯儿死死地捂著嘴才没有发出惊呼。 她眼睁睁地看著钟璃蹲在房樑上,抬手掀开了头顶的茅草,翻身跃了出去。 屋子里,张鶯儿和老太太对视一眼,眼里净是惊讶。 谁能想到,柔柔弱弱的钟璃竟有这么好的身手? 与此同时,仿佛长了四只脚的肖安也终於在下属的帮助下进了张家的院子。 原本是要翻墙进的,可肖安动作笨拙脾气还大,试了两下实在进不去。 没办法,只能由隨从先翻墙进来。 然后再从里边將院子的门打开,將肖安请进来。 这种做法,囂张得简直令人髮指。 可肖安等人似乎並未意识到自己这样太大摇大摆了,似乎是篤定钟璃无法反抗逃脱。 进了院子后,甚至还旁若无人地说笑了起来。 “公子,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姓钟的小娘子就住在偏房里,张家现在一个男人也没有。” “一会儿咱进去了,直接將那小娘子带走便是!” 肖安拍了拍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没好气地说:“既然家中並无男人,我为何还要將人带走?” 下属愣住了:“不带走?那……” 肖安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说:“老子就在这儿快活不成吗?” 想著令人心心念念的钟璃,肖安哼了一声笑道:“那小娘们儿不是不愿意还想跑吗?” “本公子今日就在这儿睡了她!等她知道本公子的好了,明日天亮说不定还哭著求著不让我走了。” 虽说跋扈惯了,可闯进別人家中掳人,和直接在別人家中玷污妇人完全是两回事儿。 他们之前做的两次,虽然屁股擦得也不算乾净,別人也知道是他们做的,但到底是没被人直接抓著现场,怎么都有狡辩的余地。 若直接在张家行事,万一被人发现了,那可是惹眾怒的事儿。 下属有些迟疑想劝劝肖安。 不料肖安此刻坏心上脑,別的一句都听不进去。 另外一个一起跟著进来的,更是不遗余力地吹捧肖安的神武,鄙夷迟疑的这个太小家子气太过谨慎小心。 不过就是几个妇孺,迷药吹进去不消片刻晕了便可为所欲为。 哪儿有那么多顾忌? 更何况,肖安乃是肖家的少爷,就算是被人发现了,睡个女人又算什么大事儿? 肖安本性紈絝跋扈,听了隨从吹捧的话更是喜上眉梢。 他催促著拿著迷药的人赶紧动手,一刻也等不及了。 这主僕三人在院子里絮絮叨叨的时候,钟璃就蹲在房顶上静静地听著。 听到最后,钟璃的心里说不清是可笑还是替那所谓的肖家感到悲哀。 有肖安这么个继承人,那真是…… 拥有一片光明的前途。 钟璃在心里暗暗唏嘘著,视线飞快地在四周搜罗了一圈,想的是怎么將这几个人引进屋后的林子里。 眼看著有个人拿著迷香要捅进窗户了,钟璃突然在房樑上咳了一声。 她故意將嗓音压得低沉沙哑,轻轻地说:“钟璃,你从这窗户翻出去到后边的林子里去躲躲。” 话音落下,钟璃抓起两块瓦片轻轻地碰了一下。 听起来就像是推开窗户的声音。 院子里站著的人並不能看到屋顶背面躲著的钟璃。 听到这动静,肖安立马就急得红了眼睛。 “钟璃要跑!” 他不管不顾地推开隨从衝进了偏房的大门。 进屋的动静將屋子里的张鶯儿婆媳嚇得尖叫了起来。 肖安无视了她们,四处看了一圈果然没看到钟璃,脸当场就黑了下来。 肖安飞快地看向了窗户的位置,看到的窗户却是关上了的。 他阴沉沉地盯著张鶯儿,咬牙切齿地说:“钟璃人呢?” 张鶯儿正哆嗦著说不出话,窗外却突然有人哎呦了一声,听起来像是摔了不小心发出的痛呼。 肖安听得一愣,跟著他进来的下属却猛地推开了窗户。 结果正好看到有个人影白色的人影一瘸一拐地朝著树林里跑。 ”公子人那儿!” 肖安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大声说:“愣著干什么!给我追!” “一定不能让她给我跑了!” 肖安主僕三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跑了的钟璃身上,连滚带爬地追了出去,完全无暇顾及屋子里的张家婆媳。 人都进了林子后张鶯儿面露悻悻,奇怪地说:“我记得,妹子穿的不是黑衣裳吗?那人影儿怎么是白的?” 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惊诧。 可老太太到底是活的年岁多了反应快。 她突然回想起之前钟璃有意无意地跟自己打听,死了的桃上吊时候是什么打扮,还让老太太照著那衣裳的样式给她也改了一件。 当时老太太还跟钟璃说这不吉利,可钟璃只是笑並不多说。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按她说的做了。 一想那白色的影儿,立马就惊得啊了一声。 张鶯儿被嚇得一哆嗦,一脸的后怕:“娘,您咋地了?” 猜到钟璃可能想干什么,老太太沉默了良久后哭笑不得地说:“这钟丫头,胆子著实是太大了一些。” 鬼神之事世人讳莫如深,生怕沾带半点引来不祥。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不小,竟连枉死新丧,头七都未过的桃的名头都敢借。 这真是…… 胆大包天得过分了。 她也不怕晦气! 张鶯儿听得满头雾水,不解地看著老太太说不出话。 老太太长长地嘆了口气,说:“既然钟丫头心里有成算,让咱们別出声,乾脆你也別睡了,去后边取些蜡烛纸钱和柱香过来,再跟我一起缝製几身纸衣裳,等明日天亮了,一起烧了。” 张鶯儿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虽然差,可还是点头应下了。 她担心地看向窗户后边的方向,无声地在心里祈祷。 一定要无事才好。 第308章 林中秘影 在屋顶上趴著的时候,钟璃就手脚麻利地將那件经老太太改造的白色衣裳穿到了身上。 为了效果好,她还特意將扎成了马尾的长髮弄散开了一些。 保持著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確保身后的人能跟上的同时,將身后的主僕三人往林子里引。 肖安本身不会武,哪怕钟璃刻意放慢了速度,他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大半夜的摸黑往林子里躥,更是好几次险些摔了跟斗。 可不管他怎么摔,他都能看见钟璃的影子。 人就在前边。 可就是抓不著! 肖安恼怒之下火气大涨,连隨从突变的脸色都没注意到,指著钟璃跑开的方向就说:“你俩別管我!追上去把那个臭娘们儿抓住!” “小爷今儿一定要让她好看!” 扔下肖安自己去追,负责肖安的安全的下属自然不能答应。 更何况其中一人已隱约察觉到了不对,张嘴就是劝肖安冷静。 可肖安盛怒之下理智全无,厉声大吼:“杵著干什么!去追啊!” 下属还想说什么,肖安却气急败坏地抽了他一巴掌。 “废物!今儿若是抓不到那臭娘们儿,回去老子就扒了你们的皮!” 涉及自身,下属不敢再耽搁,赶紧朝著林子深处追了进去。 肖安气喘不已在靠在树干上休息。 他直勾勾地盯著钟璃跑开的方向,咬牙说:“等老子抓著你,一定要你好看!”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响起了一道阴测测的女声。 “肖少爷,听说你找我?” 理应无人的深夜林中,身后骤然响起了不知名的女声。 肖安当即就打了个激灵,冷汗如瀑僵立著不敢动。 他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在肖安斥责下属的时候,趁机绕回肖安身后的钟璃蹲在肖安身后的树杈上,见状心情不错。 她无声勾唇,刻意放缓了音调,轻飘飘地说:“肖少爷,你怎么不说话?” 钟璃的声音越来越低,在这看不见光亮的黑夜中自带瘮人的凉意。 肖安的背影都哆嗦了起来。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串佛珠,衝著身后发出声音的方向砸了过去。 “什么东西在作怪!给小爷出来!”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佛珠砸出去除了响了一声外,並无任何回应。 肖安借著扔佛珠的瞬间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空荡荡的身后,面无人色地往后退了几步,呼吸都无声地急促了起来。 身后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那是谁在说话? “谁!” “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出来!” 肖安恐惧之下绝望地大吼了起来,甚至还在手里抓了一根树枝发疯似的抽打著周围的东西。 可他就是没想到抬头往树上看一眼。 哪怕只是一眼。 钟璃蹲在树上,居高临下地欣赏著肖安的狼狈,捏著嗓子低低的笑了起来。 似嘲似讽,又像是带著无声的凉薄。 笑得將肖安嚇得跌到了地上了,她才看似遗憾的感慨。 “要奴家时便是甜言蜜语,弃奴家时便是冷血无情,肖少爷,你好狠的心吶。” 这话一出,肖安彻底趴到了地上。 他始乱终弃害人性命的缺德事儿干得太多。 骤然听著这话,竟然想不起这女鬼可能是谁。 他惊惧之下六神无主地叫嚷了起来。 “你放屁!我没干过你说的那种事儿!” “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来找我!” 似乎是从这种叫喊中获得了某种力量,肖安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若自觉退去,我可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若你害我,京城肖家必要將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钟璃闻言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嗤笑,轻描淡写地说:“可我已经死了,你要怎么將我碎尸万段呢?” 看著肖安脸色骤变,钟璃心情不错地给他出主意:“是刨坟好呢,还是开棺好?” 肖安被这话彻底嚇破了胆子,瞬间也不敢叫囂了,慌张无措地看向四周。 可钟璃却没了动静。 树干上,钟璃眯著眼睛看向了身后的某个位置,眼里冷光流窜。 为何她会觉得那里有人? 是谁? 被她盯著的方向藏著几个黑影。 可此时此刻被钟璃盯著,这几个黑影均是嚇得一身冷汗,连气都不敢出。 为首的夜林狠狠地剜了刚刚发出响动的下属一眼,內心皆是说不清的悲凉。 早就说了不能靠太近不能靠太近,一个个的非说没问题想跟上来看夫人嚇唬人。 这下好了,被发现了! 幸运的是钟璃此刻只是怀疑有人跟著,却无心去探究是谁。 她能感觉到身后之人对自己並无恶意。 只要不是来帮肖安的,此刻便可算作是钟璃临时的盟友。 至於这些人的身份…… 钟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无声冷笑。 等自己把肖安料理利索了,再回头去查也不迟。 钟璃迟迟没了声响,原本嚇得肝胆俱裂的肖安却冷静了不少。 似乎是觉得这女鬼只敢威胁不敢动自己,肖安不顾通身的狼狈撑著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四周,开始小心翼翼地后退。 再过一会儿鸡鸣天亮,世间阴晦之物便不可再露面了。 只要跑出了这林子,到了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 肖安恶狠狠地咬牙,想著等自己出去了,一定要找大师来將这鬼东西烧了! 钟璃听见树下的动静,勾唇冷笑。 都进网了,还能让你跑了? 钟璃將掛著铁爪的绳子的另外一头拴在了脚踝上,铁爪扣在树干上。 盯准了肖安后退的地方,突头朝下滑了下去。 肖安正专心后退,眼前却突然多了个白色的人影。 人影逆光长发披散,倒著吊在半空中看不清面容,可这身衣裳肖安却是认识的。 肖安面无人色狠狠往后退了几步,失声尖叫:“是你!” 钟璃轻得不能再轻地呵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既是来了,又何必著急要走?” 说话间,肖安惊恐万状地挥舞著手里的树枝朝著钟璃砸了过去。 夜林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准备扔飞刀废了肖安的爪子的时候,倒吊在树上的钟璃却又凭空消失了。 肖安只能看到影子往上一滑便看不见了。 等他反应过来往树上看的时候,钟璃早就转移到了另外一棵树上。 更令肖安绝望的,是他胳膊上多出了一道刀痕。 入骨三分剧痛无比。 只一下,就让肖安疼得险些晕死了过去。 受了实质上的伤,又確信眼前是女鬼索命,肖安身上半点跋扈囂张也找不到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的同时,嘴里不住地呼喊著两个隨从的名字。 “救我!救我!” “有鬼啊!有鬼!” 第309章 昨夜村里闹鬼了 钟璃慢悠悠地跟在肖安的身后,瞅准时机就跳出来往他身上划拉一下。 白刀子出红刀子回。 没一会儿,肖安的胳膊大腿,甚至是脸上,遍布血肉翻飞的刀痕。 肖安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比钟璃这个装作女鬼的人看起来还更像厉鬼一些。 肖安的两个下属追著钟璃刻意製造的痕跡迟迟未归。 饱受惊嚇的肖安终於在剧痛和惊恐之下晕死了过去。 钟璃见他晕死了,慢悠悠地从树干上滑了下来。 她弯腰解开脚踝上的绳子的同时,指尖匕首飞快地往不远处的一颗树干上扔了过去。 树干后,夜林看著距离自己鼻尖不过三寸的匕首,当即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就知道要坏事! 钟璃眯著眼睛慢慢地往插著匕首的树边走,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含著笑。 只是这笑意,却半分未达眼底。 “阁下跟隨已久,想来热闹也看得尽兴了,不知是否方便现身一敘?” 话说的和气,钟璃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躲在暗处的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甚至她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著自己的。 若不是先前有异响,她估计连自己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人? 跟著自己是想干什么? 夜林背上的冷汗几乎浸透衣服渗了出来。 隨著钟璃走得越来越近,包括夜林在內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钟璃快要走到树下的时候,林子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了人的呼喊声。 肖安的隨从发现不对找了回来。 钟璃眸光快速闪了闪,没再继续靠近,转身走回了昏迷不醒的肖安身边。 夜林见状,片刻不敢耽搁,对隱藏在暗处的下属飞快地比了一个手势,带著人无声无息地往林子更深处撤退。 儘管他们的动静已经小到听不见了。 可身后的微小动静还是让钟璃不明显地微微皱眉。 她忍住没有回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只顶端尖锐的银釵,面无表情地在肖安的脸上刻下了划痕。 等肖安的隨从找过来,看到的就是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肖安。 “少爷!” 钟璃听著身后的哀嚎,掀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残忍的冷笑,身影飞快地在林子里穿梭。 走出林子后,钟璃特意绕了一圈路,到了肖安一行人借住的村长家门口,將事先准备好的血色白布掛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隨后才无声无息地转身离开。 钟璃回到张家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 见钟璃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一直提心弔胆的张家婆媳猛地鬆了一口气。 老太太反覆拉著钟璃询问是否伤著了,见她摇头,才嘆息著用指尖惩罚似的点了点她的眉心。 “丫头你好大的胆子!” 钟璃装傻似的嘿嘿一笑,藉口换衣裳,將身上的衣裳换了下来扔进了灶膛里,一把火烧了个乾净。 等她重新换了身衣裳进了屋子,就看到张鶯儿正捧著一些纸钱往外走。 祭祖烧纸都是有讲究的。 寻常日子不可惊扰祖先,故而无事的话,很少会有人无故烧纸。 钟璃见了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 正在用浆糊缝製纸衣的老太太抬头看了她一眼,嘆气说:“这是给桃的一点儿心意。” 钟璃听完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老太太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说:“老太太,您都猜到了?” 钟璃知道老人忌讳这个,故而之前都只是含糊著不肯说,没想到老太太竟然猜到了。 老太太苦笑著瞪了她一眼,说:“你都把那衣裳带上了,我怎么会猜不著?” 老太太心惊於钟璃的胆大,將她拉了过来,轻声说:“你既是借用了阴者的名头行事,对阴者而言便是冒犯。” “只不过你出於无奈不得已如此,桃想来也不至於会责怪你。” “你过来跟我一起將这衣裳弄好,也算是你的一片心意。” 钟璃本人不太信这些,可老太太一片好心,她也不好直言拒绝。 她老老实实地坐下跟著老太太用浆糊缝衣裳,撕纸钱点香。 赶在天亮之前,钟璃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將老太太精心准备了一晚上的东西放在屋后的林子里亲手烧了。 钟璃一边烧,老太太一边念念有词地说:“桃,钟丫头也是被逼无奈才有此下策,你若是地下有知,切莫怪罪於她。” 钟璃听著静默不语,心里想的却是若人死后真有余知,枉死的桃和那不知名的姑娘想来也可瞑目了。 杀人者必被杀。 经了这次的惊嚇,那肖安想来不敢再在此作孽了吧? 钟璃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將准备好的东西都烧了个乾净。 老太太还和张鶯儿亲自张罗出了一桌子饭菜,用来祭祀桃。 钟璃难得老实,老太太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时候钟璃才知道,老太太除了在家种地干活外,竟还是村里的神婆。 只不过这神婆与钟璃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老太太也不会起签算卦,只是平常谁家孩子失了魂谁家出了白事的时候,会前去帮忙。 虽没什么真看得见的能耐,可对鬼神之事,向来是最为忌惮的。 祭祀烧纸的全部过程都很顺利,老太太紧绷的神经放鬆了不少。 被钟璃和张鶯儿扶著进屋的时候都还在说:“东西桃都收下了,必然是不怪罪你的冒犯了。” “只是钟丫头,这样的事儿,日后可不可再做了。” 看钟璃有些不以为意,老太太严肃了脸色,说:“鬼神生於天立於地,阳世间人神莫扰,必须忌惮恭敬,你別仗著年轻胆大不知深浅,日后切莫因此再惹了麻烦。” 钟璃闻言无声苦笑,认认真真地点头,说:“您放心,我记下了。” 老太太这才鬆了口气,正想跟钟璃说进屋歇会儿的时候,就听到门外有人叫了起来。 “张大娘,出事儿!” “出大事儿了啊!” 老太太对著张鶯儿使了个眼色。 张鶯儿赶紧去將门打开。 门口站著的,是村长的儿媳妇儿和另外几个中年妇人。 其中有个心急的,见门开了就衝进来抓住了老太太的手,慌得不行地说:“出大事儿了!您快跟我去瞧瞧吧!” 老太太皱起了白的眉毛,沉声问:“怎地了?” 那妇人带著哭腔说:“闹鬼了!昨夜村里闹鬼了啊!” 第310章 是谁在暗中帮我? 来人的话音落下,老太太就忍不住看了钟璃一眼。 钟璃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一句话也没说。 老太太无声地嘆了口气,示意来人別著急,慢慢说。 那人连著灌了张鶯儿递过来的两杯水,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才勉强捡回了一些理智,噼里啪啦地说起了原委。 昨天夜里鸡还没打鸣,借住在村长家的肖家少爷就出了事儿,被两个惊惶失措的隨从抬著回了村长家里。 村长一家见飞扬跋扈的肖安成了个浑身是血的血葫芦,当即就嚇得不行了,著急忙慌地安排人去请大夫。 可村长家的小儿子刚刚出了大门,就被门前掛著的东西嚇得嗷了一声晕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紧跟著衝出来,看清了门口掛著的血色白布,各个嚇得面无人色。 等到看清了上边写的字后,惊恐得仿佛白日间见了鬼一般,在场看到的人,更是各个都没了动静,甚至不敢呼吸。 那尺长的白布上,用刺目的鲜血写著杀人偿命四个大字。 血色淋淋惊骇异常。 隔得稍微近一些的,甚至能清晰地闻到那白布上散发出的刺鼻血腥味。 昨夜並无人听到外边有声响,门口突然多了这么个不祥之物,这是撞邪了啊! 村长家中乱成了一团,有个胆大的硬著头皮將那血色白布摘了下来,却怎么都不敢出门请大夫了。 这人多的家门口都多了这样的脏东西,谁知出了门会不会正好碰上? 村长家人不敢动了,肖安的几个隨从一咬牙就说他们去请大夫。 肖安出了事儿,跟著肖安的隨从也难辞其咎,等回了肖家,不知能不能有命回来。 此时若是再因为这些耽搁了给肖安找大夫,那他们这些人回去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村长一家求之不得,赶紧指明了方向让他们去。 剩下的人在家里,又是烧香又是祷告的,祈求那厉鬼休要来害人性命。 肖安的隨从急急地出了门,村长家却一刻也没得安寧。 虽然屋子里没动静,可外边却一直能听到一道阴森森的女声在叫唤。 “拿命来……拿命来……” “还我命来……” 屋子里的人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听清了女子叫唤的內容后,当即就软倒了几个跌坐在地上。 村长的媳妇儿六神无主之下惊惶大喊:“桃!” “这是枉死的桃来索命了啊!” 村长媳妇儿惊恐痛哭的时候,肖安遍布著血渍的脸也被他的下人用湿帕子擦了一遍。 外表的血渍擦乾净,露出肖安原本的脸。 下属一看,当即就吸了一口凉气,手里的帕子也握不住摔到了地上。 肖安勉强还算得上俊秀的一张脸彻底毁了。 从眉骨到下巴,密密麻麻的都是斑驳的伤痕。 血肉翻飞面目狰狞。 这伤乍一看像是刀划的,可仔细一看,却发现伤口参差,深浅不一,更像是被人用指甲划拉的。 可正常人怎会有这样尖锐的指甲? 这哪儿是人能有的东西?! 原本对村长口中的中邪一说並不怎么相信的下属这会儿心里也迟疑了。 听著外边不绝於耳的叫喊,他一咬牙对著几个同样脸色惨白的人说:“你们出去看看后边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那几人本不想去,可又不能不去。 四个大男人硬著头皮抓著佩刀往外冲,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捧著块被更多血色浸染的白布颤颤巍巍地跑了回来。 “头儿!外边一个人也没有,就只找到了这个!” 被叫做头儿的人忍著惊惧展开了那裹成了一团的白布,下一瞬就触电似的將白布扔到了脚下,人都狠狠地往后退了几步。 眾人屏住呼吸看过去,瞳孔都下意识地缩成了一团。 那白布上画著的,竟然是一朵血色的桃! 白布被扔到了地上,外边的女声却重重叠叠地尖锐了起来。 感觉这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样,一声更比一声尖锐,一声更比一声嚇人。 更重要的是,肖安的隨从衝出去找了好几趟,却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每一次,他们衝出去的时候都能在门口看到一块血色的白布。 上边的图案也由桃变成了利刃。 越发骇人。 这时屋子里的人已经信了这是桃的鬼魂作恶。 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跪在门口哀求,眨眼的功夫,村长家门口就齐刷刷地跪了一排的人头,哭著喊著求桃姑娘饶命。 林子里的女声越发尖锐,隱隱有不依不饶之势。 村长到底是年纪大一些,慌乱过后很快就想到了张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是神婆。 村里招魂做法事祭祖都是她来做的,从未出过差错。 这桃化作厉鬼来寻仇害命,得赶紧请张家老太太来收鬼啊! 听了村长的话,屋子里赶紧有人跑了出来想著去张家请老太太出山。 可那人刚刚出了院子门,毫无徵兆的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跑出来一个晕一个。 没人见著是怎么伤著怎么晕的,可人只要出了院门,就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晕死过去。 屋子里的人彻底嚇破了胆子,一个也不敢动的同时,只能嘶声力竭地扯著嗓子喊著救命。 恰好这时候天快亮了,外边也开始有村民走动。 有人听见问了声怎么了。 屋子里的村长就急吼吼地將这事儿说了,让人赶紧来请张家老太太过去瞧瞧。 去得晚了,只怕是要出人命了啊! 老太太听完神色凝重。 钟璃也是心里咯噔一下。 她明明只掛了一块布。 村长家门口怎么这么热闹? 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谁也不敢耽搁。 老太太转身进屋拿上了自己的小包裹,钟璃没说自己也想去瞧瞧,老太太却主动提出让她跟著一起去。 来报信的妇人见著钟璃有些迟疑。 “老太太,这丫头长这样,去了若是让肖家那少爷见著了,那不是作孽吗?要不还是別的了,让她在家歇著得了。” 另外一个跟著来的却说:“那肖家少爷被桃找了报应,这会儿人事不知的躺著还不知能不能捡著命了,都那样了,怎么他都不敢再作恶了吧?” “可是……” 老太太摇摇头打断了那妇人的话,沉沉地说:“钟丫头得去,旁的等这事儿过了再说。” 钟璃之前借了桃的名头找肖安的麻烦。 结果钟璃都回来了,肖安借住的村长家却不太平了。 老太太生怕这是触怒了桃惹了麻烦,一定要带著钟璃去走一趟。 钟璃大概能猜到老太太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迟疑点头说好。 她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在自己之后装神弄鬼。 会不会是昨夜跟著自己的人? 那些人到底是谁? 第311章 这是闹鬼,不是搞鬼 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各怀心思的眾人朝著村长家出发。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村长家中闹鬼了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渔村。 去请大夫的人也回来了,只是那门口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一旦有人靠近,便会无故晕倒。 大夫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往里进,去请大夫的四个人就相继晕了两个倒下去。 门口的人不敢进去。 院子里的人不敢出来。 大夫也被这诡异的场景嚇得够呛。 但凡腿软得没这么厉害,老大夫估计就要扭头撒丫子跑了。 钟璃他们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群指指点点的人。 不少村民都说,这是遭了报应,枉死的桃来寻仇了。 桃的家人听说了这事儿,也哭喊著追了过来。 桃的母亲试著喊了一声,谁也没想到竟然得了回应。 听到那耳边层层叠叠的回应声,纵容来围观的都是胆大的,那也是嚇得不轻。 青天白日的见了鬼,这桃身上究竟有多深的怨气? 有眼尖的见著张家老太太来了,赶紧说:“张家老太太到了!” “让路让路!赶紧把路让开!” 人群自动分离出一条通道,老太太满面严肃地往里走。 钟璃听说了人到门口会晕倒的事儿,赶在老太太走近之前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状似不经意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她的视线飞快地从屋顶周围的树杈上滑过,一无所获后,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没人,难道是她的错觉? 艰难藏好的夜林和紫云对视了一眼,两人趁钟璃低头跟张家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撤退。 帮著钟璃嚇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钟璃既到了,他们这些人也该撤了。 至於那不知死活的肖安,等莫清曄回来了,自然有他好看的时候。 钟璃试探著往门口走,可旁人都走不得的地方,她却是安然地走了过去。 她在那据说只要有人就会无故晕倒的门口来回走了两趟,確定无误后,才去將张家老太太扶著走了过来。 老太太知道她的好意,温和地笑了一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丫头你好生跟著我。” 钟璃乖巧点头不语。 老太太和钟璃安然无恙地走进了村长家的院子。 其余人见了颇为惊奇。 有胆大的,也试著跟在他们的身后往里走。 可之前那走一个晕一个的场景不復存在。 原本无比骇人的门口也在这时候恢復了正常,人来人往並无异样。 围观的村民见无事了,赶紧张罗著將门口晕了一排的人抬著进了院子。 一进去,就看到了齐齐跪成了一排的眾人。 村长见老太太来了,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苦著脸说起了发生的情况。 老太太微微嘆息一声,说:“既还受了伤,那就让大夫瞧瞧吧,大夫先看过了再说。” 腿软的老大夫被同样腿软的肖安的下属揪著进了屋子给肖安诊治,剩下的人就都围聚在院子里七嘴八舌地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怎地好好的,就闹鬼了呢? 村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將带著谴责的目光投向了昨夜將肖安抬回来的其中一人。 “罗侍卫,昨夜到底是咋回事儿?你们大半夜的出去干啥了?怎会惹来了这样的大麻烦?” 那姓罗的侍卫恰好就是跟著去抓钟璃的其中一人。 昨天晚上他们进了林子,怎么都找不到钟璃不说,还始终感觉有人在跟著自己。 同行的两人心里惊恐,索性就商量著往回走。 可谁能想到,回去就找不到肖安了。 等找到肖安,肖安就成了个意识不清的血人! 罗侍卫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面容狰狞:“昨夜我们去找她了!我们少爷就是追著她进林子才出的事儿!” “这一定是她在搞鬼!一定是她!” 这话一出,不仅钟璃神色微妙,就连其余的围观村民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著他。 这是闹鬼。 不是搞鬼,怎么还能怪在別人身上? 更何况,大半夜的,肖安带著两个隨从去找钟璃干什么? 怎地还追著进了林子? 反应快的村民立马就回过味儿来了,躲在人群中嘲讽道:“大半夜的不安生在屋子里睡觉,却將有夫之妇追著进了林子,这样的富家做派,倒真是难得一见!” “就是,半夜去迫害良家女子还有理了,这样指鹿为马的贵人,真是让咱们这些野民涨了见识!” “嘖嘖,我记得桃也是在林子里被找著的,那时候你们是否也是这样害的人?” “那可不,还说什么有人搞鬼,这分明就是造孽太多引来了报应,与他人何干?” “是啊,更何况我看这为夫人年轻气弱,又怎会有跟你们这么多人作对的本事?你该不会是被那来索命的厉鬼嚇破了胆子,就在这儿信口胡言,想掩盖罪行吧?” ……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没几句就將罗侍卫的指责压得彻底没了焰火。 钟璃的唇角不明显地勾了勾,故作愁苦地低头嘆气,轻轻地说:“昨天张家的確闯入了外人,声称要將我抓走做妾。” “我自然不依,走投无路之下,就翻窗跳了出去,躲在了屋后的草垛子里。” “我在草垛子里躲了一宿,今日天亮了,张家嫂子才去將我叫出,我实在不知你说的林子是怎么回事儿。” 钟璃的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苦涩,口吻为难。 “更何况,我不过是一阶妇人,还是外来借宿的,那林子中出过人命,还夜深诡异,我怎敢孤身往里逃窜?你只怕是认错人了吧。” 钟璃言辞不疾不徐,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沉稳。 更何况她所说句句在理,很难让人怀疑。 一个深夜被人强抓的女子和几个恶极的男子相比,世人的心自然是偏向弱势一方的。 隨著村民的议论越发不堪,那罗侍卫气急之下大吼道:“分明就是你將我们引向林中的!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钟璃无奈嘆息,幽幽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分明是你们主僕恶意相逼,白日里阻拦不许我出村,夜间私闯张家企图迫我性命,这样的恶事儿,怎地到了你的嘴中,顛倒黑白都成了我的过错?” 钟璃昨日白天在村口被肖安的隨从阻拦一事,村里不少人都见著了。 下午老太太带著钟璃来村长家求救被拒一事,也有人知晓。 钟璃这话一出,在场的村民看向罗侍卫的眼神中的不善就更加明显。 罗侍卫心生不妙,正想辩解时,却听到有村民忍无可忍地说:“青天白日的就敢逼迫人性命,夜间更是肆无忌惮要闯入旁人家中,这究竟是劫匪还是强盗?!” “村长,这样的人若是再在咱们村中停留,不知村中还有多少姑娘妇人要遭迫害,村长您不能再犹豫了啊!” “对!將他们赶出渔村!” “赶出渔村!必须赶出去!” 第312章 轻则损及自身,重则伤及性命 院子里眾口纷杂的时候,在屋子里给肖安诊治的大夫也擦著头上的冷汗走了出来。 他见了村长就直接说:“那公子脸上的伤极重,似乎还中了不知名的毒素,药物触碰伤口便会令伤口溃烂流血不止。” “这样的伤势老夫生平闻所未闻,实在是有心无力,你们另请高明吧,老夫告辞。” 老大夫头也不回地走了,钟璃琢磨著大夫的话,眼中却是眸光闪动。 中毒了? 可她伤肖安的匕首上並无任何毒物,这毒是从哪儿来的? 村长在群情激愤之下神色也极为不佳,难得地无视了肖安隨从的不满,转而对著一言不发的张家老太太说:“老太太,您既然是来了,就请进屋帮忙瞧瞧吧。” “不论是否要將人赶走,这肖家少爷都不能死在咱们村子里,否则必然会给渔村惹来极大的麻烦。” 老太太闻言微微点头,说:“那就看看吧。” 钟璃跟著老太太进了屋子,看见肖安那被划拉得血肉模糊的脸,眉眼间多了一丝古怪。 她分明记得自己划拉的伤口没这么深这么厉害。 怎么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肖安这脸像是又被人划拉了一遍似的? 难不成真是撞鬼了? 老太太心善仁慈了半辈子,第一次见著这血肉模糊的场景,也是嚇了一跳。 她不自觉地看向了钟璃,用眼神询问:这是你伤的? 钟璃面无表情地摇头。 不是。 她下手没这么狠。 老太太见钟璃眼神清澈毫不犹豫地否认,心里悄悄地鬆了一口气的同时神色越发凝重。 不是钟璃所伤,那难道真是桃前来报仇索命了? 老太太不敢轻视,赶紧將自己带来的小包裹打开,拿出里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摆弄了起来。 村里人似乎都是见过这样的场景的,见惯不怪又颇为好奇地探头打量。 钟璃对这没什么兴趣,视线转而落在了一旁整整齐齐摆在地上还昏迷不醒的几个人身上。 她趁著无人注意,走上前看了一眼。 重点看的,是重击后能让人快速昏迷的穴位地方。 钟璃试探著伸手扒拉了一下其中一人的后颈。 果不其然,在其后颈上看到了一块指头大小的黑色淤青。 钟璃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无声在心里冷笑。 这哪儿是青天白日撞了鬼,这分明是人在作怪。 这昏迷的人,明明就是被人用石子打晕的。 只是出手那人可能速度极快,故而才无人察觉。 钟璃意味不明地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一颗心慢慢地沉入了无形的沼泽之中。 究竟是谁,在背后出手帮她? 钟璃心事重重地在一旁看著,老太太自顾自地摆弄了好大一会儿,又是烧香又是烧纸磕头念念有词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结束了动作。 老太太似乎是耗费极大,累得脸色苍白,站起来的时候都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 钟璃赶紧上前將人扶稳了,手背被老太太安抚似的拍了一下。 老太太对著一脸紧张的眾人说:“肖少爷这伤得另外寻大夫诊治,可旁的大约是无碍了。” 村长闻言猛地鬆了口气,说:“那厉鬼可还会再来村里作怪?” 老太太面露不悦,说:“村长,桃是咱们看著长大的姑娘,她活著的时候是个好的,就算是死了,那也绝不是危害乡里的祸害。” “若不是自身作孽过深,又怎会有鬼怪找上身?” 村长听了一脸尷尬的悻悻,乾巴巴地赔笑说:“老太太说的是,是我失言了。” 老太太无心跟村长计较这个。 她扭头看向了面无人色的肖安隨从,沉沉地说:“造孽太深易招祸患,此事是你们种下的祸根。” “想安然无恙,必得诚心悔过,向亡者赔罪方可获救,若是不依,再有什么事儿,老婆子可就管不著了。” 肖安的隨从被这一系列的诡异嚇得不轻,此时听了老太太饱含警告的话半点不敢反驳,只是缩著脖子喏喏应是。 老太太该说的说完了,能做的也做完了,带著钟璃就要走。 村里人对张家老太太敬畏颇深,赶紧让出了一条路,目送著她们离开。 走出了村长家的大门,钟璃听到老太太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 钟璃挑眉:“老太太,您怎么了?”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向钟璃,苦笑著说:“今日之事,丫头你怎么看?” 钟璃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不答反问:“那您是怎么看的?难不成,您真的觉得,这是桃姑娘的灵魂在作怪?” 老太太似嗔似怪地横了钟璃一眼,说:“是与不是,你心里不跟明镜似的比我清楚?” 钟璃一个劲地装傻嘿嘿笑著不说话。 老太太似乎也是无奈了,拍了拍钟璃的手背,轻轻地说:“那日大成夫妇带著你进了门,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你身上有一层阴者特有的阴煞之气,竟像是个本不该存於世间的亡人。” 钟璃听得心头一惊,静静地低著头不声不语。 老太太一眼也没看她,依旧自顾自地说:“可阴煞之下,又是刺眼的紫金微光,令人怎么都看不清。” “当日我就猜到,丫头你不是寻常人,与我们这些俗人绝不相同。” 老太太话锋一转,字里行间多了些许无奈和担忧。 “可钟丫头,你身上自带阴煞之气,需注意避讳的事项颇多,日后切记不可再借阴者亡灵之名行事,否则必会给自己招惹祸患。” 老太太怜爱地捏了一下钟璃的脸,低声说:“轻则伤及自身,重则损其性命,万事小心,记住了吗?” 钟璃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故作轻鬆地点头笑道:“您放心,我记住了。” 老太太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摇头轻声失笑。 “今日我跟你说的,回去后不必再跟旁人提及,你心里有数即可。” 钟璃微微顿了顿,轻声应好。 她面上看不出波澜,心底却是起伏不定。 谁能想到,这看似普通的渔村中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竟然还有这观面断命理的本事? 只是…… 钟璃看似好奇地问老太太:“您觉得,这世间当真有鬼魂存在吗?” 老太太好笑地摇摇头,说:“鬼魂神灵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我看你是打心眼里不信的,问这个做甚?” 钟璃被说穿了心底的不信也不尷尬,只是嘿嘿轻笑。 “我这不是好奇吗?” 老太太慢悠悠地说:“鬼怪再可怕也不及人心骇人,人心正了,自然百鬼莫侵百邪不及,你行事虽法子极端了些,可起心是好的,不必畏惧。” 钟璃听了不明显地笑了笑,没再多言。 老太太也不再说这个,反而跟她说起了等莫清曄他们打鱼回来,那新鲜的鱸鱼应该如何让处理才更为可口。 钟璃听了,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已经出门两日的莫清曄。 她不自觉地往张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都两天了,也不知道那小傻子现在怎么样了 第313章 来人呀,抓住她投入大牢等候发落! 与此同时,莫清曄一行人也开始收拾著准备返程了。 这次出船,本来张家父子都没抱多少收穫满满的希望。 毕竟冬日里鱼少,鱸鱼更是难得。 这时候出船的收穫本就不丰。 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儿,竟然接二连三地打捞起了不少大鱼。 个头稍微小一些的,都被重新放回了河里,最后留下的,都是个顶个的大傢伙。 最大的有五六斤,最小的,也足足有四斤多的个头。 张家父子收穫颇丰喜出望外的决定提前返程,中途並未有人察觉,莫清曄被人顶替了的事实。 一行人早早地就收拾利索了,赶在当天下午太阳西沉之际就赶回了渔村。 刚进渔村,张大成就听说了不少村里近日的流言。 谁也没想到离开不过两三日,村里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莫清曄听说钟璃险些受了委屈,眼底冷光一闪而过,垂在身侧的手也无声地攥紧。 肖家的肖安是吗? 阿璃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那样的废物,就算是死了,肖家又能如何? 张家父子听说老太太去帮忙驱邪了,都不自觉地面色发沉,赶紧带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莫清曄回了家。 张家家中,钟璃正跟著张鶯儿做晚饭。 老太太去了一趟村长家中回来后,就说自己累了回了屋子休息。 张鶯儿前去看了几趟,確定老太太无碍后强打起精神跟钟璃做饭。 钟璃见她魂不守舍的,忍不住问:“嫂子是不是不舒服?若是不適不如进屋休息,这里有我就行。” 张鶯儿苦笑了一下摇头,说:“我只是担心娘。” 不等钟璃接著问,张鶯儿就说:“娘早些年吃过苦,后来不知怎地就学了驱邪招魂面相的本事。” “古言道察天机必有损自身,娘虽会了这无人通晓的本领,却也自那后体弱不好,往往出去帮別人一次忙,回来后就要休养好几天,年纪大后损伤更甚,我先前看她神色不好,心里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让妹子你见笑了。” 钟璃听说过懂算命的人往往不长寿的传闻,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听了张鶯儿的话,她也只能笑笑安抚道:“我看老太太身子健朗得很,嫂子不必过分忧心。” “实在不行,回头请个好大夫来开上几副调养身子的药吃上几副便是无碍了。” 张鶯儿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顺著钟璃说的转移了话题。 张家父子到的时候,米饭刚刚蒸好。 张鶯儿见几人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高兴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钟璃也忍不住走上前拉著莫清曄上下打量了一番。 出去了一趟,莫清曄的眉眼间似有疲惫,可並无任何不对,钟璃悄悄地在心里鬆了口气。 莫清曄乐呵呵地被钟璃拉著,献宝似的往钟璃的跟前凑,嘴里还说:“阿璃,我们抓了好多鱼回来,都是大鱼!” 说还不算,莫清曄还极为认真地用手跟钟璃比划了一下大小,表示自己抓的鱼真的很大。 钟璃被他这直白的炫耀逗得不住扬眉,好笑不已。 “是你抓的,还是老爷子他们抓的?你可別把別人的功劳往自己的头上扣。” 莫清曄听了有些不服气,哼唧著说:“那当然是我抓的,阿璃你別瞧不起人。” 钟璃好笑地拍拍他的手表示夸奖,转而跟赵石山问起了这趟出去的情况。 赵石山也乐呵呵的,三言两语就说清了全程。 只是在说到莫清曄的时候,赵石山的眼底无声地闪过一丝晦暗。 蚀心蛊极为阴毒。 发作起来更是一次比一次厉害。 算起来这是莫清曄第三次蛊虫发作了。 期间除了痛苦得要失去意识外,更是在昏迷之际连连吐血不止。 如果不是回来前连服了几枚刘大夫配製的药丸,莫清曄这会儿的脸色不知要难看成什么样。 只是这丝担心被赵石山隱藏得很好。 除了他自己外,谁也没看出来。 老爷子担心老太太不对,进屋就急急地去看老太太了。 过了一会儿,老爷子也神色轻鬆地走了出来,笑著说:“大成媳妇儿,你跟著青曄媳妇儿將拿回来的鱸鱼蒸上,今晚咱家好好地吃一顿!” 张鶯儿笑著应是,赶紧挽袖子去抓鱼了。 张大成和莫清曄都上赶著帮忙,倒是没一个人是閒著的。 还活蹦乱跳的鱸鱼被张大成极为熟练地杀死去鳞,破腹洗刷乾净。 转手就到了钟璃和张鶯儿的手里。 冬日的鱸鱼不算多肥美,可这鱼本身就肉质鲜嫩少刺。 不用多复杂的程序,简单的黄酒生薑去腥,加上葱段酱油清蒸,最后再淋上一层热油滋味就极为鲜美。 张鶯儿还特意將家里剩下的小银鱼都裹上麵粉糊糊油炸了一道。 新鲜的猪肉切片燉了一锅芋头白菜,热腾腾地凑了一桌。 晚饭时候,老太太也出来了。 休息了一下午,老太太的气色看著好了不少。 谁也没提肖安和村里的流言之事,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了晚饭。 吃过晚饭,莫清曄正缠著钟璃说鱸鱼好吃的时候,张家的院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拍响。 “开门!赶紧將门打开!” “快开门!” “再不开门,我可就要砸了!” 门外人叫囂不已,拍门的动静大得几乎要把门板都给砸下来。 屋子里坐著的几人对视一眼,脸色都微微一变。 老爷子轻咳了一声,说:“大成,你去將门打开瞧瞧是谁来了。” 张大成赶紧哎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出去。 可他刚刚將门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来人是谁,肩膀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 “滚开!” “別挡路!老子是来抓人的!” 来的几人穿著官府的服饰,满脸凶煞地往屋子里冲。 不等张大成有机会说出一句话,人就衝到了正屋里。 其中一个目光刀子似的在所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有个人凑到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人的目光突然就落在了钟璃的脸上。 钟璃见状微微挑眉,下一秒就看到那人的手指著她,义正言辞地说:“你可是钟璃?” 钟璃似笑非笑地微微点头。 “我是。” 那人听了骤然变了神色,咬牙说:“这是朝廷捉拿的伤人要犯,给我拿下投入大牢等候发落!” 第314章 早知道就应该了结了他! 指著钟璃的那人话刚刚说完,一个一直躲在后面没穿衙役服饰的男子就冲了出来,指著钟璃就嚷嚷了起来。 “就是她!” “她重伤肖少爷还大放厥词装神弄鬼!必须把她抓起来拿回京城交予肖家问罪处置!” 不管是真中邪还是假中邪。 肖安已经不成人样了是不爭的事实。 若是拿不出个说法找不到人落罪,那最后跟著肖安的这些人谁也別想討著好。 所有跟著肖安的隨从商量了一下,决定给自己找个替罪羊。 府衙眾人也因为肖安在自己的辖区出事恼怒不已。 肖家虽是商贾之户,可那是皇商! 世世代代在京城扎根,盘根错节不知跟多少贵亲有联繫,这样的人家,哪儿是一个小小的府衙知县能惹得起的? 肖家的少爷出了事儿,知县知情后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火泡,没怎么挣扎就决定按肖安隨从的说法找个顶罪的替罪羊。 反正这事儿算在谁头上都成,只要不是自己就行。 钟璃,就是此时眾人眼中最为合適的替罪羊。 不等钟璃说话,来抓人的眾人就动了起来。 手里明晃晃的刀锋对准了钟璃。 “大胆狂徒,竟敢伤人性命致人重伤,今日就將你拿回去问罪!” 这些人要抓钟璃,莫清曄自然不依。 他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神色不善地盯著眼前的几个人,一只手紧紧地抓著钟璃不放。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张家眾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嘴里不住地说著这可能是个误会,试图解释清楚。 可旁人说得再多又有何用? 这些人认定了钟璃是可以顶罪的替罪羊,无论如何都要將钟璃拿下。 莫清曄挡在前头不动,钟璃安静地不说话。 领头的那个动了火气,用刀尖指著莫清曄的脸就说:“识趣的就赶紧给大爷滚开!” 他手里的刀威胁十足地往莫清曄的脸上靠近了些许,狠狠地说:“若是不知趣,大爷这刀落下去砍著伤著了,就算是死了,那也是你活该!” 莫清曄的眼中多了一丝冷意,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不妨试试。” 那人自觉被挑衅瞳孔赤红,想也不想地挥舞著刀锋就衝著莫清曄砍了过来。 钟璃抿紧了唇角,在刀锋落下的瞬间用力將莫清曄往后一拉。 另外一只手拎著个木凳子隨手就砸了过去。 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那人的手腕上,吃痛的瞬间怒吼著手一松,大刀也从手中滑了下来。 眼看著大刀就要砸到地上,钟璃眼里讥讽一闪而过。 脚尖踢到刀把上用力往上一带,电光火石间局势逆转,下一瞬,刀就到了她的手中。 钟璃握著刀柄往前走了一小步,锋利的刺眼的刀锋却稳稳地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看其余人还要动,钟璃面无表情地將刀锋往下压了压,淡淡地说:“诸位可想清楚了再动。” “我力气小手也不稳,若是受了惊嚇一时手滑,伤著谁死了谁,那就只能是后果自负了。” 谁也没想到看似娇弱的钟璃出手竟如此狠辣。 平时只能耀武扬威嚇唬嚇唬普通百姓的衙役们瞬间就慌了神,面面相覷不敢妄动。 被钟璃压制著的那个虽然嚇出了一头的冷汗,却还是梗著脖子叫嚷:“大胆刁妇!” “你竟敢公然拘捕还恐嚇衙役!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钟璃冷冷一笑,声音平静。 “我要不要命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你若是再多一句嘴,可能你自己的命就要没了。” 压制住了领头的那个,钟璃的心里犯起了难。 官府显然跟肖安是一路货色。 肖安那个德行了,这些人著急找替罪羊给肖家交待。 自己若是就这么被抓进去了,就算不是自己的罪,最后那也是自己的错了。 民不与官爭。 自己怎么都是吃亏的。 可若就这么拘捕,接下来要面临的麻烦也不少,说不定还得为这破事儿被通缉,不得不藏头露尾。 进退维谷之际,钟璃的眉眼间隱隱多了一股压制不住的烦躁。 早知道那肖安如此麻烦,不如那天晚上就了结了他! 钟璃脑海里各种念头纷闪,跑还是不跑? 莫清曄阴沉著脸看了赵石山一眼,赵石山不动声色地点头,趁著无人注意自己,从墙角的位置悄悄地溜了出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门外就又响起了一阵人声喧闹。 外边的人跑了进来,跑在最前头的竟然是虎子。 而在虎子身后还跟著不少渔村的村民。 这些村民进来后,忍著恐惧自发地挡在了钟璃和莫清曄的面前,像个包围圈似的,將他们两个围在了其中。 钟璃见状,眉梢忍不住微微上扬,眼里也多了一抹诧异。 他们这是干什么? 头髮白的老村长被人扶著走了进来,虽然对上衙役的愤怒的时候有些气弱,却不曾退却。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对著被钟璃压制著的那个衙役拱了拱手。 然后才说:“官爷,此事確有误会,您不如冷静下来听我跟您解释解释。” 村民的確势弱。 可这並不代表村民不晓得好赖人心。 肖安的下场分明就是咎由自取,闹鬼之事也是村里不少人都见著了的。 这时候官府的人和肖安的隨从勾结串联,还试图隨意给人定罪,村里有点儿良知的人就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早在衙役衝进门的时候,张家老爷子就让小孙子去村长家求助了。 渔村眾人不少都受过肖安的轻辱践踏,更是有人命丧於肖安之手。 一听肖家隨从勾结官府又要作孽,村民忍无可忍地就找了过来。 桃的哥哥更是挣扎著从床上爬起来跟了过来,被人扶著在人群中站著,掷地有声地说:“肖家少爷草芥人命害我妹子性命!有此下场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们说是来抓凶手的,怎地不去抓他?” “我今日状告肖安杀人害命!求官爷为民做主!” 一旁的村民也跟著附和,大声说:“就是就是!” “姓肖的不做人事儿!迫良家女子毁人清白害人性命!就算要抓那也是应抓他!” “真是奇了怪了,分明是自作孽被鬼怪报应,不去烧香跪求饶恕还在此再害他人,这肖家少爷当真是胆大包天,也不怕夜里那被他害死的魂再找上门,掐他脖子索命!” …… 村民们跟钟璃不熟。 此时所说,与其说是为了帮钟璃说话,还不如说是肖安平日跋扈逼人太甚,將良民逼著上了梁山。 义愤填膺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压製得来抓人的衙役彻底没了话。 原本应该是主角的钟璃,此情此景下倒是没了开口的机会。 张家老太太从衙役衝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没说话。 眼看著聚集到张家的村民越来越多,老太太轻轻扯了一下钟璃的袖子。 “钟丫头,將人放了。” 钟璃心知这局面对自己有利,含笑嗯了嗯,鬆手將刀扔到了地上,把已经面无人色的衙役一脚踹了出去。 那人连滚带爬地被其余人扶著站了起来,脸上却没了先前的囂张。 肖安的隨从心里不忿,梗著脖子反驳了几句不成,还嚷著要將这些前来闹事的刁民都抓走问罪。 这话一出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 情绪失控的村民闹腾著將人摁在人群中拳打脚踢了一阵,出了口恶气的同时,也將人彻底打得没了脾气。 官府来人总共六人,抓个妇人顶罪没问题。 可对上一个渔村几百个青壮老幼,衙役没了底气。 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个弄不好,那就是要出大事啊! 第315章 全村皆是证人 村长见闹腾得差不多了,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眾人安静,嗓音沉稳。 “官爷,我们全村上下共四百三十一人,除去幼子,共三百六十七人,皆可为证人,证明这位外来的莫夫人无罪。” “您若是不信,我们可隨您去府衙画押提供证词,以示清白公正。” 不等衙役说话,他又说:“还有,我们全村皆为愿桃一家作证,证明桃的確被人所害,凶手便是那肖家少爷,请求官府缉拿凶手,还枉死的桃一个公道。” “除外,肖家少爷携其隨从抵达渔村不过七日,村中白日策马惊嚇数十人,无辜打伤村民七人,现仍有五人在家臥床不起,其中一人更是病重危急。” “我们全村百姓状告肖家少爷无视朝廷律法草芥人命,望官爷带路,前往府衙,求知县大人明辨黑白,还百姓公道。” 村长之前隱忍,是为大局。 此时爆发,是为心中公道分明。 肖安一行人实在欺人太甚,就算是寻常百姓,此刻也忍不下去了。 衙役可以抓钟璃来顶罪。 可前提是钟璃孤立无援! 按本朝律法规定,有超过十人证明无罪的,酌情可无罪处理。 超过三十人的,更是必须当场释放。 同理,若是一人罪行有超过十人状告的,那就必须好生查探將被告之人抓捕调查,若罪名属实,就必须做出处罚。 渔村上下几百口人,此时都提出状告肖安,那按律法,肖安岂不是要被抓进大牢了? 可肖安哪儿是能抓的? 来抓钟璃的衙役绝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当场就慌了神,六神无主地四下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退意。 肖安的隨从见状立马就急了,嚷嚷著说:“你们怕什么!” “我家公子乃是肖家少爷!有肖家作保,你们只管抓人便是,有什么后果也有肖家担著!” “至於这群污衊少爷的刁民,回头自有肖家处置!谁也別想好过!你们谁都跑不了!” 那隨从叫嚷不休,聒噪得吵人耳朵。 莫清曄听他一口一个肖家的实在烦躁,指尖微动,一颗生米飞了出去,原本还叫囂不已的人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谁也没看到莫清曄的动作。 一粒生米也很难被人察觉。 所以在眾人眼中,这人就是突然晕过去的,毫无徵兆。 突然晕倒的人让村民想起了白日里在村长家门口的怪象,忍不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世报啊这是! 村民的议论越发大声,听著的衙役们脸带冷汗心底越发畏惧。 难不成真是鬼都看不下去了? 衙役们正迟疑著要不要撤退时,张家院子外又有了別的动静。 钟璃下意识地眯著眼睛看了过去。 莫清曄却不动声色地呼出了一口气。 一个黑衣男子冷著脸面无表情地带著四个人走了进来。 男子面容冷峻气势迫人,抬手就將一块令牌砸到了其中一个衙役的脸上。 “奉知府大人令,前来抓捕歹徒肖安及其隨从,县衙眾人皆听其调令,违抗者,当场击杀!” 那衙役手忙脚乱地捡起令牌一看,当即就嚇得软了腿。 他们只是知县手下的小兵,可这人拿的竟然是比知县官大的知府令! 衙役不敢多言,立马跪下就说:“卑职领命!” 那黑衣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场的眾人,在看到钟璃和莫清曄的时候眸光不自觉地闪了闪,飞快地挪开了自己的目光。 钟璃没错过他眼里的紧张和不自在,微妙地抿了抿唇。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儿紧张? 他紧张什么? 黑衣男子清了清嗓子才说:“知府大人听闻渔村有人作乱,特命我前来捉拿。” “被歹人侵害的村民,可提供证词状纸交於我,知府大人必將秉公处理,还村民公道。” 桃的哥哥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迴转余地,喜极而泣地哭了出来。 “大人您说的可是真的?那畜牲他害死了我妹子!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黑衣男子不明显地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既做了,那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是谁,只要参与协助了肖安作恶,那就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谁也跑不了。” 夜林说著默默地在心里为肖安点了一根嘲讽的蜡烛。 你说你惹谁不好,竟然跑来覬覦主子爷的心尖子。 这下好了,原本还能多活两年的,现在大概只能活到明天了。 村民闻言纷纷喜出望外,七嘴八舌地向黑衣男子说起了肖安的种种罪行。 黑衣男子听著,扭头却看向了满脸煞白一动不动的衙役几人。 “诸位,是我刚刚说的不够清楚吗?” 衙役苍白著脸,哆哆嗦嗦地说:“大……大人,那肖安乃是京城肖家的少爷,若……” 夜林不耐烦地呵了一声,说:“肖家?” “那是个什么东西?” 惹了那位爷,管你是什么肖家李家,最后都只能是个死人家。 夜林漫不经心地拨弄著手指头,轻飘飘地说:“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肖安再如何让那只是姓肖,国姓祁的贵人们都要遵守法纪,肖安算什么东西?” 夜林的脸色慢慢地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地说:“去抓人。” “若有人胆敢反抗,当场击杀不必留情,若是有人敢放水,那就別怪我下手无情了。” 夜林身上强大的压迫扑面而来,衙役们不敢再多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夜林隨手点了跟著自己进来的两个人,说:“你们跟著去瞧瞧,一个都別放跑了。” 那同样身穿黑衣的两人应声而去,半点迟疑也没有。 夜林又对著另外一个人说:“你去將村民的证供都记录收好,如实记录,不得有误。” 本以为申冤无望的村民们听了,不少人都激动地哭了起来。 有人做主就好啊! 能得公道,死了的人也终於能瞑目了。 夜林都安排好了,自己却微笑著朝著钟璃和莫清曄走了过去。 他不疾不徐地对著钟璃和莫清曄拱手致歉:“御下不严,让二位受惊了,是我之过,在此给二位赔不是,望二位见谅。” 钟璃不明显地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说:“这位大人是知府中人?” 夜林顿了顿,含笑点头。 “正是。” 钟璃勾了勾唇,轻声说:“今日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夜林连连摆手说不用,抬头看到莫清曄对著自己微微摇头,立刻会意说:“我尚有別的事,就不在此再耽搁二位的时间了,再会。” 钟璃頷首微笑,示意夜林自便。 夜林很快就带著另外一个下属走了,其余的村民也在村长的组织下有秩序地向留下的那个人陈述肖安的种种罪行。 钟璃特意看了一眼,发现那人下笔飞快,记录的內容却让钟璃忍不住微微扬眉。 村民说的是肖安纵马嚇著了家里的老人,那人记的却是肖安纵马致人重伤死亡。 村民说肖安对村里的妇人不规矩,到了那人笔下,儼然就成了肖安逼迫良家女子害人去死。 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润色,肖安的罪行更为夸张骇人听闻。 明明目前满打满算被肖安祸害死的人最多两个。 可就一会儿的功夫,在那人的笔下就死了不下五人。 还都是惨死。 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罄竹难书。 村民们不识字,也不知道那人在写什么。 只是看那人写得飞快,写得多,说得也就越发起劲。 钟璃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心里好笑。 这人是跟肖安有私仇吗? 下手这么狠的? 第316章 这人为何说谎? 钟璃顿了顿,视线触及门口,一言不发地往门边走了走。 门口有一个装著麵粉的木盆。 先前衙役衝进来的时候,面盆被打翻了,里边的麵粉洒了一地。 夜林等人隨后进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在上边留下了脚印。 钟璃看似漫不经心地蹲下看了看那个脚印,心却在无声中缓缓下沉。 按理说脚印是看不出什么的。 可夜林家中有个热爱亲手给儿子做鞋纳鞋底,还偏爱元宝图案的老娘。 元宝图案也就罢了,重点这图案还很有特色的是有顺序排列的八个,七个小的围绕著中间一个大的,中间那个大的正中央还有一片叶子的形状,颇为別致。 这图案钟璃之前见过。 在虎威山被大批人马潜入的林地里留下的鞋印里,最为明显的就是这个。 虎威山距离此处数百里,按地域划分与渔村所属的知府知县並无任何交叉。 若这鞋印的主人的確在那个时候也在虎威山,那么…… 这个自称是知府下属的人,无疑是在说谎。 他根本就不是知府的人。 可他为什么说谎? 钟璃的心里鬼使神差地想到了之前尾隨著自己躲在暗处帮自己的不明身份的人,眼底闪烁著点点冷光。 这人,会跟那躲在暗处的人是一伙的吗? 看钟璃蹲在地上不动,莫清曄眨眨眼跟了过去。 莫清曄看到地上的鞋印,暗暗在心里骂了夜林一句。 他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好奇地蹲在了钟璃的旁边,小声问:“阿璃你在看什么?” 钟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轻笑著摇头:“没什么。” 莫清曄不信,用胳膊轻轻地碰了碰钟璃的手,小声说:“阿璃骗我,你明明就在想什么。” 钟璃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莫清曄伸手往她的眉心轻轻地扒拉了一下,说:“阿璃想事情的时候,这里是皱著的。” 钟璃没想到他的依据竟然是这个,当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拉著莫清曄站了起来,神色如常口吻轻鬆。 “我只是在想,那渡口什么时候能修好,咱们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走了。” 这渔村虽然不大,处就像是身后一直有人盯著自己似的,处透著一种让钟璃不安的诡异。 能早些离开的话,钟璃是一刻也不想在此耽搁了。 莫清曄听了眸光微微闪动,什么也没说。 当天的询问记录几乎折腾到了半夜。 昏死至今未醒的肖安也被夜林跟拖个破麻袋似的拖走了。 肖安本就要死不活的,被这么粗鲁地一拉一拽,更是险些当场就翻著白眼去见了阎王。 至於肖安的那些个隨从,除了个別依旧叫囂著肖家绝不会放过你们的顽固分子被粗暴打晕的外。 其余识趣的,都老老实实的主动耷拉著脑袋跟著,一个吭声的都没有,温顺得像绵羊。 这些人都被抓走了,渔村上下欢喜一片。 桃的家人更是连呼带磕头地追著道谢,哭得不成样子。 钟璃在人群中冷眼看著,什么也没说。 等到天亮,钟璃就让赵石山去前边打听渡口的情况。 赵石山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最迟再过两日,渡口便能修缮完毕,重新通行。 钟璃心里有了底,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收拾收拾东西,儘快准备启程吧。” 赵石山见钟璃神色有异,却什么也没敢问,只是沉稳地点头说好。 莫清曄抓著钟璃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无声地抿紧了嘴唇。 肖安等祸害终於走了,渔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和乐。 莫清曄玩心不减,趁著这两日跟著张家的几个男人上山下水什么都玩儿。 每日都玩儿得浑身是泥的回来,总要招惹钟璃念叨几句才算。 渡口在第三天重新通行。 头天晚上,张家人就帮著钟璃他们收拾了行李,还特意装了一大包晒乾的银鱼和各色咸鱼。 如果不是钟璃说实在吃不了这么多,张家人估计会將家里剩下的都一股脑塞到马车上装著。 钟璃婉拒了张家人送行的提议,第二日一大早就赶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渔村。 张家人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租船离开了渡口。 张鶯儿去收拾钟璃他们之前借住的屋子。 发现屋子被收拾得乾乾净净,就跟钟璃他们住进来之前一模一样,半点不乱。 除此之前,桌子正中还放著一锭十两的银子。 明显就是钟璃留下的。 十两银子抵得上张家两年的收成,並不是小数目。 张鶯儿拿著银子都觉得烫手,赶紧就去找老太太老爷子商量,是否追上去將银子还给钟璃。 老爷子著急地起身想让张大成去追,老太太却说:“既是贵人留下的,收下便是。” 老爷子听了顿了顿,有些迟疑。 “就算是住宿饭钱,十两银子也太多了些,更何况之前还扛来了那么大一条猪腿,咱家……” “听我的就是,对咱们而言这的確是太多了些,可对贵人而言,咱们不收他们於心不安,就当作是为让贵人心安,这银子咱们也该收下。” 老太太意味不明地嘆息了一声,低低地说:“咱家与二位贵人有缘,日后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若是心里不安,再见之际记得好生招待便是。” 老太太在家中地位无人能及,她都这么说了,其余人也顿时没了別的说辞。 等张鶯儿夫妇都出去了,老爷子压低了声音问:“老婆子,你口口声声说那二位是贵人,可到底是什么贵人?” 老太太好笑地瞥了他一眼,张嘴只吐出了四个字。 “贵不可言。” 老爷子將信將疑地看著她,老太太却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张家能得贵人青眼,是后辈的福气,说破了反倒是不美。 钟璃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整个渔村在深夜都收到了一份意外的大礼。 当日去张家帮著钟璃说话的村民,每户村民家中都多了一锭十两的银子。 村民惊喜之下去找了村长,村长也看著家中多出来的十两银子感到稀奇。 村长听了村民的话,顿时也坐不住了,收拾著就去找了张家老太太。 村长关著门和老太太说了什么无人知晓。 可村长出来后就转告了全村的人,日后必得行善积德心怀善念。 见外来人,无论贵贱都得好生招待,不得轻慢。 渔村上下,若是再见已离去的莫家夫妇,必恭敬礼遇。 第317章 钟璃晕船了 钟璃对渔村的变化並不知情,她这会儿正靠在船板上痛苦喘气。 好不容易压下了胸口翻涌的噁心,钟璃生无可恋地捂住了脸。 她之前还一味地担心莫清曄会不会晕船。 可没想到莫清曄半点不晕適应力良好。 她这个自以为不会有问题的人,却是实实在在地晕了个昏天黑地。 钟璃前世不晕车不晕机,不晕跳伞不晕轮船。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晕木船…… 这木船是专做客运的,一艘船加上车马差不多能容纳三十人。 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设施极好的了,运行途中也还算平稳。 然而就算是这样,钟璃还是吐了个面无人色死去活来。 按计划,他们得在船上停留十日,眼下才第三日,钟璃就虚脱得瘦了一圈。 莫清曄见了心疼得像有猫爪子挠似的,脸色也一日更比一日的差。 赵石山揣摩上意后,小心翼翼地提出要不下船,改为走陆路。 虽然走陆路路程周折了一些,路上费的时间也相对较长,可好歹陆路钟璃不晕车是不? 只要钟璃舒坦了,莫清曄的心情就好。 莫清曄心情好了,他们这些人的压力也没那么大啊…… 可赵石山的提议提出后却遭到了钟璃的拒绝。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钟璃虽然晕得晕天转地的难受,却不愿再绕路耽搁了。 今年过年早,一月底就是除夕。 距离现在不过十几天。 若是转道走陆路,那就算是途中半点不耽搁,没有一个月也到不了淮南。 水路路程相对缩短一半,能赶在过年之前抵达淮南。 就算是自己受罪,钟璃也不肯再耽搁时间了。 钟璃是唯一一个拿主意的人,其余的人都只能试著提建议。 建议被钟璃一口否决了,赵石山和莫清曄都没別的办法,只能是想著法子试著让钟璃没那么难受。 幸运的是折腾了五天將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来回清理了个遍,钟璃的晕船症状总算是稍微好了一些。 她之前是吃什么吐什么,这会儿终於能勉强吃下一些东西不吐了,不论是赵石山还是莫清曄,都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鬆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不吐了就好。 船行至淮南地界的时候,钟璃如释重负地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一路折腾一路整,歷时好几个月,总算是到了。 客船在码头停靠,在船上航行了十日的人们开始大包小裹地带著自己的行李下船。 钟璃他们靠后一些,等人走得都差不多了,才慢慢地赶著马车下了码头。 淮南四季如春风景如画。 纵然如今时处隆冬,却依旧温暖伊人。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外来的游商,归家的游子。 还有很多是当地的住户渔民,在河边以帮人运送行李打渔为生。 钟璃站著適应脚踏实地的感觉,將白朮之前告诉自己的地址告诉了赵石山,让赵石山去找当地人打听此处的情况。 莫清曄紧紧地挨著钟璃,看钟璃的脸色还是不好,忍不住拉了拉她冰凉的手。 “阿璃……” 钟璃含笑看他:“怎么了?” 莫清曄神色不明地抿了抿唇,拉著钟璃的手越发用力,嘴里却什么也没说。 钟璃以为他是到了新地方不適应才会这样,忍不住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轻声安抚。 “没事儿,我在呢。” 莫清曄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笑意却並不达眼底。 莫清曄神色恍惚的时候,去打探消息的赵石山也回来了。 赵石山笑呵呵地擦了擦额角上的汗,说:“夫人,我都打听清楚了,您给我的那个地址,是城里的一个医馆。” “只是那医馆的位置在城郊,距离此处尚有五十里,咱们若是想过去的话,最迟也得等到明日了。” 现在已是下午时分,赶著过去已是深夜,明显是来不及了。 钟璃想了想,说:“既然如此,那就先找个客栈临时歇脚。” “明日我带清曄去医馆看看,赵师傅就留在城中,帮忙打听一下那医馆附近有没有往外租的房子。” 听说要租房子,赵石山愣住了。 “夫人这是打算租房?” 钟璃点头。 莫清曄的病情复杂,钟璃並不抱希望能在短时间內治好。 更何况此时北方早已白雪漫天,路也封了,就算短时间內將莫清曄的事儿处理好,回去也不现实。 与其在路上遭罪,不如在此处安顿下来一段时日。 等到化冻了气候暖和了,再慢慢地往回赶。 在这里盘桓的时间长,长期住客栈显然不合適,不如租个合適的房子也方便。 钟璃將自己的想法说了,赵石山连连点头说正是这么回事儿。 赵石山先前去打听医馆位置的时候,已经问到了城里的客栈大概在什么位置。 钟璃带著莫清曄上了马车,在马车出发之前,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群。 人群中人来人往,看似没什么异样。 钟璃却觉得,似乎一直有人在暗处盯著自己。 钟璃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底发沉。 沉默片刻后,她忍不住偏头看了靠在车壁上闭眼休息的莫清曄。 暗处跟著自己的人似乎並无恶意。 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让人关注的地方,那么,那些身份不明的人,会不会是衝著莫清曄来的? 钟璃心事重重地到了客栈,將疑似睡著的莫清曄叫醒,在淮南城中的一家客栈安置了下来。 住是住下了,可在吃食上,却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问题。 淮南地处南方,饮食清淡喜好甜口。 就算是炒菜燉汤,里边总是多少加了一些。 若是加得少也就罢了,可这客栈里的厨子大约是极好甜,甜味极重。 每一口吃著都是甜滋滋的,一口两口还觉得新奇,可多吃几口便会觉得不適应这种甜腻。 钟璃倒是能勉强適应,可莫清曄被钟璃养得嘴刁,隨意吃了几口,就皱著脸说自己吃不下了。 钟璃有些无奈,说:“你这才吃几口?怎么就不吃了?” 莫清曄没任何负担地將头往钟璃的怀里一撞,哼哼唧唧的。 “甜得我牙疼,没阿璃做的好吃。” 钟璃被气得笑了起来,惩罚似的用指尖敲了敲他的脑门。 “你不是最喜欢甜的了吗?怎么这会儿还挑起来了?” 莫清曄撇撇嘴不住哼唧,不管钟璃怎么说,就是一口也不肯吃了。 钟璃没办法,只能在吃过晚饭后又让小二给自己上了两盘点心。 晚点莫清曄饿了的话,还能吃几块点心填填肚子。 一路奔波,谁都累得不轻。 吃过饭早早地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钟璃也没多久就睡著了。 莫清曄睡在钟璃的身旁,静静地注视著钟璃安静的侧脸,眼中光暗变换,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夜时分,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哨子声。 原本闭著眼睛的莫清曄突然睁开了眼睛,扭头看向了窗外。 片刻后,莫清曄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无声无息地翻窗而出,脚尖轻点门栏一跃,转瞬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318章 权势才是世间杀人尖刀 客栈后的巷子里,站著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影见莫清曄来了,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祖宗,现在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为了能及时跟莫清曄碰面,白衣男子安排了百人不分日夜地在码头上守著。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於把人盼著了,男子心里的悲愤简直没法用语言形容。 莫清曄没什么表情地站著,不咸不淡地说:“柏騫承,你不好好地在京城待著,跑这儿来干什么?” 柏騫承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没好气地说:“若不是为了你,我能来这儿?” 说完,他人抬手就將手里的一个东西朝著莫清曄的脸砸了过来。 莫清曄伸手接住了,才听到他说:“这是刘大夫跟找了数个南疆的巫医商討后一起研製出来的药。” 柏騫承停顿了片刻,声音中莫名多了一丝苦涩。 “这药虽不能解你体內的蚀心蛊,可在蛊虫发作之前吃上一粒,能稍微减缓你发作时的痛苦。” 为了这药,刘大夫带出去的人几乎大半都折在了南疆所谓的圣地。 可这药也只是治標不治本,並无多大的益处。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隨手將药瓶塞进了怀里。 柏騫承冷眼看著他,头疼道:“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莫清曄的瞳孔不明显地缩了缩,说:“没打算。” 原本还仙气飘飘的柏騫承听了这话立马就炸了毛,压抑著愤怒低吼:“不打算?!” “你別告诉我你不打算回去了!” 面对他的愤怒,莫清曄淡定不像人。 当然,他说的话落在柏騫承耳中,也没一句像人话的。 “暂时没这个打算,你別来找我了。” 莫清曄说完就要走,柏騫承见状赶紧施展轻功追了过来,挡在了莫清曄的跟前狠狠咬牙。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不等莫清曄说话,他就连珠炮似的说:“你该不会是叫莫清曄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叫什么吧?” “世人皆以为你死了,为了那世袭的王位和镇南王府手中的兵权,京城爭得风起云涌,前后不知死了多少人。” “无数人为了能让你活下来不知做了多少努力,你如今告诉我你没打算?” “你该不会是忘了……” “与我何干?” 莫清曄冷冷地看著柏騫承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与我何干?” 这世上无数人盼著他死。 不知多少人为了让他早死苦心谋划。 他如今如了那些人的愿终於命不久矣。 他自身都难保了,还管那些人做甚? 柏騫承怎么也没想到莫清曄会说出这样的话,死死地盯著莫清曄瞳孔震颤。 他难以置信之下瞬间震怒。 “你说与你无关?” “祁驍!谁给你的胆子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柏騫承猛地抬手指向了北境的方向,字字发沉。 “为了守住那道边界,前后百年王府为其死了多少少人?边疆白骨成山血流成河,多少人命丧於那,现在就换来你一句与你无关?” 莫清曄闻言面露讥讽,轻飘飘地说:“是啊,为了守住那儿死了多少人。” “镇南王嫡系一脉,差不多都死绝了,可那又有什么用?” “有人在乎吗?” 当权者在乎的只是那收不回去的兵权。 图利者在乎的只是能从死者身上搜刮到的好处。 镇南王嫡系一脉几乎死绝,可那又换来了什么? 当年十四的莫清曄得知老镇南王逝世,仓促归京奔丧,结果中途却碰上了数波人马截杀。 最后被心腹死士护著逃进了深山,走投无路之下更是从悬崖坠落。 那悬崖就在莫家村后。 命悬一线的心腹在死前,將昏迷不醒的莫清曄託付给了前来打柴误入的莫家老爷子。 莫清曄神志不清地在莫家村浑噩著机缘巧合地避开了追杀之人。 后来恢復神志被心腹找到,莫清曄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查当年自己被追杀之事究竟有何人指使。 结果在预料之中,又让人不忍惊讶。 原来这世间竟有那么多人盼著他死。 原来当年有那么多人,对刚刚丧父的莫清曄伸出了索命的双手。 镇南王嫡系一脉为那所谓的理想责任流干了身上的血。 可换来的是什么? 莫清曄回京后无数次遭暗杀,下毒刺杀种种手段不尽其数。 皇位上坐著的那个明里暗里的各种打压,想要收回让他如鯁在喉的兵权。 京中无数权贵暗中蛰伏隨时准备对莫清曄下黑手谋取好处。 莫清曄两年前负皇命出征北境,战胜后却险些遭自己人毒手命丧北境之土。 最后为寻老镇南王留下的秘藏设计诈死,隱没於市井至今。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能避开无尽的杀机。 那些人还是想让他死。 只有他死了,那人的皇位那些人的权贵才能得以保全。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扯著嘴角呵了一声,淡淡地说:“你说,做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柏騫承狠狠一顿,眼里莫名多了悲愴之意。 他苦涩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可是你可曾想过,那些以王府为信念,苦苦等候你回去主持公道的人怎么办?” 柏騫承的声音莫名低了下去,就连尾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让那些守军怎么办?” “你迟迟不归,镇南王手持的镇国军成了狼子野心之辈可覬覦瓜分的好处,你让那些为了心中理念肩上责任战斗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办?!” 莫清曄无声地抿紧了唇,神色晦暗一句话也没说。 柏騫承压抑地呼出了一口气,沉沉地说:“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这些年一直暗中在权贵中游走,再三上请封侧妃之子袭爵,虽不合规矩,可我来之前接到消息,侧太妃和王府三公子愿以交出兵权作为跟皇家交换的条件平等袭爵。” “皇上对这个条件很心动,现在令那些人迟疑不决的便是没找到镇南王手中的兵符,你若是再不回去,那就是真的要变天了。” 看莫清曄不语,柏騫承头都大了一圈。 他用力揉了揉脸,苦笑著说:“爷,你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屋里那位想想。” “据我所知,恭王知晓夫人存在,白家白朮也知晓一二,除此之外,京中知晓消息的人更是无数。” “你若是在那个位置上,也许拼死还能护住她一世安稳,可你若是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超一品王爷,哪怕京中手段最次的一个人来了,你也护不住她。” 莫清曄脸上杀气四溢。 “谁敢!” 柏騫承冷笑。 “不敢?连你都敢杀?他们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钟璃是有本事,可再大的本事,在权势为上的时代也会显得无能为力。 权势才是这世间杀人最利的一把尖刀。 第319章 阿璃,我该怎么办 能说的该说的,柏騫承都自认为说得差不多了。 他扭头压下了眼底的复杂,说:“今年五月,宫中为会皇上举办万寿节,届时便会有人请旨让王府侧太妃之子袭爵,若真让侧太妃之子袭爵了,这世间,当真就再也没有你的活路了。” 兵权被缴王位被夺。 到了那时候,莫清曄面对的追杀会是比现在更加明目张胆的无数倍。 似乎是无话可说了,柏騫承深深地看了莫清曄紧绷的侧脸一眼,转身走进了黑暗中。 莫清曄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双腿发麻天际亮起了一丝鱼肚白,他才面无表情地转身一跃,朝著客栈的方向赶了过去。 客栈里,钟璃依旧睡得很沉。 莫清曄静静地注视著她看了很久,等身上的凉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悄悄地上床拥住了她。 钟璃半梦半醒间赶紧有人抱住了自己,条件反射似的伸手拍了拍莫清曄的后背。 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乖乖睡觉。” 莫清曄无声地咬紧了唇,抱著钟璃的手顿时更紧了一些。 阿璃,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早上晨起,钟璃就发现了莫清曄脸上的睏倦。 她忍不住皱眉,伸手摸了一下莫清曄的脑门,確定温度正常后才轻轻地问:“昨晚没睡好?” 莫清曄苦著脸摇头,耍赖似的將脑袋挤进了钟璃的怀里拱了拱,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做噩梦了。” 钟璃诧异:“梦见什么了?” 莫清曄的声音听起来顿时就更闷了。 “梦见阿璃不要我了。” 钟璃没想到是这个,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她深知莫清曄的性子得顺毛擼,安抚似的轻声说:“傻子,我怎么会不要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莫清曄確认似的抬头看著钟璃,无比认真地问:“阿璃真不会不要我?” 钟璃好笑地摇头。 “当然不会,別瞎想。” 莫清曄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確认似的说:“阿璃这是答应一直跟我在一起了吗?” 钟璃下意识地觉得他这话问得有毛病。 可对上莫清曄眼巴巴还透著小紧张的目光,她没来得及多想就点了点头。 她当然不会不要这小傻子。 莫清曄懂吃不懂做,人又傻气,她若是不要他,小傻子怎么活? 莫清曄见她点头了,乐得跟什么似的,去城郊医馆的时候都还在一个劲地傻乐,不住地说阿璃答应我了。 钟璃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答应他什么了。 看他自娱自乐挺开心的,摇头失笑之下不再多想。 城郊医馆的位置是白朮走之前自己给钟璃的,虽然距离远了一些,却很好找。 顺著出城的路一直往前走,大路尽头的旁边竹林里便是。 中午的时候到了医馆,钟璃將马车赶到路边停稳,拉著莫清曄走了进去。 医馆在竹林深处。 顺著小路走进去,便能看到一栋竹楼。 竹楼正中央掛著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地写著悬壶济世几个字。 门口还有正在整理药材的药童。 见钟璃和莫清曄走过来,药童笑著说:“二位是来看病的?” 钟璃笑著点头。 “正是,还烦请您跟白先生通报一声,就说是莫家村故人来访,望白先生能出面一敘。” 药童听钟璃说是来找白朮的,忍不住微微一愣。 他不太好意思地说:“白先生平日不接诊,你们若是来找白先生的,只怕今日是见不著的。” 看钟璃微微皱眉,他又说:“堂中尚有一名大夫,他今日接诊,二位若是不介意,不如就先请孙大夫看看可好?” 钟璃正迟疑要不要將白朮留下的玉佩拿出来的时候,竹楼中走出了一个青衣小廝。 那小廝见著钟璃惊讶地啊了一声,看看钟璃又看看莫清曄,神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 “莫夫人,您二位怎会在此?” 钟璃迟疑片刻认出了这小斯就是之前跟著白朮去莫家村的那个,忍不住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得知钟璃是带著莫清曄来找白朮复诊的,小斯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都不敢看莫清曄的表情,逃似地说:“先生此刻就在楼中,夫人稍等,我这就去跟先生通报。” 钟璃含笑点头。 “有劳。” 小斯跑了进去,眨眼的功夫就又跑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对著钟璃和莫清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二位请往里走,先生在里等候。” 钟璃怕莫清曄不情愿会想跑,一路上都紧紧地拉著莫清曄的手不放。 莫清曄乐得在人前与钟璃亲近,乐呵呵地任由著钟璃牵著自己往里走。 竹楼中堂里,白朮见人影靠近就忍不住站了起来。 可当看清钟璃和莫清曄紧牵的手的瞬间,眼底又不自觉地闪过一丝晦暗。 不过他的这丝异样情绪掩饰得很好,除了一直盯著他的莫清曄外,没有其他人发现不对。 莫清曄似嘲似讽地勾了勾唇,缓缓收回了自己落在白朮身上的目光。 钟璃並未意识到白朮和莫清曄之间无声的交锋。 白朮神情也看不出异样,微笑著对著钟璃稍稍拱手。 “一別再见,夫人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上许多,想来身子也调养得差不多了。” 钟璃想著自己喝下去的那些药汤就忍不住苦笑,说:“多亏了白先生的方子。” 短暂的寒暄过后,三人分別落座。 钟璃也跟白朮说清了自己的来意。 在医者面前,钟璃的原则一概是绝不说谎。 她將莫清曄的情况都仔细说了一遍,还著重强调了一下莫清曄偶尔的情绪波动和变化。 说完,她的眉眼间不禁多了一丝愁绪。 “他恍惚间似乎能想起一些什么,可不知是药物影响还是病情变复杂了,情绪波动时的变化颇大,我实在放心不下,就想著再麻烦白先生一遭,劳您给他看看。” 白朮闻言眼里光暗沉浮,看向莫清曄时,却读懂了他眼中无声的警告。 他让莫清曄吃的药,是调理体內暗伤的,对神志並无影响。 莫清曄之所以会出现明显的性格转变和情绪波动,跟药物绝无干係。 唯一能说得通的,便是莫清曄借著药物的名头,开始逐渐向钟璃显露自己的真实本性。 白朮眨眼间就想明白了其中原委,忍不住轻声一笑。 京城风云变幻他也听说了一些。 这位位高权重至关重要,自然不能再在此处装疯卖傻,困扰其身的疯病,大概也到了痊癒的时候了。 白朮示意莫清曄將手伸出来。 “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他看看。” 莫清曄难得的老实,乖乖地把手伸了出去。 白朮的神情本很閒適。 毕竟在他看来,莫清曄本来就没病,所谓的变化也大概是他自己装出来的。 可仔细诊脉后,白朮的神情却逐渐凝重了起来。 第320章 那便顛了这皇权又如何? 白朮深深地看了莫清曄一眼,沉声说:“换另外一只手给我。” 莫清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伸出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 长久的沉默后,白朮突然说:“夫人,我要给他做更为细致的检查,耗时良久,你在此多有不便。” “这竹楼后的景致不错,你不如去后边逛逛。” 钟璃闻言有些迟疑。 莫清曄却说:“阿璃去吧,我会配合的。” 钟璃笑问:“真的?” 莫清曄认真地点头。 “我保证听话。” 確定自己在这儿真的不方便后,钟璃无奈嘆气,对著白朮说:“那就有劳白先生了。” 白朮笑笑摇头,示意小斯带著钟璃离开。 钟璃走后,白朮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了个乾净。 他阴沉著脸看著莫清曄:“王爷这是怎么了?” 莫清曄也一改在钟璃面前的听话温顺,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都看出来了?还问我做甚?” 白朮紧紧地攥紧了拳头,咬牙说:“是南疆的蛊?!” 莫清曄无所谓地点头。 看莫清曄这一脸无所谓的態度,白朮气得头顶都冒起了烟。 他冷笑著说:“看王爷这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是已经找到解这蛊虫的良方解药了?” 莫清曄听了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著白朮,嘴里却说:“左右你解不了。” 白朮气急:“你!” 不等白朮失態,莫清曄就说:“不过本王此来,倒是还有一事想拜託白先生。” 白朮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之尊威慑內外,本事更是大得连蛊都不怕了,还能有什么事儿是白某能帮得上忙的?” 莫清曄不动声色地勾唇一笑,说:“我想在你这儿停留几日,藉口便要劳烦白先生帮忙想想了。” 今日已是十一,再过几天就是蛊虫发作的日子。 莫清曄不想让钟璃再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却也临时找不到跟钟璃分开的理由。 白朮这里就不错。 起码,他在这儿的话,钟璃也不会过分担忧。 白朮心思敏感,当即就意识到了莫清曄的深意。 他眯著眼睛说:“王爷何时想来?” 莫清曄知道他想试探什么,无所谓地说:“十四下午来。” 蛊虫发作一般是在午夜交替之际。 十四下午来,就证明十四那日莫清曄是无碍的。 月中十五发作…… 白朮的脑海里飞快排除各种南疆蛊虫的发作时间和其特点,最后脑中定格了一个名字,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乾净。 莫清曄知道他猜出来了,却也满不在意。 他赶在白朮开口之前对著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飘飘地说:“白先生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保命的手段便是能管住自己的嘴,我相信,白先生不会那么不识趣的吧?” 白朮满脸煞白地盯著莫清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你……” 莫清曄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笑的模样,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他慢悠悠地说:“我不想让阿璃担心,也不想让她知道。” 白朮气得红了眼睛。 “那你觉得你能瞒著她多久?!” 无解之蛊要命的毒。 这是能瞒得住的吗?! 莫清曄低低地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起码,我活著的时候不能。” 白朮瞪著莫清曄说不出话,莫清曄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站了起来,说:“还有就是,我希望白先生能告诉阿璃,我这病在此处难以医治,必须得换地方。” 白朮压下心头的暴躁冷声问:“你想去何处?” 莫清曄闭了闭眼,说:“京城。” 柏騫承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压在了莫清曄的胸口。 他可以无视自己的死活。 却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著拥护百姓镇南王府的人无辜被累。 再不情愿,他也得回去。 回去在活著的时候,儘可能地將能做的都做了。 至於他死后这世间是何种情形,那就真的与他无关了。 白朮顿时一怔。 莫清曄拨弄著自己的指尖,口吻平淡。 “我在外盘桓时日已久,必须得回去了,阿璃至今不知內情,就算知道了也不一定愿意跟我回去,故而这事儿,还要劳烦白先生相助了。” 钟璃心思敏锐,莫清曄的任何异样都可能引起她的反弹。 若是让钟璃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都在骗她,她是不可能会答应跟莫清曄一起回京的。 莫清曄捨不得对钟璃用强制手段。 上了手段以钟璃的本事也不一定有用。 所以只能骗。 將人骗到京城了再说。 而白朮的话,对此时的钟璃而言无疑是最有用的。 白朮转念间就想明白了莫清曄此举的深意,忍不住讥讽十足地呵了一声。 “事到如今,王爷还想著哄骗於她。” “夫妻结合数载,她可曾从王爷口中得过一句真话?” 面对白朮的怒气,莫清曄极为镇定。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慢慢地说:“本王与夫人之事不劳白先生操心,白先生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即可,你若不愿,我自能找到別的法子。” 白朮被狠狠噎了一下,咬牙说:“在下斗胆问一句,回京后真相大白,王爷將她置於何地?” 钟璃绝不是贪恋权势之人。 她也不会因为莫清曄突然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王爷就心生欢喜雀跃。 京城之中权贵无数世家遍布。 钟璃出身山村,身无背景来歷。 以她的出身来歷,就算是跟莫清曄成了亲的夫妻,也不可能成为莫清曄的正妃,甚至连能上皇家玉牒的侧妃也不可能。 皇室不会同意。 世家也不会认可。 可钟璃会愿意当妾侍吗? 这可能吗? 那样的人儿,什么好的不值得,凭什么委屈自己给满嘴谎言的莫清曄当妾侍?! 白朮怒从心头起,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指著莫清曄的鼻子就说:“你只顾自己,可曾想过钟璃的感受?” “回京一事说得轻巧,可將她哄骗回京后,在世家贵人中你让她如何自处?!” “她那样的人,凭什么让你如此欺瞒折辱!” 白朮气得话音都在颤抖,无视了莫清曄眼中的杀意就说:“你今日就算是要杀了我,我也要去跟钟璃揭穿你的真面目!” “谁说我会委屈她的?” 莫清曄面无表情地拦在了情绪激动的白朮面前,声音发冷。 “我既要带她回京,自然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钟璃是我的结髮妻子,镇南王府正儿八经的王妃,镇国军唯一的主母,世家贵族中无一人可比她更为尊。” “就算我死了,镇国军也將以她为首,誓死拥护,白少爷,你明白了吗?” 白朮了很长的时间才將莫清曄话中的巨大信息消化。 他难以置信地看著莫清曄:“你妄想將王府兵权交付於一个女子,皇上不会同意的。” 莫清曄嘲讽一笑,眉眼间是不可一世的桀驁阴厉。 “为何要他同意?” “这世道不愿便毁了这世道,皇权若是不肯,那便顛了这皇权又如何?” 第321章 提议上京 莫清曄和白朮的对话钟璃毫不知情。 她虽然说是跟著小斯出来看风景,可心思却始终在莫清曄的身上。 莫清曄的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朮为何会说自己在不方便? 钟璃隱隱有一种有什么仿佛超脱了自己掌控的预感,心底翻涌著来歷不明的不安。 半个多时辰后,白朮和莫清曄总算是从竹楼里走了出来。 光是看神情,完全无法看出他俩在竹楼里这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 莫清曄见著钟璃就面露委屈,走上前拉著钟璃的手就忍不住小声抱怨。 “阿璃,他用针扎我,可疼可疼了。” 钟璃不禁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了白朮。 白朮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对上钟璃担忧的目光,强行压下心头的涩味,正色说:“夫人请跟我来,关於他的病,我有话要跟你交待。” 莫清曄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阴测测地看了白朮一眼,眼里饱含警告。 白朮却一眼也不看他,对著钟璃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夫人请移步跟我来。” 钟璃心里著急知道莫清曄是怎么了,不顾莫清曄的不满,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跟著白朮往偏僻的地方走了几步。 莫清曄不得旁听,不得已留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白朮不知跟钟璃说了什么,钟璃的神色越发的严肃。 白朮说话的时候,钟璃忍不住回头看了莫清曄一眼,眼里儘是说不出的担忧。 白朮见状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他这病情况复杂,如今稍有好转,却又引发了体內的旧疾,若是想真的完全治好,我一个人是没把握的。” “最好最稳妥的法子,便是跟著我一起上京,我师傅最擅疑难杂症,有他老人家在,势必更为稳妥。” 京城是大褚的王城。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距离淮南千里之遥。 钟璃之前只在別人口中听过,自己却从未想过,这个时候就要去京城。 看出了钟璃的迟疑,白朮一咬牙又说:“我给他做了检查,按夫人所说,他体內的旧疾有数症並发的徵兆,若是处理不好,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夫人,此事你还需儘快作出决断才好。” 一听还会有性命之忧,钟璃心里那点儿不明显的迟疑立马就消散了个乾净。 她皱眉说:“竟如此严重?” 白朮嘆息著微微点头。 钟璃迟疑了片刻,说:“此事我还需要考虑片刻,过两日便会给白先生准確答覆。” 白朮嗯了嗯说好。 然后又跟钟璃说起了让莫清曄每日来医馆诊治的事儿。 莫清曄体內的蛊虫月中发作。 只让他十四的时候来,难免会引起钟璃的怀疑。 故而白朮折中想了个法子,让莫清曄每日都来医馆,这样就算十五那日在医馆过夜了,也能找到合適的理由。 钟璃听了这个倒是没什么迟疑的,当场就点头说了好。 钟璃又不放心地跟白朮问了很多关於莫清曄的情况,白朮都细心地一一做了解答。 莫清曄看他俩当著自己的面说著不让自己听的话,脸色一秒更比一秒难看。 如果不是顾忌钟璃还在这儿看著,他估计就要忍不住衝上去將白朮一掌拍飞了。 等钟璃和白朮的谈话结束,莫清曄的脸也彻底黑成了锅底。 钟璃心里揣著事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拉著他跟白朮道谢。 白朮当著莫清曄的面重新交待了一遍来医馆就诊的时间,然后让小斯將钟璃和莫清曄送了出去。 將人送走,小斯一脸迷茫地走了回来,不解地问白朮。 “先生,先前您跟莫夫人说去京城找老师傅,可老师傅不是在两年前就仙逝了吗?” 白朮跟著学医的师傅乃是当世当之无愧的神医。 可神医救人无数,最后却没能救得了自己,刚过甲就因病逝世。 只不过神医为人低调,此事知晓的人不过尔尔,至今世人仍以为老神医在世。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说不定骨头都烂了,这会儿上京去找什么? 难不成去扫墓? 面对小斯不解的目光,白朮无声苦笑了一下。 “目的是上京,並非治病。” 老神医纵然在世,对莫清曄身上的蛊估计也无计可施。 所以神医是否活著並不重要。 小斯更加疑惑了,奇怪地皱眉。 “您是帮那位撒谎了?” 白朮用力闭了闭眼,疲惫地说:“不得不如此。” 他本是不愿帮莫清曄撒谎的。 可最后莫清曄却凭著一句话说服了他。 “白先生认为,无镇国军,京中將领不知凡几,谁能挡得住边境铁骑?” 白朮不认同莫清曄这个人,反感他对钟璃的欺瞒。 却也不得不承认,莫清曄说的都是事实。 虽自身並不涉及朝堂,可出身大褚最大的清流世家,从小被悉心培养,註定了白朮不同於常人的远见和谋算。 京城多年前就乱了。 党派之爭权利碾压死伤无数,此刻想著瓜分镇南王府的利益的人比比皆是。 可那些人只能望见镇南王府倒后的好处,却没想到,若这震慑外族的镇国之军没了,这大褚和大褚的黎民百姓又该如何。 那在朝堂之上高高在上的各位將领大臣们,又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肆意跋扈。 只不过这些涉及太深,白朮並未跟小斯多言。 他垂眸压下眼底的复杂,沉沉地说:“给家中祖父传信,务必约束好族中各人,不得在此时冒头掐尖,自保为上。” 若是今日之前,白朮尚敢大胆地说镇南王及其手下大军对皇权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可此时此刻,白朮却不敢这么说了。 皇家过分猜忌苛待,镇南王府百年来为守边疆抵御外敌血流无数。 如今王府唯一剩下的嫡系血脉,心思已经乱了。 若是那高高坐在皇位之上的至尊知晓莫清曄如今的反骨,不知会做何感想。 这世道,只怕是安稳不了。 白朮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气,神色晦暗地转身进了竹楼。 小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满脸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先生这是怎么了? 白朮的心里波动无人知晓,回客栈的途中,钟璃一路都在琢磨白朮的话。 若是暂时治不好也没多大影响,钟璃估计会暂缓上京的计划。 可白朮都说了,可能会危及性命。 这话一出,钟璃就不敢太过迟疑了。 不管怎么说,都要人活著才能有奔头。 可去京城並不是小事。 此去京城,排去赶路的时间,起码也得三个月才能到地方。 单程三个月,那来回就得半年多,再加上莫清曄治病的时间,说不得一年都好不了。 时间太长了,她带出门的银两不一定充足,莫家村和县城酒楼里的事情也没安排好。 如果真的要去京城,那么去之前,她势必得回去一趟。 带上莫清曄太折腾了耽搁时间,最好的法子便是她自己一个人赶回去。 可…… 第322章 租房 钟璃头疼地看了莫清曄一眼,无声嘆气。 莫清曄肯定不能答应自己一个人回去。 要怎么说服他,也是个大问题。 钟璃一路忧心忡忡地回了客栈,没多久外出打探租房信息的赵石山就一脸高兴地回来了。 钟璃想租的房子有著落了。 之前钟璃就跟赵石山说过,房子最好是距离医馆位置近一些的,这样免了折腾。 赵石山按钟璃说的去打听了,正好打听到一处合適的。 那房子是两进两出的格局,还有前院后院,合起来面积不小,就算是住一家七八口人也是足够的。 重要的是,那房子正好就坐落在城郊附近。 从那里走到医馆去,也就是一刻钟的功夫,赶车更是眨眼就到了,很是方便。 按赵石山所说,那房子原来的主人家是个读书人,去年考过了春闈,今年要去京城有名的白鹿书院进学,举家一起前往。 (请记住1?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一家人走了,这里的房子自然就空置了下来。 主人家想著能有点儿进项是一点儿,就准备把房子往外租赁出去。 赵石山留心打听清楚了,主人家的意思是租也成,卖也可。 只要价格合適了,怎么都行。 赵石山喝了一口水才说:“夫人,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主人家要二十两一年的租金,可照我看来,有个十一二两那人家也是能答应的。” “您若是看得上,那我明日就去跟他讲价,定能把这事儿给您办好。” 钟璃听了,沉吟片刻说:“这样,明日我跟你一起去瞧瞧。” 赵石山嘿嘿笑著说好,听莫清曄说饿了,转身就去张罗著让小二准备饭菜。 客栈的饭菜莫清曄还是吃不惯,没吃两口就放了筷子。 钟璃没法子,索性跟客栈的老板商量了,借了客栈的后厨,亲手给莫清曄做了一碗热腾腾的手擀麵。 麵皮切成指头宽的宽面,有韧性儿又劲道。 面上浇上一层色浓味香的茄子肉末打滷,洒上一点儿芝麻辣椒油,拌匀了莫清曄整整吃了两大碗。 最后还是钟璃怕他吃撑了不让吃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筷子。 许是很久没吃到合心意的菜了,莫清曄两碗面吃下去吃得心满意足的,连睡觉的时候都还在忍不住跟钟璃念叨自己明日还想吃。 钟璃哭笑不得地把不住扑腾的他摁在了床板上,哄孩子似的说:“好生待著睡觉,等把房子租好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莫清曄乐呵呵地点头说好,磨蹭著抱住了钟璃,缓缓闭上了眼睛。 钟璃虽是闭著眼睛的,心里却一直想著白日里白朮的话。 时至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早就应该睡著的莫清曄紧了紧抱著钟璃的手,半声不语。 第二日一早仓促著吃过早饭,钟璃就按白朮的交待,亲自赶车將莫清曄送到了医馆。 莫清曄要在医馆待上两个时辰。 钟璃怕他坐不住闹性子,来之前特意给他准备了不少打发时间的零嘴点心。 还反覆叮嘱了不可胡闹,得到了莫清曄的保证后才不放心地跟著赵石山去看房子。 钟璃前脚一走,后脚莫清曄就整整衣衫要走。 白朮对此半点也不觉意外,只是说:“两个时辰后必须回来,否则钟璃问起,我也没法给你掩饰。” 莫清曄要笑不笑地说了声多谢,脚尖一点,很快就消失在了白朮的眼前。 白朮手里攥著本医书,沉默了很久很久。 与此同时,钟璃也在赵石山的带领下到了要租的房子那儿。 看了房子的情况和位置钟璃心里就颇为满意。 她坐下来跟房主討价还价一番,加上屋子里的家具摆设,最后定下的是十五两银子一年的租金。 原本在淮南城中,这么大的房子没有五十两银子是决计租不下来的。 可这房子地处城郊,没有车马的话往来並不方便。 再加上房主一家著急上京,故而才以这么低的价格租给了钟璃。 房子租定了,钟璃就和赵石山回了一趟客栈,將放在客栈中的行李都拿了出来,送到了租的房子里。 因为时辰尚早,钟璃还特意去了一趟集市。 此时距离除夕堪堪只有几日。 集市上人来人往,除了前来摆摊叫卖的,剩下的都是採办年货的人,能买到东西也比平常更为丰富。 钟璃在集市上转悠了几圈,锅碗瓢盆之类的必需品都採办齐,粮食米麵都一次性买足了,才折返著去医馆接莫清曄回家。 钟璃和莫清曄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医馆。 仔细算起来,莫清曄就比钟璃提起半刻钟到。 可不论是莫清曄还是白朮等人,都不会对钟璃提及莫清曄其实並未在医馆停留多久的事儿。 钟璃当真以为莫清曄一直都在医馆。 来到时候,还特意给白朮带了两罈子特意买的好酒当作谢礼。 酒白朮收下了,让钟璃第二日还在这个时辰將莫清曄送来。 钟璃再三道谢后带著莫清曄上了马车,莫清曄似乎有些精神不济,看起来怏怏的像是没什么精神。 钟璃下意识地以为他是被白朮扎针扎得难受了。 嘴上安抚了几句,心里想著晚上多做几个莫清曄喜欢的菜安慰安慰他。 到了地方,钟璃就把嚷嚷著要帮忙的莫清曄赶著进了屋子,让他在里边好好休息。 自己则是挽著袖子去做饭。 此时並非是吃河虾的季节。 可今日钟璃运气好,在集市上碰著个卖虾的,就正好买了两斤。 河虾个头不大,肉也並不多肥。 钟璃想著莫清曄喜欢吃油炸的小鱼,决定將这些活虾做成油炸虾球。 活虾都用清水洗涮几遍处理乾净,剥壳去了头,摘了虾线,只留下虾肉。 虾肉拌上两片生薑和一点黄酒醃上祛除腥味儿,放在一旁备用。 麵粉和鸡蛋加上一点盐搅和成麵糊,一会儿正好用来裹著虾肉油炸。 等虾肉醃製的功夫,钟璃又將之前在渔村的时候张家人送的梅菜和咸鱼处理乾净。 咸鱼切段加上黄酒去腥,梅菜切成菜沫,洒在了醃製好的咸鱼上。 表层最后再洒上一点儿生薑碎提味儿,放入蒸笼中大火蒸透。 梅菜蒸咸鱼出锅,虾肉裹著麵粉糊糊下油锅油炸。 一个个虾球热腾腾的出锅被装入了盘子里放好。 钟璃手上不停,又炒了个醋白菜。 都弄好了,钟璃才进屋叫莫清曄出来吃饭。 哪怕休息了一会儿,莫清曄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钟璃不自觉地皱眉,心里想的却是去京城的事儿也许不能再耽搁了,莫清曄这情形她实在是难以放心。 第323章 这不是病,是毒 一起吃饭的还有赵石山。 赵石山原本推辞说自己在外边单独吃就行,不能与主家同席,不合规矩。 钟璃听了有些好笑,说:“哪儿有什么主家不主家的?” “大家都是一样的,赵师傅既然是跟著我们到了这儿,就不必在意那些迂腐规矩,一起坐下吃便是。” 赵石山办事稳妥为人靠谱,钟璃对他的能力著实满意。 从未將他当作自己僱佣的下人,自然也不认可赵石山的说法。 赵石山明显还有些忐忑,最后还是莫清曄咬著个虾球含糊不清地说:“听阿璃的。” 赵石山这才压抑著忐忑在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惴惴不安地跟著吃完了饭。 吃过饭,赵石山主动揽了洗碗的活儿,不等钟璃拒绝就收拾著去了厨房。 钟璃无奈一笑,转而问起了莫清曄今日在医馆的情况。 对於钟璃的问题莫清曄早有准备,回答起来很是自然。 说到最后,他口中的描述简直变了味儿,相当於是在向钟璃告状。 说的都是白朮怎么欺负他了。 莫清曄说得委屈兮兮的,钟璃听得却是好一阵哭笑不得。 钟璃安抚似的揉了揉莫清曄的头髮,低声说:“白先生医术好,让你扎针吃药必有他的道理,你乖乖听话,知道吗?” 莫清曄闷闷不乐地点头。 钟璃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莫清曄摇头说没有。 不等钟璃深究,他就嘀咕著说起了明日想吃什么。 钟璃好笑又无奈,只能顺著他的话往下说,心里的那点儿疑虑也慢慢地消失在了空无之中。 次日,一大清早钟璃还没起床,赵石山就到厨房將早饭做出来了。 赵石山的手艺只能说是一般。 熬了白粥切了咸菜,还弄了一碟子炒鸡蛋。 虽然谈不上多好,可也算是不错了。 赵石山吃过饭就跟钟璃说,想去城里的码头上看看能不能找些別的活计做。 莫清曄在此处看病,钟璃要照料莫清曄,他这个车夫在家却是无事可做的。 閒著也是閒著,能找点儿別的活儿,也是补贴进项。 钟璃听了自然不会不同意,还说了进城的话让他赶著马车去,省得在路上还得靠走。 至於她和莫清曄去医馆,走著去就行了,左右也並不是多远的路。 钟璃不顾赵石山的推辞將马车留给了他,自己带著莫清曄就去了医馆。 白朮依旧要求钟璃迴避治疗过程,所以钟璃把人送到后就走了。 莫清曄確定钟璃离开了,转身就从竹楼的窗户翻了出去没了人影。 白朮对此视而不见,静静地將手里的医书翻了一页。 一个多时辰后,莫清曄再度翻窗而入。 只不过这次他的神色明显不对,进屋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血。 白朮见状瞳孔一缩,赶紧衝过来將人摁在了椅子上皱眉把脉。 瞬息后,白朮脸色难看地说:“王爷身中蛊虫,本不该动用內力,否则会刺激蛊虫提早发作,你……” “我知道。” 莫清曄满不在乎地擦掉了嘴角的血跡,淡淡地说:“但我得这么做。” 白朮依旧跟钟璃说了上京的事儿。 钟璃心里却有迟疑,甚至还想著自己单独回一趟莫家村。 莫清曄自然不可能会同意让她自己一个人折返回去。 为了逼钟璃赶紧做出决定,莫清曄必须让自己的病情看起来更严重。 回京一事,不可再继续耽搁了。 白朮被莫清曄的理直气壮气得够呛,重重地一甩手哼了一声,冷笑道:“王爷如此不將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救你性命!”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璃那里,就劳烦白先生了。” 白朮咬唇不语,长久的沉默后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时候,钟璃准时来接莫清曄。 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脸色比起之前更差的莫清曄。 钟璃的脸色当即变了,忙走上来问:“这是怎么了?” 莫清曄虚弱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抱著钟璃的腰低声哼唧说自己难受。 白朮脸色不善地站在一边,沉声说:“先前与夫人所说之事,夫人须儘快下决断了。” “他这种情况,著实是不能再继续往下拖延了。” 再耽搁下去,白朮怕莫清曄这个不要命的狠人不等蛊虫发作要命,就將自己折腾死了。 钟璃听完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向脸色煞白的莫清曄,无声地抿紧了唇。 到十四那日,莫清曄的脸色明显就更差劲了。 一大早钟璃就將他送到了医馆,自己则是在医馆里足足守了两天一夜。 第三日天亮时,白朮神色疲惫地从竹楼中走了出来,对著钟璃说:“现在暂时无事了,夫人不放心可进屋来瞧瞧。” 莫清曄乱动真气引发蛊虫发作,这次发作的时间更长痛苦也更为剧烈。 白朮之前只是听说过蛊虫发作之际苦不堪言,却从未想过,竟是这种光景。 莫清曄那样心智坚定的人都痛苦得再三晕死过去。 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是早就嚷嚷著要求死了。 白朮压下了心里的复杂,带著钟璃进了莫清曄昏睡著的竹楼內部。 钟璃看著昏迷不醒一脸煞白的莫清曄,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她飞快地闭了闭眼,哑声说:“白先生,他究竟是怎么了?” 白朮迟疑著不知该怎么说。 钟璃却自顾自地说:“我跟他在一起十四个月,之前他除了心智稚嫩外並无別的异样。” “第一次出现异样,是尚未出门的时候,那日是十月十五,第二次是在赶路途中,是十一月十五,十二月十五的时候,我並未与他一起,昨日是一月十五。” 钟璃忍不住自言自语。 “为何都是月中十五的时候出了岔子?” 除了十五,其余时候莫清曄身上並无任何异样。 这是什么病? 竟然还挑时候发作? 既是旧疾,那为何之前的十个月安然无事,就最近才出了问题? 钟璃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却又格外清醒。 她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却在关键的位置断了,让她难以將所有的碎片连结在一起。 钟璃低声道:“我查阅过一些医术典籍,上边並无类似病例的记载,会反覆发作的病,除癲癇和心疾外,別无其他。” 可莫清曄这绝不是癲癇。 也不会是心臟上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第324章 你在这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白朮知道过往说辞估计是哄不住钟璃,忍不住轻声嘆气,说:“这是毒。” 钟璃神色瞬间大变。 话已至此,白朮也懒得再拿以往那套说辞来糊弄钟璃,看了一眼自作自受昏迷不醒的莫清曄,示意钟璃跟著自己走了出去。 他刻意模糊了蛊和毒的区別,跟钟璃说了个模稜两可的答案。 “这毒来歷蹊蹺,只能大致猜出一些,这毒在他体內时日已久,对他的身体侵害极大。” “据我猜测,他的心智受损也与这毒有关係。” 骤然听闻莫清曄体內有毒,而且中毒的时间很久,钟璃的心里像是打翻了油桶被汽油点燃了似的焦灼。 不过有了白朮这话,莫清曄身上的怪异之处似乎就更有了解释的余地。 若不是毒,又怎会发作得如此蹊蹺? 可这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 又为何会在近日才频繁发作? 钟璃压抑著太剧烈的情绪,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那白先生是否能看出这毒具体是何物?应该怎么解?” 白朮苦笑著摇头。 “我医术不精,並不能看出是何物何解。” “可根据我推断,这毒若不能儘早解除,发作得越发频繁,对他的身子和心智的影响也会更大,轻则永久痴傻,重则伤及性命。” 白朮心累地嘆息了一声,说:“之前对此有所隱瞒,是因为我难以確定他身上的真的是毒,今日见了毒发的情形方才肯定。” “至於为何近日才频繁发作,我猜测可能是他的神志逐渐恢復引发的反弹。” 白朮露出了抱歉的苦笑,说:“我技穷无法,故而才向夫人提议儘快上京求治。” “我师傅尚在京中,医术比我好很多,若是夫人愿意上京,我愿意为夫人引荐。”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里的晦暗,低声说:“钟璃问句不中听的,若是顺利上京了,先生认为,尊师是否有把握將毒解除?” 白朮缓缓一窒。 蚀心蛊,无解之蛊,又怎会有人能解? 他不忍在这种事情上给钟璃不切实际的希望,沉默了许久才说:“我不敢给夫人这样的保证。” 钟璃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嘴里却一句话也没说。 白朮低语:“想要解毒,就必须弄清楚这毒究竟是何来歷,是何名字,可这单凭症状无法猜测,也不敢轻易胡乱用药。” “若是不能弄清楚这些,纵然是神医在世,也只能暂缓毒素髮作的痛苦,別的无效。” 白朮是名扬天下的神医。 他的师傅自然不会比他更差。 可白朮都说了这样的话,钟璃的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 若这毒无解,莫清曄岂不是…… 捕捉到钟璃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惶,白朮抱歉地拱手。 “在下学艺不精,让夫人失望了。” 钟璃强压心头惊骇,勉强露出了一个笑。 “先生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钟璃感激在心。” “先生所说的上京之事我会儘快著手安排,只是中毒一事,还望先生能暂时不对莫清曄提起。” 白朮有些不解:“为何?”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他心智受损想不起之前之事,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这时候告诉他,他中毒已久,只怕是会嚇著他。” “左右这事儿说了他也不懂,有什么情况,先生大可直接跟我说就是。” 白朮没想到这种时候钟璃的第一反应都是护著莫清曄。 他不由自主地偏头避开了钟璃的目光,苦声说:“他能有夫人的这般爱护,是命中之福。” 钟璃刚知晓了这么大的事儿,心里乱得不成样子,没听出白朮话中的苦涩,只是说:“既先生无別的交待,我先去看看他。” 白朮点头:“去吧。” 钟璃坐在床边守著昏迷不醒的莫清曄,足足守了三个时辰。 看著莫清曄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俊脸,钟璃的神色很复杂。 钟璃对这时候的毒什么的一点儿了解都没有。 唯一能当作猜测凭据的,只是白朮的只言片语。 莫清曄不是病。 是中毒了。 这毒是多年前便堆积在体內的,也是残害他心智的罪魁祸首。 可莫清曄痴傻之名是在十五岁到莫家村的时候传开的。 那时候他不过是个十五的孩子,是谁会这样狠心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莫清曄又究竟是何种来歷? 可这又该怎么查? 两下为难之际,钟璃心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之前莫二嫂的话。 莫家老爷子手中至今还留有莫清曄当年隨身携带的一枚玉佩。 若是能拿到那玉佩,是否就可查清莫清曄的身份,顺带著摸出是谁给他下的毒,弄清这到底是什么,继而找到解药? 可…… 钟璃静静地盯著莫清曄看了很久,终於咬牙下了决定。 莫清曄醒来的时候,钟璃正在熬粥。 提前泡了两个时辰的大米,加上切得碎碎的肉沫和白菜乾蘑菇碎丁混合在一起,往里边打上一个鸡蛋,小火慢慢地熬著足足熬了一个时辰。 等米油熬出在表层上盖了一层,再用勺子將腻人的米油撇去,只留下下边浓稠的米粥。 米粥有肉的浓香又有蘑菇丁的干香,闻著就让人胃口大开。 莫清曄闻著味儿出来了,扒在门板上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璃。 钟璃骤然听见他的声音,手里的勺子都险些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钟璃回头看到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的莫清曄,忍不住红了眼眶。 三天两夜了。 这祖宗可算是醒了。 莫清曄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居然昏睡了三天两夜。 看钟璃神情不对,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白朮。 难道白朮坏自己的事儿了? 如果白朮真跟阿璃说了不该说的,那…… 医馆后的竹楼里,白朮再度毫无徵兆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一旁帮著磨药材的小斯笑著说:“定是有人念叨先生了。” 白朮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可不是有人念叨我吗? 我怀疑那人不止念叨,估计还想杀了我。 白朮自觉危险,对此钟璃却並不知情。 钟璃没在莫清曄的面前露出异样,也没跟他提起自己之前跟白朮的对话。 只是在哄著莫清曄喝了两碗粥后,才试探著跟他说:“清曄,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莫清曄面露疑惑:“什么?” 钟璃笑了,说:“我跟白先生说了,准备去一趟京城。” 莫清曄对此没什么意见,无所谓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咸菜,说:“行呀,我听阿璃的。” 钟璃撑不住笑了,换了一种更为温和的口吻,商量著说:“可去京城之前,我得回一趟莫家村。” 莫清曄抓著筷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大咧咧地说:“反正我跟著阿璃,阿璃去哪儿我去哪儿。” 钟璃苦笑了一下,低声说:“我想跟你说的就是,你跟赵师傅在白先生的医馆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莫清曄嘴角的笑瞬间就凝固了。 “什么?” 第325章 我们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钟璃坚持要自己一个人折返莫家村,无论如何都不肯让莫清曄同行。 莫清曄体內的毒是个隱患,赶路途中多有不测,钟璃怎么都不放心让莫清曄跟著。 不带莫清曄,她自己一个人往返时间可以节省一半以上不说,对莫清曄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也相对稳妥一些。 莫清曄自然不肯同意。 难得的两个人起了爭执,最后不欢而散。 准確的说,是莫清曄爭辩不过钟璃,气急了甩手就衝进了屋子。 钟璃坐在凳子上看著莫清曄气冲冲的背影,发愁地嘆气。 这可怎么办才好? 钟璃虽然心里发愁,可却依旧没改主意。 莫清曄跟她闹性子赌气的时候,钟璃就开始著手打点自己回去的事。 莫清曄自己一个人留在淮南钟璃是不放心的。 她决定將赵石山留下照看莫清曄。 至於莫清曄的身体,就託付给白朮照料。 她用抄小路用最快的时间往返一趟,最多耗时一个月,到时从淮南启程前往京城,最迟不到三月就可抵达。 想清楚了后钟璃的办事效率高到惊人。 不过两日便安排好了行程,临近出发的前一日才跟赵石山提起这事儿。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赵石山听说钟璃要自己一个人回莫家村,当即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几乎不敢看莫清曄阴沉得滴水的脸色。 他乾巴巴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夫人回村可是有旁的事儿要处理?” “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如交给我去办,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贴贴的。” 钟璃摇了摇头,说:“这事儿只能我自己亲自去办,赵师傅在此帮我看顾清曄即可。” 钟璃都想清楚了。 她这趟回去就想法子潜入莫家,將莫家老爷子手中的玉佩带出来的同时,想法子从老爷子的口中掏出一些关於莫清曄当年被带回莫家时的情况。 想搞清楚莫清曄体內的毒是什么情况,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弄清楚莫清曄究竟是什么来歷。 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接著往下查出更多。 可这事儿兹事体大,钟璃不可能放心交给別人去做。 赵石山看钟璃心意已决,悻悻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钟璃没注意到赵石山的怪异,事无巨细地跟他交代起了自己走后他应该怎么做。 赵石山只需要负责莫清曄的安全,每日將他送到医馆即可。 至於吃饭,钟璃还特意雇了个做饭的婆子。 那婆子明日就会搬来家里住著,做饭洗衣之类的活儿都交给她。 医馆那边钟璃也提前跟白朮商量过了。 白朮过年期间也是在的,莫清曄可以一日不落地去医馆找他。 等再次从莫家村回来后,就会由白朮带路直接赶往京城。 钟璃跟赵石山说话的时候,莫清曄一直板著脸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不吭声。 向来纵著他的钟璃也难得地没顾忌他的脸色,所以赵石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莫清曄的脸越来越黑。 等钟璃都交待清楚了,赵石山的后背也被冷汗打湿透了。 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赶紧站起来就说:“夫人既是决定骑马赶路,我这就去將马从马车上卸下来,把马鞍之类的安置好,夫人抓紧时间休息,我先退下了。” 赵石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看向了明显在赌气的莫清曄。 莫清曄气得不轻。 侧脸线条看起来都紧绷绷的,常年带笑的唇角也往下耷拉著,眉眼间透著无声的冷硬。 钟璃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我走后,你要记得听白先生和赵师傅的话,好好地治病吃药,在家里等我回来,知道吗?” 莫清曄一声不吭地甩开了钟璃的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透著浓浓的谴责和失望。 “阿璃说过不会扔下我,可这次为何怎么都不肯將我带上?阿璃是觉得我是累赘吗?” 钟璃笑笑没接他明显带气的话。 自顾自地说:“我给你留了银子,就放在床头的那个小柜子里,钥匙我拴在了你的平安扣上。” “財不露白,这我之前教过你的,记得避开旁人,银子的事儿也不能让別人知晓。” “你平日想买什么,荷包里就有碎银子,完了再去开柜子从里边取。” 莫清曄大怒:“阿璃!” “莫清曄!” 钟璃突然脸色沉了下来,字字重如鼓槌。 “听话,別闹。” 莫清曄不满地站了起来,眼里充斥著愤怒的血丝,咬牙说:“我就不听!” “分明是阿璃说话不算话,为何还要让我听话?” 钟璃无声苦笑了一下,慢慢地说:“我这次回去真是有急事,不方便带著你。” “你乖乖在此处等我,等到日后,你慢慢地就明白了。” 莫清曄万事不知,钟璃並不想在这种时候跟他说太多。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担忧不舍,轻声说:“莫清曄你记住,我现在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 “你可能现在不明白为什么,可是这没关係,等到以后,慢慢地你就会懂得了。” 钟璃不知道弄清莫清曄的身份来歷是好是坏。 若不是莫清曄体內的毒让人不安,她也不想牵扯进去。 可事到如今,装聋作哑是没用的。 就算是为了救莫清曄的命,她也必须这么做。 钟璃轻笑著捏了莫清曄紧绷的脸一下,轻声哄道:“只是一个月,很快的,听话。” 莫清曄赌气似的別开了脸,不肯看钟璃一眼。 在钟璃看不见的地方,眼底却翻涌著无尽的晦暗。 阿璃究竟为何要坚持回莫家村? 莫家村里到底还有什么? 看莫清曄不说话了,钟璃也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是耐著性子哄著他洗漱休息。 莫清曄僵硬著身子不肯动。 钟璃索性就说:“我明日得赶路,你不休息我也不能休息,折腾下来我在路上万一出事了怎么……” “不准胡说!” 莫清曄激动地打断了钟璃的话,甚至还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阿璃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莫清曄执拗地盯著钟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一定会。” 也必须会。 钟璃闻言笑得弯了眼睛,点头说:“是啊,我们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一定会。 第326章 独自上路 第二日一早,钟璃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莫清曄昨夜一整晚都紧紧地抱著他的胳膊,像是怕她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走了一样。 钟璃没將自己的手抽出来,反而是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个白色的小瓷瓶。 她屏住呼吸,將瓷瓶的盖子打开,放在莫清曄的鼻尖停留了片刻。 这瓷瓶是白朮给她的。 白朮说瓷瓶中装著的是上好的安神香,只需一点,便能让人多睡上两个时辰,对人体並无害处。 钟璃怕莫清曄今早起来闹性子不肯让自己走,索性就对莫清曄用了点小手段。 莫清曄睡梦中像是有些不安,钟璃收起了瓷瓶,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著他的后背,嘴里低哄:“还早呢,再睡会儿,听话。” 莫清曄动了动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平稳匀净。 確定他睡熟后,钟璃才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裳,拎著昨日就收好的一个小包裹出了门。 院子门口,赵石山牵著早就餵饱了的招財走了过来。 没在钟璃的身后看到莫清曄,赵石山有些意外。 钟璃看出了他眼里的诧异,无奈地说:“清曄还没醒,只是一会儿醒了估计会闹性子,赵师傅多担待一些,帮我將他照看好了。” 赵石山赶紧点头保证说没问题,將韁绳递给了钟璃。 该说的钟璃昨日已经说了,也不废话直接翻身上马。 招財一声长吟,马蹄蹬动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屋子里,按理说应该沉睡的莫清曄紧咬牙关抱紧了被子,闭著眼睛翻身朝向了墙壁。 赵石山在院子踌躇片刻才忐忑地走了进来,看莫清曄躺著没起,他就跪在床边低声回话。 “按您的吩咐,沿途一路上都打点好了,夫人的身后也有人跟著確保夫人的安全无虞。” “夫人在途中的情况,每日都会有消息传来向您匯报,主子可放心。” 莫清曄就跟真的睡著了似的,一句话也没说。 就在赵石山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莫清曄沉沉地说:“阿璃既回去了,咱们的人也该动一动了。” 赵石山试探道:“您是说?” “让人在京城中將我还活著的消息散出去。” 莫清曄不知为何停顿了片刻,然后才冷冷地说:“务必要人尽皆知,明白吗?” 京城的水已经浑了。 既然如此,不如趁机將这潭水搅得更浑。 赵石山垂首沉声应是,见莫清曄没什么吩咐了才起身退了出去。 莫清曄平躺在床上,掌心中握著钟璃给他的平安扣,挣扎半晌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码头上,钟璃刚刚將下马,就看见了在码头一角静静站立的白朮,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 钟璃有些意外的挑眉。 白朮也看到了钟璃,微微一笑朝著钟璃走了过来。 钟璃还没说话,白朮就將手中的一个不起眼的木盒子递给了她。 “里边装著一些东西,夫人路途中大约用得上,不妨带上吧。” 白朮身旁的小廝很懂得善意地解释道:“白色瓷瓶中装的是上好的迷药,只需一呼一吸间便能將人迷晕。” “黑色瓷瓶中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一滴便能致命。” “烟青色瓷瓶中装的是强身补气的药丸,夫人赶路途中若是感觉疲惫吃上一粒便能好上许多。” “还有一个灰色的瓶子,里边装的是可解毒的解药,只要事先在嘴里含上一粒,寻常毒药迷药都毫无效用。” 虽然盒子不大,可却是將能装的都装上了。 从杀人到救命再到跑路,一个不落全都有。 钟璃听完小廝的介绍有些好笑。 她这趟是赶路回家没错吧? 这些都是些什么鬼? 心里虽然哭笑不得,可钟璃还是收下了白朮的好意。 是否用得上是一回事,人家的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钟璃收下了,白朮悄悄地在心里鬆了口气。 他虽然有很多想说的,此时却並不多话,往旁边一站,拱手道:“白朮在此预祝夫人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钟璃含笑回礼:“承白先生吉言。” “清曄就劳烦您看顾了,钟璃铭记大恩不忘。” 客船开拔,钟璃牵著马上了船,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白朮的视线里。 白朮静静地站立了许久,直到小斯催促了,才深深地望了钟璃离开的方向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返程的路都是钟璃走过一遍的,再加上她心里著急,一人一马,速度自然比之前的快了许多。 过渔村路虎威山,钟璃都不曾停留片刻。 饿了啃两口乾粮,渴了就找农家討一壶水。 夜间偶有在农家借宿,更多的时候是深山野林中短暂的歇息片刻,天色稍微好一些就抓紧赶路。 前世的野外生存训练让钟璃受益匪浅,哪怕是在这样的高强度奔波中也不见疲態。 躲在暗处跟著她的人却因此连连吸气,惊嘆不已。 夜林等人是经过生死训练的专业暗卫,平日里不说眼高於顶,也绝不会轻易钦佩別人。 可在钟璃將马车走了一个多月的路压缩到十三天的时候,就算是夜林也不得不暗自在心里对钟璃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 无话可说。 钟璃抵达县城酒楼的时候,正好是正月十五。 元宵佳节,街头巷尾都是摆满的灯,和脸上洋溢著喜气的行人。 为了缩短行程专走深山小路的钟璃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此时竟已是元宵了。 过了今夜,这一年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只是…… 不知莫清曄此时怎么样了。 今夜是十五,他体內的毒……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的担忧,上前敲响了酒楼的大门。 来开门的是早就接到消息的沈大娘。 沈大娘看见钟璃,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讶。 “夫人,您不是和老板出门了吗?怎地在这时候回来了?” 嘴里不解地问著,沈大娘赶紧侧身让钟璃走进去,扭头还对著里边喊了一嗓子。 “二牛,夫人回来了!” 二牛和王厨子等人赶紧从里边跑了出来。 不用钟璃吩咐,王厨子就说:“我去给夫人弄点儿暖和的吃食,夫人稍坐片刻。” 二牛张罗著去打热水泡茶,徐玉林也闻声赶紧走了出来。 钟璃赶了半个月的路,风尘僕僕不说,眉眼间也因为奔波染上了说不出的疲惫。 北方天气冷,赶路遭罪。 钟璃的脸煞白,手也冻起了冻疮。 徐玉林顾不得多说就去请大夫了。 钟璃在沈大娘的张罗下终於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乾净鬆软的衣裳。 在大夫来之前吃了一碗王厨子熬製的热汤下去,总算是浑身都舒坦了许多。 钟璃靠在椅子上缓缓呼出口气,让徐玉林请来的大夫给自己把了把脉。 老大夫看了半晌,抹著鬍子掉了一会儿书袋,给钟璃留下了一些治疗冻疮的伤药后被徐玉林送了出去。 大门关上没了外人,沈大娘的本意是让钟璃去休息。 钟璃却摆了摆手,打起精神说:“徐先生,你去將店里的帐簿和现有的银两清算一下。” 去京城少不了要银子,钟璃自己也说不清要多少,总之多多益善总是不错的。 钟璃之前走的时候,特意交待过,王家庄的菜棚子和莫家村由莫老二照看的林子中的鸡的收益,悉数送到酒楼里来交给徐玉林管帐。 酒楼的生意一直不错,王家庄的温泉菜棚不说日进斗金,可日赚几百两绝不是问题。 前后三处的进项都合计起来,徐玉林很快就捧著帐簿说出了钟璃可动用的数字。 七千三百两。 钟璃想了想,说:“我带走七千一百两,剩余的留在店里做周转用。” 徐玉林无声皱眉,说:“店里的周转我已经算在里头了,夫人既是著急用银子,都带走即可,店里有我们这些人看著绝不会出问题。” 钟璃笑笑拒绝了他的提议,让徐玉林明日一早去將银子换成银票。 然后才满面疲惫地进了沈大娘抓紧收拾出来的厢房睡下。 第327章 是寻亲还是寻仇? 睡了一觉,第二日钟璃的精神恢復不少。 她还没来得及去莫家村,就在店里碰上了来送菜的李铁柱。 李铁柱知道钟璃和莫清曄出门了,冷不丁见到钟璃,惊讶地啊了一声。 “弟妹,你啥时候回来的?” 钟璃示意他小声点儿,笑笑说:“昨日才到,有点儿事儿回来的,李大哥既是来了,那就先进屋坐下再说吧。” 李铁柱一开始还不想进屋,毕竟他还有別的酒楼的菜没送。 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神色一凝,四下看了一眼,跟著钟璃进了酒楼的后院。 钟璃看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李大哥这是怎么了?” 李铁柱神秘兮兮地对著钟璃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才说:“弟妹你咋挑这时候回来了?” “清曄兄弟呢?我怎么没见著他?” 钟璃眸光闪了闪,说:“他这次没跟著我一起回来,李大哥找他有事儿?” 不知是不是钟璃的幻觉,听莫清曄没跟著一起回来的时候,李铁柱似乎如释重负地鬆了口气。 不等钟璃问,李铁柱就说起了最近莫家村里的一桩怪事。 就在前几日,莫家村突然来了好几波人。 那些人前呼后拥的,手里还拿著兵器,直接就奔著莫家的家门去了。 大门一关,那些人来莫家是干什么的无人知晓,说了什么也没人听到。 可第一波人走后,莫家大嫂就哭天喊地地在院子里咒骂了起来。 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被莫清曄那个狼崽子牵连害惨了。 为了那些来歷不明的人,莫老大家两口子甚至还跟家里的老爷子大吵了一架,闹得不可开交。 第一波人来后,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有类似的人闯进莫家村。 往常平静的村子因著这个,最近简直就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莫春有一次在外头说漏了嘴,这时村里人才知道,那些人竟然是来找莫清曄的。 可莫清曄早就跟著钟璃出了远门。 谁知道他在哪儿? 莫家为了这事儿闹得日日不得消停。 钟璃家的围墙也险些被那些人踩塌了一截。 进进出出的都是满脸凶煞的人。 还有人说,莫清曄压根就不是莫家的老三。 莫家不知从哪儿將莫清曄捡了回去。 那些拿著刀上门凶神恶煞的人,怕就是莫清曄的仇家,找上门来寻仇的。 钟璃听得眉心一跳,皱眉说:“怎知那些人是去寻仇,不是寻亲的呢?” 万一真是暗中找莫清曄的人出现了,那会不会是莫清曄的家人? 李铁柱听完嗨了一声,就连脸上都多了些许著急。 “哪儿能是寻亲的?寻亲的人,能是那架势?” 按李铁柱所说,那些上门的人明显不是一波。 甚至还在村口相遇的时候两帮人马大打出手,村口现在还残留著阴森森的血跡。 得知莫清曄不在之后,顿时脸色大变。 其中有个性子暴躁的,更是说一定要將人抓回来。 寻亲的人又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分明是来寻仇的! 李铁柱想到村里那些人,著急得眼珠子都红了,对著钟璃说:“弟妹,清曄兄弟没回来是好事儿。” “那些人找上门我看是祸不是福,你也別回去了,赶紧收拾著东西走吧!” “能走多远是多远,咋说也不能平白让人害了啊!” 钟璃的心缓缓下沉,勉强牵起嘴角对著李铁柱笑了一下。 “李大哥不必著急,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李铁柱明显还想说什么,钟璃却不给他这个开口的机会。 钟璃说:“说起回村一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需要李大哥出手相助。” 李铁柱啊了一声,下意识地说:“弟妹你说。” 跟李铁柱交待清楚了,让他先行去给別的酒楼送菜后,钟璃又將酒楼里的人都叫了过来。 钟璃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发沉。 “最近店里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吗?” 若是莫家村有人找了过去,那么那些人必然能查出这酒楼跟莫清曄的关係。 没道理没人来找麻烦。 二牛等人拧著眉想了半晌,纷纷摇头。 暗处那些苍蝇就算想来,来之前也会被人打断腿,店里绝对消停得很。 钟璃不知內情,眯著眼睛又问:“那有没有不明身份的人来打听过莫清曄?” 这下王厨子迟疑著出了声。 他说:“我这几日去採买的时候,倒是会有人跟我打听老板怎地不在。” 也许是看钟璃的脸色不佳,他缩了缩自己胖胖的脖子,有些底气不足。 “不过我都说的是老板早些时日出远门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这算不算?” 钟璃冷冷地笑了一下,摩挲著指腹说:“算。” 当然算。 看来莫清曄的存在的確已经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这时候再想独善其身,似乎就不太容易了。 只是那隱藏在暗处的究竟是什么人。 连个身中剧毒的痴儿都不肯放过。 实在是欺人太甚!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沉声说:“从今日起,若是有不明来歷的人跟你们打听莫清曄的事儿,一律说不知道。” “对外就说这酒楼已经不属莫清曄的名下了,被他卖给了你们,別的一律不用多说,其余一切照旧。” “还有,我回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店里眾人除了徐玉林外都明白钟璃这话的意思,忙不叠连连点头说是。 钟璃想到李铁柱的话,喉咙里像堵著一坨沉甸甸的铅块似的难以喘息。 她不能在莫家村明著露面,也不可在此处多作停留。 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双拳难敌四手,指定会有麻烦。 钟璃不自觉地扭头看向了窗外的天色,焦急地等著夜幕的到来。 夜幕四合之际,李铁柱赶著骡车到了小龙虾之家的后门,像往常一般搬了两个封闭的箱笼上了车。 昏暗的天色很好地掩饰住了李铁柱眼里的紧张。 他將骡车赶得飞快,一个多时辰后终於到了莫家村门口。 莫家村村口有几个穿著黑衣的男子在四处张望。 见李铁柱赶车过来,大声呵斥了一句:“干什么的!车上拉的是什么!” 李铁柱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说:“我……” “我是村里猎户家的,去送菜回来,车上拉的都是菜,是明日要送去县城里的。” 李铁柱似乎是被嚇著了,主动停车要將箱笼打开让人检查。 先前出声那人见他怕得浑身哆嗦,隨意看了一眼装满各色菜的车厢,不屑地摆手。 “滚滚滚!赶紧滚!別耽搁爷办正事儿!” 李铁柱诚惶诚恐地上车走了,惊嚇得过了,上车的时候直接四仰八叉地滑了一跤。 先前还凶神恶煞的人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李铁柱赔笑著顾不得拍身上的土赶紧爬了起来。 村口守著的人对他毫无兴趣,自顾自地走到了另外一边喝酒閒聊。 李铁柱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咬牙赶车往村里走。 骡车最后稳稳地停在了李猎户家院子里。 屋子里没点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 李铁柱將两个箱笼搬著进了屋子,確定无人后打开了一个箱笼,著急地说:“弟妹!弟妹赶紧出来別憋坏了!” 钟璃齜著牙从箱子里爬了出来,扭了扭手脚活动了一下就对著李铁柱说:“一会儿半夜还要劳烦李大哥一趟,照样用这法子將我送出去了。” 一路上过来村里来的外人不少,设卡拦截搜查的人也不在少数。 不用这样的法子,钟璃只怕很难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李铁柱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说:“不要紧,弟妹要干啥赶紧去办,我在这儿等你就是。” 钟璃对他低声道谢,眼里冷光涔涔,很快就在李铁柱的带领下从李家的后窗翻了出去,几个闪烁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328章 夜访莫家 钟璃在莫家村住了一年多,对莫家村的地形熟悉得闭上眼睛都知道怎么走。 虽然夜深色浓能看清的地方有限。 她还是轻而易举地穿过林子,抵达了莫家后院的围墙外。 莫家刚入夜就熄了灯,昏暗的光线更加便於钟璃藏匿身形。 钟璃先屏息等待了片刻,確定自己在的位置无人监视后,才悄无声息地踩著墙头一跃而上,从外边翻墙进了莫家的院子。 进院后,钟璃轻车熟路地摸黑靠近了老爷子住著的正房。 凑巧的是,正房里此刻的人並没有睡,甚至模糊还能听到说话的声音。 钟璃抿了抿唇,抬头看见了头上的房梁,视线定格在了房樑上的屋顶上。 瞬息过后,钟璃就出现在了房顶上。 她轻手轻脚地揭开了屋顶上覆盖的茅草和树干,放轻了呼吸往下看。 屋子里,正在低声说话的老爷子和莫家两兄弟並未意识到房顶上多了个人。 莫老二一如既往的话少,实在烦闷了,也只是阴沉著脸不说话。 莫老大倒是个多话的,只是此时说的十句有九句不在点子上,最后还惹得老爷子低声呵斥了一句。 被老爷子呵斥了,莫老大心里不舒坦,梗著脖子说:“爹你说你这乾的啥事儿!” “好好的从林子里捡这么个灾星来干啥?” “这段时日前后来咱家找他的人都好几波了,各个凶煞哪个能是好惹的?!” “这下好了,那灾星傻子跑了,咱家在这儿无辜受累,早知道就该让那傻子在林子里冻死,你也不该起这个心!” 莫老大实在是说得难听。 莫老二忍不住呛声道:“大哥现在说起先见之明了,那早些时候,用从老三那儿得来的银子娶亲治病的时候,你咋不说这么硬气的话?” 莫老大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指著莫老二就说:“那银子难不成你没使?” 莫老二咬紧了嘴唇不说话。 莫老大还想不依不饶地叫嚷,却被老爷子从中打断。 老爷子烦躁地用烟杆子在桌子上敲了敲,没好气地说:“吵吵吵!就知道吵!” “叫你们来是来想法子出主意的,不是让你们来窝里反的!” 莫老大不耐烦了,冷笑道:“我们能有啥主意?” “这事儿我们啥也不知道,谁来了都只能这么说。” “至於那傻子,他压根就不是咱家的老三,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咱家心善收留了他几年不就成了?” 莫老大这话虽然说得刺耳,可却也说到了老爷子的心底。 莫清曄被钟璃带著不知道去了哪儿。 外边那些人来问来找,他们的確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道是事实,也是唯一的法子。 莫老二有心帮莫清曄说几句话。 可话到了嘴边,看著愁眉不展的老爷子和怒不可遏的莫老大,却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莫清曄来歷不明,外界来人又是敌非友。 他们只能儘可能地撇清和莫清曄的关係。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保住自己的安全。 至於不知所踪的莫清曄,在自身利益受损的情况下,谁又有心思去管他呢?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別的法子,无论是莫家两兄弟还是老爷子都不愿意再开口了。 场面一度陷入了死寂。 最后打破僵局的是老爷子。 老爷子缓缓吐出口白色的烟雾,沉声说:“老二,那林子你也別看了,明儿个就带著孩子媳妇儿回家来住。” 莫老二不赞同,皱眉说:“不成!” “我都答应弟妹了,咋能这时候反悔?我要是走了,那林子里几百只鸡谁来看著?” 老爷子动了怒,低吼道:“让你回来你就回来!” “莫清曄身上的事儿水深著呢,是咱家这种平头百姓能招惹的吗?” “你惦著林子里的鸡,谁知別人会不会因此要了你的命!” 莫老二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却被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闭上了嘴。 老爷子神色晦暗,眼里沉浮著说不出的后悔。 “早知道当年的一时贪念会给今日招来滔天大祸,我怎么也不能將人带回来啊……” 老爷子的声音很低,说的却是莫家最大的一桩秘辛。 莫老大和莫老二同时都没了话,满脸都是僵硬。 老爷子疲惫地摆了摆手,说:“暂时就这样著,老二明儿个就回来,老大在家约束好你媳妇儿孩子,无论谁问起,都说不知道。” “你们回去歇著吧,有啥事儿明儿再说。” 莫老大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跟著莫老二一起出了房门。 走到院子里,莫老大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老二,你明日回来的时候,顺带著从林子里抓几只鸡回来打打牙祭唄。” 莫老大一脸的馋样,激动地说:“除了鸡还有鸡蛋,你捡个三五百个回来,到时候……” “不可能!” 莫老二冷著脸打断了莫老大的自说自话,咬牙说:“我既是答应了会將林子看好,就绝不会擅自动里边的东西。” “大哥你就別痴心妄想了!” 莫老二说完就走,似乎一刻也不想跟莫老大多待。 莫老大被抢白了一通气得脸发紫,咬了一会儿牙才指著莫老二走远的方向狠狠地跺脚。 “守吧守吧,等那傻子死了,那些东西不还是我的?!” 莫老大骂骂咧咧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始终没有发现屋顶上还趴著个黑色的人影。 钟璃静静地等著人都走远了,才將屋顶掀了一个足以让她跳下去的小洞,抓著屋子里的横樑往下轻跃。 老爷子原本正上床准备休息,结果就听到屋子里响起了一道女声。 “老爷子,別来无恙。” 老爷子心里打了个激灵,手脚並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光著脚从里屋冲了出来,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屋子正中央对著自己微笑的钟璃。 钟璃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腰上束著一道掌宽的束腰,將纤细的腰肢勾勒得越发可怜。 长发高高地束成了一个马尾,浑身上下除了腰间有一柄尺长的匕首外,別无他物。 可这样乾净利落的打扮却说不出的適合她。 往常在老爷子印象中温和的钟璃此时像是换了一个人。 整个人都锐利得不可直视。 锋芒惊人。 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时候见到钟璃,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钟璃赶在他惊呼之前率先说:“今日深夜来访实是不得已为之,望老爷子见谅。” 老爷子到底是多活了半辈子,儘管內心惊骇不定,可短暂的惊讶过后就冷静了下来。 他看到头顶屋顶的小洞,更是无声苦笑。 “村里內外那么多人,竟能让你不惊动任何人到了这儿,可见不是那些人没本事,就是你的本事实在太大了。” 钟璃嫁入莫家多年默默无闻,最近一年多才突然变样。 老爷子思及前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多了些许意味深长的打量。 钟璃知道他在看自己,脸上的笑却半分不改,甚至还更加浓厚了一些。 她对著老爷子微微欠身,低声说:“今日贸然来访扰,是钟璃心中有惑未解,希望能从您这儿找到答案。” 老爷子缓缓呼出一口气,没接钟璃的话,不答反问道:“你真的是钟家的钟璃?” 钟璃似笑非笑地挑眉,说了个似是而非的回答。 “老爷子为何问起了这个?” 钟璃刻意模糊地回答,无形间让老爷子觉得自己猜对了方向。 老爷子的眉眼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笼罩上了一股颓丧,苦笑道:“你是那边的人吧?” 若不是换了人,钟璃前后的变化怎会那么大? 他分明记得早些年钟璃刚嫁入莫家的时候对莫清曄並不好。 可最近一年態度却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之前钟家人还说钟璃是中了邪。 可依老爷子来看,这分明是换了人。 至於为何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老爷子想不通之下,只能归结於豪门大户自有易容的法子,只是寻常人不知晓罢了。 钟璃闻言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笑笑不语。 她用实际行动刻意引导著老爷子往別的方向上猜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老爷子的猜测也並无出错。 前世所学的谈判技巧告诉钟璃。 让明显知道一些內情的老爷子先入为主地猜测她的来歷,更有利於她接下来的问话。 第329章 黑衣人突现 老爷子见她这个反应,心中猜测更加明確。 他嘆息著摇摇头,说:“我就知道作孽是要还的,你想问什么,问吧。” 钟璃轻笑了一下,说:“我前来,是想跟老爷子打听一下那位当年到莫家的情形。” 钟璃没错过老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 她心底发沉的同时,面不改色地说:“时日相隔久远,很多细节除了亲眼目睹的人都说不清楚。” “老爷子作为活著的知情人,记得什么看到什么,望您能跟我说说。”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钟璃刻意加重了活著两个字。 老爷子听完,搭在膝盖上的手都不可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声跟钟璃说起了当年的情形。 莫清曄是被老爷子捡回来的没错。 可当初老爷子把昏迷不醒的莫清曄带回莫家,却是被人用刀抵著脖子逼迫的。 莫清曄一行人不知是从何而来,身后还有追兵。 护著莫清曄的亲信死之前,威逼利诱地逼迫误入林中的莫家老爷子將少年莫清曄带回莫家,隨后就殞了命。 老爷子收了好处,又受了惊嚇,不得不心惊胆战地將莫清曄带了回来。 可一天天过去,並没有人像死去那人所说前来找莫清曄回去。 直到如今…… 老爷子闭上了苍老得往下耷拉的眼皮,无力地说:“当年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形,至於旁的,我也不知道了。” 钟璃心底因为老爷子的话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可面上却半点也看不出来。 她抿了抿唇,问:“那他跟著莫老大进了林子隨后失踪一事又是为何?” 提起这个,老爷子的瞳孔明显地紧缩了一下。 他似乎是经歷了很大的挣扎,死一样的窒息后才缓缓说:“他当年到家的时候,身上有不少值钱的物件。” “可早些年,为了给他看病抓药,为了维持这一家子的生计典当抵押都差不多了,可还有一枚玉佩是留著的。” 似乎是不愿意回忆那一幕令人惊恐的画面,老爷子的脸上出现了剧烈的挣扎痛苦。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钟璃还是听清了。 他说:“那玉佩被我拿去隔壁的长林县典当,当铺的掌柜的见著那玉佩就跪下了,说这不能收,这若是收了,是要出人命关天的大事的。” 老爷子苦笑了一下,说:“我当时就心神不寧地回来了,途中又换了几家当铺去问,得到的回答却都是一样的。” 那玉佩不能当。 无人敢收。 具体是什么来歷,却也没人说得清楚。 最后在老爷子的追问之下,才有一个老师傅指了指头顶的天,说这是要命的物件,寻常人半点沾染不得。 还说让老爷子是从哪儿得的赶紧送回去,不然让人知晓了,一家人的性命只怕是都难以保全。 听了老师傅这话,老爷子半点不敢耽搁就揣著玉佩回了家。 隨后跟家里人说起,旁人就说,莫清曄才是祸根的来源。 留著莫清曄在家,莫家迟早要出大事情。 一枚玉佩的来歷將莫家知情的人都惊成了惊弓之鸟。 老爷子和胆大的莫老大商议了一番,最终下了那样的决定。 老爷子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低声说:“莫清曄不能留,莫家容不下这样的祸患。” 钟璃紧紧地咬住了牙关,冷笑道:“所以你们就设计让万事不知的他跟著进了林子,让莫老大找机会將他从悬崖上推了下去?” 老爷子似乎没想到钟璃猜到了这个,顿了顿才艰难地说:“老大没推他,他就是脚滑自己摔了下去……” 钟璃的眉眼间多了一丝不耐,摆手说:“我没兴趣听你狡辩,那玉佩在哪儿?拿出来给我。” 老爷子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此时颇有一种心如死灰的颓丧之感。 听了钟璃的话,他也没迟疑,起身进了屋子,片刻后拿出一把小铲子,蹲在屋子的一角开始刨地。 他手上动作儘可能地放轻,嘴里还说:“当年这物件拿回来无人敢碰,我怕被人进屋见著了,就埋在了这地里。” “之前那些人来问,有没有他留下的东西我都没给。” 老爷子说著挖出了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將箱子和钥匙一起递给了钟璃。 “就在这里头了,你带走吧。” 钟璃接过箱子,三下五除二地將箱子打开拿出了里边被帕子包裹存放得很好的玉佩。 她也没来得及细看,隨手將玉佩往怀里一塞,顿了顿掏出了二十两银子放在了老爷子的手边。 老爷子意外地看向她,钟璃却说:“不管初衷为何,你到底是救了他的性命。” “早年间你们从他身上得的好处暂且不论,这算是最后买断的情分钱。” “从此以后,事关他的事儿,无论大小,任何人来问起你都不得再提一句。”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淡淡地说:“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招来祸事,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与人无尤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爷子也明白这是警告。 他摇头苦笑不语,钟璃也准备要走。 在她离开之前,老爷子忍不住问:“钟璃,他现在……” “与你无关。” 钟璃背对著老爷子,慢条斯理地说:“从今以后,他的任何事儿都与你们无关。” “老爷子,好自为之吧。” 说完,钟璃当著老爷子的面將拴著铁爪的长绳甩上了横樑,踩著桌子轻身一跃,很快就从屋顶的小洞爬了出去。 她还顺手將屋顶恢復成了原样。 老爷子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子上放著的二十两银子,一夜无眠。 钟璃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按原路返回了李家。 钟璃出去不到两个时辰,李铁柱却是一刻也坐不下来,著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直到听到后窗响起了自己跟钟璃约定好的暗號,李铁柱才擦著头上的冷汗赶紧跑进了后院。 后院里,钟璃对著一脸担心的李铁柱微微一笑,说:“李大哥,一会儿就麻烦你將我送出去了。” 李铁柱连连摆手,说:“能搭把手是我该做的,弟妹不必客气。” 说著李铁柱还拿出了几个蒸的番薯递给了钟璃。 “折腾一日了也没吃上啥,这玩意儿旁的不说,顶饱还是行的。” “弟妹你赶紧吃上两口,我这就去將骡车套上,等你休息会儿咱们就走。” 钟璃含笑將冒著热气的番薯接了过来。 李铁柱脚不沾地地去外边套车餵骡子。 等李铁柱走了,钟璃拧著眉將手伸进了怀里,將那个被帕子包著的玉佩拿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来头的玉佩,竟能將莫家人嚇成了这样? 钟璃正想打开帕子的时候,脑后突然多了一道劲风。 钟璃瞳孔猛地一缩,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侧身闪躲。 滚地一圈避开了那人的动作,再站起来时,钟璃的手中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她面色发冷地看著眼前的黑衣人,眼里冷光涔涔。 “阁下不请自来就罢了,还打算强抢当强盗吗?” 来人看身形是个女子。 黑布蒙面黑衣裹身,除了一双看似无害的眉眼外並不能看出模样。 可钟璃就是觉得,眼前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钟璃皱眉凝神之际,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击未中,很快调整了动作,手却依旧是衝著钟璃手中的手帕来的。 钟璃一咬牙將试图將玉佩收起来。 可那人穷追不捨,目標明確就是玉佩。 这人似乎並不想伤钟璃,目的只是夺走玉佩。 钟璃的眼中多了一抹深意,闪躲的同时有心试探,將玉佩往空中扔了过去。 黑衣人果不其然闪身追了过去。 钟璃心中一声冷笑,在黑衣人追过去的瞬间手中刀光闪烁,又快又狠地在黑衣人的后背上划了一刀。 黑衣人吃痛之下却並未放弃玉佩,用力向上跃起接住了被帕子包裹著的玉佩。 目的达成黑衣人转身就想走,可钟璃却成了拦在她跟前的拦路虎。 钟璃手持匕首横在她的跟前,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嘴角还掛著戏謔的冷笑。 她漫不经心地说:“阁下大老远地跑一趟,只是为了从我手里抢这么个东西?” 黑衣人警惕地盯著钟璃,一言不发。 钟璃死死地盯著她的眉眼,越来越觉得眼前之人颇为熟悉。 可到底是谁? 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第330章 脚印迷离 仿佛注意到了钟璃探究的眼神,黑衣人闪躲似的侧脸避开了钟璃的目光。 钟璃见状无声冷笑。 “来都来了,还这么轻鬆就想走,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人能出现的时机如此准確,说明她是一直跟著自己的。 钟璃在心里暗自懊恼自己的疏忽大意,目光却不曾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挪开分毫。 黑衣人也忌惮钟璃出手,两个人互相站著不动,场面一度僵持。 直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响起,这种不上不下的僵局才被打破。 “走,我拦著。” 话音落下,钟璃皱眉看向了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个黑衣人,眼中冷光更甚。 后来出现的是个蒙面的黑衣男子。 先前被钟璃划了一刀的女子见男子来了,明显地鬆了口气。 她也不去看钟璃,转身飞跃就想离开。 钟璃冷声道:“想走?” 没那么容易! 钟璃拔腿想追上去,可那突然出现的男子却跟后背长眼了似的拦了上来。 这男子极为难缠,钟璃一时脱不开身。 几个瞬息间,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个女子將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玉佩夺走,闪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女子成功脱身,男子也不想跟钟璃缠斗,找机会就想走。 钟璃却是彻底被惹怒了。 一个两个的,摘了桃子就想走,这是把自己当成免费的劳动力了? 做梦! 钟璃盛怒之下出手毫无顾忌狠辣无比。 男子估计也没想到钟璃如此难缠,一味的闪躲之下甚至还受了伤。 他的左手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暗红的鲜血顺著手指往下滴淌,很快就在地上留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夜林看著眼前杀气四溢的钟璃,心里叫苦不叠。 他不敢和钟璃真的动手。 就算是真的动手了,就钟璃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近身功夫,一旦被钟璃靠近了,他也有的是苦头吃。 夜林欲哭无泪的同时,钟璃也发现了这人似乎並不想和自己动手。 发现了这个,钟璃出手时更加无所顾忌,刀刀见血欲取夜林狗命。 最后將夜林救出苦海的是李铁柱。 钟璃和夜林在后院里打斗的动静太大,以至於在外边餵骡子的李铁柱都听见了声响。 李铁柱怕钟璃有闪失,拎著根木棍冲了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钟璃拿著把匕首追著个黑衣男子狂砍。 李铁柱吃惊之下忘了动作。 夜林却眼尖地看见了他,想也不想地就朝著他冲了过来。 钟璃心头一紧,赶紧说:“让开!” 李铁柱慌忙闪躲之下,被夜林抓著胳膊当作抵挡似的朝著钟璃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钟璃不得不收敛手里的刀锋避开李铁柱,一停一顿,夜林早就使著轻功登上房顶扬长而去。 李铁柱跌到了地上,钟璃却顾不得他,赶紧拔腿追了出去。 可钟璃的近身格斗再强,那也是近身后才能见真章。 说起轻功逃跑,钟璃是怎么也比不上以轻功见长的夜林的。 夜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钟璃的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跟锅底媲美。 慌忙爬起来的李铁柱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坏了钟璃的事儿。 他忍著忐忑走了过来,不安地问:“弟妹,我是不是帮倒忙了?” 钟璃忍著怒气摇头,说:“没事儿,只是放跑了两个毛贼罢了,早晚……” 只要有下次,她必定要卸了这人的狗腿! 钟璃强忍怒火的同时,好不容易从她手底下跑出来的夜林和之前的黑衣女子也匯合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夜林苦笑道:“之前只是听闻夫人身手了得,可谁也没跟我说,她下手这么狠啊!” 那追著自己砍的一刀刀,简直就是要自己的小命! 这哪儿是个女子? 是个索命追魂的恶鬼还差不多…… 夜林鬱闷的时候,黑衣女子也摘下了脸上的黑布。 若是钟璃在此处,便能认出这女子的模样跟酒楼里沉默寡言的沈大娘有八分相似。 或者说,沈大娘只是这女子易容后老了一些的模样。 夜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说:“紫衣,你赶紧返回酒楼里去,夫人天亮之前肯定要回去,回头看不见你,指不定能猜到什么。” 钟璃的心思敏捷在场的人都颇有体会,夜林是半点也不敢小瞧了钟璃的本事。 紫衣无奈地嘆了口气,说:“回去之前你得帮我个忙。” 夜林不解:“什么忙?” 紫衣缓缓转身,露出了自己被砍了一刀的后背,阴测测地说:“你得帮我上个药。” 夜林去得晚,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紫衣就挨了一下子,当即神色就有些悻悻。 “我滴个乖乖,夫人下手够狠的啊……” 这刀倘若再往旁边偏上两分正中脊柱,紫衣就算侥倖將命捡回来了,下半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过了。 紫衣头疼地嘆气,说:“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主子爷交给咱们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挨上一刀也值得。” 莫清曄多年前在莫家村遗失了一枚象徵身份的玉佩。 这些年安排了很多人遍寻都不得。 谁也没想到,这玉佩竟然被莫家老爷子藏了起来,还藏得这么好。 钟璃执意要回莫家村的时候,安排了夜林等人隨行的同时,还特意交待了在酒楼里的眾人。 一定要密切留意钟璃回村的目的。 得知钟璃要拿这枚玉佩,酒楼里的人谁也坐不住了,火烧屁股似的连滚带爬地追了过来。 为的就是將玉佩夺走,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钟璃看到玉佩猜测莫清曄的来歷。 莫清曄还盘算著將钟璃骗去京城,若是这时候就让她凭著一枚玉佩猜测出了莫清曄的来歷,其中指不定还得出什么乱子。 谁也冒不起这个风险。 夜林感慨钟璃下手无情的同时,又为莫清曄的盘算暗自担忧。 钟璃脑瓜子这么好使,就算没看到玉佩的真面目,都查到这么多了,她会什么都没猜到? 夜林有些惴惴,觉得莫清曄有点理想化了。 他觉得,钟璃的猜测距离真相其实已经不远了。 夜林嘴里嘀嘀咕咕地说著主子爷的盘算只怕是要落空,紫衣却是忍无可忍了。 “你快別叨叨了,赶紧帮忙!” 她若是回去晚了出了岔子,一个都別想討著好。 夜林不敢再耽搁闭了嘴,两人互相搀扶著往林子的更深处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钟璃也在盯著李家院子里残留下的脚印皱眉。 李家的院子是黄泥地。 她刚刚与黑衣人打斗的地方,放置著一个水缸。 那水缸是漏水的,故而旁边的泥地常年都湿了一块,踩上去的话会留下脚印。 而最后逃走的那个黑衣人被钟璃逼得退无可退的时候,踩了一脚上去。 打湿的地方恰好就留下了一双脚印。 在烛火的火光照耀下脚印显露出了真面目。 元宝加竹叶纹。 一纹一路,清晰无比。 第331章 钟璃出手试探 天还没亮,钟璃就在李铁柱的帮助下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离开了莫家村。 这趟回村对钟璃而言相当於无功而返。 却也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她心里的某些猜测。 有人在阻拦她调查莫清曄的真实来歷。 只是那些人目的为何,钟璃现在暂时却还想不明白。 只是…… 若之前在渔村帮忙处理肖安的人和今日来抢夺玉佩的人是同一个的话。 那这二者间的必然联繫又是什么? 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她回莫家村是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悄进行的,並无几人知晓。 黑衣人能准確无误地在那个时间段出现,证明自己的身边的確有人走漏了消息。 那人到底是谁? 钟璃在困惑中回到了酒楼。 酒楼依旧安然如初,半点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钟璃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怪异,对酒楼眾人將之前叮嘱的话再重复了一遍,决定在当天下午就启程返回淮南。 莫清曄自己一个人在淮南待著,钟璃的心里没一刻是放心的。 能早些回去,她一刻也不想耽搁。 钟璃主意已定,其余人也没什么好阻拦的,只能是麻溜地给钟璃收拾路上用得上的东西。 钟璃注意到沈大娘今日脸色不佳,眉梢忍不住微微上挑,口吻隨意。 “沈大娘是哪儿不舒服吗?怎地今日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沈大娘顿了顿,脸上多了些许尷尬。 她乾咳了几声才说:“多谢夫人关怀,这几日天气凉寒,不小心受了凉气得了风寒。” “今日已经好上许多了,想来不久便能大好。” 钟璃笑了笑,说:“既是不舒服,那就记得早些请医问药,若是银子不够可去徐先生那里支,別延误了病情。” 钟璃向来体恤身边的人,说出这话也不会令人觉得意外。 可对上她那双澄澈得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沈大娘的心里却是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 沈大娘勉强笑了起来,说:“谢谢夫人提醒,我会多注意的。” 钟璃含笑点头没再说话,示意沈大娘可自己去忙。 在沈大娘转身的瞬间,钟璃眼里的笑慢慢地被凛冽取代,最后剩下的是深不可测的寒芒。 从背影来看,这向来无害的沈大娘跟昨晚的那个黑衣女子似乎更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 她会是那个黑衣女子吗? 往常让钟璃感觉心安的酒楼,此时却让钟璃的心底產生了一种不寒而慄的错觉。 若她的身边真的有来歷不明的人存在,那么那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钟璃疲惫地闭了闭眼,强压心头的复杂,刚过晌就牵著招財出了酒楼的大门。 按她所说,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淮南,短期內不会再回来了。 钟璃走了,除了徐玉林外,酒楼里的其他人都不动声色地鬆了口气。 酒楼里的一切看起来也跟寻常別无二致。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在出发后的当天傍晚又甩开了身后跟著的夜林等人折返了回来。 出城十里的地方有一家客栈,钟璃早早地就在客栈里投宿。 在暗处跟著他的人確定她在客栈中歇下了,心里的警惕放鬆不少,除了留下警戒的人外,各自去休息。 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钟璃就成功换装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並且还搭乘了路人的牛车,扑腾了两个时辰重回了县城。 此时夜幕已深,钟璃隨意找了家客栈投宿。 在客房里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为了掩盖自己真正的身形,她还特意在腰上缠了一圈布,让腰身看起来足足粗了一倍有余。 面上覆著黑色的面巾,露在外边的眉毛也用眉粉修饰得更粗更浓,肤色用黄色的珠粉扑得暗沉。 盯著水面看了半晌確定无误后,方才无声无息地从客栈的二楼跃下,消失在了黑夜里。 半个时辰后,钟璃抵达了小龙虾之家后院后的墙外。 她轻车熟路地踩著墙面一跃而上,悄悄地摸进了后院的厢房。 沈大娘睡在厢房转角的第三间,是钟璃当初亲自给安排的。 她放轻了脚步靠近,轻手轻脚地推了推窗户。 按理说,她的这点动静正常人是听不到的。 可原本在床上安睡的沈大娘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看著门的方向沉声说:“谁!” 钟璃无声地抿紧了唇,刻意加重了脚步声。 一阵破风的声音响起,沈大娘身形一闪,很快就出现在了钟璃的跟前。 钟璃的面容经过刻意的模糊修饰,再加上只露出了一双眉眼,单凭这个沈大娘根本无法看出她是谁。 而此时的沈大娘钟璃看著也极为陌生。 原本透著憨厚的眉眼此时儘是说不出的凛然,那张苍老的面容也年轻了许多,脊背不再佝僂弯曲,紧绷成了一道极为危险的弧线。 她目光不善地看著来歷不明的钟璃,静默不语。 钟璃见状心中猜测已定,心下越发沉重。 一口一个沈大娘的叫了快一年。 谁能想到,这貌不惊人的沈大娘,竟是个如少女? 钟璃眼底暗光沉浮,半刻未曾迟疑,手里的利刃一闪而过朝著沈大娘的咽喉扑了过去。 沈大娘抿紧了唇侧身闪躲,手里很快也多了一柄短刃。 两人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住著二牛和王厨子的房间也瞬间亮起连连灯。 钟璃闻声下意识地侧头,迎面扑过来的却是王厨子肥胖的身躯。 王厨子平日里总是笑吟吟的一脸憨厚。 可此时他手握尖刀侧身而立,竟无声地透著不可直视的锐利锋芒。 二牛也紧隨其后地跑了出来。 他与王厨子和沈大娘三人围成了一圈,將钟璃静静的围绕在了其中,形成了一个无声的截杀之势。 钟璃看著眼前这几个熟悉的人换了个模样,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沈大娘眉心紧锁。 她拦住了想动手的二牛,沉声说:“姑娘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钟璃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答反问:“那诸位蜗居在此,又为的是何?” 钟璃这话说得令人心头一跳,在场的几人都愣住了没动。 就在场面僵持的时候,单独住在一间的徐玉林也后知后觉地跑了出来。 看清了院子里的情形,徐玉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怎么了?” 二牛头也不回地说:“徐先生无事就先进屋歇息,这儿用不上你。” 在钟璃的印象中,二牛勤快憨厚。 可此时他出声驱逐徐玉林的样子,却让人陌生得心惊。 徐玉林显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色晦暗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儿瞒著我。” “可我希望你们记住,这是夫人的地方,別让別的人污了这块清净地。” 徐玉林说完甩手就走,明显跟在场的几人不是一伙的。 这在某种程度上给了钟璃一丝不明显的安稳。 起码她亲手招来的四个人,有一个是不怀別的心思目的的。 证明她的眼睛还没瞎到无药可救的程度。 第332章 到底有没有骗我? 钟璃心思转得飞快,在王厨子等人动手之前突然往前扔了个瓶子。 白色的瓷瓶落地砸碎的瞬间就在地上瀰漫起了一股浓烈的刺鼻香味。 沈大娘心里一惊赶紧说:“屏息闭嘴!这烟有毒!” 趁著混乱,钟璃手中寒芒快闪,响起了几声闷哼的同时,钟璃一脚踹向了沈大娘的后背。 沈大娘一时不防被她一脚踹中了后背,白色的寢衣上立马渗出了一层暗色的鲜血。 沈大娘也因此猛地向前跌了几步。 若不是二牛及时扶住她,人估计已经摔到了地上。 正常人绝不会因为被踹了一脚就后背皆是鲜血。 沈大娘会这样,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她的后背原本就有伤。 还是钟璃亲手砍的伤。 钟璃一击得手,心里的猜测落实后不肯停留,用一种令人眼繚乱的速度往身后扔了几样东西,在骚动引发前飞快闪身撤离。 王厨子和二牛想追,却被沈大娘拦住了。 沈大娘,又或者说是紫衣面色沉沉地看著钟璃离开的方向,声音沉得嚇人。 她说:“赶紧给夜林通信,问他夫人现在所在何处。” 二牛一惊一愣,下意识地说:“不会吧……” 紫衣无声地闭上了眼,说:“我怀疑刚刚那人就是夫人,若真是这样……” 虽然身形不像,可出手的手法却极为相似。 紫衣敢肯定,这世上近身功夫如钟璃这般狠辣的人极为少有。 若不是万里挑一的巧合。 那就只能证明,钟璃已经对他们这些人起了疑心,並且已经成功地出手试探。 紫衣欲言又止地停下了话头,王厨子和二牛却心头一阵惊悸不已。 若那人真是钟璃,那么…… 他们今儿可就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二牛不敢耽搁,赶紧说:“我这就去给夜统领报信!” 紫衣缓缓嘆气,自言自语道:“希望是我多虑了。” 否则,主子的计划只怕是要出岔子了。 钟璃引起了眾人恐慌的同时返回了客栈里。 悄无声息地进了客房,她闷哼了一声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鲜血。 先前的混乱中她不慎被王厨子拍了一掌,当即就气血翻涌咳出了血。 如果不是闪躲及时一掌没拍实在,只怕她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钟璃咬牙掏出了白朮之前给自己的药丸往嘴里塞了两粒,静坐片刻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就赶紧站了起来。 钟璃换了一身黑色的男装。 长发束起,眉型略加修饰凌厉上挑。 白得过分的脸上涂抹了一层暗黄色的脂粉看起来蜡黄黢黑,又稍微往脸上折腾了一些东西。 转眼间,眼前的人就成了一个小公子的模样。 钟璃不放心地对著水面再三检查,確认自己这个样子绝不会有人认出后,摇著手里的摺扇径直去了车马行。 钟璃此刻可以確定,沈大娘就是昨晚拦截自己的那个黑衣女子。 王厨子二牛等人也是和沈大娘是一伙的。 而沈大娘昨夜是在那个自称是淮南太守下属的男子救走的。 间接证明他们也是互相知晓底细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直在暗中跟著她的人只怕跟酒楼里的人也是同一个来路。 这些人在她的身边蛰伏已久,不是为了她,那就只能是为了莫清曄。 可是…… 钟璃挣扎地闭了闭眼,忍不住想:若真是为了莫清曄而来,那么莫清曄他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吗? 若他不知还好。 若是知道,那莫清曄是不是一直在骗她? 这个念头一出,就仿佛疯长的野草一般在钟璃的脑海里疯狂蔓延。 钟璃的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测,却在关键的位置被斩断,无法前后联繫拼凑出真相。 此时她唯一的念头就是回淮南,找莫清曄。 她一定要跟莫清曄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骗她。 钟璃一刻也不想耽搁,快速找到车马行了三十两银子买了一匹马,单人一马抄小路开始启程。 钟璃都跑出去一大截了,夜林才收到来自紫衣他们的传信。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钟璃溜了出去,夜林心里大骇的同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赶紧让打扮成了小二的下属上楼查看钟璃是否还在。 结果是让夜林绝望的。 钟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了! 夜林给紫衣等人传信的同时,一瞬也不敢耽搁地给人远在淮南的莫清曄飞鸽传书。 夫人甩开了所有人跑了! 三日后,在淮南的莫清曄接到了夜林的传信,当即脸就黑了一半,咬牙吐出了两个字。 “废物!” 这么多人还让钟璃无声无息地跑了,一群废物! 赵石山见莫清曄的脸色实在难看,悻悻地缩著脖子不敢多言。 莫清曄沉默了很久,在浑身的气压低到了极致的时候咬牙说:“让人沿路打听阿璃的消息,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確保阿璃的安全!” 他还活著的消息散出去后京城大动。 各方人马齐齐出动,此时外边乱得不成样子。 钟璃自己一个人在外,难免会引起別有用心的人的注意。 莫清曄只要一想到钟璃可能会受伤,周身的气压就再度往下跌了八度,几乎化水成冰,字字生寒。 “阿璃若是有什么闪失,我活剐了他们!” 赵石山心里凉了半截,头也不回地出去传递消息了。 至於京城来催莫清曄回去的信,则被他放在了桌子的一角,想著等莫清曄冷静一点再看。 可莫清曄此时怒火滔天,什么都看不进去。 那放在桌子一角的信被他隨手扔下来的茶盏一带,轻飘飘地飘落到了桌下的一角。 信封只堪堪露出了个边缘,不注意看的话根本看不到。 莫清曄手中的人马齐齐出动,去淮南的路线上沿路设置了无数关卡拦截搜查,却始终没有钟璃的消息。 钟璃恍若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痕跡。 偶尔有人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往往还来不及仔细查看,就会发现钟璃又像泥鰍似的没了踪影。 莫清曄安排下去的人每日为找钟璃上火得焦头烂额。 钟璃在途中几度变换身份模样,混跡在一个商队中一路无事抵达淮南。 钟璃到淮南的那天,正好是十五当天。 淮南的城门口和码头都有搜查的人,可巧扮作男子的钟璃却半点不受影响地混入了城中。 她在鞋底塞了增高的鞋垫,比她的真实身高看起来高了快半个头。 腰上也缠著一圈厚厚的布,腰身粗了一倍有余,浓眉大眼的脸上还有痦子,就算是熟人来了,估计也认不出这竟然是钟璃。 更別提那些从未见过钟璃的人了。 钟璃进城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莫清曄,也没有去找白朮。 她维持著个男子的装扮,在城中隨意溜达了几圈,在夜幕落下之际,才抄小路赶向了临走前租房子的地方。 民宅里空无一人。 赵石山和莫清曄都不知在何处。 屋子里大部分摆设都维持著钟璃走前的模样。 钟璃隨意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心里滋味复杂得难以言喻。 今日是十五。 不出意外的话,莫清曄体內的毒应该发作了。 他此时也许在白朮的医馆,可…… 钟璃心累地在椅子上坐下,正迟疑自己要不要去找莫清曄的时候,低头就正好看见了桌下一角有个红色的信封。 钟璃眉梢微挑,將弯腰將信封拉了出来。 第333章 我就是个笑话 信封通体生红,开口的上方还封著蜡,显然尚未被人开启看过。 可会出现在此处,就证明这东西是莫清曄的,又或者是赵石山的。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手指僵硬地將信封拆开。 从信封中轻飘飘地滑落出一张白色的信纸。 钟璃將信纸展开,看到上边就写了一行字。 京城乱,速归。 钟璃颤抖著手指放下了手里的信封,几乎是慌乱地起身去翻莫清曄的东西。 钟璃的个人隱私意识很强。 平日里也很注重让莫清曄养成自理的习惯。 所有莫清曄隨身的东西物品,除了一些钟璃亲自打点的,其余的都是让莫清曄自己打点。 钟璃平时也绝不会擅自去动莫清曄的东西。 可此时此刻,钟璃却什么也顾不得了。 莫清曄隨身带著的有一个小包裹。 据他所说,小包裹中装著的是钟璃给他做的一些小玩意儿。 钟璃见过里边的一些东西。 有竹蜻蜓,有钟璃绣的荷包,还有一些是钟璃出去的时候顺手给他买的一些小玩意儿。 可今天,在那个包裹的深处,钟璃翻出了一块通体漆黑的墨色玉佩。 玉佩上的睚眥图案活灵活现得几乎要从墨玉上方飞跃而出。 玉佩正反面分別雕刻著一个字。 左面祁。 右边驍。 钟璃看著手中的陌生墨玉,恍遭雷劈一般沉寂了良久。 半个时辰后,钟璃面沉如水地从屋子里走出。 她直接去了白朮的医馆,却没进门,悄悄地潜入了医馆主楼的后方,攀上了竹楼的顶端,从上往下地看著屋子里的动静。 按理说楼顶上多了个人,无论是赵石山还是隱藏在暗中的暗卫都能发现。 可走来始终没有消息,莫清曄大怒之下將暗中跟著自己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此时竹楼中除了不善武艺的白朮和小廝外,就只有赵石山是清醒的。 莫清曄因钟璃失踪一事怒火频发,体內的蛊虫受影响发作得格外剧烈。 十四当天子夜就有了发作的端倪,被赵石山赶紧送来医馆也无济於事。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莫清曄被蛊虫折磨得痛不欲生,反覆疼得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赵石山心里担忧莫清曄的情形,又生怕钟璃有了闪失,焦虑过多一时竟没注意到头顶多了个人。 因此,也让钟璃將眼下的情形看得越发清楚。 这是钟璃第一次见到莫清曄毒发的样子。 往常总是傻乎乎的小傻子此时痛苦得满面青筋暴起,一次又一次地晕死过去。 为了防止他意识不清时伤到自己,白朮不得不用柔软的白色宽布將他的手脚和床栏捆在一起。 可那无比坚韧的白色布在莫清曄的手中却形同虚设,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挣断撕裂。 守著他的人不得不反覆地按著他重新將布拴上。 在这个过程中,赵石山甚至被一掌拍飞过三次。 每每被拍飞出去再爬起来,赵石山的脸色就会更难看几分,苍白得几乎透明。 白朮头疼地扔了个白色的瓶子到他手中,低吼道:“赶紧將这药吃了!” “否则等不到你主子清醒,你就得先被他两巴掌拍死!” 赵石山赶紧往嘴里塞了几丸药,顾不得喘息片刻又跑了过去。 “主子!主子您冷静点!主子爷!” 竹楼里忙成了一团,莫清曄痛苦的低吟反覆在耳边迴响,钟璃定定地看著面如白纸的莫清曄,脚下却跟生根了似的难以挪动。 从屋子里翻出的东西,侧向证明莫清曄的痴傻很有可能是装的。 赵石山叫莫清曄主子。 白朮显然也是知情的。 唯一不知情的只有她。 钟璃恍若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被人从头耍弄到尾,却还沾沾自喜自己的能耐慧眼如炬。 殊不知,最傻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钟璃心凉如坠冰窖,潜意识想趁著无人发现离开,却又忍不住自虐似的盯著竹楼里的莫清曄一动不动。 在这种情形下,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格外煎熬。 无论是屋顶蹲坐著的钟璃,还是屋子里的其余人,在这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一夜终於过去时都忍不住鬆了口气。 白朮体力不支跌坐在椅子里,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说:“这次算是熬过去了,下一次……” 蚀心蛊发作时痛苦一次更甚一次。 发作的次数越多,蛊虫对心智的蚕食就会更过。 中蛊之人会因体內蛊虫性情大变,最后彻底疯癲,结果唯二。 不是承受不住痛苦成为痴儿,就是因性情大变成为疯子。 走到最后,无论哪种结果,於莫清曄而言,都是末路。 白朮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无奈地说:“熬过一次好一次,让你主子在这儿歇著,你……” “有消息了吗?” 按白朮的预计起码要昏睡一日的莫清曄突然沙哑出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白朮难得对人生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佩。 有这种毅力,也难怪京城那位对他如此忌惮。 被拍了好几掌的赵石山手脚並用地跑了过去,低声说:“目前尚未有消息,爷您安心静养,我这就加派人手去查,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莫清曄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说:“多久了?” 赵石山低著头回答:“二十一日。” 莫清曄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轻得不能再轻地说:“是啊,二十一天了。” 钟璃整整失去消息二十一天,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如今这种情形,一日见不到钟璃,莫清曄一日无法安心。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去安排一下,下午我亲自……” 莫清曄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突然眯起了眼睛看向了头顶的位置。 钟璃赶紧侧身避开了他看上来的双眼,下意识地將放在一旁的白色纱帽扣在了头上。 不过瞬息,钟璃听到竹楼里响起了赵石山的呼声:“主子爷!” 钟璃心生不妙,翻身从竹楼上跃了下去。 她正想趁乱离开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多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身白衣的莫清曄站在钟璃的不远处。 他俊美得过分的眉眼微微上挑,似乎是对来人颇为感兴趣。 面容含笑眼神沉稳锋利。 半分不可见往日的憨傻之態。 他这么静静地站著,恍若开刃了的尖刀,寒光四射,锐不可当。 钟璃隔著纱帽看著眼前截然陌生的莫清曄,喉咙像堵著一坨打湿的似的,沉惴惴的,坠得她心口生疼。 莫清曄就是在骗她。 他一直在骗她。 一直。 第334章 原是尊驾,是钟璃无知冒犯了 看钟璃不动,莫清曄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说:“谁让你来的,你的主子是谁?” 钟璃静默不语,静静地看著他一动不动。 她的一颗心却猛地坠向了深渊谷底。 这时竹楼里的人已经悉数跑了出来。 赵石山暗自懊恼自己的大意,死死地盯著钟璃,暗自移向了莫清曄的身侧,以护卫的姿態挡在了莫清曄的前边。 白朮看著身著一身黑衣的身影,眉心无声地拧作了一团。 为何他会觉得眼前之人颇为熟悉? 四下死寂之时,钟璃却做出了个让眾人觉得她在找死的动作。 她以攻击的姿態朝著莫清曄冲了过来。 手里寒光闪烁,隱隱能看出是利刃的光芒。 赵石山下意识地惊呼:“主子爷小心!” 莫清曄冷笑著呵了一声,轻而易举地就避开了她试探性的一击,手反做掌狠狠地朝著钟璃的胸口拍了过来。 白朮脑海中白光一闪失声吼道:“住手!” 钟璃在莫清曄迟疑的瞬间下腰闪开莫清曄充满杀气的一掌,刀锋直对莫清曄的咽喉。 不知为何,却迟迟未曾落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莫清曄的手距离钟璃的胸口不过寸许。 钟璃手中的匕首静静的抵在了莫清曄的脖颈之中。 只要对方稍动,都能在瞬间取下对方的性命。 无形的杀气在空中紧绷成了一条伤人的线,一点一点地在人的喉头收紧逼勒,呼吸都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早在钟璃脸上的纱帽被风吹起露出一角的瞬间,莫清曄的心里就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他的视线带著刀刃一般,来来回回地在眼前之人的身上来回摩挲,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似面无表情,心无声地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不对。 阿璃没这么高,也没这么壮。 可…… 可这匕首分明是阿璃用惯了的,刚刚闪躲的样子也…… 莫清曄原本就苍白的脸瞬间更是血色全无,死死地盯著纱帽后的钟璃,嘴唇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钟璃被他盯著,沉默良久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她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也没有故弄玄虚模稜两可。 那属於她的清脆嗓音响起的瞬间,不管是莫清曄还是白朮,又或者是赵石山都是瞬间脸色骤变。 一片死寂之际,钟璃无所谓地收回了抵在莫清曄脖子上的匕首,缓缓抬手摘下了头上的纱帽。 她隨手將纱帽往地上一扔,眉眼含笑地看著满脸煞白的莫清曄。 缓声轻语。 “我是该叫你莫清曄,还是……” 钟璃意味不明地顿了顿,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惑,慢悠悠地说:“还是应当尊称一声祁驍?” 莫清曄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一瞬,发出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阿璃,我……” 钟璃竖起食指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她轻轻地问:“骗我好玩儿吗?” 从初始至今,她与莫清曄朝夕相处同枕一席。 可过去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莫清曄可曾对她说过一句真话? 钟璃自觉讥讽至极,眼中的自嘲也越发浓郁。 说到底,从莫清曄以一个傻子的身份出现在她的身边至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钟璃一厢情愿想像出来的美好。 这一切压根就是个阴谋。 一个从未对她敞开坦诚的阴谋。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装作痴傻的莫清曄戏弄逗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钟璃站在距离莫清曄不到一步的位置,唇边含笑,笑意却一丝也不达眼底。 她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可就是那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却在无形间化作了重锤重重地击到了人的心口。 向来冷静自持的莫清曄此时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被吞了下去,盯著钟璃一瞬不瞬,嘴里却除了一声又一声的阿璃之外,一句別的也说不出口。 赵石山有心想插话替莫清曄解释两句,尚未开口却听到钟璃对著莫清曄开了口。 “既然你不想说,那不如我来问,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你看行吗?” 莫清曄很想摇头,可此时钟璃脸上的神情让他极为陌生。 他仓皇之下不得不硬著头皮点头。 “阿璃你问。” 钟璃要笑不笑地问:“不再骗我了?” 莫清曄苍白著脸点头。 钟璃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自嘲似的说:“骗也好,不骗也罢,左右我问了,爱怎么回答,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莫清曄无力地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钟璃问出了第一句。 “你从一开始,就不痴不傻,对吧?” 说的是疑问句。 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莫清曄自知此时在钟璃面前自己无可辩驳,不得不缓缓点头。 “是。” 钟璃勾唇。 “酒楼里的人,除了徐玉林外,其余的都是你安排的?” 莫清曄再度点头,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是。” 钟璃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说:“你本不是莫家村人,我猜你当年流落莫家村时,的確有过神志不清的时候,可时日应该很短,在莫家人將你哄骗到林中试图灭口之时,你將计就计离开了莫家村,是这样吗?” 莫清曄面无表情地点头。 “是。” 钟璃又笑了起来。 她抱著胳膊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漫不经心地说:“至於一年多前为何折返莫家村,我猜你是为了找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为了避难,你需要藉助一个无人怀疑的身份行事,所以再度借用了莫家老三的名头,痴傻之人的名义更加方便你的计划,对吧?” 除此之外,钟璃想不通一个拥有皇家之姓,並且还能无形中调动许多能人的莫清曄为何还要返回莫家村委屈自己。 唯一解释得通的,便是他有自己不得不回的原因。 钟璃更偏向於找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东西。 否则莫清曄去哪儿不行,怎地偏偏是莫家村? 莫清曄不想钟璃如此敏锐,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再度点头。 “你说得没错。” 钟璃上扬的唇角缓缓下沉,轻描淡写间声音多了一丝凉意。 “恭王上门找茬又突然离去,是你的手笔?” 莫清曄挣扎著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嗯了嗯。 钟璃眼中凉意加重,字字锥心。 “虎威山身份不明的围剿之人,渔村突然出现自称是南郡太守下属的男子,之前突然冒出来的刘大夫,紫云,赵石山……” 钟璃停顿了一下,视线不留痕跡地从白朮的身上滑过,口吻玩味。 “还有这位坚持要让我儘快带你回京城的白朮白先生,也都是你的人?” 不等莫清曄说话,白朮就著急地说:“我不是!” 似乎是怕钟璃不信,他火急火燎地说:“我与他毫无干係,此次说上京也是实情,钟璃你……”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那你敢说自己之前与叫祁驍的人素不相识?” 白朮顿时语塞没了话,涨红著脸看著钟璃,著急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钟璃不再看他,只是静静地注视著异常沉默的莫清曄。 过了好大一会儿,莫清曄才听到她慢慢地说:“你当真是好縝密的心思,好大的一张网。” 钟璃自以为活得自在。 不料自己的一举一动却都在人的布控之下。 陡然得知自己的身边几乎没有心思诡异之人,钟璃剎那间竟不知自己应当作何感想。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莫清曄一眼,眼眶慢慢地红了,声音也莫名多了些许不明显的沙哑。 “只是至今不知,该如何称呼阁下。” 祁是皇家姓氏。 钟璃再不知晓朝政之事,也听说过,当今是祁姓一家的天下。 能姓祁的,不作他想,除了皇亲就是国戚。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全心全意养了一年多的小傻子,竟然出身皇家,血脉矜贵如斯。 钟璃本以为自己將小傻子已经养得不错了。 可现在一想,自己那点儿好,对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又算得上什么? 不过是个笑话。 看莫清曄紧咬牙关不语,钟璃垂眸自嘲轻笑。 “怎么,朝夕相处一年有余,我还不配知晓你究竟是何来路吗?” 莫清曄突然打断了钟璃的话,咬牙说:“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钟璃缓缓地哦了一声,微微挑眉。 “那阁下究竟该如何称呼?” 莫清曄直直地看著钟璃,开口时一字一顿艰难无比。 他说:“姓祁,名驍,字长风。” “年二十三,京城人士,家住……” 莫清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字字发颤。 “京城镇南王府。” 钟璃闻言,眼中赤红更甚,环在胸前的指尖也是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 她沉默了半晌才摇头轻笑了几声,哑声说:“原来竟是镇南王尊驾。” “过往数百日,是钟璃无知,冒犯了。” 第335章 一別两宽,各自欢喜 钟璃的话说完,现场就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谁也没想到钟璃会在这时候回来的。 也没人会想到,钟璃能根据那有限的蛛丝马跡就推测出了大部分的真相。 钟璃的猜测与现实差距不大。 在摆在眼前的事实面前,饶是莫清曄,又或者说是祁驍,也找不到辩解的理由。 钟璃说的都是真的。 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也没有狂风骤雨般的声討指责。 她只是平静得过分地说出了事实。 而就是她这种异於常人的平静,才让人无可抑制地感觉心慌。 祁驍的眼里是不住翻涌的狂躁,甚至连瞳孔都充斥著抹不开的赤红。 若是寻常,钟璃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可现在,她只是缓缓收回了自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说:“王爷既然无事,那我也不便在此多做打扰,钟璃告辞。” 祁驍心底一慌,不管不顾地衝上去拉住了钟璃的手。 他狠狠地咬牙,说:“你要去哪儿?” 钟璃似笑非笑地一挑眉,含笑反问:“那又与你何干?” 钟璃缓慢又坚定地將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挣出,慢条斯理地说:“之前你是莫清曄,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不管是出於什么原因,我都不得不好生照看。” “可你现在不是了。” 钟璃只知道莫清曄,不知金尊玉贵的祁驍镇南王。 谎言一旦被拆穿,就没有再粉饰太平的必要了。 钟璃微不可见地微微摇头,苦笑道:“王爷尊驾在此,身边必然不会少了照应的人。” “钟璃在此不过是累赘,既然如此,那……” “你不是累赘!” 祁驍重新抓住了钟璃的手,力气大得几乎要將钟璃的手骨捏断。 他死死地盯著钟璃,像是恨不得用视线將钟璃整个人都勒进自己的骨血之中,眼神执拗疯狂。 面对他这样的目光,钟璃却不由得摇头失笑。 她轻轻地说:“王爷,你觉得耍我好玩吗?” 三百多个日日夜夜,钟璃自认为对他掏心掏肺。 可他呢? 他高高在上地看著她沾沾自喜,又是什么心態? 钟璃自觉是个笑话,一刻也不肯在此多留。 再度將自己的手从祁驍的手中抽回,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说:“今日真相既已明了,王爷也不必再费心演戏了,没必要。” 祁驍瞬间就急红了眼睛,急急地说:“阿璃我没有!” 似乎是怕钟璃走了,他上前一步挡在了钟璃的跟前,急声说:“我的確有一些事骗了你,可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自己的原因的,阿璃我……” 钟璃竖起食指抵在他的唇边打断了他的解释。 往常总是温柔地注视著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清冷,甚至还夹杂著些许说不出的残忍。 祁驍忍不住微微一怔。 下一秒钟璃说出的话更是让他遍体生凉。 “我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寻常人,不想攀附权贵,也不想一步登天,最渴望的,便是能安安稳稳寿终正寢。” “王爷千金之躯,天授尊气,与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钟璃顿了顿,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之前阴差阳错出了岔子,如今真相大白,也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 “自今日起,钟璃与王爷桥归桥路归路,各行其是各自安好。” 钟璃缓缓后退,就跟没看到祁驍眼中令人窒息的绝望似的,对著他微微福身,神態恭谨。 “自此天各一方,钟璃恭祝王爷万事顺遂样样顺心,王爷保重。” 祁驍充衝上去不顾钟璃的抵抗强行將人抱在了怀里,低头在钟璃耳边低语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带著无声的恳求。 “阿璃別走。” 祁驍急促的呼吸,一声又一声地说:“你听我解释,留下好不好?” “你留下別走,我什么都告诉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从此以后我……” 钟璃坚定又缓慢地推开了他,缓缓摇头。 “我不愿,也不想。” 若他仍旧是莫清曄,钟璃不介意跟他搭伙过一辈子。 可他不是。 莫清曄是村里的村夫。 祁驍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 钟璃无心躋身权贵,也不敢相信此时祁驍口中的任何一句承诺。 骗她的话说了那么多,此时再说多少別的,又有何用? 钟璃的话音落下,祁驍就彻底僵在了原地,甚至连钟璃推开他都忘了反应。 他满脑子转悠著都是钟璃说的不愿。 她不愿意。 她不想留下。 钟璃最后深深地看了失魂落魄的祁驍一眼,下一刻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拔腿就走。 她的速度不快,却没有一个人敢追上去。 祁驍仿佛瞬间被人抽走了魂儿似的,表情空白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赵石山看得心里一阵著急,反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朮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脸的无所適从。 他看看恢復真名的祁驍又看看钟璃走远的方向,沉默了半晌后才无声嘆气。 他说:“早前我就跟王爷说过,钟璃看似性子温和,可內里坚韧最是刚强不过。” “王爷说的谎太多了,如今再说什么,她只怕是都不会相信了。”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祁驍突然回头看向白朮,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暴虐疯狂。 他的声音沉得仿佛浸了冰渣,一字一句中蕴含的杀意让人心惊不已。 “不会说话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 白朮气结,冷笑道:“冲我撒气算什么能耐?王爷有本事就衝上去將人留下来!” 祁驍的神色实在难看,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会將白朮的脑袋从脖子上拍下来似的让人生惧。 白朮的小廝缩著脖子拽了拽白朮的袖子,示意他冷静一点別找死。 白朮却甩开了小廝的手,没好气地说:“既是留不住,那便是自作自受,王爷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 白朮的小廝越听越觉得不妙,无视了白朮溢於言表的不满,赶紧手脚並用地捂住了白朮的嘴,將他强行往竹楼里拽。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会儿跟隨时都有可能发疯的疯子计较口头得失,除了让小命岌岌可危之外有什么用? 第336章 完了,又不被待见一个 白朮被拖走了。 赵石山用力缩了缩脖子,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吭声。 祁驍沉默著站了许久。 就在赵石山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说:“把之前寻找阿璃的人都撤回来,著手准备归京。” 赵石山忍不住问:“那夫人怎么办?” 就目前这个情形来看,钟璃除非是脑子进了大水,否则绝不可能同意跟著他们一起回京城。 祁驍的脸色因为赵石山的话越加难看。 他停顿了一瞬,赵石山心惊胆战之际听到他阴测测地说:“不愿意就强行把人带走,这个还用我教你?” 无论如何,钟璃他都不会允许钟璃离开他。 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一定要將钟璃带走! 赵石山被祁驍字里行间夹杂著怒气所摄,默默地闭上了嘴一声不敢吭。 主子爷怒了。 这时候谁凑上去谁挨抽。 闭嘴保平安。 祁驍紧接著又吩咐了几句,让人时时刻刻跟著钟璃,不可再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钟璃的偽装功夫在场诸位算是见识了个厉害。 听了祁驍的吩咐,没一个敢不当回事儿,连滚带爬地去看著钟璃了。 钟璃没在她租的房子那儿待著。 从白朮的医馆出来后,她直接转道去了淮南城中,隨意找了一家客栈临时落脚。 可她前脚刚进城,后脚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著。 那跟著的人似乎也不怕被她发现了,跟得极为明目张胆,几乎到了不加掩饰的程度。 钟璃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谁安排的,阴沉著脸进了客栈就不再出来。 看著钟璃进了客栈,两个时辰前才追到淮南的夜林马不停蹄地安排了数十人將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顺带苦著脸敲打手下人,务必警惕不得疏忽大意,一定不可再让钟璃跑了。 不大的客栈周围多了许多来歷不明的人,虽然看起来像是在自己忙自己的,可眼珠子一直一动不动地盯著客栈的大门。 钟璃在临窗的客房里,轻轻地推开了窗户往下看,正好就对上了夜林看上来的眼睛。 反正都暴露了,夜林半点也不掩饰了,衝著钟璃就是討好的一笑。 献媚得简直无法直视。 钟璃认出了这是在渔村帮忙的人,脸色更冷了三分,想也不想地將窗户重新关上,直到夜色落下都不曾再打开。 夜林苦苦守在门口不敢走神,內心悲伤简直成了苦海之水。 夫人现在就如此不待见他。 日后还得在王府卖命,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夜林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悲嘆的同时,特特將赶过来的紫云弄到了客栈里,负责时刻关注钟璃的动向。 反正钟璃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顾忌也没有了。 那自然是什么人用起来方便就用谁。 紫云端著饭菜敲响了钟璃的房门。 房门在片刻后打开,钟璃和紫云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紫云心里也觉得夜林这安排不厚道。 可还是不得不硬著头皮说:“夫人,主子爷特意交待了,说这都是您喜欢的菜色,您若是不嫌弃就尝尝奴婢的手艺。” “您若是不满意,奴婢就下去重新给您做。” 钟璃要笑不笑地看著她手里端著的餐盘,靠在门框上说:“刘大夫的徒弟,紫云姑娘?” 紫云被钟璃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尷尬地说:“奴婢的確名唤紫云,出身王府暗卫,跟刘大夫习医已有五年,的確算得上是刘大夫的徒弟。”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也不接过紫云手中的餐盘,若有所思地说:“酒楼里的沈大娘跟你是一样的来路?” 紫云欲哭无泪地点头,说:“化名为沈大娘的人跟奴婢的確是同一辈的。” “她真名唤作紫衣,王府中紫字辈的总共有四个大丫头,府中尚有两个,名唤紫纱和紫荆。” 看钟璃不说话了,紫云压抑著忐忑说:“夫人,您……” 钟璃冷冷地看著她,说:“別叫我夫人。” 她跟那个叫祁驍的骗子没一点干係。 紫云愣住了,尷尬得不行地说:“您是主子爷的髮妻,奴婢自当尊称。” 就跟看不出钟璃眼中的不悦似的,紫云大著胆子说:“不过您的话的確在理,按规矩奴婢该尊称您为王妃,唤作夫人是奴婢逾矩了,望王妃见谅。” 钟璃跟紫云接触不多,之前当真没想到,这位紫云姑娘竟然还是个如此能言善辩的。 倒真是生了一张巧嘴。 可惜的就是,她说的討巧之话,没一句是钟璃愿意听的。 钟璃面如冰霜,看也不看紫云一眼,抬手就要关门。 紫云急了,赶紧说:“王妃,您就算是心里有气,也不能不吃东西,您……” 钟璃手中突然寒光一闪,一道充斥著杀气的匕首稳准狠地插到了紫云耳边的门框上。 紫云的话戛然而止,吶吶地看著钟璃不敢说话。 这匕首若再往旁边偏上三分,紫云的耳朵必然就没了半截。 而钟璃的神情也告诉紫云,她没有在开玩笑。 只要紫云敢再多一句嘴,她就能当场削了紫云的耳朵。 钟璃將紫云眼中的惊骇尽收眼底,慢悠悠地將匕首从门框上拔了出来,轻飘飘地说:“紫云姑娘,我说了,我不是你说的夫人,也不认识你说的王妃。” “至於你说的主子爷,我更是不认识了。” “回去转告你们主子,不想把我惹急了,最好就识趣点將外边的人都撤了,否则……” 钟璃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说:“紫云姑娘既跟那叫做紫衣的关係不错,不妨去问问她,后背上的伤好不好受。” “你若是不想与她一般,最好就闭上嘴,管好自己的手,別在我眼前晃悠。” 钟璃手中的匕首威胁意味十足地在紫云的眼前晃了晃。 寒光肆意杀气惊人。 紫云不由自主地紧闭双唇不敢吱声,额角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钟璃很满意她的反应,呵了一声转身就將门关上了。 门板被她摔得砰的一声震天响,嚇得门外的紫云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钟璃住进这家客栈后,客栈里的人就在最短的时间最快的速度里都被夜林换成了自己人。 此刻楼下装作忙碌的眾人见王府中最有脸面的紫云姑娘都吃了鱉,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小心翼翼地低著头各自忙活。 夜林坐在大堂的一角,盯著紫云的方向幽幽地嘆气。 完了。 又一个將王妃彻底得罪了。 以后谁的日子都別想好过了。 第337章 我凭什么打你? 客栈里一片愁云不散,祁驍头顶的阴云也未曾有半丝减退的跡象。 钟璃住进了客栈后,祁驍就住进了隔壁的院子。 祁驍原本想的是等钟璃气消一些了,他再去负荆请罪。 为了这个,他甚至还逼著赵石山不知去哪儿弄来了一捆荆条。 可客栈里的人传回的动静却是让祁驍的脸越来越黑,最后直接向锅底靠齐。 钟璃这哪儿是气消了? 分明是气得更厉害了! 祁驍在隔壁的客栈里愁眉不展,钟璃在另外一头心里也不好受。 她之前跟祁驍说一刀两断的时候说得乾脆,可她心里又何尝不像是油煎一般? 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那叫自称叫莫清曄的骗子一开始就成了她奋斗的原始动力,是她当作宝贝儿子一般小心翼翼养著的人。 也是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家人依靠。 她生怕他吃得不好穿得不好。 生怕他受了委屈过得不如意。 结果现在倒好。 小傻子成了小骗子。 自己被人从头戏耍到尾,这时候还想著来烦自己,简直就是过分得不能再过分! 钟璃咬牙狠狠地將桌上的一个茶杯摔到了地上,想著外边那些明目张胆监视自己的人,气得额角青筋暴起。 欺人太甚! 房顶的夜林听著动静,心如死灰地掏出纸笔记下了一行字。 夜间三分,怒摔茶杯一个,怒火滔天。 写完了,夜林將纸条叠吧叠吧,插在飞刀上甩进了隔壁的窗户。 心急如焚等著消息的祁驍打开纸条一看,眼里期待的光慢慢地暗了下去。 阿璃当真不可原谅我吗? 可是…… 祁驍攥著纸条的手缓缓握紧,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哑声说:“吩咐下去,后日一早启程回京。” 赵石山觉得祁驍此刻的情绪不妙,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能硬著头皮去安排回京事宜。 他顺带著好心提点了一下夜林等人,一定要小心看著钟璃,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岔子了。 夜林等人苦不堪言,轮番熬著盯著,一刻也不敢鬆懈。 钟璃也在等机会。 祁驍至今尚未露面。 直觉告诉钟璃,祁驍也许在策划什么阴谋。 而在这个阴谋显露出真面目之前,她必须得找机会离开。 世间何其大。 钟璃自信,只要她从淮南城中离开,祁驍就算本事再大,也绝不会有机会再找到她。 只是…… 钟璃迟疑地看向了窗外的方向,发愁地嘆气。 她之前进城的时候,淮南城中就已经戒严。 此时客栈附近都是祁驍的人,自己再想不声不响地离开,又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钟璃发愁的同时,祁驍也等不下去了。 钟璃的警惕性极高。 为了防止被人下药,不小心中了招数。 客栈里送进去的吃食茶水,她是一口都不碰。 吃的都是她自己亲自出去买的,又或者是自己做的。 祁驍安排的人抱著一堆对人体无害无色无味的药,头皮都抓破了也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回京日期迫在眼前。 祁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琢磨了一下午,换上了钟璃之前给自己做的狗脸样的黑色锦衣,拎著一捆新鲜的荆条朝著钟璃住的客房走了过去。 钟璃並不意外祁驍会来找自己。 准確的说,祁驍能忍到这时候才来,已经出乎了钟璃的预料。 祁驍强行从门缝中把自己挤了进去,门板一关噗通一声单膝跪下。 他在钟璃惊悚的目光中將带来的荆条递到了钟璃的手边。 还自发地脱掉了上身的衣裳,大义凛然地说:“说谎是我不对,阿璃生气是应该的。” “我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阿璃愿打愿骂,我都是认的,保证没有一句怨言。” 看钟璃不动,祁驍固执地將荆条往钟璃的手边推。 “这荆条是最新鲜最有韧劲的,打人保管一鞭子下去就能见著血,我带了一捆,抽断了还有替换的,阿璃只管放心抽便是。” 钟璃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此刻见了认真捧著荆条让自己动手的祁驍却是瞬间没了话。 她怔怔地看著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没好气地说:“我打过你吗?” 祁驍顿了顿,眼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三分。 他咬咬牙,哑声说:“没有。” 钟璃待他极好,哪怕犯错了违矩了,也从未打骂。 钟璃靠在桌子上垂眸一笑,说:“是啊,从前我以为你是莫清曄时都从未对你动过手。” “事到如今,我们再无干係,你觉得,我凭什么对你动手?” 钟璃似乎是觉得乏了,抬手揉了揉眉心,沉沉地说:“王爷,我觉得我能跟你说的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 “钟璃!” 祁驍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赤红著眼睛说:“你为何口口声声叫我王爷?” “难道就因为我叫祁驍不叫莫清曄,我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吗?” 他激动之下手心握紧,荆条上的荆棘刺破了掌心的皮肉一片鲜血淋漓。 刺眼的血跡顺著他宽大的掌心往下嘀嗒落地,这一幕印在钟璃的眼中格外刺眼。 钟璃看著眼前的血淋淋,心里一阵气不顺。 眼看著祁驍的手就要被荆条伤得体无完肤了,忍无可忍地伸手试图將荆条抢夺过去。 祁驍不肯撒手。 钟璃执意要抢。 两人爭执之下钟璃的掌心被荆条刺破,鼻尖也闻到了一阵不明显的暗香。 钟璃心里一凛,下意识地鬆手想要后退。 她的反应已经够快了,可还是没来得及。 钟璃浑身发软地跌了下去。 身子撞地之前被祁驍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 钟璃恍惚间看到祁驍从袖子里掏出了个白色的小瓷瓶,不住地往她的鼻尖凑。 这骗子嘴里还说:“阿璃別怕,这只是让你睡觉的药,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钟璃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她想挣扎,可莫清曄手里的这药不知是什么来头,只是一点就让钟璃无力反抗。 钟璃心里再愤怒再不情愿,最后也不得不在身体的本能之下缓缓陷入了昏睡。 钟璃昏了过去,祁驍不放心地又將自己掌心的血跡往钟璃手上的伤处抹了抹。 荆条上涂抹了上好的七日沉香醉。 若无解药,只需一点,便能让人毫无所觉地睡上七天七夜。 钟璃跟他抢荆条的时候手的皮肤被划破,荆条上的沉香醉进入体內,再加上他袖子里的迷香,故而才会这么快就失去了意识。 钟璃意识全无陷入了昏睡。 第338章 波诡云譎杀鸡儆猴 祁驍半点不敢耽搁,赶紧扬声將下边侯著的紫云叫了上来。 “给王妃將手上的伤处理一下,通知下去立马启程回京!” 从淮南到京城,快马加鞭二十日足以抵达。 途中再想法子给钟璃补上一次沉香醉,便足以將她妥善地带至京城。 至於到了京城后钟璃会是什么反应,祁驍现在没心思想,也不敢想。 总之,无论如何,先將人带回去再说。 紫云心惊胆战地给钟璃將伤处理好,给钟璃餵了一些补气的药丸。 然后眼睁睁地看著祁驍用一个厚厚的披风將钟璃包裹好,横抱著出了客栈。 回京的人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祁驍將钟璃勉强搞定了,早有准备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回京。 谁都怕钟璃半道上醒了要搞事情,隨行的人一个比一个著急,屁股底下的马一个比一个更跑得快。 每到驛站就换一次好马,进城之前先通知当地县官清道出行。 祁驍一行人声势浩大地回京,途中亲眼见到祁驍本人的更是不在少数。 途中的消息传回京城,原本就不平静的京城顿时更加云诡波譎,不少人都气得摔了珍藏的茶具。 祁驍销声匿跡一年有余,之前各方查探得出的消息都是此人早已死在了北境战场上,连尸体都没找回来,镇南王王府也仅仅是以衣冠冢代替下葬。 可不久前京城突起风云,有传闻说祁驍这个早死了的人其实还活著。 活得好好的。 除了少数早就得到消息的人外,其余的人都没忍住暗中派人去打探消息。 得到的回应却是说什么的都有。 谁也不能確定,祁驍是死了还是活著。 京城眾人心慌忐忑之际,却突然得知祁驍非但没死,还声势浩荡地带人归京了,著实惊得不少人都掉了下巴。 京城北候府,柏騫承得知祁驍大张旗鼓地回来了,鬆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疑惑皱眉。 祁驍会在近期回京柏騫承知道。 可按祁驍之前的態度和柏騫承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来看,他应该是低调归京才对。 不应该如此张扬。 是哪儿出了问题? 柏騫承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忍不住去了云家找云朗解惑。 云朗任南郡太守任期已满,於半个月前回了京城云家,是目前柏騫承最喜欢打扰的人之一。 云朗显然也听说了一些风声,可跟柏騫承的狐疑相比,他冷静了许多。 他慢悠悠地把盏冲泡茶汤,神情閒適优雅淡然。 听完了柏騫承的疑问,更是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位爷虽然心中有乾坤,可脖子上拴著条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在別人手中。” “能迫使他改主意的,除了拎著链子那人恼了之外,不作他想。” 柏騫承经他这么一提醒瞬间也醒过神来了。 他有些迟疑地说:“你是说,那位恼了?” 至於这位语焉不详的那位,除了祁驍的心尖子钟璃外,再无旁人。 云朗轻笑点头,说:“我回京之前听说那位安插了无数人手在淮南一路上设卡搜索,除了找那位还能是谁?” “若我猜测不错,咱们高高在上的镇南王此次应当是在阴沟里翻了船,不得不如此行事。” 柏騫承听完后一脸微妙,过了一会儿才意味深长地说:“早就听说镇南王得了个媳妇儿,眼珠子似的疼得紧,这次回来,不知要伤了多少闺阁千金的芳心。” 云朗的唇角微微上翘,轻笑道:“镇南王英俊洒脱,年少有为。” “早年间战胜归京,骑马倚兰桥,满楼红袖招,不知多少闺阁千金为其心醉神往,今日终於有了归宿,也是好事一桩。” 柏騫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於他而言是好事,於旁人而言,可就不见得是这么回事儿了。” 云朗眼里的笑散了一些,静默不语。 柏騫承也不在意,冷笑著说:“我可早就听说了,听闻镇南王活著回来了,龙椅上那位已经开始著手准备要给他赐婚了。” 钟璃出身农家,到了这水深如海权贵遍地的京城,並无出彩之处。 祁驍就算是费心將钟璃带回来了,钟璃也不见得就能坐稳镇南王王妃之位。 心思各异盯著镇南王王妃之位的人,从一开始至今算下来可並不少。 见柏騫承愁眉不展,云朗低声一笑。 “他既將人带回来了,自然有他打点妥当的法子,左右那是他的眼珠子心尖子,你替他著急做甚?” 柏騫承无奈地嘆息了一声,撑著下巴不再言语。 云朗摇头失笑,將一杯冲泡好的茶汤递到了他的手边。 “虽是去年的银针,可保存妥当滋味不错,你尝尝。” 柏騫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牛嚼牡丹的狂放姿態让云朗忍不住无声失笑。 再好的茶到了粗人嘴里,也只不过是解渴罢了。 柏騫承喝完了茶將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云朗挑眉:“什么?” 柏騫承急了,拍著桌子说:“就镇南王王府侧太妃进宫跟太后哭的事儿啊!” 几日前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递了牌子进宫给太后请安。 进了宫就跪下哭了起来。 口口声声说的都是镇南王祁驍一年前確定战死在北境战场。 如今声称还活著的那个,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宵小。 侧太妃声称此人辱没了已故镇南王祁驍的清名,祈求太后下旨降罪。 即日將那假冒镇南王祁驍的大胆狂徒缉拿斩杀,还镇南王府一个清白。 而实际上除了这个以外,侧太妃说得更多的,便是希望在那假冒镇南王的宵小被绞杀前,能將请圣上下旨將王位承袭於王府二公子,避免再生波折。 太后是侧太妃的亲姐姐。 这二位姐妹情深,当年侧太妃能进镇南王府,背后就不缺乏太后的推波助澜。 按理说侧太妃这提议符合皇家的期望,太后理应不会拒绝。 可太后不知为何却没答应,甚至还当著不少命妇的面將哭得声泪俱下的侧太妃训斥了一顿。 让其回府静思己过,不得再胡言乱语。 当场的命妇眾多,难免有嘴杂的。 那日后,有关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质疑祁驍身份真假的传闻就从宫中传了出来。 传闻到最后就变了调。 成了侧太妃要越过在世的镇南王,试图哄骗太后怂恿皇上將王位承袭於王府庶子。 这言论一出京城皆骇,谣言纷起。 镇南王侧太妃虽然苦心打压谣言,可是人身上都长了一张嘴。 谣言又岂是她能止得住的? 云朗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多了一抹戏謔。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没你那么有閒情逸致,连妇人之话都费心打听。” 柏騫承面露讥讽,哼哼了两声说:“是啊,你高风亮节君子之风,对妇人之间的话没兴趣。” “可我怎么听说,那怂恿侧太妃去找太后哭诉活著的祁驍是旁人假扮的人,是你身边的人?” 似乎是不想听云朗狡辩,柏騫承赶在他否认之前就懟了回去。 “別人不知道,可两年前我去南郡找你时是见过那人的,你別跟我说你不知道。” 云朗这才不再故弄玄虚,轻飘飘地说:“那人確是我的人。” 对上柏騫承充满期待看热闹的眼神,云朗云淡风轻地一笑,口吻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 “镇南王失踪太久,京城中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的人太多了,此时需要一个跳出来出头的。” 云朗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柏騫承面露瞭然。 他嘿嘿一笑,说:“就是那只被杀的鸡,用来给猴子看。” 云朗笑了起来。 “孺子可教。” 第339章 我这人的性子不太好 京城表面看似平静,暗地里风起云涌半刻不停,却並未影响到处於所有人关注焦点的祁驍和钟璃。 祁驍是习惯了处变不惊。 钟璃则是从头到尾都一直意识不清。 一路上钟璃前后被祁驍摁著补了两次沉香醉。 刚刚药劲褪了一些恍惚清醒,紧接著又被祁驍抱著补了点药。 往往还没来得及酝酿起怒气,人又晕晕沉沉地迷糊了过去。 钟璃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梦中各种光怪陆离未曾断歇。 等她稍微清醒一些,挣扎著睁开眼睛,飞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却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钟璃撑著胳膊坐了起来,入眼的是浅紫色绣著精致浅黄色兰草的锦缎床帐。 掀开床帐往外看,床边还摆著一架古朴大气的梳妆檯,上边林林总总地摆放著各式的玉质盒子,里边不知道装著什么。 再往外,是一个精致的博古架。 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放著看不出年代產地的插瓶瓷器摆件,旁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典藏。 博古架左右各自放著两个有人腰高的流金彩绘大瓶。 瓶中插著几支淡黄色的腊梅,在温热的熏笼边散发著寧静的幽香。 再往外看,就只能看到一张绣著红梅的屏风。 屏风外隱隱约约能看到有人影在晃动。 可走动的人动静极小,若不是钟璃隔著屏风看著了,估计都听不出外边还守著人。 钟璃无声地抿了抿唇,压抑著心头的怒火,忍著体內的无力下了床。 她一下床,室內就响起了一阵铜铃的轻响。 钟璃奇怪地低头一看,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脚踝上竟然还绑著一根拴了铜铃的纤细红绳。 她只要稍微一动,红绳被牵引引动铜铃,铜铃便会发出声响继而提醒外边的人。 而这玩意儿是谁的杰作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钟璃的眉宇间多了一股黑气,正想弯腰將那破绳子解开的时候,外边的人却脚步急促又不失沉稳地推开屏风走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个女子。 大概十七八岁,眉眼清秀,身穿浅绿色的窄袖襦裙。 梳著个简单的双丫髻,两段髮髻上各自戴著一朵浅粉色的珠,耳朵上缀著两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饰。 女子进来看钟璃醒了,未语唇边就先漾出了三分笑。 她走上前就说:“之前刘大夫估计王妃约摸是在最近清醒,没成想一时不留神王妃就自己下床了。” 钟璃闻言眉心明显一皱,显然是对女子所说不满。 青衣女子不等钟璃说话,恭敬地蹲下伸手解开了钟璃脚踝上碍眼的红绳的同时,还扭头对著身后的一个小丫头说:“去通知刘大夫王妃醒了,请他过来给王妃请脉。” 小丫头去了,她將缀著铜铃的红绳放在一旁,对著钟璃垂首行礼,有条不紊地说:“奴婢名唤紫纱,是王爷特意拨过来服侍王妃的大丫头。” 似乎是怕钟璃不能理解大丫头的意思,她又解释说:“王妃身边像我这样的大丫头尚有三个,分別是紫荆,紫衣和紫云。” “除了大丫头外,王妃身边还有二十个二等丫鬟,三十六个小丫鬟,十六个粗使婆子和护卫若干。” “等您稍微歇息片刻,奴婢就去將所有人都叫来让您过目。” 紫纱顿了顿,笑道:“若是您有不满意的,我马上就会安排人给您替换。” 紫纱的態度非常好。 恭敬有礼好到让人无可挑剔。 然而钟璃听著没一句觉得满意。 什么王妃? 什么丫鬟? 她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那什么见鬼的劳什子王妃了! 这时候钟璃已经猜到自己只怕是那天不小心中了祁驍的招,被他弄到京城了。 千防万防没防得住枕边人的爪子。 钟璃引以为傲的理智几乎在瞬间毁灭殆尽,恨不得將祁驍的脑瓜子拧下来当球踢。 钟璃磨了磨牙,无声冷笑。 “我对见丫鬟没兴趣。” 她现在只想打爆那个叫祁驍的骗子的狗头! 钟璃越想越气。 好傢伙,敢对她下药用强了。 她还真是小瞧那小骗子的胆子了! 紫纱从善如流地说:“那您是想见见院子里的管事吗?” 钟璃还没说话,她就说:“按制王妃居住的棠心院总共大小管事九人,分別负责院子里的內外事宜。” “您若是想见,奴婢这就去將管事们都叫来给您请安。” 钟璃闭了闭眼,压著心头的暴躁,咬牙说:“管不管事我没兴趣,我现在只想见一个人。” 紫纱装作不懂的样子疑惑道:“王妃想见何人?” 钟璃冷笑。 “你们主子。” 钟璃要见祁驍,紫纱不敢不通传。 可去报信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此刻没法见祁驍。 来回话的是个二等丫鬟,胆子小得可怜。 她第一次见著传说中的王妃就对上了钟璃一张隱忍著怒火的冷脸,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跪下了。 小丫鬟怯怯地低著头说:“回王妃的话,王爷两个时辰前就被宫里的人请进宫了,至今尚未回来。” 钟璃无处发泄的暴躁在胸口挤压碰撞,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赤红,配上她咬牙切齿的狰狞模样,看起来颇为嚇人。 小丫鬟更不敢吭声了,恨不得將脑袋杵进眼前光滑的青石地砖里。 紫纱见状心里阵阵发苦,忍著忐忑低声提议。 “既然王爷此刻不在,王妃不如先洗漱用膳。” “等王爷回府了,自然会有下人將王爷请过来。” 钟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的字字发寒。 “紫纱姑娘。” 紫纱看她神色不对立马就恭敬垂首下跪,稳声说:“奴婢在,王妃请吩咐。”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我建议你稍微修正一下对我的称呼,我跟你口中的王爷没关係,也不认识你说的什么王妃。” “我这人的性子不太好,听不得忤逆之言,你若是不信,大可去问问跟你一起的紫衣紫云。” 钟璃刻意顿了顿,在室內一片死寂之时才说:“別人动怒可能只是骂人,可我要是真急了,可是会杀人要命的。” 第340章 小傻子胆儿很肥 钟璃的声音不大,听起来轻飘飘的。 她看起来也单薄得厉害,並不像她所说的那般嚇人。 可紫纱心里清楚,钟璃这话可谓是没半点虚假之言,字字属实。 不信的话,大可去看看依旧趴在床上养伤的紫衣和夜林。 那俩都是折在钟璃手里的。 紫纱神色越发恭谨,跪著不敢说话。 屋里屋外站著数十个下人,这会儿见紫纱都跪著了,没一个人再敢站著,呼呼啦啦地就跪了一地,放眼看去都是人头。 钟璃实在看不得这么多人在自己跟前跪著,像送终起灵似的膈应得慌,不耐烦地一摆手,说:“出去!” 紫纱不敢耽搁,起身低著头带著一群神色惶惶的小丫鬟出了主臥的门。 屋子里没了別人,钟璃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抓著床边的一个茶盏砰的一声就砸到了门板上。 她忍无可忍地狠狠磨牙。 “祁!驍!” 我跟你没完! 哪怕隔著一道门,屋外站著的眾人还是被钟璃低吼出的两个字嚇得一阵心惊胆战。 王妃回来前,府里眾人只是听说这位王妃出自民间,可谁能想到,王妃竟还是个如此暴性子的? 连镇南王的大名她都喊得如此肆无忌惮,她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眾人一脸悻悻心有余悸的时候,刘大夫终於姍姍来迟地拎著个药箱到了。 跟不了解钟璃脾性的眾人相比,刘大夫算是跟钟璃有过些许接触。 正因为如此,得知一贯沉稳冷静的钟璃在屋子里气得砸了东西,刘大夫顿时就止住了脚步。 他当机立断道:“我听王妃中气十足力气尚好,想来沉香醉对王妃並无影响,我就不进去影响王妃休息了。” 开玩笑,钟璃暴躁起来连恭王都照打不误,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这时候进去干什么? 当出气筒吗? 刘大夫死活不肯往里进,只是交给了紫纱一个装著药丸的玉盒。 “当王妃气稍消些了,紫纱姑娘將这药丸拿进去请王妃服用。” “这是补气益血的养身药丸,王妃吃了对身子大有裨益。” 似乎是猜到钟璃不会吃,刘大夫又补充说:“不过王妃身子极好,就算暂时不吃也无碍,紫纱姑娘不必勉强行事。” 紫纱捧著盒子难得地面露茫然,无措地说:“您不进去看看王妃?” 刘大夫老神在在地摇头摆手。 “不了不了。” 王妃这时候正是怒火滔天的时候,他一把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造,就不进去受这份罪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刘大夫留下药丸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紫纱看著一脸无奈,只能硬著头皮去给钟璃安排吃食。 钟璃先前一直处於昏睡中,每日除了祁驍亲自餵的一些养身的药外,並无其他。 这时候人都醒了,总不能再接著吃那玩意儿。 紫纱的办事效率很高,后厨很快就张罗出了一桌適合钟璃这时候吃的清淡饭菜。 可钟璃却是一口都没碰。 紫纱硬著头皮问了句是不是不合胃口,是否需要重做。 结果却听到钟璃说:“我怕你们主子给我下药。” 那小骗子装疯卖傻一把好手,强取坑蒙更是不在话下。 连给她下药將自己强行弄到京城这事儿都做得出来,在饭菜里给她放点儿能让人无力的药又算什么? 紫纱一脸的一言难尽,却也不敢狠劝。 毕竟钟璃是被王爷下了药强行弄到王府的。 沉香醉都下了好几回了,这时候再说什么绝不会下药之类的话,根本毫无作用。 可钟璃昏睡快二十日,这么不吃不喝地挺著绝不是个事儿。 紫纱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去將后厨里做饭的厨娘叫了两个到了主院,顺带著还拿了不少没加工的吃食一起过来。 这两个厨娘当著钟璃的面现场做出来的吃的,钟璃也不肯吃。 甚至连水她都一口不喝。 跟紫纱的著急相比,钟璃镇定得简直有点过分。 她靠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你別折腾了,我什么都不吃。” 紫纱苦著脸想劝几句,却发现钟璃固执起来油盐不进,无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钟璃懒洋洋地靠著闭目养神,轻飘飘地说:“我要见祁驍。” 然而祁驍是真的不在。 紫纱急得头上冒烟,留下两个小丫鬟接著劝钟璃的时候,自己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去了前院打听,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祁驍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一定要照看好钟璃,务必不得让她有半点不满意。 可钟璃一醒就成了个棘手的硬钉子,谁能拿她怎么样? 谁又敢对她如何? 棠心院因为钟璃的绝食闹得人仰马翻,京城中眾人和高居皇城之中的天子也並不平静。 死了的祁驍活著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来歷不明的女子说是王妃。 这事儿一出,当即就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镇南王府中闹腾的是祁驍的死而復生,眼看著到手的王位没了。 天子烦心的是民间议论与百官反响。 初代镇南王乃是正宗的皇室出身,与太祖皇帝是亲亲的兄弟。 不满十五的时候便跟隨太祖皇帝四处征战打天下,立下了不世之功。 镇南王的爵位是由百年前的太祖皇帝亲封而得。 百年前太祖皇帝便亲口许诺,超一品镇南王世代王位世袭,皇室不得削爵。 也就意味著,整个大褚王朝,就镇南王一府的爵位能世代承袭不往下削。 时至今日,大褚王朝独独就剩下了这么一个超一品的王爵。 而且还是手握重兵的,说一句权臣也绝不为过。 镇南王府在大褚的地位超然,每一代袭爵的镇南王更是无一人不出类拔萃。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每一代镇南王的王妃自然就成了让人关注的重点。 能嫁入镇南王府的女子,无论是正妃还是侧妃,那都是出勛贵的高门千金。 而祁驍不声不响地就从民间带回来了一个王妃,这无论是盼著与镇南王结亲的勛贵,还是高踞在龙椅上的那位都难以接受。 姻亲之好,说的便是结两姓之好,通互相人脉关係。 说得再直白一点,便事关家族的荣辱。 祁驍身属皇室,贸然將一个民间女子当作正妃,说出去別人不会说是镇南王与民间王妃情投意合两厢情重,只会是觉得皇室顏面被羞辱。 再说得过分点的,会认为这是皇室刻意羞辱镇南王也说不一定。 不管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哪怕他心里期盼著祁驍自取其辱,这话他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明摆著说出来。 一个女子事小,皇室顏面事大。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龙椅上那位也不可能同意祁驍如此荒唐的决定。 更何况关於祁驍的婚事这位早有算计。 此时自然不可能安坐高堂之上,连著几日都將祁驍叫进了宫,试图让祁驍改变主意。 然而祁驍主意正得很,无论旁人怎么说他都是一句话。 不想改。 第341章 王爷被王妃扔出去了! 他甚至还在回朝后上朝的第一日当著文武百官的面提出,希望儘快將钟璃的名字写进皇家玉牒,公布钟璃镇南王王妃之名。 祁驍的油盐不进让皇帝大为动怒的同时,也不得不另作打算。 京中权贵因此一番震动,各怀心思的人齐齐出动,暗中波涛一片的同时,也有人打探起了镇南王府中的情形。 然而让人失望的是,自打三日前祁驍大张旗鼓地归京回朝后,往日蹦躂得厉害的王府侧太妃和二公子便没了动静。 整个镇南王府,消停得让人吃惊。 外界猜测不断的同时,镇南王府中的人心思也不像外界猜测的那样平静。 入夜三更,钟璃醒来后发了火不肯进食,她所在的棠心院依旧一片灯火通明。 王府住著侧太妃的西跨院,烛火也是一夜未熄。 等到天色蒙亮,出门了一日一夜的祁驍终於回府。 在门口得知钟璃不肯吃东西,祁驍透著疲惫的眉心微微紧锁,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去了棠心院。 西跨院得知祁驍回来直接去了棠心院,西跨院中枯坐了一夜的侧太妃意味不明地冷笑了起来。 侧太妃抬手示意身边的老嬤嬤走近,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话。 老嬤嬤迟疑了一下,忍不住说:“太妃,王爷带回一民间女子奉为正妃,这事儿说出去可是有损王府顏面的,您不加以阻挡,为何还……” 世人皆知镇南王府中嫡庶不合,可再不合,到底是出於一府。 祁驍的顏面扫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样出身王府的人也不会討好。 侧太妃所出的王府二公子也会因此倍受非议。 老嬤嬤一脸的犹豫不解,侧太妃却是意味深长的轻轻一笑。 侧太妃保养得当,明明已经四十往上了,脸上却不见半点老態。 听见老嬤嬤的话,她含笑抬手扶了扶鬢边的东珠流苏釵,漫不经心地说:“我为何要挡?” 她之前为替儿子夺王位,与祁驍本就撕破了脸,现在没什么好谈的。 更何况…… 侧太妃幽幽一笑,说:“那贱种活著回来了,我儿登位的希望便再渺茫了几分,他若是再与京中勛贵之女结亲,日后再想撼动他的地位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他自毁长城,甘愿娶一民间女子为妻,我为何不同意?” 祁驍罔顾圣意执意为之,必將激化与皇上暗中不可调和的矛盾。 没了姻亲相助,祁驍日后陷入困境,能帮他的人就又少了几分。 她这时候非但不会阻止祁驍的一意孤行。 她甚至还得主动进宫向太后求取懿旨,爭取將那里来歷不明的民间女子钉死在王妃的高座之上。 至於顏面不顏面的…… 侧太妃阴冷一笑,自言自语道:“事到如今,我又还有什么顏面可言?” 只要能將这世袭的爵位抢到自己的手中,就算此时將脸放在地上踩又有何不可? 老嬤嬤跟了侧太妃几十年,听了她这话,稍微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用心。 老嬤嬤认真点头,低声说:“您放心,一会儿宫门开了,我便將您进宫的牌子递进去,私底下也会安排人將您为让王爷如愿以偿,苦心哀求太后之事宣扬出去。” 侧太妃满意一笑,说:“理当如此。” 说著,她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说:“话说到此,立儿怎地两日不见来跟我请安了?” 祁立,正是侧太妃所出的亲子,也是镇南王府的二公子。 虽是庶出,可得侧太妃宠爱太后偏疼,在京中一向横行跋扈。 老嬤嬤顿了顿,尷尬地说:“二公子自王爷回来后心情不愉,带著身边人出去散心至今未归。” 侧太妃一直优雅自持的面容上因为老嬤嬤的话多了一丝波动,甚至还掺杂著些许狰狞。 “荒唐!” 说是去散心了,可用三岁小儿的脑子想都能猜到,祁立必然是又去了烟柳巷鬼混廝磨! 侧太妃气得胸口生疼,忍不住捂住胸口咬牙。 之前祁驍生死不明的时候,侧太妃就再三向太后进言,希望能让祁立继位。 太后与皇上本来鬆动了,言语间也透露出了那个意思。 眼看著事情就要成了,突然有言官上諫说祁立为人荒唐性情暴躁不堪大用,不得继承王爷之位。 祁立在京城横行无忌多年,跋扈之名眾人皆知。 此言一出,朝堂中不少正直的官员都出声反对,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良机错失,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侧太妃想到前事就满脸青紫,恨铁不成钢地说:“妄自我聪明一世,老王爷也是少有的人中龙凤,可怎地就生出了这么个不开窍的糊涂种子!” “我辛辛苦苦为他谋划多年,可这孩子死活就是不开窍!” “如今大业功败垂成,祁驍死而復生,多要命的时候他竟然还想著出去鬼混!” 老嬤嬤生怕侧太妃气坏了,赶紧说:“您別动怒,二公子如今年纪尚小些,贪玩爱闹是常有的事儿,可二公子生来伶俐,只要悉心教导,必定能青出於蓝的。” 侧太妃呼吸不顺地摆了摆手,接过了老嬤嬤递过来的茶盏猛灌了一口茶。 平復了片刻她才说:“日后如何不好说,可眼下就绝不能再让他犯浑了!” “嬤嬤,你拿上我的腰牌,亲自带著人去將那混帐抓回来!” 老嬤嬤嘴里不住地劝著她要冷静,正要去拿腰牌出门的时候,却突然有个人影急急地闯了进来。 老嬤嬤脸一板,厉声呵斥:“太妃面前如此慌张成何体统!” 来人慌乱跪下请罪,不等老嬤嬤细问便赶紧开了口。 “回太妃的话,您让盯著棠心院的人传回消息,王爷被屋里的王妃砍了一刀赶出了院子,如今正在棠心院门口赔罪呢!” 老嬤嬤闻言惊得啊了一声,掩住失態赶紧望向了侧太妃。 原本靠在美人榻上的侧太妃闻言坐了起来,眯著眼睛问:“此话当真?” 来传消息的丫鬟连忙说:“传话的人看得真真的,王爷身上都是血,的確是被王妃伤著的,王爷此刻也正在棠心院门口呢。” 侧太妃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露出了惊喜的笑。 之前听闻新来的王妃与祁驍不合,她还只当是谣传。 毕竟按世人的常规想法来看,钟璃从一个普通农家女子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超一品亲王妃,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如今看来,这竟是真的不成? 若祁驍一心要娶的女子与祁驍不合,甚至到了伤人的程度,那可就太好了。 第342章 无师自通苦肉计 西跨院里因为祁驍被钟璃扔了出去的事儿欢喜鼓舞。 钟璃所在的棠院中也掉了无数的下巴。 祁驍料定钟璃正是恼怒的时候,屏退了左右自己一个人进了屋子。 他原本想的是钟璃心软得很。 哪怕此时动了怒,按她对自己的纵容,只要自己进去后好生赔罪好好地认错,钟璃势必会心软原谅自己。 然而祁驍想多了。 钟璃的心软是对於小傻子莫青曄而言。 她对骗子祁驍,当真是没什么好心软的。 祁驍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道歉的话,就被怒火中烧的钟璃狠狠踹了一脚。 谁也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身著亲王冕服的祁驍就被钟璃从屋子里摔了出去。 祁驍是镇南王,是这诺大的王府中唯一一个正儿八经的主子。 这主子在府中向来说一不二地位超然。 可如今就是这个地位超然的镇南王,被他认定的王妃从屋子里赶了出来。 看著狼狈站稳的祁驍,四下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谁能想到新王妃凶悍如斯,连镇南王亲临了都如此不给面子? 先前爭执时钟璃不小心撞倒了大瓶,祁驍为了不让钟璃受伤主动挡了一下。 他的胳膊也被瓶的瓷片割伤,此时血淋淋的看起来颇为嚇人。 外边的人不知道里边怎么回事,以为是钟璃伤的祁驍,对钟璃的恐惧顿时就更上了一层楼。 连镇南王都说捅就捅了,那打杀旁人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 眾人表情惊悚心思诡异。 祁驍却是一点也顾不上。 他推开了想要来帮自己处理伤口的紫云,挥手示意院子里的下人都下去,形象全无地扑到了门上。 嘴里还可怜兮兮地喊著:“阿璃,阿璃你听我解释,阿璃……” “滚!”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屋子里传出了钟璃的暴怒喝:“祁驍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答应你留在这儿当什么狗屁王妃的!” “你要是不想真撕破脸,就老老实实地放我走,我们从此……” “不可能!” 祁驍冷声打断了钟璃的话,一字一顿地说:“除了让你走,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钟璃气得不住磨牙:“那我俩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有本事你就一直关著我。” 祁驍没回来的时候,钟璃就习惯性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越看,钟璃的心就越凉。 钟璃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王妃身边的人都有这么多,可她屁股后头跟著的人真的很多很多。 她只是说自己要出去走走,后头明面上跟著的人就不下二十个。 除此外还有在暗处跟著的暗卫,还有各个出口站著的侍卫。 明里暗里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前前后后合起来不下上百人。 王府戒备森严,每隔一刻钟就有巡逻的人经过,內外守卫加起来只要钟璃尚是个人,她就不可能有机会从这王府中逃脱。 就算她长了翅膀飞出了王府,也不可能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安然离开京城。 跑出去了最后也得被抓回来! 想到自己不知所踪的路引,想到祁驍的肥得发腻的胆子,钟璃的后槽牙都险些磨碎。 她紧紧地攥著桌子的一角,恶狠狠地咬牙。 小崽子敢算计我,你给我等著! 钟璃从未动过如此大怒。 也是第一次对祁驍动了手。 祁驍胆子再肥此时心里也有点惴惴。 祁驍一点也不想关著钟璃。 可他又不敢不关。 不让人紧跟著,就钟璃的本事,隨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钻,他翻天覆地地上哪儿找去? 祁驍咽了口带著涩味的唾沫,也不管自己的王爷形象了,隔著门板吧唧往地上一坐,不住嘆气。 “阿璃,你当真不肯原谅我吗?” 钟璃默默地在屋子里撕被子泄愤不说话。 祁驍又说:“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 他当时回莫家村有正事要做。 原本想的是抓紧时间办完事就走,可谁能想到杀出来了个钟璃。 祁驍自认心就比针尖大了那么一点儿,塞了个钟璃进去,就不可能再让她有机会从里边出来。 无论钟璃是愿还是不愿,他都不可能会放手。 祁驍知道钟璃这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索性就拿出了无赖泼皮的姿態明目张胆地跟钟璃耍起了无赖。 他大咧咧地说:“我知道你厉害,一般人也拦不住你,所以为了防止你扔下我,除了你看到的那些人外,我还格外从军中调了不少人过来保护你。” 说是保护,其实更像是监视。 祁驍也知道这话一出钟璃指定得更生气,话锋一转就开始毫无心理负担地卖起了惨。 他幽幽地说:“阿璃之前分明说过,绝不会扔下我不管,也不会不要我。” “昨日之承诺还歷歷在目言犹在耳,阿璃怎地就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了? 见钟璃怎么都不说话,祁驍又得寸进尺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只知道,这是你答应我了的。” “阿璃说过,说话做事要说到做到,阿璃为我之师,绝不能背信弃义。”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除了拋弃我不行。” 祁驍的声音往下低了几分,莫名多了一丝悲凉之意。 “阿璃,你別走好不好?” “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睡觉我绝不起来调皮,只要你答应我不走。” “阿璃……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说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知错就改是可以被原谅的。” “阿璃……” 祁驍本是出了名的话少,可此时化作了叨叨叨的老妇也適应良好。 他跟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似的,坐在门前的地上,小嘴不住地叭叭。 嘴里不停的同时,手上也忙活个不停。 钟璃虽然震怒,可到底是不忍心伤他。 他先前胳膊上被瓷片划伤纯属意外,伤也不深,这会儿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祁驍无师自通苦肉计的精髓,自残似的不住按压那道口子,甚至还刻意將伤口拉扯得更大了一些。 原本已经有止血倾向的伤口因为他的自我蹂躪惨状比之前更甚,整条胳膊上都是滴滴答答的血。 映在银白色的衣袖上,血肉模糊看起来颇为骇人。 祁驍一边採用言语攻势將钟璃引出房门。 一边伤春感秋长吁短嘆,嘴里的话口吻一句更比一句悲伤。 说的话也一句更比一句歧义更深。 他仿佛从高高在上的镇南王瞬间变成了个无人疼无人爱还惨被拋弃的小可怜。 而钟璃就是那个心狠如铁拋弃他的人渣。 说到最后,钟璃神志恍惚间险些以为自己是什么忘恩负义出尔反尔,拋妻弃子的混帐…… 第343章 吐口血算什么? 钟璃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猛地站起来哗一下拉开了大门。 她原本是想著好好收拾一下这指鹿为马的小骗子,让他知道什么话不能乱说。 可门一开,祁驍就跟个终於见著主人的大狗似的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 钟璃吃惊之下忘了闪躲,被祁驍抱著大腿抱了个正著。 祁驍坐在地上抱著钟璃就不撒手,似乎是怕再被钟璃一脚踹出去,颇有先见之明地越抱越紧,將抱大腿这一举动用实际行动演绎得淋漓尽致。 钟璃的脸黑成了锅底,嘴角也在不住地抽搐。 她低头看著死皮赖脸的祁驍,冷冷地说:“撒手。” 祁驍飞快摇头。 “我不。” 钟璃额角青筋起,想踹他一脚视线触及他胳膊上的血跡,又顿了顿下不去脚。 她明明记得之前只是划了一下,怎地一会儿没看著,伤看起来这么厉害了? 钟璃的心无故就软了三分,头疼地说:“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祁驍又急急地摇头。 “我不,撒手阿璃就不要我了,我不放。” 钟璃被他的理直气壮气笑了,忍不住说:“我不要你?” “祁驍你说这话你心不心虚?” 分明是他从头到尾將她骗得团团转,怎么到了这人口中就成了她不要他了? 钟璃气得浑身打颤,死死地盯著祁驍说不出话。 祁驍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头也有点打怵。 可好不容易才將钟璃哄出来了,他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 意识到钟璃语中的不悦,祁驍从善如流地改了口,可怜巴巴地说:“阿璃,我不能没有你。” “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不等钟璃拒绝,他又说:“父王死了,母妃早就去世了,大哥也没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阿璃你也不要我的话,我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阿璃……” 钟璃面无表情地说:“堂堂镇南王,摆出这副姿態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超一品亲王之尊,在大褚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祁驍想要什么有不起? 他此时所说钟璃要是信了,那才真的是上了他的当了。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不明显的几分心软,冷声道:“王爷不必在我跟前装傻弄痴,於我而言无用。” “我无心进高门,也无意当什么王妃,钟璃不合適也不想做,京中良人无数,比我更合適的人选大有人在,王爷……” 钟璃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盯著祁驍的瞳孔无声震颤。 祁驍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鲜血,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就算是吐血了,他还是没鬆开抱著钟璃的手,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著阿璃。 钟璃的心毫无徵兆地就疼了起来。 她红著眼睛赶紧扶住了昏死过去的祁驍,扭头衝著院门的方向喊了起来。 “来人!快来人!” 在院门口不敢走远的紫纱等人赶紧走了进来,看祁驍一身是血地昏死了过去,饶是一贯冷静的紫纱也忍不住面露惊慌。 “王爷!” 紫纱赶紧衝过来跟钟璃一起將祁驍扶著进了屋子,马不停蹄地安排人去请刘大夫过来。 钟璃看著祁驍身上刺眼的血跡,呆呆地握著他冰凉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祁驍突然吐血昏迷是大事儿。 刘大夫听了也不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 可手指一搭在祁驍的手腕上,刘大夫焦急的双眼深处就多了一丝狐疑。 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自己的疑惑,故作著急地对著紫纱说:“我之前就说过,王爷身子极差,经不起情绪起伏大喜大怒。” “否则血脉逆冲真气紊乱,轻则吐血昏迷,重则会引发体內毒物反覆发作危及性命。” “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儿,你们是照料王爷的身边人,怎地连这个都顾及不到?” 紫纱一脸愧意,低著头说:“是奴婢的错失。” 刘大夫还想斥责,钟璃却突然说:“跟她没关係。” 祁驍是被她气得才吐了血。 钟璃不是担不起事儿的人,就算是此时也不会推諉。 刘大夫顿了顿,像是刚刚发现钟璃似的,摸著下巴上的鬍子嘆气说:“王妃,不是老夫倚老卖老说话难听。” “可王爷体內毒物发作起来是何种情形您是见过的,您明知王爷禁不起刺激,又何苦反覆激他?” 看钟璃一脸苍白,刘大夫也怕自己说太多了適得其反,只是摇头晃脑地嘆息了一番,又拿出了银针颇为有模有样地往祁驍的身上扎。 临时得知消息赶过来的紫云见了刘大夫扎针的手法,眼底迷雾消散,多了一丝瞭然。 她轻轻地拉了拉一脸焦急的紫纱的袖子。 紫纱看过去,见紫云不明显地摇摇头。 紫纱眼底多了些许恍然,更多的是说不出的无奈。 祁驍体內有毒是大事儿,除了心腹紫云紫纱外,就只有刘大夫和钟璃在场。 刘大夫扎完了针,对著钟璃说:“王妃,王爷体內毒物阴毒至极,最忌讳的便是大喜大怒情绪起伏过大,您就多担待一些,勿要再刺激他了。” 更重要的是,若钟璃发一次脾气莫青曄就逼自己吐一口血。 那他到底有多少血可吐? 就算祁驍体质健壮禁得住造,那也不能长期这样啊! 刘大夫老神在在地嘆气,觉得年轻人的世界自己是真的看不懂了。 为了能留住钟璃,这位爷还真是不择手段,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钟璃听了刘大夫的话,神色不明地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刘大夫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再说什么。 刘大夫说祁驍目前的状况不宜挪动,最好就是静养。 也就是说,他只能在钟璃所在的棠心院养著。 刘大夫这么说的时候,下意识地看钟璃的反应,似乎是怕钟璃反对执意要將祁驍扔出去。 可出乎意料的是钟璃並未对此提出反对。 她甚至还主动让紫纱去给她弄点吃的,跟刘大夫约定了两个时辰后想和他谈谈。 刘大夫大致能猜到钟璃想问什么,无奈地嘆息一声拎著自己的药箱走了。 钟璃吃了紫纱拿过来的吃食,静静地坐在床边看著昏睡中的祁驍,眼底光暗沉浮,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个时辰后,钟璃准时在紫纱的带领下去了刘大夫住的侧院。 懂得医理的紫云和紫衣留下照应依旧昏迷的祁驍。 钟璃前脚一走,之前怎么都不醒的祁驍试探著睁开了眼睛。 紫云见状有些好笑又不敢笑,低声说:“王爷放心,王妃去刘大夫的院子了,一时估计不会回来。” 祁驍不明显地鬆了口气。 不管用的什么计策,只要能进钟璃的屋子,那就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吐口血算什么? 可他在片刻后又忍不住皱眉。 “她去刘大夫那里做甚?” 紫云和紫衣对视一眼,不太敢接话。 祁驍却在她们的沉默中猜到了什么。 他掩面低低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活著的时候不能消停,就算是死了,死后也不会安生,我这样的人,执意要將阿璃留下,真的是对的吗?” 他能给钟璃的,恰恰是钟璃完全不感兴趣的。 他活著的时候尚能护著钟璃无忧。 可等到他死了,阿璃又该怎么办? 紫纱和紫云闻言默默地低下了头,耳朵和嘴巴都紧紧地闭著。 祁驍用力闭了闭眼,在一片沉默中说:“更衣,半个时辰后若阿璃还不回来,本王就过去接她。” 第344章 镇南王好演技 半个时辰后,钟璃果然没能回来。 祁驍换了身白金色的亲王常服,通体剪裁简洁流畅別无式,只是在袖口和领口绣著繁复的金银色祥云图样,明了大气。 腰间配著一条银色的腰带,腰带上缀著一块用青絛拴著的乳白色祥云玉佩。 脚穿一双黑色白边的缎面锦鞋。 被钟璃称讚过的黑色长髮用一个白色的玉冠束起,余下的皆散落肩头,自存风韵。 京城冬日向来苦寒。 紫纱觉得祁驍穿得少了,还特特去拿了件白狐披风过来让祁驍披上。 祁驍带著二紫,身后还跟著六个护卫,朝著刘大夫在的侧院走了过去。 刘大夫的院子里,此时正是一片死一样的寧静。 在钟璃说想跟自己谈谈的时候,刘大夫就心生不妙。 钟璃真的来了开了口,刘大夫就更加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 之前祁驍为哄骗钟璃跟著一道来京城,特意威逼著白朮说了谎,声称祁驍体內的毒素到了京城便可有解。 可祁驍本就不是中毒。 那是世上无双的蚀心蛊。 除了南疆传说中的母蛊外,別无解除之物。 可母蛊早在多年前不知所踪,南疆下一代母蛊就算是加班加点的培育,也得等到百年之后方能现世。 这时候他上哪儿去给祁驍找解药? 至於白朮用来骗钟璃的老神医,那就更不可寻了。 那老傢伙死了都多少年了,这会儿指不定骨头渣滓都烂没了,刨出来也没用啊! 刘大夫心里叫苦不叠,全程都在跟钟璃左右言其他。 他儘管努力维持著镇定,可还是让钟璃看出了端倪。 钟璃无声轻笑,说:“刘大夫是信不过我,对我戒备疑心,故而才闭口不言?” 刘大夫苦哈哈地扯了扯嘴角,说:“王妃说这话就是折煞老夫了。” “按理说,王妃发问,老夫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这事儿实在事关重大,没有王爷的准许,纵然就是再给我个吞天的胆子,我也不敢擅言。” 刘大夫顿了顿,艰难地说:“我只能这么跟您说。” “王爷体內毒物確存,且会危及性命,目前也难以找到合適的解药祛毒,他的身子的確禁不起刺激,至於旁的,老夫就不便多言了。” 钟璃心头一紧,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他今日突然吐血,原因为何?” 刘大夫尷尬地顿了顿,乾巴巴地说:“那自然是受刺激过度,心血逆流所致。” 钟璃冷笑。 “可我之前並未听白朮说,他这毒还有不能受刺激的毛病。” 刘大夫有些心虚,梗著脖子说:“白朮虽有些医术,可人年轻经验不足,看不出也是有的。” 钟璃挑眉:“是么?” 刘大夫悻悻得不敢说话了。 钟璃看他这表情,心里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她之前就听说过,有內力之人可用內功逼自己吐血,情形大致就与祁驍今日相似。 她之前是急糊涂了没留心,这会儿心中猜测加上刘大夫的支支吾吾,她还猜不到今日祁驍是苦肉计她就是傻子! 钟璃皱眉还想问什么,可刘大夫却怎么都不肯再说了。 就在钟璃心绪繁杂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钟璃应声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祁驍。 天际阴沉沉的,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 祁驍披著一件没一根杂色的白狐披风站在门口,没了刻意装出的痴傻之態,只让人感觉贵气逼人。 点墨般的长髮上多了斑驳雪色,配上他此时苍如白纸的脸,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会倒下去一般虚弱无力。 他如漆的眸子定定地看著钟璃,一瞬不瞬,眼中的较真让人不敢直视。 钟璃静静与他对视片刻,心底复杂。 她气祁驍用苦肉计骗自己。 却也控制不住地心疼这傻子不顾惜自己。 四目相对之下,看祁驍脸色这么差,她也不想说话。 祁驍眼中多了一抹急切,想走上前却又不太敢,手脚都写满了踌躇。 挣扎了片刻,钟璃才听到他轻轻地叫:“阿璃……” 听到这声三分紧张五分忐忑夹杂著无尽恐慌的呼唤,钟璃纵然是再狠的心也不由得软了下去。 她无奈地嘆气,说:“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就算不是毒发吐血。 可生生逼著自己吐了一口,滋味想来也不能好受。 祁驍听出她话中的软化心里一喜,面上充斥著的却是恰到好处的惶惶。 他不安地眨了眨眼,小声说:“我醒了阿璃不在,我害怕。” 钟璃听得一脸黑线。 简直不忍心看他身后跟著的下属见鬼般的神情。 之前是装是傻子的时候就最能耍痴卖乖。 如今都是堂堂亲王了,怎地还是这副姿態? 是真不怕人笑话还是破罐子破摔? 钟璃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 她头疼地捏了捏自己隱隱作痛的眉心,不咸不淡地说:“王爷,你……” “阿璃……” 祁驍委委屈屈地打断了钟璃的话,苍白著脸问:“阿璃为何不肯叫我名字?” 钟璃微微一怔。 见她沉默,祁驍英俊得过分的眉眼间笼罩著一股颓丧之气,低头苦笑。 “阿璃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钟璃抿紧了唇未曾言语。 祁驍似乎是认定了自己要被钟璃拋弃,短暂的茫然过后眼中闪现出一抹决绝,咬牙说:“既然如此,我便隨了你的愿。” 祁驍半分不肯耽搁,扭头就对著身后的紫纱说:“拿本王的令牌去帐房取二十万两金票,另附京郊庄子十个,良田千顷,地契一块取来交予王妃。” 紫纱猛地一顿,却很快明白了祁驍的意思,匆匆领命而去。 钟璃捕捉到紫纱微微点头的动作,狐疑地眯起了眼。 祁驍缓缓呼出一口气,脸色越发苍白。 他也不看钟璃的神色,低著头自顾自地说:“我知晓你不想要这些,可祁驍除了这金银之物身无长处,这就当是你对我诸多照拂的谢礼吧。” 钟璃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目光沉凝得仿佛要看到祁驍的心底深处。 祁驍忍著豪赌的忐忑,硬著头皮说:“你若是想回莫家村,我便安排人马护送你回去,想去別的地方,我也可替你安排打点,就当作……” 他艰难地停顿了片刻,哑声说:“就当作是我最后为你做的。” 说完这个他似乎是没了別的话,静静地站著不再开口。 从他说第一句至今,钟璃始终没有插话,目光也未曾在他的身上停留。 祁驍心里打鼓似的,生怕钟璃真的拿了银子地契就要走。 看钟璃不反对,他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挫败感。 可他本性便是喜怒不形於色,哪怕心里再著急,此时脸上也看不出分毫不对。 紫纱很快就將祁驍交代的东西拿了过来,忍著忐忑双手递给了钟璃。 金票薄薄的两张,地契却是厚厚的一叠,看起来份量著实不轻。 钟璃没伸手接,垂眸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好大的手笔。” 镇南王也是好演技! 第345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二十万两金票,折算下来相当於数百万两白银。 还有京郊的庄子田地,这些东西合起来,绝对足以让钟璃吃一碗燕窝扔一根人参得活一辈子。 死了还能带不少下地陪葬。 祁驍闻言的声音更哑了,像生吞了一把沙子一般磨人耳膜。 他轻轻地说:“你若心悦我,这便是我给你的聘礼。” “你若不愿,这便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似乎是不愿再面对钟璃的拒绝,也像是不忍再听钟璃的话。 他突然甩手转身,背对著钟璃说:“阿璃,今日你若是出了这王府大门,从今往后,祁驍的死活自与你无关。” “我们夫妇二人,自此恩断两绝,再无瓜葛。” 祁驍的话说完,刘大夫不大的院子里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所有的人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看向了钟璃。 若是常人,触手可及的超一品亲王妃的位置和有限的好处,该怎么选自然別无异议。 可钟璃不是常人。 她会选什么,当真没人敢说得准。 就在祁驍的心跳逐渐失控的时候,钟璃突然说:“你说起夫妇,我倒是忘了一件事。” 祁驍下意识地说:“什么?” 钟璃冷冷一笑,说:“和离书。” 看祁驍似乎僵住了,钟璃要笑不笑地说:“只是口头恩断义绝算什么?你得把和离书给我。”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对祁驍的刺激不够,钟璃又说:“除了和离书外,还有路引也得还我,不然我怎么带著你给我嫁妆再觅良人?又怎么出这京城?” 钟璃会出此言,绝对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祁驍这会儿已经后悔自己自作自受了。 钟璃见状却是在心里无声冷笑。 接二连三的苦肉计用上癮了,小崽子跟我耍这种心眼? 姐姐今儿就教你怎么做人! 周遭一片死寂之时,钟璃出言催促。 “王爷,说好的就別耽搁了,今日时辰尚早,我赶著出城还来得及,再耽搁下去,就指不定得到什么时候了。” 祁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乾巴巴地站著不说话。 钟璃漫不经心地摆弄著手边的金票地契,淡淡地说:“王爷,你听到我在跟你说话了吗?” 祁驍脊背一僵脖子一梗,咬牙说:“成,我给你!” 钟璃微微挑眉一笑,说:“多谢王爷成全。” 刘大夫院中自有笔墨纸砚。 在钟璃的吩咐下,紫云一脸忐忑地磨墨展纸,將笔递到了祁驍的手中。 祁驍捏著支笔,像握著什么烫手的炸药似的,赌气问钟璃:“你真要这和离书?” 钟璃笑了。 “当然。” “王爷请落笔吧。” 祁驍心一横手一抖,洁白的纸上便多了一点碍眼的墨跡。 紫纱非常有眼力地说:“这纸不好,王爷惯常用的都是松涛纸,骤然换了纸自然不適。” “王爷要不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將松涛纸取来供王爷使用。” 祁驍心下鬆了口气,板著脸说:“还不快去?” 紫纱忙不叠地去了。 紫云赶紧张罗著泡茶上水,恭请祁驍坐下再谈。 祁驍臭著一张脸在钟璃的旁边坐下。 想跟钟璃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生生把自己憋得黑了脸。 钟璃冷眼看著他演戏,漫不经心地拨弄著自己的指尖,一句话也不说。 刘大夫怕殃及池鱼,早早地就说自己有事儿溜了出去。 紫云上茶后也自觉地退了出去,院子里只留下了钟璃和祁驍两人。 去取纸的紫纱迟迟未归,院子里一片静謐。 在这种静謐中,祁驍瞅瞅钟璃,又看看自己。 然后又忍不住看看钟璃。 钟璃看他眼珠子忙得不行,心里好笑,面上也不作言语。 祁驍实在是忍不住了,臭著脸说:“你真要与我和离?” 钟璃理所当然地点头。 “对啊,不然我这嫁妆怎么得出去?” 祁驍忍无可忍地磨牙,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了那么多,你怎地就记住了一句嫁妆?” 钟璃面露不解,祁驍上火道:“我说的是这是聘礼!” “聘礼知道吗?” “聘礼是让你嫁给我,不是让你拿著我的银子去嫁给別人!” 一想到钟璃还想著改嫁,祁驍就气得眼珠子通红。 对上他忿忿的眼神,钟璃没好气地说:“王爷莫不是健忘?” “你刚才分明说了,我若不愿便可离开,那我分明是按你说的做的,你怎地还不满意?” 钟璃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似乎是觉得祁驍事儿多烦人。 祁驍见了顿时更是怒火中烧,想也不想地就说:“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钟璃惊诧不已。 “你说什么?” 祁驍理直气壮:“我反悔了!” 钟璃…… 出尔反尔的人她不是没见过。 可反悔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她有限的人生经验中著实是所见不多。 钟璃惊住了,祁驍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声势越发得足。 钟璃看他振振有词的样子忍不住说:“祁驍,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多了无赖的毛病?你……” “我就是无赖怎么了?” 祁驍虽然心虚,却还是说:“分明就是你先存心不良想弃我不顾,我这只是適当的反抗!”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对著祁驍默默地竖起的大拇指。 祁驍之前就够难缠了。 可眼下不要脸的祁驍,明显更难缠了。 看钟璃又不说话了,祁驍索性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抱住了钟璃的腰,哼哼唧唧的。 “阿璃,我知你不喜高门累赘,可我不会拖累你多久的。” 祁驍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没了之前的无赖之意,字里行间都是说不出的凝重沙哑。 “等我死了,这王府的禁錮对你而言就不復存在了,届时你想做什么都可去做,世间无人再可拦你。”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低头看著他的头顶,说:“是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祁驍无声苦笑了一下,將脸埋进了钟璃的怀里,低低地说:“最快一年,最迟三年。” 他体內的蚀心蛊最多能用各种天材地宝压制三年,三年后若无母蛊,等他的只能是爆体而亡。 祁驍自己也知道这事儿瞒不住钟璃多久,索性就一次说了个明白。 最迟三年,他便能还钟璃自由。 可他活著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钟璃走。 钟璃本是试探著问的,听到祁驍的回答后,瞳孔却狠狠地缩成了一枚针尖。 她压住心头的怒意,沉声说:“你確定自己只能活到那时候?” 祁驍苦笑了一下,闷闷地说:“我原无谓生死,反正在这世间活著也是磋磨。” “可是阿璃,有你后我就想活著了,想要活得好好的久久的,守著你让你一直是我的。” “可我怕我活不了了。” 祁驍加大了抱著钟璃的力道,恶狠狠地说:“所以在我活著的时候,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寸步分毫!” “你愿也得愿,不愿就算是让你恨我,我也绝不放手!” “你休想离开我!” 祁驍抬头看向钟璃,正好撞进了钟璃充斥著担忧的眼里。 钟璃看著神色疯狂眼神执拗的他,声音莫名就哑了。 她说:“祁驍,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祁驍悽惨勾唇,低声说:“阿璃,祁驍今日立誓,此生绝不再对你说半句不实之言,若有违誓,愿受天打雷劈之刑,不得好死。” 第346章 权爭 钟璃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谈不上心甘情愿,却也没別的法子。 祁驍无论如何都不肯將路引给她。 和离书更是不可能。 说得急了,他就哼哼唧唧地说自己难受,甚至又逼著自己吐了一口血开始装毒发。 钟璃看著他嘴角刺眼的血跡气得脸都紫了,狠狠地拍了他后背一掌,咬牙说:“我给你好吃好喝地养著,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吗?!” 她连一根头髮丝都没捨得动他。 他可倒好,血跟不要钱似的吐! 祁驍一听就知道钟璃是猜出来了,也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抱著钟璃不撒手,催著她答应留下。 钟璃心底复杂难以言喻。 对上祁驍透著恳切眼神,到了嘴边的拒绝怎么都没法出口。 祁驍见她鬆动了,得寸进尺地拉著她回了棠心院,坐下就开始跟钟璃献宝。 之前碍於自己还是个傻子的身份,他不能给钟璃多好的东西。 可现在没了那层顾忌,他就开始嘚瑟了。 紫玉的全套首饰,青玉的琉璃簪子,还有镶嵌著硕大红宝的步摇。 成套成套的羊脂玉手鐲,金丝绞成缀著浅色琉璃的项圈。 还有符合钟璃身量的一柜子一柜子是锦缎衣裙,同色系的鞋子。 隨便拎一件出来,都是价值连城难得的好物。 寻常人得了一件便能欢喜非常。 而此时摆在钟璃眼前的,应以堆论。 钟璃隨手將一只质地通透的青玉手鐲放下,对著还在献宝的祁驍招了招手。 “这些不急著看,你先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这是钟璃惯常跟他说话的语气。 没了刻意带出来的梳理客套,言语间透著无声的亲密信任。 祁驍听了当即心里就是一喜,乐呵呵地往钟璃的跟前凑。 他蹲下后拉住了钟璃的手,仰头笑著问:“阿璃想问什么?” 钟璃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更多的是隱藏在眼底深处的担忧。 她顿了顿才说:“你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驍嘴角的笑散了一些,似乎是不太想提这个。 钟璃见状就说:“你刚刚才说绝不再骗我,你想好了再说。” 良久的沉默之后,祁驍將头靠在钟璃的腿上,慢慢地说:“其实不是毒。” 钟璃挑眉。 “那究竟是什么?” 祁驍闭上了眼睛,无声苦笑。 “是蛊。” 钟璃听得眉心明显一皱,迟疑著没有开口。 她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原著居民。 对毒之类的概念基本上都来自於前世所看的电视剧。 至於蛊这种更加虚无縹緲的东西,她知道的就更少了。 钟璃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钟璃皱眉,祁驍轻笑著抬手抹平了她眉间的皱褶,轻声说:“是南疆圣蛊之一的蚀心蛊。” 钟璃忍不住说:“蚀心蛊?” 祁驍点头。 他站了起来,將坐在凳子上的钟璃一把抱了起来。 钟璃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呼,下一秒人却已经坐在了祁驍的腿上。 祁驍怀抱著钟璃,眉眼间洋溢著志得意满的笑,手上把玩著钟璃白皙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跟钟璃说起了这蚀心蛊的来歷。 得知蚀心蛊无药可解,唯一的解蛊希望南疆母蛊也不知所踪,钟璃的脸慢慢地阴沉了下去。 她知道人心难测,可却不知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恶毒的毒物。 蚕食心智毁人神思,这手段比直接取人性命还恶毒七分。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说:“你既知道这东西的来歷,可知晓是谁下的手?” 是多大的仇,下手这般狠毒? 祁驍眼中冷光一闪,淡淡地说:“当然是我头顶上的那位了。” 钟璃禁不住微微一怔。 大褚的超一品亲王朝堂內外地位尊崇。 除了当今皇上皇后外,其余皇亲官员见了皆都行礼问安。 换句话说,能压在祁驍头上的,除了皇上皇后外就再无他人。 可…… 似乎是猜到钟璃在疑惑什么,祁驍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跟钟璃说起了当今的局势。 大褚常备军队人数超百万。 这百万军队中,真正掌握在皇家手里的军权堪堪只有十八万。 其余的八十多万被世人称作镇国军,兵权直属镇南王。 也就是说,大褚的绝大部分军队,悉数掌握在镇南王手中。 代代镇南王皆镇守边疆,横挡外来铁骑抵御外寇,为守护大褚立下了不世之功,在民间朝堂的声望极高。 可声望高了,就难免有了別有用心之人。 近些年私底下有人將镇国军称为镇南王的私军,不忠皇室朝堂,只忠於镇南王一脉。 镇南王府声势越浩,如今的皇家眾人就越是难安。 可镇南王世袭的兵权是太祖皇帝亲封。 当年太祖皇帝下了圣旨,绝不允许后代削爵夺权。 为確保无人敢违抗自己之意,太祖皇帝甚至还给镇南王颁发了一道圣旨,作为保障。 龙椅上那位想夺镇南王手中的兵权,想解决自己的心腹大患,却又顾忌太祖皇帝的遗旨,更怕天下人的非议鄙夷。 所以自从上一任皇帝上位后,就开始百般打压镇南王府,明里暗里地针对削弱。 可能继承镇南王之位的人都绝非庸才,就算皇室打压,在这种暗中的博弈中也並未吃亏。 皇家与镇南王的矛盾的引子早有,却也能勉强维持平衡。 直到祁驍十五岁那年,老镇南王意外去世。 当时祁驍跟著老王妃回了外祖家省亲,却突然得知仓促出征漠北的老镇南王途中染上急病去世。 就连祁驍的嫡亲大哥也在赶往漠北给老镇南王收敛时染上了时疫,不等到京城就在途中没了气息。 镇南王一脉素来以嫡係为尊。 镇南王和世子爷都离奇去世,祁驍自然得仓促归京奔丧。 可就是在奔丧途中,他与老王妃数次遭遇劫杀。 老王妃为护住祁驍性命,让人將祁驍打晕了暗中送走,自己带著偽装成祁驍的暗卫吸引刺客杀手的注意。 老王妃在接连丧夫丧子的打击下已经足够坚强,可所有的安排却还是无用之功。 护送祁驍的一行人遭遇了更多的刺杀,祁驍被误伤之下,意外流落到了莫家村。 老王妃虽安全抵京,骤然得知祁驍坠崖没了消息,一时受不住刺激,为老镇南王守到尾七便在自己的院中服毒自尽。 镇南王嫡系一脉因此死伤殆尽,镇南王手中所握的兵权也就成了可以让人覬覦瓜分的好处利益。 当时皇上就有意以镇南王一脉无人可继承王爵为由,將镇南王手中的兵权收回。 当时这话一出就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和庶出的两位少爷不肯同意。 嫡系没了,那不是还有庶出之子? 不管怎么说,镇南王一脉並未死绝,这世袭的王位也理应顺承往下。 皇上好不容易才把碍眼的镇南王嫡系一脉悉数逼死,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收回让自己如鯁在喉的兵权。 好不容易这事儿有了指望,他又怎么会同意再將兵权外放? 皇上有意拖延,镇南王府中庶出之子和朝堂上支持镇南王的官员又出声反对,关於王府兵权爵位一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直到在莫家村的祁驍恢復清醒,暗中联络了亲信,仓促从莫家村归京,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混乱的夺权之爭。 第347章 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祁驍仓促继承王位之时刚过十八,还在外流落过两年。 当时朝堂內外质疑祁驍能力的人不在少数。 直到祁驍带兵出征横扫南疆,大败漠北,接连战胜之下成了少年神话,这种对他的质疑才堪堪止住。 可祁驍继承王位后的第三年,他就不得不奉旨出征北境。 提起北境…… 祁驍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一丝猩红,低声说:“我刚到北境,就意识到身边人出了岔子。” 祁驍一开始以为是有人通敌叛国,却没想到,將他的行军边防布阵图交予北境领军之人的,竟是当今圣上。 皇上为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不惜以镇国军三十万大军的性命和靠近北境十三城做交换的代价与北境做了交易。 唯一的要求便是要让祁驍名正言顺地死在北境。 皇上的出卖让祁驍在北境举步维艰。 接连战败两场后,祁驍不惜以自身为诱饵诱敌深入,將北境大军引至两国交界的连天谷,放了一把滔天的大火。 那场大火在秋日燃势极其猛烈。 北境追过来的十五万大军在谷中灰飞烟灭,自此元气大伤。 而跟隨祁驍出征的三十万镇国军也因此受到重创。 祁驍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勉强清醒后就决定诈死暂离京城,去寻当年被初代镇南王藏於秘藏之中的太祖圣旨和遗留的宝藏。 多番找寻后,太祖圣旨和宝藏的位置被定在了莫家村附近。 祁驍索性就装作了神志不清的样子重返莫家村。 祁驍说著,抱著钟璃腰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他將下巴抵在钟璃的肩膀上,轻轻地说:“我虽诈死离京,可时日长了,並不能真的瞒住有心之人。” 更何况除他之外,龙椅上的那位也在打太祖圣旨和秘藏的主意。 传言中初代镇南王留下的秘藏富可敌国,其中更是有一道太祖皇帝钦赐的圣旨。 圣旨確切內容世人不得知,可皇室的眾人却是知道一些的。 太祖皇帝在圣旨中言明,若皇室后代有倒行逆施对镇南王一脉不慈之人,镇南王可凭此道圣旨將皇位上那人取而代之。 这道圣旨对龙椅上那位绝对是莫大的威胁。 所以在莫青曄摸清了位置后,那位的人也找了过来。 隨后的事情说起来就很简单了。 祁驍一著不慎中了蛊毒,他也如愿以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祁驍苦笑了一下,说:“我一直对大哥和父王身故的事心存疑虑,回来后暗地里让人调查过,种种证据都证明,当年之事並非意外,我在北境之困也是由那位主导。” 他默默地將脸埋进了钟璃的肩膀,声音沙哑。 “父母之仇,杀兄之恨,镇国军几十万人的性命,是由这兵权引起。” “阿璃,祁驍本性並非善类,也並非心地仁善之辈,我所作所为更是与你有天差地別,知道了我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更嫌弃我了?” 说完不等钟璃说话,他又狠狠地咬牙说:“不过就算你嫌弃我,我也绝不会放你走!” “起码我活著的时候绝不会!” 钟璃原本复杂的心绪因为他这句赌气似的话顿时消散了个乾净。 她忍不住无奈地看著眼眶赤红的祁驍,低声说:“既然不愿,你还问我做甚?” 反正她愿不愿意这小骗子都不肯撒手,她再不愿还能如何? 钟璃低低地嘆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按祁驍所说,皇室与镇南王府矛盾积压已久,如今儼然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无论是覬覦兵权的皇上还是身负深仇的祁驍都不可能会轻易收手。 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走一步看一步。 至於祁驍…… 钟璃装作没察觉到他身上的滔天戾气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低声说:“好了,不说这些了。” 这些对祁驍而言实在太过沉重,钟璃並不想因为自己的疑惑引得他过多情绪翻涌。 至於別的,以后自然有机会慢慢地打探清楚。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祁驍身上的蛊毒。 那所谓的南疆母蛊只是失踪並非灭绝,只要有心查探,迟早会打听到线索。 钟璃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拉起了脸色苍白的祁驍的手,说:“让人弄点吃的过来,吃了你陪著我歇会儿,至於別的,以后再说。” 钟璃这话便是同意留下了。 祁驍喜出望外地抱著钟璃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扬声將在外边侯著的人叫了进来。 钟璃不久前才吃过,此时並不饿。 她陪著祁驍吃了一些,然后收拾著睡下休息。 棠心院內外见钟璃和祁驍和好如初了,都忍不住纷纷鬆了一口气。 主子闹心下人遭罪。 主子和好了,下人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 笼罩在棠心院上空的阴云瞬间消散,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喜气。 而苦苦等著祁驍和钟璃闹得不可开交的西跨院侧太妃得知后,却是气得足足摔了一整套的茶盏。 侧太妃气得向来优雅从容的脸上都多了些许狰狞,控制不住地咬牙。 “好一个祁驍!当真是好得很!” 不久前刚刚被人从烟之地找回来的祁立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对著一个俊俏的小丫鬟眉目传情。 他听见侧太妃的话,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说:“母妃,你上火个什么劲儿?” “祁驍他自个儿愿意拒了权贵联姻,娶个乡下婆子来自取其辱,这对咱们来说是好事儿。” 一想到那所谓的王妃是乡下来的,祁立就忍不住面露不屑。 “要我说,祁驍当真是在军中打仗打傻了,连个乡下来的婆子都令他这么癲狂,当真是没见识。” 侧太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吊儿郎当的祁立一眼,被他的话气得手指发抖。 “你个蠢货知道个什么!” “我原想的是祁驍与那女子不合,咱们便可从中做点手脚让他们自乱阵脚,可如今他二人和睦,我们又该如何下手?” 祁立冷笑道:“就算他俩和睦,那又能有什么?” 看侧太妃愣住了,祁立嘖了一声站了起来。 “母妃你想想,那女子是个乡下来的婆子,她能有什么见识?” “就算她现在听祁驍的,可她又能听多久?” 祁立眉眼间的不屑更加浓郁,漫不经心地说:“届时想想法子在她耳边说点儿似是而非的话,借著她的手往祁驍的身边塞上几个咱们自己的人,不就更容易了吗?” 祁驍的身边向来如同铁桶一般,轻易插不进去人手。 如今身边更是一个伺候的女子也无。 祁驍未娶王妃之前,大可以无心在娶正妃之前纳侧推拒。 可如今王妃已入府,再有纳侧之事,便应由王妃做主。 第348章 管家之权 祁立认定钟璃没见识胆子小,稍微恐嚇诱哄几句便会上当入套,口吻越发的不以为意。 “一个乡下婆子能有什么能耐?你这个庶母的,赏她几个通房侧室她敢不同意?” “祁驍不满纳侧,那女子又这么干了,一来二去的,两人有矛盾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你再在其中调和几句,祁驍住的画章院鸡犬不寧就是必然的了。” 侧太妃先前是一怒之下失了冷静。 可转念一想祁立的话,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是我儿聪明,一下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只要拿捏住了没什么见识主见的钟璃,再想噁心祁驍,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了吗? 祁立看侧太妃满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討好地往侧太妃的跟前凑了凑,若有所指地说:“母妃,你不让我出去,我在府中枯耗著也没意思,要不赏我个人吧。” 侧太妃听到这话眼里的笑就散了个乾净,没好气地用指尖狠狠地戳了戳祁立的脑门。 “还敢问我討人?” “你那屋里呼呼啦啦的都多少人了?那么多还不够伺候你的?” 祁立惯常嘴巧会卖乖,见侧太妃怒了也不害怕,只是一味地拉著她缠著不放。 侧太妃本就娇惯这唯一的儿子,见他实在想要,不过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说:“说吧,你又看上我身边的谁了?” 祁立得意地笑了起来,指著站在门口的粉衣丫鬟说:“就她了,母妃你將她赏给我,我保管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待著不乱跑。” 侧太妃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只是个二等小丫鬟,不以为意地一摆手。 “既你看得上,一会儿我就让叶嬤嬤把人给你送过去。” 说完她又说:“不过你可记住你答应我的了,这段时日不可再出去鬼混了,记住了吗?” 祁立目的得逞,得意地笑了:“你放心,我保准听话。” 祁立得了如意的人,又耐著性子在侧太妃跟前陪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侧太妃靠在美人榻上,疲惫地嘆了口气。 “按理说立儿身边的丫鬟通房一个不少,怎地都这么长时间了,除了之前那个没福的素云外,其余人的肚子都没动静?” 祁立身边零零散散的侍妾通房足足有二三十人。 年前有个叫素云的倒是怀了孕,只是那是个没福的,不足七个月便早產生下了个死婴。 除素云外,其余的各个肚子都消停得让人心慌。 为早早地让祁立有后,这些年府中也从未给祁立的侍妾餵避孕的汤药。 可怎么就是没动静? 侧太妃愁得眉毛打结,叶嬤嬤见状笑著宽慰道:“太妃心急了,二爷这么健壮的身子底子,只要缘分到了,孩子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只怕是您看孩子看得眼,都抱不过来呢。” 侧太妃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就你这个老货会打趣我。” 叶嬤嬤又故意说笑了几句,很快就將侧太妃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別的地方。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叶嬤嬤说著面露迟疑,说:“太妃,按理说这话不应由奴婢说,可您的確应该早些做打算。” 侧太妃漫不经心地拨弄著皓腕上的玉鐲,说:“哦?你说的是何事?” 叶嬤嬤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无人后才说:“按制,王府的管家之权应当由王妃打点。” “可府中一直无王妃,这管家之权一直都是由您来打理的,如今王爷娶了王妃,若他向您索要管家之权,您应当如何应对?” 管家可不仅仅只是管自己的一个院子。 诺大的王府所有的进出用度都应由管家之人管辖。 其中的辛苦颇多,可捞走的油水却也不少。 侧太妃这么多年一直將管家之权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中,暗中得的好处更是不计其数。 如今新王妃入府,若是要按制將管家之权移交出去,对侧太妃而言,那可就不太妙了。 这个问题侧太妃早就想过,闻言也只是笑笑。 她懒洋洋地说:“嬤嬤只想著应当將管家之权交由新王妃,可曾想过,那出身寒门小户的王妃是否应付得来这庞杂的管家之事?” 寻常的官家千金若未经过多年的悉心培养,贸然接手王府的一摊子事儿都会手忙脚乱出岔子。 更何况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女子? 侧太妃打心眼里不认为钟璃能做管家的事儿,对此倒是不甚在意。 “不用等人来问我要,这管家之权,我还要主动交出去才合適。” 叶嬤嬤微微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侧太妃笑了一下,说:“嬤嬤辛苦一下,一会儿就去將府中的帐册簿子拿来,整理一下最近几年的,明儿个一早,咱们就给新王妃送去。” 王府进项庞杂数量大,一个月的帐册簿子就有人的半个胳膊厚,一年的堆起来更是能將人淹了。 好几年的放在一起,那场面光是想一想,叶嬤嬤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是您有主意。” 侧太妃幽幽一笑,说:“我现在主动將管家之权交出去,等不了几日,她便会主动来求著我帮她。” 届时外人说起来,那也是她应了王妃的请求出手帮忙,而不是她拿权不放。 別人只会觉得她心底仁善,王妃无能。 至於別的…… 侧太妃勾勾唇角,说:“对了,先前去宫里递牌子的人回来怎么说的?” 叶嬤嬤低声回答:“一刻钟前刚回来,奴婢看您与二爷说话就没让人进来回话,现在人就在外边候著呢。” 侧太妃说一摆手,说:“去將人叫进来。” 叶嬤嬤领命而去,很快就带回来了一个男僕。 男僕进门就在门槛的位置跪下了。 他將头抵在眼前的地砖上说:“回太妃的话,奴才按您的吩咐,进宫的牌子已经递进去了。” 太妃略微挑眉,问:“太后那边怎么说的?” “太后说您的意思她明白了,半个月后宫里会举办一场为镇南王洗尘的接风春宴。” 侧太妃顿了顿,领悟到了太后的意思,禁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行了,你去帐房领十两银子,算是赏钱,下去吧。” 男僕恭敬退下,侧太妃对著叶嬤嬤招手,示意她过来后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嬤嬤连连点头,確定她没別的吩咐后才出了西跨院。 侧太妃独自一人靠在美人榻上,风姿无限地抬手拨弄了一下髻上的步摇,垂眸冷笑。 “也不知道,在镇南王的接风宴上若是镇南王妃出了丑,祁驍又该如何收场。” 第349章 最具诚意的聘礼 第二天钟璃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单手撑著头目不转睛地盯著自己的祁驍。 祁驍见她醒了,笑眯眯地凑到她的唇边吧唧就亲了一口。 亲完了他抱住了钟璃,撒娇似的將脸蹭到钟璃的脖颈间,轻轻地唤阿璃。 钟璃一大早人还没清醒就被他抱著揉了一通。 再三挣脱不开,最后直接恼羞成怒地將人一脚踹下了床。 祁驍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眼巴巴地往钟璃的跟前凑。 “阿璃……” 声音小小的,带著说不出的沙哑,还有无声的依恋。 配上一张俊美得过分的脸,杀伤力堪称惊人。 钟璃发现什么都说开了后祁驍变得比之前还不要脸。 她的头都大了一圈,无奈地推了推祁驍,说:“你起开。” 祁驍不满地哼唧了两声,又趁著钟璃不注意偷了一个香才乐呵呵地鬆手起床,扯动床头的铜铃,將外边候著的人叫进来服侍钟璃起床穿衣。 四紫鱼贯而入,身后还跟著几个端著水盆和衣裳的丫鬟,在屋里站定后,齐齐地向著祁驍和钟璃行礼问安。 祁驍隨意摆手示意人免礼,亲自为钟璃选了一身正红色的广袖流仙裾。 红袖宽大飘逸,领口和袖口的位置绣著了繁复精致的金色草纹路。 曳地的裙摆前短后长,前边刚刚盖过鞋面,裙摆却长长地拖到了地上堆积出了一片红色的纹浪。 巨大的裙摆上独独绣著一只展翅欲飞的银色鸞鸟,精致中又不失磅礴大气。 腰间配上的是一条银色的腰带,腰带上绣著寓意吉祥的草,与领口袖口的样相映成趣,精致得让人望而生嘆。 钟璃平日偏好短款的衣裙,从未穿过这种繁琐的长裙。 换上后盯著那过长的裙摆就忍不住皱眉。 这裙子虽然好看,可裙摆实在是长得过头了。 走一步拖一步的,那岂不是跟人形扫地机没区別了? 钟璃想重新换件方便的,可祁驍见了后却怎么都不让她换了。 祁驍揽著一身红裙的钟璃,眉眼含笑地说:“我就知道阿璃穿这个肯定好看。” 跟钟璃更熟一些的紫衣也笑著凑趣,说:“王爷的眼光自然是好的,王妃穿这身的確令人忘俗,惊艷得很。” 钟璃天生的皮肤白皙,哪怕未曾上妆都白腻得让人嫉妒。 此时一身的大红,更是將那种白衬托得淋漓尽致,白得耀眼。 她眉眼精致眸亮含水,虽无魅意,可却自带一身让人生畏的庄凝气度,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紫纱等人也笑著在一旁夸讚,祁驍听得满意,眼中的笑意越发浓郁。 钟璃听得好笑,只能忽略了长裙本身的繁琐,任由著祁驍拉著自己到梳妆檯前坐下。 最擅长梳头的紫荆上前给钟璃梳头。 钟璃发质极好,丝柔顺滑。 紫荆略微琢磨了一下,一双巧手稍微动作,不一会儿钟璃的头髮就被挽成了一个留仙髻。 留仙髻发尾缀著一只由红宝石打造成的金丝芙蓉流苏步摇,除此之前並无別的装饰。 耳坠是与步摇同款的红宝芙蓉,脖子上也佩了同色由金丝两丝绞成的项圈。 只是项圈中间缀著的並非红宝,而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羊脂玉。 羊脂玉被雕琢成了芙蓉的样,在晨光中微微地散著暖意,精致非常。 紫荆退下,紫云端著个下边铺著红色章绒的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上摆著六个白玉的鐲子,只是样略不相同。 钟璃抬眉看了一眼,隨手点了一个表面光滑毫无样的。 “就这个吧。” 紫云笑笑將钟璃指的那个鐲子拿了起来,轻轻地套在了钟璃白皙的皓腕上。 这玉鐲本是一对,按理说应当左右各自戴一个。 可钟璃嫌右手带了东西累赘,索性都套在了左手上。 两个玉鐲上手,钟璃一抬手便有玉鐲轻碰叮噹作响,听著就让人觉得心愉。 紫纱要跪下给钟璃穿鞋。 忍了半天的钟璃终於没忍住,说:“我自己来就行,你下去吧。” 看紫纱恭敬地退下在一旁侯著,钟璃在心底无声地嘆气。 果然劳碌命就是受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旁人想要人服侍盼得眼珠子都绿了。 可她只觉得这样拘束得不行,浑身都不自在。 祁驍看出了钟璃的不自在,挥手示意人都下去。 自己则是上前拿起了一旁的精致绣鞋,蹲下后亲自替钟璃换上。 钟璃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却被祁驍紧紧地抓住没放。 祁驍动作生疏却又无比轻柔,一边给钟璃穿鞋一边低声说:“阿璃,你要慢慢地適应。” 京中贵妇皆是如此,钟璃既入了京城入主了镇南王府,就要慢慢地適应这个过程。 钟璃也知道祁驍这话的意思,不禁苦笑了一下。 她说:“我大概不是个能享福的命。” 祁驍听了却想也不想地说:“我的阿璃值得世间最好的,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找来。” 钟璃乐了,好笑道:“那若是我想要的,是你没有的呢?” 祁驍不以为意地一笑,淡淡地说:“只要这世间有的,我便能给你寻来。” “只要是你想要的,你都会有。” 钟璃哑口无言地看著他,抿了抿唇没说话。 穿好鞋子祁驍单膝跪在地上,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块玉佩,仔细地掛在了钟璃的腰上。 玉佩大概是暖玉的,触手生温质感极好。 可上边的图案却是张牙舞爪的睚眥,与常见的吉祥图案不同。 钟璃盯著玉佩上的图案微微皱眉,说:“我似乎见过这图案。” 祁驍笑了起来,站起身子露出了腰上的墨色玉佩,说:“可是这个?” 钟璃定睛一看,发现两者的確是相似的。 只是祁驍身上的墨色玉佩比她的这块大了一些,上边的图案却是如出一辙的相同。 见钟璃面露不解,祁驍轻声解释:“这是父王留下的遗物,也是镇南王王妃的身份象徵,有了这个,阿璃在京中就算是横著走也绝无人敢二话。” 他拉著钟璃的手触碰著玉佩上的睚眥图案,说:“这也能当镇南王的军令用。” “有了这玉佩,阿璃可自由调动镇国军的一半军队,大褚上下所有军士將领,见此玉佩相当於镇南王亲临,必得听从阿璃调令。” 钟璃听得心头一惊,想也不想地就想將玉佩摘下来还给祁驍。 这都相当於是兵符了。 钟璃好好的怎么敢要这东西? 祁驍看出了她的动作,摁住了她的手,轻轻地將钟璃抱在了怀里。 他用下巴蹭了蹭钟璃的头顶,低声说:“阿璃,別拒绝我。” 祁驍低头,额头抵著钟璃的额头,注视著她的眸子含著抹不开的笑意和怜惜。 “我曾对你说过,十里红妆百里荣光,我都会一一地补给你。” “镇南王府最重要的便是兵权,而如今我將这兵权分你一半,这便是祁驍能给你最具诚意的聘礼。” 第350章 独一份 钟璃心头一震,吶吶地看著祁驍说不出话。 祁驍温柔地摩挲著钟璃的耳际,轻笑道:“祁驍此生最重要的东西交予你,不望阿璃功成名就,只盼阿璃能藉此一生平安。” 祁驍这话听似温柔,实则內里蕴藏的深意却让钟璃心底一凉。 祁驍是怕自己死后钟璃受困,故而才先將这象徵著兵权的东西给了她。 钟璃的胸口莫名堵了一块巨石,狠狠地推开了祁驍。 她没好气地冷笑道:“王爷如今尚在便考虑起了身后之事,还真是深谋远虑呢。” 不等祁驍说话,她扭头就往外走。 可腰间的玉佩到底是没摘下来。 祁驍见状无奈一笑,知道钟璃这是生气了,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阿璃。” 钟璃心里憋著火,执意不肯跟祁驍说话。 两人沉默相对地吃完早饭。 祁驍看著钟璃冷得掉冰的脸心里暗暗叫苦。 吃过饭,紫纱按之前祁驍的吩咐,將给钟璃安排的下人都叫了进来让钟璃过目。 考虑到钟璃之前从未在世家贵族中生活,祁驍还特意將之前服侍老王妃的徐嬤嬤从老家请了回来。 祁驍亲自为钟璃介绍。 “这是徐嬤嬤,早些年是侍奉母妃的,也是府中的老人了,对京中情形各种规矩,人情往来都极为了解,日后就让她跟著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她便可。” 祁驍话音落下,徐嬤嬤笑著向钟璃行礼。 “老奴见过王妃。” 钟璃看著鬢角斑白的徐嬤嬤含笑点头,轻笑道:“日后就仰仗嬤嬤照拂了。” 徐嬤嬤连说不敢,恭敬的双手贴腹站在了钟璃的身后。 祁驍又指著另外一个中年男子说:“这是林总管,他主要负责王府中的外事,阿璃若有什么事,也可吩咐他去做。” 林总管恭敬问礼,钟璃頷首让人站了起来。 林总管之后,站出来的是钟璃见过的夜林。 夜林吃过钟璃的苦头,神色极为恭敬。 祁驍说:“这是王府中的暗卫统领夜林,之前你是见过的,他主要负责王府安全。”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夜林一眼,点点头没说话。 余下的四个大丫鬟,除了紫荆外,其余三个钟璃都是接触过的,祁驍就没多做介绍。 至於其余的小丫鬟隨从,在林总管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一一向钟璃请安问好,说明了自己的姓名职责。 说到最后,祁驍说:“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均是家世清白世代效忠王府的家生子,来歷你可放心。” “如果有不满意的,直接將人换了便是,都由你做主。” 祁驍亲自为钟璃介绍,足以看出他对钟璃的重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心里对钟璃这个民间王妃的敬意顿时就更上了一层。 不管钟璃来歷如何,她能让祁驍如此看重,往后想得个安稳,就不可在钟璃面前放肆。 今日在场的下人,祁驍均以钟璃的名义赏了三个月的月钱,在不住谢恩的声音中示意人都下去。 下人都走了,林总管却对祁驍说:“王爷,半个时辰前宫中来了人,说是皇上请您入宫有事要敘。” 祁驍的眉心出现了个小小的褶皱,说:“可说是何事了?” 林总管微微摇头。 “並未说明。” “不过宫里的人除了请了您外,还去了北候府中,听说一刻钟前,北候世子已经进宫。” 北候世子便是柏騫承。 柏騫承虽有世子之名,可却並未在朝堂中任职。 皇上將他也叫去干什么? 祁驍的眼底隱隱多了一股不明显的暴虐之色,明显是不耐。 钟璃见了无声地抿了抿唇,压下了心底的无形担忧,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早些回来,我等你回来吃饭。” 祁驍听完眼里漾开了一抹笑,点头说好。 祁驍带著人出了门,钟璃也在徐嬤嬤的介绍下对镇南王府中如今的情形有了大致的了解。 镇南王府中除了王爷祁驍外,还有两个庶出的公子和一位庶出的小姐,分別是祁立和祁允,还有祁悠。 祁驍在府中行三,是府中目前唯一的嫡系子,未承袭王位前尊称三爷。 二公子祁立比祁驍还大上两岁,是侧太妃所出,如今尊称二爷。 如今住在府中的修文院,尚未娶正妻,可房中侍妾通房已有几十人。 四公子祁允与五小姐祁悠,乃是一对双生子,是难得的龙凤胎,今年才十六岁。 祁允住在修竹院,祁悠住在清荷院。 二人都未曾婚配。 至於那位侧太妃,提起时徐嬤嬤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怒容,低声说:“侧太妃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如今独居於青霜院。” 钟璃没错过她眼中的异样,若有所思地顿了顿,说:“那四爷与五小姐的生母呢?” 徐嬤嬤低声说:“四爷与五小姐之母原是老王妃身边的丫鬟,被老王妃抬举为侍妾,在生產时因难產血崩而亡。” 也正因为是侍妾所出,所以哪怕祁悠是镇南王府中唯一的女儿,也並未请封郡主,只是按排行称为五小姐。 “除此之外,府中並无其余女眷。” 钟璃要笑不笑地挑眉,问:“那王爷呢?王爷身边就没有通房侍妾吗?” 提起这个徐嬤嬤忍不住笑了出来,说:“王妃说笑了。” “王爷在您之前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子,您可是独一份。” 挖空心思想给祁驍送人的不少。 甚至皇上太后也多次暗示说想赐婚,可都被祁驍用各种理由推了。 如今祁驍大张旗鼓地带回来个王妃,可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情却莫名好了不少。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閒著也是閒著,嬤嬤不如跟我说说,这府中如今的情形吧。“ 徐嬤嬤对此求之不得,低低地在钟璃的耳边毫无偏颇地说起了府中的情况。 钟璃正听得瞌睡来的时候,紫云从外边走了进来。 紫云对著钟璃微微福身,垂首说:“王妃,侧太妃院中的流朱前来,说是侧太妃要来给您请安。” 钟璃闻言眯了眯眼睛,有些意外。 “给我请安?” 按理说侧太妃是老王爷的侧室,也是祁驍和钟璃的庶母。 虽不是嫡母,可也算得上是长辈了。 怎地还用上请安这个词了? 看钟璃不解,徐嬤嬤低声解释。 “镇南王府中以王爷王妃为尊,若非嫡系,都算不得正头主子。” “您是如今的镇南王妃,她是已故老王爷的侧室,於情於理都应当给您请安。” 钟璃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鐲,说:“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请进来吧。” 紫云去通报的时候,徐嬤嬤提醒道:“这位侧太妃手段了得,如今府中的管家之权就在她手中,按制,管家之权应由王妃所掌。” 钟璃瞭然地笑了笑,心里明白这是徐嬤嬤对她的提醒,懒洋洋地往椅子后靠了靠没有说话。 手段了得的侧太妃很快就在紫云的带领下亭亭裊裊地走了进来。 侧太妃虽养育了祁立,可从面相上看並不显年纪。 此时穿著一身浅藕色的宫装,髮髻上只略微缀著几点藕色的珍珠,淡妆浅抹,口脂的顏色也是淡淡的。 符合寡居之人的身份半分不逾矩,看起来虽寡淡却不失优雅柔和。 可她眼里的精光凌厉却无形间暴露了她本人並非看起来的娇柔。 只不过想想也是,能在镇南王府中立足安全產下一子,还养育至今足以与祁驍作对的女人,怎么都不可能是简单的角色。 第351章 都送上门了,为何不要? 侧太妃並不是一个人来的。 除了她外,身后还呼呼啦啦地跟了一堆人。 钟璃放眼看去,发现男男女女都有。 不少穿著体面,看起来不像是奴僕,像是外边的管事婆子。 而侧太妃的身边还跟著一个穿著粉色襦裙,梳著双丫髻,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年轻少女。 那少女像是胆子极小,进了屋头一直都是低著的。 见钟璃多看了她一眼,紫纱在一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便是府中的五小姐。” 钟璃不可见地点点头,安然地坐在上方主位上看著下边的人。 侧太妃进门就有下人通报,声势不小。 侧太妃本想著钟璃是个乡下丫头,只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阵仗当即就得露怯。 自己再进去压一压她的气势,钟璃就只能唯唯诺诺地任由自己摆布。 可见钟璃第一眼她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不妙之感。 钟璃一身大红流仙裙稳坐上方,一只手撑著精致小巧的下巴,目光含笑地注视著堂下之人。 屁股上像安了钉子似的,坐得稳当得很,一点要起身问好的意思都没有。 这样的气度,说是世家贵女也不为过,哪儿是传言中小门小户出来的土包子? 侧太妃心里不满的同时还掺杂著意外。 她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钟璃身后,看到了熟悉的徐嬤嬤眼底却是瞬间多了一丝瞭然。 徐嬤嬤是跟著老王妃的老人了,有她在旁指点,钟璃没露怯倒也正常。 祁驍能將徐嬤嬤找来伺候钟璃,看来的確是对钟璃异常看重。 侧太妃压下眼里的复杂,按规矩对著钟璃微微福身,笑著说:“参加王妃。” 侧太妃都行礼了,她身后跟著的人自然也不能安然站著。 那一串人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在钟璃的位置只能看到一堆后脑勺。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冷意,笑著站了起来,说:“侧太妃不必多礼。” “紫荆,看座,给侧太妃和五小姐上茶。” 钟璃的声音不大不小,那个无比自然的侧字却让垂首的侧太妃眼中闪过了一丝狰狞。 钟璃没错过她脊背瞬间的僵硬,眼里笑意更浓。 紫荆应声而去。 侧太妃也没扭捏,站起来款款落座。 五小姐祁悠也在她的下首落座,除了一开始跟著眾人请安之外,一直低著头绞著手里的丝帕不说话。 钟璃缓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重新看向了侧太妃。 侧太妃接过了紫荆递过来的茶盏闻了闻,笑说:“按理说王妃入府,我是应当早些来拜见的。” “可我寡居多年深居简出,这些年竟然成了聋子瞎子,不知王爷將王妃带了回来。” “今日才恍惚听下人说起咱们府中多了个王妃,故而才前来打搅问安,还望王妃勿要觉得我等閒人叨扰,扰了王妃的清净。” 侧太妃这话一转三寰,看似抱歉,实际上却是在讽刺钟璃的名不正言不顺。 谁家嫁娶之事不是热热闹闹眾人皆知的? 钟璃这个所谓的镇南王妃悄摸声地就进了王府。 无婚仪礼数,也无婚聘之书,至今未上皇家玉牒不被世人承认,算哪门子的王妃? 钟璃听出她绵里藏针的讽刺,也只是微微一笑。 看不出来,这位侧太妃看似柔柔弱弱的,嘴皮子倒是个厉害的。 钟璃不动声色地摆手示意徐嬤嬤不急,淡淡地说:“之前不知不怪,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侧太妃看钟璃像是没听懂自己的讽刺之言,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在徐嬤嬤的指点下装作出了王妃的样子有何用? 蠢驴脑子没见识,再怎么装,也是绣枕头无半点作用。 侧太妃轻柔一笑,说:“我今日前来,除了给王妃请安外,还有一事想与王妃商量。” 钟璃挑眉。 “哦?侧太妃所言何事?” 钟璃一口一个侧太妃,听起来就跟讽刺似的巴掌抽在了侧太妃的脸上。 侧太妃心中恼怒,说话的口吻也稍微急了一些。 “之前府中无正头王妃在,內院之事无人打点,我托大也算是个长辈,就將管家的活儿揽了过来处理著。” “可如今王妃既已入府,这管家之事就应当交由王妃处理,我不好再从旁多嘴。” “故而今日来,我还將院子里的大小管事和府中的帐簿本子都带了过来,想著一齐交予王妃,也方便王妃日后打点诸多事宜。” 说完,她示意身后的丫鬟去將她口中的帐簿本子都抱了进来,一一堆在了钟璃眼前的桌子上。 钟璃看著眼前这几堆高高的帐册簿子,禁不住微微一怔。 虽说她知道镇南王府的进项开支都大,可这得多少年的帐册簿子才能堆出这种效果? 这是帐本? 这是山吧??? 看钟璃似乎是被嚇著了,侧太妃眼中讥讽更甚,口吻却是无比和善的。 “府中人多,各种帐册簿子也是又多又杂,我之前初初接手时也著实嚇了一跳,手忙脚乱了好一阵。” 说著她面露缅怀,嘆息道:“多亏了当时的王妃事事周到一一提点,我才没闹出过多的笑话。” “王妃若是有不通晓之处,也可差人来问我,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盼能予王妃些许襄助。” 钟璃回神似的眨眨眼,面露感激。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侧太妃了。” 侧太妃见钟璃对如此多的帐册並未提出异议,心里对钟璃的轻视就更深了几分。 她看似细心周到,亲自为钟璃介绍了带来的管事们,坐著和钟璃状似和睦地说笑了一阵。 该说的说得差不多了,然后才带著一直不言的五小姐和眾多管事婆子离开了钟璃所住的棠心院。 她前脚一走,徐嬤嬤就著急地说:“王妃,这帐册簿子您可不能接。” 侧太妃掌控后院多年,里里外外的心腹不知道有多少。 她这时主动將管家之权交出来,此举本身就让人生疑。 这所谓的帐册簿子中指不定还有多少蹊蹺。 钟璃贸然接手,接下来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都是钟璃的错失了。 钟璃脸上的笑散了几分,摆手说:“嬤嬤不必著急,她既然送来了,那就安心收下便是。” 不等徐嬤嬤再说话,钟璃就说:“紫衣,你去库房里找几样適合五小姐用的东西给她送过去,还有侧太妃的院子里也別忘了。” “旁人问起来,就说之前她们来的时候我忘了给见面礼,这时候正好补上。” 紫衣依她的话去了。 钟璃又指著那堆成了山的帐册簿子,说:“紫云,你让人將这些东西都搬到后边去,然后去找林总管要近些年府中的帐册回来,我一会儿有用。” 侧太妃虽有管家之权,可祁驍却告诉过钟璃,府中的大小事务真正的管权人是林总管。 侧太妃知晓打点的,也只是府中產业极小的一部分。 更多的大头,都是隱藏在暗地里,由林总管等心腹和祁驍亲自打理。 侧太妃想藉由这个刁难她,实在是没刁难对地方。 看钟璃有条不紊的样子,徐嬤嬤忍不住问:“王妃可是心中已有了对策?” 钟璃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她主动將这东西送来,无非就是觉得我打点不好,扭头还得回去求她。” “或者是等著我闹笑话,最后她再找藉口將这管家的权利要回去。” “可送上门来的东西我为何不接?” 她既决定留下,这就是她与祁驍的家。 自己的家事,当然还是自己来处理的好。 她可不想自己过日子还有个无关紧要的人在一旁指手画脚。 至於那做过手脚的帐册…… 钟璃勾唇:“嬤嬤,你让林总管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將侧太妃送过来的帐册与林总管手中的进行对比排查。” “有问题的地方,就让人拿著两本帐册去找侧太妃询问仔细。” 林总管手中的帐册是暗帐,除了祁驍旁人並不知晓。 侧太妃虽掌家多年,却也不知道,府中还有一本別的帐册。 两厢对比自然会有差异,有了差异,自然就要想法子弄清楚为何不对了。 钟璃戏謔地嘖了一声,说:“务必告诉底下人,样样对比明白问个清楚,別有遗漏的地方。” “若侧太妃问起我为何不亲自去,就说我看不懂,全权委託给了王爷的人,要是有不满之处,那就让她自行去找王爷问话。” 徐嬤嬤顿了顿就反应过来了钟璃的意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王妃睿智。” 自己不插手,直接甩锅给了祁驍。 再加上两本帐册对比的差距,侧太妃心虚自顾不暇,自然无暇再来找钟璃的噁心了。 钟璃听了无辜的一摊手,说:“我本不想让谁难受的,可这都上赶著来膈应我了,只能说是自找的了。” 钟璃撑著下巴神色悠哉,心想:送到我手里的东西还想要回去? 做的什么晴天白日梦呢? 第352章 你是想抗旨不遵吗? 徐嬤嬤和林总管的办事效率很高。 当天下午,就有专门的人开始將侧太妃送来的帐本与林总管给的暗帐进行对帐清算。 一开始就算出了不对的地方,早就得到钟璃吩咐的下人立马就拿著两本帐册去了侧太妃住的院子。 侧太妃本以为是钟璃遇上难处了来找自己,正是满心得意的时候。 可听完了下人的回话,看著两本截然不同的帐册,她的脸立马就黑了下去。 谁能想到祁驍手里竟然还有暗帐! 不过侧太妃到底是在后宅里混跡多年的人精,虽临时慌乱了一阵,却也很快就找出了应对的说辞,勉强將来对帐的人打发了回去。 可打发走了一个,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又来了下一个。 每一个主动来拜访侧太妃的,扯的都是祁驍的虎皮,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侧太妃可对钟璃不满刁难,却不愿意在这时候在明面上得罪祁驍。 接连打发走了几个来对帐的,侧太妃心中恼怒摔了手中的茶盏,死死地咬著牙对身边的老嬤嬤说:“你现在就带几个人去將之前送到王妃院中的帐册拿回来。” “她若是问,就说之前马虎弄错了,一会儿再將对的给她送过去!” 给钟璃的帐册错漏颇多,打的就是钟璃不知府中情形趁机为难她的主意。 可如今钟璃拉扯著祁驍的虎皮,祁驍还亲自给钟璃安排了清帐的人手,这时候再刻意为难就落了下乘。 更何况那帐本本就错漏百出,若真让祁驍的人接著往下查,谁知道会查出多少对自己不利的阴晦来? 叶嬤嬤看她神色不对,半刻不敢耽搁,赶紧应声去了。 侧太妃坐在椅子上,气得又摔了个杯子。 “好!钟璃你好得很!” 我倒是要看看,祁驍能护著你多久! 钟璃此时正在內院看祁驍给她的暗帐簿子。 越看,钟璃就越忍不住感嘆祁驍真的是家大业大,財大气粗。 镇南王府中的进项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明面上的皇庄铺子和底下官员的各种孝敬。 可暗地里,镇南王府却有好几个铁矿银矿,甚至还有不少商队专门负责运输各地的货物,大大小小的各式铺子更是遍布东西南北不计其数。 说是日进斗金都不过分。 再加上歷任镇南王在暗中积累的財富,合计起来简直到了令人瞠目的地步。 钟璃一边看一边摇头唏嘘。 祁驍肯定没皇上有权。 但是她敢肯定,皇上一定不知道祁驍这么有钱。 钟璃自顾自地感嘆的时候,紫纱轻轻地走了进来。 “王妃,侧太妃那边了叶嬤嬤来了,说是之前给您的帐册有问题,侧太妃让她回来將帐册取走,一会儿再给您將对的送来。” 钟璃听完有些好笑,说:“这才多久,就坐不住了?” 她还以为那侧太妃起码能多撑两天,谁能想到不过两个时辰就不行了。 由此可见,那帐册的问题的確不小吶。 紫纱闻言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钟璃摇摇头,意味不明地说:“既然送来的是错的,那就让她的人带回去,顺带著跟侧太妃说,明日的这个时候我再让人去取帐册。” 钟璃顿了顿,口吻微妙:“希望届时她別再弄错了,毕竟王爷的人也是很忙的,没空每日与错帐打交道。” 紫纱頷首应是,双手贴腹退了出去。 钟璃从翠竹笔架上抽出一支狼毫笔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眼里冷光沉浮。 这位侧太妃若是能老实点也就罢了。 可若是不老实…… 那就不能怪她下手狠了。 钟璃又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帐册,直到紫衣进屋问她在哪儿摆饭,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天竟然都已经透出了灰濛濛的黑色。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站了起来,说:“王爷呢?还没回来吗?” 紫衣摇头,说:“王爷尚未从宫中出来,时候已经不早了,王妃不若先用饭吧。” 钟璃不明显地皱皱眉。 祁驍是今日一早就进宫的。 眼下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狐疑,自己一个人吃了晚饭。 吃过饭,钟璃心不在焉地翻著手里的帐册,想的却是至今未归的祁驍。 他在宫里,到底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与此同时,宫中皇上与臣子专门用来议政的养心殿却是一片仿佛能將人压迫致死的死寂。 无辜受累的柏騫承和皇上的心腹叶丞相,纷纷低著头在地上跪著。 祁驍却是在下首的位置站著。 高台之上,坐著的是当今的皇上祁琮。 严格算起来,祁琮与祁驍同姓一家所出,算得上是堂兄弟。 祁驍和祁琮从五官上看也带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是祁琮大体上更偏像当今太后,没继承到祁家男子特有的丹凤眼,生了一双看似无害的圆眼。 祁琮面上常带笑,不知道的都会说皇上是个难得的好性子温和脾性。 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位可一直都不是什么仁善的主儿。 此时在人眼中性情温和的祁琮气得脸都紫了,指著祁驍的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 ”镇南王!朕已经让步了,你不要执迷不悟挑衅朕的底线!“ 祁驍缓缓垂眸,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微臣不敢。” 感受到上首那位的怒火,柏騫承默默地將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一个站著一个跪著。 两厢对比之下,祁驍的存在就越发显得刺眼。 祁琮此时无比恼怒太祖皇帝对镇南王的偏宠。 天下皇上最尊,镇南王既是臣子,为何见了皇上不用下跪? 別人都跪得凭什么镇南王不能跪?! 他想让祁驍跪著俯首称臣,又顾忌太祖皇帝的旨意,激怒之下瞳孔都带上了一抹刺眼的猩红。 “朕刚刚已经说过了,镇南王妃事关重大,绝不可让一民间女子为正妃。” “叶相家嫡出的千金叶清柔今年芳龄十六,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相貌与你都极为相配,赐婚的圣旨明日就会发下去,你择日將叶清柔迎娶过门。” 祁琮也知道不能將祁驍逼得太急了,压抑著怒气口吻稍缓,说:“至於你从民间带回的那个女子,你既偏爱,抬举作为妾侍於她而言就是天大的恩赐了,不可再提要將她作正妃的荒谬之言!” 祁驍面色淡淡的不说话。 祁琮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说的都是要祁驍以皇室的顏面为重,不可再胡言。 至於一直跪著的柏騫承,祁琮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北侯世子听旨。” 柏騫承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娘,恭声道:“臣在。” 祁琮阴沉沉地说:“叶相家嫡出二女叶清樱,与你家世年纪都相匹,今日特赐婚於你,择日完婚。” 柏騫承顿了顿,苦著脸说:“皇上,微臣……” 祁琮冷著脸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赐婚的口諭已下,明日就会有人到北候府上宣旨。“ “北候世子,你是想抗旨不遵吗?” 第353章 说吧,你去哪儿鬼混了 抗旨不遵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儿。 柏騫承心里再不满,祁琮这么大的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此时也不得不没了言语。 柏騫承不说话了,祁琮满意地看向祁驍。 “镇南王,朕刚刚所言,你可有异议?” 祁驍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的讥讽,一言不发。 祁琮见他沉默心里更是怒火中烧,重重地哼了一声才说:“此事到此为止,你谢恩退下吧。” 祁驍微微垂首,淡淡地说:“我不会娶叶清柔。” 祁琮不成想到了这个份上祁驍还敢拒绝自己,当即就气得摔了个砚台。 “你说什么?!” 祁驍:“我不会娶叶清柔,也不会娶其他人。” “镇南王妃人选已定,不会再有他人,微臣主意已定,望皇上成全。” 祁琮瞬间大怒:“大胆!你是想抗旨吗!” 祁驍抿了抿唇没说话,可沉默的神態已经无形说明了很多。 祁琮气得险些当场就要將祁驍拿下问罪,最后被叶丞相苦苦拉住劝慰才勉强止住了怒火。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无论如何,镇南王妃的位置一定得是他指定的人! 祁驍今日在宫中为此事耽搁了一日,听叶相和祁琮一唱一和的心中不耐越发浓重。 最后不等祁琮被叶相劝到息怒,祁驍就形式大於实际地对著祁琮微微拱手。 “微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改日再来给皇上请安。” 祁琮大怒之下忘了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祁驍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依旧跪著的柏騫承默默地在心里给祁驍竖起了大拇指,自己则是一脸认真地说起了瞎话。 “皇上赐婚是天大的荣幸,可婚姻大事微臣无法自己做主,此事还需回家中与长辈商议,微臣……” 不等柏騫承叭叭完,祁琮就忍无可忍地怒吼道:“滚!” 柏騫承恭恭敬敬地磕头跪安,从善如流地滚了。 柏騫承都走出去好一截了,还能隱约听到养心殿中祁琮的怒吼。 他忍不住冷笑著哼了一声,加快了步子往外走。 柏騫承走出宫门,径直上马,目的明確慢悠悠地朝著京城中最有名的烟胜地百阁走了过去。 柏騫承是百阁的老主顾了,將马的韁绳递给了门口的僕人,轻车熟路地抬脚往里走。 几转三绕后,柏騫承到了百阁內部隔断出来的一个院子里,上前直接推开了中间那扇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除了提早一步出宫的祁驍外,还坐著正在家休息的云朗。 云朗哪怕是到了百阁这种地方,也只是喝茶並不喝酒,此时正在慢悠悠地亲自把盏沏茶。 见柏騫承进来了,他倒了一杯茶往柏騫承坐下的方向推了推,笑著说:“听说跪了一日,先喝杯茶缓缓神。” 柏騫承听了一脸无奈,牛嚼牡丹似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別提了,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膝盖骨都得在养心殿里跪碎。” 镇南王有太祖皇帝的特旨,见皇上皇后也只需要行半礼即可,无需下跪。 柏騫承却没那么好的命,见了祁琮就得跪著,今日可是在养心殿中整整跪了一日。 云朗勾唇笑了笑,又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接著与祁驍说起了之前的话。 “叶相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纯臣,只忠於皇上一人,皇上会有心將叶家女子嫁予你为妻並不意外。” 说著他看了柏騫承一眼,说:“只是騫承这次实属无辜。” 柏騫承出身北候府,虽有侯府世子之名,却並未在朝中担任一官半职。 北候近些年来也低调得很,手中並无实权。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侯府世子並不会引起皇上的关注。 柏騫承无辜受累,只能是因为他与祁驍走得亲近,惹来了皇上的猜疑忌惮。 皇上想要藉此往北候府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当作眼睛。 至於將叶相之女嫁给祁驍,那就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一个镇南王妃並不起眼。 可如果这王妃生下了嫡子呢? 下一任镇南王与皇上亲近,称皇上的亲近臣子为外祖,届时镇南王府就不再会是铁板一块,从內里就漏了个千疮百孔。 更难得的是,祁琮这次还占据了大义,怎么说都是为了祁驍著想。 祁驍想名正言顺地將这门婚事推了,还不被怪罪,只怕是不太容易。 云朗迟疑了一下,说:“对此,你可有打算了?” 祁驍淡淡地说:“就算我未娶亲,也不会娶叶家的女儿,他的算盘成不了。” 不就是抗旨吗? 祁驍打心眼里就没將这个当回事。 云朗见他面色冷凝,忍不住摇头失笑。 “谁能想到,冷心冷肺的镇南王也有衝冠一怒为红顏的时候。” 柏騫承嘖了一声,也跟著说:“话说王爷,外界现在只知道你得了个王妃,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但谁也没见过王妃本人。” “外边有关王妃的流言可不少,你打算什么时候带著王妃出来让人见见世面?” 祁驍摩挲著手里的茶杯,漫不经心地说:“太后不是为本王办了个春宴么?” 柏騫承愣了愣,下一刻反应过来立马拍著手笑了起来。 “好!哈哈哈哈!好!” 太后举办春宴的目的本是为了给祁驍和叶家小姐牵线,甚至想要藉此多往祁驍的府中指几个女子进门。 可祁驍直接將王妃带去了,那场景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柏騫承乐出了声。 柏騫承乐得靠在了椅子上,眯著眼睛说:“只是春宴上刁难王妃的人指定少不了,你到时候可记得小心一些。” 祁驍没说话,只是盯著手边的茶杯不眨眼。 笑话说过了,几人正色说起了正事儿。 一个时辰后,祁驍才出了百阁的后门回了王府。 棠心院中,得知祁驍回来了,一直等著的钟璃忍不住站了起来。 看到祁驍进门她就迎了过去,可在距离祁驍两步远的时候,她却皱眉止住了步子。 祁驍原本笑吟吟的,看钟璃神色不对,好奇地问:“阿璃你怎么了?” 钟璃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你去宫里了?” 祁驍愣愣地点头。 钟璃又说:“那你今日在宫中碰见嬪妃了?” 祁驍不明所以地摇头。 宫禁森严,內外宫殿区分明確,就算祁驍地位崇高,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祁琮的嬪妃。 钟璃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慢悠悠地说:“那你身上这脂粉味儿是从哪儿来的?” 钟璃对香味的察觉敏感於常人。 所以哪怕祁驍身上的味道很淡,她还是闻到了。 不仅如此,钟璃还闻出了这是京城里闻香阁中新出的茉莉香粉的味道。 百香阁在京中极为流行,价格昂贵。 凑巧,钟璃的梳妆檯上就有几盒出自百香阁的香粉,其中就有茉莉味的。 她洗漱完紫纱打开盒子问她想用哪个,钟璃虽然没用,可凑巧就记住了这个味道。 钟璃没想到,祁驍的身上竟然也有这个味儿。 祁驍闻言一脸诧异,下意识地低头皱著鼻子往自己的身上闻了闻,可什么都没闻出来。 钟璃老神在在地往旁边一坐,说:“说吧,去哪儿鬼混了?” 见祁驍不说话,钟璃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你该不会是去什么烟酒巷找乐子了吧?” 第354章 胸腔困兽 祁驍沉默了一瞬无奈地笑了起来。 他眼巴巴地瞅著钟璃,哭笑不得。 “阿璃,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去鬼混?” 见钟璃不信,他索性腆著脸往钟璃的旁边凑了凑,坐下后拉著钟璃的手就跟她说起了今日的事儿。 得知祁驍直接拒绝了祁琮的赐婚,钟璃的眉梢诧异地扬了起来。 “你这么做不会有事吗?” 祁驍与皇上暗地里的矛盾再深,那也是暗地里的事儿。 祁琮是当今圣上,祁驍是臣子,这么不给皇上的面子真的没事儿吗? 祁驍显然不在意这个,不以为意地说:“我拒接赐婚不是一回两回了,没事儿。” 之前祁琮和太后就想给他赐婚,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推了。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如今他有了钟璃,就更不可能接受了。 钟璃见他说得轻鬆暂时將心放回了肚子,又说:“那你出宫后去哪儿了?” 祁驍难得地尷尬了一下下,可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百阁。” 钟璃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看起来要笑不笑的。 “听起来像是个热闹的地方。” 而且一听就知道,这绝对是个少儿不宜的去处。 祁驍怕钟璃误会,赶紧说:“我只是去见两个朋友说点儿事,绝对没有鬼混。” 就跟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赶紧补充道:“百阁是北侯世子柏騫承的產业,我们寻常有事不方便碰面的话就会去那里商议。” “柏騫承和云朗都是知道你的,今日还问我何时带你出去。” 祁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钟璃的神色,小表情看起来还挺认真。 “阿璃,我真没鬼混,你要相信我。” 钟璃瞥了他一眼,说:“真的?” 祁驍忙不叠地连连点头,拉著钟璃的手一个劲地表忠心,恨不得当场就表演一个肝脑涂地给钟璃看。 钟璃本就不觉得祁驍会去鬼混,之前的话也只是故意逗弄。 此时见祁驍认真了,撑不住笑了出来。 她一笑,原本还满心著急的祁驍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又被钟璃戏弄了。 祁驍本想严肃一点表示自己的不满,可见钟璃笑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了出来。 他熟练地往钟璃的怀里一趴,小声嘀咕著抱怨。 “阿璃一天就知道欺负我。” 钟璃乐得不行,用葱白似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祁驍的脑门,说:“谁让你好欺负,每次都信了?自己好骗还怪我?” 是小傻子的时候好骗。 现在都不装傻了,可还是傻乎乎的好逗。 祁驍当然不忍心怪钟璃。 可这並不代表他对钟璃没意见。 他哼唧著抓住钟璃的手放在嘴里啃了一口,恶狠狠地说:“你再骗我,我就一口一口把你吃了。” 钟璃半点不在意他的威胁,乐得直不起身子,放鬆了靠在身后的软榻上。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说起皇上赐婚之事,我倒是想起了点儿別的。” 祁驍眨眼。 “什么?” 钟璃笑问:“镇南王府门第高贵,王爷更是人中龙凤龙章凤姿,此次赐婚能拒,那日后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儿,该如何处理?” 钟璃慢慢地用指尖梳理著祁驍过分柔顺的长髮,说:“我来京城虽不过数日,却也听说过王爷英姿引得无数女子折腰倾心之事,日后想往王爷床榻上钻的人指定少不了,若……” 钟璃微妙地顿了顿,低头看著將头靠在自己腿上的祁驍,说:“到了那时,你会想纳妾吗?” 时代背景决定了一个人的思维模式。 祁驍出身皇家贵胄,生来就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端之一。 这也就註定了,他的某些想法跟来自现代的钟璃是截然不同的。 钟璃对婚姻夫妻关係最看重的就是彼此的忠诚。 而在这个时代,忠诚恰恰是对女子单方面的约束,对男子无用。 如果祁驍真有打算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地坐享齐人之福,那么关於之前所说的话,钟璃大概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祁驍听出钟璃的言外之意,眼中也多了一抹深邃的深意。 他说:“如果我纳妾,阿璃会如何?” 钟璃想也不想就说:“一拍两散,绝不回头。” 这是不可违背的原则,也是钟璃到了这个时代后唯一的坚持。 祁驍看著钟璃的眼睛笑了,眼中绽出了晶亮的。 他轻轻地说:“我永远不会让阿璃有机会离开我的。” 於他而言,得钟璃便是最大的幸事。 有了钟璃,他的眼里哪儿还容得下旁的女子? 钟璃挑眉,说:“那你可把自己说的话都记好了。” 祁驍抱著钟璃的腰蹭了蹭,闷闷地点头。 “阿璃放心,祁驍绝不食言。” 钟璃笑了笑,没再说这个,转而跟祁驍说起了关於侧太妃来送帐册的事儿。 祁驍满不在乎地说:“府中之事阿璃看著打理就行,有不长眼的奴才直接乱棍打死扔出去,有不明白的地方找林总管,他会全心帮你处理。” 钟璃听他这打发小猫小狗似的口吻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说:“那要是遇上的是挑事儿的主子呢?也乱棍打出去?” 提起主子祁驍直接是一脸漠然。 他不咸不淡地说:“这就更简单了。” “祁悠嫁出去就是外家人,剩下的两个安分就罢了,不安分就分家打发出去,至於那个青霜院的,你不必將她当回事。” 黑暗中祁驍眼里翻涌著无尽的讥讽,冷冷道:“一个寡居之人,安分守己府中可给她养老,不老实就找机会找个姑子庙扔进去,左右有她的好去处。” 钟璃被祁驍这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震惊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著祁驍的侧脸,说:“你这么做,不怕旁人非议?” 就算祁驍是镇南王,干出这种分家驱人的事儿也得被天下人指责。 在世人都注重名声的时候,祁驍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 祁驍似嘲似讽地勾了勾唇,说:“阿璃,所谓的名声才是世上最作茧自缚的东西,我不需要那个。” 若不是顾忌镇南王府百年卫国的名声和所谓的责任,镇南王府嫡系一脉何至於走至如今这种地步? 祁驍闭上了眼睛压下眼中的暴躁,低声说:“府中內外皆以阿璃为尊,有人不敬,阿璃可直接出手处置,不必顾忌什么。” 就算有人想说什么,他也能在开口之前让那人永远地闭上嘴。 钟璃察觉到祁驍隱含怒意的情绪,瞳孔闪了闪,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她无奈地嘆息了一声,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驍的手背,低声说:“这些事我心里有分寸,你不用操心。” “不早了,赶紧睡觉。” 祁驍闭著眼侧身將钟璃抱在怀里,用下巴蹭了蹭柔软的发心,没多久就缓缓睡了过去。 黑暗里,钟璃借著微弱的光线注视著祁驍在睡梦中也依旧紧锁的眉心,无声地抿紧了嘴唇。 回京后的祁驍像见了血的冷刃,四处锋利杀气纵横。 哪怕他在钟璃的面前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钟璃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究竟是蚀心蛊的影响? 还是祁驍本性如此? 內心暴虐太过,祁驍又是手握重兵的权臣,说不得就会造下无辜血孽,届时必定是伤人伤己的下场。 钟璃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想那所谓的南疆母蛊的找寻不可再耽搁了。 祁驍这种状態持续下去,迟早会出问题。 可那玩意儿又该从何处找起? 第355章 祁驍的败家属性 次日一早,祁驍一大早起来就跟钟璃说府中新得了好看的料子,特特找了裁缝来,將钟璃请去了绣房量身量。 自己则是像等著什么似的靠在內院的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翻著手里的杂书。 没多久,林总管快步走了进来。 林总管在屏风后站定垂首,轻声说:“稟王爷,宫中来人传旨,此时正在前边等著呢。” 祈驍昨日在宫中拒绝了赐婚一事知晓的人极少。 可祈驍也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只是过了一夜,皇上就让人將圣旨送到了门前。 这是断定他不敢公然抗旨吗? 祁驍心底骤生怒气。 靠在软榻上,闻言懒懒地抬了一下眉,却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揪著手里的书页。 就跟没听到似的,全无反应。 林总管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祁驍的脸色,说:“听说是赐婚的圣旨,同时出宫的传旨太监已经去了北侯府。” 祁驍闻言眉梢不明显地上挑了一下,冷冷地说:“把人扔出去。” 林总管面露迟疑,小心道:“王爷,来者是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若……” “那又如何?” 祁驍像是根本就不把这圣旨当回事的样子,直接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漫不经心地说:“赐婚一事我昨日已与皇上说清楚了,今日传旨的太监只怕是走错了门,將人扔出去怎么了?” 祁驍隨手將书放在了一旁,淡淡地说:“直接將人扔出去,此事就不必让王妃知晓了。” “还有,我听说昨日侧太妃来院中说府中无人知晓有了王妃。” “你去告诉府中其余人,从明日起,每日早上需得按规矩到王妃院中请安,只要不是腿断了,就算是让人抬,也得抬著来。” 祁驍院內並无其他妾侍。 那按规矩,需要到王府院中请安的就只有其余几房的女眷。 祁驍此举,单纯就是为了替钟璃在府中立威。 林总管低头应是,见祁驍无別的吩咐了,才转身退出去打发那来宣旨的太监。 至於皇上生气不生气,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儿了。 祁驍抓起书隨意翻弄了几下,觉著无趣索性就去了绣房。 新得的料子不错,做成衣裳阿璃穿上必然好看,他得去帮阿璃把把关。 钟璃不知来替皇上宣旨的太监被祁驍扔了出去,正看著眼前的各色锦缎嘆气。 虽说女人的天性喜欢好看的衣裳首饰,衣柜里永远都缺一件衣裳一双鞋。 可那也是在本身没有多少的情况下。 祁驍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开始给钟璃准备这些东西,光是钟璃在棠心院中见到的,就是她一年穿一件扔一件也穿不完的。 这时候还让做衣裳…… 钟璃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可做的。 钟璃听绣娘说得头大,兴趣不大地摆摆手,说:“我暂时想不出什么喜欢的,这些料子就先收起来放著吧,等以后再说。” 紫衣知晓钟璃性子怕麻烦不喜奢华,闻言笑著说:“王妃院中衣裳虽不少,可鎏织锦的却是一件也无的。” “这批鎏织锦是王爷半年前就特意让在北境收集的,无论是样还是料子都绝非寻常蜀锦能比,这样好的东西,平白在库房里放著倒是白白可惜了。” “王妃不若仔细瞧瞧,挑两匹喜欢的做成应季的衣裳换上,也算是不辜负王爷的用心了。” 眼前的料子钟璃看了第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可她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鎏织锦。 寻常人哪怕是见著一尺半尺都值得炫耀了,可钟璃眼前放著的,足足有十几匹,足以见祁驍的用心。 钟璃听说祁驍是半年前就开始让人搜罗的,禁不住露出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竟盘算得那么早?” 紫衣知道钟璃说的是谁,唇边含笑道:“王爷对您,自然是无比用心的。” 钟璃摇头失笑,忽略了心底的那一丝丝感动,视线定格在了眼前的布料上。 四个紫都是伶俐的,见钟璃盯著布料出神,立马就轮番给钟璃介绍起了这布料的不同之处。 祁驍到了也没让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 眼尖的紫纱拉了拉离钟璃近的紫衣微微往后退了退,钟璃身后站著的人换成了祁驍。 钟璃虽没回头,可祁驍走近她就闻到了祁驍身上特有的一股冷香。 钟璃头也不回地说:“你是要去上朝的吗?怎么来这儿了?” 祁驍是大褚目前唯一的超一品亲王,就算是朝中无大事,每日也需上朝参与议政事。 之前祁驍就是用自己要上朝了为由將钟璃支走。 钟璃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他居然还在家。 祁驍听见钟璃的话,慢悠悠地说:“今日不想去。” 钟璃无言以对地回头看他,眼神无奈得像在看一个闹性子不想去上学的孩子。 “不想去你就不去了?” 祁驍理直气壮地点头,上前一手揽著钟璃的腰,一手隨意翻弄了一下眼前流光溢彩的布料,说:“去上朝无非就是听一些老头子磕牙,没意思,还不如在家陪著阿璃选衣裳。” 钟璃听他將不务正业说得如此理直气壮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最后却也没说什么。 她对朝堂之事了解不深,祁驍此举自然有他的用意。 钟璃从不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指手画脚。 祁驍来了,满屋子的绣娘丫鬟们都霎时没了声儿,安安静静地站著像是不存在一样。 祁驍成了帮钟璃参谋的主力军。 最后在祁驍的坚持下,屋子里所有的料子都被指定製成了钟璃的东西。 从衣裙到荷包配件,全都是由千金难得的贵重料子所制。 饶是钟璃自詡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也不由得为祁驍的败家属性震惊。 败完家,祁驍就拉著钟璃换了身衣裳出了门。 钟璃换下了身上繁琐的长裙,穿的是淡青色绣清荷模样的利落骑装,外搭一件青色的夹披风,头髮也只是简单地束成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爽利明了。 祁驍穿的也是骑装,只是他的是黑色绣金色纹路的,看起来颇为大气。 两人也没带隨从坐车,直接骑马出了城。 出城后,祁驍先是带著钟璃在城外转了转,然后就去了城郊的一个庄子。 去的路上,钟璃好奇地问:“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 祁驍神秘一笑,说:“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356章 大长公主的善意 钟璃心里好奇这人是谁,很快就到了庄子门口。 虽地处城郊,可这庄子建得极好,谈不上多奢华威严,细节处却流露出主人家的精致心思。 庄子门前有守卫看守。 祁驍翻身下马,亲自將钟璃稳稳噹噹地从马背上牵了下来。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给守卫看了一眼,说:“速去通报,祁驍携妻前来拜访大长公主。” 镇南王亲临,侍卫不敢耽搁,赶紧小跑著进去通报。 钟璃听到祁驍的话,眉梢微扬。 “大长公主?” 祁驍將钟璃被冷风吹凉了的手圈在自己的披风中取暖,点头说:“按规矩,你应该跟我一起叫堂姑母。” 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今年四十有一。 自十年前駙马病逝后就闭门休养,前几年直接从京中的公主府搬了出来,在京郊的皇庄中养老。 祁驍怕钟璃不理解为何来此,耐心地跟她解释:“大长公主虽出身皇室,可自小与镇南王一脉亲近。” “小时候父王大哥外出征战,母妃体弱无法照料我,曾经將我送至公主府养过一段时日。” 也就是说,祁驍跟这位长公主的关係还是很好的。 见钟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祁驍微微一笑,说:“长公主待我不薄,我既娶了妻,理应带你前来探望。” “而且长公主是个性情极为温和的人,你见了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钟璃初入王府,虽身旁有了徐嬤嬤辅助,可徐嬤嬤到底是个下人,对京中的情形了解未必深刻。 祁驍今日带著钟璃来,除了拜访外,还希望钟璃能跟大长公主相处得好。 大长公主虽不当官不任职,可在京中颇有威望。 有了大长公主的喜爱,对毫无身世背景的钟璃而言是有益无害的。 钟璃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祁驍此举的深意,轻轻地笑了笑没说话。 说话间,庄子的大门缓缓敞开,从里边走出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对著祁驍和钟璃行礼后侧身请他们进去。 进了大门,绕过三道垂门,就是会客的厅堂。 还未走进去,钟璃就听到了里边有一道爽朗的笑声传来,隱约还能听到另一道温和的女声在说胡闹。 钟璃心中一动。 这里还有別的客人? 祁驍也是不明显的皱眉,问那管事:“还有谁在?” 管事恭敬答道:“今日端慧郡主来访,此时正在厅中陪著大长公主说话。” 祁驍顿了顿,拉著钟璃往里走。 祁驍一直拉著钟璃的手,哪怕进了大堂了,也没有鬆开的意思。 钟璃想说什么却找不到开口的机会,只能任由著他这么拉著自己。 进了厅,钟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中间一身常服的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身穿一身浅丁香的宫装端坐於上方,长发束成了个利落的盘髻,髮髻上缀著点点散发著柔和光亮的珍珠。 此时正含笑与身旁的年轻女子说话,看起来眉目柔和中又不失利落,初看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而她身旁的年轻女子大概十五六岁,並未梳髻。 长发自然垂落一半在肩头,剩下的梳了个灵巧的蝶翅模样,插著三支一模一样的浅色琉璃髮簪,穿一身粉色的襦裙,看起来颇为乖顺可人。 钟璃粗粗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想这位大概就是管事口中的端慧郡主了。 见祁驍和钟璃进来了,大长公主立马就站了起来,激动地朝著祁驍走了过来。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 大长公主像寻常长辈一般在祁驍的身上锤了两下。 然后才用手帕抹了抹发红的眼角,哑声说:“你这一年多都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 大长公主似乎是觉得接下来的话不吉利,止住了话头后又忍不住狠狠地剜了祁驍一眼。 “你打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祁驍在大长公主面前收敛了一身的杀伐之气。 此时脸上带笑,带著淡淡的孺慕之情,看起来就跟个普通的晚辈没什么两样。 他见大长公主情绪激动,轻笑说:“姑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好好地来看您了吗?” 他將钟璃往自己的前边拉了拉,说:“再说了,我这一年也没白费,还给您找了个侄媳妇儿回来。” 大长公主乍然见祁驍情绪激动,一时没留意到他拉著的钟璃。 这时定睛看清了,眼中多了些许意外和满意的同时,忍不住乐了起来。 钟璃眉眼精致,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 利落的骑装,举手投足间透著一股难掩的洒脱之意,一看就是个不扭捏性子利落的,让人无端生喜。 大长公主含笑扫了钟璃一眼,打趣道:“呦,咱家的驍小子可算是开了窍了,竟然还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话音含笑,可眼眶却是一点点地红了,隱有泪光闪烁。 祁驍笑笑不说话,一掀袍子就跪了下去。 钟璃见状,赶紧跟著他一起跪下。 祁驍抬头正视著大长公主含泪的眼眶,慢慢地说:“姑母,这是阿璃。” “阿璃,叫姑母。” 钟璃乖乖地学著祁驍的样子叫了一声姑母。 她刚刚叫出声,一直压抑著情绪的大长公主的眼泪瞬间就失了控。 她捂著嘴压抑著哭声,伸手將钟璃和祁驍双双拉了起来。 “好,好孩子……” 大长公主好不容易压制住哭声,赶紧將钟璃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对著身旁的丫鬟说:“愣著做甚?赶紧给咱们的镇南王妃上茶!” 一句话,却相当於是承认了钟璃的身份。 一直静默的端慧郡主闻言眸光闪了闪,无声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钟璃捕捉到端慧郡主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心情微妙。 为何她会觉得,这端慧郡主对她似乎有种莫名的敌意? 丫鬟应声而去,祁驍却在一旁说:“姑母,您怎地只让王妃喝茶,那我呢?” 大长公主被他这话逗得终於破涕为笑,瞪了祁驍一眼才说:“没你的份儿!” 无视了祁驍装出来的不满,大长公主就去拉钟璃的手。 钟璃是骑马而来,一路迎风手骨冰凉。 虽之前在门前的时候被祁驍捂了一会儿,可这会儿摸著还是凉丝丝的。 大长公主一摸就嘖了一声,赶紧连声地吩咐丫鬟上手炉给钟璃捂手。 吩咐完了得知钟璃是和祁驍一起骑马来的,大长公主更是没忍住又剜了祁驍一眼。 “胡闹!” “璃丫头是女孩子,怎能像你这个糙皮小子似的在冬日里骑马!” 祁驍也懊恼自己一时疏忽让钟璃骑马受了凉,难得老实地低头认训:“姑母教训的是,我以后不敢了。”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了,拉著钟璃细细地问起了她的事情。 得知钟璃是来自民间,大长公主也没流露出半点不喜。 甚至还主动说钟璃日后无事可常来她这里走动。 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来问也可,差下人来问也行,字字言言都透著无声的和善。 第357章 你做丈夫的可得抓点紧 大长公主性情著实难以让人心生排斥,钟璃心里感念她的好意,一一仔细回应著大长公主的问话。 钟璃的容貌谈不上极美,可眉眼间自带的洒脱开阔和从容,却是寻常女子身上难得一见的气度。 更何况她言辞得体进退有度。 无论说起什么,都能接上几句,显然是教养极好的。 大长公主对她越发生喜,连连说好的同时,大方地將自己手腕上的透水的玉鐲摘了下来套在了钟璃的手上。 她说:“你与驍儿结合於民间,镇南王府欠了你一场体面的婚仪,之前是委屈你了。” “这鐲子是我当年出嫁时,你已故的母妃给的,今日就將它给你,也算作是你母妃的一点心意。” “日后你於驍儿务必好生地过日子,爭取早日生上个一堆娃娃,那就算是我对得起你母妃当年的託付之言了。” 说起娃娃,大长公主自己就笑开了。 “驍儿小时候最爱来我府里,就算是生得多也不怕,送来我这儿,姑母帮你们照看著,保管养得胖胖的!” 当了长辈的人大概都喜欢孩子。 大长公主就娃娃的事儿跟钟璃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没有一句是能让钟璃维持著淡定接下去的。 旁人只知钟璃和祁驍结为夫妻同枕一席许久。 却不知道钟璃和祁驍至今尚未发生任何超乎盖著被纯聊天的行为。 听著大长公主一口一个娃娃的,钟璃难得地红了脸,耳朵也红成了一片。 祁驍难得看钟璃羞涩,在一旁只是笑著,眼中一片柔和,任由著大长公主跟钟璃说话。 说了半晌,大长公主让人去吩咐厨房做饭,这时才想起了一旁的端慧郡主,懊恼地拍了自己的掌心一下。 “看我,光顾著高兴,竟忘了给你们引荐。” 她对著钟璃说:“璃丫头,这位是慧王府中的端慧郡主,她比驍儿小上几岁,是驍儿的表妹。” 说完她又跟端慧郡主说:“端慧啊,日后这就是你表嫂了,还不快过来见过表嫂?” 慧王府与镇南王府虽然有亲。 可也是远亲了,算不得多亲近。 此时大长公主不以品阶封號论,只论亲戚情分让端慧称呼钟璃,明显是在拉近两人的关係。 端慧郡主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倒是也不扭捏,站起来落落大方地对著钟璃福身行礼。 “端慧见过表嫂。” 钟璃亲手將人扶了起来,笑说:“表妹客气了。” 端慧面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口吻亲昵地说:“我之前在家就听爷爷说起过表嫂,如今得见,只觉得表嫂实在令人惊艷,外界所传不虚呢。” 钟璃闻言心情有些微妙,不知这看似天真的端慧郡主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 外界传言? 虽然钟璃没怎么出门,可也能猜到外界对於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镇南王妃的议论只怕是好听不了。 这郡主认真的? 钟璃装作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似的,轻笑道:“流言当不得真,表妹言重了。” 端慧还想说什么,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祁驍却说:“阿璃本就是最好的,外界怎么夸都是应当的,阿璃谦虚什么。” 饶是钟璃脸皮厚,此时听了祁驍这不要脸的话都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人前胡说八道什么呢? 祁驍不以为意地勾勾唇,反而看向了大长公主。 “姑母,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大长公主撑不住乐了,隔空用指尖点了点祁驍的额头,笑骂:“泼猴!素来是个半点不肯吃亏的主儿。” 大长公主装作没看出端慧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將钟璃拉了过去,细细地问起了她有没有什么忌口不吃的,好吩咐底下人去做。 端慧见自己插不上话,只得带著笑重新坐了下来,在一旁陪著。 临近吃饭,端慧郡主说府中有事提前走了。 饭桌上大长公主和钟璃祁驍团坐一桌,大长公主对钟璃颇为照顾。 最后看得祁驍都装模作样地吃味了几句,惹得大长公主不住地笑。 吃过饭,大长公主说暖房里的兰开得正好,让钟璃去挑几盆自己喜欢的带走。 钟璃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跟祁驍说话,应下就跟著下人去了暖房。 大长公主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靠,对著祁驍说:“我听说你昨日拒了皇上的赐婚?” 祁驍公然拒绝皇上赐婚一事,昨日就传出了风声。 大长公主虽无心关注朝堂之事,可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她想不知道都难。 祁驍微微点头,淡淡地说:“我如今有妻子,自然不会再迎新人进门。” 大长公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后才说:“原本没见著人之前,我也觉得你糊涂了,可今儿见著人了,我却觉得你做的是对的。” 祁驍静默不语,大长公主无声嘆气。 “叶相家的千金自然是好的,可惜不太適合镇南王府。” “我看璃丫头虽出身不佳,可人却是难得的妙人,你得了这么个人陪著,不娶旁人也可。” 看祁驍老神在在地不说话,大长公主佯装动怒地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再者,你今日特意带著璃丫头过来,总不会真就是为了让我见上一面吧?” 面对大长公主的怒容,祁驍露出了个討好的笑,说:“姑母明睿。” 大长公主气笑了:“少拿那好听的来哄我。” 祁驍往大长公主跟前靠了靠,轻笑著说:“我回京就上过摺子,想为阿璃上皇家玉牒,可皇上不同意不说,还乱点鸳鸯谱想坏我与阿璃的情分。” “姑母在宗室中颇具威望,我想著能请姑母帮帮忙,先让宗室那边鬆了口,这样皇上想来就没理由再坏我夫妻感情了。” 钟璃一日不上皇家玉牒,镇南王妃的身份就一日不被皇室承认。 钟璃自己不在乎,祁驍却不可能平白让钟璃受这样的委屈。 有大长公主出面,皇家宗室必不可再多做託辞。 就算是皇上,也没理由拦著不让。 大长公主被他的说法逗乐了,像祁驍幼时那样,伸手戳了戳祁驍的眉心,说:“不可妄议圣上,这可是大罪。” 祁驍笑笑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望著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故意顿了顿,然后自己先撑不住笑了。 她说:“你想说的我知道,璃丫头你既是喜欢,那姑母就帮你这个忙,不过……” 大长公主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我看璃丫头虽是已婚妇人,眉眼间却依旧是少女娇姿,你这个做丈夫的,可得抓点紧了,老婆子还等著抱娃娃呢。” 大长公主出身宫廷,自小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钟璃是少女还是妇人,根本就瞒不过她的眼睛。 祁驍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戏謔,说:“姑母放心,什么都会有的。” 第358章 这日子还不如从前省心 钟璃和祁驍从大长公主府中告辞,天已经黑了。 回去的路上祁驍坚持不让钟璃自己骑马,无视了钟璃的抗议將她裹在自己宽大的披风里,同骑一马回到城中。 到镇南王府门前,钟璃下马的时候脸都是红的。 祁驍不觉尷尬甚至还颇为得意,哪怕被钟璃瞪著也乐呵呵地伸手去拉她的手。 早就在门前等著的林总管见他俩姿態亲密,自觉往后退了退。 他低著头说:“王爷,今日午时,北候因抗旨拒婚被皇上下令投入了大牢,北候世子两个时辰前过来找您,得知您不在后,说让您回来后去找他。” 祁驍眉梢动了动,將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了钟璃的肩上,握了握钟璃的手,说:“你先进去休息,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钟璃含笑点头,踮起脚给祁驍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髮,说:“去吧,注意安全。” 钟璃站在门口看著祁驍带著侍卫走远了,才转身往里走。 林总管在她身后说:“王妃,今日侧太妃院子中的叶嬤嬤將您要的帐册送到了您的棠心院中。” “我粗略让人对比过,有些地方还是对不上,您看应该如何处理?” 钟璃顿了顿,说:“差得很多?” 林总管摇头。 “与之前的假帐相比所差不多,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地方出了岔子。” 钟璃不明显地勾了勾唇,说:“既然差得不多,那就当作没查出来,总不能一下子就把人逼急了。” 侧太妃把持王府內院多年,內外心腹不知道有多少。 此时非要刨根问底地问个究竟,把人逼急了,对钟璃而言並无多少益处。 钟璃並不介意在这种地方稍微装聋作哑。 林总管见钟璃心中有沟壑,张弛有度,对钟璃的行事越发讚赏,点头道:“王妃睿智。” 钟璃好笑摇摇头没说话。 走至棠心院旁边的一条小道,充斥著寒意的空气中隱隱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钟璃鼻尖微微一动,扭头问林总管:“这附近可是有梅?” 林总管笑著答:“王妃的左手边正是府中的梅园,今年的期来得晚,前几日才开了几朵,此时想来正是开得好的时候,王妃快要去瞧瞧?” 时辰尚早,回棠心院也是无事可做。 钟璃难得地起了好奇心,点头说:“既然走到这儿了,我就去看看。” 钟璃出门的时候没带隨从,按规矩紫纱等人也只能在棠心院等著。 此时她的身后就跟著两个从外院子跟过来的小丫鬟,看著单薄得很。 见她想去梅园,林总管提议说去叫徐嬤嬤等人过来跟著,却被钟璃拒绝了。 府中她虽然不熟,可四处都有下人,找不准方向了隨手抓个人问路就是。 天寒地冻的,巴巴地把人叫过来跟著自己一起挨冻干什么? 钟璃没再去叫人,只是让两个还没留头的小丫鬟跟著,连林总管都被她打发去忙自己的。 那两个小丫鬟年纪小,看起来不足十岁。 这种小丫鬟平日连见主子一面都很难,这次纯属机缘巧合被林总管临时叫过来跟著钟璃。 一路上都是低著头战战兢兢的,连回钟璃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像是嚇坏了。 钟璃本想让她们別怕,不料自己刚开口说了一个字,两个小丫鬟就怕得咣当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脑门哐哐地撞在地上不住磕头。 “王妃恕罪……” 钟璃…… 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钟璃实在不忍心让这儿丁点大的两个小丫鬟哆哆嗦嗦地跟著自己,索性摆手说:“好了,无事无错的恕什么罪?” “我自己逛逛就行,你们下去吧。” 其中有个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丫鬟鼓足了勇气说:“回王妃的话,林总管吩咐了让奴婢给您引路,奴婢……” 钟璃看著她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脸,无奈嘆气。 “林总管若是问起我自然有话说,我这里用不上你们了,你俩回去吧。” 说著,钟璃低头瞥见她手上的红肿冻疮,心中不忍更甚。 这么点年纪,换做前世,这还是家中的小祖宗呢。 可在这儿就只能是个丫鬟。 钟璃摆摆手,压下眼中复杂,转过了身。 “你们去棠心院中找徐嬤嬤,就说是我吩咐的,让她给你们找点儿擦手的膏子,顺带著告诉她,我在梅园中逛逛,片刻就回,不必来寻我。” 钟璃说著就走远了,小丫鬟想拔腿跟上去,但一想到钟璃拉下来颇具威势的脸又有些悻悻。 两人对视一眼,硬著头皮去了棠心院。 不管怎么说,赶紧去棠心院报信才是要紧。 小丫鬟走了,钟璃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循著香味往里走,拐了几道弯绕了绕,最后竟也找对了地方。 虽夜色已浓,可四周都点著红红的灯笼,光线不刺眼却也柔和明亮,照亮了脚下的路,隱隱绰绰地也能看清梅的模样。 林总管没说虚言,梅的確是开得正好。 哪怕光线不算明亮,也能看到一簇簇的朵在枝头开得热闹。 空气中点点暗香涌动,让钟璃略带浮躁的心思也平静了不少。 钟璃漫不经心地往里走,心里想的却是回来的时候祁驍跟自己说的话。 再过几日,皇后会在宫中举办一场为镇南王接风洗尘的春宴。 钟璃作为镇南王妃,自然也得陪著祁驍一起出席。 只是这场春宴原本是皇后为镇南王相亲举办,自己跟著去了,只怕是难以被人待见不说,估计麻烦也不少。 钟璃隨手摘了一朵红梅放在手中,看著那夺目的红色忍不住暗暗嘆气。 王妃听起来威风。 可这日子过的,还不如之前省心呢。 钟璃心里想著事情,不知不觉就走进了梅园深处。 梅园的范围极大,寻常除了匠会在白日里来修剪打点外,很少会有人走到深处。 故而越往里,梅树的枝丫就越发繁盛,层层叠叠的影子重合交错,四周寂静无声。 钟璃唯一能听到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就只有混杂著风声的呼吸声。 被眼前的枝丫拦住去路的时候,钟璃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走过来的路,忍不住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自己这是不知不觉地走了多远? 第359章 梅林偶遇登徒子 就钟璃知道找不到自己估计有人要著急,跺跺有些发凉的脚,准备往回走。 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动静从不远处传来。 在绝对安静的梅林中,一男一女的调笑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声音听著越来越近,像是在朝著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钟璃短暂地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碰上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天寒地冻的,幕天席地。 这两位也真是好情趣…… 钟璃暗暗誹谤了几句,发自內心地不想让人发现自己也在这儿,四下看了一眼,想著抄小路绕一绕避开就是。 可人算不如天算。 她想的是抄小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谁知逐渐走近的两人为赶紧找地方宽衣解带,也是抄小路而来。 虽然两拨人出发点不一样,目的也不一样,最后却诡异地在小路上相遇了。 三双眼睛六只眼,隔空对视的瞬间再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 那男子慌乱推开了怀里的女子,盯著钟璃仓促藏身的树影处率先吼出了一声:“谁在那儿?!” 钟璃知道自己已经被看到了,再在这儿躲著也没用,索性就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小路狭窄。 光线也比前边的差一些。 钟璃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有心避讳,眼帘一直往下垂著。 视线触及男子脚上金色纹路锦鞋的瞬间,钟璃心里对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能穿这样的鞋子,只怕是府中的主子之一。 也是,除了主子,也没哪个下人敢在此如此胡来。 只是不知道,这位兴致不错的男子,到底是二爷祁立还是四爷祁允。 钟璃在距离男子几步远的位置站定,没主动报自己的身份,淡淡地说:“我无意路过此处,不想打搅了两位赏梅的雅兴,这就离去,二位请便。” 钟璃想著赶紧走人,谁知那男子却不让她走。 “站住!” 男子足足比钟璃高了一个头,走过来的时候,在钟璃的跟前都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钟璃心中微微发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打量著钟璃被包裹在披风下隱隱绰绰的勾人身姿,眼底多了一丝邪念。 他眯著眼睛看著钟璃的头顶,说:“抬起头来。” 钟璃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怀好意,垂眸不动,心中冷笑。 你算哪块小饼乾,也配让我抬头? 钟璃不动不语,男子还没说话,之前被他一把推开的女子却是动了怒。 她吊著高高的眉毛斥责道:“这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如此不懂事?” “二爷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啊!” 说著她还伸手试图去掐钟璃的下巴,被钟璃眼疾手快地侧身闪开了。 那女子一抓没抓著,还险些没稳住往前扑了一跤。 好不容易站稳了,指著钟璃就说:“大胆奴婢!在二爷面前如此放肆,你难道不怕二爷治你的罪吗?” 钟璃眸光微微闪动,心想被叫做二爷,那就是侧太妃所出的祁立了。 之前听徐嬤嬤跟钟璃提过,说祁立是个荒唐於床笫之上的。 可到底是耳闻。 如今得见,钟璃只觉得徐嬤嬤的评价实在是客气了。 这哪儿是荒唐? 分明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钟璃心中不耐越发浓郁,懒得理会跟前两人,抿了抿唇转身就想走。 钟璃再三不给面子,祁立那点儿为数不多的耐性彻底消耗了个乾净。 他伸手挡在了钟璃的眼前,阴测测地说:“我说让你抬头。” “你是听不见我说什么,还是不把我放在眼中刻意装聋?” 若是光线再好一些,或者祁立来这梅园之前少喝两杯害人的酒。 他此时也不至於认不出钟璃身上披著的织锦披风是上供的织锦,上边的暗纹更是只有亲王能用的玄色蟒纹。 而此时祁立先是喝多了酒,又被怀里抱著这丫鬟勾了半天心火燥热,脑中早就糊涂成了一团。 这会儿心火加上酒热,刺激得他眼珠子都透著一股燥红,直勾勾地盯著某个方向的时候,看起来颇为骇人。 就连之前仗势囂张的女子见了祁立嚇人的神情都没了声语,胆怯地缩著脖子不敢吭声,生怕自己受到怒火波及。 钟璃却是半点也不在乎祁立铁青的脸色。 她之前是贫民百姓的时候,就敢跟得寸进尺的恭王叫板。 她如今是镇南王妃。 別说是祁立,就算是祁立他亲娘,於情於理见了她都得行礼问好,她有什么好怕的? 钟璃面无表情的抬头看著祁立,用一种你最好別再继续作死的口吻说:“祁二爷,我劝你最好先去醒醒酒再说话。” “还有,烦请让路,我要走了。” 钟璃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生冷。 如果祁驍在此,就会机智地闭嘴让路。 因为钟璃是真的生气了。 可祁立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钟璃抬头时那令人一见难忘的秀顏,无声勾人的含水清眸。 除此外,他甚至连钟璃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钟璃看祁立跟智障似的盯著自己不动,心底越发不耐,绕过祁立就要走。 “站住!” 祁立突然拦住钟璃,拉著钟璃的手腕就不放。 “走什么走?!”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嚇人了,祁立笑著放软了调子,说:“二爷看上你了,以后你就留下当二爷的通房,二爷保证好好宠你……” 钟璃再三被拦,本就心头无名鬼火乱窜。 再听了祁立这堪称冒犯的话,更是直接被气得冷笑了起来。 她冷冰冰地斜了祁立一眼,似笑非笑:“你说什么?” 祁立以为是她心动了,立马就说:“你留下好好伺候爷,只要二爷高兴了,保管亏待不了你,还……” 钟璃脸上笑意瞬间消散,忍无可忍反手就甩了祁立一个响亮的巴掌。 祁立从未被人打过巴掌,当即就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他带来那个原本嫉妒地瞪著钟璃的女子却是激动地尖叫了起来。 “贱蹄子!你居然敢对二爷动手!” 钟璃冷笑著揉了揉手腕,轻飘飘地说:“打的就是他,怎么了?” 打一下是打,打一顿也还是打。 既然动了手,钟璃半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 在祁立反应过来前就利落地给了他一套绝地近身摔,附加赠送了一套绝命连连踹。 祁立本就醉酒,脑子晕乎四肢软塌塌得跟麵条似的。 被钟璃这一通不由分说抢占先机连打带踹了一通,学得不算精通的武艺拳脚功夫半点没施展出来不说。 最后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突出来的树枝上,砰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原本在尖叫的女子见钟璃將祁立打得都晕过去了,立马也不敢叫了。 第360章 万幸之事 她强作镇定地说:“大胆贱婢,你……你敢伤著二爷,太妃不会放过你的!” 钟璃跟没看到她似的,对著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应声她的身后出现了四个黑色的人影,神色恭敬地单膝跪在她的身后。 之前祁驍就跟钟璃说过,她的身后除了明面上跟著的侍卫外,还有四个隨身跟著的暗卫。 暗卫隱匿於暗处,只有在她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钟璃粗粗扫了一眼眼前的几个人影,发现其中有两个还是自己熟悉的…… 二牛和赵石山尷尬地对著钟璃笑了笑,低著头没说话。 钟璃懒得计较之前的欺瞒之事,隨手指著昏迷过去的祁立说:“此人来歷不明,深夜藏匿於梅林中试图伤人不轨,你们將人带下去关押起来。” 钟璃漫不经心地將肩上的斗篷拉得更紧了一些,慢悠悠地说:“只是抓了个来歷不明的刺客,为不引起慌乱不宜声张。” “人关著看好了,开口说什么都无所谓,我看他精神好得很,吃食想来也不用供应,每日灌上一些水吊著性命便可。” “至於什么时候放出来……” 钟璃冷笑著勾了勾唇,说:“等他什么时候能將眼珠子从头顶塞回眼眶了再说。” 赵石山和二牛对视一眼,心知钟璃这是动了真火,势必要让跋扈的祁立吃吃苦头了。 二牛回了声是,半点不迟疑。 站起来抗沙包似的將祁立往肩上一抗,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夜里。 之前威胁钟璃的女子见钟璃能调动只听命於王爷王妃的暗卫,脸上的血色立马就退了个乾净,一片惨白。 钟璃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对著赵石山说:“打晕了找个柴房关著,查明身份了再来回我。” 女子噗通一声跌坐到地上,带著哭腔和最后一丝的奢望,哆哆嗦嗦地说:“你……你这么对二爷,太妃她……” 钟璃竖起食指在唇边嘘了一声,打断了女子的话。 开口时,嗓音就像迎面的寒风一般冷清无情。 “一日为侧,终身为侧,清荷院中的是侧太妃,跟太妃和扯不上半点关係,姑娘,以后可记好別再叫错了。” 钟璃似乎是觉得唏嘘,低声嘆道:“不然这么一把好嗓子,没了舌头可怎么办才好呢?” 女子看起来像是受惊过度,茫然地张大了嘴没了话。 钟璃笑了一下,冷冷启唇:“动手。” 赵石山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反手將人打晕了,拎著后衣领就消失在了林子里。 钟璃看了一眼眼前剩下的两个人影,淡声问:“你们叫什么?” “属下洛秦。” “属下洛林。” 钟璃闻言微微挑眉。 洛林见状主动解释:“我们是同母兄弟,均出自暗卫,之前受命於暗卫总领夜林,王妃回府后听王爷指令到王妃身边保护,日后只听从王妃调遣。” 钟璃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鐲,说:“只听我的?” 洛秦洛林想也不想地点头。 “暗卫只奉一主,王妃所言不错。”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们一眼,说:“既是听我的,那我交给你们个活儿。” 洛林洛秦拱手道:“王妃请吩咐。” 钟璃隨手掰了一朵红梅放在掌心,轻描淡写地说:“听闻侧太妃疼子心切,一日不见就著急得紧,人在府中丟了,自然会引起侧太妃注意。” “我实在不忍侧太妃为母之心被伤,所以你们抽个人,扮作祁立的样子大闹出府,找个人多的地方多转悠几圈,也好让侧太妃少伤心几日,明白吗?” 洛林洛秦听完飞快地对视一眼,纷纷默默在心里为可怜的祁立点了一根同情的蜡烛。 祁立在府里没了踪影,侧太妃自然著急上火要到处找。 到时候不知要闹出多少动静来噁心人。 钟璃也不能无声无息地关祁立多久。 可让人假扮祁立出了王府就不一样了。 祁立素来是个跋扈爱热闹的,大闹出府去了烟酒肆,也根本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真的祁立在钟璃的手里关著,假的在外晃著,怎么都怀疑不到钟璃的头上。 就算是真的祁立被放出来了,侧太妃找不到证据无处发作,到时就算是吃了多大的亏,也只能是暗中的闷亏。 交待好了洛林洛秦,钟璃也慢悠悠地出了梅林。 梅园入口处站著徐嬤嬤和紫纱紫衣。 钟璃的意思是不可声张。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徐嬤嬤等人早早地从棠心院中赶了过来,也只能压抑著內心的焦急在门口等著。 见钟璃安然出来了,徐嬤嬤猛地在心里鬆了口气。 她不由分说地上前,將手里拿了半天的披风披在了钟璃的身上。 然后才低声说:“王妃怎地如此大意,身边不带一人就进了梅林深处,今日若是王妃无自保的本事,岂不是要出大事儿?”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我身边有人跟著,嬤嬤放心。” 徐嬤嬤之前是跟著老王妃的,自然知晓暗卫的存在。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还是不赞成地说:“王妃日后不可再如此了,您是矜贵之躯,怎可与那种人相比?” “您哪怕是折了一根头髮丝,那起子小人拿命来赔,那也是您亏了!” 钟璃被徐嬤嬤的话逗得笑出了声,顺从地任由著徐嬤嬤將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被一群人簇拥著回了棠心院。 回到棠心院中,钟璃捧著碗冒著热气的薑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 她想了想,迟疑了半晌才对著徐嬤嬤说:“嬤嬤,下去敲打一番,今日之事不用告诉王爷了。” 徐嬤嬤不知道祁驍体內蛊虫之事,闻言愣了愣,说:“为何不……” 她的本意还想著让祁驍回来好好地给钟璃出气呢。 钟璃无声地嘆了口气,盯著冒著白色雾气的薑汤的眼底深处多了些许明显的忧心。 她低头喝了一口薑汤,低声说:“我自有我的用意,嬤嬤日后就知道了。” 徐嬤嬤虽然不解其意,却有不多嘴多问的好习惯。 得了钟璃的吩咐,赶紧著就去上下敲打了一番。 可她心里到底是不解,忍不住跟林总管提了一句。 林总管短暂地愣了一下,面露感慨,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王爷能得王妃为妻,镇南王府能得王妃为主母,是王爷之幸,也是王府之幸。” 徐嬤嬤不满地横了老神在在的林总管一眼。 ”我当然知道王妃是好的,这还用你个老货说?” 林总管…… 第361章 只为对得起良心 钟璃知道祈驍很忙。 后院无关紧要的事儿也不想让祈驍知道。 可身在北候府中的祁驍还是知道了梅林中发生的事儿。 得知祁立对钟璃言语不敬,祁驍眉宇间闪过一丝狰狞杀意,冷冷地说:“我暂时不想动他,他倒是上赶著找死来了。” 祈立跋扈了多少年。 祈驍就忍了多少年。 他之前不过是懒得动手罢了。 可这人竟敢冒犯到钟璃的头上! 一旁的柏騫承见了祈驍黑得透亮的脸,默默地低头喝茶。 人自己要找死,神仙也救不了。 祁驍若有所思地顿了顿,招手示意夜林走近,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夜林眼里一亮点头去了,柏騫承慢悠悠地放下茶杯,说:“你就不怕青霜院那位狗急跳墙?” 侧太妃爱子如命。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祁立哪怕是磕碰掉根头髮也心疼得不行。 如今祁驍让人断了祁立的一条腿,看到变成了瘸子的祁立,侧太妃估计当场就得发疯。 祁驍不以为然地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那也得看她是否跳得起来。” “她有本事叫囂,那就让他们母子同心又能如何?” 左右祈立一个人瘸也是断了腿。 有侧太妃相陪,想来也不寂寞。 柏騫承一言难尽地嘖了一声,摇摇头不说话。 祁驍无心多说这个,指腹摩挲著茶杯的边缘,淡淡地说:“北候之事你可放心,明日早朝便会有大臣上书让皇上放了他,狱中我也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敢对他不敬。” 虽然是自己的亲爹被抓了,柏騫承半点也不著急。 他懒洋洋地说:“我知道老爷子不会有事儿。” 皇上虽说是天子,可也不能因为臣子不同意他做媒人就胡乱杀人,否则天下人怎么看他手中的天子之权? 祁琮压根就不关心柏騫承的婚事,之所以执意拽上他,不过是因为想要藉此给祁驍施压,让祁驍不得不答应娶叶家的嫡女。 而在被北候拒绝后將北候抓了,无非就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毕竟他的宣旨太监今日连祁驍的府门都没得进,不抓个人杀鸡儆猴,他的天子威严往哪儿摆? 北候手中虽无实权,却也是朝中的老臣了。 若无天大的过错,就算是祁琮也不可能因为拒婚一事將北候怎么样。 最多就是关上两日出来了再受一顿训斥被罚上一点俸禄。 这都是小事儿。 柏騫承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更关心的,是祈驍打算如何应对皇上不死心的赐婚。 许是看穿了他看热闹的心思,祈驍淡淡地说:“来一次我拒一次。” “只要皇上不怕丟人,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一脸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柏騫承听了只觉好笑。 他玩味道:“王爷就不怕王妃因此动怒?” 祈驍不以为意地一摆手,漫不经心地说:“阿璃不会。” 钟璃素来冷静自持,也很有主见。 旁人轻易动摇不得她的想法。 皇上是什么伎俩什么心思,祈驍和钟璃都心知肚明。 钟璃也犯不上为这样的小事儿生气。 见祈驍一副胸有成竹还颇有荣焉的样子,柏騫承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恍惚感。 他是吃饱了撑的吗? 明知道这二位感情好还上赶著问? 两人正说著话,门外响起了人声。 “小侯爷,夜光酒送来了。” 柏騫承眼里一亮站了起来去开门。 而后就一手抱著一个酒罈子走了进来。 他將酒罈子放在桌上,得意道:“这可是存了多年的老酒,之前就想起出来给王爷接风,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今晚不醉不归?” 祈驍接过柏騫承递过来的酒杯,放在嘴边啄了一口,眉眼间全是好酒的满意,嘴里说的却是:“阿璃不许我多饮。” 抱著酒罈子的柏騫承动作狠狠一僵,语调中多了些咬牙的意味。 “王爷,你新婚意浓情切至深,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可不可以稍微顾及一下孤家寡人的感受?” 有机会要炫,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炫。 不炫会死吗? 祈驍顿了顿哈哈笑出了声。 他举起酒杯与柏騫承轻轻一碰,轻笑道:“这些年,谢了。” 当年诈死事发突然,祈驍什么都来不及安排。 他远在千里之外,京中的事儿全是柏騫承等人在暗中周旋。 若无他们,祈驍也不可能顺利將想要的东西带回来。 处境定比如今艰难许多。 柏騫承嗨了一声,仰头將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你我之间谈何说谢?” “所做之事,都只是为了对得起良心。” 皇上昏庸无道,听信奸臣谗言,加害老臣忠良。 这些年受其害的岂止是镇南王府一门? 他们所为,不仅仅是因与祈驍的情谊。 也是为自己的良心。 祈驍笑笑不言。 柏騫承呼出一口气,將酒杯倒满,举杯而笑。 “我今晚定能將你灌醉。” 祈驍不屑地呵了一声,斜眼瞥他。 “就凭你?” 柏騫承瞬间怒起,咬牙道:“走著瞧!” 祁驍到棠心院的时候,钟璃早就已经睡下了。 他一进门,紫纱的眉心就拧了起来,她忍不住道:“王爷,可是要醒酒汤?” 祈驍虽是成功將柏騫承放倒。 可他自己也没少喝,行走间都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 祈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之前喝多了被钟璃揪耳朵的往事,酒意散了大半,打了个激灵就说:“不要惊动王妃,先去沐浴。” 紫纱憋著笑低声说是。 祈驍折腾了半天,確定自己身上没了酒味儿才走了回去。 他没让人通报,轻手轻脚地进屋看了看睡熟的钟璃,確定她无事后又叫来了跟著她的赵石山等人问了具体情况。 这些人对祈立素来不喜。 再加上祈立今日的確过火。 七嘴八舌地开了口,说的没一句是好的。 祈驍听到最后脸越来越黑,甚至后悔自己为何只让人打断祈立的一条腿。 就这样的货色,两条腿都断了都不足解气。 快到天亮的时候,书房里散了。 祈驍等到身上的寒气都散得差不多了,才换上了寢衣上床。 睡下前,祁驍特意跟紫纱交待了,明日一早有人来请安时,若钟璃没起,不必特意去叫醒钟璃,让来请安的人等著钟璃醒了再说。 第362章 真的丑 一个时辰后,镇南王府所有女眷按规矩准时出现在棠心院的门外,前来给钟璃请安。 钟璃早就醒了。 可她没起床。 因为床上有个八爪鱼似的祁驍手脚並用地缠著她不放。 钟璃没睡太晚的习惯,醒了也就睡不著了,试著跟祁驍打商量。 “你撒手,我先起床好不好?” 祁驍昨晚折腾到天明才睡,现在正是困意足的时候,想也不想地闭著眼睛摇头。 “不。” “我不起。” 钟璃哄孩子似的说:“那你自己睡?” 祈驍不依摇头:“我不,阿璃陪我睡。” 钟璃头大了一圈,哭笑不得地说:“多大的人了还要我陪著睡?” 祁驍哼唧著不说话,抱著钟璃的手却是更紧了一些。 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肯放。 钟璃试了试实在起不来,看著祁驍眼下的黑青猜到他昨夜睡得晚,索性就隨著他的性子,在床上又多躺了一会儿。 祈驍心满意足地仰著脖子在钟璃的脸上趁乱亲了两口,美滋滋地合上了眼睛。 钟璃无法,只能是闭著眼陪他闭目养神。 钟璃是卯时末醒的。 起床的时候却已经到了辰时末。 最后若不是钟璃实在忍无可忍躺不下去了,祈驍估计都还不想起。 多睡了一个时辰,祁驍看起来心情不错,醒了就乐呵呵地捧著钟璃的脸啃了两口,换来了钟璃不留情面的大白眼。 被瞪了祁驍也不在意,穿著一身松松垮垮的寢衣,披散著长发,美滋滋地帮著钟璃选今日穿的衣裳。 钟璃在自己的屋子不耐穿得太过繁琐,对著他拿出来的长裙缓缓摇头。 “太繁琐了,麻烦得很。” 祁驍却说:“阿璃穿这个好看。” 似乎是瞧出钟璃不乐意,他一脸遗憾地將手里的衣服放下,转而又拿起了另外一件。 “这个呢?” “阿璃好像很少穿红色的衣裳,我觉得你穿上这个,肯定比谁都好看。” 那衣裳红艷艷的,精致是精致。 可那顏色…… 钟璃哭笑不得地捧著他的脸搓了一把,没好气道:“不年不节的,我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大红包似的干什么?” 祈驍咧著嘴嘟嘟囔囔地表示不满。 显然是不想放弃自己的奇思妙想。 钟璃见了好笑,忍不住用手去戳他鼓起来的脸。 祈驍眼珠一瞪,不甘示弱地抬手反击。 钟璃一时不备被他推倒在床上,笑得不行地说:“祈驍你別闹,拉我起来。” 祈驍像个大人偶似的往钟璃的身上一倒,闷闷地说:“不起。” “祈驍……” 两人正玩闹时,徐嬤嬤从外边走了进来。 见屋內情形,她忍著笑侧头不去看里头的情景,整个身子都快侧到了门口。 钟璃尷尬地推了祈驍一把。 祈驍面色不变地起身坐好,顺手將钟璃拉了起来。 等钟璃的尷尬劲儿过了,徐嬤嬤这才笑眯眯地对著钟璃和祁驍行礼,说:“王妃是要先用膳,还是先见见外边的人?” 钟璃正在低头將自己和祈驍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一起的衣裳解开,一时没太听懂徐嬤嬤的话,奇怪地说:“什么人?” 徐嬤嬤还没来得及说话,祁驍就抢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阿璃先过来换衣裳,吃完了早膳我帮你梳妆可好?” 被他这么一打断,徐嬤嬤瞬间会意,很是识趣地退到了一边,闭嘴不提刚刚的话。 钟璃被祈驍的话分散了注意力,迟疑了一瞬,一言难尽地摇头,非常诚实地说:“不好。” 祁驍的手很好看,看起来就很有力让人有安全感。 然而他的手一点都不巧。 非常笨。 笨就算了,他还没有自知之明。 之前还在装傻的时候,他就三天两头的倒腾不像环的环非逼著钟璃说好看。 如今不装傻了,更加得寸进尺。 他热衷於给钟璃梳妆。 虽然只是画眉点胭脂,可这简单的活儿在他手中也能丑出不同的样。 想到自己昨日又粗又黑的眉毛和前日红得像猴屁股一般的脸,钟璃头疼地说:“你饶了我吧。” 画成那样,別说是出门了,就算是自己在家里偶尔照镜子见著了,也是惊嚇好吗? 面对钟璃溢於言表的嫌弃,祁驍有点儿小委屈。 他手上摆弄著钟璃的黛粉,不满地说:“阿璃嫌弃我。” 钟璃面不改色地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不適合干这个。” “术业有专攻,你应该让更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儿。” 换言之,不要试图挑战自己不擅长的极限。 用她来作试验品更是不可取。 钟璃不愿意。 钟璃自认表达得已经够直白了,可一贯聪慧的祈驍此时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坚决得很。 他不依不饶地说:“阿璃就是嫌弃我,你觉得我画得不好看。” 钟璃尷尬地顿了顿,实在没法昧著良心委屈自己的正常审美,说他画得好看。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丑得没法看。 看钟璃尷尬不语了,祁驍脸上的委屈越发浓郁。 “我之前从未画过,自然画得不好,可阿璃只要给我机会练手,我肯定能做好的。” 钟璃静静地抿著唇不说话。 心里很是崩溃。 祁驍撇嘴凑了过来,眼巴巴地说:“阿璃,你就再让我试试嘛。” 钟璃坚决地拒绝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认真地说:“不,你不行。” 自信满满的祁驍深受打击,直到吃饭都没缓过劲儿来。 等钟璃梳妆的时候,他也不消停,在一旁指手画脚地叨叨叨。 惹得钟璃险些没直接给他赶出去。 吃过早膳,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钟璃本以为祈驍可以消停了,可谁知他又突发奇想似的要带著钟璃去散步。 祈驍如此拖延时间,明摆著就是故意的。 钟璃就算是傻子这会儿也该察觉到了什么。 她果断摁住了话多如水的祈驍,后知后觉地想起徐嬤嬤之前的话,说:“嬤嬤,你之前跟我说有什么人在外边?” 徐嬤嬤眼里泛著抹不开的戏謔,轻笑道:“其实也没甚大事儿。” “就是府中的女眷按规矩前来给王妃请安,之前王妃未起身,老奴就擅自做主,让她们在外边的厅里等著了。” 钟璃…… 第363章 是个狠人 钟璃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徐嬤嬤这话的意思,顿时有些尷尬。 “府中的女眷?” “都来了?” 徐嬤嬤含笑点头。 “王爷昨日吩咐了,以后除了青霜院中的侧太妃不需要每日来请安外,府中其余女眷,无论是哪房的,都需到王妃院中请安。” 钟璃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了祈驍:“王爷吩咐的?” 祈驍装聋作哑地咳了一声,把玩著钟璃手腕上的鐲子不吱声。 徐嬤嬤见状好笑地点头,说:“正是王爷的意思。” 钟璃稍微一想就知道祁驍让人来给自己请安的用意,不由得暗中失笑。 说著,她刚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日上三竿为时已晚。 想到自己今日起床的各种艰难,祁驍的各种阻拦矫情。 钟璃头疼地捏了捏隱隱作痛的眉心,无奈嘆气。 “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嬤嬤垂首:“两个时辰前就已到厅了。”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禁不住扭头横了祁驍一眼。 她说:“你算计好的?” 若不是仗著钟璃不知情算计好的,祁驍今日好好的,怎么那么矫情非拽著不让钟璃起? 祁驍知道自己这点儿小伎俩瞒不过钟璃,满不在乎地说:“我凑巧忘了。” 面对理直气壮的祁驍,钟璃彻底无言以对。 人一大早天不亮就上赶著来了,结果却被乾巴巴晾了一早上。 用脚趾头想,钟璃也知道外边等了一早上的人此时內心的怨气得多重。 钟璃不再跟祁驍閒扯,说:“徐嬤嬤跟我说说,都来了那些人,都是些什么身份。” 左右已经晚了,晚一时是晚,半刻也是晚。 不如先弄清楚情况再说,也省得打没准备的仗。 紫荆手脚麻利地將小配饰掛在钟璃的身上,徐嬤嬤在一旁给钟璃做事前介绍。 除了尚未出嫁的五小姐祁悠外,来的女眷多是二房和四房两位爷的妾侍。 祁立素来耽於女色,房中各色小妾通房好几十人,却独独只有三人是有名分的,其余都是没名分的通房丫鬟。 三位侍妾中的其中一个,便是曾经早產诞下过一个死婴的素云。 四房祁允出身卑微,幼年丧母,为人也不像祁立那么荒唐。 房中目前只有四个女子,两人是用粉色小轿从偏门抬进来的妾侍,其余两人是通房丫鬟。 按理说,只有府中有名分的女眷方可到王妃院中请安,其余的通房丫鬟没这个资格。 可昨日祁驍下令的时候,说的是府中的所有女眷。 故而今日不论是通房还是妾侍,通通都赶了个大早来了钟璃所在的棠心院。 得知有好几十个人等了自己一早上,钟璃又忍不住瞪了祁驍一眼。 祁驍权当作没看出钟璃眼中的不赞成,自顾自地把玩著手里的胭脂盒子不说话。 钟璃听完徐嬤嬤的话,隨手挑了两根青玉的簪子,任由紫荆轻轻地插在了自己的髮髻里,奇怪地说:“那府中没有孩子?” 正常来说,祁允年纪还小,尚未有子嗣不出奇。 可祁立养了两个足球队的女人,每日都在女子的房中床榻之上廝混,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应该生了一箩筐才对吧? 徐嬤嬤眼中冷光闪了闪,低声说:“府中尚未有子嗣。” 钟璃狐疑地皱起了眉,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祁驍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摆手示意屋子里人都下去,自己亲自上前將之前大长公主给的鐲子戴在了钟璃的手腕上,低声解释。 “在我的孩子出生之前,他们谁都不会有孩子。” 钟璃虽然心中已有猜测,可真的听到后还是忍不住微微挑起了眉梢。 祁驍淡淡地说:“子嗣向来是权爭的由来,嫡系子未出,庶子一堆不利於王府的稳定。” 这话听起来看似有理,钟璃却是止不住的皱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她拍了拍祁驍的手,说:“我要听实话。” 祁驍好笑於钟璃的敏锐,轻笑道:“实话就是,他们想生也生不了。” 钟璃诧异地看著祁驍,似乎在等著听他的解释。 祁驍也不瞒著钟璃,慢慢地跟钟璃说起了早些年的一桩秘辛。 侧太妃野心勃勃,当年进府便有蹊蹺,隨后又生下了祁立,心思更发活跃不堪。 已故的老王妃是个柔弱性子,根本就招架不住侧太妃的暗中中伤。 无奈,老王妃在徐嬤嬤的建议下,將自己的贴身丫鬟抬举成了妾侍,为老王爷產下了一子一女,藉以与侧太妃之势抗衡。 可老王妃身子不好,当年的嫡系二子更是多次在侧太妃的暗害下受折损波及。 老王爷为保府中安定,向老王妃保证,绝不会让庶出之脉凌驾於嫡系所出之上。 为確保无虞,老王爷暗中在祁立与祁允尚是幼子时,便给他们下了秘药。 那药不会伤及人体根本,只是会让人暂时无后。 没服下解药之前,祁立和祁允不管找了多少通房多少妾侍,也绝不会有一儿半女。 而秘药的解药便在嫡系子的手中。 只要嫡系一脉稳固,庶出的祁立和祁允自然会有自己的子嗣。 可嫡系一脉悉数出了岔子,那么祁立和祁允也只能断子绝孙。 至於钟璃问到的怀过孩子的素云…… 祁驍似笑非笑地说:“那个叫素云的之前是楼酒巷里的清倌,因貌美被祁立重金赎身入府。” “可据我所知,那位清倌之前却是有个姘头的,不知在楼中就有过多少次春风一度,怀了孩子也是正常。” 钟璃被祁驍所说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艰难地说:“你是说,祁立被人戴了绿帽子?” 祁驍神色平淡地点头。 钟璃挑眉:“那么那个孩子?” 祁驍面不改色:“我让人给那女子的安胎药中放了点儿东西,把那孽畜打了。” 祁驍帮著把钟璃的裙摆整理顺了,站起来上下看了一眼,满意地说:“他可以绝后,但是府中容不下血脉不详的孽障。” 钟璃虽觉得对个无辜婴孩下手不忍,可也知道祁驍所说是事实,缓了缓才点头说:“你做得对。” 侧太妃一党本就跋扈。 若再在祁驍之前有了子嗣,只怕更要囂张。 只是…… 钟璃想到给自己的亲儿子下断子绝孙药的老王爷,暗暗在心里唏嘘。 这位无缘得见的公公,实在是个狠人。 第364章 请安事 钟璃出现在厅里,是两刻钟后。 她本来早就收拾好了。 可祁驍却跟块牛皮似的,粘著不让走不说,还在钟璃走到门口的时候將人拽回去,摁在怀里想要討个亲亲。 最后是挨了钟璃抽在背上的一巴掌他才堪堪老实了,乖乖地放了手,心不甘情不愿地看著钟璃出了房门。 厅里的眾人天不亮就来了,眼巴巴地等著候著,直到这会儿都到中午了还没见著所谓的王妃。 不少人心里有不满,视线触及门口站著的紫衣和紫云却不敢吭声。 谁不知道这两个丫鬟是王爷特意拨到王妃身边的大丫鬟。 万一管不住舌头说了不该说的,回头被丫鬟回去说舌到了王爷的耳朵里,谁知道一心为王妃立威的王爷会做出什么事儿? 眾人按耐著焦急等著,时不时地张望一下门口。 终於听到外边的下人通传王妃到了的时候,不少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心里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王妃警惕却是更深。 第一日让人来请安便让眾人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来作下马威。 足以可见,这位来自民间的王妃並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紫纱走在前头打起了门前的门帘,钟璃在徐嬤嬤和紫荆的跟隨下走了进去。 厅中或站或坐的人在她进门的瞬间都站了起来,垂首站在两侧,让出了一条通道。 钟璃走上前方坐坐定。 除了五小姐祁悠是福身外,其余眾人便像排练过似的,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参见王妃。” 钟璃摆摆手示意眾人站起来,含笑说:“有事耽搁了片刻,让你们久等了。” 有个穿粉色纱裙的笑著说:“王妃这话便是与奴婢们客套了。” “您是主子,余下皆是奴婢,別说是等上一两个时辰,就算是等上一日两日,那也是奴婢们应当的,值不得王妃一句解释。” 这话看似是在说自己地位卑微,可又何尝不是在讽刺钟璃仗势欺人? 钟璃多看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脸上笑意不减分毫。 “这位是?” 紫纱適时地低声道:“回王妃的话,这位是二爷院中的穆侍妾,一年前入府,是京城城司军机处提督长家的二女。” 军机处提督,官品虽不大,却也是正经的四品官员。 这样的出身嫁入不显赫的人家当作正头太太也是当得的。 如今却入了王府做了祁立的妾侍…… 钟璃的眸光闪了闪,就跟没听出她口中的讽刺似的,淡淡地说:“本妃既是来迟了,就当解释一句,与尊卑上下无关,穆侍妾多虑了。” “紫纱,看茶。” 穆侍妾明显还想说什么,视线触及钟璃仿若含笑实则带著冷意的眸子,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她悻悻地用帕子掩了掩嘴,识趣地没再说话。 说话的时候,钟璃隨意扫了一眼眼前的情况。 厅面积不算很大,下方摆著四张椅子,唯一能坐下的便是五小姐祁悠。 其余人都是垂首站著。 屋子里几十人自然是站不下的。 祁立的不少没名分的通房都是在外边院子里站著的。 京城地处北方,哪怕现在已经是春日里了,外边的风都还是刺骨的凉。 先前钟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冻得脸都白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一个人敢擅自离开,足以看出祁驍的形象有多令人畏惧。 钟璃无奈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祁悠是在场女眷中除了钟璃身份最高的。 钟璃免了她的礼让她坐下,看她脸色苍白,还特意让徐嬤嬤给她拿了个手炉。 祁悠连连道谢后不安地坐下,娇俏的小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紧张。 钟璃见状,不明显地皱皱眉。 祁悠虽是庶出,可也是府中正经八百的小姐,怎地胆子这么小? 钟璃按徐嬤嬤之前的指点,端坐於上首,挨个给来请安的女眷合適的赏赐。 祁悠的是一套白玉的首饰。 从头面到耳坠玉鐲项圈全部都有。 虽说材质比不上祁驍给钟璃备的,可齐齐整整的一套也算是难得。 祁立和祁允的侍妾给的是同样的金簪和金鐲子。 两只累金丝的蝶翅金簪,一只指头宽镶著红宝的精巧手鐲。 至於那些说不上名號的通房丫鬟,赏的是一只金鐲子和一人十两银子。 寻常的通房丫鬟一月的份例不过二两银子。 钟璃一出手就直接给了十两,再加上一只纯金的鐲子,出手绝对算得上大方。 眾人得了出乎意料的赏赐,之前等了太久產生的不满瞬间消散了个乾净。 之前出言的穆侍妾当场就將那金簪往自己的髮髻上比划了一下,笑说:“这样好的做工,当真是不易得见,王妃出手果真大方。” 钟璃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左右不过是小玩意儿,能得你们喜欢便好。” 穆侍妾放下金簪,打趣似的说:“要我说,王妃的確不是一般人,也难怪能让王爷如此心疼。” “为了哄王妃开心,甚至连宫里赐婚的圣旨都给推了,若是奴婢有幸得了王妃这么个妙人,估计也得捧在心尖子上疼著宠著,生怕您受了半分委屈有一丝的不如意。” 钟璃一开始以为她说的是祁驍在宫中拒赐婚一事,没怎么在意。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地方,眉梢微微上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祁驍宫中拒赐婚一事,按理说不应该传到外边来眾人皆知。 否则被拒的皇上不要面子了? 府中的一个侍妾,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眼中的不解,穆侍妾呦了一声,惊讶地说:“王妃,这事儿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钟璃淡淡一笑。 “愿闻其详。” 穆侍妾看钟璃是真不知情,顿时就说得更来劲了。 绘声绘色地跟钟璃说起了昨日宫中的传旨太监奉了皇命而来赐婚,结果却被祁驍直接下令拒之门外的事儿。 她看似说的是羡慕,可字字言言都夹杂著无声的讽刺。 钟璃虽坐在王妃的宝座上,可她的身份到底没被皇家承认。 这不,皇上还上赶著给祁驍赐正妻呢,钟璃算哪门子的正牌王妃? 更何况,哄得祁驍连圣旨都拒了,外界现在谁不说钟璃是个红顏祸水,是要乱了镇南王府根子的灾星。 穆侍妾自詡出身官家,身份血统比出自民间乡村的钟璃高贵。 一开始还能记著一点尊卑之別。 可说著说著,言语间就难免带出了一些轻视不屑。 儼然是將钟璃比作了祸水之流。 在说到外界对祁驍拒圣旨赐婚的非议时,她看起来有些拘谨,可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鄙夷却是挡不住的。 钟璃將一切尽收眼底,轻轻地弯著唇角不予置评。 徐嬤嬤却是脸色一黑,大声呵斥:“放肆!” 穆侍妾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一脸的青白交加。 徐嬤嬤冷著脸说:“王妃面前,怎可高谈阔论胡言乱语?” “穆侍妾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就你今日之言,按府中规矩是要拉出去掌嘴三十的!” 掌嘴的奴才都是有言传身教的技巧的。 三十个嘴巴子抽下去,就算是儿一样的脸蛋,最后也能给你抽得面目全非毁个乾净。 穆侍妾后知后觉地知道怕了,哆哆嗦嗦地往地上一跪,磕头道:“王妃恕罪。” “奴婢知错了,望王妃大人大量莫要与奴婢计较。” 钟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起来吧。” 她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字里行间的清淡像把悬掛在头顶的刀子似的,看似份量不重,却实实在在地让人心惊。 穆侍妾挨了一通训斥瞬间就老实了,低著头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第365章 没脑子的出头鸟 不等钟璃想法子找话题打破尷尬,便有人自发地上前恭维吹捧,將之前的小插曲带了过去。 几个嘴巧的开了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天乱坠,险些让钟璃恍惚间真的信了自己是什么天上的仙女下凡,闪瞎了一群凡人的狗眼。 其中有个说话有趣,又句句都在无形地吹捧自己的妙龄女子引得钟璃多看了一眼。 等这些人都走了后,钟璃若有所思地说:“紫纱,先前穿黄色纱衣的头戴琉璃流苏步摇的那位是?” 紫纱低声说:“那位便是二爷院中的素云姨娘,素云姨娘是两年前进的王府,至今都颇为受二爷的宠爱。” 钟璃闻言心头微微一动,隨即露出了瞭然的神情。 出身迎来送往的楼酒巷,又能哄得萝卜似的祁立偏宠,也难怪刚刚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言一句都那么动听了。 至於存在感极弱的祁允和他的几个侍妾通房,风格都是如出一辙的相似,低调怯弱。 从进屋到出门,除了请安的时候开了口,其余时候都是一味地低著头一言不发。 钟璃拧著眉想了想,却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印象。 钟璃放鬆了脊背靠在椅子上,一手撑著额角,淡淡地说:“对了,五小姐院子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在钟璃的耳边说了一堆,祁悠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存在感低得惊人。 若不是她是除了钟璃唯一一个坐著的,几乎很难让人相信,这人居然是镇南王府的五小姐。 徐嬤嬤上前亲自將钟璃茶盏中的茶换了热的,低声说:“五小姐自幼无母,老王妃在时,顾念她已故生母的情分多有照顾。” “可老王妃故后,侧太妃掌家管权,王爷虽吩咐了底下人不得怠慢,可到底是人年轻顾及不周到,五小姐与四爷这些年,过得多有不如意之处。” 生母难產而死,老王妃也在八年后故去。 也就是说,从八岁后,祁悠和祁允便在侧太妃手下过活了。 侧太妃並非能容人的性子。 这两个孩子,只怕是过得不易。 钟璃想著祁悠身上看似精致,实则都是早些年的老样式的衣裳首饰,还有她单薄得过分的身子。 分明是主子,只怕底下人见风使舵,照看得也不周到。 否则不会这么大冷的天,平白让祁悠穿著一身不算多厚的衣裙来给自己请安,连个暖手的手炉暖套都没给准备。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紫纱,你带著两个人去五小姐的院子里瞧瞧,缺什么差什么,直接从帐房拨过去补上。” “还有,我看五小姐的脸色不好,请刘大夫过去给她看看,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让刘先生看著开方子,小小年纪不可落下了病根。” “五小姐年纪小,只怕是镇不住底下的人。” “你这次过去,顺带著將底下的下人也敲打清楚了,不可对五小姐再有怠慢之处,若有违命的,严惩不贷。” “至於四爷……” 徐嬤嬤適时提醒:“四爷年纪尚小,身上未有功名,如今还在京中的琼林书院念书。” “书院规制是一月休两日,四爷是半个月前去的,如今距离回府尚有半月。” 钟璃微微点头,说:“紫荆,你暗中打听打听,四爷院中是何种情形。” “他留在院中的几个女眷可有被亏待之处,若有你看著处置,没有的话,就当作无事发生即可。” 紫纱和紫荆要去的时候,钟璃突然出声叫住了她们。 钟璃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还有,如果谁院中有不安分的下人嚼舌根的丫鬟僕妇,直接將人拿下。” “去告诉林总管,让他挑选几个合適的人过去补上缺子,不可对主子有任何怠慢,记住了吗?” 这样一来,既换了刁仆,也在別人的院中安插上了钟璃的人。 可谓是一举两得。 紫纱和紫荆眼中闪过一丝瞭然,恭敬福身。 “王妃放心,奴婢明白。” 徐嬤嬤一开始还担心钟璃摸不清府里的情况吃亏。 可如今看来,钟璃颇有手腕,刚柔並济並不落於下风,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王妃心中自有沟壑,如此,老奴便可安心了。”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什么沟壑不沟壑的,只是不得已为之罢了。” 诺大的王府,人心复杂,不用点儿心机手段只怕是钳制不住。 钟璃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这时候不能托大,所以一切还是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来的好。 徐嬤嬤笑道:“王妃自谦了。” 徐嬤嬤將紫衣递过来冒著热气的羹汤递到钟璃的手边,说:“王妃枯坐半日不如尝尝这个。” “这是刘大夫开的养身汤,厨房按方子熬了足足两个时辰,药味儿一丝也无,您尝尝是否合心?” 钟璃看了一眼,有些好笑。 “我好好的,喝什么补身子的汤?” 徐嬤嬤不赞同道:“王妃不可大意。” “王爷特意吩咐了,您的身子看似无碍,实则內里虚弱,得好生养补著。” “王爷还交待了厨房,您服用的每日汤羹一日都不可落下。” 看钟璃不太情愿喝,徐嬤嬤索性说:“为了您这汤,王爷前前后后可费了不少心思。” “其中的一味阿胶刘大夫说京城的多有不纯,王爷更是专门派了人去鲁地採买了一批陈年的老胶回来,就连这燉汤的乌骨鸡,也是特意从云滇运来的活鸡。” “其中的各种引子也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您就当別辜负王爷的心意,好生將汤喝了吧。” 徐嬤嬤为了让钟璃承认自己需要补汤,最后不惜用上了哄孩子的口吻。 钟璃好笑又无奈,只得接过汤碗,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著。 汤中虽然加了不知名的药,可厨房里的人处理用心,熬製的时间又长,香味浓郁而不腻口,的確是不错。 不经意间钟璃喝下大半,徐嬤嬤眼里的笑越发浓郁。 片刻后,钟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嬤嬤,昨日王爷真將宫里来传旨的人拒之门外了?” 这事儿祁驍虽然下令让瞒著钟璃。 可事情都出了,谁都知道没法长久地瞒著。 今日那穆侍妾都说漏了嘴,徐嬤嬤索性不再替祁驍掩饰,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王爷吩咐了,说此等小事不必说出来让王妃烦心,故而才无人向您提起。” 钟璃听了,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抗旨就罢了,还將皇上的传旨太监拒之门外,这是小事儿吗? 但凡换个人做了这样的事儿,指不定就得被扣上个大不敬的罪名抓捕下狱了。 钟璃可算是知道祁驍今日为何死活不去上朝了。 昨日刚刚將皇上得罪了个透,今日去上朝,不是找骂是什么? 钟璃头疼地放下了手中的汤勺,说:“王爷此刻在何处?” 紫衣低声回:“王妃出来后,王爷便去了书房。” 钟璃问清了书房的位置,准备自己过去找他。 徐嬤嬤却说:“王妃,今日二爷的侍妾对您不敬,可需……” 钟璃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好笑地摆摆手,说:“不必。” 看徐嬤嬤面露不解,钟璃漫不经心地说:“那样的性子,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被人攛掇著来我这儿出头的。” “打这么个出头鸟没意思,与其注意她,不如留意一下那个叫素云的。” 暗中给祁立戴了绿帽子掉了孩子。 还能一如既往地得宠,可见这个嘴巧的素云才是值得注意的。 徐嬤嬤听懂了钟璃的话外之音,微微点头。 “您放心,老奴心中有数了。” 钟璃见她明白了,笑著说了声劳烦,然后才在紫衣的指引下去了书房。 第366章 我忍不住 按理说祁驍的书房外人是不得进的,靠近半步都不可。 可钟璃一路行来,没有受到半分阻拦,畅通无阻地推门而进。 祁驍正在提笔作画。 似乎太过专注,连钟璃进来了都没察觉。 钟璃放轻了脚步走近,看清了祁驍在画的是什么,却是微微一怔。 祈驍画的是她。 有身著布衣在院子里浇水的她。 一身短打在赶车的她。 还有一身华服傲然而立的她。 桌上铺得满满当当的,纸叠著纸几乎安放不下。 可仔细一瞧,每一张画的都是钟璃。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而这些,恰是他们之前一起生活过的场景。 钟璃心头动容,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说:“明知那么多人讽刺我出身乡野不足为正,你还画这样的图画出来,就不怕更多人说吗?” 祁驍也不抬头,手上的动作不停,可语调中却平白添了一抹戾气。 “阿璃无论何种模样,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也是最尊贵的。” “谁若是多嘴说上半句不好,绝不轻饶。” 钟璃不理会他的甜言蜜语,哼了一声,隨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单手撑著下巴,慢悠悠地说:“我记得你今日也不曾吃蜜,为何嘴就这么甜?” “眾人皆道镇南王言辞寡淡,不喜多言,最是个难相处的冷清性子。” “可依我看来,世人对王爷的误解实在是太深了。” 钟璃之前不曾发现祈驍有这样的天赋。 可如今看来,曾经的她真的是见识短浅得过分。 祈驍若是想用心哄谁,那就真的是能將人哄得心底的都开了。 这样的嘴要都算是不会说的。 那世上大约就没有人比他更会说了。 祁驍短暂地愣了一下,隨即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飞快落下最后一笔,放下画笔,直接走过来將钟璃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坐下后任由钟璃坐在自己的腿上,討好地说:“遇上阿璃前我本是不会的,可遇上你后,我就想会了。” “若是能討得阿璃日日欢心,我说几句好听的算什么?” “你要是喜欢,我就日日都说给你听。” 钟璃嫌弃地笑出了声,伸手將这人越凑越近的大脸推开。 抬手在他的胸口锤了一下,嗤了声不要脸才说:“我听说你昨日將传旨的人扔门口不让人进来?” 祁驍没想到钟璃这么快就知道了,不满地皱眉。 “谁舌头这么长在你跟前嚼舌头,我这就去拔了她的舌头!” 听出祁驍认真的意思,钟璃没好气地在他的手上掐了一下。 “拔舌头拔舌头,你拔人的舌头做什么?用来给你吃吗?” 祁驍皱了皱眉,不乐意地哼唧:“我不吃。” 钟璃冷笑。 “你不吃,那拔来给我吃的?” 祁驍这下摇头更快了,想也不想地说:“阿璃也不吃。” 钟璃无奈了,拎著祁驍白生生的耳尖说:“那你拔来干什么?” 祁驍乐了,嘿嘿地说:“拿去给青霜院那位补身子。” 钟璃头大了一圈,无可奈何地说:“吃什么补什么,那位的嘴巴已经够厉害了,想来也是用不著多余吃这个补的。” 祁驍哼唧著不说话了,钟璃没法子,只能跟他慢慢地讲道理。 “我之前跟你说过,过刚易折,有时候缺了强硬不行,太过强硬也不行,什么太过了,都会有適得其反的效果。” 看祁驍装傻不说话,钟璃只能说得更直白些。 “你心中再不满皇上的安排,也不可抗拒得太直白。” “不管怎么说,他才是占据天下大义的天子,你公然违抗,便可视为不敬之过。” “若是文人清流追究计较起来,少不了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个人婚事本无关朝政。 可祁驍身份特殊,祁琮也是个难缠的。 若是有人藉此將祁驍的抗旨之举与藐视皇家威严相提並论,哪怕不会让祁驍受到影响,也难免会引人非议。 祁驍满不在乎地撇嘴,说:“爱计较就让他们计较,我怕这个?” 钟璃拉下了脸,沉声说:“你就算是不怕,也不可如此行事。” 钟璃捧著祁驍的脸看著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本就在火山口坐著,热火烹油之处境。” “哪怕是不顾自己,就算是为为国效忠的百万镇国军考虑,你也不可如此放肆。” 世人不会在意抗旨是祁驍做的,还是镇国军做的,又是为何而做。 他们只会觉得,代表统率镇国军的祁驍今日为一己私慾公然抗旨。 明日镇国军或许也会因为一己私慾而做出同样的举措。 军队与个人不同。 百万大军抗旨,那就等同於叛国。 叛军之名实在太重。 为国守护牺牲了祖祖辈辈的镇国军不该无辜受此牵连污衊。 祁驍慢慢地沉默了下去,长长的睫毛下垂著,遮住了眼中翻涌的万千阴沉。 钟璃看他无声抿紧的唇角,顿时有些心疼。 钟璃下意识地抓住他冰凉的手,妥协道:“好了,你不想听我说这个我就不说,你……” “我没有不想听。” 祁驍慢慢地將自己的脸埋进了钟璃的脖颈间,闷闷地说:“阿璃说的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自己放肆了。” “可是阿璃,我忍不住。” 镇南王府数代人为守大褚安寧死了不知多少,镇国军上下祖祖辈辈为心中大义,更是流干了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可是换来的却是皇室的猜忌不信任,无尽的打压排挤。 祁驍的兄父母妃,皆死於先皇的阴谋。 如今他更是被皇上下了蚀心蛊命不久矣。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让祁驍不恨不任性,几乎是不可能的。 祁驍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 可钟璃就是听得心口猛地一疼,瞬间后悔自己刚刚跟他说的话。 祁驍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从未有人给过他选择的机会。 他不过是想隨心放肆一回,那又如何?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说:“好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你说这种话了,不准难受。” 祁驍闷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低低地说:“阿璃陪我,我不难受。” 钟璃懊恼自己刚刚说了惹祁驍不开心的话,不自觉將祁驍又当成了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傻子耐心地哄著。 祁驍乐得钟璃纵容自己,乐呵呵地享受著许久未得的温柔,抱著钟璃肆意撒娇卖痴,逗得钟璃不住地笑。 明明在人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到了自己跟前,怎地就成了这副德行? 钟璃足足哄了祁驍好一会儿,看到人笑了,才起身准备从书房离开。 昨晚上她让人將祁立关了起来,至今她都还不知道人是什么情况。 她得去看看。 得知钟璃有事儿,祁驍也不痴缠,偷著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亲自將钟璃从书房中送了出来。 钟璃走后,祁驍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把玩著钟璃刚刚摸过的茶盏,唇边溢出了一丝得逞的笑。 日后他放肆犯上的地方会更多。 保不准会有人在钟璃的耳边嚼舌根。 只要有了今日之话,饶是日后钟璃觉得不妥,也不会再说什么,只会下意识地护著自己。 如此算来,他倒是应该感谢今日在阿璃跟前多嘴的人了。 只不过…… 敢在阿璃面前多嘴,就算不拔舌头,也应该永远闭上那张噁心的嘴。 省得张著嘴就知道叭叭,没得聒噪得阿璃耳朵疼。 祁驍眼中翻涌著无尽的阴暗,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下一瞬房樑上便多了个暗色的人影。 祁驍垂眸冷笑,淡淡地说:“去查一下今日谁在王妃耳边聒噪了,以后此人不必再开口了。” 暗影一闪而过,祁驍在恢復安静的书房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璃看起来似乎很喜欢他今日所作之画。 也许他应该好好地想想,用什么东西裱起来掛在寢房里才好。 阿璃天天看著心中欢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让自己多亲两口。 若是阿璃主动亲自己,或者能让自己多做点什么,那就更好了。 第367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了? 镇南王府暗中的秘密水牢中,祁立的叫骂刚刚停歇。 因为祁立是得罪了钟璃被关进来的,所以不用人特意吩咐,祁立进了水牢就受到了绝佳的招待。 他的手被两根带著铁链的手銬锁著,上半身悬掛在半空中,胸口以下的位置却是一直浸泡在常年寒凉的水中。 掛人的很有经验,也知道应该怎么掛才能让人体的痛苦发挥到极致。 铁链的长度有限,祁立的脚尖无法落地,只能虚虚地掛在空中。 短期如此可能无碍,可时间长了,向上不得,向下踩不稳,这么空无地吊著,无声的折磨瞬间让祁立清醒后的每一分一秒都显得如此的漫长。 祁立一开始还有精神叫骂威胁。 可他到底是从未吃过任何苦楚的世家子。 不过两个时辰,就被折磨得不復之前的囂张气焰。 开始试著打探究竟是谁敢对自己下这种黑手,想用利益好处来哄得看守自己的人放了自己。 可不管祁立说什么,守在水牢跟前的两个蒙面侍卫都像是聋了听不到似的无动於衷。 祁立气急败坏又骂了一阵无果,最后只能压抑著怒火沉默下来。 他一双毒蛇似夹杂著狠毒的眼睛,阴测测地盯著眼前的人。 是谁? 到底是谁敢这样做! 钟璃在赵石山的带领下进入水牢,看著四周的环境,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看起来正气凛然的镇南王府私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似乎是注意到了钟璃的意外,赵石山低声解释。 “王府看似坚不可摧,可实则並不太平,各国为打探机密派出的刺客探子层出不穷,有些抓到的实在不宜声张审问,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钟璃淡淡地点头,说:“理应如此。”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赵石山在前头带路,特意让下属在前方开道,將不適合钟璃看到的各种残忍刑具都收了起来。 生怕钟璃不小心看著了受了惊。 七拐八绕后,钟璃在水牢的深处隔著一道特意摆出来的屏风,远远地看到了被关押了一夜的祁立。 祁立气若游丝地颓丧著脑袋,通身的狼狈。 让人几乎认不出来,眼前的这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祁二爷。 钟璃眯著眼睛打量了片刻,低声说:“他的情况怎么样?” 赵石山笑道:“骨头软得很,进来醒了酒就嚷嚷,这会儿刚刚消停,总的来说,精神还是不错的。” 钟璃听出他话中的狭促之意,也忍不住笑了笑。 “还能有精神骂人,可见精神的確是不错。” 钟璃和赵石山说话的声音很小,可就算是这样,在绝对寂静的水牢中还是被祁立听到了。 祁立猛地抬头,眯著眼睛看向屏风后。 “谁在那儿?!” 钟璃笑而不语。 祁立大怒。 “到底是谁!” “你可知道我是谁?大胆狂徒竟然敢擅自掠走镇南王府二公子!待我出去了,我一定要秉明圣上杀你九族!” 钟璃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淡淡地说:“二爷好大的口气,杀我九族,只怕你也是难活了。” 说著,钟璃示意赵石山將眼前的屏风撤了,缓缓走了进去。 祁立原本心里就有猜测。 如今见了钟璃,当即心头就是一阵大骇。 “是你!” 钟璃轻笑,环顾了一眼四周的环境,才慢悠悠地说:“是我,很意外吗?” 祁立是蠢。 可也不至於就是没脑子。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钟璃身后跟著的赵石山,认出这是往常跟在祁驍身后的人。 脸色立马就变了。 钟璃知道他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半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在赵石山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 祁立昨夜是见过她的。 就算此时猜不到,等日后再见,他总会猜到。 钟璃敢做就不怕他知道是自己做的。 她也篤定,就算祁立知道了自己是谁,他也不敢出去胡说。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著手腕上水色透亮的玉鐲,淡淡地说:“二爷现在还想杀我九族吗?” 钟璃的九族仔细论起来有多少人不好说。 可祁立绝对是其中之一。 杀钟璃九族,於祁立而言,就与自杀没什么区別。 祁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死死地盯著钟璃不说话。 钟璃撑著下巴笑了。 “我听闻二爷精神头极好,哪怕是泡了一夜也有精神叫骂,怎地到了此时就成了没舌头的哑巴,一句不说了?” 祁立狠狠地咬牙,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是钟璃!” 钟璃含笑鼓掌,口吻似嘲似讽。 “二爷慧眼如炬。” 若是常人做了这样的事儿,祁立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人是钟璃! 是祁驍如今正宠得厉害的镇南王妃! 若是让祁驍知道自己昨夜趁酒调戏了他的王妃,谁知道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更要命的事儿! 孰轻孰重祁立自己心里分得清楚。 没了酒作怪,祁立脑子清醒地转了片刻,当机立断就下了决定。 他一扫先前的不满愤怒,一脸愧疚地说:“原是祁立眼瞎,竟不知眼前之人便是弟妹,酒后不慎有得罪之处,还望弟妹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莫要与我计较。” 钟璃早听说过祁立的荒唐。 可她著实没想到,这位荒唐的二爷竟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却没接话。 祁立一咬牙,狠心说:“昨夜是我无知放浪了,弟妹罚我在此思过,我也知晓了自己的错处,弟妹大人大量,我……” “嘘。” 钟璃在唇边竖起了白皙的食指,嘘了一声打断了祁立口不对心的懺悔。 钟璃放鬆了脊背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淡淡地说:“王府对外以王爷为尊,对內以王妃为尊。” “庶出子,按理说理应尊称我为王妃,而不是以辈分长幼为论。” “你说,本妃所说对吗?” 钟璃说的就是镇南王府铁打的规矩,当然不错。 祁立也知道钟璃这话挑不出刺,只能压制著怒气,瞳仁通红地咬牙。 “王妃所说不错,是祁立孟浪冒犯了。” 钟璃这才满意一笑,点头说:“这就对了。” 看钟璃笑了,祁立硬著头皮说:“王妃今日前来,想来是原谅祁立的错失,要將我放出去了?” 钟璃闻言奇怪地挑眉,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放你出去了?” 祁立再能屈能伸识时务,那也是个从未受过委屈的主子。 此时听了钟璃的话,当即就控制不住吼了起来。 “你说什么?!” 钟璃淡淡一笑,端的是云淡风轻。 “我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出去了?” 第368章 你放心,她没空管你 既然將人关了,一时半刻钟璃还真没打算放他出去。 祁立这眼珠子长在头顶,不好好地让他长长记性,钟璃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昨夜被侮辱的眼睛。 祁立听了钟璃这话,再也无法控制心头的怒意,大吼道:“钟璃你敢!” “我再不济也是王府堂堂正正的二公子,是府里的主子少爷!” “就算祁驍是镇南王,他也不可无故关押我,你今日如此待我,就不怕我出去后秉明皇上太后治罪於你吗?!” 似乎是从皇上太后那里找到了某种和钟璃抗衡的信心,祁立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不屑打量。 “別说你这王妃之名不正不顺,就算你真是祁驍的王妃,擅自关押用刑於王府二公子,到时候你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祁立的话听起来嚇人。 钟璃却半点没被恐嚇到。 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祁立的身上滑了一圈,不紧不慢地说:“那你敢说,我为何关你吗?” 祁立狠狠一窒,咬著牙不说话。 钟璃慢慢地笑了起来,说:“不瞒你说,至今我都尚未告诉王爷我把你关起来了。” “王爷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我本是想保你性命才如此行事,你若是不识趣上赶著找死,我也没办法。” 钟璃看似无奈的一摊手,要笑不笑的。 “你猜,若是王爷知晓了昨夜之事,会怎么办?” 祁立不想猜。 他也不敢猜。 为爭王位一事,祁驍与他早已彻底撕破了脸皮。 此时若再將这样一个明晃晃的把柄送到祁驍手中,对他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调戏旁的女子尚且要受刑罚。 更何况钟璃是祁驍的妻子,祁立名义上的弟妹,这样的事儿若是传出去了,祁立大概这辈子都找不到翻身的机会了。 祁驍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祁立胸口怒气再三起伏,最后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那王妃待要如何?” 他冷冷地看著钟璃,一字一顿:“纵然我冒犯在先,王妃总不至於要因此杀我性命吧?” 钟璃笑笑站了起来,说:“杀你不至於,我胆子小得很,做不出这种事儿。” 祁立想到昨夜钟璃下手的狠辣刁钻,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都是胆子小,那么这世上大概就没谁的胆子大了。 钟璃对祁立眼里的讥讽不以为意,轻飘飘地说:“只是我昨夜受了惊嚇,心悸得很,这毛病只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她刻意顿了顿,成功看到祁立黑脸后心情不错地说:“如此,只能劳烦二爷在这里多盘桓几日了。” 祁立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钟璃你敢!” “你擅自关押我,我母妃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祁立想的是已经过来一日一夜,侧太妃一定察觉到了他失踪的事儿。 以侧太妃的性子,只怕早就在府中闹了起来大肆找寻自己。 自己这么说钟璃一定会有所惧怕。 不料钟璃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 钟璃回眸堪称同情了看了祁驍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二爷安心在此处修心即可,至於侧太妃那边,她目前有別的事儿要忙,一时半刻只怕是顾及不到你的。” 侧太妃如今忙著处理手头的烂帐,根本无心顾及祁立。 早在扮作祁立的洛秦风风火火地去了祁立常去的烟之地。 还刻意躲开了侧太妃去找他的人的时候,侧太妃就怒得摔了一套茶盏,扬言说再不管这个无用子。 这时候,侧太妃只以为祁立在哪个女子的床榻上廝混,心中恼怒不已。 哪儿会想到,祁立就在府中被钟璃关著呢? 不等祁立再度发怒,钟璃就施施然地在赵石山的陪伴下出了水牢的大门。 赵石山与钟璃相对熟悉一些,此时心里有疑问,索性就问了出来。 他说:“王妃为何要来见他?” 祁立根本没猜到是钟璃下的手,若不来见他挑破,让祁立吃了闷亏也无处可说岂不是更好? 钟璃勾勾唇,轻声说:“只是让他长教训无用,还得让他心中有所惧怕,否则我今日岂不是白忙活了?” 她若是不来,祁立来日见到她后联想前事,指不定就会觉得这事儿是祁驍做的。 钟璃不想让祁驍无故背黑锅。 也不想祁立囂张进而无止境地轻慢自己。 所以给祁立教训这事儿,只能她自己亲自来。 经过这次,想必日后祁立在她面前,也不会再敢轻易放肆了。 钟璃慢悠悠地说:“继续关著,让洛秦在外头时不时闹出点动静来,別让青霜院那位怀疑什么。” 赵石山嘿嘿一笑,说:“王妃放心,洛秦那小子最好热闹,您交给他的事儿,他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的。” 钟璃想到洛秦扮作祁立,昨日一出府就与叶相家的庶子在百楼中为爭一烟女子大打出手,將叶相家的庶子打得鼻青脸肿的壮举,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確干得不错。” 叶相本想与镇南王府结亲。 结果皇上的传旨太监连镇南王府的大门都没得进,自己平白成了个笑话不说。 如今在家受宠的庶子还被祁立给打了。 据说向来性情温和的叶相昨日气得一夜没睡,今日一早就巴巴地去宫里找皇上诉苦了。 只不过就算是去告状了又能如何? 祁立早就被养废了,是皇上太后中意的镇南王代替人选。 就算是为了养著祁立让他与祁驍作对,皇上也不会真对祁立做什么。 起码目前不会。 钟璃心情不错地说:“去告诉洛秦,胆子大可再放大些。” “左右他如今顶著的是祁立的壳子,就算是惹出了祸事,也有无所不能的侧太妃撑腰善后呢,不必太客气。” 赵石山憨厚的面容上多了些许並不怎么厚道的笑,点头道:“王妃放心,属下知道该如何做。” 钟璃含笑点头。 “如此甚好。” 有了钟璃的话,洛秦打著祁立的名头在外可谓是无恶不作,將早些年祁立不敢放肆的事儿都做了个遍。 上到京城纵马走鸡逗狗。 下到调戏良家女子欺老践幼。 就没他不敢的。 第369章 祁立突然断了腿 世人不知真的祁立在水牢中受苦。 只觉得这位名声向来差的镇南王府二公子如今行事越发不堪。 民间朝中更是议论如沸。 侧太妃被太后叫去宫里训斥了两顿,憋著一股火下了大力气让人去將祁立抓回来。 可洛秦有暗卫的事先通知。 每每侧太妃的人尚未抵达现场,他就已经脚底抹油溜得没了踪影。 第二日接著大摇大摆地胡作非为,行为不堪之处,险些给侧太妃气到晕厥。 侧太妃险些被祁立气疯,一心扑在不孝子祁立身上的时候,钟璃在府中的生活也逐渐步上了正轨。 钟璃对王妃的身份適应良好。 面对徐嬤嬤和林总管灌输的庞杂的各种知识接受的程度也很好。 她每日除了尝试著打点府中的各项事宜的同时,也在不动声色地將侧太妃多年培养下来的心腹慢慢撤除,换上了足以信任的人。 等侧太妃回过神来的时候,府中截然已经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就在这时,太后为替镇南王洗尘办的春宴也终於到了时候。 春宴前两日,由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亲自將请帖送到了镇南王府,態度恭谨无可挑剔。 春宴前一日,胡闹多日的祁立终於在百楼后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被找到。 侧太妃的人找到祁立的时候,他身边之前带著的人都早已没了气息,僵硬著四肢倒在了一旁。 祁立也是一身的血,被心惊胆战的下人赶著送回了王府,特意请来了太医诊治。 可祁立的一条腿被打得骨头都碎碎的,別说是太医了,就算是神仙来了,那也是没法子的。 侧太妃一辈子就这么个指望。 得知祁立的断腿医治无望,就算是勉强接上了,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 当场就怒极攻心晕了过去。 侧太妃幽幽转醒,发疯似的要四处搜查是谁对祁立下了这样的狠手,誓要將凶手抓出来碎尸万段。 可祁立之前一直躲著侧太妃的人。 无人知晓他的具体踪跡。 跟著他的人都死了个乾净,如今除了尚在昏迷的祁立,谁能猜到是凶手是谁? 闹闹腾腾地折腾了一宿,青霜院中人仰马翻地吵闹了一夜。 凶手是否能抓著无人敢说,可侧太妃却是实实在在的晕死过去好几次。 祁立本就是庶子,在爭位上並无优势。 此时再瘸了腿,日后就算是祁驍真的死了,镇南王位后继无人,那也轮不上祁立了啊! 皇家不会容许一个肢体有损的人当镇南王。 镇国军也绝不会让一个连翻身上马都做不到的人执掌兵符。 若说之前祁立尚有三分爭位的奢望。 那么事到如今,他就是连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没了。 向来形容精致的侧太妃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祁立的床前,两眼空洞红肿不堪。 “完了……” “什么都完了……” 青霜院中如此大的动静,钟璃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得知祁立断了一条腿,以后也只能是个瘸子了,钟璃的眉梢微微往上扬了扬。 “怎么好好的就瘸了?” 她之前只是让人將祁立关著,昨日將人打晕扔到了百楼的后街。 可扔出去的时候人都是好的。 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被人將腿都打断了? 紫云闻言微微垂首,轻声道:“或是因作孽太过,旁人看不下去下的黑手也不好说,毕竟近日二爷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些,凶手是谁,不好说。” 至於那动手的同僚,则是选择性的被紫云忽略了。 王爷说了此事不可让王妃知晓,那她就算是什么都知道,此时也只能是什么都不知道。 钟璃闻言微微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著镜子里大妆华服的自己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既是如此,你去告诉林总管,二爷的腿需用什么药,直接从库房里挑著好的送过去,不必吝惜银子。” “去拿王爷的帖子递到京畿提督府和巡捕总督府,烦请这两位总督费点儿心思,务必查清楚是谁在作恶伤了二爷,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直接来府中求助。” “还有,以王爷的名义去白府將白朮请来,就说请他给二爷看看腿伤,至於白朮提了什么条件,一一答应下来,回来再与我细说便是。” 紫云应声去了。 紫衣上前接替了紫云的活儿,亲自伺候著钟璃梳妆的同时忍不住问:“那种小人瘸了便是瘸了,王妃何苦费这个心?” “只怕您费心为他,那几位也不见得会记得您的好。” 钟璃看紫衣实在不忿,忍不住乐了。 她说:“我费这个心,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记得我的好。” 祁驍刚回京不久,祁立就出了这样的事儿,难免会有心思叵测的有心人试图將伤了祁立的罪名往祁驍的头上扣。 她此时做出这样的安排,无非就是想表明个態度。 祁立瘸了一事与祁驍无关。 至於到底是谁干的,那就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儿了。 钟璃足足將祁立在水牢中关了七日,这仇不结也是结下了。 钟璃可不敢指望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祁立能记得自己的好。 只要旁人觉得自己好就行了。 果然,钟璃这样安排下去,早先议论是祁驍伤了祁立的人立马就迟疑著改了口风。 若真是祁驍做的,他何苦还要去苦心帮著找凶手,不惜耗费大力气为祁立请白朮前来医治? 白朮的古怪之名与他的医术並驾齐驱。 京中谁人不知,白朮最痛恨紈絝之辈。 之前太医对祁立的伤束手无策时,侧太妃也派人去请了白朮。 去请白朮的人却被白朮直接拒之门外,白朮甚至还说了,不救该死之人。 可转眼间镇南王就派了人去再请白朮。 白朮提了怎样的苛刻条件无人得知,可他当真食言拎著药箱去了镇南王府,去给祁立看了伤腿。 虽然白朮也对祁立碎成了碎片的骨头无计可施,可他到底是去给祁立看了。 白朮去了,就足以证明了很多。 顿时朝堂內外民间百姓纷纷感嘆镇南王当真是好性子,就算祁立如此不堪了,也不忘出手相助。 祁立被人打断了腿一事,也在民间迅速传开。 与勛贵间不可说的猜测相比,民间的评价则更为直白很多。 不多时,祁立有此大劫,全是因有英雄看不得祁立跋扈危害百姓,出手除害的谣言四起。 祁立在百姓口中全然成了个不除不快的祸害。 早些年被侧太妃和皇室有意渲染成暴虐之人的祁驍从中无端受益不浅,成了个仁心仁善的好人。 原本在忙別的事儿的祁驍从夜林口中得知此事,沉默片刻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70章 我与阿璃,天生一对 他扔下了夜林直接去了钟璃的房里,將人抱住就不撒手。 今日是太后举办春宴的日子,钟璃早早地就起来按照一品王妃的品阶打扮好了。 一身华服大妆,隆重是隆重了,可行动间到底是多了些许不便。 此时被祁驍这么抱著,钟璃推不开只能由著他去。 祁驍像是心情极好,抱著钟璃不住地蹭。 钟璃生怕自己一个时辰的成果毁於他手,哭笑不得地將人推开了些,说:“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祁驍乐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重新抱住钟璃就说:“阿璃,你怎么这么好啊?” 说著他自己就乐了起来,像个偷吃了坚果的松鼠。 钟璃被这句没头没脑的感慨弄得好一阵失笑。 她摁在了祁驍不老实的手,低声说:“觉得我好?” 祁驍想也不想地点头。 “阿璃最好。” 钟璃眯起了眼睛,说:“既然如此,那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忘了跟我说了?” 祁驍怔了怔,还想装傻。 “阿璃说的是何事?” 钟璃走到软榻上坐下,懒懒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冷笑道:“祁立的腿怎么回事儿?” 祁立之前一直被她关在水牢里,在外放肆的人是洛秦。 就算是真的有民间英雄看不惯祁立的所作所为,那挨打断腿的也应当是洛秦才对。 怎会是被她暗中扔到巷子里的祁立? 能瞅准时机还能准確无误地认准了人下手。 排除了万分之一的巧合,就只能证明,下手打断祁立腿的人,一直就知道真正的祁立在何处,甚至知道真正的祁立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可钟璃敢肯定,除了自己人外,无人知晓祁立的下落。 这么一想,究竟是谁下的黑手,几乎就没有悬念了。 祁驍自己也知道事到如今是瞒不住了,眼珠一转,索性没骨头似的往钟璃的身上一靠,光明正大地耍起了赖皮。 “他敢对阿璃放肆,断他一条腿已经是我心怀仁念了,阿璃可不许为不相干的人生我气。” 钟璃本想说他两句,可看他虽带笑却深藏著忐忑的眼睛,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立马就软了三分。 钟璃拍拍他的手,轻轻地说:“那天的事儿,你都知道了?” 若不是知道了,祁驍不至於无故对祁立下手。 祁驍无声点头,片刻后才说:“阿璃心肠太软本是好事,可对那样的人,就不该手软。” 钟璃无力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脑海里鬼使神差地闪过那日祁驍跟自己说难受的场景,到了嘴边的话艰难地又咽了回去。 祁驍的举措虽冒失,可祁立断腿断了爭位的盼头,能藉此绝了他的野心,也是好事。 钟璃无声地嘆了口气,说:“你行事锋芒太露,並非好事,日后再想做什么,若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不妨事先拿来与我商议一下再做决策。” 像祁立这事,如果不是钟璃及时掩饰,祁驍身上指不定得被人泼多少污水。 祁驍的脊背不自觉地僵了僵,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恨意。 他低声说:“阿璃是觉得我太过狠毒了吗?” 钟璃不假思索地摇头。 她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似乎还没学会怎么保护自己。” 钟璃握住了祁驍略带凉意的手,轻声慢语道:“反击恶人手段是自保,可只注重结果无谓过程,可在反击之时,也应当保护好自己。” 入京以来,虽钟璃没来得及出门,可有关祁驍的些许风声议论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听说了一些。 祁驍横扫南疆火烧北漠,初衷是为保国卫疆抵御外寇。 可在有心人的渲染下,祁驍却成了好战嗜杀之人。 祁驍虽是镇南王,可在民间朝野的风评並不好。 甚至有止小儿夜啼之惧。 祁驍本身手段狠辣不假,可有这种局面,又何尝没有旁人的有心渲染夸大宣扬? “你本不是那传言所说的不堪之人。” “之所以被世人污衊成这样,一是因为你不在乎世人功过评价,二就是因为人心莫测的暗中算计。” 钟璃紧了紧抓著祁驍的手,轻声说:“人嘴开合自带毒,最毒的莫过於此。” “世人皆重名声,你就算无心功名利禄,也不该任人污衊詆毁,所以我说,你应该学会保护好自己。” “祁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祁驍从未想过,钟璃会这样跟自己说。 他设想过钟璃知晓自己的阴狠后,会觉得自己手段下作,对自己心生畏惧。 可他没想到,钟璃竟是这种反应。 他听过很多动听的话。 吹捧的奉承的。 真心夸讚的讚赏的。 可从未有一句,有钟璃此时的话更为让他动容。 过往的无尽晦暗和多少不甘,都仿佛在钟璃云淡风轻的话中瞬间消散。 他独自在黑暗中苦苦前行的数十年,终於在这一刻找到了挣扎的意义。 看见祁驍的眼睛红了,钟璃不解地眨眼。 “你怎么了?” 祁驍狼狈地將头埋进了钟璃的脖颈,闷闷地说:“没。” “我就是想你。” 钟璃听了微微一怔,隨即有些好笑。 “我这不是就在这儿呢吗?你想什么呢?” 祁驍哼哼了两声不说话,钟璃好性子地笑著哄他。 “你还小吗?怎么动不动就撒娇?” 祁驍变本加厉地抱著钟璃的腰晃了晃,怎么都不肯放。 钟璃无奈,只能任由他这么抱著自己,心里想的却是此次为做戏给外人看,让白朮跑了一趟也算是欠下了白朮的一个人情。 钱財好欠人情难还,要儘快找机会將这个人情还了才是正经。 室內一片静謐之际,紫纱轻轻地走了进来。 她站在屏风外,低著头说:“王爷,王妃,进宫的车架已经准备好了。” 太后所办的春宴在午时。 这时候出发时间正好。 钟璃推了推趴著不肯动弹的祁驍,说:“好了,再不走该迟了。” 祁驍不太想去,可还是在钟璃从催促下站了起来,换上了亲王特有的冕服。 金丝蟒纹的紫色王侯长衫,白玉头冠,配上腰间的墨玉睚眥佩,祁驍本就出色的五官顿添上无尽贵气,举手投足间气韵天成,霸气横生。 钟璃同样是一身紫色的王妃命妇特有的服饰。 长裙曳地,广袖纤腰,裙尾上的银色青鸞振翅欲飞,青丝尽綰合髻,耳际琉璃轻晃而明。 祁驍伸手拉住了她,俯身亲手为钟璃戴上了暖玉的睚眥玉佩。 钟璃下意识地低头看他。 祁驍正好抬头,四目相对眼中皆是笑意。 “阿璃,你可知我在想什么?” 钟璃好笑挑眉。 “什么?” 祁驍轻笑:“我与阿璃合该如此,天生一对。” 第371章 谁能比得上镇南王尊贵? 由於这场春宴是太后所办。 去的路上,祁驍重点给钟璃恶补了一下有关太后的知识。 太后虽在民间素有贤后之称。 可了解太后性情及作为的人都知道,这位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太后可著实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 太后名义上退居深宫不问世事,可实际上却依旧操纵著六宫的权柄不肯放。 只看由太后牵头广邀命妇臣子进宫,却半点不提皇后一事,就可看出太后的势力有多强横。 祁驍靠在钟璃的腿上,漫不经心地说:“太后早些年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可近些年大概是高处不胜寒寂寞了,眼皮子越发地浅了起来。” 老皇帝病逝时,当今圣上才堪堪十四岁,连正妃都没娶上。 太后仰仗后家支持拉拢朝臣,一力將尚是少年的祁琮推上了皇位。 並且帮著祁驍將屁股底下的位置坐得稳稳噹噹的,可见手段心计的確不凡。 可最近几年大概是年纪大了,太后的心思越发莫测了起来,也开始不满皇上明里暗里的夺权。 原本母慈子孝的关係也逐渐紧张,导致朝中风涌不断,看笑话和伺机站队的人都不少。 祁驍將对太后的不屑写在了脸上,慢悠悠地说:“不过她再不济,也是当年在深宫中廝杀出来的贏家。” “与她打交道,阿璃不可大意,此人手段阴毒难防,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祁驍说著自己就坐不住了,挺直了腰杆,拧眉说:“我原想著紫衣和紫纱的功夫好些,让她们跟著你,要不將紫衣换做紫云吧。” 紫云武艺不比紫衣,可她跟著刘大夫习医多年,很是擅长对毒物的辨別。 钟璃知道祁驍心里不安,笑笑应了下来。 “好,都听你的。” 祁驍这才露出了一点笑模样,可眉心的褶皱却迟迟没有散开。 过了一会儿,钟璃听到忿忿的嘀咕。 “要不让她们四个都跟著你一块儿进去得了。” 男客与女宾的赴宴位置是不一样的。 祁驍能跟著钟璃一起进宫门,却不可能一直陪著她。 这是钟璃第一次进宫,不安置妥当了,祁驍怎么都没法放心。 钟璃听了有些无奈,说:“宫规在那儿摆著,寻常命妇进宫不得带丫鬟侍女,就算是镇南王妃,也只可按制带两个。” “你贸贸然地让我带著四个进去,回头被人说我恃宠生娇跋扈不將太后宫规放在眼里怎么办?” 祁驍抿了抿唇,冷冷一笑。 “谁敢!” 谁敢说阿璃一句不是,他摘了他的脑袋! 钟璃见状越发无奈,只能缓声安抚道:“我是进宫赴宴,又不是去上战场杀敌,你如此紧张做甚?” “就算是太后心里对我不满,此时当著眾多命妇千金的面,她也绝不会对我做什么出格之事,你大可放心。” 话是这么说,可祁驍提著的心还是放不下。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地將钟璃能带进宫的几个丫鬟挑了又挑,最后还是决定让紫纱和紫云跟著。 紫纱武功好,紫云善辨毒。 再加上钟璃本身是有自保之力的,就算是太后有心刁难,估计也无计可施。 寻常赴宴命妇臣子为以示对皇家的尊敬,无论老幼品阶高低,都需要在第一道宫门下车下轿,然后在太监宫女的带领下步行入宫。 镇南王府的马车却可以直通內宫,到第三道宫门的时候,才需下车步行进殿。 钟璃和祁驍坐在马车下摇摇晃晃地往里走的时候,旁边在太监的带领下步行的几个人却抬头望了过来。 镇南王府的马车极大,却不似寻常富贵人家似的將马车打点得富丽堂皇极显富贵,通身无多余的装饰,乍一看只让人觉得古朴大气。 识货的人便会看出,马车的车厢是由价比黄金的乌木所制,烫金滚边,不张扬却独显百年底蕴。 一个身穿蓝色宫装的女子看得出了神,连身边的中年妇人走远了都尚未察觉。 那中年妇人走了几步发现叶清柔没跟上,对著身旁的太监笑了笑,扭头低声叫道:“柔儿,你看什么呢?” 叶清柔恍惚回神,低声说:“没什么,只是一时晃了眼罢了。” 叶夫人顺著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眼中多了一丝瞭然。 她走上前挽住了叶清柔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的可是镇南王的车驾?” 叶清柔的侧脸微微泛著红,在母亲的催促下不明显地微微点头。 叶清柔忍不住又往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低低地说:“早有耳闻镇南王府底蕴深厚,只是耳闻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得真实。” 一旁引路的小太监听了,轻笑道:“镇南王府数百年的尊贵,底蕴自然非凡。” “莫说叶小姐是初次见由心惊嘆,便是我们这些在宫中时常见著镇南王尊驾的,每每多见上一次,都忍不住惊嘆不已呢。” 叶清柔出身丞相府,是嫡出贵女。 平日自持尊贵,从不与身份卑微之人多言。 可此时听了太监的话,她却是忍不住问:“镇南王时常出入宫廷,想来公公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那镇南王……” “柔儿!” 叶夫人皱眉打断了叶清柔的话,抱歉地对著太监笑了笑,说:“柔儿年幼失言,还望公公见谅。” 说著,她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太监的手中。 显然是给的封口费。 这太监虽职位不高,却是太后宫中的得意人,得了荷包也不推辞,笑呵呵地收下。 他装作没听到叶清柔话的样子,依旧自顾自地走在一旁引路。 小插曲一晃而过,叶夫人拉住了叶清柔,四下看了一眼无人,才出言说:“柔儿不可糊涂,你的婚事你爹心中自有定数,镇南王於你而言,绝非良配。” 之前叶家本是存著將叶清柔抬举为镇南王妃的心思的。 毕竟超一品王妃整个大褚就独有一人。 若是得了这份尊贵,於叶家也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皇上赐婚的圣旨都被祁驍拒之门外了,叶家又能如何? 叶清柔是叶家精心培养的嫡出贵女。 人品相貌手段心计无一不有。 这样的女儿,在老谋深算的叶相心中自有別的用处。 叶清柔在家中时就被提点过,此时再听了母亲的话,眼底深处多了一丝怨毒。 说是心中有定数绝不会亏待她。 可整个大褚,除了皇上外,满朝文武还有谁能比得上镇南王尊贵? 第372章 太后心计 叶清柔虽没见过祁驍本人,却听人说起过,祁驍的英俊瀟洒之姿,心中早有神往。 故而此时听了母亲的话,她只是压下了心头的不悦低声说:“母亲放心,我心中是知数的。” 叶清柔向来聪慧乖巧令人省心。 听她这么说,叶夫人放下了心中的不安,笑著说:“你心中有数就好,那镇南王被个民间粗俗女子迷得失了心智,误失我柔儿是他没眼光。” “你且安心养性,待到皇上赐婚的风波过后,我与你父亲自会想法子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叶清柔看似羞涩地低头一笑,弧度优美的下頜勾起了人的视线,樱唇水眸纤睫颤动,自是美人无限风情。 看著如此出色的女儿,叶夫人心中对祁驍的怒气更是上涨了几分。 放著珍珠不要偏生要去偏宠鱼目。 如此眼光不殆,也难怪世人讽刺其是个残忍屠夫! 叶夫人与叶青霜的对话很隱晦,除了她们自己外,无人知晓。 可类似的对话却在不同的人之间展开。 旁人对镇南王倾慕的同时,对钟璃的好奇和不屑也上升到了顶点。 而这些,都恰恰在太后的预料之中。 得知叶清柔母女在祁驍的车架经过后驻足了一段时间,太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哀家听闻,叶家一双嫡女以貌美著称,只是往日不得机会亲见,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坐在太后下首的一个貌美嬪妃闻言笑了,娇声说:“太后博闻,这传闻的確不假。” “臣妾进宫之前有幸与叶清柔见过两次,那小模样確实是长得娇滴滴的,一看就能让男人动了心思,只怕是恨不得將人揉进自己的怀里才算完呢。” 说话的是太后的亲侄女苏丽锦,也是如今在后宫中颇受皇上恩宠的锦妃。 她素来得太后宠爱,故而在太后面前说话没什么顾忌。 太后听出锦妃话中的酸意,摩挲著手里的佛珠笑了起来。 “怎地,锦妃娘娘也觉得自己比不上那叶清柔了?” 锦妃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上前主动接替了宫女的活儿跪坐在地毯上给太后用美人锤敲腿。 她似娇似嗔地说:“太后此言差矣。” “臣妾得您栽培,怎会目光短浅到与一闺中女子爭这样的高低?只是……” 锦妃顿了顿才说:“只是那叶清柔模样的確不差,之前皇上未曾见过就罢了,如今得见了,万一动了心思,那……” 叶家是皇上亲手扶植起来的亲信,本就得皇上信任,在朝中堪称是皇上手中的一柄利刃。 情形本就对太后不利。 若是再让叶家的叶清柔进了皇上的后宫得了宠,平日那叶清柔再在皇上的耳边吹一吹耳边风,届时太后与其后家,在朝中岂不是更为不利? 锦妃的未尽之言太后当然明白。 太后看似慈善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光,淡淡地说:“叶家女子不可进后宫,这个你大可放心。” 锦妃不放心地说:“您虽说有把握,可若是叶家也动了心思,皇上再见著那娇滴滴的大美人可如何是好?” 太后不以为意地说:“皇上见不著她。” 原本之前太后还担心这事儿。 可既然得知叶清柔对祁驍有意了,她又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问身旁的首领宫女。 ”今日进宫的命妇都安排在何处?” 宫女说:“回太后的话,奴婢按您之前的吩咐,將进宫的命妇千金都安排在了春和殿中,只等著您起身了,再让人一一过来请安。” “皇后在何处?” “皇后宫中一刻钟前来了人传话,说小公主今日不適,皇后娘娘只怕是要稍微迟些才能前来给您请安。” 锦妃听了,不屑地呵了一声。 “不过是个公主,也值得皇后如此娇宠著,也不怕福气太大了,那样的小人儿承受不住。” 锦妃这话绝对是大不敬。 可太后听了,却没半点不悦之色。 她只是说:“皇后既然有事儿,那就先伺候哀家更衣吧,总不能平白让人久等了。” 锦妃还想说什么,可看太后无意多言,只能咬了咬唇,亲自伺候著太后更衣梳妆。 太后梳妆的时候,春和殿中的命妇也逐渐多了起来。 命妇臣子也地位不同。 能获许进入春和殿的命妇,身上多有品阶,最低也是三品淑人。 余下阶品的,只能在春和殿门前的院子里等待。 而命妇品阶中,最高的便是镇南王妃的超一品国夫人。 能在殿中有一席之位的,都是一品夫人,就连二品的,都只能垂首站著。 这些贵妇中往往都有相熟之人。 进殿后,虽顾忌宫中规矩不敢太过吵闹,却也自发地按相熟地站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说著话。 时不时地还要往门口的方向看上一眼,眼里闪烁的都是好奇的微光。 这时外边的太监突然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有太监尖声通传:“大长公主到!” 殿中的命妇闻言纷纷止言,对著门口的方向福身行礼。 “参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亲手扶著一个头髮白的老夫人走了进来,声音含笑。 “快都起来,往日都是常见的,不必如此多礼。” 等行礼之人都起来了,大长公主亲自將那个老夫人扶著到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笑著吩咐殿中的宫女。 “本宫记得唐国公府的老封君素来最爱君山银针,宫中前些时日进贡了些好的,赶紧去泡一壶拿来给老封君尝尝。” 宫女应声去了,被大长公主称作老封君的老夫人却是笑著说:“难为长公主还记得老身的喜好,今日老身就倚老卖老,尝一尝长公主这上好的茶了。” 大长公主乐得捂住了嘴,打趣道:“別说是尝尝了,老封君若是喜欢,一会儿出宫的时候,我让人给您装上一些,让您回去尝个够。” 老封君佯装动怒,扭头对著身旁的儿媳妇说:“瞧瞧瞧瞧,从小就是个狭促的,如今更是连我都取笑起来了。” “一会儿你们谁也別忘了提醒我,今日可得將长公主的茶都搜罗个乾净,全都搬进我的院子中才好!” 此言一出,殿中的眾人都纷纷掩嘴笑了起来。 唐国公府是开朝的老臣,在朝中地位崇高。 如今的皇后娘娘更是出自唐国公府,是老封君的亲生嫡女。 大长公主与皇后是打小的手帕交,与老封君感情甚篤,说笑起来也是別无顾忌。 殿中眾人看著这一幕,心中都是思绪蹁躚。 不管是老封君还是大长公主,这些年都鲜少出现在人前。 这次太后娘娘所办的春宴只不过是按例给她们送了请帖,怎地这两人都来了? 眾人疑惑间,外边的太监再度扬声通传。 “镇南王妃到!” 第373章 与传言严重不符的现实 殿中闻言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眾人纷纷扭头看向了门口,似乎是想看清这位在传言中將冷心冷情绪的镇南王迷得公然抗旨的镇南王妃是何种模样。 钟璃在男客女宾分道时与祁驍分道而行,由太监引著到了春和殿。 尚未进门,她就听到殿中的说笑声。 太监的通报声尚未落下,她便在眾人的注视中缓缓前来。 在见到钟璃本人之前,无数人都假想过钟璃可能的模样。 流传最广,认同的人最多的说法便是,徒有容貌,內无锦绣。 就算是换上了王妃的礼服,只怕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子,畏首畏尾的让人不屑。 可真见著钟璃本人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听闻坚信的,不过是以讹传讹不可信的传闻罢了。 眼前女子一身紫色王妃礼制华服,黑丝被剔透的琉璃簪子悉数綰起,肤白眸深,唇含笑意。 缓步前来,礼数规矩无一不美无一可挑。 纵然是在世家培养多年的贵女,在她面前一比都落了下乘。 贵女自持矜贵矜持,眉眼间多少都带著娇气与自傲。 可钟璃没有。 她瞳孔澄澈目光从容平和,縈绕周身的並非寻常贵女的骄矜,只让人觉得开阔洒脱,分明是大家特有的尊贵之气。 钟璃感受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未曾面露异样,只是在看到大长公主的时候忍不住微微一笑,按规矩对著大长公主福身行礼。 “给长公主请安。” 大长公主眼中流露满意之色,嘴里却是嗔怪地说:“你这孩子,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怎地又这么叫了?” 钟璃頷首轻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 “姑母莫怪,实在是规矩不能忘。”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一笑,对著钟璃亲热地招手。 “自家人讲究那些无用的规矩做甚,快过来让我瞧瞧,我看著你比前几日清减了一些,可是近日在府中过得不顺心?” 不等钟璃说话,大长公主就说:“若是驍儿欺负你,你大可不必怕他,受了什么委屈来我府中与我说便是,我必定给你做主!” 钟璃走到大长公主跟前,任由她牵著自己才说:“王爷並未让我受委屈,不过若是真有要姑母做主那日,阿璃也不会与您见外的。” 大长公主被逗乐了,对著唐国公府的老封君说:“老封君您瞧瞧,这可是个比我还能上杆子爬的主儿。” 老封君跟著笑了,温和地看著钟璃,说:“我瞧这丫头却是个好的,长公主可別轻易给人扣了帽子。” 大长公主笑了起来,亲热地用没戴护甲的指尖点了点钟璃的眉心,说:“瞧瞧瞧瞧,这可是个得人想的。” “老封君今日不过初见,就偏帮著你说话了。” 说著她自然地將钟璃往老封君跟前推了推,说:“璃儿,这是唐国公府的老封君,驍儿幼时是在老国公膝下读过几年书的。” “你就跟著驍儿叫老夫人便可。” 老封君品阶从老唐国公,是为一品夫人。 按理说,她品阶不如钟璃,见了钟璃是要先行见礼的。 可钟璃半点不端镇南王妃的架子。 大长公主的话音刚落,她就笑吟吟地对著老封君福身问安。 “钟璃见过老夫人。” 老封君並不自得,嘴里连连说著使不得,作势就要起身还礼。 大长公主拉住了她,笑说:“璃儿小人家家的,哪儿受得住您的礼数?她尊您为长辈是应当的,您安心受著她的礼便是。” 说完了,她又说:“老封君,这便是我那侄儿媳妇儿,您看看,可还入得了您的眼?” 老封君好笑地摇摇头,说:“长公主这话便是为难我了。” “王妃玉树天成风姿出眾,哪儿是我等常人能妄自点评的?更遑提是否能入眼了。” 大长公主笑著追问:“此话当真?” 老封君:“绝无虚言。” 大长公主嗨了一声,说:“既是如此,那您为何还死死地捂著荷包,不肯掏出一两件像样的见面礼给我侄媳妇儿?” 看老封君难得地愣住了,大长公主捂著嘴笑个不停。 “璃儿既尊您为长,今日初见您可不能小气了,这见面礼是万万不能少的,少了就算是璃儿好性子不说什么,我可是不依的。” 老封君不过是愣了一瞬的功夫,就让大长公主说了好一截子打趣的话。 老封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视线触及钟璃腰上的睚眥玉佩时微微一怔。 她眼底的惊讶很快散去,隨即就从自己腰上掛著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枚精致的白玉平安扣,递到钟璃的手中。 见钟璃不推託收下了,她方才温和地看著钟璃说:“这平安扣,乃是早些年老国公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块白玉亲手所制,当年製成的平安扣总共两枚,是为一对。” “王爷十岁入国公府拜在老国公门下念书,老国公將其中一枚给了王爷,当作拜师之礼。” “今日我且將剩下的一枚交於王妃。” 老封君看著钟璃的目光越发柔和,话音也带上了长辈对小辈特有的温和拳拳柔意。 “望此后王爷能与王妃对对平安,事事顺遂,白头安平,青丝共老。” 钟璃心中一动,恭敬地將平安扣收了起来,垂首说:“阿璃谨记老夫人所言,多谢厚赠。” 老封君笑著拍了拍钟璃的手背,说:“既能如此,那便是最好。” 有了老封君在前,接下来不用长公主费心介绍,便有主动上前来与钟璃攀谈的命妇。 钟璃向来都不是个多话的。 就算是身处人群中,她也有自己独有的冷静自持。 可她的冷静並不会让人觉得她太过高傲,只会让人觉得她性情平顺柔和,如沐春风。 至於命妇口中说起的话题,无论是什么,钟璃都能在合適的地方恰到好处地接上两句。 她並不刻意显摆自己的学识,也不会装作什么都不懂。 浅谈即止。 却又恰到好处。 大长公主端坐左侧第一位下首,眉眼含笑地看著与命妇相谈不错的钟璃,低声对著老封君说:“老封君觉得,驍儿自己选的这个媳妇儿如何?” 老封君微微一笑,同样回以低声。 “委实不错,也不枉费长公主费心將我喊出来引荐一番了。” 为了將长居於国公府的老封君请出来为钟璃做面子,大长公主可是费了不少的口舌。 今日凑巧拿出的与祁驍手中一对的平安扣,也是大长公主与老封君事先就商议好的对策。 如今看来,这番用心也算是不白费了。 看著殿中神色各异的命妇千金,大长公主嫣然一笑,漫不经心地说:“如此,想来便无人可再轻视於她了。” 能得大长公主和国公府老封君亲口讚赏之人,日后再说起,谁能说钟璃不好? 又有谁敢? 春和殿中,大部分命妇都主动上前与钟璃攀谈之时,唯独叶家母女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暗暗咬牙。 叶清柔看著钟璃在人群中巧笑嫣然的样子,气得手里的精致绣帕都险些撕碎了。 不是说钟璃是个目不识丁的乡间女子吗? 可眼前之人分明与传言半点不符! 她还得了大长公主和国公府老封君的讚赏,这样一来,自己再想取而代之,岂不是更不容易了? 春和殿中人心浮动之际,门外的太监再度扬声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锦妃娘娘驾到!” 人群中的钟璃微微一顿,隨著人群往门口看了过去。 很快,她就看到一个身穿金色凤袍的中年美妇由另外一个身穿粉色锦衣的女子扶著一只手,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第374章 太后对叶清柔的抬举 钟璃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落在太后身上的目光,垂首跟著殿中眾人福身行礼。 钟璃是超一品镇南王妃。 纵然就是在太后跟前,也只需行半礼即可。 而其余人除了大长公主外,必须行跪拜大礼以示尊敬,就连唐国公府的老封君也不可例外。 齐刷刷地跪了一排人,与大长公主站著的钟璃就显得格外显目。 太后进殿后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很好地掩饰住了眼里的微妙诧异。 她朝著上首尊位走了过去,並不叫眾人免礼。 等到坐下了,她像是才看到大长公主和唐国公府的老封君似的,呦了一声,笑著说:“之前听人说今日长公主与老封君都来了,哀家还以为是胡传的瞎话。” “谁知二位竟真来了,今日这春和殿可真是荣幸极了。” 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老封君,都是轻易请不动的人。 今日两人双双前来。 太后意味不明地看了依旧福身垂首的钟璃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只怕不是为自己的春宴,是为了这位来的吧。 大长公主品阶虽比不上太后,可她与太后乃是同辈之人,开口也极为自然。 她笑说:“太后娘娘素来眼光极佳,所设宴席也没一处不让人惊艷的。” “得知您在宫中设宴,我这不就眼巴巴地赶来了,生怕错过了您安排的好酒好菜,辜负了您的苦心。” 太后被奉承得笑了起来,说:“瑞阳这嘴还是不肯饶人,罢了,哀家算是怕了你了。” 大长公主,封號瑞阳。 先帝去世后,除了太后以外,就再无人可如此直称。 大长公主笑笑没接话。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太后就像是刚注意到眾人还是跪著的,赶紧说:“瞧哀家这记性,光顾著与大长公主说话,都忘了这儿还有这么些人了。” “快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说著,她还示意自己的贴身宫女去將老封君扶了起来。 “哀家与老封君多年不见了。” “老封君是难得外出的,今日既来了,不如就在宫中多盘桓几日,也好让哀家好好地儘儘地主之谊?” 老封君谢过太后赐座后才缓缓坐下,听了太后的话,摇头失笑道:“老身倒是想遵从太后旨意。” “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一把老骨头轻易挪动不得。” “今日来吃席,就已经是太惦记太后小厨房中的珍饈才强撑而来,若真是在宫中停留数日,只怕我这个嚼不动那个啃不下那个的,平白辜负了您的心意。” 太后被逗得不住发笑,说:“不过一句话,怎地谈得上是什么旨意。” “老封君若喜欢哀家小厨房里的菜色,那一会儿散了席,哀家就让人给你做些软糯好克化的,全都包上送到国公府去。” 刚刚坐下的老封君听了,立马就撑著拐杖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跪下谢恩。 太后嘴上说著不必客气多礼,可还是等老封君跪下將礼数全了,才让人將老封君扶起。 宴席还有片刻才开。 太后又跟几个一品命妇说起了话。 可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全程都跟没看到钟璃似的,一眼都不曾多看。 钟璃心知这是太后的刁难冷落,心里也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坐在大长公主顺侧下首的位置不语。 大长公主怕钟璃沉不住气,品茶的时候看向钟璃,隱晦地对著她微微摇头。 钟璃知道她的意思,含笑頷首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就是点儿刻意的冷落,这点儿不痛不痒的手段,钟璃自认还是无所谓的。 大长公主手里的茶盏还没放下,殿中就响起了太后的问话声。 “叶家女何在?” 叶相官从一品,叶夫人也获得了二品夫人的殊荣,在殿中是有一席之地的。 叶清柔身无品阶,此时正站在叶夫人的身后。 听见太后的话,她们母女赶紧上前跪下回话。 “臣妇在。” “臣女在。” 太后看了低著头的叶清柔一眼,说:“这位想来就是叶家嫡出的贵长女叶清柔了?” 叶清柔恭顺回道:“臣女正是叶清柔。” 太后满意点头,对著叶清柔招了招手。 “好孩子,快上前来给哀家瞧瞧。” 叶清柔依言提裙起身,两手交叠於小腹处,垂首迈步朝著太后的座下走了过去。 叶家在叶清柔的身上投注了不小希望,对叶清柔的教导也是颇为用心的。 明明做著与旁人別无两样的动作,可由叶清柔做出来,生生多了一种常人没有的美感。 我见犹怜美人生姿。 就算谈不上步步生莲,可短短几步的距离,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钟璃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眼底深处是无人可察的戏謔。 叶清柔是皇上赐婚於祁驍的对象,只是不幸被祁驍拒绝了。 太后此举,分明是在踩自己的脸面抬举叶清柔。 她想做什么? 太后的用意钟璃能想明白。 其余的人也不都是傻子。 一时殿中眾人神色各异,目光纷纷落在了叶清柔的身上。 太后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亲热地拉住了叶清柔的手,自顾自地说:“之前听锦妃说起,哀家还不觉得如何。” “如今亲眼得见,才觉得锦妃所言不虚,叶相悉心教导出的贵女,的確是与那小家子气的寻常俗物不同,只看一眼,便是觉得眼前一亮呢。” 太后看起来极为喜欢叶清柔,当场就摘下了自己头上的一枚东珠步摇放在了叶清柔的手中。 “这步摇乃是哀家当年进宫时,先帝所赐,今日哀家將她转赠於你,望这步摇在美人髻上生姿,方不辜负这步摇之色。” 叶清柔尚未婚配,是以不曾梳髻。 太后说的是步摇插髻,明里暗里影射的,都是叶清柔的婚事。 钟璃心知肚明这是衝著自己来的,就像是听不懂似的垂眸勾唇,盯著手腕上的水色玉鐲静默不语。 叶清柔面露恰到好处的惊喜,双手奉著步摇恭敬谢恩。 “臣女多谢太后赏赐。” 太后笑著点点头,却没让叶清柔回去。 她对著叶夫人说:“哀家今日见了这丫头就觉得颇合眼缘,哀家跟叶夫人打个商量,將你这宝贝闺女借与哀家半日,让她陪哀家说说话可好?” 叶家是皇上亲信,按理不可与太后过於亲近。 可此时太后有心抬举叶清柔,这却是叶夫人喜闻乐见的。 叶夫人笑道:“小女能得太后赏识,是她的荣幸,太后不嫌她无知鄙陋肯让她陪侍左右,臣妇自然无不可应。” 太后笑著打趣了几句,当即就让人搬了绣凳,让叶清柔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这么一来,叶清柔倒是坐在了钟璃的上方。 叶清柔坐下的时候,不自觉地偏头看了一眼钟璃的反应。 可她期待的恼羞成怒神色大变都没有。 钟璃依旧维持著先前的閒適之姿,静静地垂首而坐,看起来就像一幅美极了的仕女古图。 叶清柔心中恼怒,暗暗咬牙后逼著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到底是年纪小,纵然竭力掩饰,可真实的情绪还是瞒不过眼前的太后之眼。 看出叶清柔对钟璃的敌意,太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发满意。 第375章 你敢动我! 原先陪著太后进来的锦妃坐在太后下首,见叶清柔与太后相谈甚欢心中不悦。 她的视线触及钟璃,眼底多了一丝不屑的同时,看似疑惑地出声。 “噫,这位夫人是出自何府?怎地本宫之前从未见过?” 隨著她的话音落下,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再度匯集在了钟璃的身上。 问话的是锦妃。 锦妃品阶还不如钟璃。 所以钟璃坐著没动,只是微微笑道:“我出自镇南王府。” 锦妃看钟璃並未起身回话,心中恼怒更甚,冷笑道:“镇南王府?” “你怕不是在胡言乱语糊弄本宫!” “世人皆知镇南王至今未婚,府中也只有侧太妃与五小姐两位女眷,可这两位本宫都是见过的,並未有你,你可知说浑话欺瞒本宫是何等罪过!” 锦妃出自世家大族,混跡於深宫。 此时板著脸气势全发,威势压人骇心不已。 有胆小的贵女命妇,此时已经控制不住的紧张,脸色大变。 可钟璃却像是察觉不到似的,淡淡地正视著锦妃暗含压迫的双眼,慢条斯理地说:“锦妃娘娘常居深宫,对外界的消息大概了解不多,不知我身份也实属正常。” “可我的確是出自镇南王府,你口中所说的镇南王亦是我成婚夫婿,此事皇上与大长公主皆是知情的,锦妃娘娘为何不知,我就不得而知了。” 钟璃看似在解释自己的出处,可又何尝不是在讽刺锦妃消息不通地位不如旁人? 锦妃听出她话中讽刺,当即脸就青了下去,指著钟璃厉声斥责。 “大胆!胡言乱语就罢了,竟敢对本宫不敬!” “来人啊,將这疯婆子抓下去张嘴五十,好好地让她懂懂规矩!” 锦妃的隨从应声走了上来就要去抓钟璃,大长公主与老封君见状,顿时脸色骤变。 大长公主尚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钟璃冷冷地说:“锦妃娘娘可是想好了要如此行事?” 钟璃的声音不大,甚至都没从座位上站起来。 可她眉眼间蕴含的淡淡冷意,却子带著无尽的压迫威严,让人心头一惊。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锦妃下意识地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不动声色地点头。 她心中顿时有了无穷的底气,秀美的脸上满是狰狞,咬牙道:“胆敢对本宫不敬,本宫今日处置了你又如何!” “拖下去重责!” 原本站在钟璃身后宛若隱形人一般的紫云紫纱纷纷往前一步,挡住了锦妃叫过来的宫女太监,將钟璃护在了身后。 钟璃拧眉看向了执意发作的锦妃,嗓音沉冷。 “你敢!” 锦妃大怒:“本宫为何不敢?!” 钟璃挥手示意紫纱紫云退后,冷冷地说:“本妃再不济,也是镇南王府的主母王妃,何至於受人如此欺辱?” “今日锦妃先出言挑衅,本妃不曾理会也就罢了,娘娘若再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就別怪本妃不客气。” 钟璃站在这儿,就不仅仅代表她个人。 世人不知钟璃是谁,可镇南王妃却是人人皆知。 她今日若是真让锦妃得寸进尺,那不仅打了钟璃的脸,毁的还是镇南王府的百年尊贵和脸面。 日后旁人再提起此事,不会觉得锦妃跋扈,只会认定是镇南王妃无能软弱。 就算是为了祁驍的脸,钟璃也不可能任由锦妃藉机欺辱自己分毫! 原本想说话的大长公主看钟璃气势强硬,与同样面露担忧的老封君对视一眼,按耐著心里的急切静坐不动。 锦妃再三想趁钟璃的身份含糊不清时处置不成,如今钟璃摆明了自己的身份,显然就落入了下风。 钟璃都说自己是镇南王妃了。 按制,锦妃见了镇南王妃是要先行礼问安的。 明知其身份还要处置,这岂不是明知故犯招惹镇南王的忌讳? 锦妃有太后撑腰,敢装傻卖无知发作钟璃。 可就算是太后,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此时招惹镇南王啊! 锦妃进退两难之际犯了难,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怒气,可却也不知应当如何下台。 钟璃稳坐不动,似笑非笑地瞥了脸色变换的锦妃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本妃与锦妃娘娘乃是初见,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锦妃娘娘,故而招惹来如此祸端。” “锦妃娘娘的处置之言本妃是不认的,娘娘若是不满,不妨先搁置片刻,等一会儿见著皇上王爷了,再將原委说清楚,请皇上与王爷裁决。” 钟璃脸上的笑缓缓散了下去,言语间皆是抹不开的冰霜寒意。 “只是不知锦妃娘娘今日对本妃如此发难,是看不惯本妃,还是对镇南王府和王爷有不满。” 钟璃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將锦妃对自己的刁难拉扯到了祁驍的身上。 眾人都知道她这是诡辩。 可那又如何? 锦妃刁难在前,谁能说钟璃说得不对? 可锦妃敢承认自己对镇南王不满吗? 只要锦妃没失心疯,她就绝不敢说这样的话。 锦妃脸色奼紫嫣红地四下变换,指著钟璃的手不住发抖却再说不出处置的话。 几句话瞬息一变,钟璃瞬间占据上风,锦妃吶吶无言。 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端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凉了的茶水,看似责怪地说:“璃儿,不知者不罪。” “锦妃常年幽居深宫,对外消息不灵通也是能理解的,你何至於上纲上线的,还要將此事告予镇南王。” “以镇南王护你的劲儿,若是让他知晓了你今日受的委屈,只怕是有得闹腾,何必呢。” “依本宫看,此事要不就此作罢,不必告诉镇南王让他糟心了。” 大长公主看似在为锦妃说话,可字字言言都是在讽刺锦妃的不自量力。 锦妃听了脸色越发难看,僵硬地站著不语。 紫纱抿紧了唇,对著大长公主行礼后说:“长公主发话按理自当遵从。” “可来之前王爷就叮嘱过,万万不可让王妃受半分委屈,今日之事,还是要稟告王爷处置为好,否则奴婢等人的性命只怕难保,望大长公主成全。” 紫云也顺声跪下,口中所说与紫纱的如出一辙。 意思也是一个。 这事儿不能瞒著祁驍,必须让祁驍处置。 可祁驍来了,要处置的人就绝不是钟璃了。 钟璃笑吟吟地看向满脸煞白的锦妃,呵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锦妃娘娘,你觉得,如此处置可好?” 锦妃藉故发作钟璃时,太后始终未语。 此时见锦妃落了下风,她看似刚刚反应过来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地说:“嗨,这事儿说起来怪哀家的不是。” “哀家光顾著看朵儿似的叶家姑娘了,竟老眼昏没注意到咱们的镇南王妃也在此。” 她看似抱歉地对著钟璃说:“镇南王妃啊,锦妃年纪小,有眼不识王妃是她的过错。” “之前的话不过是她与你开的玩笑,不值当如此夸大处理,不如就给哀家个面子,翻篇揭过可好?” 以太后之尊亲自出言调和,钟璃再揪著不放,就显得斤斤计较小家子气了。 可如果就这样高拿轻放地让这事儿过去了,钟璃的脸面往哪儿放? 第376章 杀了她,求你 钟璃心知这是太后与锦妃的双簧无心理会,听见了太后的话,也只是面无表情不作言语。 太后一时有些下不来台,神色难看。 大长公主见状心中冷笑,也像是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出声说:“说起年纪小,本宫倒是想起个事儿来。” “本宫恍惚记得,锦妃进宫那年是十七的妙龄,算起来,今年都十九有余了。” 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笑说:“这样算来,镇南王妃今年未满十七,锦妃娘娘可比镇南王妃要大上两岁呢。” 比钟璃大,比钟璃在京中的日子长。 如此,还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欺辱钟璃,这是將別人都当作了痴子傻子糊弄不成! 大长公主实在看不得锦妃与太后的惺惺作態,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地说:“再者说,镇南王妃今日进宫赴宴,穿的是超一品王妃的礼服,身后也按制带著两个贴身丫鬟。” “锦妃入宫多年,素来以懂规矩为名,怎会不识镇南王妃的品阶身份?” 换言之,锦妃今日的刁难,绝对是故意的。 钟璃不接茬,大长公主在一旁不停地敲边鼓。 眾目睽睽之下,太后就算有心想保锦妃也是艰难。 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侵染上了一层冷意,沉沉地说:“那长公主待要如何?” 大长公主话说到了,就装作无心插手的样子摆摆手。 “太后娘娘是知道的,本宫最不耐这样的琐事。” “此事与本宫无关,也不好插言乱语,还是应当交由镇南王妃自己处置的好。” 大长公主瞥了太后一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想这时候了,还想著越过钟璃问自己的意见。 太后光顾著给钟璃下马威不假,可这吃相手段,未免也实在太难看了一些。 钟璃没忽略太后的下作手段,心中暗暗冷笑不已。 祁驍果真是没说错。 这位曾经是奇女子的太后,如今的眼皮子手段越发地浅了。 太后见大长公主如此不给面子,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下去了。 她看向钟璃,冷声问:“镇南王妃,今日之事,你想要如何处置?” 太后的目光像钉子似的,死死地钉在钟璃的身上不动,暗含压迫警告。 换作寻常女子,见了太后这样的神情,只怕早就嚇破了胆子跪下任由太后的意见处置了。 可钟璃最不怕的,就是在自己面前耍横的。 她看似温和,可骨子里的蛮横劲儿却是不假。 太后想迫她低头,从头就是打错了主意。 钟璃轻飘飘地看了神色惶惶的锦妃一眼,尚未说话,门外的太监就高声通传。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人还没进来,含怒的声音就传进了殿中。 “既是锦妃不尊在前,母后还有何可问的?” “直接將锦妃拿下,任由镇南王和王妃处置便是,否则长此以往,镇南王与王妃的尊严何在?如后如何统御下属,为国效力?” 话音落下,皇后施施然地走进来,对著上首的太后福身行礼。 殿中命妇包括锦妃在內,纷纷起身对著皇后行礼问安。 钟璃福身时,皇后微微侧身避开了一些,笑说:“镇南王妃不必如此客气。” 皇后相貌並无锦妃出眾。 又或者说,她身上並无半丝寻常女子常有的娇媚之气。 端庄凝实,又透著股利落乾脆,笑起来的时候,眼中自含三分笑,看起来就颇为真诚。 只是…… 钟璃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样。 第一眼见皇后,她竟然恍惚有种仿佛在哪儿见过皇后的感觉。 莫名有种熟悉感。 钟璃对皇后的第一印象不错,哪怕皇后说了不必多礼也没有拿大,只是说:“皇后娘娘体恤,只是礼不可废,钟璃见您自当见礼。” 皇后笑著拍了拍钟璃的手背,让眾人免礼后径直走到太后下首的尊位坐下。 然后她才说:“母后,前事因由儿臣在后边已经听了个分明,此事是锦妃不对,不如就按儿臣所说,將锦妃交由镇南王夫妇处置即可。” 太后面色铁青,看著皇后答非所问道:“皇后不是说公主不適,不来前头了吗?” 皇后微微一笑,嘆息道:“本是不来的,可听闻锦妃跋扈开罪了镇南王妃,儿臣实在坐不住,怕母后为难索性就上来瞧瞧。” 说著,皇后无视了太后的不满,淡淡地说:“锦妃以下犯上冒犯镇南王妃是为不敬,身为嬪妃却触犯宫规是为不尊。” “如此不尊不敬之人,理应稟告皇上褫夺妃位,至於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就应当听从镇南王与王妃的意见,暂且压下不提,母后以为如何?” 以锦妃今日对钟璃的冒犯,皇后的处置谈不上重,甚至已经留了面子。 可锦妃是太后一手扶持起来的人,此时让皇后处置了,那…… 太后正想反驳时,殿外太监再度传报。 “镇南王驾到!” “恭王殿下到!” 钟璃听祁驍来了,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门口。 祁驍人还没进来,透著焦急的嗓音便传入了眾人耳中。 “阿璃!” 眾人只觉得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尚未看清,紧接著钟璃的身边就多了一道王侯紫衫的高大人影。 祁驍在前边得知钟璃在春和殿被锦妃刁难了,当即就坐不住找了过来。 那小太监去与祁驍匯报的时候,並未避开与祁驍同座的恭王。 恭王听见了,不知怎地,也要跟著来。 祁驍与恭王纠缠了片刻,耽搁到这会儿才过来。 祁驍生怕钟璃受了委屈,拧著眉问:“你没事儿吧?” 钟璃没想到祁驍能跑来,哭笑不得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不是应当在前边吗?怎会来这儿了?” 春和殿是太后招待女宾场所,祁驍是男子,贸然闯进来可不合適。 听出钟璃的话外之意,祁驍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声音沉得发冷。 “我在前头本是坐得好好的,听说有人欺辱我妻子,我自然是坐不住的。” 祁驍將钟璃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冷眼看向了太后身旁不復跋扈的锦妃。 他不咸不淡地说:“这位想来就是欺辱本王爱妃的锦妃了?” 钟璃的咄咄逼人寸步不让,本就让锦妃忐忑。 如今祁驍亲临,那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像迎面砸来的重锤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锦妃再蛮横,那也是深宫女子,怎会扛得住祁驍的这般压迫? 眼看著锦妃摇摇欲坠要跌下去,太后赶紧对著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锦妃。 锦妃整个人掛在了宫女的胳膊上,才勉强站稳没有失態。 皇后见状,一改之前的强势,与大长公主对视一眼,笑吟吟地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正主来了,她们这些个敲边鼓的,此时自然可以休息会儿了。 皇后与大长公主不语,锦妃是个没用的被祁驍嚇得说不出话。 太后没法子,只能硬著头皮说:“镇南王误会了,锦妃不过是无心之失,並非刻意轻慢,此事……” “母后,您这话就说得有失偏颇了。” 恭王脸上掛著吊儿郎当的笑走了进来,对著太后敷衍大过真心的拱手行了个礼。 他站直了就说:“镇南王妃今日身穿王妃华服大妆前来,只要是眼珠子没瞎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其身份尊贵。” “锦妃娘娘久居深宫,对宫规制度了如指掌,又怎会不知王妃身份?” 恭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依我看,锦妃分明是明知故犯。” “此等不讲尊卑之人,大可直接稟明皇兄將人扔进冷宫便是,还有什么可爭议的?” 恭王会出言帮钟璃说话,绝对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就连钟璃的眼底都多了些许意外。 恭王却是一眼也不看钟璃,自顾自地对著满面青紫的太后说:“母后,您觉得,儿子的这个提议如何?” 恭王是太后的亲儿子。 也是皇上的亲弟弟。 此时被亲儿子如此驳了面子,太后的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太后狠狠地瞪著他,沉声说:“不得胡闹!” “你不好好地在前头待著,贸然跑来这里做甚?此事哀家心中自有分寸,不用你多言,赶紧回去!” 被太后斥责了,恭王却半点不在意。 他没什么形象地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说:“母后,您心中的分寸不分寸没用,锦妃得罪的是镇南王妃,就算要处置,按宫规也理应由镇南王妃处置。” 他看起来就跟从未见过钟璃似的,扭头对著钟璃勾唇一笑。 “镇南王妃,你觉得,本王所说对吗?” 钟璃微微一怔,看清了恭王背对眾人的无声口型后却是狠狠一顿。 恭王说的分明是:杀了她,求你。 第377章 王妃说的,就是规矩 恭王暗中的小动作因为角度特殊的缘故,除了钟璃谁也没有看到。 钟璃心神巨震之下久久失神。 锦妃是皇上的妃子。 就算恭王与锦妃之前有过齷齪,可锦妃进宫后应当避讳男女之嫌,按理说恭王不应当对锦妃起杀心才对? 恭王为何要这样对自己说? 恭王却半点看不出异样,甚至连脸上看好戏的笑都比先前更浓烈了几分。 他说:“母后,你看看,锦妃娘娘多大的威风,连镇南王妃都受了这样的惊嚇,这次你可不能再护著她了。” 恭王要笑不笑地瞥了满脸煞白的锦妃一眼,轻飘飘地说:“更何况不就是个妾么?皇兄坐拥天下,想要多少有不起?何苦让这样的货色坏了皇家的顏面?” 旁人见了锦妃要行礼问安。 因为她是皇上的女人,是宫里的娘娘。 对於恭王而言,锦妃的確就是个皇上的妾。 还是一个没脑子的妾。 恭王从小就直肠子,话比脑子快的形象简直深入人心。 此时他说出这样的话,倒是也无人觉得意外。 唯一恼怒的,就是太后。 锦妃是太后扶持起来与皇后分权之人,更是她娘家的亲侄女。 要是就这样让锦妃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毁了,太后之前的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太后顿时顾不得钟璃了,指著恭王就斥责了起来。 “胡闹!此事与你半分干係也无,堂堂恭王在此胡乱插言成何体统!” “来人啊,將恭王殿下请到前边去,无哀家的允许,今日不得进春和殿!” 恭王再混不吝,太后是他亲娘,亲娘的话也还是要听的。 不等太后的人去请他走,恭王一甩袖子自己就站了起来。 他赌气似的哼了一声,说:“走就走,像谁稀罕在这儿看似的。” 他远远地对著祁驍抬了抬下巴,面露挑衅:“祁驍,之前的酒喝了一半你说要来看你的王妃。” “如今你的王妃本王也陪你来看了,你可別一会儿临阵脱逃跑了不喝了。” 祁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恭王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嘴里还说:“本王等著你。” 恭王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春和殿里,殿中眾人纷纷垂首不敢看太后的脸色。 太后素来爱面子拿规矩。 当著这么多人的面被恭王如此驳面子,太后这会儿的心情用脚趾头想也不能太好。 旁人有所顾忌,祁驍却是半点也无。 他看钟璃的神色不对,当真以为钟璃是被嚇著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祁驍一手保护似的揽著钟璃的腰,目光阴冷地看向了面无人色的锦妃。 “听说你要掌王妃的嘴,教她懂规矩?” 祁驍出现的瞬间锦妃就被嚇著了,此时更是一脸仓皇说不出话。 祁驍看垃圾似的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今日既说起此事,本王不妨在此多说一句。” “本王的王妃说什么,那什么就是规矩。” “旁人的规矩如何本王不论,只是谁惹了王妃的不开心,那就是坏了本王的规矩,锦妃娘娘可明白?” 锦妃压根就听不清祁驍在说什么,可却凭著本能下意识地不住点头。 “镇……镇南王所言不错……” 祁驍笑了,漫不经心地说:“既是如此,那就烦请锦妃娘娘將之前对王妃说的话自己兑现吧。” 锦妃大惊之下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祁驍。 太后没忍住,皱眉说:“镇南王,锦妃是皇上的嬪妃,纵然有不是之处,也是內宫的事务,不当由你来越矩处置。” 皇后也怕祁驍一怒之下办出不妥之事,也说:“镇南王,此事要不就报由皇上处置吧。” 就跟怕祁驍不放心似的,她对著钟璃笑笑,说:“王爷王妃可放心,本宫亲自帮忙看著,必不会有所偏颇。” 祁驍冷著脸看不出情绪,可周身的强硬显然是不答应。 四下尷尬之际,钟璃轻轻地扯了扯祁驍的袖子。 “王爷。” 祁驍神色缓了一些,低声说:“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钟璃好笑地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几乎站不稳的锦妃,淡淡地说:“皇后娘娘都这么说了,必然会拿出个处置的章程,这事儿你就別管了。” 太后之前越过钟璃问大长公主的意见。 此时钟璃也有样学样越过太后直接说皇后,显而易见是在表达对太后的不满。 在场的命妇千金一颗心都长了百八十个心眼,此时听了,不少人都低下了头。 没看出来,这位镇南王妃还是个记仇的性子。 大长公主和老封君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说的笑意。 这样的性子,倒是与祁驍又多了几分相似之处,也难怪祁驍如此宝贝。 唯独太后,她听出钟璃的话外音,坐在上首的尊位死死地抓著扶手,险些將尖锐的护甲刺入扶手中才堪堪维持住太后的仪態。 钟璃注意到太后落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杀人的视线,唇角微微上扬,对祁驍说:“听皇后娘娘的。” 祁驍显然不太满意钟璃的提议。 可看钟璃对著自己微微摇头的样子,他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暴躁,冷笑道:“王妃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此事就全权託付於皇后娘娘了。” 见钟璃能劝动震怒中的祁驍,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深意,頷首轻笑。 “镇南王与王妃大可安心,本宫会妥善处理此事的。” 说完,皇后不等锦妃反应过来就开了口,清脆的嗓音暗含威严。 “將锦妃请回她的锦绣殿,等春宴过后,本宫会亲自请示皇上进行处置。” 锦妃后知后觉地想辩解挣扎,却被皇后的人摁住了胳膊堵上了嘴,直接从春和殿中拖了出去。 皇后处置锦妃並未徵求太后的意见。 钟璃和祁驍也径直越过了她。 太后眼睁睁地看著锦妃被拖走,感觉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巴掌似的难堪。 她咬了咬牙,拍著椅子的扶手说:“好啊!皇后你真是个好的!” 她就在这儿坐著,却从头到尾被无视。 这些人是將她当作了个死人不成! 皇后听见太后含怒的声音,像刚回过味儿来似的跪了下去。 她低著头说:“儿臣擅专了,母后息怒。” 皇后都跪了,其余人自然也不能站著。 殿中命妇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嘴里说的都是求太后息怒。 可祁驍和钟璃依旧是站著的。 別人都跪了,就他们站著。 太后多年来再度与祁琮有了共通之处,便是暗恨太祖皇帝给镇南王府的特权。 天下百姓都跪得,为何镇南王府的人不用跪! 第378章 百炼钢成绕指柔 太后深知锦妃之事只怕难以善了,忍不住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 然后才冷冷地说:“皇后既无事了,那前边的宴席就由你来主持吧。” “哀家年纪大了,禁不住折腾,要回宫休息。” 皇后对此並无异议,恭敬地说:“儿臣遵命,恭送太后回宫。” 皇后这话一出,门外不知里边是何种情形的太监立马就高声喊道:“太后起驾!” “恭送太后回宫!』 太监的喊声落下,殿中跪著的眾人立马齐齐地说:”恭送太后。“ 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子就走。 旁人低著头看不真切。 可站著的钟璃却是將太后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太后分明还有话要说,可却被皇后一句打断了话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就只能这么走了。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后一眼,心中有些好笑。 也不知皇后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 若是故意的,那么这个皇后娘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太后出了春和殿的大门。 跪著的皇后也被贴身宫女扶了起来。 她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慢条斯理地说:“锦妃不懂事让诸位夫人小姐看笑话了。” “前头宴席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再聊一会儿,赶紧去尝尝太后精心准备的好酒好菜才是正经。” 皇后说起了笑,殿中自然有识趣的人开始附和。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先前由锦妃与太后带来的阴霾一扫而净,殿中说笑不断。 看祁驍拉著钟璃不放,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皇后有些好笑。 她打趣道:“镇南王,这是女客所在之处,你一个大男人,怎地来了就不肯走了?” 口吻隨意,不像是与难缠的镇南王说话,倒像是个邻家姐姐在取笑家中的弟弟。 皇后问得隨意,祁驍也答得隨意。 他说:“王妃娇弱,我不看著怕她受了委屈。” 钟璃听了耳朵有些红,忍不住横了祁驍一眼。 人多势眾的,这是说的什么浑话? 皇后见状顿了顿,捂著嘴笑了起来,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满是笑意。 “难得,咱们的镇南王如今娶了媳妇儿,也是个会知道疼人的了。” 大长公主也在一旁没好气地说:“那可不,当年还与我说,眼中不分男女只有能人和废物,如今娶了媳妇儿,倒是百炼钢成绕指柔了。” 说著大长公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柔亮的双眸中全是戏謔。 “也不知,如今有人回想起自己早些年说过的浑话,到底脸晓不晓得红?” 祁驍被公然打趣了,却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他神態坦然自如,大咧咧地说:“姑母这话就说得岔了,让我记得疼媳妇儿的也是您,此时笑话我的还是您,如此既来,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长公主愣了愣笑个不停,隔空用手指点了点祁驍的脸,笑骂:“你这没脸没皮的泼猴!” 祁驍面对眾人的取笑淡定得很,钟璃却是个脸皮比不得他的。 钟璃不自在地掐了他的手背一下,低声咬牙。 “你可要点儿脸吧行不行?” 这人是属戏精的吗? 人越多越能嘚瑟? 钟璃的动作很隱蔽,按理说无人可看到。 可祁驍这个不要脸的被掐了立马就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哼唧著说:“阿璃好好地掐我做甚?” 这话一出,皇后与大长公主笑得越发的厉害。 就连老封君也忍不住扭头笑了起来。 钟璃闹了个大红脸,强撑镇定。 “这是女眷在处,你在这儿赖著不走像什么样子?赶紧回去。” 祁驍不满地撇撇嘴,想说什么对上钟璃含怒带羞的视线,又默默地將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钟璃是个脸皮薄的。 此时將她惹毛了,只怕晚上回了府中要去睡书房。 祁驍很识趣地不再招惹钟璃,对著皇后与老封君大长公主等人正色说:“恭王尚在前头等我,我就不在此多打搅诸位的雅兴了。” 皇后娘娘乐了,明知故问道:“之前不是不肯走吗?怎地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祁驍面不改色地说:“王妃不耐在此多看我,再不走,只怕一会儿胳膊就变色了。” 钟璃忍无可忍地炸了毛。 “王爷!” 祁驍嘿嘿一笑,赶在钟璃再度动手之前说:“王妃就拜託娘娘与姑母照应了。” 皇后乐得直不起腰,摆摆手说:“罢了罢了,就是看在你那胳膊的份上,王妃我也得给你照料好了。” 大长公主忍著笑说:“还不赶紧走?” 祁驍笑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钟璃一眼走了出去。 祁驍都走远了,春和殿中的笑声也不曾断过。 钟璃被笑多了,也就拿出了祁驍那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一脸坦然的任由旁人打趣。 说笑过了,前头来人说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皇后起身抬手摸了摸鬢角,说:“既准备好了,诸位就请隨我入席吧。” 就在这时,太后宫中的大宫女却走了进来,向皇后说:“皇后娘娘,太后独在宫中无趣,吩咐让奴婢来请叶家姑娘过去陪著说话解闷儿。” 皇后嘴角笑意凝固了片刻。 她看了看从祁驍出现就魂不守舍的叶清柔,心头讥讽面上不显分毫,只是说:“既是太后的旨意,你將叶家姑娘请去便是。” “只是记住了,叶家姑娘是矜贵人儿,你们將人请过去了,可得仔细照料好了,不得有半分怠慢。” 宫女恭敬应是,对著叶清柔说:“叶姑娘,请跟奴婢来吧。” 叶清柔得了母亲的点头示意后向皇后告辞,然后才跟著宫女走了出去。 皇后看著人走远了,面不改色地说:“走吧,咱们也该入席了。” 从春和殿到宴席举办宫殿要走上一段。 目前虽北方的寒意未褪,可宫中自有专门培植木的暖房。 提前两个时辰就有宫人將暖房中开得正好的朵儿搬出来摆了一路。 顺著道儿走过去,赏盛景无数,倒也得趣。 皇后与大长公主走在前头,钟璃有意落后了几步。 她招手示意紫纱凑近,在紫纱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紫纱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从人群中退出,朝著男客在的宫殿走了过去。 钟璃的身后少了个丫鬟,这事儿自然有眼尖的注意到了。 其中有个穿红色华服的中年夫人看似好奇地说:“王妃,我看著您的丫鬟怎地少了一个?” 不等钟璃回答,她就说:“可別是在宫中走得迷了道,万一衝撞了贵人那可不好。” 钟璃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说:“先前王爷说是与恭王喝酒,本妃怕王爷不慎喝多了夜里难受,故而遣个丫鬟过去瞧瞧。” 那夫人听了表情有些不赞同,说:“王爷是男子,喝酒玩耍是常有的事儿,王妃既是女子,就理应持家內合打点杂事,怎可插手王爷之事?” 钟璃听了笑笑不语,那夫人却是来了劲儿。 她自顾自地说:“身为女子,哪怕是贵如王妃,也应当遵守圣人之言。” “古时有云,女子出嫁后当谨遵夫命,为丈夫开枝散叶扩充妾侍绵延子嗣,否则便是善妒不贤。” “若因善妒延误了家族繁衍的大事儿,这样的女子,就算是日后寿终正寢下了九泉,也是无顏面对家中长辈,要受责罚的。” 钟璃一开始还不明白这位夫人莫名其妙凑上来与自己说什么。 可此时听了这话,她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种无语的感觉。 你愿意给你男人纳妾,让別的女子的孩子叫你母亲,那是你的事儿,与我何干? 第379章 本妃就是跋扈 看钟璃不说话,那夫人以为钟璃是心虚,越发得意。 “王妃虽身份贵重,可再贵重,也是女子是妻子。” “您与王爷成婚至今无子嗣產出,那就是王妃的失职,身为一府主母,担了王妃的名头,就当行为人妻该行的指责,就需得为王爷扩充后院爭取早日绵延子嗣,要……” 钟璃似笑非笑地打断了她的话,莫名其妙地说:“可本妃何曾说过,担了王妃的名头,本妃就必须要做王妃该做的事儿了?” 那夫人没想到钟璃会是这种反应,当即就涨红了一张脸没了话。 钟璃淡淡地笑了一下,说:“本妃性子自来刁钻刻薄,也不晓贤惠为何物,故而难以理解夫人所言,望夫人莫要见怪。” 似乎是觉得钟璃这话大逆不道,那夫人气得不行。 她脸色铁青地说:“世间女子均讲究贤惠为德,王妃说出这话,难不成是不许王爷纳妾生子吗?” 再三被挑衅,钟璃彻底没了耐性。 她面无表情地看著激动的红衣夫人,慢条斯理地说:“是。” 余光看到周围竖著耳朵听的人都面露惊讶,钟璃心中冷笑,一字一顿地说:“本妃善妒成性,心狠无情。” “既成了这镇南王妃,就决不许除了本妃以外的任何女子出现。” “王爷要是有意见,本妃就打断他的腿让他再无寻觅柳的条件,实在不行,大不了就是一碗砒霜同归於尽的下场。” “寧为玉碎,不为瓦全,夫人对本妃的回答可还算满意?” 看振振有词的红衣夫人没了话,钟璃满意一笑,准备往前走。 不料那夫人却说:“王妃此话,可曾让王爷听过?若是让王爷知晓您是个如此善妒心狠之人,只怕……” 钟璃呵呵一笑,不咸不淡地说:“夫人大可去告诉我家王爷。” “本妃敢说,就不怕他知道。” “他但凡敢做,本妃就能打断他的腿。” 镇南王地位尊崇,年少有为,多少年前就是无数闺阁千金的春闺梦里人。 一年多前祁驍诈死时,民间甚至有传闻说谁家千金恨不得为其殉葬,寻死觅活的传闻。 传闻真假不可究。 可哪怕祁驍已经娶妻,想进府得祁驍宠爱的人也是数不清的。 今日见了祁驍对钟璃的维护偏爱,动了心思的更是不在少数。 不少人想的都是如今祁驍年少初动情,识得情爱滋味,自然是对女子正是温存之际。 此时若是送了家中女子进府得了宠,可是福泽全家的好事儿。 钟璃虽然相貌不差,可他们家中的女儿也不见得就比不上钟璃不是? 那红衣夫人本就是心动了没忍住来试探几句。 可谁能想到钟璃会是这个反应? 镇南王的腿当今皇上都不敢直言说要打断。 可钟璃说打断就打断没半丝犹豫,这是何种跋扈? 钟璃见她悻悻,眼底冷意不散,径直越过她往前。 钟璃与那夫人的谈话声音虽不大,可这么多人都在一条道上,自然也有人听到了。 此时不少人看钟璃的目光都透著古怪之色。 古往今来,男子纳妾是规矩,是惯例,是女子不得反对的铁律。 对纳妾不满的女子不在少数,可又有谁敢像钟璃这般说自己就是善妒? 成了家的妇人们看著钟璃的目光多有不屑。 新婚的年轻妇人倒是有些羡慕。 毕竟有谁会希望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 只是这个念头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罢了。 剩下那些未婚的惦记祁驍的,盯著钟璃的眼神恨不得化作刀子將她片片凌迟。 钟璃对眾人反应半点也不在乎,神色自若甚至眉宇间隱隱充斥著抹不开的冷意。 走在前头的皇后娘娘听见了,默默垂首一笑。 她就跟没察觉到在场贵妇的异样似的,对著钟璃说:“镇南王妃过来离我近些。” “我之前答应了镇南王照应好你,若是让你离了我的眼,万一再出了岔子受了委屈,只怕镇南王是决计不依,要来找我要说法的。” 说著皇后自己就笑了,笑问大长公主:“姑母您说,可是这个理儿?” 大长公主摇头失笑,说:“可不就是,璃儿你可过来些挨著皇后娘娘,否则娘娘届时可是难以交代的。” 钟璃听完耳朵不禁微微泛红,走过去说:“娘娘与姑母就会打趣我,王爷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哪儿就值得当真了?” 皇后笑著將钟璃拉了过来,看似隨意地指著路边几盆开得正好的牡丹与钟璃说起了牡丹的姿色,將之前的尷尬带了过去。 等到入席的时候,钟璃也被皇后將座位安排到了自己的右侧坐下。 左侧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与皇后成犄角之势,將钟璃围在了中间,也为她避开了不胜其扰的旁人聒噪。 男客与女宾是在不同的宫殿开席。 不一会儿,前去找祁驍的紫纱避开眾人走到了钟璃的身边。 她看似弯腰为钟璃倒茶,嘴唇轻动,低声说:”王爷说他知道了,此事他会处理,让您安心即可。” 钟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点头。 钟璃虽与恭王打过交道,可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 恭王此人钟璃並不了解。 故而在恭王出言希望钟璃藉故杀死锦妃的时候,钟璃並未轻举妄动。 这事儿其中只怕还有蹊蹺,还是让祁驍来做决定的好。 与此同时,男客所在的宫殿中,恭王正在不住地给祁驍灌酒。 祁驍与恭王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从能睁眼看见对方就开始彼此不对付。 但凡有这两人在的场合,每每都是不欢而散。 因此哪怕有人有心想上来找祁驍攀谈两句,看见祁驍旁边的恭王都默默地端著酒杯退得远远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还是不过去凑这个热闹的好。 祁驍垂眸看著恭王递过来的酒杯不动,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吐出了个锦字。 恭王捏著酒杯的手狠狠一顿,仰头將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的同时咬牙说:“帮我杀了她,我记你一次人情。” 恭王身为元后嫡次子,从小就骄傲不似常人。 在同样为天之骄子的祁驍面前,他更是从不低头。 可此时,他却为了个看似与他无关的妃嬪生死出言求助。 祁驍的眼中多了一丝兴味,端起了酒杯似笑非笑地说:“原因呢?” 恭王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的猩红,几乎听不清地说:“我不能说。” 祁驍撇撇嘴,呵了一声。 “那我凭什么帮你?” 恭王猛地看向了祁驍,眼中赤红恍若笼中困兽。 旁人只以为恭王是再度与祁驍起了衝突,纷纷退得更远了,两人周围直接形成了一片无人的真空地带。 祁驍面不改色地与恭王对视,口吻轻飘飘的。 “你不说,我就不能帮你,更何况,我为何要帮你?” 按理说,锦妃不过是深宫的一个嬪妃。 就算身至妃位了,那也只是一个嬪妃。 以恭王的手段,想要在深宫中弄死一个人应该不难,绝不至於到需要向钟璃求助的程度。 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锦妃身上,有什么恭王必须让她死的秘密? 第380章 镇南王与恭王打起来了 恭王赤红著眼珠与祁驍对视半晌,空气中一度充斥著难掩的僵凝。 与祁驍的气定神閒相比,恭王的样子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 旁人见了恭王这副压抑著震怒的神情恨不得將头缩进脖子里。 可祁驍的神色却是半分未变,甚至还夹杂著些许看好戏的戏謔。 他漫不经心地说:“据我所知,锦妃进宫前与你並无交集。” “进宫后她是妃嬪你是亲王,理应更无打交道的地方,就算有开罪的地方,也不至於到要命的程度。” 祁驍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眉梢微挑。 “你为什么想杀她?” 恭王狠狠咬牙。 “你当真要问?” 祁驍要笑不笑地撇嘴。 “我为何不问?” 恭王眼底猩红逐渐加重,眉眼间甚至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用力抓起眼前的酒杯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口吻压抑而疯狂。 “你既敢问,我有何不敢说的?” 恭王斜眉看了祁驍一眼,低得不能再低地说:“为了嘉寧,她必须死。” 嘉寧是皇后娘娘的闺名。 听恭王如此自然地叫出了这两个字,祁驍的眼中多了一丝冷意。 “祁仲,你的规矩呢?” 皇后是皇上的妻子,恭王理应尊称一声长嫂不可直呼其名讳。 若是让有心人听到恭王直呼皇后名讳,对在深宫中处境本就艰难的皇后而言,绝对是莫大的麻烦。 被祁驍直呼名字斥责了,恭王却也不在意。 他闭著眼睛往椅背上一靠,冷笑著说:“规矩?什么是规矩?” “她本是父皇赐婚於我的未婚妻,被人横刀夺爱扔进这深宫中苦苦煎熬,我如今更是连名字都叫不得了吗?” 先皇在世时,祁仲是最得宠爱的嫡次子。 先皇为祁仲多次斥责长子祁琮,甚至在大臣面前也不惜流露对祁仲的宠爱,何极荣宠。 为给祁仲挑选个门当户对的贤惠妻子,先皇反覆斟酌了很久。 甚至不顾规矩,问祁仲是否有心悦之人,得了他的肯定答覆后,才为他定下唐国公府的嫡长女唐嘉寧为妻。 只是先皇一心想给祁仲最大的荣宠,当时並未下旨赐婚,只是跟唐家的老国公通了气,说等到祁仲成年按例封王出宫建府邸,便为他们赐婚,一门双喜,才为最佳。 可惜,先皇没能等到为祁仲赐婚的时候。 祁仲十七那年,为在封王前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主动请旨前往淮南调查盐运一案。 他出宫时,先皇看著身体尚可。 可他刚刚抵达淮南不足半月,先皇就在睡梦中崩逝,死前並未留下只言片语。 按照大褚的制度,先皇无特殊旨意时,皇位即由嫡出长子继承。 原本不怎么得宠的祁琮一举越过祁仲登上了皇位,而原本最后指望继位的祁仲却在赶回京城的路上。 如此也就罢了,祁仲从小被先皇惯坏了,一心想当逍遥王,对皇位並不怎么执著。 他恨的,是祁琮与太后都不同意他娶唐嘉寧。 太后先是以种种理由不许他轻举妄动。 结果扭头他前脚刚出宫,后脚祁琮的封后圣旨就到了唐国公府。 心心念念多年的女子成了皇后,还是个不得宠的空架子皇后。 隨便出来个无名宠妃都敢给她脸色看…… 想到祁琮纵容著嬪妃刻意羞辱唐嘉寧的场景,祁仲攥著酒杯的手背上缓缓爆出了青筋。 他垂眸遮住了眼中的疯狂狰狞,淡淡地说:“这些事儿你不是都知道吗?还用我跟你一一解释?” 祁驍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过了片刻才说:“皇后娘娘不是凡俗女子,宫中那些蠢货伤不了她。” 皇后虽然无宠,可她出身世家大族,身后有唐国公府做支撑,与大长公主府和镇南王府也一贯交好。 就算是皇上,也不敢在明面上做得太过。 皇后自身也是个聪慧的,锦妃那种货色,绝不至於让皇后吃亏。 恭王对锦妃动手的理由立不住脚,祁驍不信。 见祁驍不信,祁仲似嘲似讽地呵了一声,看著祁驍说:“我就知道这么说你不信,平白糟践了我这一番唱念俱佳的心思。” 祁驍静默不语,漫不经心地抓起酒壶往杯中倒酒。 就在这时,祁仲突然撑著半边身子站起来凑到了祁驍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祁驍原本云淡风轻的神色瞬时大变。 他突然站了起来,抓著祁仲的衣领一拳將人打得翻了过去! 周围原本隔得远远的官员见剑拔弩张的镇南王与恭王打起来了,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惊讶的吸气声。 祁驍半点不受影响,衝上去揪著祁仲的领子將人提了起来,从牙缝中挤出的一字一句都蕴含著无尽的暴怒。 “你疯了!” 祁仲狼狈不堪地站稳,不以为意地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呸了一声喘著气说:“是啊,我疯了。” “我早就疯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祁仲的话音落下,换来的是祁驍的狠狠一拳。 祁仲绝不是个任由人揪著打的性子。 接连挨了祁驍两拳,祁仲胸口压制不住的怒火再度上涨,反手就是一掌抽了回去。 祁驍见他还敢还手,心中更是动怒。 眾目睽睽之下,两人就这么毫无形象,宛若市井匹夫一般拳脚相加地打了起来! 原本来宾笑往的宴会宫殿就这么乱成了一团。 拉架的劝说的,不敢往上凑的官员比比皆是。 叶相是百官中领头的,见场面实在是控制不住了,强行镇定下来大喊:“还愣住干嘛!” “赶紧让人去请皇上啊!” 一个是超一品亲王,一个是一品亲王。 这两隨便往哪儿放都是惹不起的硬茬子。 这会儿两人打起来了,除了皇上,还有谁能控制得住! 太监连滚带爬地去请皇上了,剩下也有机灵的赶紧去了女宾所在的宫殿传消息。 皇上不来,皇后来了也成啊! 去传话的太监年纪小,胆子也小。 之前被两个王爷大打出手的场面嚇得不轻,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 他跑进女宾所在的宫殿也没来得及通传,跪在大门口就喊了起来。 “启稟皇后娘娘,镇南王与恭王殿下在殿中突然就打起来了!叶相让奴才赶紧来请您过去主持场面!” 这话一出,不仅皇后愣住了,钟璃和大长公主也是在对视一眼之后无声皱眉。 好好的,怎么还能打起来? 这两人合起来智商有三岁吗? 第381章 有本事打,你有本事贏啊 镇南王与恭王打起来了,殿中眾人不管是想去看热闹,还是真的好奇是怎么了,都纷纷跟在了皇后的身后往男客在的宫殿走过去。 钟璃一开始还想著,祁驍在外边还是靠谱的。 恭王看起来也是个要脸的。 这两人就算是起了齟齬,那最多就是你拍我一掌我还一下手的事儿。 虽然这也是打架,可打得还算体面不是? 可真见著正在地上撕打的两人,钟璃的脸就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面前这两个你打我一拳我踹你一脚,有人的手疑似还在撕头髮抓衣服的人是谁? 这哪儿是两个王爷在打架? 分明连两个孩子都不如,街头泼妇打架尚且都比眼前这一幕体面三分。 皇后见了也是猛地一震,脸上有瞬间的空白,吶吶地看著说不出话。 大长公主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愁得不行。 “这是干什么!你俩都赶紧撒手!” 正在忘我撕打中的祁驍与祁仲完全没听到大长公主的怒吼,甚至瞬间就打得更狠了。 祁驍短暂地占据上风,一脚將祁仲踹得摔了出去。 不远处的官员见著了,赶紧跑上去想將他扶起来。 可祁仲却是狠狠將扶自己的人一把推开,满脸青紫地一抹袖子,怒吼著再度朝著祁驍冲了过去。 “祁驍你个王八羔子!你居然敢打本王的脸,我今日跟你没完!” 祁驍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笑道:“本王今日不打碎你的狗牙,我就跟你姓!” 说完,两人又不管不顾地重新陷入了新一轮的战斗。 旁观的眾人…… 钟璃无语地伸手掩面,说出了眾人的心声。 “不是气糊涂了,大概就是打傻了。” 恭王忘了王爷尊態口吐芬芳。 祁驍气得连自己与祁仲本是出自一家都忘了。 可见,今日两人受的刺激均是不轻。 皇后艰难回神,头疼地指著几个太监侍卫,说:“你们上去將两位王爷分开,务必小心些,不得伤著两位爷。” 被皇后指著的几个人应声而上,瞬息的功夫,就一个接一个地被正在疯狂互殴的两人扔了出来。 “滚!本王与祁驍的事儿用不著旁人插手!” 祁驍也是难掩暴躁。 “滚!” 皇后…… 无论是祁仲还是祁驍,都是大长公主看著长大的孩子。 祁仲虽然为人桀驁了些,可心地不坏对长辈也热枕得很。 大长公主此时见这两孩子打得面目全非的,还怎么都拉不开,急得额角都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可皇上迟迟不来,殿中的侍卫有限还都打不过盛怒中的祁仲与祁驍。 眼看著场面越发混乱,连试图去拉架的御史都被踹出去两个,大长公主急得险些眼前一黑晕过去。 钟璃赶紧扶住大长公主,示意紫纱过来扶著,自己满面冰霜地走了过去。 大长公主怕祁驍盛怒中无理智伤著钟璃,赶紧说:“璃儿,你快回来!” 皇后也是急急地说:“镇南王妃不可!” 钟璃对身后两人的呼唤充耳不闻,径直走过去沉沉地说:“祁驍,你给我住手!” 向来听钟璃话的祁驍此时像红了眼的牛似的,听见了钟璃的话也只是说:“阿璃快回去。” “我今儿一定得打死这个混帐东西!” 祁仲不屑地呸了一声,说:“谁打死谁那可不一定!” “本王今儿一定得你叫哥!” 祁驍顿时大怒,连一旁的钟璃都顾不上了,手脚並用地將祁仲摁在了地上暴打。 他冷笑咬牙:“叫哥?祁仲你可別忘了,我比你大!你叫过表哥吗混帐!” 祁仲挣扎著將祁驍掀开,满脸暴虐。 “祁驍我去你大爷!” “我大爷是你亲爹!” …… 两人连打带骂,连带著对方和自己家里的长辈亲属都相继问候了一遍,越打心中怒火越旺,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有重规矩的老臣听见了,颤颤巍巍地拍著大腿喊:“二位王爷不可啊!” “不可再骂了!” 两人出自本家,骂来骂去都是自家人不说,还牵带了先皇先镇南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钟璃黑著脸站在一旁喊了两声,见无人应答,四下看了一眼,看见有个侍卫腰上佩著成人手臂上的掌宽佩刀,一咬牙將那佩刀抓了过来。 侍卫诧异惊呼:“您……” 他的惊呼尚未完整出口,钟璃就已经捏著带著刀鞘的佩刀走进了战圈。 她先是一刀背敲在了祁仲的手肘处,逼得祁仲吃痛鬆开了抓著祁驍衣领的手。 隨后在祁驍试图的得寸进尺的时候,反手一巴掌抽在了祁驍的胳膊上。 祁驍怕伤著钟璃不敢还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钟璃借著这个机会,紧接著又往祁仲的腰上与脚踝处用刀背用力一敲。 祁仲与祁驍不论武功高低只是肉搏尚且占不到便宜。 这时候再多了个拉偏架的钟璃,更是吃亏不已。 他接连吃痛不得不连连后退。 钟璃眼里冷光一闪,用一种令人眼繚乱的速度迅速制住了祁仲的手臂,用力向后反拧往下一压。 祁仲猝不及防之下被压了个实在,整个人正面朝下扑在了地上。 钟璃手上动作飞快。 將人压下去的瞬间,拿之前隨手从柱子上扯下来的丝绸將祁仲的双手反绑在背后。 祁仲双手被绑,张牙舞爪的却挣脱不得,活像只被绑上了钳子没了威风的螃蟹。 钟璃两下压制住了祁仲,手里不放抬头瞪了祁驍一眼。 “你再过来动一下手试试!” 本想趁祁仲病要祁仲命的祁驍脚步不自觉地一顿,不甘心地缩著手脚站住不动。 钟璃见他不动了,脸色却並未缓和分毫。 她瞧见祁驍眉角嘴上的青紫心中就是好一阵来气。 越活越回去了。 不是有武功会飞吗? 怎么还跟人打这种撕头髮抓衣裳的蠢架! 有本事打你有本事贏啊! 被人打得都破了相了,这是打的什么架! 钟璃心中火气上涨得厉害,听著祁仲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嚷,心中一恼,索性就將绑完了手还剩下一截的丝绸悉数塞进了祁仲的嘴里。 祁仲嘴里咬著一截丝绸,骂也骂不出来了,挣也挣不开了,像个大虫子似的在地上不住地扑腾。 他眼里的火光像是要喷出来。 明明一个字都说不明白了,喉咙里也还呼嚕嚕的,听著就像是在骂人。 祁驍听著祁仲像是在骂钟璃,立马就不乐意了。 他不顾钟璃的反对衝上去就要对祁仲下脚。 眼看著祁驍的大脚马上就要踩到祁仲的脸上了,祁驍的颈后突然挨了一下。 他面上的惊愕尚未褪去,人就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钟璃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任由晕过去的祁驍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382章 绑个恭王算什么? 祁仲本来是在骂钟璃拉偏架。 可看到钟璃连祁驍都打晕了,他顿时就老实了,喉咙里也不呼嚕嚕了。 安分得不行。 钟璃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咬牙说:“不想跟他一样,老实点儿,明白?” 祁仲在钟璃的手里是吃过大亏的。 见钟璃的神情不对,他赶紧忙不叠地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动手了。 將这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安置好了,钟璃才注意到殿中眾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格外的诡异。 钟璃刚刚抢侍卫的佩刀不少人都见著了。 不少人心里都幸灾乐祸地想,若是钟璃拿著刀上去,被误伤毁了容那就更好了。 可谁也没想到,不到瞬息的功夫,钟璃不知是怎么做的,只瞧见她人影晃了几下,刚刚怎么都拉不开的恭王和镇南王就都消停了。 再一看钟璃將恭王绑了起来还堵了嘴,刚有迂腐的想斥责钟璃大胆,紧接著就看到钟璃把镇南王打晕了…… 原本想说话的人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 连镇南王都打晕了,绑个恭王算什么? 没看恭王自己都不动了吗? 四下一片死寂之时,突然有太监尖声通传。 “皇上驾到!” 钟璃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慢悠悠地將手里的佩刀扔到了地上。 今日宴席皇上本就是要出席的。 可据说是被什么朝政大事拖住了脚步,这会儿才姍姍来迟。 钟璃不信祁仲与祁驍打架之事皇上不知。 看够了热闹,拖到这会儿才来,这位皇上存的是什么心思? 皇后勉强回神后眼中也多了些许不明显的讥讽,带领殿中眾人朝著皇上来的方向福身行礼。 “恭迎皇上。” 钟璃按礼缓缓福身,嘴里却没说话。 很快,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走来了一个身著明黄色朝服的青年男子。 祁琮显然已经得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进殿后也不叫行礼的眾人起来,只是看似焦急地说:“朕听闻镇南王与恭王不知为何大打出手,这二人此时正在何处?” 钟璃听了,嘴角无语地抽了抽。 皇上刁难人的招数,倒是与太后如出一辙的没新意。 只会借说话的由头,让人跪著不让起。 皇后垂首冷笑,淡淡地说:“回皇上的话,两人一人被绑一人晕了过去,正等著皇上发落呢。” 祁琮顿了顿,看著大殿中被绑成了毛毛虫的祁仲与晕在地上的祁驍,面上顿时黑了黑。 他说:“放肆!怎可將恭王绑成如此模样!” “还不赶紧解开扶恭王起来!” 看祁驍是晕过去的,他又说:“去传太医前来为二位王爷诊治。” 他顿了顿,语带怒气。 “只是两位王爷不顾身份体统,在此大打出手实在有损皇家顏面,等太医诊治过后,朕自有发落!” 祁琮的话刚说完,立马就有个太监说:“皇上,恭王殿下晕过去了!” 打断了祁琮的话的太监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旁边是丝绸解了一半的祁仲。 祁仲之前还是清醒的,只是这会儿不知怎地,突然就晕了过去。 他与祁驍两人皆是鼻青脸肿的,这会儿两人齐刷刷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 钟璃意外地抬眉看了一眼,心想这个恭王倒不是个没脑子的。 祁琮显然是不想善罢甘休,要藉机发落人。 这会儿谁清醒谁遭殃。 早早地晕过去,倒是省了一桩事儿。 钟璃能想到的,祁琮自然也能想到。 祁琮原本就黑的脸顿时就更上一层,连话音都带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 “既是晕过去了,告诉朕有何用?还不赶紧宣传太医!” 一场好好的春宴兵荒马乱了一场,最后以镇南王与恭王双双晕过去告终。 祁琮的本意是將两位王爷留在宫中诊治,等人伤势好些清醒了再行回府。 可钟璃声称祁驍无碍,不需在宫中麻烦旁人,带回府即可。 钟璃说话的时候,按规矩頷首眼帘低垂,声音不卑不亢,颇有章法和条理。 祁琮对钟璃早有耳闻却並未见过,此时听了钟璃的话,似笑非笑地说:“原来是镇南王妃,朕之前光顾著镇南王与恭王了,倒是不曾注意到王妃也在此。” 钟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说话。 祁驍体內的蚀心蛊至今都是威胁祁驍性命的炸弹。 蚀心蛊是祁琮的杰作,钟璃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 钟璃態度冷淡,祁琮却也不在意。 他漫不经心地说:“朕还听闻,今日朕的锦妃不慎开罪了镇南王妃,不知可有此事?” 钟璃尚未开口,皇后就说:“回皇上的话,確有此事。” “锦妃明知王妃身份还意图辱没王妃,是而臣妾让人將锦妃拿下,此刻锦妃正在她的宫殿中等候皇上发落。” 皇上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视线未从钟璃的身上挪开分毫。 他说:“那王妃以为,锦妃该当如何处置才好?” 钟璃微微笑了一下,淡淡地说:“臣妇自然是听皇上与皇后娘娘的,臣妇相信,皇上与娘娘不会偏颇,还臣妇公道。” 皇上听了,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顿时又多了一层不可捉摸的深意。 他说:“既然如此,那就將锦妃的妃位褫夺,降为美人,搬入安和殿禁足半年,王妃觉得,朕如此处置可好?” 美人是宫中等级最低的妃嬪。 身边无宫女太监伺候,只有一个婆子跟著。 也无单独住一宫的待遇,只能与其余被承幸过一次又被皇上遗忘的美人同住安和殿。 安和殿说起来名字好听,可说到底只是个大宿舍大通铺。 往往一个屋子里要住上十几个人,各种待遇甚至还比不上在主子面前得宠的宫女太监。 对娇宠无限的锦妃而言,如此待遇,可跟被打入冷宫毫无区別,比死还难受。 钟璃眸光微微闪烁,不咸不淡地说:“皇上觉得满意,臣妇便是满意了。” 祁琮看她並不接话茬,心中对钟璃的印象再度变了变。 眼前女子进退有度仪態合体,心思也是少有的縝密仔细。 跟传闻中那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可不太一样。 祁琮垂眸挥手示意身旁的太监。 “按朕的旨意去办。” 太监弯著腰退了出去。 皇后见了,眉眼间闪过些许说不出的讽刺。 锦妃自詡得皇上宠爱,可再得宠又如何? 如今祁琮说扔就扔了,说不定还比不上穿过的一双鞋子。 皇后端起茶盏借著喝茶的动作遮住了眼中的不屑。 皇上则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钟璃不放。 第383章 钟璃不知何罪之有 祁仲与祁驍打架一事,他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可他並未在第一时间出现,就是想在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再出面藉口处置。 虽说打一架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可只要他有心夸大,一个藐视皇家威严在宫中动手的轻浮罪名还是少不了的。 对祁驍与祁仲而言,这样的罪名谈不上伤筋动骨。 可起码也能出一时之气。 可眼下这两人都晕过去了,其中一个还是钟璃打晕的…… 祁琮缓缓收回了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轻飘飘地说:“听侍卫说,王妃似乎是个会武的?” 钟璃之前在殿中动了手,就猜到会有人如此问自己。 故而她半点不带迟疑地说:“本是不会的,与王爷成家后,王爷所教,略微会一些皮毛。” 祁驍身为镇南王,统率几十万兵马,自身武艺本就不凡。 得了祁驍的指点,会一些皮毛功夫就並不会令人意外了。 只是钟璃今日將祁驍打晕,实在是坏了祁琮心中原有的打算。 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声音中也莫名带上了一丝压迫。 “会些武艺本是好的,可你今日擅自將镇南王打晕,还將恭王绑了起来,钟璃你可知罪!” 钟璃早猜到祁琮会对自己发难,神色不变缓缓站了起来,福身说:“臣妇不知何罪之有。” 祁琮怒笑。 “不知何罪之有?” “无论是镇南王还是恭王,那都是大褚有封號的王爷!王爷之尊贵,哪儿是能轻易伤得碰得的?” “你今日可倒好,先是绑恭王,隨后是將镇南王打晕,你心中可还有半分礼法制度!” “如今两位王爷昏迷不醒,焉知是否为你下手太重的缘故,若是两位王爷因此有半分损伤,你可担得起这样的滔天罪责!” 原本好说好话的祁琮突然震怒,言语间处处指向钟璃错失。 其余命妇都被打发出宫了,此时殿中留下的,就只有皇上皇后与钟璃和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听了皇上的话,忍不住说:“皇上此言差矣。” “今日镇南王与恭王两人醉酒闹事,情绪激动都失了理智,若不是王妃出手,只怕两人打得更加厉害,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岔子,故而……” “大长公主。” 皇上出声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沉沉地说:“王妃此举虽迫於无奈,可殿中那么多侍卫武官都不敢动两位王爷分毫,王妃冒天下之大不韙动了,便是有错。” 看大长公主还想说话,皇上斩钉截铁地说:“此事朕心中自有分晓,大长公主不必多言。” 同样是大长公主的侄子,祁仲与祁驍尊称大长公主为姑母。 皇上却只叫长公主,足以看出两人关係亲疏。 大长公主气急得胸口不住起伏,咬牙说:“皇上也说了,侍卫武官无人敢动,那便要眼睁睁地看著醉酒的镇南王与恭王打个你死我活吗?!” 看皇上阴沉著脸不说话。 大长公主越发来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到钟璃说:“皇上所言不差,可钟璃到底是觉得自己无错,也不知皇上怒从何来。” 皇上冷笑著说:“是么?你至今不觉得自己有错?”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烦躁,不紧不慢地说:“於私,镇南王乃是钟璃夫婿,丈夫在外醉酒与人互殴,劝说无解的情况下,贸然將他打晕只是为维护家中顏面,说到底只是家事,与旁人无关。” “至於恭王殿下,他与镇南王本是出自本家的堂兄弟,论年龄排行大小,他应当称镇南王一声堂哥,钟璃托大说是堂嫂也不为过。” “在臣妇看来,此事不过是做堂嫂的看不下去夫婿与堂小叔酒后胡闹不得已为之,算作一家之事並无不妥。” 皇后轻轻一笑,点头道:“是一家子人,说是家事也不为过。” “皇上,臣妾以为,镇南王妃所说在理。” 祁琮没想到钟璃是个如此善辩的,当即就是冷冷一笑。 “除此之外呢?你可还有別的说辞?” 钟璃微微垂首,淡淡地说:“於公,镇南王与恭王皆是大褚亲王,二位身份尊崇,如今在宴上酒醉闹事本是不妥。” “不加紧处置,若是再让二人酒后闹出更大的乱子,更是损伤皇家顏面让皇室威严在群臣前扫地,故而钟璃不得不出此下策,实属无奈,望皇上见谅。” 说完,钟璃就静静地垂首不言。 皇上盯著钟璃光洁的下巴,气得额角都暴起了青筋。 道理大义家事国事都让钟璃一个人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气氛僵持之际,原本正应该在给祁驍和祁仲扎针的太医与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皇上见他们神色慌乱心中一阵没好气,咬牙说:“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太医慌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回皇上的话。” “微臣按您的旨意给两位王爷扎针,现两位王爷已经醒来,只是……” 皇上不耐皱眉。 “只是什么!” 太医都快哭了,哆嗦著说:“只是两位王爷醉酒太过,如今酒意尚未褪去,两人一醒就又要打起来了啊!” 听说这两人又打起来了,不光是皇上的脸黑了,就连钟璃的脸色都不算多好看。 出息了真的是。 一眨眼功夫没看著,都打了两次架了! 皇上黑著脸想走进內殿去看看情况。 结果人刚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砸来了一个茶盏。 他匆忙闪躲才堪堪避开,正要发怒就看到內殿已经被摔打得不成样子了。 汝窑的瓶流金彩绘的茶壶茶盏,绣架的古董屏风博古架上的古董玩意儿,全都砸了个稀碎。 祁驍与祁仲看起来真像是醉得狠了,两人满身都是酒味儿,还没走近就呛得人不住皱眉。 钟璃原本脸色不佳,可闻到这股呛鼻子的酒味儿却是下意识地微微一顿。 之前將人带到內殿的时候,两人身上的酒味分明没这么浓,难不成是在这儿又喝了一顿? 而等她看清与祁仲撕打的祁驍是怎么动手的,心里瞬时就一点也不著急了。 她老神在在地站在一边不动,还对著面露著急的皇后与大长公主微微摇头。 大长公主与皇后猛地一怔,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两人都纷纷闭嘴不言,只是看著眼前的闹剧。 皇上心中本就憋著火儿,这时再见了这情形,气得手指都在哆嗦。 “荒唐!实在荒唐!” 第384章 你等著我去叫我哥来打你! 他正要叫人进来將扭打在一起的祁驍与祁仲分开,不料满眼赤红的祁仲听见他的声音却像是见了救星一般。 祁仲连呼带喊地扑了过来,抱著皇上的腿就不放。 “皇兄,镇南王家的老三又打我!你快来帮我打回去!” 皇上…… 王爷之尊在此互殴就已经很不像样子了。 难不成皇上也要在这儿一起打吗! 见皇上不动,祁仲动了怒。 他撕扯皇上身上的龙袍,几岁孩童似的嗷嗷喊著让皇上帮他报仇。 祁驍一个人靠在一边,同样也是满眼赤红。 他说:“你叫你大哥算什么能耐?回头我也让我哥揍你!” 祁仲大怒:“你敢!” 祁驍不屑:“你试试我敢不敢!” 在场眾人…… 大长公主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头疼地说:“这是醉得厉害了,还以为是自己几岁的时候呢。” 祁驍就大了祁仲三个月。 两人从小碰上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三天两头的打架。 打不过了,就回家告状。 祁仲去先皇那儿告状,祁驍回府就得挨一通责罚。 祁驍回王府找原来的世子告状了,只大祁仲两岁的世子也得找法子在祁仲的身上找补回来,让祁仲也挨先皇的一顿板子。 这样的场景,在两人十岁前都是常有的事儿,大长公主早就见惯不怪了。 皇上也是经歷过这样场景的人,此时见了这状况,纵然就是不信眼前两人是真的醉了,也不得不信。 若不是真的醉得厉害,又怎会如此失態? 眼看著两人又要打起来,皇上头疼地说:“赶紧让人拉开,分別派人送回府去。” 祁仲被太监拉开了,不满地衝著皇上踢腿。 挣扎间弄倒了一旁的鱼缸,里边装著的水与鱼洒了一地。 距离最近的皇上也没了先前的体面,浑身湿答答的不成样子。 “你不帮我,我回头就去找父皇告状!让父皇治你个不护弟弟的罪!” 皇上狠狠一噎,瞪了神志不清的祁仲一眼,咬牙说:“好,你好得很!” “朕现在不与你计较,等你醒酒了,朕再好好地收拾你!” 祁仲还不满地叫嚷著,说要让先皇打皇上的板子。 皇上脸直接黑成了锅底,忍无可忍地甩袖离去。 皇上一走,剩下的人也赶紧將两个酒鬼分別送上了各家的马车,生怕中途再出半点岔子。 马车出了皇城,钟璃就似笑非笑地用指尖点了点祁驍的眉心,说:“王爷,还没演够呢?” “要不我给你搭个戏台子?” 之前在宴席大殿上,祁仲与祁驍倒是实打实地动了手,拳拳到肉。 可后来在內殿中,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与其说是他俩打架,不如说是两人合伙演了一齣戏,把皇上折腾得狼狈够呛。 祁驍知道瞒不过钟璃,眼睛依旧是闭著的,笑笑翻身抱住了钟璃的腰,闷闷地说:“阿璃,我身上疼。” 提起这个钟璃就没好气。 她朝著马车顶翻了个白眼,说:“知道疼还跟人打?” 钟璃越说越来气,咬牙说:“打就打了,你怎地还打不贏?我听人说你挺厉害的,怎么连恭王那个白斩鸡都打不过,还让人打成这样?” 钟璃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祁驍的脸,无语道:“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祁驍没想到钟璃生气的点是这个,稍微迟疑了一瞬,就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肩膀都在抖,钟璃也是无奈。 她好笑道:“打不过別人还笑,没出息。” 祁驍不以为意地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闭著眼睛说:“我跟祁仲从小就打架。” “我五岁就跟著武师傅学武,他受先皇宠爱比我晚上两年,故而一开始的时候,我以武压人,他回回都只能挨揍。” 他前脚揍了祁仲,祁仲回宫就得告状。 镇南王回府了,祁驍也得挨揍。 祁驍挨揍的次数多了,他的大哥就告诉他,祁仲不会武,所以就算打,也理应是直接打拳脚功夫,不该如此欺人。 后来祁驍就与祁仲商量好了,日后再动手也不可用武功压人,只能凭本事打架。 今日喝得多了些,竟又是这种场景。 钟璃听著他的话,有些出神。 她说:“听起来,你与恭王的关係似乎不错。” 虽说是见面就打架,可若是关係不好之人,祁驍只怕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更遑论是如此狼狈的打架。 祁驍眉心出现了个小小的褶皱,沉默半晌后才不太情愿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祁仲没皇上的那种虚偽劲儿,从小便是个直肠子棍子脑子。 虽与祁驍不合,可也从不会用歪的斜的法子心眼,每次都是明著刚,哪怕刚不过,也是如此。 祁驍慢慢地说:“祁仲与他爹和大哥都不一样,他心思不坏。” 说著,他想起了钟璃曾经评价莫家老二的话,笑说:“歹竹出了好笋,大概就是这样吧。” 钟璃曾经险些被恭王轻薄过,听见这话难以认同地撇嘴。 “是么?” 祁驍显然也想起了前事,好笑的同时眼底也多了一层阴霾。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阿璃,你知晓,祁仲之前为何执意要將你带回京城吗?” 钟璃不解:“为何?” 祁驍不答反问,说:“你今日见著皇后娘娘,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钟璃奇怪地啊了一声,歪著头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说:“初初见第一面,我就觉得皇后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可那种熟悉是说不出来的。” “我確定我之前没见过皇后,可……” 钟璃的话音戛然而止,表情瞬间凝固。 祁驍见她猜出来了,低低一笑,说:“阿璃,你是灯下黑了。” 钟璃难以置信:“你是说……” “没错,阿璃与皇后娘娘面相上確有三分相似。” 说是三分,可说是四分五分也並无不可。 皇后气质端庄温婉,钟璃却有几分无声的开阔凌厉。 再加上两人打扮上差异甚大,故而这几分相似看著就没那么明显。 可只要是对皇后熟悉的,见著钟璃,心中必然会生出惊嘆之感。 祁驍的手指缓缓摩挲著钟璃的侧脸,轻声说:“皇后出自唐国公府,当年是先皇属意於祁仲的未婚妻,此事是祁仲自己去跟先皇求来的。” 钟璃心头震惊,眼角眉梢都是不敢相信。 能让祁仲那样骄傲的人去求先皇赐婚。 可见他的確是喜欢极了,可…… 第385章 皇上头上的青青草原 祁驍不欲让钟璃知晓当年太多齷齪,只是说:“当今圣上蹊蹺登基后,为稳固自己的皇位,不肯让祁仲与唐国公府结亲,索性就將唐家姑娘接入了宫中封为皇后。” “只是皇上疑心病重,当年唐家姑娘与祁仲又是有过一段两情相悦的情谊的,他將人接入宫中也不肯放下疑心,因此多年来对皇后都极为冷淡,甚至是无视。” 钟璃压下心头震惊,吶吶地说:“我听闻皇后不得宠,进宫多年,至今膝下也只有一个身子不太好的小公主……” 提起小公主,祁驍眼中好不容易散了几分的戾气再度暴涌。 他咬牙说:“你可知祁仲为何要杀锦妃?” 钟璃这下更是茫然了。 她没什么根据地猜测:“难道是因为要给皇后出气?” 可那也不至於啊! 祁驍哼了一声,凑在钟璃的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钟璃的瞳孔瞬间紧缩,一贯镇定的她甚至脸都白了几分。 祁驍说完,重新靠回了钟璃的腿上,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钟璃好半天才艰难回神,僵硬著手推了推祁驍的胳膊,乾巴巴地说:“你是说,小公主不是皇上的血脉,是恭王的孩子?” 祁驍脸色臭臭地点头。 钟璃震惊了,彻底无话。 先前皇上还在眾人面前摆威风,可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嫡出公主竟然是弟弟的种…… 钟璃这会儿只觉得,皇上头上的帽子不再是黄色的,变成了绿油油的绿色。 钟璃艰难问道:“那皇后她……” “皇后並不知情。” 祁驍似乎也觉得荒谬,嘆气说:“皇后进宫后,皇上去她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有一日深夜,祁仲喝了点儿酒犯了糊涂,避开了侍卫撞进了皇后寢宫,他还给皇后下了药,皇后只以为那是皇上,隨后皇后有孕,並於怀孕八月的时候,早產生下小公主。” 钟璃无声地张大了嘴,喃喃道:“说是早產,可实际上是?” “满月生產,太医和稳婆都是祁仲一手安排的,无他人知晓。” 钟璃…… 钟璃不说话了,祁驍却是越想越气。 他不住磨牙,狠狠地说:“此事原本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世间再无人可知也好。“ “可那畜牲想著为孩子积福,竟没將给皇后接生的稳婆处理乾净!” 那稳婆的姑娘辗转进了锦妃娘家府中当丫鬟,又被锦妃带著进了宫。 隨后锦妃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什么,就开始暗中命人调查此事。 小公主在四年前出生,当年祁仲在宫中人手充足,还能將这样瞒天过海的事儿做得天衣无缝。 可这些年,他玩物丧志颓丧得厉害,宫中人手也被皇上暗中剪了个七七八八。 得知锦妃动了这样的心思,他著急上火想处理锦妃却也无从下手。 最后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主动將这样天大的把柄送到了祁驍的手中,想要借祁驍的手用一用。 钟璃听完,整个人都无语了。 她觉得祁姓一家的,都是狠人。 神不知鬼不觉地睡了皇后,还让皇后生了孩子,这真是…… 不知该感嘆祁仲的深情,还是应该斥责他的糊涂。 钟璃强定心神,说:“那你可想好怎么办了?” 祁仲將足以杀头的把柄交到了祁驍的手中,显然是信得过祁驍的。 可祁驍与皇家的关係实在一言难尽,钟璃也不知道祁驍会如何抉择。 祁驍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说:“这忙得帮。” 唐国公府与镇南王府素来交好。 老唐国公与祁驍更是有师傅情谊,早些年皇后未曾出嫁时,祁驍见著了都得叫一声姐姐。 此事是祁仲糊涂造孽,总不能真让皇后一家因此无辜丧命。 而且当年镇南王府一脉出事,祁仲是暗中出过援手的。 若不是祁仲暗中帮忙,祁驍也没那么顺利从莫家村回京继承王位。 说到底,祁驍是欠了祁仲一份人情的。 钟璃也是皱眉嘆息。 “不管怎么说,皇后与孩子总是无辜的。” 祁驍嗯了一声,说:“今日我与祁仲打第一次,是真动了火,可打第二次,便是打给皇上看的。” 以皇上的心胸狭隘来看,等不到明日,只怕今夜降罪的圣旨就会送到恭王府和镇南王府。 到时祁仲与祁驍以在家反省的名义闭门不出,再让人在宫中动手將锦妃了结了便是。 而且今日若是不打一场给皇上看,只怕他还要藉机发挥,试图將祁仲与祁驍扣留宫中,到时更是麻烦。 钟璃知道祁驍想清楚了,勉强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路无话到了王府门前。 钟璃和祁驍尚未下车,就听见了里边传出的阵阵哭喊求饶的动静。 祁驍还在装醉,是由两个侍卫扶著的。 钟璃皱眉看向府中,沉声问前来迎接的林管家。 “这是怎么了?” 林管家低声说:“回王妃的话,二爷腿伤严重至今尚未清醒,外出搜查之人也並未查出是何人下的狠手,侧太妃心急如焚正在拷问二爷院中的下人,试图找出行凶之人的线索。” 钟璃听了心中一阵不耐,说:“隨二爷出门之人不是悉数丧命了吗?侧太妃在院中拷问別人,又如何能知线索?” 白日在宫中折腾了一天,钟璃都將府中成了瘸子的祁立忘了个乾净。 林管家的神色也有些微妙,恭敬回声:“侧太妃声称二爷出事是下人看护不力的错失,故而执意要打杀下人以示训诫。” “徐嬤嬤与我都曾去劝说,可侧太妃说此事是主子的事儿,让我等下人不得插嘴多言。” 林总管顿了顿,飞快地闭了闭眼才说:“这一下午,侧太妃院中已经打杀了六人,最小的今年方才十岁,是二爷身边的带笔小廝。” 钟璃听完气笑了,说:“荒唐!” 下人的命也是命。 纵然是签了卖身契进府的,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祁立的名声本来就够差的了,这时候再传出镇南王府苛待下人的名头,以后世人会怎么看镇南王府出去的人! 钟璃在宫中接连受气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这时是半点也忍不下去了。 她冷著脸对林总管说:“王爷在宫中多喝了几杯不甚清醒,你带人將王爷送回棠心院休息。” “紫纱,你去將外院的护卫叫上一队,跟著我过去青霜院瞧瞧是何种情形。” 將祁驍交给林总管前,钟璃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示意他別轻举妄动。 自己则是带著一队二十人的护卫径直去了青霜院。 青霜院。 从门外到院內,呼呼啦啦地跪著几十號人。 从年老的僕人到不到十岁的丫鬟小子,各个都只穿著一身单薄的单衣在寒天里跪著。 从远处看,只能看出跪著的人似乎在发抖,可走近了看清了这些人膝盖底下是什么,钟璃的眼底当即就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碎瓷片! 一院子地上满噹噹的都是打碎的瓷片。 光是瓷片就罢了,跪著的下人还被勒令要求將裤子捲起来,光溜溜的膝盖跪在尖锐的瓷片上有多疼可想而知。 钟璃看到人群中有几个没留头的小丫鬟已经满脸煞白一腿是血地晕死了过去,气得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刺红。 简直是欺人太甚! 第386章 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钟璃的脸色极其难看,跟著她的紫衣紫云也是一脸的铁青。 院中有跪著的下人见钟璃来了,挣扎著想要起身拜见,可却因为跪了太久腿脚不便身体瞬间失控摔了下去。 钟璃有个小丫头眼看著眼睛就要撞到地上的碎瓷片上,钟璃呼吸猛地一紧,条件反射似的衝过了过去。 她来不及將小丫头拉起来,只能仓促將自己的手垫在了瓷片上。 小丫头的头撞在了钟璃的掌心里,钟璃的手背却因此重重地撞在了尖锐的瓷片上,瞬间就是鲜血横流。 紫衣见钟璃满是鲜血的手背,心中懊恼自己的反应慢了的同时赶紧扬声说:“王妃受伤了!快去请刘大夫!” 紫荆匆匆而去。 被钟璃救下的那个小丫头面无血色,两眼含著泪水叫了一声王妃。 钟璃勉强对著她笑了一下,低声说:“起来,別跪了。” 小丫头哆哆嗦嗦地想起来。 可跪的时间太久了,她根本就站不住。 钟璃一脸平静地伸手將人拉了起来,確定她站稳后说:“好了,別怕,去那边休息吧。” 小丫头忍著哭腔跟同样站起来的几个小丫头去了旁边。 紫云赶紧上前用乾净的帕子包裹住了钟璃流血不止的手背,说:“王妃,您……” 钟璃將她手中的手帕接了过来自己摁著,面若冰霜地说:“我无事。” 钟璃扫了一眼眼前跪著的眾人,冷冷地说:“紫纱,將这里跪著的人都叫起来,去外边请大夫来给受伤的人看看,医药费从府中的公帐里出,需要什么药材,也只管去库房里取。” “紫衣,你去问清楚,今日被打死的下人都是些什么人,尸体如今又是在何处。” “无论男女老少,死者厚葬,死者家人除了应得的银子外,另外从我的私帐里一人拨一百两银子以做安抚。” 紫纱和紫衣领命前去,紫云不顾钟璃的反对匆匆將她的手粗略包扎了一下,垂首站在了她的身后。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对著院子里互相扶持著站起来的人说:“今日之事,对诸位而言纯属无妄之灾,对此,所有的医药事宜镇南王府都会负责到底。” “治好了伤,若是有不愿再在这院子里当差的,可自去林总管那里说明,林总管会给你们安排。” 说完,院子里立马就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所有人对著钟璃感恩戴德地说谢谢,甚至还有人膝盖上已满是鲜血了,还想著给钟璃谢恩。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眼里的酸涩,声音莫名多了一丝沙哑。 “好了,都跟紫衣出去等著大夫。” “我看谁敢出去!” 侧太妃原是在內院里打罚下人,匆匆得知钟璃赶来將外院跪著的人都放了,她立马就两眼通红了冲了出来。 跟钟璃第一次见相比,此时的侧太妃满面狰狞宛若狱中厉鬼,丝毫看不出之前的优雅从容。 她死死地盯著钟璃,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今日谁敢让这些下贱蹄子走!” 钟璃一眼也不看她,淡淡地对著紫云说:“紫云,带这些人出去!” “若有人今日敢阻拦,无论是谁,一律拿下是问!” 紫云是钟璃的大丫鬟,自然只听从钟璃的命令。 而那些原本按侧太妃命令挡在前头的下人听了钟璃这话,也不由得一脸惧怕地往旁边站了些。 钟璃是王妃。 是镇南王妃的当家主母。 她说要处置个下人,那可比侧太妃快得多了。 无人敢阻拦后,紫云有条不紊地跟著带来的护卫將跪得起不来的人都扶了起来,慢慢地往外走。 侧太妃几欲疯狂想阻拦,可钟璃带来的人远比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僕妇来得多,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一个个下人走出去,她彻底疯了。 “钟璃你敢!“ “你今日敢將这些害了我儿的凶手放出去,我就跟你没完!” 钟璃冷冷地看向她,不咸不淡地说:“敢问侧太妃,你想如何与本妃没完?” 不等侧太妃说话,钟璃就对著內院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跟匆匆赶来的徐嬤嬤说:“嬤嬤,你带人將院子里的所有受了伤的下人都带出来去请大夫。” 侧太妃疯狂地尖叫著拦著,甚至不惜去推打钟璃带来的护卫。 钟璃无声抿紧了唇,压制著怒火说:“谁敢阻拦,无论主子下人,可当场杀无赦!” 钟璃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 原本正在斥责护卫的侧太妃满脸的难以置信,看钟璃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疯子。 “你说什么?” “你要杀我?!” 她陡然拔高了声调,尖声喊道:“钟璃你敢说要杀我!” “我再不济也是太妃!是你的长辈!就算是祁驍那个下贱种来了也得叫我一声庶母!你今日竟然敢为几个下人的性命说要打杀我?你……” 啪的一声脆响,原本不住叫喊的侧太妃顿时没了声音。 她难以置信地捂著自己的侧脸,过了好半晌才瞳孔震颤地看著钟璃。 “你……你敢打我!” 钟璃神色平淡地甩了甩因为用力过度而隱隱发麻的手腕,微微勾唇。 “你再骂祁驍一句试试。” 我打不烂你这张嘴口无遮拦的嘴! 侧太妃绝没想到钟璃会对自己动手,短暂的惊愕过后尖叫一声就要朝著钟璃扑过来。 “你害了我儿如今还敢打我,我今日就要与你同归於尽!” 侧太妃当真是抱著不善了的心思衝过来的。 钟璃站著的位置,身后就是密密麻麻的尖锐瓷片。 要是真让她衝过来將钟璃扑倒了,那么钟璃的后背就別再想找著一块好的皮肉,只怕不是重伤最后也得在床上躺上一月两月。 紫云下意识地去拉著她。 可人在疯狂时爆发出来的蛮力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紫云一时没拦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侧太妃朝著钟璃飞扑而来。 她下意识地喊道:“王妃小心!” 钟璃眼中冷光一闪,在人扑到自己眼前的瞬间抓著身旁的树干往侧用力一跃,避开了侧太妃的冲势的同时翻身落地。 侧太妃身前无阻碍,又被紫云在后拉扯了一下,整个人像失控的人偶似的往前摔了下去。 侧太妃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尖锐喊叫:“来……” 钟璃落地的瞬间,伸手抓住了侧太妃的一只手腕,顺势反拧到背后的同时,另外一只手抓住了侧太妃的后颈。 侧太妃借著钟璃的力勉强站稳,一口气尚未呼得出来,身后的钟璃就毫无徵兆地猛地用力,摁著她的后颈,將她的脸重重地朝著地上的碎瓷片压了下去! 第387章 你还想与我同归於尽吗? 钟璃突然收势没再往下压的时候,侧太妃的眼睛距离碎瓷片不过二指。 皮肉与瓷片碰撞,结果如何小儿都知。 但凡只要钟璃的手再松上一分,侧太妃引以为傲一辈子的脸就彻底毁了。 甚至还有可能变成一个瞎子。 原本吵闹不休的院子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死一样令人窒息的寂静在空气中无声蔓延。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在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震惊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侧太妃死死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陶瓷碎片,瞳孔狠狠地紧缩成了一枚针尖,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些。 与侧太妃的紧张惊惧相比,钟璃淡定得有点不像话。 她轻飘飘地说:“侧太妃,你確定你还想与我同归於尽吗?” 但凡侧太妃再敢叫囂一句,钟璃就会毫不犹豫地鬆手让她摔下去。 她自己衝过来的,自己不小心摔上去了。 纵然就是毁了容貌,於钟璃而言也是她咎由自取,心理上並无压力。 更何况…… 钟璃的声音很轻,其中却夹杂著令人心惊的寒意。 她说:“之前本妃顾不上你,可並不代表你可隨意放肆。” “本妃未进府之前,你是如何行事与我无关,可从今往后,若你再有半分不规矩的地方,那就不能怪本妃心狠手辣了。” 钟璃手上突然用力將人一把提了起来隨手扔到一边。 侧太妃浑身发软手脚无力,被她一扔直接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坐稳。 钟璃看也不看面无人色的侧太妃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本妃的性子谈不上多好,手段也更是狠辣,你要是不想晚年流离受苦,就老实安分一些,明白吗?” 跌坐在地上的侧太妃浑身狼狈,半分看不出不久前的囂张气焰。 听见钟璃的话,她满脸茫然地抬头。 眼底皆是说不出的怨毒。 钟璃见她不说话也不在意,摆手没让紫云上前给自己重新包扎伤口,只是说:“侧太妃今日如此声势浩荡地苛待下人,可见这青霜院中並不需那么多下人伺候,人太多反而碍了侧太妃的眼。” “紫云,你一会儿去告诉林总管,让他將青霜院中的下人裁减一半,剩下的下人均到他那登记入册。” “另外,今日死伤的下人均按府中的规矩拨银子安抚,那银子就从侧太妃院中的份例里拨” “留下在青霜院中伺候的人,日后若非正常生老病死病故之人,但凡少了一个,任何一个人有半点闪失,查明后就將杀人之人拿下送官,不必向王爷与本妃匯报。” 钟璃冷冷地瞥了失魂落魄的侧太妃一眼,淡淡地说:“镇南王府容不下如此狠毒之人,再有下次,本妃就算是为正家风,也不得不將侧太妃送往別庄荣养了。” 说得好听是送去別庄荣养。 可实际上,被送去了庄子上,就等同於被流放驱逐。 侧太妃心有不轨大志,自然不可能甘心如此。 她咬牙狠狠地盯著钟璃,眼珠子赤红一片宛若世间恶鬼。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再在此时提出异议。 下人的命虽不值钱可以金银论,可那也是命。 侧太妃向来注重自己在外的名声,若是让旁人知晓她苛责肆意打杀下人,王府二房原本谈不上多好的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个乾净。 到时事发,就算是太后也绝不会贸然帮她。 侧太妃这会儿经歷了极致的恐惧,脑子已经清醒了几分。 故而纵然对钟璃的话不满,可也只是咬著牙关並未多言。 钟璃缓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素手轻扬点了几个人。 “侧太妃为主不尊,一时激动失了规矩,为防止侧太妃再失控出岔子,你们几个人在此看守。” “侧太妃与其院中眾人,从今日起开始禁足,没本妃的命令,不得隨意外出,有人擅闯可直接当场打杀,无需回稟。” 听说要禁足,侧太妃顿时激动了起来。 “钟璃你……” “侧太妃!”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顿地说:“按规矩,你得尊称我为王妃。” “此次姑且当作你情绪激动本妃暂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侧太妃吶吶之下无了话,钟璃一眼都懒得再多看她,像来时一般带著身后的一群人扬长而去。 钟璃走后,她之前吩咐的几个护卫就大马金刀地握著佩刀守在了院门口,显然是不准备离开了。 侧太妃一阵咬牙后忍不住低声咒骂。 “好你个钟璃!” “你竟敢如此对我,我……” “太妃不可。” 之前被嚇破了胆子的老嬤嬤连滚带爬地衝上来將形容狼狈的侧太妃扶起,低声劝说:“如今二爷伤势不明,您实在是不宜再与王妃起衝突了,不管有多大的事儿,您也得多为二爷想想啊!” 钟璃今日的手段威风实在骇人。 此时再与钟璃对上显然不理智。 老嬤嬤不断地说著劝诫的话,侧太妃两眼发直了半晌。 过了一会儿她才用力咬著下唇说:“对,你说得对,此时重要的是我儿,我不该与她计较一时的得失。” “对了,立儿怎么样了?” 老嬤嬤见她冷静了几分,赶紧说:“二爷瞧著已经好多了,刚刚还餵了一些水下去,您別耽搁了,隨奴婢去看看吧。” 老嬤嬤和侧太妃的几个心腹丫鬟手脚並用地扶著侧太妃进了屋子,钟璃站在垂门后將这一幕尽收眼底,神色不明。 紫云看著钟璃血肉模糊的手背,无声嘆气。 “王妃,刘大夫已经到了棠心院,您手上的伤耽搁不得,要不您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钟璃闭了闭眼,没接紫云的话,沉沉地说:“侧太妃身旁的老嬤嬤是何来歷?” 据钟璃对侧太妃的观察来看,侧太妃並非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从她今日的行为就能看出几分端倪。 可她能在镇南王府屹立多年呼风唤雨,除了太后的暗中指点外,她身边的那个老嬤嬤应该也是个出谋划策的。 紫云皱著眉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说:“奴婢记得那嬤嬤是在七年前到的王府,是从外边採买进来的,进府后就一直在侧太妃身边伺候至今。” 钟璃挑挑眉梢,淡笑道:“从外头採买进来的?” 紫云点头:“不错。” 钟璃转身往后走,口吻听不出喜怒。 “让人想法子查清楚那老嬤嬤的来歷,我怀疑她与宫中太后有关。” 从外头採买进来的人怎会轻易成了侧太妃的心腹? 除了那个老嬤嬤的確有几分本事外,唯一能说得通的,便是那老嬤嬤的来歷並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钟璃眼中的冷色越发浓厚,简直到了抹不开的程度。 祁驍多年关注的重点都在镇国军上,对王府內部的忽视以至於如今的镇南王府成了个人人都可以插上一脚的筛子。 可她既决定將这里当作自己的家,那这些来歷不明的钉子,就必须一点一点地全部拔掉。 第388章 王爷今日,心情不佳 钟璃回到棠心院的时候,祁驍正黑著脸在发脾气。 得知钟璃受了伤,他就第一时间要衝出去看。 可钟璃特意让人吩咐了,不得让王爷出去。 故而紫荆等人虽然心惊胆战的,可还是谨遵钟璃的指令,苦苦地拦著不让祁驍出去。 这时见著钟璃终於回来了,棠心院中的眾人都猛地鬆了一口气。 可看到钟璃血肉模糊的手背,刚刚松出来的气就再也没能呼回去。 王爷素来看重王妃,王妃平日哪怕是睡得不好都能让王爷变了脸色。 如今王妃受了伤,王爷的心情怎么可能好? 钟璃也知道祁驍得发火,赶在他发飆之前就说:“王爷,我手疼得紧,你来帮我包扎好不好?” 钟璃向来冷静强势。 如今难得地露出了柔弱的一面,祁驍心疼得眉毛都拧作了一团。 祁驍是战场上廝杀出来的杀將,包扎伤口於他而言自然不是难事。 他顾不得其他,赶紧拉著钟璃在一旁坐下,接过刘大夫递过来的乾净柔巾擦乾净了钟璃手背上的血污。 仔细上了消炎的药粉,小心翼翼地將伤口包扎好了,然后才算作罢。 钟璃满意地转著手看了看手上精细的包扎,说:“包得不错。” 打结的地方还特意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虽不够精致,可到底心意是好的。 祁驍听了钟璃的夸奖却没半点高兴的意思。 他板著脸说:“阿璃不该不將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钟璃受伤的过程他早已知晓,正因为如此,他难以原谅自己的疏忽。 若不是他早些年的刻意放任,侧太妃何至於囂张至此? 钟璃今日又怎会因此受伤? 钟璃看出他眼中的自责,摆手示意屋子里的眾人下去,然后才拉住了祁驍过分冰凉的手。 “王爷。” 祁驍面无表情地不说话。 钟璃无奈,又说:“祁驍。” 祁驍这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慢悠悠地说:“今日之事是我疏忽才受的伤,实则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 这伤本可以不受。 可要钟璃眼睁睁地看著个小姑娘因此毁了一辈子。 她的良知过不去,也没法坐视不理。 折腾了一日钟璃累得不行,眉眼间都笼罩著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 她靠在祁驍的肩上,闭著眼睛说:“我知道,在所有人眼中下人的命不算命,可我做不到那样。” 钟璃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 儘管已经努力將自己融入了这个时代,可她依旧不是个能任由无辜人命在自己眼前消逝的人。 听不见祁驍回答,钟璃苦笑了一下,將自己对青霜院的处置简单说了一遍。 祁驍儘管脸依旧是臭的,可在钟璃靠著自己的时候,却不动声色地伸手小心地护住了她的后背,以免她磕碰到。 听到她的话,祁驍淡淡地说:“阿璃还是心软了,犯下那样的杀孽,直接找法子打发到庄子上就是,再不行,堂堂镇南王府一杯要命的毒酒还是给得起的,让她早早地去侍奉先王才是正经。” 没直接將祁立了结了还让钟璃受了伤,祁驍心中本就自责。 这时再提起侧太妃,他能有好脸色才是见了鬼。 钟璃好笑地掐了他的胳膊一下,难得地没否决祁驍的说法,只是说:“庄子备著迟早用得上,只是不是现在。” 因打杀几个下人就將侧太妃送去庄子,世人说起来只会说祁驍与钟璃刻薄寡恩。 钟璃也想將烦人的噁心玩意儿赶紧弄走,可具体是什么时候,还需要耐心等待。 祁驍听了静默不语,只是盯著钟璃柔顺的发心暗暗失神。 等他想说话的时候,却发现钟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著了。 祁驍看著钟璃睡著了都是皱著的眉心,眼中自责越发浓郁。 他没保护好她,还让无关紧要的人来让她烦心。 祁驍飞快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的暴虐,轻轻地將钟璃抱到床上睡好,见钟璃没有醒过来的跡象,轻手轻脚地出了臥房。 书房里,除了夜林和云朗柏騫承外,还有一个长相文秀的年轻男子没什么正形地摊在椅子上,手里还摇晃著把摺扇。 他像个紈絝子弟似的,对著夜林抬下巴。 “哎,夜统领,你说王爷大老远的將我折腾回来是有什么事儿?” 说著他就露出了痛心疾首的神情,用摺扇敲打著自己的手心,懊恼地说:“你是不知道,我在南边的丝绸生意做得正好,每日不说日进斗金,那也是盈利无数啊!” “结果王爷火烧屁股似的追著我回来,手里的生意也耽搁了,那可都是白的银子!王爷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呢?” 夜林面无表情地看著他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真诚地提醒了一句。 “徐先生,王爷今日心情不佳。” 柏騫承与云朗知道些內情,也是默认不语。 徐久林见状,不解地眨眼:“为何?” 夜林犹如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顿时没了话。 见他说话只说了半截,徐久林怒了。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现在不是你求著我给你那相好的弄新鲜缎子的时候了,你……” 书房的门从外边被人推开,徐久林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悻悻地回头看向来人,发现祁驍的脸色比锅底就好了那么一丝丝,立马就当机立断决定相信夜林的提醒,收敛了脸上的不正经之色,正色对著祁驍拱手行礼。 “王爷。” 祁驍淡淡地嗯了声,走到上首坐下才说:“我记得你在南边的丝绸生意与南方製造局有不小的关係?” 徐久林茫然地点头,说:“是啊,当时与製造局搭上路子的批条,不还是王爷给我的吗?” 说起这个,徐久林就来了兴致。 他绘声绘色地跟祁驍和夜林说起了南边的豪富乡绅,奢靡颓烂。 淮南以南,通称大褚南边。 向来是鱼米之乡,豪富叠生之处。 南边的製造局掌控大褚所有丝绸的销路產量,更是个捞钱的好去处。 徐久林去了不过一年多,却已经给祁驍捞足了足以养镇国军一年的军餉。 南边豪富,可见一斑。 第389章 帮皇上找银子 徐久林还欲与祁驍说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不料祁驍却突然说:“这生意断了吧,暂时不必再做了。” 徐久林啊了一声,茫然得不行。 好好的大把捞钱的买卖,为何说不做就不做了? 祁驍懒得与他这个满脑子只有银子人说太多,自顾自地说:“跟製造局那边的联繫断了,不必再有动作。” 徐久林还是不解的时候,云朗却是面露瞭然,说:“王爷可是想对司家下手?” 製造局如今的领军人物姓司名起。 乃是当今太后的同胞兄弟,也是侧太妃的嫡亲哥哥,也是个心狠手辣贪得无厌的狠人。 有这个司起在外捞银子,无论是在宫中的太后还是王府中的侧太妃过得都可谓是相当安逸。 而且司家虽是太后母族,有皇上明里暗里的打压,以及司家的骄奢淫逸过度,这些年在朝中却並无多少优秀子弟出现。 司起绝对算得上是对司家重要的人物。 如今祁驍这么说,想来是被太后与侧太妃彻底惹恼了,终於要对司家下手了。 柏騫承也很快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地说:“司起身上並不乾净,一旦他倒了,对司家而言,可是个不小的损失。” 届时外边没了源源不断送银子的人,太后和侧太妃想来都要夹一段时间的尾巴了。 徐久林对政事並不了解多少,见他们都这么说,立马就说:“成,我立马就著手安排。” “还有之前王爷让我收集的司起的贪污证据都製成了册子,明日一早我就给外人送来。” 说著徐久林面露讥讽,说:“那些罪隨便拎一项出来,就算不是抄家灭族,也足以五马分尸了。” 司起死定了。 祁驍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说:“可有备份?” 徐久林愣了一下,说:“现在没有,不过可以有。” 誊抄一份的事儿,並不多难。 祁驍微微勾唇,说:“多抄几份。” 说完,祁驍又说了几个人名,指名让徐久林想法子將册子送上门去。 祁驍说的人,都是当今皇上一手扶持起来的亲信。 云朗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他的深意。 云朗笑说:“王爷这是打算借力打力?” 皇上与太后不睦已久。 皇上想对太后母族下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南边被司起把持得犹如铁桶一般,皇上派出去的那些废物点心找不到下手之处罢了。 若是得了祁驍送过去的册子,只怕不等祁驍动手,龙椅上那位就忍不住了。 祁驍但笑不语。 柏騫承看了他一眼,好笑道:“王爷之前还说,司家在前与皇上抗衡对我们有利,不需打破这个局面,如今怎么突然就反悔了?” 祁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想知道?” 听出他话音的危险之处,柏騫承很惜命地摇头。 “不,我现在不想了。” 谁不知道王妃今日在宫中受了太后的委屈,回府还受了侧太妃的气。 祁驍这分明是在为钟璃出气。 傻子才会衝上去问个分明。 祁驍没理会耍宝的柏騫承,对著徐久林说:“还有就是南边的人手暂时不用撤回来,吩咐下去,暗中收集粮草,有多少要多少。” 兵书老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未战时大肆收集粮草…… 屋里的几人神色顿时都是微微一变。 云朗率先皱眉,问:“可是何处出了变故?” 好好的,祁驍绝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祁驍还没说话,柏騫承先忍不住了。 他冷笑道:“之前探子传信,北漠北境与南疆有兵马调动,意图只怕不小,我们不便有动作,王爷便让我將消息想法子捅给了皇上。” 他顿了顿,声音越发沉冷。 “我们本想著他若是还想要这江山,起码会知情后提前做出防范,可你知道皇上是什么反应吗?” “他坚信这三处不可能一起动,明面上斥责传信之人扰乱民心意图不轨,暗地里却是派了所谓的亲信前去调查此事真假。” 云朗常年含笑的眼中也覆盖上了一层霜意,说:“等他的亲信调查清楚往返个来回,只怕淮南都已经破了。” 柏騫承不负责任地一耸肩,冷冷地说:“人家的江山自己都不著急,我们这些倍受怀疑的人上火有何用?” 得知了三国兵马调动的第一时间,祁琮不是安排兵马抵御防备。 而是立马让自己的人去盯著镇南王府与镇国军的情况。 像是恨不得镇国军动了,他就能第一时间以叛逆谋反的罪名將祁驍拿下一样。 想及祁琮的荒谬,在屋里的几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些许不屑。 祁驍垂眸遮住了眼里的讥讽,沉声说:“他现在不动,迟早也会动,与其到时候仓促出征,不如现在先做准备,也好过皆是粮草受阻寸步难行的好。” 战火真的燃起之时,祁琮也绝不会捨得派自己手里的军队出征。 到时候打前锋的,一定还是镇南王手中的人。 祁驍之前吃过粮草被拖延的亏,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可再如此被动。 徐久林知晓事情轻重,正色点头。 “王爷放心,此事我必会办妥。” 夜林看气氛僵硬,试著活跃了一下。 他说:“王爷决定也对司家下手也是好事儿。” “皇上平日里不是总说国库无银吗?上一次王爷出征时,他更是连应给的军餉都未出全,这次先將豪富的司家抄了底,皇上手里有了银子,总不好再拖欠军餉了。” 柏騫承听见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朗也是摇头失笑。 “如此一来,便是最好了。” 祁驍被说中了心思也只是笑笑。 时候不早了,云朗率先起身。 他说:“既然王爷著急要让皇上手中有银子,我回去就与家中老爷子商量,让他暗中动一动,折腾了一番,总得让司家真的伤筋动骨才好。” 祁驍对著他微微抱拳,说了声多谢。 云朗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不过说起来,与司家有深仇大恨的人却另有其人。” 祁驍眸光微微闪烁,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云朗装作没看出来,说:“白家有个千娇万宠的嫡女,算起来是神医白朮的亲姑姑。” “白家女由太后做媒赐婚,最终与太后母族的一个侄子结了姻亲。” “这本是好事儿,可太后的侄子性情不堪,娶了白家女后也放浪得很,还抬了一个受宠的外室进了家门,最后生生將明媒正娶的白家姑娘在孕中活活气死。” 云朗意味深长地停顿了片刻,慢悠悠地说:“白家因此与司家结下了大仇,两家见了面也乐於给司家难堪。” “白老爷人虽不在朝堂,可朝野內外门生无数,此事若能得了白老爷子的帮扶,更可事半功倍。” 云朗能想到的,祁驍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白朮之前对钟璃的心思昭然若揭,祁驍恨不得这辈子都不再与白家打交道,又怎么会主动找白家帮忙? 第390章 感情这两个耳朵是摆设? 云朗虽不知內情,可光是看钟璃让人去请白朮来给祁立治伤,白朮二话不说就来了便可看出端倪。 他笑笑说:“话说在这儿了,王爷自己琢磨便是,我先回去了。” 祁驍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柏騫承想说什么,可看祁驍的神色不对,也赶紧拉著不明所以的徐久林跟著云朗撤了。 这些人走后,祁驍背对著夜林说:“两日之內,我要听到锦妃自縊的消息。” 锦妃绝不能留。 夜林沉声应是,正要走时,祁驍补充道:“听闻锦妃身边皆是忠僕,一块儿打点乾净了,不可留下首尾。” 这话一出,就决定了锦妃一党的命途。 夜林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祁驍静静地站了许久才背著手回了臥房。 祁驍的本意是不想让钟璃再与白朮有任何接触的。 可有些事儿,是他阻拦不住的。 钟璃之前派人去请白朮,白朮什么都没说就来了,对钟璃而言,她就是欠了白朮的人情。 金钱好算,人情难还。 钟璃最怕的就是欠人情。 因此第二日一早起来,她说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紫纱徐嬤嬤备下一份得体的谢礼,让紫纱亲自送到白朮府上。 如此也就罢了,祁驍自认还能忍。 可当白朮收下谢礼回话说希望能与王妃见上一面的时候,祁驍就有些炸毛了。 不年不节的见什么见? 难不成白朮贼心不死? 他死活拦著不让钟璃答应。 他振振有词地说:“谢礼已经给了,若是觉得不够,再重上两分就是,好好地见面做什么?” 看钟璃似笑非笑地不说话,祁驍心里有点儿打鼓,却还是说:“再说了,白朮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人。” “之前他故意捉弄我,让阿璃盯著我吃了那么些苦药,阿璃怎地还要见他?” 提起之前被逼著吃下去的苦药,祁驍的神色越发苦大仇深。 他索性也不讲道理了,耍赖似的一把抱住了钟璃,哼哼唧唧的。 “阿璃,我不许你见他。” 钟璃见他这个样子头疼得不行,嘆气说:“你是想把我关在府中谁也不让见吗?” 祁驍摇头。 “不,阿璃见谁都可以,白朮不行。”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对的,祁驍还煞有其事地跟钟璃列举了种种白朮的不是之处。 虽然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杜撰的,可看他说得起劲,钟璃好笑却也没有打断他。 等祁驍將能污衊白朮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钟璃幽幽地说:“虽然听你说起来白朮的確不是什么好人,可我还是得见他一面。” 就算白朮不提,钟璃也想找机会与白朮谈谈。 今日已是十四。 今夜子时,祁驍体內的蚀心蛊就会再度发作。 钟璃见过祁驍蛊虫发作的样子,种种痛苦不堪赘述。 体內藏著这么个定时炸弹,不想法子除了,钟璃是怎么都没法安心的。 祁驍见钟璃出神,稍微愣了愣也猜到了钟璃想见白朮的原因。 他知道钟璃一直暗中让赵石山等人调查蚀心蛊的事儿,只是…… 镇南王府百年间在大褚与周边数国埋下钉子无数。 祁驍敢说,被谓为天子的祁琮消息也没他的三分灵通。 自从他中了蚀心蛊,隶属镇南王府的所有探子钉子都在暗中调查母蛊的消息,至今未有寸功。 钟璃希望太大,只怕最后换来的失望也就更大。 祁驍眼里的挣扎落在钟璃的眼里,钟璃无声地抿了抿唇。 她坦然地说:“祁驍,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我相信事在人为。” 命数是什么钟璃半点不信。 既是人下的蛊,那世间就一定有解除的法子。 一时找不到就找一年。 只要有心,只要那所谓的母蛊当真存在於世间,就总会被人找到蛛丝马跡。 钟璃坚持,祁驍见状无声苦笑了一下。 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不能拦著钟璃见白朮,祁驍索性將自己化作了人形掛件掛在钟璃身上,走一步跟著挪一步的,死活要跟著钟璃一起去见白朮。 掛著这么个人钟璃走路都难,头疼地说:“王爷,你是不是忘了,今早咱府中接了一道圣旨?” 虽然那圣旨是林总管代接的,可好歹也算是皇上的意思不是? 祁驍的表情瞬间多了一丝扭曲,隱隱还有咬牙的意味在里头。 钟璃好笑不已,提醒他说:“皇上说了,镇南王酒后失行,扣俸禄一年,责令在家中反省半月,无詔不得外出。” 祁驍的脸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 钟璃忍笑。 “你是不是把这个忘了?” 祁驍不满地瞪著钟璃。 “那阿璃也不出去了。” 钟璃挑眉失笑。 “可我约好了与白先生碰面。” 祁驍咬牙:“在哪儿见面不是见?为何非要出去才行?” 不等钟璃提出反对,他就当机立断道:“紫荆,去回白朮的话,就说本王被禁足在家不得外出,他若有事,不妨来府中一敘。” 紫荆领命去了,钟璃一脸黑线。 钟璃揪著祁驍的耳朵,哭笑不得地说:“王爷被禁足,我又没被禁足,我为何不能出去?” 祁驍被揪著的耳朵並不疼,可还是装出了一副齜牙咧嘴的样子。 他歪著头任由钟璃揪著自己,理直气壮地说:“我不能出去,阿璃不放心我自己在家,自然是要留在家中陪我的。” 说著,祁驍哈哈笑著抱著钟璃往一旁的软榻上一滚,手脚並用地缠著钟璃,朗声笑著在钟璃的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阿璃一定不会忍心让我一个人在家的。” 钟璃被气笑了,咬牙:“不,你错了,我忍心得很。” 祁驍半点不信,自顾自地抱著钟璃傻乐。 “我就知道阿璃不忍心,阿璃最好了。” 钟璃…… 感情这人长了两只耳朵,全都是摆设? 由於祁驍的坚持,钟璃最终还是没能找到机会出府。 紫荆去传话没多久,白朮就跟著她来了王府。 他神色难得的肃穆,见了目光不善盯著自己的祁驍也没显露半分异样,只是对著钟璃说:“王妃,我有要事需单独与你相商,还请退去左右。” 钟璃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略显焦急的白朮,示意厅里的人都出去后,淡笑道:“白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白朮意味不明地看了死活不走的祁驍一眼,压下了心头的苦涩,沉声说:“今日前来,我是想与王妃说,我有个友人有南疆母蛊的消息。” 第391章 痴念不可存 钟璃没想到白朮说的是这个,当即就惊讶地说:“白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白朮看出她眼中的急切,心头苦涩更甚。 他点头说:“绝无虚言。” 医毒不分家。 白朮精通医术,对各种毒物也有一些了解。 確定祁驍身上是蚀心蛊无误后,他暗中也打听了不少有关蚀心蛊的消息。 而近日他有个游歷南疆的挚友回来,两人谈天时凑巧说到这个,白朮就得知了一些消息。 白朮说:“南疆母蛊在三年前下落不明,南疆至今仍在四处搜寻母蛊下落,我那友人在南疆时,机缘巧合之下见过被搜查之人的画像。” 说著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幅小像,递给了钟璃才说:“这是他按记忆画出来的图像。” “按他在南疆的见闻可以断定,画中此人就是窃取母蛊之人,世间唯一的母蛊,就在此人的身上。” 钟璃拧眉將画像展开,看清了画上的人后,眼中不可避免地多了一丝诧异。 她说:“白先生確定这画像无误?” 白朮见她神色有异,下意识地点头。 “我那友人最擅人像,见过一次的人能画出来相似九分不差,他將此画交给我时言明,绝不会有错。” 钟璃脸上的古怪越发明显,简直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 祁驍奇怪的伸手將画像拿了过来,定睛看清,眉梢也是微微上扬。 看他们俩的神色都很微妙,白朮心下狐疑。 “王妃如此神情,可是觉得画像有误?” 钟璃笑著將画像收好,眼里散著微微亮光。 她说:“不是,只是陡然觉得画中人似曾相识罢了。” 事实上,还真是熟人。 原以为要上天下海找的东西有了下落,钟璃心情大好,脸上的笑也诚挚了三分。 她说:“今日之事若可证实,白先生就是帮了我天大的忙了,钟璃再次谢过。” 面对钟璃真诚的道谢,白朮眼底的苦涩几乎压抑不住地往外倾泄。 之前钟璃与祁驍闹翻之景歷歷在目。 他本还妄想能与钟璃……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白朮並非放不下之人,想通了眉宇间也多了些许豁达。 他嘆气说:“虽有了画像,王妃也不可太过乐观。” “我那友人说,母蛊被盗之时,南疆出动了兵马搜索都未曾將盗贼找到,找寻至今已有三年,可始终不曾有半点消息。” 茫茫人海,通讯不发达,来往消息不便。 想在人海中找一个有心藏匿的人,並不比大海捞针轻巧。 白朮所说是实话,可钟璃却並未將这个担忧放在眼里。 若盗取母蛊之人真是画像中人,那么钟璃简直都要忍不住感慨因缘际会的巧妙了。 这人她还真有地方找。 事情未敲定前,钟璃无意与白朮透露太过,再三感谢后亲自將人送到了门口。 祁驍原本想跟著出来,只是中途林总管说有要事要祁驍做主,不得不满脸不悦地跟著林总管去办事。 镇南王府门口,白朮看著与初识时穿戴打扮截然不同的钟璃,垂眸苦笑。 “王妃在这京中,过得可还算好?” 简单一句话仿佛夹杂了无尽的愁绪,钟璃听完微微一怔,点头说:“都好。” 白朮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说:“好便是最佳,我常住於白府,王妃日后若有事,不妨遣人去寻我,只要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白某必不推辞。” 钟璃见他说得认真,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我与白先生算是旧识,白先生日后也可常来往,不必如此客套。” 钟璃將之前在莫家村时白朮留下的玉佩拿了出来,说:“这是白先生之前所赠,钟璃无用之处,加上这玉佩看著意义深重,钟璃不敢妄收,还请白先生拿回去吧。” 白朮望著眼前的玉佩,心头苦涩简直翻涌成了无尽苦海。 当初这玉佩送出去时,他心中尚且存著一分痴念。 事到如今,这份痴念都成了不可能之事。 白朮伸手將玉佩收了回来,指尖都在无声地颤抖。 过了片刻,钟璃才听到他说:“多谢王妃相送,白某告辞。” 钟璃目送著他走远,转身回了棠心院见到祁驍,就按耐不住急切地说:“祁驍,你……” 祁驍对著她嘘了一声,揽著她往里走的同时低声说:“虎威山的霍云齐赵石山是见过的,地形夜林等人也熟悉,先前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让赵石山和夜林即刻启程前往虎威山。” 画像上的人儼然就是霍云齐的模样。 虽不知道霍云齐为何会盗取南疆母蛊,可如果母蛊当真在他手中,对祁驍而言可是难得的喜讯。 钟璃听他安排好了,鬆了一口气的同时皱眉说:“见过霍云齐的人不多,你找个信得过的画师前来,將画像临摹几幅传到下边人手中看过记住。”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看过后画像必须悉数销毁,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另外,虎威山上並非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你记得叮嘱夜林他们,上山后不可妄造杀戮,想法子將霍云齐从山上请回来一趟便是。” 事关祁驍体內蛊毒,钟璃恨不得事事都亲自安排妥当了,不容半分错失。 哪怕祁驍说已经安排好了,她还是不放心地將尚未出发的夜林等人叫了过来,亲自叮嘱了一遍才算作罢。 等钟璃忙活完,时辰也到了下午。 紫云脸色不太好看地走进屋里,低声说:“王妃,侧太妃声称要外出到庙中为二爷祈福,现在正闹著要出去呢。” 昨夜钟璃才说了禁足的话,今天就嚷著要出门。 可见昨日受的惊嚇並不大,恢復得还挺快。 只怕祈福是假,想出门找太后告状才是真的吧。 钟璃的唇边溢出了一丝冷笑,说:“告诉她,出门不可,禁足未解前,青霜院中任何人都不得轻易进出。” “至於祈福之事……” 看钟璃迟疑,祁驍哼了一声,阴测测地说:“去找几卷祈福的经书给侧太妃送过去,告诉她,心诚则灵,將经书抄个百八十遍的也就成了。” “除外立马派人去將青霜院中的小厨房砸了,厨房里的人全部撤走,从今往后,青霜院中的吃食一律由大厨房供给。” “顺便告诉大厨房的管事一声,侧太妃一心为二爷祈福,吃斋最近不宜动荤腥,二爷清醒进食前,青霜院中的膳食全送素菜,不得有半点荤腥油腻。” “二爷醒后,也只可按大夫所言备一人份的膳食即可,旁的人吃得太过油腻了不善修身养心。” 看到诧异的钟璃,祁驍不负责任地一摊手,漫不经心地说:“吃太饱了就容易生事儿,这样正好。” 钟璃听完有些无言以对,却深以为然。 少吃点,的確適合休养身心。 第392章 不惜一切代价 钟璃和祁驍都认为这样安排甚好,紫云忍著笑去通传了。 青霜院中,侧太妃见自己的小厨房被砸了听了紫云代传的话,气得险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她身旁的老嬤嬤苦著脸赶紧扶住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里屋的丫鬟突然激动地跑了出来。 “二爷醒了!二爷醒了!” 要晕不晕的侧太妃闻言宛若瞬间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她用力推开了扶著自己的人,连哭带喊地往里跑。 “立儿!我的儿啊!” 青霜院中因为祁立清醒,或真或假的庆幸哭喊响起了一片。 紫云撇撇嘴,示意砸小厨房的人动作再快些。 “麻溜著些,王爷和王妃还等著咱们復命呢。” 话音落下,挥锤子的人动作顿时就更快了。 钟璃得知祁立醒了,漫不经心地说:“既是醒了便是好事儿,徐嬤嬤去库房中挑几样適合养伤的东西给二爷送过去。” “紫纱,你亲自將东西送过去,顺带著告诉二爷,等他稍微好些了,我再前去探望。” 这是道贺的礼,也是给祁立的警告。 祁立若是识趣,就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要是他不识趣,钟璃自然有別的法子让他识趣。 紫纱领命去了,钟璃皱眉合上了手里的书,不放心地看向了躺在软塌上的祁驍。 从入夜起,钟璃紧锁的眉心就未曾松展过半分。 原本闭著眼睛的祁驍察觉到钟璃的目光,睁开眼睛对著钟璃笑了一下,说:“阿璃,不如我去书房吧。” 原本祁驍一开始就说自己去书房睡,可钟璃却怎么都不同意。 祁驍体內蛊发的情形钟璃看过一次,便是觉得触目惊心。 她实在不放心祁驍自己一个人熬著。 钟璃放下了手里的书,上前握住了祁驍冰凉得惊人的手,轻声说:“我没说让你睡书房,你就不可去书房。” “否则传出去,旁人以为我失宠了怎么办?” 祁驍低低地笑了起来,说:“阿璃这话理应由我来说才对,毕竟如今王府中谁人不知,时时刻刻惊怕失宠的人其实是我。” 他仰头在钟璃下垂的嘴角亲了一口,颇以为然地说:“只盼著我这张脸尚且能入阿璃的眼,阿璃就这么宠我一辈子才好。” 钟璃被他的说法逗得好笑,伸手戳了戳他的眉心。 “我陪你,別怕。” 这话与前话並不搭边。 祁驍听完却是猛地一怔。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抱住了钟璃的腰,声音闷闷的。 “我不怕。” 钟璃苦笑了一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儘管钟璃的心里早有心理准备。 可当子时一过,祁驍体內的蛊虫发作起来,她之前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设都瞬间化为乌有,只留下了满腔不可言说的心疼和担心。 祁驍一开始还能维持著理智与钟璃说话,甚至还让钟璃拿了本话本在一旁轻轻地读给他听。 可一个时辰后,祁驍的理智逐渐在痛苦中被摧毁,钟璃眼睁睁地看著他吐出了一口黑红的血昏死过去。 刘大夫今晚天黑后就一直守在棠心院中。 见状也只是有条不紊地给祁驍扎针处理。 银针拔掉,祁驍幽幽转醒。 可眼底一片赤红,显然是不存理智。 他在痛苦的驱使下甚至试图用掌心去拍自己的胸口。 祁驍一掌拍下去,寻常男子当场就会丧命。 钟璃与刘大夫怕他伤著自己,没办法只能用柔软的绸缎將他的手脚都绑在了床头,用以控制他的四肢。 钟璃曾经在屋顶上看到过的一幕再度在她的眼前上演。 祁驍手脚上的绸缎一次又一次地被撕毁断裂,又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绑上。 情急时,钟璃怕他咬著自己的舌头,只能將自己的手塞进他的嘴里堵著,原本白皙的纤瘦手被咬得鲜血淋漓,钟璃却也半分顾不得处理包扎。 一日一夜,长达十二个时辰的折磨,漫长得到钟璃简直不忍回想自己是怎么机械化地熬过来的。 等到十五子夜过去,祁驍体內的蛊终於安定了下来。 钟璃红著眼睛將疲惫昏睡过去的祁驍身上的冷汗用温热的帕子擦洗乾净,换上了乾净的寢衣在床上安置好了,才阴沉著脸走了出去。 她走到臥房旁的侧厅里,咬牙对著洛林说:“追上去找到夜林,告诉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將霍云齐带回来!” 洛林身影闪烁很快消失在钟璃的眼前。 钟璃疲惫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压下了眼眶里翻涌的酸涩。 跟著折腾了一天一夜的刘大夫也累得满脸菜色。 他见钟璃手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嘆息道:“王妃,子时一过,王爷暂时便无大碍,老夫帮您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吧,否则王爷醒了看见,只怕是又要自责。” 钟璃迟钝地愣了愣,刘大夫再度出声才慢慢地点点头。 “有劳。” 刘大夫苦笑著摇头,仔细將钟璃手上的伤处置好了,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钟璃回到臥房,第一件事就是找来了今日在场的几个人一一叮嘱。 “王爷醒后若是问起我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就说是不知,记住了吗?” 虽然眾人都知道瞒不住,却还是恭敬地点头说是。 钟璃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休息,轻得不能再轻地说:“都下去休息吧,有事儿我再叫你们。” 四紫轻声退去,钟璃合衣在祁驍的身边躺了下来。 她闭著眼睛半晌睡不著,过了好久,才低得几乎听不清地骂了一句。 “傻子。” 棠心院中的下人得了紫纱的吩咐,这一日做事都很小心,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钟璃迟迟难睡,一觉睡去也並不安稳,总是毫无徵兆地惊醒,要查看一番確定祁驍无事之后才可再度闭上眼睛。 祁驍醒的时候,钟璃还没醒。 她的眉心紧锁不解,眼下也笼罩著淡淡的黑青。 祁驍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视线触及钟璃包缠著纱布的手瞳孔无声地一阵紧缩震颤。 他的眼眶慢慢地就红了。 “阿璃……” 第393章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钟璃醒的时候,已经是十六当日的下午了。 祁驍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没了踪影,枕边空荡荡的,也无温度,显然人已经起了很久了。 钟璃皱著眉坐了起来,刚想叫人的时候,祁驍捧著个餐盘走了进来。 见钟璃醒了,他咧嘴一笑,神色无半点异样。 “阿璃饿不饿?我去熬了粥,阿璃要不起来尝尝。” 钟璃听完笑了,抱著被子懒洋洋地说:“你熬的?” 之前在莫家村的时候,祁驍时常自己熬粥。 可也只会熬粥。 没想到到了镇南王府,他会的还是这点儿样。 听出了钟璃话中的取笑,祁驍有点儿不太乐意了。 他撇嘴说:“熬粥怎么了?我今日熬的可不是白粥,阿璃肯定喜欢。” 钟璃看他不服气有些好笑。 她下床后揭开了祁驍端进来的砂锅盖子,看清了里边的东西后讚赏道:“不错,除了白粥也会別的样了,可见咱家的小傻子在厨艺上还是个可塑之才。” 祁驍听钟璃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 他拉著钟璃在凳子上坐下,亲自为钟璃舀了一碗粥,亲自试了试,確定没那么烫后才交给钟璃。 米粥熬的时间估计很久,米粒都熬得碎碎的,上边的米油也被仔细地撇了个乾净。 粥里除了青菜外,还加了一些细细的火腿颗粒。 火腿的咸香加上米粒的柔软顺滑,青菜爽口不腻,確实不错。 钟璃难得的胃口好接连喝了两碗。 看她这么给面子,祁驍乐得见牙不见眼的,直说:“阿璃喜欢的话,我以后经常给你做。” 常言道君子远庖厨。 祁驍尊如镇南王,却似乎並无这样的顾忌。 钟璃不忍坏了他的兴致,连声答应说好。 吃过饭,林总管前来交给了祁驍一张蜡封的纸条。 祁驍当著钟璃的面打开看了看,隨手將纸条扔进了一旁的熏笼里,很快火苗躥了上来,將纸条烧了个乾净。 钟璃还没问,祁驍就主动说:“锦妃死了。” 钟璃顿了顿,说:“怎么死的?” 祁驍唇边溢出了一抹不可说的神秘微笑,云淡风轻道:“当然是不习惯美人的生活,不甘自縊了。” 事实上锦妃本人被贬为美人时,太后就让人去安抚了,说会想法子让她復位。 锦妃也一心想著之前的荣华富贵,並不甘心就这么去死。 可祁驍说了要她死,再不甘心,她也活不了。 哪怕是被人勒死了掛在房樑上的,可最后传出来的消息,也只能是自縊。 钟璃知道其中蹊蹺不方便细说,无声地嘆了口气。 她好奇地问:“皇上什么反应?” 祁驍的眉眼间闪过一抹讥讽,冷笑道:“锦妃自縊时,皇上正在和新得宠的宠妃宫中逍遥呢,只怕是没心思为锦妃伤怀了。” 妃嬪自縊是丑事,也是让皇家难堪之事。 故而得知锦妃死了,皇上也只是让人隨意用一卷草蓆將尸体裹著扔出了皇宫。 对外也说的是暴毙而亡,死后的追封荣宠一样也无。 至死,曾经荣宠六宫的锦妃也只是个美人的称號,连家中人为其收尸都不能。 钟璃听了,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不予置评。 祁驍不想让钟璃为这样的事情烦心,索性换了种轻鬆的语调,与钟璃说起了青霜院中的事儿。 祁立醒后,侧太妃就哭喊著问行凶之人是谁,要为祁立报仇。 可祁立见了钟璃让紫纱送过去的补品,一口咬定不知是谁。 侧太妃原本心中就提著一口气,想的是等祁立醒了问清楚是谁好找人报復。 可祁立却说自己不知道! 侧太妃气得理智全无,再加上见了大厨房送过去的素菜更是怒火中烧,当即就不管不顾地拎著个鸡毛掸子將祁立抽了一顿。 祁立断了条腿,躺在床上半点也动弹不得,被抽了也只能生生挨著。 可祁立哪儿是能让人一直打的性子? 祁立与侧太妃爭辩了起来。 侧太妃斥责祁立不上进不懂规矩坏了大事儿。 祁立却反唇相讥说是侧太妃自己无能,没爭上正妃之位,以至於他生来就是庶出不得看重。 为侧一事,绝对是侧太妃心中碰不得的毒瘤。 祁立碰了不说,还顺带著往她的心口甩了一把刀子。 侧太妃当场就发了疯,不顾祁立身上的伤要打杀祁立。 身旁伺候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这么看著。 拉扯之中,祁立最为宠爱的素云姨娘摔倒了。 这一摔可就出了大事儿。 素云姨娘身下见红了! 刚刚给祁立看完伤的大夫又折返了回来,给素云姨娘施针把脉。 可这么大咧咧地摔了一跤,纵然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无用的。 素云姨娘就这么小產了。 祁立院中姬妾眾多,可一直只有素云有过一次身孕。 这次素云不声不响地怀上了,按理说是天大的好事儿。 可这孩子就这么没了…… 青霜院上层笼罩的阴云再度深了一分,就在刚才,紫纱还说侧太妃与祁立又爭执了一番。 侧太妃怒火攻心晕了过去,刚刚出了王府大门的太医第三次折返了回来。 如今正在青霜院里给侧太妃开清心降火的方子呢。 祁驍说得绘声绘色的,钟璃听得好一阵哭笑不得。 笑够了,她忍不住问:“你之前不是说祁立无法生育么?那个叫素云的,怎么又?” 祁驍嘿嘿一笑,低低地凑在钟璃的耳边说:“当然不是祁立的了。” 钟璃…… 祁驍大致跟钟璃说了几句,钟璃总算明白了其中原理。 为了不让祁立察觉自己无法生育,祁驍利用了素云与之前的情夫的事儿,在素云想与情夫见面的时候就让人暗中提供机会。 素云时不时地就要与假扮成家丁的情夫见上一次。 有情人见面,少不了乾柴烈火滚上一番。 素云上次有孕是为此,这次有孕,依旧如此。 只是这次有孕,只怕连素云自己都不知道,没想到被祁立与侧太妃一推把孩子推没了。 倒是省了祁驍的事儿。 钟璃默默地对著祁驍竖起了大拇指。 由衷讚佩。 “你们姓祁的,都是狠人啊!” 祁琮往哥哥的头上种青青草原。 祁驍为让庶弟披上草绿鎧甲不惜暗中提供一条龙服务。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第394章 高不成低不就 青霜院中先是祁立断腿。 紧接著是素云小產。 接二连三而来的阴影,彻底將其中的人笼罩了进去。 侧太妃被禁了足,被迫日日吃上了素。 自己的人一个都出不去没法跟外界通消息,急得日日上火炸毛,每日头髮都是大把大把地往下狂掉。 直到几日中终於接受祁立的断腿无治癒的希望了,侧太妃又在心腹的建议下动了旁的心思。 祁立是指望不上了,可祁立的孩子呢? 早早地让祁立生下嫡子,届时祁驍无子,祁立的嫡子不也是可以竞爭王位的吗? 想到这个,侧太妃疯了似的开始往祁立的房里塞人。 甭管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总之,谁能先怀上祁立的种,那就是二房的功臣。 除了通房新增无数外,侧太妃还让人给钟璃递了话。 祁立年岁见长,是应当娶个名门正妻以持中馈了。 钟璃听了这话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要主动插手的意思。 祁立是侧太妃的命根子。 她之前迟迟地拖著不让祁立娶正妻,显然是对正妻的人选有自己的想法。 不敢她是怎么想的,钟璃半点插手的兴趣都没有。 侧太妃不是能耐吗? 让她自己去挑去选好了。 钟璃让紫纱去青霜院中回了话,说的是自己不了解京中贵女的情况,放手让侧太妃自行挑选商议。 等女方確定下来了,钟璃会以镇南王府的名义前去提亲议婚。 侧太妃得了钟璃的这句话,什么也没说,闷头就开始琢磨可以做祁立正妻的人选。 若是换做之前祁驍尚未回来时,祁立是镇南王继位的热门人选,不顾他本性的不堪想攀附镇南王府的权贵之人並不少。 可如今祁驍活得好好的。 祁立不过是个品行不佳的庶出之子。 除此以外,祁立还刚刚断了一条腿彻底没了继位的奢望。 这样的祁立想找个令侧太妃满意的贵女做正妻,实在艰难。 侧太妃看得上的,人家女方看不上祁立。 勉强不介意祁立的不堪的,家世又与侧太妃想的不符。 儘管侧太妃自己出不了门,可对各大世家的贵女的试探挑选却从未停止,热闹得像选秀。 只是选秀过程实在是不顺利。 钟璃听说,侧太妃每日都在院中发火砸东西,脸上的阴云一日都未曾散过。 只是也许是之前钟璃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 哪怕火气再大,她也没有再隨意打杀过无辜下人,只是单纯地摔打物件。 钟璃听了徐嬤嬤的匯报,不以为意地说:“不过就是摔打些东西,她愿意摔就让她摔,回头將东西折损的银钱都记在青霜院的帐上,从份例中扣出来便是。” 徐嬤嬤笑著说:“王妃高明。” 自己摔的自己赔,这话换做谁来,也是挑不出刺来的。 钟璃笑笑不说话,紫云神色微凝地走了进来。 “王妃,您之前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钟璃微微挑眉,坐直了身子问:“如何?” 紫云走近了一下,低声说:“八年前,皇上宫中有一个叫李芸的嬤嬤突发急症丧命,隨后被消除了记录典籍。” “奴婢暗中找人对比了李芸与侧太妃身边的刘嬤嬤的画像,仔细查证了细节,证实死了的李芸与刘嬤嬤的確是同一人。” 钟璃听完有些意外,好笑道:“皇上宫里的人?” 紫云点头。 然后她也露出了个微妙的神色,轻声说:“而且这人是通过太后的路子进的王府。” 钟璃这下就不太明白了,不解道:“既是皇上的人,又怎会以太后的路子进来?” 紫云低声解释:“太后当年的確安排过一个宫里的老嬤嬤前来侧太妃身旁相助,只是那个老嬤嬤出宫没多久就意外病逝了,此事太后並不知晓。” “隨后皇上安排的人顶替了之前那人的位置,通过太后的安排被採买进了侧太妃的院子。” “这么多年,刘嬤嬤一直以太后所派之人的身份在侧太妃身旁辅助,实则一直在为皇上办事。” 钟璃有些好笑,难以理解地说:“那这么多年,难不成就没人认出来人被换了?” 紫云看钟璃笑了,语调也轻鬆了几分。 她说:“刘嬤嬤原本与那死了的嬤嬤就有几分神似,又是宫中假死出来的人,谨慎得很,这些年从未出现在人多之处,再加上时日久远,久而久之,就无人注意到这一点了。” 钟璃没想到这种操作也能行,哭笑不得了一会儿,撑著下巴露出了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又是皇上的人,又是太后的人,那么想必一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儿吧?” 这么个现成的钉子不拔了想法子从她嘴里撬出点儿东西来,钟璃觉得实在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有这么个人在侧太妃的身边出谋划策实在噁心人。 这人还是留不得。 看钟璃默默出神,徐嬤嬤將刚刚端上来的补汤递给她,笑著说:“王妃可是在想,如何將那老东西拿下?” 钟璃接过汤盅,笑著点头。 “是啊,嬤嬤可是有法子?” 徐嬤嬤淡淡地说:“要说这內宅中整治人的法子,可就多了去了。” “您既是想拿她,找法子往她身上扣个罪名即可,无论是藏奸偷盗,还是不敬主子,这都是现成的名目。” “要是再乾脆些又不会让侧太妃与宫中两位起疑心的,將人发配到偏房柴屋里,一把火烧了个乾净,人被您扣下了,对外只说是死了,也绝无人可察觉。” 钟璃想了想,由衷地对著徐嬤嬤讚扬一笑。 “还是嬤嬤有主意。” 徐嬤嬤谦虚地垂首一笑,说:“您年轻,这种內宅手段腌臢东西见得少,经验自然是欠缺一些,老奴不过是占了年纪的便宜,谈不上有主意。” “您若是放心,此事不妨交由老奴去做,保管给您办得妥当。” 徐嬤嬤为人谨慎手段老道,这样的事儿交给她,钟璃还是很放心的。 让徐嬤嬤去负责这事儿,钟璃正想著去书房看看还处在禁足期间的祁驍的时候,门房外来了人通报。 “回稟王妃,大长公主府派人送来了一攒盒的点心,送点心的人此时正在门房外候著呢。” 钟璃有些意外,淡淡地说:“既是大长公主府来的,那就把人请进来吧。” 第395章 恭王的暗示 片刻后,有一个钟璃曾经在大长公主身边见过的大丫鬟走了进来,进门就对著钟璃跪了下去。 “奴婢是大长公主身边的绿佩,见过王妃。” 钟璃笑笑示意人起来,说:“绿佩姑娘不必多礼,紫纱,看茶。” 绿佩连笑著说不用,將手里的点心盒子递到了紫荆的手中。 然后才说:“大长公主閒来无事做了些点心,想著您是爱吃的,就让奴婢给您送来。” “大长公主还说了,若是这次的点心不得您的欢心,也不可送人打赏,这是她亲手做的,您与王爷就算是放著,那也得放到出了霉点子才可扔,否则她老人家必然不依,要上门来找您与王爷討说法的。” 钟璃听完眸光微微一闪,含笑道:“大长公主今日做的点心,是只送了镇南王府一处吗?” 绿佩摇头。 “並非,除了宫中您这儿以外,还有宫中的太后,皇后与唐国公府。” 钟璃哦了一声,看似好笑地说:“送了这么好些的地方,那大长公主岂不是让你带了不少话了,难为绿佩姑娘记得如此清楚。” 绿佩跟著笑了一下,说:“多谢王妃体恤,只是大长公主也並非是个喜嘮叨多话的,故而让奴婢带的话都是一样的。” “不怕您怪罪,刚刚与您说那话,奴婢之前在宫中与唐国公府已经说过了,只说討巧罢了。” 钟璃听完忍不住乐了,乐不可支地说:“我原以为姑母是个勤快的,不料竟如此討巧了事。” “姑母的吩咐我记住了,你回去只管转告姑母,这点心我与王爷必然视若珍宝,不敢辜负姑母慈心。” 绿佩说完正事就向钟璃告辞。 钟璃並未多留,给了赏赐后,让紫纱亲自將人送了出去。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紫荆手中的点心盒子,起身说:“想必这个时辰王爷也饿了,紫荆拿上点心,与我一起去看看王爷。” 书房丫鬟不可进。 钟璃亲自拿著点心盒子走了进去。 祁驍见了,好奇地说:“这是什么?” 钟璃微微一笑,將盒子打开说:“姑母让人送来的,估计是好东西。” 大长公主绝不会平白让人给自己带那样的一段话。 所以钟璃断定,这点心中必然有蹊蹺。 她试探著將造型精巧的点心一块块掰开,在最底层的时候,果然在其中看到了一张很小的纸条。 祁驍看见纸条皱眉站了起来。 “姑母有什么话,直接让人通传便是,怎会用这样的法子?” 钟璃打开纸条的手指顿了顿,声音莫名沉了下去。 “或许是不方便直说?” 又或者是,大长公主身边出了什么变故,不得不如此。 纸条展开,上边写的是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 “叶清柔,太后。” 钟璃看著那锋芒毕露的笔跡,奇怪地皱起了眉,不解地说:“这看起来並非大长公主的笔跡。” 大长公主信佛。 之前还送过钟璃自己抄写的佛经。 与眼前纸条上的字跡相比,大长公主的笔锋显然更加温和柔婉,绝非眼前这般锐利。 祁驍接过纸条看了看,唇边溢出了一抹冷笑,隨手將纸条烧了。 他说:“这是祁仲的笔锋。” 钟璃诧异地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说:“恭王?” 好好的,恭王怎会借大长公主的名义给镇南王府送信? 钟璃难以理解。 祁驍却是电光火石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之处。 他说:“最近朝中出了一点动盪,皇上为確保安心,暗中在各家各户都增加了不少监视的人手,其中以恭王为甚,他传递消息不便,採用这样的方式並不奇怪。” “他只怕是知道了什么,投桃报李来了。” 恭王与镇南王的关係是世人皆知的差,两人不久前还在宫里大打出手以至於双双被禁足。 这时候祁驍与祁仲走得太近,绝非好事。 採用这种方式,一为了避人耳目,二是恭王在还之前祁驍杀锦妃的人情。 钟璃勉强明白了一些,回想著纸条里的提示无声皱眉。 “可恭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虽刻意抬举叶清柔,可那跟镇南王府有何干係? 祁驍也不太明白其中提示,想了片刻想不出来烦躁地说:“我让人在宫里打探打探情况,只要有了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钟璃转念一想也只能这样,有些失神地说了声好。 祁驍虽然让人在宫中打探情况,可得来的回应却透著无声的诡异。 太后宫中並无异样。 她以往就有詔命妇贵女进宫说话的习惯,如今只是让叶清柔进宫的次数多了些。 据探子回报,两人的对话也並无怪异之处。 可恭王含糊不清的提醒一直像阴云一般笼罩在钟璃的心头,直到她收到来自皇后的请帖。 皇后唯一的孩子,昭华小公主再过几日满四岁生日,宫中要为小公主办生日宴。 按理说孩子年纪小,古人有福气太厚了压不住的说法,除了周岁和满月,在孩子幼时是不会大办宴席的。 可小公主自出生以来身子就不算多好,无论是周岁还是满月,都未曾大办。 太后前几日突然想起这事儿,说是亏欠了小公主,眼下的四岁生辰便要大办庆祝一下。 说是大办,可在皇后娘娘的坚持下也只是將宴会定在了皇后娘娘的千福宫中,收到请帖的人也有限。 镇南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钟璃问清楚了都有谁收到了请帖,神色微妙。 听送请帖的太监而言,皇后似乎是不太情愿办这个宴席的。 太后坚持要办才会如此。 可太后平日对昭华小公主並不多宠爱,为何坚持要办生辰宴席? 她想干什么? 钟璃心里存著疑虑愁眉不展的时候,徐嬤嬤前来说:“王妃,这是您之前要的东西,您瞧瞧是否满意。” 镇南王府前日死了个人。 是侧太妃身边倚重的刘嬤嬤。 据说是刘嬤嬤夜里吃多了酒醉了神志,误入柴房烛火点燃了柴房里的乾柴,火起一片。 大火燃起的时候屋里还能听到刘嬤嬤的喊叫,可等火扑灭了,柴房里只能找著一具焦炭似的尸体。 侧太妃亲自去確认了,还著人调查了起因。 可最后得出的结果依旧是意外。 侧太妃觉得不祥,连尸体都没让人收敛,只是吩咐人隨意將焦尸扔到了城外,转眼就把这事儿忘在了脑后。 可事实上,这位原本应死了的刘嬤嬤此时正在王府隱蔽的刑房中生不如死。 而且她还说出了许多让人惊喜的东西。 第396章 奇奇怪怪的小话本 钟璃快速翻看著手里的供词,看到太后给她的最新指令的时候,眉梢往上扬起了一个戏謔的弧度。 “呦,那位叶姑娘至今都还没死心吗?” 侧太妃在三日前,被太后詔进了宫里说话,藉此解了钟璃下的禁足之令。 按刘嬤嬤所说,太后与侧太妃商议了一番,决定將叶清柔想法子送进镇南王府给祁驍做侧妃。 只是祁驍是个混不吝的。 他连皇上赐婚的圣旨都能拒了,太后的懿旨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太后为了达成目的,决定联合叶清柔,採取点儿別的手段。 届时生米成了熟饭,祁驍还能公然抗旨不成? 只是这事儿太后安排得隱秘,除了叶清柔与太后外,就只有侧太妃知晓。 至此,恭王之前不明不白的提醒似乎终於有了合理之处。 钟璃缓缓合上了手里的供词,心想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只怕目的也是为此。 也难怪皇后不愿了。 钟璃隨手將那密密麻麻的证词扔到了熏笼里烧了,垂首说:“她潜入王府多年,知道的东西肯定不止这些,嬤嬤去转告刑房的人再想想法子,务必让她將知道的都吐出来。” 供词虽多,可说起来除了叶清柔一事其余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儿。 钟璃不信那个双面间谍只知道这些。 徐嬤嬤沉声应是,另外还说了一件事。 “侧太妃派人来说,想委託您去北候府为二爷提亲。” 钟璃是镇南王府的当家主母。 提亲一事,確实是应该由她安排。 听到北候府,钟璃想起了北候府中未嫁的几个姑娘,挑眉道:“她看中谁了?” 徐嬤嬤的脸上多了一抹怪异,说:“北候嫡出之女,柏箐樱。” 钟璃……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半晌,钟璃无语地摁住了眉心,冷笑:“她可真敢想。” 北候再不得圣意,柏箐樱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嫡女。 祁立不仅是庶出还是个瘸子,如此还敢肖想侯府千金? 说是癩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抬举。 徐嬤嬤也觉得可笑,不屑地说:“侧太妃还说,只要您出面说合,北候必不会拒绝。” 钟璃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说:“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钟璃以镇南王妃之位出面,北候就算不想同意,也很难拒绝不假。 可钟璃为何要出面?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平白祸害人家的好姑娘吗? 钟璃不耐地一摆手,说:“去告诉她,此事我帮不了忙,她要是真想要侯府千金,就自己去想法子,实在不行去宫里请太后赐婚。” “还有,顺带转告她,没事儿多照照镜子,別总拿这种没谱儿的事儿来说道,平白噁心了好人家的姑娘。” 徐嬤嬤忍著笑去了。 青霜院中侧太妃听了徐嬤嬤转告的话,当即就气得又摔了个瓶。 徐嬤嬤站在一旁,看她还想摔。 老神在在地提醒道:“侧太妃,王妃之前吩咐过,您府中的东西物件都是有数的,您摔打的东西都会记在您的帐上,银子从份例中扣。” 看侧太妃的脸越发的黑,徐嬤嬤嘴角微微上扬。 “顺便提醒您一句,您之前摔的东西已经將今年的份例银子都扣完了,再出了岔子,您这青霜院中的份例,只怕是明年的都发不下来了。” 侧太妃…… 她恶狠狠地剜了徐嬤嬤一眼,眼也不眨地將一个价值连城的瓶砸到了地上。 “不就是点儿银子吗?!我赔得起!” 说著,就像示威似的,她当著徐嬤嬤的面,將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乾净。 徐嬤嬤半点也不在意,吩咐人將摔了的东西都按价格记录好,转头就交给了钟璃。 祁驍正好也在,听徐嬤嬤转述了侧太妃的话,祁驍冷冷一笑。 “她很快就赔不起了。” 司起贪污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证已经到了皇上与和司家有仇的权贵当中。 与司家有深仇大恨的白家祁驍虽然不太情愿,可最后也没落下。 如今这些人没有动静,只是在等待一个动手的时机。 等到了那时候,司家树倒万贯家財悉数赔进,看侧太妃还怎么囂张。 钟璃从他的话中听出了杀意,稍顿片刻就笑了起来。 “那就等著看咱们財大气粗的侧太妃,何时穷困潦倒了。” 钟璃將昭华小公主生辰宴上可能的事儿与祁驍说了一番。 祁驍听了,一脸不屑。 “就这点儿手段?” 亏得他之前还费心往什么要命的阴谋论上查了半天,却无半分所获,搞半天完全是查错了方向。 钟璃也是好笑。 她耸肩一笑,说:“王爷说得轻巧,可谁知到时美人在怀,王爷是否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祁驍装作听不出钟璃话中的取笑似的,故作曲解,说:“阿璃可是吃醋了?” 钟璃愣了愣,说:“我吃什么醋?” 祁驍有些说不出的得意,轻笑道:“你夫君如此出色,惹得旁的女子覬覦不止,阿璃怎会不吃醋?” 钟璃本来是不在意这事儿的。 可听了祁驍这傲娇的小调调,她心里就有点儿上火。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似乎还觉得挺得意?” 祁驍没第一时间意识到危险,还在美滋滋的。 “得意倒是没有,只是觉得,阿璃应该將为夫看得紧一些,最好是时刻不离,也省得我被別人惦记不是。” 钟璃的脸缓缓黑了下去,冷冷地说:“腿长在你身上,这我可看不住。” 祁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一脸委屈地抱住了钟璃不住哼唧。 “阿璃,贸然得知別的女子覬覦为夫的身子,我害怕。” 钟璃一脸黑线,忍不住掐了一下祁驍的手,说:“说人话。” 祁驍不理,沉浸在自己的剧情中无法自拔,哼唧得越发来劲。 “一想到有那般狠毒的女子覬覦我这身子,为夫的心里就怕得紧,阿璃,届时你可要时时看好我,不得让心怀不轨的女子惊嚇到我,否则……” 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祁驍的戏癮,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小话本了?” 祁驍最近被禁足在家无事,不知从哪儿搜罗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本,废寢忘食地在书房里钻研得格外辛苦。 钟璃开始不知情,还真以为他是在看什么正经书。 可当祁驍说话的画风越发走向一个诡异的极端的时候,钟璃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前几日趁著祁驍不在的时候,对他的书房进行了突击检查。 从中找出的各种话本,內容简直辣到了钟璃的眼睛。 钟璃实在是难以理解,你说你本就是个出身矜贵的富几代,閒著没事儿净看些穷书生与大小姐私相授受私奔的话本干啥! 就这也就罢了,话本里写了一些酸溜溜的情话情诗,钟璃隨便看一眼就觉得牙疼。 可祁驍学得格外起劲儿。 只要让他找著机会,他就恨不得將话本里的那些情话一一给钟璃念个遍,字字掰碎了揉给她听。 换做寻常女子,听了那些酸话,只怕是感动得无以復加当场就要以身相许肝脑涂地。 然而钟璃听了,只觉得自己无辜的身心与灵魂都受到了难以磨灭的衝击。 堪称是毁灭性的噁心。 书房里那些话本被钟璃一次性搜罗出来烧了个乾净,她还警告过祁驍了,不可再看那些无用的东西。 可眼下看来,她的话祁驍並未记住。 这不,又犯病了。 第397章 从今日起,你失宠了 祁驍自己偷藏小话本心虚,听见钟璃的话也不吭声,只是自顾自地哼唧。 钟璃头疼地说:“祁驍,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祁驍不解地眨眼。 “什么?” 钟璃面无表情:“失宠的深闺怨夫。” 除了那怨天怨地的失宠怨夫外,钟璃实在想不出,哪个正常人会閒著没事儿这么说话。 祁驍诡异地沉默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钟璃一眼,不太確定地说:“我觉得,我还是很得宠的吧,毕竟你看,你屋里只有我一个,我这应该是椒房专宠。” 钟璃呵呵冷笑,无情地推开了祁驍抱著自己的手,说:“不好意思,从今天起,你失宠了。” 祁驍!!! 对上祁驍难以置信的震惊脸,钟璃忍著笑,说:“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你看的那些酸溜溜的话本,符合可怜书生的身份是不?” 钟璃说完就扔下祁驍要走。 走到门口,她回头说:“对了,你失宠了,今日就睡书房吧,臥房不欢迎你。” 钟璃冷酷无情,残忍冷漠。 说完就走,半点不给祁驍反应的机会。 祁驍愣愣地杵在原地,想了半晌眼中多了一丝恼怒。 徐久林不是说女子都喜欢这样的温柔情话吗? 怎地阿璃听了是这反应? 祁驍狠狠磨牙,字字带怒:“徐!久!林!” 被各种帐本淹没了的徐久林毫无徵兆地打了一个喷嚏,茫然地抬头揉揉眼睛。 “哪家姑娘又在惦记本少爷了?” 当夜,钟璃当真没让祁驍进臥房。 英明神武的镇南王,抱著自己的枕头,一脸无辜地站在臥房门口,四周是艰难忍著笑的下人。 祁驍砰砰砰的拍门,嘴里不住地喊:“阿璃,阿璃我知道错了。” 钟璃刚刚洗漱完坐在梳妆檯前任紫纱帮自己擦头髮,听见祁驍的喊声,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 紫纱也好笑得紧。 她忍著笑,低声说:“王妃,这是王爷让人从南边给您带回来的润肤脂膏。” “听说都是上好的珍珠磨粉了做的,其中还加了不少难得的香料,香味经久不散毫不油腻,最是养肤,您可要试试?” 钟璃看了一眼那精致的玉盒子里的透亮脂膏,微微点头。 “那就试试吧。” 紫纱上前帮钟璃擦身上,那脂膏入肤一揉即化,香味清淡秀雅,水润却不会让人觉得厚重油腻。 跟之前香味厚重的比起来,这个的確更让钟璃满意。 看钟璃满意,紫纱笑说:“京城风沙重也乾燥,洗漱完了抹上这个,皮肤能润上不少。” 钟璃笑而不语。 紫纱与紫衣对视一眼。 紫衣好笑地顺势说:“只是这东西京城没有,之前听说王妃不喜京城有的茯苓底子的,王爷特意让人去南边搜罗了几盒回来。” 紫荆也说:“王爷待王妃当真是用心极了的,这小小的脂膏也能想到,王妃当真是好福气。” 紫云看钟璃心情不差,也在一旁凑趣。 “若说用心,看遍京城大约也找不到王爷这样的了,为了这小小的脂膏王爷了不小心思,前后更是费了不少功夫。” “王爷知道您不喜香味厚重的,还特意找了南边的老师傅,加紧研製了这香味清雅的,王妃您觉著可好?” 几个丫鬟在屋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在为祁驍说好话。 钟璃听得好笑不已,还没说话,徐嬤嬤就拿著件厚厚的披风走了进来,老脸都笑成了菊。 她献宝似的將披风往钟璃的眼前放了放,说:“王妃瞧瞧,这个可满意?” 钟璃顺势看了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小小的惊艷。 披风是由红狐毛皮所制。 难得是通体都是纯正的大红色,並无任何杂色。 捧著的时候是一团只觉得顏色夺目。 披散开了,毛皮顺滑毛质极好,看著就知价值不菲。 钟璃有一件银狐的,见了这红色也觉得不错,顺嘴问了一句。 “这是从哪儿得的?” 徐嬤嬤笑了,说:“王爷早些年打猎时攒了不少好的狐皮,之前让人找了出来,送到绣房加紧製成了適合王妃穿戴的。” “除了这披风,还有两个同色的披肩和皮毛袖筒,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出门时穿上,再冷的天那也是一丝风都吹不著您的。” 当然,这时候將东西送过来,明显就是哄钟璃开心的。 钟璃听了好笑得不行,摇摇头不说话。 屋外祁驍还在一声一声地喊著阿璃,屋子里的几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笑意。 徐嬤嬤將披风收好,说:“时候不早了,屋外严寒,王妃可要將王爷请进来歇息?” 钟璃摆手说:“不用,他就是这样,等一会儿见我不叫了,总会自己想法子的。” 钟璃本以为祁驍见进门无望会自觉地去睡书房。 不料,看见屋里的烛火灭了,祁驍竟然当著那么多下人的面去爬了窗! 钟璃刚刚在床上躺下,祁驍就从窗户翻了进来。 屋里的徐嬤嬤和紫纱见了纷纷一惊。 看清了来人后,紫纱和徐嬤嬤对视一眼,压制住了嘴角的抽搐轻轻的退了出去。 主子们的闺房之乐是情趣,下人就別跟著掺和了。 屋子里,钟璃只感觉身后突然多了个人。 她还没反应过来,祁驍就以猛虎下山的姿態扑了上床,隔著被子,將钟璃狠狠地压在了身下。 钟璃好笑又无奈,说:“你怎么进来的?” 祁驍回答得理直气壮。 “翻窗。” 钟璃在黑暗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一阵无语。 堂堂镇南王翻窗户…… 这事儿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祁驍装作没看出钟璃眼中无奈似的,抱紧了钟璃说:“孤枕难眠,我怕阿璃没我暖床夜不能寐,故而才翻窗而入。” 钟璃…… 听著祁驍不住嘴的酸话,钟璃的额角暴起了快乐的小青筋。 见她不说话,祁驍又开始嘚瑟。 他说:“古人云,女子动怒皆是吃醋,吃醋就是在乎。” “阿璃今日动怒必然是因为吃醋了,原来阿璃这么在乎我的吗?” 祁驍习惯性地还想再酸两句,人却被钟璃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 钟璃披著寢衣坐了起来,揪著祁驍的耳朵就將人往外扔。 “你给我滚出去!” 祁驍不敢反抗怕伤著钟璃,可一不注意就被钟璃拎著扔了出去。 祁驍再度站在了臥房门口,周围是一群艰难忍笑的无辜下人。 待他还想故伎重施翻窗的时候,听到了钟璃咬牙的声音。 “紫纱紫衣,將窗户和门都锁上!” 祁驍…… 钟璃怒气高涨,冷笑补充。 “还有房顶,给我看好了,谁敢擅闯,腿打断!” 祁驍无辜又茫然地喊了几声阿璃,確定钟璃不会理会自己后,在心里又狠狠地给徐久林记上了一笔。 说什么女子吃醋都是在意,放屁! 第398章 恶毒心思 祁驍失望地去睡了书房,为了让钟璃消气,他还故意巴巴地熬了大半宿,在眼下落上了两个黑眼圈。 他本想著钟璃起床了就第一时间顶著这两个黑眼圈,去找钟璃诉相思之情。 然而一大早的,柏騫承就一脸怒容地拍响了王府的大门,在眾多路人的诧异目光下衝进了王府。 柏騫承进了府就开始喊:“祁驍!你给本世子出来!” 他一路叫喊著衝进了祁驍的书房,然后就看到了两眼黑青的祁驍。 柏騫承震惊之下连发火都忘了。 “王爷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祁驍的脸比黑眼圈还嚇人,阴测测地说:“大清早的就从正门进来,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们走得近?” 镇南王府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跟镇南王府亲近的,一律都会受皇上的打压排挤。 故而柏騫承虽在替祁驍办事,却也只是私底下,平日往来都是在暗地里,明面上並无来往。 柏騫承今日这么大咧咧地进来了,让皇上知道了,对北候府而言,只怕是麻烦不小。 谁知柏騫承听了这话半点也不在意,嗨了一声说:“你放心,我一路骂著进来的,就算那位知道了,也只会暗地里开心不已。” 祁驍皱眉:“你骂谁?” 柏騫承想也不想:“骂你。” 祁驍……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柏騫承提起这个就来了火气,砰的一声拍了桌子,咬牙说:“你要让祁立娶我妹妹?” 祁驍眉毛拧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 能被柏騫承称作妹妹的,除了他嫡出的亲妹妹柏箐樱外不作多想。 柏箐樱是北候府的掌上明珠,嫁谁不成,怎么可能让祁立那种废物点心糟践了? 见祁驍的確不知,柏騫承懵了。 “那你们府上的人怎地去了我府中通气,说的是镇南王妃即日就將请人去府上谈定亲一事?” 祁驍这下表情更茫然了。 “王妃?怎么可能。” 钟璃並不是胡来的人,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儿。 看祁驍不信,柏騫承咬牙切齿地將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昨日下午,代表镇南王府的人就去了北候府中,还是带著媒人去的。 一开始北候与柏騫承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可等听清楚了媒人的话,柏騫承就怒了。 祁立那种玩意儿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更何况那人口口声声打著镇南王妃的名义,言语间多有压迫,甚至还想当场与北候交换定亲的信物。 柏騫承怒火中烧,当场就要来找祁驍问清楚。 北候多留了个心眼,將媒人打发走了后,与柏騫承商议了一下,让他今日大张旗鼓地来镇南王府问上一问。 可不过是过了一夜,昨日北候也並未答应与祁立的婚事。 今日一早,外边就传起了北候嫡出千金与祁立定亲的谣言。 这可是毁了柏箐樱名声的大事儿! 柏騫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一字一顿地说:“祁驍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就祁立那种废物连给我妹妹提鞋都不配,你休想!” 祁驍忽略了柏騫承的后半句话,认同地说:“你说得对,他的確是不配。” 柏騫承…… 祁驍正愁没理由去找钟璃,见了柏騫承犹如见了救星。 他说:“阿璃不是胡来之人,此事只怕有蹊蹺,你在这儿等等,我去叫阿璃过来。” 祁驍说著就走了。 背影快得几乎看不清。 柏騫承茫然地眨了眨眼,嘀咕道:“请王妃来,让下人去不就成了?你亲自去干什么?” 钟璃本是不想见祁驍的。 她昨日的气还没消呢。 可祁驍说了正事儿,钟璃也顿时忘了之前的彆扭。 钟璃神色微妙,说:“你是说,昨日有人打著我的名义,去北候府上提亲了?” 祁驍点头,认真地说:“而且今日外边已经有了流言,都说此桩婚事是由镇南王妃做主的,北候世子打上门来了,现在就在书房里等著呢。” 钟璃听说北候世子都来了,站起来就说:“这事儿我不知情,我隨你去看看。” “紫云,让人去打听打听外边的谣言是怎么回事儿,顺带查一下,昨日青霜院中都有谁出去了,谁又去了北候府中。” 钟璃顿了顿,眼中多了一抹凉意。 “查清楚说谁了,直接將人拿下。” 交待清楚了,钟璃直接往外走。 祁驍跟在后头,委屈巴巴地说:“阿璃,北候世子还骂我了,一路骂著进来的,不少人都听到了。” 他声音小小的,半点没有镇南王的威风。 满满的都是告状的委屈。 钟璃听了眼中寒意更甚,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驍的手,咬牙说:“等著,我给你出气!” 明著商量不成就暗中打著她的名义行事。 北候昨日若是没抗住压迫应下了,那就是让侧太妃顺心如了愿。 北候没答应,今日流言一起,也是平白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名声。 重点是世人都以为这是钟璃的意思,钟璃少不了摊上个权势逼人的污名。 兜转来去,占便宜的都是青霜院那位。 这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呢! 书房里,柏騫承与钟璃算起来是第一次见面。 柏騫承下意识地站起来想问礼,不料钟璃进门先福身致歉。 “世子所为何来,王爷已经告之於我,因果先不论,此事伤及贵府千金,是钟璃管辖不当所致,钟璃在此先与世子赔不是了。” 柏騫承本也没想著这是钟璃的主意。 他见钟璃如此客气,立马拱手说:“王妃客气了,我今日前来不过是心中存疑想问个清楚,不值当王妃如此。” 钟璃见他不似说假,缓缓呼出一口气,將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柏騫承听完,直接冷笑了起来。 “按王妃所说,此事理应是侧太妃一人的主意?” 钟璃的脸色也不好看。 “侧太妃就此事与我说过,可我並未同意,只是当时我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柏騫承站了起来,满面皆是铁青。 他对著钟璃与祁驍拱手,沉沉地说:“此事既与王爷王妃无关,我便不多做打搅,先回府与父亲復命了。” 钟璃看他神色不善,勾唇道:“世子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白来了一遭?” 柏騫承顿了顿,不解道:“王妃何意?” 钟璃冷冷一笑,说:“世子既然来了,不如再去青霜院中走上一趟,我借世子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世子只管衝进去打砸一番,將绝不会同意婚事一言说明白。” 钟璃懒懒地往椅背上靠了靠,淡淡地说:“世子只管打砸出气,伤著谁我与王爷绝不过问。” “等世子回府了,我与王爷自当备上赔礼往北候府上亲自走上一趟,以示歉意。” 第399章 隨便打,隨便砸 如此,北候拒绝的態度分明,柏騫承还藉机出了口恶气。 钟璃与祁驍再赔礼一番,就足以洗清外界的不实传言。 柏箐樱与祁立定亲一事不洗自清,柏箐樱的名声也算是保住了。 否则经此一事,柏箐樱的少女名声清誉,多少总是要受几分影响的。 柏騫承本就是聪明人,稍作多想就明白了钟璃的深意。 他感激地对著钟璃说:“多谢王妃为舍妹著想,此等恩情,我必感念在心。”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柏小姐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我做得妥全些也是应当。” 钟璃扭头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祁驍,说:“王爷,出几个人吧。” 祁驍笑了,打了个响指,对著突然出现的夜林说:“带几个嘴皮子利索的人跟世子走一趟,务必记得,能砸的都砸得碎碎的,对人也不必太客气。” 夜林嘿嘿一笑,说:“王爷王妃放心。” 柏騫承狠狠一磨牙,挽著袖子满面怒容地就在下人的带领下直衝青霜院的院门。 青霜院中,侧太妃还在洋洋得意地与祁立分析娶了柏箐樱的好处。 她说:“我打著钟璃的名义行事,北候不敢不应,今日我再让人走上一趟,此事就可成了。” 祁立吃了钟璃的大亏,有些迟疑又恨恨。 他说:“可如果被钟璃察觉了,那……” 侧太妃哼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可能,再说,就算她知道了又如何。” 她將自己让人散布祁立与柏箐樱已经定亲的谣言,得意地说:“就算是钟璃知道了,柏箐樱的名声也已经毁了,她不嫁给你还能嫁给谁?钟璃再恼怒,她又能如何?” “北候如今虽算不得位高权重,可也是老臣五侯之一,柏箐樱的身份配你也算是勉强够了。” “女生外向,她嫁给你,势必日后就只能向著你,到时……” “你是谁?你不能闯进去!” “来人啊!有人擅闯!快来人啊!” 侧太妃听著外头的吵闹,话音戛然而止。 她不满地站起来说:“外头是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柏騫承冷笑著推开了眼前阻拦的人,大吼:“给本世子砸!” 跟著他的几个人手上咣咣咣地打砸东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癩蛤蟆也敢想天鹅肉!” “瘸子不堪!竟敢动这种心思!” “人瘸心黑,真不是东西!” 柏騫承嘴皮子没这几个利索,一时没找著插嘴的机会。 他憋著一股火,四下看了一眼,抡起了院子里的一张藤椅声势浩大的就开始打砸。 青霜院中的下人本就被钟璃裁减了一半。 此时在院里的,都是些柔柔弱弱的小丫头。 见了柏騫承几人的土匪阵仗嚇得只记得哭了,谁也不敢上前拦著。 柏騫承怒火中烧之下直接衝进了屋子里,手里的藤椅直直地就朝著满面惊愕的侧太妃砸了过去。 侧太妃身旁的大丫头见了,哭喊著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就算是这样,侧太妃还是被那股衝劲撞得往后退了几步,直接跌到了地上。 床上躺著的祁立是认识柏騫承的。 他看见柏騫承进屋就险些伤了侧太妃,撑著胳膊就坐了起来怒吼:“柏騫承!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镇南王府!你擅自闯进来喊打喊砸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柏騫承是正经侯府世子。 论身份出身,比祁立一个庶出还不得宠的小崽子矜贵不知多少倍。 他一贯瞧不上祁立,如今得知祁立的齷齪心思,见了他断腿的狼狈模样,嘴上更是半点不留情。 柏騫承讥讽道:“就你这个德行,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祁立对上他含著无尽杀意的眸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苍白著脸说不出话。 侧太妃这会儿也猜到了柏騫承的身份。 她心里存著与侯府结亲的意思,就算是心中怒火不轻,此时也逼著自己压了下去。 她扶著丫鬟的手站了起来,一脸怒容地说:“你纵然是侯府世子,今日无故闯进王府如此放肆,要是让皇上太后知道了,你……” “我什么?” 柏騫承不耐打断了祁立的话,猛地抬脚踹翻了一旁的博古架,字字生寒。 “我就打了,砸了,怎么著?” “你敢拿本世子怎么样!” 侧太妃不想柏騫承如此囂张,当即就惊得尖叫了一声。 “放肆!” “本妃乃是镇南王府的太妃,你……” “放屁!” 柏騫承是少数知晓前事的人,听了这话立马就说:“不过是用齷齪手段怀上祁立进了王府,也是一辈子也不曾得宠的妾侍罢了,你算哪门子的太妃?” 看侧太妃满脸狰狞,柏騫承不屑一笑。 “不过是个妾,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你算什么东西?祁立又算什么东西?” “別说是你,今日就算是祁驍来了,本世子也照砸不误!” 柏騫承不再看祁立母子的神情,对著带来的人说:“砸!看见什么砸什么!” “今日就让侧太妃与祁二爷也见识见识,我北候府绝是不是任人欺辱的软骨头!” 柏騫承一声令下,跟著他来的几个人打砸的顿时就更加来劲了。 青霜院中的人想拦也拦不住。 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柏騫承的人將屋子里院子外的所有摆设物件砸了个乾净。 祁立像是怒极了,挣扎著咒骂柏騫承。 口出秽言一句更比一句难听。 柏騫承也不与他废话,衝上前揪著他的领子就將断了腿的祁立扔到了院子里。 祁立挣扎不得在地上连连滚了几圈堪堪止住,浑身的狼狈尘土,眼里充斥著的也是抹不开的惊悚。 侧太妃见宝贝儿子被扔了出去,犹如被触怒的野兽一般尖叫著冲了上去。 她伸手將祁立护在身后,赤红著双目盯著柏騫承尖吼:“你简直欺人太甚!” “我告诉你,此事我与你们北候府绝对没完!等你妹妹声名狼藉时,纵然就是你上门来求,我也绝不会让她做正妻!” 柏騫承怒火中烧之下,越过她抬脚就狠狠踹了祁立的胸口一脚。 祁立不堪重负,哇的吐了一口血晕死过去。 侧太妃见祁立吐血晕倒,立马就慌乱大喊了起来。 “立儿!立儿!” 第400章 这是人做的事儿吗!畜牲啊! “侧太妃,我最后给你句忠告,你是个女人,活在內院之中本世子算是拿你无招,可你別忘了,你还有个儿子。” 柏騫承阴测测地咧嘴一笑,脚尖踩在了祁立的胸口,意味深长地说:“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最好也为你儿子想想。” “上次不知是招惹了谁断了一条腿,下一次,再招惹到我头上,我就將他的另一条腿也打断,正好好事成双,你觉得呢?” 柏騫承的凶狠强悍绝对是侧太妃和祁立都没有想到的。 祁立晕死过去,下人不敢上前。 侧太妃吼了喊了没半点作用。 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柏騫承带著人打砸了一圈后扬长而去。 等柏騫承走远了,仿佛惊丟了魂的侧太妃抱著神志不清的祁立喊了起来。 “这府中的人都是死了吗!还不赶紧给二爷找大夫!” “我儿要是有任何闪失,我就要你们赔命!” 青霜院中闹成了一团,柏騫承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还满脸凶煞地在门口指著叫骂了半晌。 骂够了,见围观的人已经將这条街都堵得水泄不通了,柏騫承狠狠地呸了一声,然后才带著隨从离开了镇南王府。 他走后並未回北候府,让一个人去给北候报信后,自己直接朝著皇城而去。 到了皇宫正门口,柏騫承也不递牌子进去通报,一撩袍子就大咧咧地在宫门口跪了下来。 侍卫首领是与他相熟的,见了就上前问:“世子这是怎么了?怎地在这儿跪下了?” 柏騫承铁青著一张脸,大声说:“北候府世子柏騫承,今日有事求见陛下,求皇上为微臣做主!” 柏騫承说完就跪著不动了。 无论旁人怎么说都不肯起来。 旁人见了实在没法子,只能赶紧去通报皇上。 马上就要下朝了,北候世子如此大咧咧地在正门跪著,让群臣百官看见了可怎么想? 柏騫承声势浩大地去了宫里告状。 王府里,钟璃与祁驍得知后,忍不住对视一眼笑了。 钟璃由衷感嘆了一句。 “北候世子是聪明人。” 他今日打砸了镇南王府侧太妃的院子,还打晕了祁立。 无论原因为何,说起来都是理亏的。 等侧太妃先一步进宫找太后告了黑状,他更是吃亏。 可他先將祁立打晕缠住侧太妃进宫的速度。 自己赶紧著先去找了皇上诉苦。 等侧太妃反应过来进宫的时候,斥责的旨意只怕都要到镇南王府了。 祁驍见不得钟璃夸別人,撇撇嘴说:“他蠢得很,阿璃不用夸他。” 钟璃一脸黑线地看著他。 祁驍神色认真得不行,看样子似乎还想跟钟璃举例说明柏騫承是怎么蠢的。 钟璃懒得理会他,起身说:“世子的戏台已经搭好了,走吧王爷,咱俩给青霜院的两位唱一出,也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做戏做全套。” 敢借著她的名义做这种事儿。 今日不让胆大包天的侧太妃头破血流。 钟璃就將自己的名字倒著写! 钟璃眼中泛著点点冷意,让紫纱带上之前备好的赔礼,与祁驍两人皆是一身超一品亲王的正装礼服,在丫鬟侍卫的陪侍下浩浩荡荡地朝著王府大门走去。 镇南王府门口,因为柏騫承之前闹的那一出,在门口围观的百姓多得路都不通了。 百姓都在好奇,北候世子今日是怎么了? 有消息灵通的说起了北候府与镇南王府二爷的亲事传言,结果立马就被人否决了。 否决的人说:“北候世子今日都如此打砸上门了,可见亲事一说不真。” “若真是成了亲事亲家,又何至於闹到如此地步?” “要我看啊,这其中只怕是有不为人知的蹊蹺。” 围观之人听了,纷纷深以为然地点头。 那人身后有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又说:“镇南王府多少年都只出英雄,代代都是难得的人物。” “如今的镇南王更是人中少有的龙凤,都是出自一府的人,王府二爷的名声人品怎就如此不堪呢?当真是墮了镇南王府的百年威名。” 说起这个,立马就有人说起了祁立干过的荒唐事儿。 一件接著一件,说完了,祁立在百姓口中儼然成了死不足惜的祸害。 就连断了那条腿,也被认定是报应。 北候虽比不上镇南王,可那也是家风清白人品端正的人家。 这样人家的姑娘,怎会愿意嫁给如此败类? 不知是谁先说起的,只怕这桩传言有误,亲事不真。 看人群议论已起,混在人群中的夜林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转身进了另外一个巷子。 与此同时,钟璃和祁驍也走到了前院。 远远地看见门口这么多百姓围著,钟璃眸光闪了闪。 她拉住了祁驍,低声说:“我先出去,你慢一步。” 祁驍不解其意,下意识地点头。 钟璃理了理袖子,带著四紫往前走去。 到了门口,她嘆息著吩咐紫纱:“给北候府上的赔礼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在內院的时候紫纱就跟钟璃匯报过了。 紫纱听见也没露出异样,沉声回稟。 “回王妃的话,给北候府上的赔礼悉数备好,只等著您与王爷出发了。” 钟璃满是愁色地点点头。 看到祁驍大步走了出来,钟璃不动声色地微微勾唇。 她背对著身后的百姓,直直地对著祁驍跪了下去。 祁驍见状呼吸一窒,赶紧就要去扶钟璃。 钟璃却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用力往下压著不让他动。 钟璃赶在祁驍出声之前说:“王爷,妾身管辖內院失职,竟让侧太妃一时糊涂打著妾身的名义去北候府中轻慢侯府清誉,此今日骤然得知,还要劳动王爷与妾身一起上侯府赔罪,妾身实在是內心不安,您……” 祁驍用力抓著钟璃的手腕,咬牙將人扶了起来。 他黑著脸,一字一顿地说:“既是侧太妃与二爷的不是,本王自会与王妃前去侯府赔罪,爱妃不必过分自责。” 钟璃脸上愧色不减,像是不安极了。 祁驍生怕钟璃一言不合再给自己行礼下跪,赶紧將她抓著上了马车。 坐在车厢里,看著忍俊不禁的钟璃,祁驍没好气地喊了一声。 “去北候府!” “本王带王妃前去替侧太妃二爷赔罪!” 祁驍与钟璃所坐的马车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远去,目睹了一切的京城百姓先是惊讶,然后是迷糊。 经过有心人的分析后,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都是那个劳什子侧太妃与瘸子祁立搞的鬼吗? 自己作孽就罢了,还连累王爷王妃前去赔罪,这还是人做的事儿吗! 畜牲啊! 第401章 做戏要做全套 钟璃与祁驍浩浩荡荡的去了北候府赔罪。 他们人还在中途,北候就得了消息,赶紧让府中上下全都准备出来迎接。 可钟璃提前派过去的人却说不必迎接。 还说让北候將大门紧闭,就算是一会儿祁驍与钟璃到了,也不可轻易开门。 北候反应片刻就明白了祁驍的用意。 他哈哈笑了几声吩咐人把大门关上,摆出了闭门谢客的姿態。 柏騫承在宫中陈述自己衝进镇南王府中大闹的缘故,请罪的同时求祁琮做主严惩胆大包天的侧太妃与祁立。 为了不让祁驍在这场风波中显得太过无辜,他还义愤填膺地將祁驍与钟璃一起告了。 说是要严惩镇南王与王妃的放纵之过。 祁琮骤然得知祁立母子乾的蠢事,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过去。 烂泥扶不上墙就罢了。 还喜欢自作聪明。 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祁驍与钟璃到了北候府,递了拜帖却不得进。 他俩足足在北候府门口等了半个时辰,摆足了道歉的姿態,前后往里边递了四五次拜帖才堪堪得进门。 北候並未亲自出来迎接。 代表北候的管家將他们请了进去,转过大门处的垂门,北侯就携一家老小恭敬地对著钟璃与祁驍行礼。 “见过王爷王妃。” 祁驍和钟璃还没说话,北候就感激地说:“今日之事,多谢王爷王妃出手周全,微臣一家感念二位大义在心,实在是……” 祁驍笑了笑,伸手將北候扶了起来。 他说:“说起来此事是王府管辖不力之过,侯爷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本王周全也是应当,侯爷不必如此客气。” 侯夫人是个面善的妇人。 之前太后所办的春宴,侯夫人因身子不適並为此出席。 因此今日算是她与钟璃的第一次见面。 她见祁驍与侯爷说话,自己笑著对钟璃说:“王妃,王爷与侯爷想必有话要说,您不如隨妾身转至厅一敘?” 她露出了个友善的笑,说:“之前就听大长公主说起,王妃喜爱精致点心,恰巧小女平日也爱琢磨这些东西。” “今日得知王妃前来,她早早地就去厨房忙活上了,只等著王妃前去品评呢。” 钟璃其实並不爱甜食点心。 喜欢这些东西的人是祁驍,每日送给棠心院中的点心也多是祁驍吃的。 钟璃吩咐人在外头买的,也是买给祁驍的。 只是好吃甜食似乎不符合人们对镇南王的想像。 故而钟璃好吃甜点的名声不知怎么就传开了,就连不怎么出门的北候夫人都听说了些。 钟璃笑笑並不解释,从善如流地说:“既是柏小姐的心意,我自然是不好辜负的。” “还请侯夫人前边带路。” 钟璃看了祁驍一眼,祁驍微微点头。 北候夫人落后钟璃一步,带著钟璃往厅里去。 钟璃与北候夫人刚刚坐下,立马就有伶俐的下人有条不紊地上茶。 至於北候夫人提到的点心更是精致得令人大开眼界。 也许是考虑到女子食量不大的缘故,每个巴掌大的白瓷盘子中独独只装著两枚点心。 从外表看,有粉色桃式样的,白色的兔子模样,小巧的金丝千层卷,还有顏色叠加做成了不知名的朵状的数盘。 每一枚点心大小不过指头粗细。 就算是食量很小的,这样的也能吃下不少。 见钟璃盯著金丝千层卷不眨眼。 北候夫人用手帕捂著嘴轻笑。 “王妃觉得这些玩意儿,可还能入得了您的眼?” 钟璃回神好笑,说:“夫人客气了,如此精致的手艺並不多见,就算是王府中那也是没有的。” “今日我是沾了夫人的福气才有缘得见,心里惊嘆都来不及,怎会觉得不好?”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 哪怕是北候夫人也一样。 听了钟璃真诚的夸奖,她笑得更加愉悦。 她对著身旁的丫鬟说:“难得王妃喜欢箐樱的手艺,你去厨房里瞧瞧箐樱可还做了多的,將剩下的都装好了,一会儿给王妃送到府上去。” 不给钟璃拒绝的机会,她笑著说:“今日箐樱之事是受了王妃的大恩,银钱之物王妃是不缺的,唯一能聊表谢意的就是这些小玩意儿,儘管东西粗鄙,还望王妃莫要嫌弃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就不好再拒绝了,只能笑著道谢。 北候夫人出自大家,说话温声慢语却极有条理章法,对分寸的拿捏也极好。 谈话间能让人轻易感受到她的热情,又不会觉得突兀。 在她的引导下,钟璃时不时地答上两句,场面还算热络。 过了一会儿,前去厨房的丫鬟跟在一个青衣妙龄少女的身后走了进来。 钟璃抬眉看了一眼,眼里泛著温和的笑意。 柏箐樱今年十六有余,比钟璃小月份。 眉眼精致柔和,难得的是一双眸子极为澄澈,看起来就是个柔善的性子。 她未语先带了三分笑,进了厅就对著钟璃盈盈下拜。 “柏府箐樱,见过王妃。” 钟璃对她的印象不错,赶紧让紫纱將人扶起。 她招手示意柏箐樱上前几步,抬手將髮髻上的一只青玉百合的髮簪摘下来,放在了柏箐樱的手里。 “来得仓促,也未带什么好的。” “这簪子顏色与柏小姐的衣裳极为相配,今日就將它送你,也算是我不白白受了你这礼数。” 柏箐樱也不扭捏,看了侯夫人一眼后,笑著將簪子收下,认真地对著钟璃再度行礼致谢。 钟璃哭笑不得地將人扶住,说:“一口一个王妃动不动就拜,看著实在累得慌。” “我比你稍微大些,你若是不嫌弃,不妨直呼我的名字即可,不必如此客套。” 北候与镇南王府向来亲近。 近些年虽表面无什么往来,可暗中里北候为祁驍办事的时候並不少。 如今的北候世子柏騫承,更是与祁驍兄弟相称,掌管著祁驍手中的情报系统。 这样的人家与镇南王府是交好的。 钟璃也不会在这时候摆架子。 侯夫人见钟璃態度温和,眼里泛著浓浓的笑意,打趣道:“王妃身份尊贵,直呼名讳不合礼法。” “不过既然王妃不在意这个,不如让箐樱托大,叫您一声姐姐如何?” 钟璃笑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柏箐樱红著脸看了钟璃一眼,迟疑片刻恭敬地叫了一声:“璃姐姐。” 钟璃笑著应好,將人拉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 第402章 跟谁显摆有钱呢? 北候家风极好,柏箐樱是精心培养的嫡女,谈吐举止都透著一股让人赏心悦目的优雅淡然。 钟璃与她谈笑的时候,暗暗在心里冷笑。 这样的好姑娘祁立也敢妄想。 当初只打断他的一条腿,真真是心慈手软了。 北候与祁驍难得公开见上一面,两人到书房中待了快两个时辰才出来。 柏騫承也从宫中回来了。 他先是来见了钟璃,恭恭敬敬地与钟璃道谢后,才转而去了书房再也没出来。 北候夫人早就安排好了饭菜。 男女分坐。 男子在前边,女子在后边的內院。 侯夫人与柏箐樱陪著钟璃吃了饭,又说笑了一阵,直到天色渐晚,才一家人亲自將钟璃和祁驍送到了大门处。 柏騫承进宫闹腾了一趟,如今朝臣皆知镇南王府侧太妃与祁立做出的荒唐事儿。 祁立摊著没法动弹。 侧太妃却是早早的就被太后叫进了宫去训斥。 柏箐樱名声的危机就此解了。 侧太妃与祁立没占著半点便宜。 柏騫承眼中泛著淡淡的冷意,將情况与祁驍说了之后,微微退后对著祁驍和钟璃拱手道別。 “今日是我莽撞误会了二位才有此胡闹,望王爷王妃见谅在下的不是。” 虽天色晚了,可北候府门前还是有过路的来往行人。 不少人都对著柏騫承投来了好奇的打量目光。 祁驍一改之前在府中的和善,冷冰冰地瞥了柏騫承一眼,拉著钟璃就上了马车。 回王府的路上,祁驍耍赖將头靠在了钟璃的腿上,闭著眼睛不说话。 钟璃想著柏箐樱走之前让人送给自己的粽子和各式小点心,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柏箐樱的心灵手巧。 甜点钟璃也能做。 只是绝对做不出这么多精巧样。 而柏箐樱无论是样还是味道都是难得的不错,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而言,的確是难得的了。 祁驍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抓住钟璃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说:“阿璃最好。” 钟璃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没说话。 回到府中,被叫进宫的侧太妃果然还没回来。 钟璃得知太后的人是带著怒气来的,不免勾唇一笑。 自作孽不可活。 这是她自找的,怪不得谁。 至於青霜院中今日被柏騫承打砸的损失…… 钟璃幽幽一笑,对著徐嬤嬤说:“嬤嬤,一会儿你去告诉林总管,所有损了的物件都算在侧太妃与二爷的份例里,按月扣,直到扣的银子將所有窟窿都补上了为止。” 徐嬤嬤听了低低笑了起来,颇为感慨地说:“如此一来,侧太妃与二爷的份例只怕是再过两年都发不下了。” 钟璃赞同地点点头,说:“谁说不是呢。” 不过柏騫承是他们母子自己招惹来的。 有什么损失,与王府何干? 自己作的死,还是要自己负责才好吶。 侧太妃夜色深了才满脸颓败地回了王府。 光看神色就能猜到,她在宫中一定受了太后的好一番教导。 一回王府,得知钟璃让徐嬤嬤下的命令,她气得浑身哆嗦,险些当场就晕过去陪著祁立。 心里再气,她也还勉强记得太后的警告,苦苦忍著没敢发作。 只是隔日就跟赌气似的,让人大肆从外边採买各种东西进府。 明明很多东西侧太妃自己的库房里也是有的。 可她仿佛是为了故意做给谁看证明自己不缺钱一样,不惜费重金从外边高价採买各种好的东西。 一车一车的东西流水似的运到了青霜院,青霜院中的人仿佛也因此头抬得更高了一些。 钟璃听了,不以为意地呵了一声,吩咐紫荆:“让人將青霜院中採买的银钱记录下来製成册子,回头我用得上。” 紫荆虽然不解其意思,却还是按钟璃的吩咐去做了。 等到晚间,看著手里的册子,钟璃撇撇嘴隨手將册子扔到了一旁。 祁驍沐浴完了,散著一头湿发走了进来,见状奇道:“阿璃这是怎么了?” 钟璃对著桌上的册子抬了抬下巴。 “你自己看,不过是个吃饭的碗,边上竟都是缠了金丝的银底碗,喝茶的杯子最便宜的,一套算下来也要上千两银子。” “摆的看的更是金贵得不行,一车东西算下来就得数万两银子,今日光是青霜院中出去的,就不下三十万两。” 钟璃嘲讽十足地冷笑了一声,说:“按例,侧太妃一月份例三十两,祁立一月四十两。” “算下来,母子两人加上所有侍妾通房的份例合起来五十年的存款也不够今日挥霍的。” 这是什么意思? 示威证明自己不缺钱吗? 钟璃正气著,见祁驍后背的衣裳都被头髮打湿了,心里更是没好气。 她站起来,接过紫云手里的帕子,说:“说过多少次了,头髮得及时擦乾,怎地这般不长记性?回头受了风头疼又哼唧。” 祁驍听出钟璃话中的怒意,嘿嘿笑了一下討好地將头髮往钟璃的手边蹭。 “我自己不耐烦擦,阿璃帮我。” 钟璃白了他一眼,任劳任怨地帮他绞头髮。 祁驍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堪称夸张的帐目册子,语带安抚地说:“阿璃不必动怒。” “她大方不了几日了。” 不少人此时正盯著找机会对司家下手。 侧太妃出自司府,如此挥霍,怎么会有人没注意到? 只怕这银子出去了,司家死到临头的日子也快到了。 钟璃听出他的话外音,顿了顿没说话。 两人沉默著坐了一会儿。 祁驍的头髮干了后,爬上床抱著被子就不肯动弹。 那架势大有一种只要钟璃赶他,他就能立马哭出来的意味。 钟璃头大了一圈,只能任由他赖著不动。 灭了烛火,一片寂静中钟璃突然说:“赵石山他们可有消息传回来?” 夜林要负责祁驍的安全,最终没去上虎威山,领头的是赵石山。 赵石山出发至今已有八日,钟璃半点消息都没接到。 这与她之前跟赵石山吩咐的情况有异,钟璃的心底隱隱也多了些许不安。 祁驍眸光闪了闪,沉默片刻后才说:“前日我得到消息,霍云齐跑了。” 钟璃突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 第403章 皇上,那是你家亲戚 祁驍安抚似的將钟璃抱进怀里,下巴低著钟璃的头顶,淡淡地说:“霍云齐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在他们到的前两日就跑了。” “那寨子里人去楼空,如今半分痕跡也找不著,他们正在想法子找人。”』 黑暗中察觉到钟璃的急躁,祁驍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阿璃別急,会找到的。” 钟璃没忍住呛了一句。 “不急?我怎么可能不急!” 钟璃撑著胳膊挣脱了祁驍的手,咬牙说:“马上就是月底了,再过十几日你体內的蛊就要再次发作。” “白朮说这蛊发作次数越多对人的心智影响越大,从第一次至今你已经发作过多少次了?你……” 祁驍突然仰头吻住了钟璃的唇,也打断了她的话。 往常的亲吻总是浅点而过,亲密却不会让人觉得曖昧。 这次也许是在黑暗中,借著黑暗的掩饰,祁驍心底的困兽挣破笼子衝出,唇齿间的力度大得仿佛是要將钟璃吞吃入腹。 钟璃在这样的强势中逐渐迷失了自我的冷静。 哪怕祁驍停下了,她也好一会儿才从浑噩中清醒过来,呼吸急促久久难以平息。 祁驍一下接著一下地轻啄钟璃发红的唇角,哑声说:“阿璃,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钟璃心急:“可……” “有你在,我不会捨得就这么死了的。” 祁驍將脸埋进了钟璃的肩颈,闷闷地说:“我会拼尽全力地活下去,一直陪著你。” “祁驍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在黑暗中人的情绪会被极限放大。 钟璃心底的不安在无尽扩散后又在祁驍的安抚中缓缓平息。 钟璃用力闭上了发红的眼,咬牙说:“那你可得把自己说过的话记好了!” “你要是敢死,我就带著你的遗產改嫁,日日请人到你坟头唱曲儿!” 祁驍被逗得笑了起来,低低地说:“我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的。” 至於跑了的霍云齐…… 祁驍的眼中闪过一丝可怖的猩红,暗暗冷笑。 我倒是要看看,在天罗地网的搜捕之下,你能跑多久! 在钟璃与祁驍各自的复杂心情中,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也快到了日子。 生辰宴前两日,白家早已乞骸骨的老爷子在家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上了朝。 当著文武百官的面上诉司起的罪行,另外附上的还有司起各种贪污受贿的罪证帐册。 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同时,皇上的亲信叶相也紧跟白老身后,拿出了司家的罪证。 一人站出来了,就有无数的人紧跟著站了出来。 北候挤在上书的群臣中间,並不起眼,说的话却是字字足以要司家全家性命的铁证。 皇上阴沉著脸不说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无人可知。 归朝的云朗官职在金鑾殿中算不上多高,此时也站了出来。 他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司起到底是远在南方製造局,当地情形究竟如何,下官並不知晓,可出自司家的侧太妃出手却是极为阔绰大方,让人瞠目。” 云朗刻意顿了顿,在所有人的目光匯聚到自己身上的时候。 他才意味深长地说:“下官听闻,侧太妃之前置办常用的物件,前后几日所费银两超过三十万两。” “如此巨资奢靡,纵观京城中豪富之家也是罕见。”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跟著附和。 “的確如此,据微臣所知,就算是镇南王与王妃也无如此奢靡之举。” “除此外,眾人皆知侧太妃所出之子祁立,在京中素来也是横行无度挥霍不止。” “去年祁立在烟之地与叶相家的公子爭夺一魁,不惜耗费万两黄金只求春风一度,此等还只是小事,由此可见,侧太妃与祁立確实是家资丰厚难言。” “可按规矩,镇南王府的侧太妃与庶出之子每月份例不过百两,就算是有家私贴补,又何至於如此?” 破例上朝的北候世子听了,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有司起在外为其搜刮民脂民膏,司家巨富,个十万八万的金子又算得上什么?” 谁都知道不久前北候世子才衝进镇南王府打了祁立一顿。 他在这时候落井下石说这样的话,倒是无人觉得意外。 柏騫承趁热打铁,往前一步说:“皇上,微臣早年间曾在南边游学。” “那时就听闻过民间童谣,说的是一日製造处,十万雪银,纵然民间传闻不实,可也绝非空穴来风之语。” “为稳民心社稷,还望皇上能清查司起此事,还民间百姓一个可信的公道!” 柏騫承话音落下,皇上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沉默不语的祁驍。 “镇南王,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全程走神的祁驍啊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並无看法。” 皇上笑了一下,说:“诸位大臣所说,与你府上二人相关,你確定你没看法?” 祁驍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那又如何?” “世人皆知道本王与侧太妃母子不合,平日虽然同住一府,实际上却並无多少来往,银钱之事,全是府內王妃在管,本王就更不知情了。” “更何况……” 祁驍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若是论起亲戚情分关係,那太后亦是出自司府,司起被称作国丈,与皇上的亲戚情分似乎比本王的更深厚一些吧。” 就像是觉得自己给祁琮的刺激不够似的,祁驍补充道:“侧太妃虽是先王侧室,可说到底也只是个妾,司起与镇南王府也算不得正经亲戚,皇上,您说是吗?” 祁琮只是想当眾为难一下祁驍。 没想到,这甩出去的巴掌最后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听祁驍一口一个太后司起,祁琮怒火中烧只觉得肺都险些当场气炸。 他目光阴沉地横了祁驍一眼,不再理会他,转而又跟群臣说起了彻查司起一事。 司起当年是与太后一起扶持祁琮上位的人。 从龙之功何其大,早些年的谨慎小心早在这些年被吹捧为国丈的沾沾自喜中消磨了个一乾二净。 司起又占据南边製造局的重要位置,荷包里堆积的金银好物只怕是比祁琮的私库中还有丰厚几分。 祁琮与太后闹僵以来,想动司起很久了。 如今好不容易才等来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会放弃? 祁驍听著皇上看似不情愿实则窃喜地安排人去调查司起,不屑地勾唇冷笑。 脱了裤子还想立贞洁牌坊。 说的大概就是祁琮这种人了。 第404章 司家乱 祁仲与祁驍昨日解除禁足开始上朝,可祁仲今日始终不语,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铁青。 有人想拉恭王议论几句,扭头一想司起也是恭王的舅舅,当即就悻悻地找別人去了。 舅舅要被亲哥哥彻查了,恭王的情绪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 皇上此次,只怕是下定决心要动司家了。 朝堂上吵得热火朝天,后宫此时也不平静。 太后得知皇上决定要彻查司家,惊得连手里的赤金莲手炉都没捧住,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神色大变地站了起来,厉声问来传话的太监。 “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太监嚇得不轻,缩著脖子回道:“是……是真的,皇上已经定下了前去南边彻查之人,圣旨已经加紧发下去了。此刻只怕已经出了宫门了。” 太后控制不住心中怒火,砰的一下將矮桌上的茶盏摔了下去。 “混帐!” 当年先皇骤然离世,为扶持祁琮上位司家可是出了大力气的。 如今祁琮刚刚坐稳皇位几年就如此对司家下狠手,他也不怕被人议论凉薄! 司家是太后母族,对太后而言重要非常。 司起要是出了岔子,於太后来说,就跟被断了左膀右臂一般难受。 太后心急如焚,半刻也坐不住,赶紧梳妆换衣裳就要去勤政殿见祁琮。 可等她到了勤政殿门口,却得知祁琮此刻並不见她。 太后横行六宫多年从未吃过这样的闭门羹,当即就大怒不已,连挡在前头的小太监都挨了一个嘴巴子吃了训斥。 可就算如此,勤政殿中的祁琮也始终没有出来的意思。 太后没法子也不能硬闯,只能阴沉著脸回了自己的宫殿,让人细细去打听今日前朝的情形。 听闻朝堂之上有人拿著侧太妃与祁立的奢靡攻陷司家,太后气得手都在不住地哆嗦。 “废物!都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太后加紧派人去司家送信的同时,忍无可忍地再度宣旨让侧太妃与祁立进宫听训。 似乎是猜到侧太妃不会同意让祁立来,太后铁青著脸咬牙说:“告诉她,別说是腿断了,就是脖子折了,今日抬也得將人给哀家抬进宫来!” 祁立断了腿,还被柏騫承踹了一脚,好不容易恢復了些元气,就马不停蹄地被太后的人用轿子抬著进了宫。 太后所在的宫殿中斥责声不断,上空都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云。 祁琮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肯见太后。 无论太后的人去送了几次信,递了多少次话,他的同意回復都是忙於政事,不得空相见。 太后將侧太妃母子斥骂了一通將人撵出了宫,如坐针毡的等到第二日就再也等不下去了。 祁琮不是避而不见吗? 那她就去找皇后。 皇后听闻太后让自己过去,面色不明地呵了一声,將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公主交给了心腹宫女,优雅起身。 “你们在宫中照料好小公主,任何人来了都不见,等本宫回来再说。” 皇后心知肚明太后此时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半点也不著急地慢慢梳妆齐整了,才带著宫女太监去了太后宫里。 与此同时,恭王府中也来了太后的人。 昨日祁琮决定彻查司家的时候,祁琮並未发言。 皇上的圣旨发下去了,太后乱了阵脚,祁琮也冷静得不像话。 太后不满他的不作为,派了人前来请他进宫议事。 祁仲本是不想去的。 可得知皇后也被叫去了,他失控之下捏碎了大拇指上的扳指,咬牙说:“行,我去!” 恭王与皇后相继到了太后的宫中。 太后与他们二人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可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皇后就因言语不敬得罪太后,被太后责罚在宫门口跪著静思己过。 皇后被罚了也不动怒,淡淡地起身跟太后告罪后,一脸淡然地走到院子里跪下。 恭王静坐著神色不动,皇后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也未有半分动容。 太后始终盯著恭王的脸,看他一脸漠然,心底驀然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无力。 “祈仲,你当真要对你舅舅一家如此狠心绝情吗?” 祁仲听见这话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似的,呵了一声看向满脸疲倦甚至还夹杂著迁怒的太后,目光无比陌生。 “母后,下旨要彻查司家的是皇上,去的人也是皇上的亲信,在朝中提起此事提议彻查的也是皇上的人。” “从头到尾,我既没插话也没插手,你这话从何说起,我竟是听不懂了。” 太后心知他说的是事实,却还是忍不住迁怒道:“虽不是你主导,可你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太后怒气更甚,咬牙说:“你舅舅或是有不是之处,可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你们兄弟!当年若不是……” “当年若不是舅舅一力帮扶,皇兄想必也登不上当今之位。” 祁仲打断了太后的话,冷笑道:“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太后猛地顿住,吶吶地看著祁琮说不出话。 祁仲却是没了与她周旋的心思。 他哼了一声起身说:“可受了舅舅帮扶登上皇位的人是皇上,如今稳坐高堂被人三呼万岁的也是他,舅舅是做了很多,可与我有什么干係?” 祁仲的眼中泛起了一抹刺红,咬牙低语。 “是帮著母后篡改了父皇留下的传位遗旨,还是帮著皇上抢了我应定的王妃?” 太后没想到此事祁仲竟然也知道了,惊骇之下满脸苍白的竟然忘了反驳。 祁仲见状越发觉得可笑至极,满目讥讽。 “母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与当今皇上做的那些事,你真的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吗?” 祁仲说的,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事。 也是太后最对不起祈仲之事。 她慌乱之下下意识地就想与祁仲解释,可对上祁仲赤红的双目,话到了嘴边又无声地滑了下去。 四下一片死寂。 太后慌张半晌后终於找到了自以为合適的说辞,说:“当年之事哀家可以解释。” “你远在淮南一时无法赶回,朝中动盪不安不利於国本,哀家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太后突然就哭了起来,痛心疾首地说:“你也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哀家怎会不疼你?” “当时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可哀家是有苦衷的啊!你……” “母后,皇位之事姑且不论,那皇后呢?” 恭王眼底彻底被冰霜覆盖,字字咬牙泣血。 “你明知我的心意,什么都知道,为何要夺我所爱?” “为什么?你说啊!” 第405章 舅舅算什么? 太后惊愕之下终於没了言语。 祁仲自嘲似的冷笑一声,说:“是因为怕我娶了唐家女会威胁到皇上的位置吧?” 因为这种怕,他们就联手夺走了他所爱之人。 將那人关进这深宫中受辱煎熬…… “母后,这就是你说的疼我,你和我的好皇兄所做的一切,我都一一给你们记著呢。” “司家出事,除了我那好皇兄外,最开心的人大概就是我了。” 祁仲报復似的低头在太后耳边轻语,字字言言都化作了无声利刃,狠狠地插进了太后的心口。 “我巴不得助紂为虐的他早些去死,最好是满门抄斩才好呢,否则,怎么对得起舅舅当年对我的一片苦心?” 祁琮不耐再多看失魂落魄的太后一眼,甩袖就要往外走。 太后却突然发狠似地说:“仲儿,你是个长情的孩子,你当年就很喜欢皇后,至今未娶,想来也是为了她。” “可她如今身在宫中,哪怕贵为皇后也在哀家的钳制之下,你若是不肯答应帮你舅舅,哀家就只能对皇后不仁了。” 这是威胁。 也是打破祁仲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的利刃。 祁仲艰难地呼出了一口气,背对著太后沉沉地说:“母后今日將皇后叫来,就是为了威胁我吗?” 太后大声反驳:“这是你逼哀家的!” “是你逼的!” 祁仲沉默半响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神色无端癲狂。 太后自己心里发虚,忍不住说:“只要你想法子劝你皇兄收手,哀家保证绝不为难皇后分毫,还有……” “你做梦。” 祁仲再度打断了太后的话,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从外传进的嗓音冰冷得恍若六月飞雪。 寒凉彻骨。 “母后糊涂一意孤行的时间太久了,儿臣难以认同奉陪,今日之话,我就权当从未听过,太后慎言慎行,日后好自为之吧。” 太后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发疯似的在后边大喊:“站住!” “逆子你站住!” 祁仲半步不停地出了宫门,脚步匆忙得像是不敢停留。 他走过的时候,跪著的皇后微微垂首,眼中死寂一片毫无波澜。 出了宫,祁仲直接就找上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门房前来通报恭王来了,正在试图教钟璃下棋的祁驍微微一怔。 钟璃也面露意外。 钟璃问:“真是恭王?” 林总管点头,说:“恭王神色烦躁,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实际上,恭王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想杀人。 门房第一眼见了,险些以为恭王是来上门砸场子找茬的。 钟璃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地说:“心情不好?” “他不会是来找你打架的吧?” 恭王与祁驍的打架方式实在是不雅观。 钟璃心有余悸地对著祁驍说:“不管他怎么说,你可不能再跟他动手了。” 祁驍之前脸上留下的淤青痕跡好不容易才好没了。 这如似玉的俊脸要是再让祁仲打了,钟璃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拎著砍到去找祁仲算帐。 简直欺人太甚! 祁驍见钟璃一脸忿忿有些好笑。 他忍著笑问林总管。 “恭王是从宫里出来的?” 林总管点头。 祁驍站起来说:“阿璃放心,他不是来找我打架的。” 钟璃不太相信的眨眼:“当真?” 祁驍笑著点头。 他俯身凑近,將手里的棋谱塞到了钟璃的手里,说:“我大概知道他为何而来,阿璃放心便是。” 他意有所指地点了点眼前的棋盘,说:“我去会会他,阿璃在此好好琢磨之前我与你说的,一会儿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钟璃闻言慢慢地黑了脸,攥著棋谱的手都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祁驍见状忍俊不禁地勾唇一笑,勾著钟璃的脖子凑上去在脸上亲了一口才笑著走远。 祁驍走了,钟璃一脸苦大仇深地盯著眼前的棋谱,莫名感受到了之前祁驍被她逼著写大字的无尽悲伤。 象棋钟璃尚且能看懂一些。 可这围棋是什么? 不好意思,钟璃是一点也看不明白。 黑白棋子到了她手里还不如个核桃。 孤本棋谱在她眼中地位还比不上一叠草纸。 可祁驍不知怎么就突发奇想要教钟璃下棋。 从祁驍提起至今三日,钟璃每每都是苦不堪言头大如斗。 如今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棋子,钟璃更是有种想哭的衝动。 祁驍这当真不是蓄意报復吗? 钟璃发愁的时候,祁仲见了祁驍,开口第一句就开门见山地说:“司家必须斩草除根。” 祁驍听了,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说:“我为何听你的?” 祁仲难得地没有在祁驍的挑衅下动怒。 他沉默了半晌,闭上了眼睛说:“你帮我剪除太后羽翼,我可帮你保全镇南王府。” 似乎是怕祁驍不信,祁仲补充说:“我虽如今不比从前,可父皇还是给我留了底牌的。” “只要你帮我,从今往后,三年內我可在最大限度內与你合作,事事以镇南王府为先。” 不得不说,祁仲的这个条件对祁驍而言,诱惑力很大。 起码如果不久后真有战事,有祁仲这个一品亲王在朝中为他看好后方,於他而言顾虑会小了很多。 祁驍眯起了眼睛,轻问:“可我为何信你?” 祁仲咬牙不语。 祁驍也不著急,笑吟吟地看著他,等他摊牌。 死一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祁仲苦笑道:“太后用嘉寧威胁我。” 祁驍微微一怔,眼底多了一抹诧异。 祁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为了让嘉寧活著,我只能如此。” 太后不是自恃位高权重可隨意拿捏皇后吗? 那他就除了她的羽翼剪了她的手脚,让她再无可动皇后的法子! 而他走到如今这步,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祁仲所说,祁驍是信的。 祁驍恩怨分明,不会贸然將祁琮与先皇的作为记在对自己有过暗中相帮的祁仲身上。 他也相信,祁仲不会拿这种事与自己说笑。 祁驍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说:“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祁仲报復似的一咧嘴,说:”司家是太后最大的仰仗,也是她跋扈操纵六宫的底气,如今皇上虽起了动司家的心思,可他本性就是个瞻前顾后不成事儿的,只怕最后也成不了大事儿。“ ”你暗中想想法子,爭取给司家个抄家灭族的好机会,你觉得如何?“ 祁驍有些意外地嘖了一声,撑著下巴好笑道:”那可是你亲舅舅。“ 祁仲面无表情:”亲娘我都忤逆了,舅舅又算什么?“ 祁驍想了想,玩笑似的提了一句:”那么你觉得,有什么罪名,是让皇上不得不杀光司家上下的呢?“ 祁仲也不说话,径直用手指沾著茶水在乌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造反。 可杀。 第406章 王爷,你想学绣花吗? 祁仲与祁驍在书房里说什么无人可知。 可半个时辰后,祁仲从镇南王府出去的时候,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地踹了镇南王府的大门一脚。 厚重的桃木门板被踹得吱呀一声,不堪重负地晃了晃。 祁仲的脸色看起来比来之前还要难看三分,也不用下人跟著,自己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无辜的门板上就此留下了两个诺大的脚印,看起来无比刺眼。 钟璃听说了,扭头看了一眼祁驍的神色。 发现祁驍老神在在地不说话,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吩咐下去,那门板上的脚印暂且不用擦了,等过几日再擦。” 徐嬤嬤应声去了。 钟璃挥手示意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似笑非笑地看著祁驍。 “你们商量好的?” 祁驍不可置否地挑挑眉,由衷讚赏道:“阿璃真聪明。” 祁仲与祁驍一个位高权重,另一个是先皇属意的继承人。 这两人不合对龙椅上那位而言才是好事。 故而就算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明面上也只能依旧维持著水火不容的状態。 只有这样,才能暂且打消那位的疑心。 钟璃本就有猜测。 见祁驍並不否认,她的眉心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褶皱。 钟璃顿了顿才说:“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想与恭王合作,可你记住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別是与虎谋皮才是好。” 祁琮並非心怀宽广的人。 恭王身为曾经被先皇看重之人,在祁琮继位后还能在京城屹立不倒活得好好的,足以证明此人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莽撞。 祁驍知道钟璃指的是什么,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阿璃放心,我心里有数。” 钟璃笑笑不说话。 祁驍却撑著身子凑过来说:“阿璃的棋谱研究得可有几分心得了?” 完全看不懂的钟璃慢慢地黑了脸。 忍了半晌,她到底是没忍住,抬手將棋谱往祁驍的脸糊了过去。 在祁驍笑出来前,钟璃突然灵机一动,说:“光这么看棋谱没意思,要不我教你个別的玩法。” 祁驍好奇挑眉。 “什么玩法?” 钟璃嘿嘿一笑,有些得意。 “五子棋。” 钟璃本以为五子棋是现代的玩儿法。 以自己上辈子纵横五子棋界无敌手的巔峰状態,势必能將祁驍杀得片甲不留认输求饶。 然而最后的事实证明,一切都是钟璃自己臆想出来的不切实际。 祁驍一开始的不了解规则,的確是小小的输了两把。 可他聪明啊! 精得像山里的耗子。 试水两局摸清楚了规则,祁驍武將的本性显露无疑。 本想杀他个片甲不留一雪前耻的钟璃被打得满眼迷糊一败涂地。 毫无反抗之力。 败局重复到第十五局的时候,钟璃忍不住了。 她砰的一下將败局已定的棋子往旁边一扒拉,咬牙切齿地说:“不输银子不输地的,你让我两把怎么了?!” 祁驍忍俊不禁地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那可不行棋盘如战场,我怎能因为阿璃是我心爱之人就放水呢?” 钟璃的脸彻底黑成了锅底,赌气似的站了起来。 “那你自己玩儿吧,谁乐意理你似的。” 钟璃气鼓鼓地往外走,祁驍哈哈大笑著追了上去。 “阿璃,你这是输了恼羞成怒吗?” 钟璃闻言,头也不回地走得更快了,脚步快得几乎只留下了一阵残影。 被残忍的现实摁在地上摩擦过后,钟璃打死也不肯与祁驍下棋了。 五子棋围棋都不下。 祁驍若是逗得狠了,她就让人將自己的绣架子摆了出来,笑吟吟地问祁驍。 “你想学绣吗?” 祁驍…… 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想。 钟璃乘胜追击,问:“不难的,真的,以王爷在棋艺上的天分,拿根绣针理应也是很轻鬆的,你想试试吗?” 祁驍败退千里,彻底放弃了再逗弄钟璃的恶趣味。 镇南王绣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在府中消磨了一日,第二日,便是皇后娘娘所出的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 前一日钟璃就让人找出了合適的生辰礼。 结果临出发的时候,祁驍突然拿出了一枚白玉玉佩交给钟璃,让她將这个放进生辰礼中一起送给皇后。 那玉佩不过桂圆大小,半指厚。 正面上雕著一头小老虎的图样,反面则是密密麻麻地刻著平安福禄等字样。 钟璃不经意多看了一眼,发现那字样竟还都是不同的字体。 可每一个字的寓意都是极好的。 准备这份礼物的人,显然是了不少心思。 可这玉佩的雕琢实在谈不上多精致。 就算钟璃对雕刻一事不通,也能看出玉佩显然是出自手艺不纯熟的人之手,带著能察觉出来的笨拙。 祁驍怎会准备这么个东西? 注意到钟璃狐疑的目光,祁驍嘆息著抱住了她,凑在她的耳边低语。 “这是昨日那人给我,委託我转交的。” 钟璃听了不由自主地在心底微微嘆了一口气,认真地將玉佩收了起来。 恭王与皇后之前的情谊知道的人不少。 这些年为了避嫌,如非必要的场合,恭王也绝不会与皇后碰面。 小公主的生辰宴,恭王自然也是不会去的。 钟璃顿时不知是该感嘆恭王的情深义重,还是应该讽刺两句皇上太后的作恶。 时辰差不多了,钟璃对著紫衣说:“你去五小姐的院中看看五小姐准备好没有,准备好了的话,就告诉她可以准备出发了。” 钟璃本来没想到府中还有个隱形人似的祁悠。 之前也忘了要带著她。 是徐嬤嬤昨日提醒了她。 祁悠如今已十六。 按大褚的规矩,这个年岁的女子大多都已经定亲了。 就算是没定亲,家中也会开始找寻合適的人选,家中的女眷也会在合適的场合带著未婚的女子出门走动,方便婚配相看。 之前府中是侧太妃做主,这活儿本应该是侧太妃做的。 可侧太妃眼中除了祁立外谁都不看在眼里,对祁悠祁允兄妹的忽视更是摆在了明面上,又怎会记得要带祁悠走动? 故而祁悠虽然已经十六了,可至今为止,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人也被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亲事更是无从说起。 镇南王府倒是养得起她一辈子。 可好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人忽视白白耽误了期总是不好的。 到时外边起了风言风语,受中伤的也是钟璃。 所以徐嬤嬤昨日跟钟璃提了一句。 说是如果方便的话,日后还是要带著祁悠多多外出走动,否则对钟璃这个镇南王妃的名声也是不利。 钟璃经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这个,心中懊恼自己的大意的同时,决定今日將祁悠带上。 虽然今日的生辰宴註定不会太平静。 可带著祁悠去看看热闹长长见识,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407章 怎能软弱成这样? 祁驍不知这事儿。 此时听了钟璃的话,略显意外地眯了眯眼。 “你要带上祁悠?” 钟璃眨眼。 “怎么,不可以吗?” 祁驍摇头笑了,说:“不是不可,只是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不带。” 钟璃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將昨日徐嬤嬤与自己说的话跟祁驍说了一遍。 末了她说:“要是个不省心的作妖性子,说什么我也不会带上她。” “可我看祁悠为人低调谨慎,是个沉静安分的,无端无故的,能搭把手的地方我也不至於会刻意苛待。”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血缘上的妹妹,在力所能力的范围里对她好一些也是无妨。” 祁驍听了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 钟璃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却说:“她像她母亲,本性不坏,阿璃愿意带上她也行,只是辛苦阿璃了。” 祁驍这话明显没说全。 钟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一会儿,紫衣就带著祁悠来了。 祁悠神色中明显透著一股说不出的紧张。 低著头进屋看见祁驍也在,单薄得过分的身板更是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像是害怕。 她颤颤巍巍地对著钟璃和祁驍行礼。 “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钟璃看她满脸煞白,无奈之下示意紫纱將人扶起。 祁悠穿著一身时新的粉色纱裙,外边穿著件银白色的锦缎披风,柔顺的黑髮梳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双丫髻,上边缀著几朵浅色的头和一只钟璃之前送她的琉璃簪子,耳垂上是两点柔亮如米粒的白色珍珠。 这一身不算打眼。 料子与衣裳都是上好的,配饰简单却也不失格调。 只是…… 钟璃皱眉看了一眼祁悠苍白的脸色,说:“这衣裳看著料子倒是不错,只是太过单薄了一些。” 虽已至四月,可京城空气中凉意未褪,甚至因春寒的缘故更是添了几分刺骨的寒。 这时候穿夹袄裙的都是正常。 祁悠这一身轻薄的纱裙,披著的披风也是中看不中用的。 只怕不等到宫里,出了这道门就得被吹得七荤八素。 祁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紧解释说:“並不单薄,这已经很好了。” 前去请祁悠的紫衣见了,无奈地解释说:“王妃,您之前吩咐人去给五小姐量身量做的新衣裳多是这种薄的款式。” “而除此之外,五小姐稍微厚一些的,也多是早些年的旧衣裳,並不適合今日出门穿戴。” 准確地说,侧太妃把持內院的时候,虽然每季都会按规矩请绣坊的人前来给王府的主子们做衣裳。 可做的都只是她与祁立自己的。 祁允在时,祁悠的日子还能稍微好过些。 可祁允去了书院,祁悠在內院中就成了被人拿捏的小可怜。 新衣裳是什么难得一见。 就算是得了,那也是侧太妃为了自己的贤名做出的样子货,顏色款式根本不適合祁悠这个年纪穿不说,还往往都是往年的旧样式料子,根本没法穿著出门。 就这几身能见人的,还都是钟璃来了后才置办的。 除此之外,祁悠名为王府小姐,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钟璃听了,心中莫名生起了一股火。 钟璃面色沉沉地说:“既是缺东西,五小姐院中的下人为何不前来稟报?” 跟在祁悠身后的两个小丫鬟闻声噗通就跪了下去,嘴里连连求饶。 “王妃恕罪!求王妃恕罪!” “奴婢並非存心隱瞒,只是之前与侧太妃说过受了训斥,故而……” “百草!” 祁悠难得地面露狠色,瞪了一眼身后的丫鬟,对著钟璃福身致歉。 “丫鬟不懂事多嘴徒惹王妃心烦,是我管教不力之过,望王妃莫要与她们计较,我在府中並未受任何不公苛待,王妃待我更是极好,祁悠已然知足,我……” 钟璃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说:“那你告诉我,紫衣说的,是真是假?” 祁悠苍白著脸没了话。 钟璃头疼的嘆了口气,说:“你是府中的五小姐,是名正言顺的主子,镇南王府是你的家,任由谁来了,你应得的都不该退让,知道吗?” 祁悠自小无母,幼时老王妃庇护尚能好些。 可多年来在侧太妃的压制下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更从无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一时怔住无语。 钟璃摇摇头,对著紫纱说:“五小姐看著身量与我相符,你去找身厚些的衣裳来给她换上。” 紫纱去了,钟璃又说:“我记得我之前让人给你安排了几个大丫鬟,人呢?” “今日出门,怎地就带了这么两个小的跟著?” 祁悠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紫衣面带寒意说:“回王妃的话,那两个丫鬟到了五小姐院子伺候並不用心,奴婢去时,一人大睡至今未起,另外一人推託说受了寒不得出门,全然是將自己当成了主子了。” “奴婢按规矩,將两人责罚在院中跪著,此刻正在棠心院门前等您责罚。” 钟璃之前虽整治过不轨的下人。 可到底是治標不治本。 祁悠在府中多年始终被忽视,就算是钟璃一时表现出了重视,下人也不会將祁悠当回事。 甚至因为觉得自己是王妃拨来的人,就不再把自己当下人把祁悠当主子。 祁悠顾忌是钟璃派来的,也不敢说什么。 一来二去的,在钟璃不知道的时候,就演变成了如今这种模样。 钟璃知道祁悠性子怯弱。 可她是真的没想到,祁悠能软弱成这样。 明明是主子,却让两个丫鬟骑在了头上,这事儿还真是…… 钟璃眼中泛著淡淡的冷意,抿了抿唇,说:“既是不敬不尊,那就交予徐嬤嬤处罚即可,这样的人,王府也是容不得的。” “另外,我看她带著的丫鬟年纪实在太小了一些,徐嬤嬤费些心思,挑两个稳重的大丫鬟拨到五小姐的院子里去,日后再有何不妥当的缺的,直接来告予我即可。” 钟璃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祁悠与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从今往后,谁再敢欺上瞒下不敬不尊,就別怪本妃不客气了。” 钟璃很少自称为本妃。 可一旦这么说,就代表她是真的生气了。 第408章 你要记住,你是主子 屋里除了祁驍其余的人都垂首跪了下来,祁悠四下看了一眼也有些慌张,下意识地想跟著跪下。 钟璃却在她动作之前伸手抓住了她冰凉的手腕。 钟璃平视著她簇拥满了慌乱的眼神,低声说:“不管什么时候,记住你自己的身份,这里是你的家,你若是无错,谁也不能轻易让你下跪。” 祁悠诧然地看著钟璃忘了言语。 钟璃微微一笑,鬆开了自己的手示意她站稳,说:“去吧,让紫纱重新给你找件合適的衣裳。” 祁悠茫然无措地跟著紫纱去了。 钟璃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嘆气。 片刻后,钟璃对著祁驍说:“她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一些,一点也不像是这里的人。” 镇南王府的人,祁驍看似平和,傲气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祁立盲目自大,侧太妃傲气无双,祁悠却唯唯诺诺得像只难以引起人注意的鵪鶉。 至於剩下的那个至今尚未谋面的祁允,钟璃还不知是什么样子。 祁驍听见了,捏著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 半晌后钟璃才听到他意味不明地说:“怯弱在某种时候,只是聪明人生存的手段。” 钟璃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啊了一声。 祁驍垂下眼帘盯著手里的书不错眼,淡淡地说:“阿璃有心对她好些不是不可,只是有些人並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阿璃还需心中有提防。” 祁悠若真是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侧太妃掌控內院的这么多年,只怕早就被磋磨死了。 又怎会好好活到现在? 祁驍这话是在提醒钟璃祁悠本质並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可又並未说祁悠的不是。 钟璃若有所思地顿了顿,点头说:“我知道了。” 祁驍勾勾唇不再说话,钟璃也撑著下巴静默不语。 等祁悠重新换了一身钟璃未穿过的新衣裙出来,钟璃看了露出了满意的笑。 “合该如此。” 洒金的石榴红宽袖,百褶缀彩色丝絛的裙摆堪堪到脚踝,不累赘又简明大方。 肩上披上件灰鼠毛皮的披肩,在屋里不至於热著,在外也不至於受冷,很是合宜。 只是穿成这样,祁悠的髮饰就不太相配了。 钟璃想了想,说:“我记得前些天珍宝斋送来了一套红色的玛瑙头面,与五小姐今日的穿搭倒是合適,紫荆你去將头面取来,给五小姐试试。” 钟璃说的头面,是一套有红色玛瑙製成的缠金丝梅式样的。 祁悠本就长得不错。 穿戴上后,红宝熠熠肤白耀眼,人看起来贵气了许多不说,就连姿色都仿佛更添了几分。 钟璃看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起身说:“告诉前边门房,准备出发吧。” 钟璃与祁立相携走在前头,祁悠跟在后边。 祁驍怕钟璃冻著,不顾钟璃的反对,坚持將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掌心里,直到上马车才分开。 祁悠与钟璃一起坐马车。 祁驍不耐与人挤在一处,索性自己单独去骑了马。 上马前,祁驍诱惑似的对著钟璃说:“马车慢得很,阿璃可要与我一起骑马?” 钟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拎著自己长长的裙摆说:“我这样骑马?” 祁驍摸摸鼻子顿时不说话了。 钟璃懒得理他,在紫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祁驍虽说嫌弃马车慢。 可自己骑著马也没走远。 他慢悠悠地控制著韁绳,跟在马车的旁边,时不时与钟璃说上几句话。 中途看见个卖葫芦的,还下马给钟璃买了一串献宝似的递了进来。 葫芦是由上好的山楂做成,外表裹著一层晶莹剔透的浆,因为天气过凉的缘故,山楂芯子也透著一股淡淡的凉意。 一口咬下去,只觉得从舌头到喉咙都是凉的。 凉气过了,牙根便泛起了一股酸甜之意。 钟璃不太喜欢这种东西,勉强给面子吃了两个。 剩下的她正纠结是扔了还是放著的时候,在车外跟著的祁驍像是察觉到了钟璃的为难之处,主动提出可帮忙解决难题。 钟璃半点不见外地將葫芦隔著车窗递给了他。 祁驍就这么坐在马背上,大大咧咧地將钟璃吃剩下的葫芦吃了个乾净。 吃完了,他还意犹未尽地说:“应该多买一串的,这点儿都不够吃。” 钟璃撑不住乐了,好笑地说:“这会儿你倒是吃过劲儿了,等晚间又哼唧著说牙酸吃什么都没味儿。” 祁驍被取笑了也不在意。 他嘿嘿一笑,满不在意地说:“阿璃再给我买一串,我吃了保管不哼唧。” 钟璃忍笑板著脸,说:“想得美。” 说完钟璃就將车窗合上了,隱约还能听到祁驍在外头试著跟钟璃谈条件。 祁悠坐在一旁听著看著,眼里不可避免地闪烁著淡淡的羡慕。 她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低声说:“王爷与王妃的感情真好。” 別说是公卿世家之子,就算是民间的普通夫妻,也鲜少有男子半点不介怀吃妻子剩下的东西的时候。 可祁驍与钟璃仿佛都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样子,可见这种事儿平日里是时常发生的。 祁驍尊为镇南王,还能如此,难以让人不惊讶羡慕。 钟璃闻言轻轻地笑了一下,眼里却泛著无尽的柔和。 “夫妻相处最重要的莫过於互相尊重理解,做到了,感情自然就好了,等你日后成亲了,也会如此的。” 祁悠愣了愣笑了起来,说:“借发吉言。” 话虽如此,祁悠本身却是不信这样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 她是不受宠的庶女,又怎会有钟璃这样镇定自若接受丈夫的好的底气? 祁悠心底泛著说不出的苦涩,默默地低下了头。 钟璃缓缓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转而与她说起了今日生辰宴之事。 “你记住,今日不管发生什么,看到什么,都勿要与他人提起,进宫后,只管时时跟在我身边即可安然。” 祁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看钟璃神色认真,她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认真点头。 “王妃放心,我记下了。” 钟璃微微点头,目光转而望向了皇宫的方向。 司家被查朝不保夕。 也不知如今自顾不暇的太后准备了什么阴谋,在宫中等著他们前去。 第409章 不走心的夸讚 镇南王府的车驾到了宫门口,前边自发的有正在排队入宫的马车轿子往旁边退开让行。 一路畅通进了宫,钟璃与祁驍再度分道而行。 走之前,祁驍看似为钟璃整理裙摆,低头的瞬间却跟她说了个太监的名字。 钟璃听了,眸光闪烁了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叫福寿的太监她上次进宫见过一次。 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心腹。 看出了钟璃的疑惑,祁驍低语:“此人可信,若有变故,阿璃可吩咐他做事。” 钟璃勾了勾唇抬手理了理祁驍的衣领,说:“王爷放心,我心中有数。” 与上次的程序不同的是,这次钟璃直接被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请进了內殿,没有像寻常命妇一般在前殿等待开席。 钟璃带著祁悠往里走,尚未进殿,就听到了有人说笑的声音。 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心想场面似乎还挺热闹。 似乎是注意到这里的迟疑,一旁引路的宫女低声说:“今日大长公主早早地就將生辰礼送了过来,唐国公府中来的是大夫人与三夫人,余下的夫人小姐,王妃之前也是见过一次的,端慧郡主也在殿內。” 钟璃知道宫女这话是在提醒自己,低低地说了声多谢,示意紫云將一个装著金裸子的荷包递给了她。 察觉到祁悠的紧张,钟璃安抚似的对著她点了点头,在太监的通传声中迈步往前。 內殿中,早到的命妇小姐不少,此时正围绕著叶清柔送出的別出心裁的生辰礼说笑。 听见太监的通传,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挪到了门口的位置。 钟璃率先知道殿中除了皇后外並无身份比自己高的。 所以进门后就笑著说:“本妃原以为自己算是来得早的,可远远地就听到殿中说笑方知自己来得实在不算早。” 钟璃对著上首上含笑的皇后福身行礼。 “本妃来迟了,还望皇后娘娘莫要怪罪才好。” 皇后眼中泛著笑,示意钟璃赶紧起来。 她打趣地说:“王妃来得是早,本宫早早地就听说王妃从车驾进宫了,眼巴巴地在这殿中等著,可不知怎地,原以为走上一刻钟就可的路,王妃生生走了快半个时辰。” “本宫实在是心急了,让身边人去接,可谁知看到镇南王拉著王妃不放,在甬道上还依依惜別呢,就这样,来得再早,到本宫这儿也得迟了。” 皇后这话打趣得直白,钟璃脸皮再厚也不禁有些发烫。 唐国公府的大夫人是皇后的母亲。 她看钟璃脸红了,用手帕捂著嘴说:“娘娘可別再取笑了,您瞧,王妃的脸都红成胭脂了。” “脸红成这样好看是好看,可若是让镇南王见著了,心里不定得心疼成什么样。” 皇后好笑地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是这么个理儿。” 钟璃忍著羞恼走过去坐下,说:“娘娘与大夫人就知取笑人,这话我扭头就去转告我家王爷,到时候王爷犯浑前来找说法,那我可是不管的。” 看钟璃光明正大地耍起了无赖,皇后与大夫人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端慧郡主见了,垂首遮住了眼里的阴沉,轻笑道:“表嫂与表哥的感情真是好呢,听了就让人觉得羡慕。” 钟璃对端慧郡主的印象不算多好,闻言微微一笑。 她既没有否认端慧郡主的说法,也没承认,只是说:“让郡主见笑了。” 端慧郡主一句话说了,不痛不痒没引起半点迴响。 端慧郡主心中不悦,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叶清柔,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说:“堂嫂来得正是时候,刚刚我们还在说,叶相家的叶小姐送小公主的礼物实在难得,堂嫂可想看看?” 这话提得有些突兀,也很不合时宜。 特別是眾人都知道叶清柔与钟璃的尷尬关係,此时说起这样的话就更加显得怪异。 皇后听了笑容淡了几分。 大夫人见了,正想说点什么將话题岔开的时候,钟璃却说:“郡主都说是难得之物,那本妃自然是应当赏脸瞧瞧的。”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叶清柔一眼,抬手说:“端慧郡主所说的礼呢?拿上来给本妃瞧瞧。” 皇后见状掩唇一笑,对著大夫人摇了摇头没说话。 钟璃本以为叶清柔送的东西会是什么小孩子的玩意儿。 毕竟今日算是昭华小公主的主场。 可当宫人將那扇宽超一米五,高也有一米的硕大屏风搬上来的时候,钟璃的嘴角就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这是给孩子的生辰礼? 还真是,合適得让人无法挑剔。 既说了要瞧瞧,钟璃索性就扶著紫云的手站了起来,朝著屏风走了过去。 大褚盛行普遍流传的刺绣功法以单面绣为主。 双面绣是几乎失传的技法,只在淮南之地尚有少许流传。 而这面屏风显然是用双面绣製成。 上边的福寿等字样个顶个的精致,重叠在一起,从正面看是一种样子,从反面看又是另外一种字体,的確別有韵味。 只是这並不嫻熟的技法在钟璃眼中,却谈不上多难得。 钟璃看了片刻,面露戏謔。 “双面绣技法確实难得,难为叶小姐的巧妙心思了。” 钟璃虽说是夸了,可夸得並不怎么走心。 敷衍的意味在场之人均能听得出来。 端慧郡主心中满意,脸上却是不解的疑惑。 “听表嫂的话,似乎是觉得这屏风尚有不足之处?” 原本抑制著得意的叶清柔听了,也忍不住带著讥讽地说:“王妃可有指教之处?” 双面绣世间难得,在京中叶清柔这一手技艺也是令无数人称讚的。 叶清柔並不信钟璃能说得出不好之处,只是將钟璃这话当作了对自己的刻意挑刺。 故而此时开口的语气並不多好。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葱白似的指尖在屏风表面上轻轻滑过,说:“指教谈不上。” “只是双面绣最讲究的就是技法从一而终,中途不得加任何別的技法掩盖其本身的灵气。” “叶小姐这屏风用的技法颇多,最后看起来虽是双面绣的效果,可实际上並非是纯正的双面绣,最多能算得上是诸多技法的组合成果,谈不上双面绣举世之名。” 钟璃说完,无视了叶清柔不满的面孔,对著皇后说:“娘娘这儿可否有绣棚借来一用?” 第410章 端慧郡主的挑拨 端慧郡主赶紧说:“表嫂可是要露一手让大家看看真正的双面绣?” 端慧郡主从一开始到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带著挑拨之意。 她这话说完,果不其然,脸色不佳的叶清柔神色更加难看。 不等钟璃说话,她就硬邦邦地说:“是啊,王妃既说我这东西不好,那就烦请王妃拿出个更好的来让我长长见识。” “否则,王妃让我如何心服口服呢?” 钟璃对她的反应並不意外。 她笑了笑,接过皇后亲手递过来的绣棚,捏著针尖慢慢地在白色的锦缎上来回穿梭。 手上动作不停的同时,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刺绣技法讲究的是专而精,本妃观叶小姐作品,似乎是苏绣蜀绣都有涉猎。” “学得杂不要紧,可要样样精致了才行,否则一锅乱烩密密麻麻地挤作一团,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叶小姐既说了想长见识,本妃今日就献丑让叶小姐瞧瞧,正经的双面绣应是何种模样,望叶小姐能从中得到些许启示,也免了日后再闹笑话。” 她的话音落下,叶清柔精致的面庞上立马就涌现出一股抹不开的狰狞。 察觉到她的失態,同样脸色不佳的叶夫人提醒似的拧了她一下。 叶清柔艰难压制住心中怒火,含火的秀眸死死地盯著钟璃不放。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钟璃就將针线停了,將手里的绣棚递给了皇后。 “时间仓促做不得多好的,娘娘帮我瞧瞧,可还算能上得了台面?” 皇后眉眼含笑地將东西接过来。 她原想的是就算钟璃做得不好,她今日也要说好得不得了。 可当真的看清了绣棚上的东西,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讚嘆道:“镇南王妃这绣工技法,精巧的確是本宫平生罕见。” 大夫人笑著凑趣,说:“是么?娘娘给我也瞧瞧。” 皇后惊嘆著將绣棚递给她,动作看似不经意,却正好將绣一面对准了余下在无声探头的人群。 有靠得近眼尖的见著了,压下了心底的惊讶,脸上带出了恰到好处的讚赏。 大夫人定睛看了看,伸手摩挲著绣的纹理,呦了一声,语带惊嘆。 “这样看著像是会动一般,初初一眼看了像是朵儿,近看却又像只红色的鸟儿。” “这种技法我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精巧得厉害。” 大夫人看完了,仔细地將东西递给了身旁的北候夫人。 北候夫人看了,也是不绝口的讚赏。 柏箐樱好奇地说要与钟璃学,却被北候夫人取笑了。 “王妃是个好性子的,只是你这丫头实在笨拙,只怕王妃用心教了,你不见得能学著三分精髓,你就別去跟前献丑了。” 柏箐樱笑著说不依,在北候夫人的示意下,站起来越过两人,將绣棚递给了面色不佳的叶家母女。 柏箐樱笑得单纯,说:“叶小姐不是说要长见识吗?这下也算是有眼福了。” 叶清柔狠狠地剜了柏箐樱一眼,带著不屑將绣棚接了过来。 可只看了一眼,她眼里的不屑就转成了震惊,甚至还掺杂著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钟璃將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无声地勾唇一笑。 “双面绣名头由来,並非是在正反两面都绣上样,而是在单面绣上一种样,在不同的角度上看起来却是不同的样子,故而顶级的双面绣又有一面千画的说法。” “只不过这种技法难度大,继承下来的人不多,再加上后来慢慢地变了滋味,就有了正反两面都绣上样的技法。” 钟璃刻意顿了顿,看到叶清柔越发难看的神色,嘴角带著的笑慢慢地浓郁了几分。 她慢条斯理地说:“正反两面都绣上样,虽有难度,可到底是取巧,与真正的双面绣扯不上半点干係,只不过……” 钟璃笑笑端起了茶盏,抿了一口茶才说:“叶小姐如今年岁尚小,又未见过真的双面绣,有此误会情有可原,就算是认错了说错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娘娘,您说是吗?” 钟璃软绵绵的在叶清柔脸上抽了一巴掌。 又响又疼,还打得叶清柔无话可说。 叶清柔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秀美的脸几乎带上了一些扭曲。 钟璃本以为她会发火失態。 毕竟抱著炫耀的心理来的,结果被她这么打了脸,但凡不是圣人,心中大概都会有火气。 可出乎钟璃预料的,是叶清柔短暂的失態后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 她面带愧色地对著钟璃行礼。 “王妃言之有理,是清柔目光浅薄沾沾自喜让王妃与诸位见笑了。” “多谢王妃不吝指点,日后我必然好生研习王妃所说技法,爭取不辜负王妃指点之恩。” 钟璃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心中感慨复杂。 都说古人心思早熟,这真半点不曾夸大。 叶清柔今年刚满十六,就能有这种处变不惊的镇定与反应,可见此人心智的確不凡。 钟璃上辈子十六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放学吃什么,哪儿会有这种心思冷静。 也难怪,太后会看中她。 钟璃收回了落在叶清柔身上的目光,不咸不淡地说:“顺嘴一说罢了,与指点不指点无关,叶小姐能不恼本妃多嘴便好。” 叶清柔垂首轻笑,说:“王妃指点难得,我又怎会恼了如此不识趣?” “只是我到底是资质浅薄,无王妃的灵性,日后若再有不通之处,不知可否向王妃请教一二?” 钟璃嘖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这就得问我家王爷了。” 叶清柔笑容僵了僵,说:“这般小事,为何还要劳烦王爷?” 钟璃看似无奈地嘆了口气,说:“叶小姐有所不知,王爷说女红绣费眼睛,轻易不让本妃动手。” “这些活儿,都是下人丫鬟在做的,本妃虽会些技法,可到底是疏於练习,只怕是做不了你的指点之师了。” 钟璃说完,就不再理会强忍怒气的叶清柔,扭头与皇后说起了话。 皇后极喜欢钟璃的性子,瞥自取其辱的叶清柔一眼,顺著钟璃的话往下说。 皇后存心逗钟璃,揶揄了一句。 “按理说昭华可是得叫王妃一声婶婶的,婶婶今日来吃席,可带了生辰礼?” 钟璃好笑道:“这当然是备著的,否则怎好意思来討皇后娘娘的嫌?” 第411章 细说三愿 紫纱端著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上前,钟璃抬手將盒子打开。 盒子长不过半尺,宽有成人手掌宽,分为上下两层。 打开盒子就能看到,里边装著九枚指头大小的精致玉佩。 那玉佩大小匀净,形状与雕刻著的样却各不相同。 有代表福禄的葫芦,有长命锁似的玉锁,还有活灵活现的动物模样。 那小老虎看起来格外神气,虎鬚长长的,虎目圆溜溜的极为討喜。 更何况九为极数,寓意极好。 这样的东西送大人不合適。 可送昭华这样的小娃娃,就合適得不能再合適了。 只看了一眼,皇后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昭华婶婶这生辰礼当真是用了心思的,只怕一会儿昭华醒了见著,恨不得扒在你腿上跟著一起回镇南王府呢。” 钟璃说:“我倒是也想公主与我回去,只怕是娘娘捨不得,到时让人拦著不让我出宫门,那可不美。” 皇后佯作动怒的样子横了钟璃一眼,没好气地说:“这做婶婶的还真会顺杆爬,好好的,惦记本宫的女儿,喜欢孩子,自己回去与镇南王哭去!” 钟璃神色微妙地扯了扯嘴角,无奈摇头失笑没接这话。 恰好这时午睡的昭华小公主醒了,皇后眼里的笑明显深上了几分。 主角醒了,生辰宴也可开始了。 皇后委託大夫人与北候夫人帮忙照看殿中女眷,对著钟璃说:“王妃,昭华最是娇气,每每醒了都要闹上一番,我实在头疼得很。” “今日她得了你准备这生辰礼必然高兴,王妃不如与本宫一块前去看看?若是小魔星高兴了,咱们也能早些开席,你说是不?” 钟璃知晓这是皇后的託辞,含笑应下。 端慧本是想跟著一起去的,可最后却被皇后出言留下了。 皇后说:“端慧郡主出自皇家,在此陪著诸位夫人就算代替本宫与镇南王妃了,我们去去片刻就回。” 端慧无法,只能勉强应下。 叶清柔看著与皇后並肩而去的钟璃,手里的精致绣帕险些被撕出了痕跡。 钟!璃! 叶夫人注意到叶清柔今日总是失神,不由自主地皱眉后问:“柔儿,你今日怎地心神不寧的?可是……” 叶清柔打断了她的话,掩饰似的说:“娘,我没事儿,你別想多了,我只是在想镇南王妃之前说的话罢了。” 提起这个,叶夫人的眼中多了一丝恼怒的不屑。 她咬牙说:“柔儿不必介怀她说的话,你是名门贵女,女红是否惊为天人,不过是锦上添的光环罢了。” “她出身市井,身无仰仗,只能靠著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技巧功夫吸引男人,否则就什么都没有。” 叶清柔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可她如今甚得镇南王宠爱,她……” 叶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叶清柔一眼,说:“如今得宠算什么?” “你父亲房中前后得宠过多少个,可你见有谁能长久得宠的?” “在男人眼中,女子不过是点缀的样,姿色盛者便可疼宠无双,当遇上姿色更甚的,那之前的旧爱就半点不值一提了。” 叶夫人说这话,只是为了不让叶清柔妄自菲薄。 她看叶清柔暗暗出神,又暗含警告地说:“你的婚事你父亲已有定论。” “等你嫁过去便是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有叶家给你做后盾,也绝不会有人敢欺辱於你,所以你別想其他的,知道吗?” 有那么一瞬间,叶清柔几乎以为自己与太后的密谋被叶夫人知晓了。 可待冷静一想,她就知道这是自己想多了。 如果叶夫人知道了她今日想做什么,叶夫人就绝不会將她带入宫中,甚至她早就被关起来了。 叶夫人有此一说,应该只是不放心。 叶清柔定了定心神,垂首说:“女儿自然一切听从父亲母亲安排,绝无异议。” 叶夫人这才满意一笑,拉住叶清柔往宴席所在的宫殿走过去。 钟璃与皇后到了小公主的寢殿,小公主已经起来了,正在由宫女伺候著穿衣裳。 四岁的小娃娃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头上扎了两个小巧的元宝釧发,上边拴著由珍珠穿成的发圈。 一身橙色的小袄裙,圆滚滚的,看起来就討喜非常。 见著皇后来了,小公主扑腾著小短腿下了床,像模像样地给皇后行礼。 “昭华见过母后。” 钟璃一看那么点儿小豆丁如此正经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昭华小公主好奇地抬头看著眼前的陌生女子,眼里闪烁著点点星光。 “漂亮姐姐你是谁啊?” 听她叫自己姐姐,钟璃笑得合不拢嘴。 “皇后娘娘教导有方,小公主这嘴可真能哄人。” 皇后也是好笑。 她亲自给昭华正了正衣襟,说:“昭华,这可不是漂亮姐姐,这是你镇南王叔的妻子,你应当叫婶婶。” 昭华听了,似乎有点不太明白,可还是很认真地对著钟璃行礼。 奶声奶气地说:“昭华见过婶婶。” 钟璃乐得不行,从隨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块白玉玉佩,俯身亲手掛在了昭华的小脖子上。 皇后见了有些诧异,说:“这……” 钟璃笑了一下,將手里的结栓得紧了一些。 “之前那是我准备的礼,这是王爷亲手刻的,谈不上多精致,可也算是份心意,之前在前头我没好意思拿出来,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才好。” 將玉佩栓好了,钟璃蹲下与小公主对视,轻轻地说:“我今日来,还替王爷带了话哦,现在说给公主听好不好?” 皇后听钟璃一口一个王爷,心底泛起了淡淡的异样。 当她听清钟璃说的是什么的时候,眼眶更是驀地就红了。 钟璃说:“一愿千岁康健。” “二愿百年安顺。” “三愿如同樑上燕,岁岁年年,平安常见。” 钟璃背对著皇后,看似对昭华说,视线却透过眼前的铜镜落在了皇后赤红的眼里。 她无声嘆气,低声说:“娘娘,王爷心意如此,望娘娘可保重自身,平安常见。” 第412章 你的婚事,可自己做主 一刻钟后,昭华小公主举办生辰宴所在的宫殿中,钟璃与皇后分別落座於上首的尊位之上。 祁悠按理说不能坐在这么靠前的位置。 可钟璃想著她是第一次进宫,索性就让人在自己的身边加了一张矮桌,让祁悠挨著自己。 坐下后,身边是钟璃,祁悠的神色明显没那么紧张了。 钟璃装作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似的,含笑向祁悠介绍起周围的人的身份。 遇上有好奇问起祁悠是谁的,钟璃就含糊说:“这是我们府中的小姐,排行第五。” 一番酒宴下来,殿中的所有人都得知晓了祁悠的身份。 有人看钟璃对祁悠颇为照顾,介绍事无巨细,再加上祁悠的年纪到这儿了,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家中有適龄的男子的,心思顿时也活络了几分,与钟璃的攀谈更热切了一些。 祁悠虽是庶出之女,身份算不得多尊贵。 可谁家没那么几个不受重视的庶出男子? 庶出的男子娶亲之时註定无法娶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之人。 就算偶尔可以,当家的主母也不愿让庶出之子有太过尊贵的妻子,以免嫡出的孩子受了轻慢。 左右都是要娶庶出之女,能娶得镇南王府的庶女,总比旁的要好上一些。 钟璃对这些夫人们的心思心知肚明。 祁悠一开始不太明白,可听得多了,逐渐心里也清楚了几分。 当一个家中庶子素来蛮横的夫人前来隱晦地与钟璃提起祁悠的婚事的时候,祁悠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就连钟璃都能明显看出她的不安与紧张。 钟璃三两句將那夫人打发走了,抬手往祁悠眼前的小盘子里放了一颗扒了皮的龙眼。 “这东西在南方多见,在京城却是不容易得见,你尝尝可喜欢。” 特別如今不是龙眼產出的季节。 这点儿用来招待宾客的,都是去年上供上来后存放於冰窖中的存货。 確实难得。 祁悠强掩住慌乱,低头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心不在焉地抓起了那颗龙眼。 钟璃见了,有些好笑,说:“你是在想刚刚那些夫人说的话吗?” 祁悠猛地一惊,眉眼间充斥著抹不开的慌张。 她艰难地顿了顿,勉强笑著说:“王妃慧眼,我只是不太適应这种场合罢了。” 钟璃笑了一下,说:“旁的我不敢说,可这个我却是敢夸口的。” “镇南王府绝不会用你的婚事换任何好处,也不用在你的婚事上算计什么。” “你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可婚姻大事是你自己的事儿,除了你自己愿意,谁也无法给你做主。” 祁悠一时没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情绪,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王妃……” 钟璃淡淡地说:“你愿意让我给你安排,那我就想法子在可挑选的范围內给你找个靠谱的,你若是不愿,或者是有了心仪之人,大可自己去选。” “但凡不是过分难以满足的,可儘可能在满足你的意愿的前提下去选,唯有一点。” 钟璃对著眼眶发红的祁悠顿了顿,说:“自己做的选择,自己哪怕是跪著也得將路走完,无怨无尤。” “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能怎么帮你了。” 这个时代女子的婚事,多与家族利益掛鉤。 嫡出的女子尚能好些,起码能嫁一个家世好的,哪怕是过得不好,也有名分地位做底气。 可庶出之女就没这么好的命了。 被送入高门做侧,做妾甚至远嫁偏远之地也是常见的。 钟璃今日之话,对钟璃而言可能没什么。 可落在祁悠耳中,无异於是一颗强大的定心剂。 祁悠身为庶出之女,自然明白钟璃今日之话有多难得。 她看著钟璃的目光陡然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臣服之意。 她哑声说:“多谢王妃成全。” 钟璃笑笑没接话,只是说:“心可放在肚子里,你是王府的小姐,无论何时记住自己的尊贵,眼红著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祁悠匆匆擦拭了一下眼角,低声说是。 宴席继续,原本说好要出席的太后却並未露面。 皇后给出的解释是太后身子不適,故而未曾前来。 可在场的都是人精,其中就不乏知道真实原因的。 坐在钟璃不远处的北候夫人看钟璃不知內里,低声说:“太后昨日大闹勤政殿,被皇上下了禁足之令,如今正在自己的宫中反思省佛呢。” 钟璃听了微微勾唇,意味不明地说:“心浮气躁,的確是该好好地在佛前醒悟一番。” 北候夫人笑著对著钟璃举起了酒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宴席进行到一半,紫纱端著一旁皇后赏赐的点心走了过来,低声在钟璃的耳边说:“王妃,一刻钟前,王爷那边去了个太后身边的宫女,说是有事请王爷前去一敘。”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说:“太后身边的宫女?” 太后如今设计人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紫纱也笑了一下。 她用更低的声音说:“那宫女自称是太后身边的人,可据奴婢调查,太后身边並无此人。” 钟璃哦了一声,眼里多了一丝瞭然。 用未曾在人前露过面的生面孔將祁驍引走入计。 到时事发了,大可以自己身边並无这人做藉口推卸责任。 经了这事儿,只怕那宫女也活不了了。 死无对证,打得一手好算盘。 钟璃闭了闭眼,说:“王爷去了?” 紫纱点头。 钟璃看似不经意地抬头扫了一眼殿內的命妇,果不其然,没看到叶清柔的身影。 她垂眸摩挲著手里的酒杯,漫不经心地说:“王爷既然去了,想必好戏没一会儿也要开场了,你就在此处等著吧,一会儿陪我去看热闹。” 太后费心在这样的场合將祁驍与叶清柔引到了一处,自然不可能会让这样的事儿悄无声息地就发生终止。 势必要闹得大张旗鼓,逼著祁驍不得不將叶清柔娶进房中才好。 如果钟璃没猜错的话,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来请自己去看戏。 只是这戏到底应该怎么唱,只怕就不能按著太后与某个叶小姐的心思来了。 与此同时,祁驍也在宫女的引导下到了一处宫殿之中。 祁驍漫不经心地甩了甩袖子,说:“本王记得太后的宫殿似乎不在此处,你引本王来此,是为何意?” 那宫女神色不变,恭敬地说:“太后说此处静謐,適合与镇南王谈话,故而命奴婢特意將您带来此处。” 祁驍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镇定的宫女,意味不明地说了句:“可惜了。” 这么机敏的人,是註定活不过今晚了。 宫女不解其意地看向他。 祁驍却无心多说,眉眼间隱隱多了一股不耐之色。 “既是太后的意思,你且在前头带路就是,抓紧些,本王没空。” 宫女喏喏的应了一声是,走在前头加快了脚步。 片刻后,宫女推开了一间房,示意祁驍进去等待。 祁驍没对此提出异议,直接迈步就走了进去。 宫女说是去给祁驍倒茶,人转眼就没了踪影。 祁驍闻著鼻尖的异香,唇边溢出了一抹冷笑。 第413章 同时失踪的一男一女 他起身揭开了香炉的盖子,原本是想一盏茶將香炉熄灭,可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稍微顿了顿。 祁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隔空打了个响指。 本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夜林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房樑上。 祁驍露出了个恶趣味的冷笑,说:“鲁王此刻在何处?” 鲁王,名讳祁镇,乃是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以性情暴躁好女色闻名,与皇上祁琮一直都是死对头。 此人之前一直在自己的封地未出,这次正好入京述职,恰好今日也来了宫中。 夜林一听就知道祁驍在想什么,低声说:“鲁王一刻钟前与叶相起了些许口角,独自带著几个人去御园散心了。” 祁驍眼里的冷色更浓,轻飘飘地说:“听闻鲁王有与叶家结亲的想法?” 夜林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幽幽地说:“据说,今日鲁王与叶相爭执,为的正是此事。” 鲁王不得圣宠,为人又颇为不堪。 叶相心比天高,又是天子近臣,怎会看得上鲁王这样的姻亲? 鲁王妄想借叶相的手重入朝堂,可皇上素来忌惮鲁王,叶相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同意这种平白招惹皇上厌烦之事。 祁驍听了,嘖了一声,说:“难得鲁王起了心思,本王就算是看在亲戚的情面上,也应当成全几分。” “你去安排个人,將鲁王引过来,他若是问起,就问他是否想得叶家女,想要的话,就过来自取。” 夜林应声而去,祁驍抬手將钟璃之前给自己的避毒药丸塞进了嘴里,坐在椅子上又停留了片刻。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响。 祁驍眯起了眼睛盯著门口的位置,隔著门帘看到了一双精致的绣鞋。 他心中冷笑一声,站起来走了出去。 叶清柔纵然下定了决心,可此刻心中也难免有些惴惴。 她正迟疑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款款走了出来。 祁驍一身月白亲王服饰,长眉入鬢凤眼如丝,通身的气派倜儻,无一处不合乎叶清柔心动时对意中人的想像。 她与祁驍对视,耳后添了一抹緋红,低声说:“王爷。” 祁驍似笑非笑地挑眉,说:“此处是男子在所,叶小姐无故来此做甚?” “为避小姐清誉受损,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叶清柔本就在见著祁驍的第一时间心意萌动。 此时再听了祁驍这看似体贴的话,脸上緋红更甚的同时,心中原本忐忑的念头也更多了几分坚定。 她为难地咬著下唇,白皙的指尖纠结地绞著手里的帕子,低声说:“小女对宫中不熟悉,本想隨意找个地方休息,不料误入此处打扰了王爷的清净,是清柔的不是,还望王爷见谅。” 祁驍哦了一声没说话,可眉眼间却多了些许说不出的烦躁。 叶清柔看了一眼冒著白烟的香炉,想著来之前太后说的叮嘱,狠心一咬牙,说:“小女这就离去,王爷……” “啊!” 她的脚看似崴了一下,直直地朝著祁驍的方向倒了过去。 祁驍眼中讽刺更浓,侧身退后一步任由著叶清柔倒在了地上。 叶清柔尚未从难堪中回神,祁驍就闪电般出手在她的颈后敲了一下。 叶清柔惊呼未出,直接晕了过去。 祁驍一眼也懒得看她,抬脚从她的身上跨了过去,径直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出了屋子,祁驍也没直接回到宴请的地方。 他也不用人带路,自己朝著皇上所在的勤政殿走了过去。 今日之戏好看得很,他自己一个人看不热闹,得去將皇上请来一起看才是正经。 祁驍不请自来去找了皇上。 原本要去参加小公主生辰宴的皇上生生被他绊住了脚步,一直未在人前露面。 女眷所在的宫殿中,叶夫人发现说去散步的叶清柔迟迟未归,眼中多了一抹焦急,不住地让身后隨伺的宫女去找人。 去寻人的宫女未归,殿中突然闯入了一个神色慌张的宫女。 那宫女闯进殿中跪下就说:“皇后娘娘,奴婢刚刚按例前去芳菲殿中清扫,在门口听到殿中有男女异样声响传出,奴婢不敢惊动殿中男女,前来请示娘娘应当如何处置。” 芳菲殿是內宫。 能在內宫行男女之事的,除了皇上別无他想。 可皇上一刻钟前刚刚派人来传话,说是片刻就到,此时芳菲殿中的人自然不可能是皇上。 宫女这话一出,在场的命妇神色都多了些许掩饰不住的古怪。 今日是小公主的生辰宴,是谁这般不讲究,竟然在此时闹出这样的丑事? 皇后的神色也不佳。 可宫女都这么大咧咧地来当著眾人的面说了,她再想將事情压下去也不可能。 皇后凉凉地扫了那宫女一眼,说:“你確定芳菲殿中有异响传出?” 宫女信誓旦旦地说:“奴婢愿以性命担保无误。” 皇后意味不明地呼出了口气,正想派人前去看看的时候,下边坐著的突然有人说:“咦,说起来好像有一会儿没看著叶家小姐了。” “叶夫人,叶小姐去了何处?” 开口说这话的,是与叶家素来不合的对家王夫人。 叶夫人心中本就因找不著叶清柔而烦躁,听了这指代不明的话,立马就动了怒,横眉竖眼地说:“王夫人这话是何意?” “我女儿不过是出去散散步罢了,如何就值得你如此记掛?” 王夫人被懟了也不在意,反而更意味深长地说:“我没记错的话,叶小姐之前在席上似乎多喝了几杯酒,这酒虽是果酒,可后劲也是足足的。” “叶小姐人年轻,多饮了两杯难免酒意深重一些,平日在家中一堆丫鬟婆子跟著倒也不会出岔子。” “可今日在宫中,叶小姐孤身一人,说不得在哪儿就不小心磕了碰了,又或者是遇上了什么孟浪之人,贸然毁了叶小姐清誉,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王夫人看著叶夫人铁青的脸色,笑得越发的肆意。 “要我说,叶夫人还是赶紧稟明皇后娘娘派人去找才是正经,否则回头出了岔子,那……” 王夫人慾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摇摇头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不说话。 叶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正想斥责她胡言乱语的时候,有个人像是惊奇似的说:“说起叶小姐不在,我倒是想起个事儿。” 那说话的夫人慾言又止地看了钟璃一眼,尷尬地说:“先前我去男宾那边找我夫君有事,结果听夫君说,镇南王似乎也出去好一会儿了,同样也是至今未归呢。” 一个叶清柔不在,眾人的神色很是好奇。 可一男一女同时不在,人们的神色立马就变成了诡异。 更何况还有宫女的稟报在前,一时间眾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看向钟璃的目光简直多了几分同情。 第414章 阿璃,你可要相信我的清白 钟璃被这些人的眼神看得心头好笑,脸上却是恰到好处的紧张与焦急。 她站起来说:“娘娘,既这宫女说是不对,不如咱们前去瞧瞧那芳菲殿中是何种情形,也可一解诸位心中疑惑,您觉得可好?” 皇后看钟璃焦急並未到眼底,心头微妙的同时面色沉沉地点头。 “王妃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胡闹!” 皇后与钟璃领头,身后跟著的是同样著急想一看究竟的命妇。 至於未婚的千金们,考虑到情况特殊,被钟璃做主留在了原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外走,结果刚刚走到门口,就正好碰上了皇上的龙驾。 而祁驍正好站在皇上的身后,身体力行地打破了先前眾人心中的无端猜测。 看眾人神色不对,皇上皱眉说:“这是怎么了?” 皇后垂眸遮住了眼里的讽刺,淡淡地说:“听闻芳菲殿中出了变故,臣妾等正要前去查看。” 皇上尚未说话,祁驍就不解地说:“阿璃你瞪我做甚?” 明明没有却被诬陷瞪了的钟璃头疼地说:“听闻王爷离殿已久,我怕王爷醉酒再出了岔子,正想著去找你呢。” 祁驍听了有些不太开心,说:“那殿中无趣得紧,我就去找皇上下棋了。” “我记得阿璃之前叮嘱之话,今日又怎会贸然多喝?” 钟璃好笑道:“王爷与皇上下棋了?” 祁驍笑了,有些得意。 “那是自然,半个时辰前本王就到了勤政殿,足足与皇上下了两盘才来此。” 祁驍还想与钟璃细说,皇上却是不耐烦了。 祁驍莫名其妙地去找他下了半天棋就罢了。 重点是祁驍棋艺比他高了不知多少,皇上下了半个时辰一盘未贏! 这会儿听到下棋两个字,皇上只觉得怒火中烧,半点不觉得有趣。 他打断了祁驍的话,將注意力放在了皇后之前的话上。 “皇后说芳菲殿中有变故,是何种变故?” 皇后懒得多说,索性將之前的宫女叫了上来,让她將先前所说之话重新说了一遍。 皇上听了,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祁驍是个看人出殯不嫌事大的。 他看皇上似乎无意张扬的样子,状似惊讶地呦了一声。 “芳菲殿可是內宫,若本王没记错的话,除了皇上外其余男子一律不得入內,內宫中也多是皇上的嬪妃所在,这是哪位娘娘耐不住深宫寂寞,竟干出这种禽兽之事?” 祁驍一开口就往皇上的头上甩了个绿色的帽子。 皇上的脸色直接黑成了锅底,祁驍却没什么眼色的还想接著说。 钟璃怕他直接將祁琮惹怒了,赶紧清了清嗓子说:“王爷,酒意浓了就少说两句,说错了话,可是冒犯贵人的过失。” 祁驍闻言像是刚注意到皇上的难看脸色似的,看似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说:“本王的確是喝多了,皇上见谅。” 皇上狠狠地剜了祁驍一眼,嘴唇哆嗦著没说话。 事已至此,掩耳盗铃毫无作用。 甚至只会让谣言起得更加纷涌。 皇上权衡了一下得失,咬牙说:“摆驾芳菲殿!” 去芳菲殿的人瞬间又壮大了一圈。 眾人在皇上与皇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著芳菲殿涌去。 进了芳菲殿的大门,尚未靠近正殿,远远地就能听到殿中男女喘息声不绝於耳,屋子里的人显然在做什么不宜让大眾观看的事情。 钟璃与祁驍不知不觉间就落在眾人身后几步,两人慢悠悠地往里走。 走到门口,祁驍就不让钟璃进去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屋子里不知何人在行污秽之事,我怕污了阿璃的眼睛,还是在此处暂等的好。” 与祁驍一般想法的人不少,纷纷在门口的位置就止住了脚步。 走在最前头的皇上正想让人將门打开的时候,从角落里衝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衝出来就哭著喊:“镇南王!镇南王此刻在里头啊!” 这话一落,站在外边的眾人脸色顿时齐刷刷变了一个顏色。 镇南王? 镇南王好端端地在门口站著呢! 那哭喊的宫女跑出来没看到祁驍,一心以为殿中的人就是祁驍,跪在地上不住地说:“皇上,皇后娘娘恕罪,镇南王进去之前吩咐过奴婢在此处看守不得让人进入,奴婢……”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皱眉问:“你说,里边的男子是镇南王?” 宫女信誓旦旦地点头。 她还说:“奴婢知晓这样的事违反了宫规,可镇南王以奴婢的身家性命相要挟,奴婢不得不从。” 她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立马就响起了一道女声。 “镇南王!小女敬仰您的才能人品,可你怎能对我做出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屋外眾人…… 屋子里的女子哭哭啼啼地喊了起来,似乎是蒙受了天大的侮辱。 门外的叶夫人听见这动静,脸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 这声音分明是…… “大胆贱婢!你竟敢公然詆毁镇南王清誉,该当何罪!” 宫女低著头没看清说话的人,还在篤定地说:“奴婢不敢撒谎,殿中人的確是镇南王本人,奴婢……” “你既说是镇南王,可敢抬头看看眼前之人是谁?” 那宫女满脸不忿地抬头,看清了走到自己跟前的祁驍与钟璃,脸上的不忿瞬间转变成了惊恐,吶吶地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祁驍一脸委屈地往钟璃的身旁靠了靠,冷笑道:“本王好好的在这儿,凭空竟掉了这么一口大锅,今日之事若是说不出个让本王满意的说辞,本王绝饶不了尔等狗命!” 祁驍说完,委屈地將头抵在了钟璃的肩上,哼唧著说:“阿璃可勿要信了这等小人的胡话,本王是清白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拍他的手,说:“我知道。” 祁驍意犹未尽地接著哼唧,说:“我今日受了这样的冤屈,阿璃可要给我做主才是。” 钟璃懒得理他,正想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屋子里原本一哭三转弯的女子突然爆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你不是镇南王!” “你是谁!” 第415章 这真是巧合? 屋子里爆出女声尖叫,让原本振振有词的宫女顿时成了舌头打结的鸭子。 祁驍的清白无声自明。 祁驍靠在钟璃的身上,神態散漫又带著令人心惊的压迫。 他看了一眼神色大变瑟瑟发抖的宫女,淡淡地说:“这宫女不知受了谁的指使在此污衊本王清誉,罪过难恕,皇上,是否应当將此人拿下仔细审问,藉以还本王一个清白。” 祁驍虽然声音不大,可明摆著要纠缠此事。 屋子里男人的怒吼,女子的尖叫依旧不断。 皇上这会儿心中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那个宫女,冷声说:“来人啊!將这居心叵测的宫女拿下严加审问!务必要让她说出幕后指使!” 皇上身后的侍卫衝上来將那不断求饶的宫女堵上了嘴拖走。 宫女被拖走,神色大变的人却是叶夫人。 她面无人色地衝上去挡在了门前,看似合理地说:“皇上,皇后娘娘,屋內情形过於不堪,在场皆是尊贵人,误看了此等不堪情形难免会玷污了各位的尊眼。” “按臣妇所想,要不就先请在场的诸位挪步偏殿,等皇上派人先將屋內的人带出来处置了,再行通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叶夫人这提议看似合理,是在为在场的眾人考虑。 可有人却並不领情。 之前就与她针锋相对的王夫人听了立马就说:“叶夫人这话听似有理,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刻意遮掩什么?难道说,屋子里的人,是叶夫人认识的?” 祁驍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来了一句。 “本王观叶夫人自来此后就脸色不佳,可是有什么发现或是身子不適之处?” “若是身子不適,那理应赶紧传太医为你诊治,可要不是,叶夫人此举,是在帮著那暗地里的黑手陷害本王吗?” 叶夫人面如菜色身抖如筛,嘴唇不住地蠕动却说不出话。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跪在门前没让开半步,显然是想为屋內的人遮掩什么。 祁驍见状无声冷笑,漫不经心地说:“先前那宫女信誓旦旦地说是本王在里边,那尖叫的女子也脱口而出一句你不是镇南王,可见今日之事不是巧合,是针对本王而来的阴谋。” “如今叶夫人更是横亘於此再三阻拦,难不成,这是叶相一家针对本王做出的不堪计策?” 祁驍三言两语就將罪过拉扯到了叶家头上,暗地里,又何尝不是在藉此讥讽皇上? 毕竟皇上之前想將叶清柔赐婚给祁驍被拒绝了。 谁知一贯不按常理出牌的皇上会不会做出这样算计之举? 皇上不是没起过算计祁驍的心思。 可这次他是真的不知情。 听出祁驍对自己的暗中讽刺,皇上当即就气得黑了脸。 他让太监將挡在前头的叶夫人一把拉开,咬牙说:“给朕把门砸开!將里边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抓出来!” 侍卫应声冲了上去,门板砰的一声被踹开砸到了地上。 叶夫人绝望地喊了一声不要。 屋里的人受了惊嚇,也相继冲了出来。 衣衫不整满脸惊惶的叶清柔连哭带喊地跑出来,看到叶夫人犹如看到了救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扑上去抱著叶夫人的腿就开始哭。 “娘……娘……” 叶清柔是真的慌了。 也是真的怕了。 她本以为与自己春风一度的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镇南王。 可谁知道顛鸞倒凤清醒时看到的人竟然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叶清柔心里最大的奢望彻底成了泡影,慌不择路地衝出来看到叶夫人,甚至一时都忘了拉上自己的衣裳,白皙的肩膀与沾染著男女事后的曖昧青紫痕跡,点点刺激著在场的人的眼睛。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叶夫人的脸色彻底成了死灰。 她死死地掐著叶清柔的胳膊,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你不是跟我说你去御园中散心吗?怎会无故走到此处?” 叶清柔是叶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心尖子。 虽然一时在男女之事上信了太后的怂恿犯了糊涂,可人本身並不是个蠢货。 她心知自己是被算计了,心念一转明白了叶夫人话中暗示的意思,立马就声泪俱下地说:“女儿不知啊!” “我本是带著个宫女好好地在园中散步,可不知怎地脑后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就晕死了过去。” “为何到了这儿女儿一概不知,睁眼就瞧见……” 她似乎是受了极大的侮辱,捂著脸痛哭失声。 “女儿今日遭此登徒子轻薄,实在无脸再苟活於世。” “我愿意以一根白綾绝了这条性命,只求皇上与娘娘替臣女做主,还臣女一个死后的清白,也算我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了。” 说完,她一脸决然地跪在了皇上与皇后的面前,白皙的额头不知道疼死地咣咣撞地。 不去看她磕破了的头,光是听动静就觉得疼得厉害。 祁驍下意识地捂住了钟璃的眼睛,轻飘飘地说:“如此不知廉耻顛倒黑白之人的血阿璃还是不看为好,省得污了阿璃的眼睛。” 跪著的叶清柔听到祁驍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浓郁的愤恨,磕头磕得更用力了。 叶夫人这会儿也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赤红著双目与叶清柔並排跪了下来,哭著说:“皇上,娘娘,小女自幼乖巧严守规矩,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举。” “今日在宫中无端受此侮辱,臣妇恳求皇上娘娘严惩凶手,还小女一个清白。” 叶家母女哭作了一团,皇后沉默不语。 皇上脸色阴晴一阵变化莫测。 今日之事是不是巧合,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 可到底要怎么下定论,还是要以皇上所说的为准。 皇上说是巧合,严惩屋內那个至今尚未露面的男子。 叶清柔儘管清誉受损,可命到底是保住了。 皇上若说不是,叶清柔只怕今日就得当场殞命。 诡异的沉默在四周蔓延之际,祁驍突然说:“屋里的男子呢?” “既是男女之事,女子一人所说难以作数,还是得听一听男子的看法才好,否则让女子哭上几声作罢,男子的话又当如何定论?” 不等旁人说话,祁驍就说:“皇上的侍卫是怎么办事的?这么半天了,竟还没將人带出来!” 进屋了的侍卫一脸尷尬地走了出来,跪下说:“回皇上的话,屋內男子乃是鲁王,卑职不敢擅专,请皇上示下应当如何让处置。” “鲁王?!” 祁驍无比突兀地发出了一声惊呼,面露惊诧。 “叶小姐说是被登徒子打晕带来此处被迫如此,可以鲁王之尊,何种绝色女子不曾见过,何至於如此行事?” 言下之意,就是在讽刺叶清柔姿色不过如此。 不值得鲁王为了她做出这种犯皇上忌讳的事。 叶家母女得知那男子是鲁王的瞬间脸色就齐刷刷地再度一变。 皇上周身的阴沉也显然比之前的更重了几分。 第416章 此女不堪,只可为妾 就在这时,鲁王漫不经心地整理著衣领走了出来。 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叶家母女一眼,径直朝著面色阴沉的皇上跪下,大咧咧地说:“镇南王所言不错,本王虽好女色,可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绝不会做出这种强迫女子之事,望皇上明鑑。” 皇上看著眼前虽是跪著却无半分恭敬的鲁王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他咬牙说:“那对今日之事,鲁王可有自己的说法?” 鲁王既敢做这事儿。 做之前自然就想好了说辞。 他冷笑了一声,说:“本王本是好好的在御园醒酒,可被个不知名的小太监引著就来了此处。” “那太监说这屋里可让人休息片刻,我就推门走了进去,可进屋就看到软榻上躺著个玉体陈横的女子。” “我原想赶紧退出,可屋里不知燃著什么香,一时糊涂就干出了这样的事儿。” 他满脸讥讽地看了身如抖筛的叶清柔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皇上不信,大可让人去查验屋里的香料是否有误。” “本王素来爱这荒唐取乐之道,对香料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若是香料无误,我今日愿摘了这项上人头来还叶家小姐一个清白。” 皇上阴沉著脸让人去查验屋內的香料。 鲁王跪在地上,冷笑道:“另外对叶小姐刚刚所说本王也是难以认同的。” “她说自己不知情,可本王怎么觉得,她是早有预谋的?” 皇上闻言阴测测地扫了叶清柔一眼,说:“此话怎讲?” 鲁王呵了一声,说:“我先前虽被香料所迷神志不算清楚,可期间却也模糊听到叶小姐一口一个镇南王地喊著,就在刚才,叶小姐醒了见著本王的第一句话也是你不是镇南王。” “按本王看,叶小姐分明是存心想算计镇南王,结果却不小心算计错了人,害得本王今日也平白受了牵连,当真算不得无辜。” 叶清柔闻言满脸煞白地尖锐反驳:“你胡说!” 鲁王大怒。 “放肆!” “本王乃是一品亲王,你不过是个臣子之女身上並无任何品级功名,谁给你的胆子这般与本王说话!” 鲁王说著自己就笑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祁驍一眼,说:“还是说,在叶小姐心中,除了镇南王外,旁的人都不配让你尊称一声王爷?” 这话叶清柔没法接,也不敢接。 两下僵持之际,去屋內查看香炉的太监也走了出来。 那太监手里捧著个香炉,用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回皇上,这香炉中所燃香料名唤软玉香,寻常稍微燃上一点,就足以让人迷失情智,香炉中的份量足足能迷倒数人,奴婢进去查看之时,香炉中的香料已经燃烧过半,显然已经燃了不少时候了。” 软玉香乃是前朝一宠妃特製的邀宠秘制香料。 到了大褚被朝廷明令禁止製作售卖。 如今软玉香的配方也只有深宫之中的典籍中稍有记载。 换句话说,这香料绝不是叶清柔能拿出手的。 也绝非常年在封地的鲁王所有。 今日之事,还有个常居宫中的幕后推手。 而那人,除了太后以外不作他想。 原本笼罩在皇上心头的迷雾瞬间拨云散雾,清晰明了。 猜到此事是太后所为,皇上心中的恼怒更甚。 他甚至怀疑起了叶家。 叶清柔显然並不像她所说的那么无辜。 她想算计的人是祁驍。 那么这是叶清柔自己的意思,还是叶相的意思? 叶家难道表面遵从自己,暗地里却与太后勾结到了一起? 祁驍比皇上自己都了解他多疑的性子。 故而发现皇上神色不对,祁驍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叶小姐不过是个弱质女子,怎会做得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叶夫人之前遮遮掩掩的態度也实在令人寻味,这事儿,该不会是叶家嫉恨本王拒婚一事的报復吧?” 皇上心中本就有疑心。 此时再听了祁驍这话,心中的三分疑虑顿时就成了十分。 他冷冰冰地看了叶家母女一眼,语中暗含无声压迫。 “叶氏,你可有话说?” 皇上的不悦长了眼睛就能看见。 叶清柔还想辩驳,却被叶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拦住了。 叶夫人只说请罪无辜不说辩解,也不再要求皇上严惩鲁王,態度转变之快耐人寻味。 皇上一眼也不多看不住请罪的叶家母女,轻飘飘地下了定论。 “叶家小姐既已委身於鲁王,就不可再另行婚嫁,今日朕就將叶氏女赐与鲁王,也算是全了你们的缘分。” 叶清柔闻言,瞬间两眼空洞,浑身脱力跌坐到了地上。 鲁王是出了名的欢场浪子,府中姬妾无数,叶清柔今日得罪了鲁王,再进了鲁王府,以后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叶夫人同样也是心头大骇。 却又不得不忍著惊惧谢恩。 皇后状似不解地说:“既是皇上赐婚,那叶小姐的名分该如何定?” 鲁王早有正妃,侧妃按制应当有四位,如今三位已满,叶清柔的身份也可做第四位侧妃。 谁知皇上却说:“皇后,朕说的是赐,並非赐婚。” 皇后微微一惊:“您的意思是?” 皇上冷冷勾唇,不咸不淡地说:“叶家女婚前与男子苟合是为不守妇道,沾染药物是为为人不尊,如此不堪之人,怎可为鲁王侧妃?” “依朕看,收为侍妾即可,今日鲁王就可將人带走,如此一来,也省了叶家嫁女的麻烦,甚好。” 皇上亲口说了叶清柔为人不堪,那么叶清柔这辈子都休想再有出头之日。 就算是鲁王的侧妃之位永远短缺,正妃没了,叶清柔也不可能有机会往上爬。 一日侍妾,终身为妾。 叶清柔的所有野心在今日毁於一旦,往后余生也彻底没了指望。 叶夫人闻言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茫然又难以置信地看著叶清柔说不出话。 皇上却仿佛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他说:“此事就此作罢,任何人不得再提起议论,违令者,杀无赦!” 祁驍似笑非笑地挑眉,说:“皇上,那牵扯镇南王一事,又当如何处置?” 他幽幽地嘆了口气,说:“总不能让本王无辜受累吧,那先前污衊本王的宫女如今在何处,要不將人送到镇南王府,由本王自己处置也行。” 皇上神色莫测地看了祁驍一眼,说:“此事朕自当另给镇南王交待,镇南王安心即可。” 祁驍看似满意地笑了。 “多谢皇上恩典。” 第417章 你的警惕性总是这么好的吗?镇南王妃 一场闹剧最后以叶清柔进鲁王府做妾落下了帷幕。 昭华小公主的生辰宴会无疾而终,前来参宴的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宫。 叶相今日上报皇上说是身子不適並未参宴。 得知了叶清柔在宫中闹出的丑事,叶相拖著病歪歪的身子吊著一口气,马不停蹄地就进宫请罪。 叶相进宫后,却没在第一时间见著皇上。 皇上似乎对叶家不满至极,足足將叶相放在外边跪了一夜才在第二日天亮时召见。 叶相本就病著,寒风里跪了一夜,熬到出宫的时候,人在轿子里就翻了白眼。 回府后叶家人著急忙慌地请了大夫,动作大得险些让人以为叶相跪了一宿后断了气。 至於叶清柔,当夜就被鲁王带著回了別院。 听说叶清柔闹著要死要活的,房樑上的白綾都掛了三根。 可鲁王似乎並不在意她的死活。 听说叶清柔上吊了,他也只是吩咐说要是真死了,记得將人扔回叶家,省得晦气。 叶清柔寻死觅活一番无果。 在別院的厢房里诡异地冷静了下来。 鲁王得知后,冷笑一声不予置评,像往常一般,带著隨从去了烟之地寻欢作乐。 皇上知道鲁王与叶清柔一事是太后在后作祟,目的是为逼迫自己在司家的事情上妥协。 皇上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对司家下手却是更狠了。 原本应当被押送回京的司起,在回京路上因试图逃跑丧了命,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住,囫圇送回京的只有一件带血的衣裳和一具找不著头的无头尸体。 老太后见著了,当场就晕了过去。 镇南王府中的侧太妃也是哭了个死去活来,连连晕厥过去好几次。 司家的领军人物司起死无全尸。 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不足为惧。 在祁驍与祁仲的暗中协助下,在皇上与诸多大臣的同心协力中,號称是后族的庞然大物砰然倒地。 司家家產被抄。 嫡系主要涉罪男子悉数被杀,庶出子被流放边疆。 所有女眷,六十以上十岁以下的流放。 不在这个区间內的,全都充为官妓,送入军营。 考虑到太后也是出自司家,皇上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手下留了情。 起码他没將老太后也流放边疆,只是剥夺了太后的管辖六宫之权,將这原本就应该属於皇后,却被太后生生虢夺霸占了多年的权利还给了皇后。 至於镇南王府的侧太妃。 不等皇上下令处置,祁驍就眼巴巴地將人送了上去。 朝堂之上,祁驍对皇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明了自己虽身为镇南王,却不愿徇私包庇,愿將侧太妃交出任由皇上处置。 皇上虽然看不上祁立与侧太妃之流,可到底是想留著这两个废物来稍微钳制一下祁驍。 哪怕无法钳制,能时不时地蹦噠出来噁心祁驍一下也是好的。 故而皇上並未处置侧太妃,只是同意了祁驍的提议,將侧太妃送到庄子反省自身。 等侧太妃意识到自己之前藉助司家之势的奢靡无度的过错了,再將其接回镇南王府荣养。 祁驍看似遗憾地答应了,不等回府就让人回去给钟璃报信,让她安排人盯著侧太妃收拾东西,抓紧时间奉旨去庄子上自我反省。 此时钟璃正在按昨日柏箐樱的指点,试著做粽子。 粽子是京城常见的一种果。 之前柏箐樱送了钟璃一些,祁驍喜欢得不行,不到一天就將满满一盒子吃了个乾净。 钟璃怕他毫无节制吃多了的牙疼,特意盯著两日没让吃甜的。 昨日才吩咐人去京城最有名的一家果铺子买了一些回来。 可外边买的,比起之前柏箐樱送的到底是少了一些滋味。 钟璃尝了一口都觉得不对,更何况祁驍是个嘴挑的。 祁驍一颗都没吃完就吐了,明显是不喜欢。 不喜欢吃就罢了,他心里还惦记著嘴上念叨著,像个想吃吃不上的孩子一样娇气。 钟璃没法子,只能让人去向柏箐樱討教了做法,自己今日试著做了做。 她按柏箐樱的指点將野蜂蜜与干玫瑰瓣混合在一起,小心地盯著火候以免浆生出涩味。 紫荆匆匆而来,凑在钟璃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钟璃听了,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王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紫荆也是忍著笑,低头说:“是这样呢,王爷还说,要让人把门房看好了,万万不可让侧太妃带了不可带的东西出去。” “还有就是,之前侧太妃院中摔打的物件,都按价格造册了,王爷的意思是,侧太妃多少年的月例也补不上这窟窿,索性让林总管带著人去將侧太妃之前添置的那些东西拿出来入库补上。” 司家被抄了家。 虽说侧太妃与太后皆是外嫁之人未受波及。 可为了填补上司家的巨大亏空,保住更多的人的性命,侧太妃与太后还是在皇上的默许下掏空了自己的私库。 如今侧太妃的青霜院中虽奢华如故,可那些东西如今对侧太妃而言,估计是最后的家底了,绝不再是之前那种可隨意摔打的轻贱之物了。 祁驍说得轻巧。 可真这么做了,侧太妃只怕要狗急跳墙直接上吊。 不过也並非不可行。 毕竟皇上都说了,侧太妃是去庄子反省的,的確是应当简朴出行。 钟璃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想定了主意。 她眼睛盯著逐渐与浆融合为一体的干玫瑰瓣,轻描淡写地说:“让林总管带著一队护卫去,院中的东西留下两成足以,其余全都搬入公中的库房。” “侧太妃若有异议,就让林总管告诉她,她是去庄子颐养天年了,可二爷还得在府中过活,让她多为二爷想想,別在这种小事上犯了糊涂。” 紫荆含笑应下,转身去叫林总管了。 钟璃盯著锅里顏色逐渐加深的浆,眼底翻涌著说不出的晦暗。 叶清柔自作自受打发了。 太后的娘家倒了侧太妃三振出局了。 按理说钟璃应该高兴。 可钟璃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转眼间距离上次赵石山传回消息已经快十天了。 今日已经是十一,再过几日,便是祁驍体內的蛊虫再度发作的时候。 可据说持有母蛊的霍云齐至今不见踪影……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压抑的气,示意紫纱看好火,转身进了书房。 钟璃在书房中查阅各种有关南疆蛊虫的史籍文献,看了很多似是而非的描述,拳头厚的书看了无数本,却没一本写的东西是有用的。 钟璃烦躁地將书扔到了一边,抬头看到窗外的烛火通明,才恍惚意识到天竟都已经黑了。 似乎是听到钟璃走动的声音,始终在门外候著的紫衣和紫云对视了一眼。 紫衣说:“王妃,时辰不早了,您可要先行传膳?”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说:“王爷呢?还没回来?” “王爷让人传话回来,说让您先用膳,他晚些就回来。” 钟璃对著令人头昏脑胀的典籍看了一下午,这会儿只觉得心浮气躁也没什么胃口。 她无声地嘆了一口气,说:“我不想吃,不用摆饭了。” 紫衣有些不赞同,低声劝道:“王妃,您不吃东西也不是法子,要不奴婢去让厨房上几个清淡些的菜色,您稍微吃一些?” 钟璃拒绝了。 她接著拿起了桌上厚厚的典籍,说:“我不吃,你们自己去轮著將饭吃了吧,我这儿不用人守著都行。” 钟璃一旦坚持起什么,谁也劝不动。 紫衣紫云满脸无奈,不得不按钟璃的吩咐换著去吃饭。 钟璃坐在书房里盯著密密麻麻的字眼不住皱眉,突然头顶响起了一声异响,她捏著书页的指尖微微顿了顿。 那声轻微的异响消失於无形,仿佛只是钟璃的幻觉。 钟璃掩饰住心头异样,拿著书站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背却是对著屋里的,无形间透出了一股警惕之意。 她看似隨意地扫了一眼屋子,手伸到背后准备推门。 就在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意味深长的低语。 “你的警惕性总是这么好的吗?镇南王妃。” 第418章 我等著祁驍给我陪葬 陌生的男音刚刚落下,一个黑影毫无徵兆地从房樑上跃下。 屋里亮著的蜡烛隨之熄灭,视线所及之处都陷入了黑暗。 钟璃尚未適应突如其来的黑暗,就感觉自己的脑后多了一道劲风。 她仓促闪躲,手里的书也朝著黑影的位置扔了过去。 男子很快闪开,掌化为刃,狠狠地朝著钟璃劈了过来。 两人打斗间响动不断,可奇异的是门口的人並未察觉过来询问。 钟璃牙一咬挡住了男子的一下攻击,沉声问:“阁下深夜来访,一言不合就动了手是几个意思?” 真当镇南王府没人了是不是! 谁知男子的反应比钟璃的更大。 他咬牙冷笑,说:“王妃觉得在下深夜来访不妥,可你派人去我家中大肆搜缴杀戮又该怎么说?” 钟璃闻言心中打了个激灵,脑海里闪过了一道模糊的白光。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钟璃不动声色地敲了敲身旁的柱子示意洛秦等人不必动,自己静立看著来人。 男子却不愿给钟璃过多反应的机会。 一句话过后,他出手越发狠辣,还带著明显的急切。 显然是不想在此耽搁,想要儘快结束打斗。 钟璃察觉到他的意图,心中有了几分底气,开始利用自己狠辣的近身缠斗功夫来拖住男子的脚步。 男子再三出手不得,心中大怒,甚至不惜拔出了自己隨身带著的匕首。 可这个时代的人总有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 匕首过分小巧,男子用得並不顺手。 钟璃瞅准机会一脚踹到了他的手腕上,逼得他手上一松,藉机將匕首从他手里抢了过来。 原本在男子手中平平无奇的短小匕首到了钟璃的手中,仿佛瞬间脱胎换骨一般染上了无尽的杀意与戾气。 精悍而令人心惊。 钟璃手持匕首一击得手,却並未像往常一样乘胜追击。 她反手扣著匕首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著黑暗中恼羞成怒的男子,似笑非笑地说:“大当家的,咱们不说別的,勉强也算得上是有过交集的故人,故人深夜如此来访,只怕是不太妥当吧。” 特別是钟璃觉得自己还救过霍云齐。 他不记恩也就罢了。 今日贸然闯进来就动手,这简直是目中无人。 不过…… 钟璃想到苦苦找寻无果的赵石山等人,又突然觉得,霍云齐这趟来得实在是妙。 不管霍云齐是来干什么的,今日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做几天客好了。 钟璃眼里的情绪变换很小,可还是被霍云齐看出来了。 霍云齐这会儿已经后悔没听秦鹤的劝,执意要来找钟璃的麻烦了。 一段时日不见,钟璃显然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更难缠了! 霍云齐自知一时半会儿拿钟璃无招,心中恼怒的同时也萌生了退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 钟璃狡诈得很,再留下去等到外边被引走的人回来了,自己只怕是要吃亏。 霍云齐想走,钟璃却不想让他走。 霍云齐起身的瞬间,钟璃再度手持匕首追了上去,直接將霍云齐堵在了门里。 霍云齐气得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钟璃!你不要欺人太甚!” 钟璃一脸直白的无辜,眨眨眼说:“大当家的这话何意?我实在是不理解。” 她无辜地一笑,说:“我只是觉得大当家的大老远地来一趟不留下歇歇会儿实在不妥,想让你在此盘桓几日,也好让我略微儘儘地主之谊。” “不知大当家的意下如何?” “你做梦!” 话说到这个份上,霍云齐也懒得遮掩了。 他狞笑著说:“你是想留我,还是留我身上的东西?钟璃,你心里当真没数?” 钟璃听到这话,心里那根无形的弦立马就绷紧了三分。 蚀心蛊的解药只有母蛊。 而南疆母蛊世间独一无二就那么一份。 若是將霍云齐逼急了,那么…… 看钟璃神色变了,霍云齐突然就得意了起来。 他脸上的懊恼颓丧一扫而光,剩下的满满当当的都是说不出的恶意。 他报復似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从哪儿得知我身上有那东西的,我敢肯定,你们也不敢確定东西是否在我身上。” “我今日既然来了,也不怕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东西的確就在我身上。” 霍云齐恶意停顿了一下,看到钟璃面无表情地看向自己,他嘴角的笑拉扯得更大了一些。 他慢悠悠地说:“不仅东西在我这儿,我还知道怎么用才能救人命。” 霍云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钟璃刚刚拿来砸自己的南疆典籍,冷笑道:“你查阅了那么多典籍,想必也知道,母蛊本就是世间少有的剧毒之一,寻常人隨便沾染一点,一呼一吸间就足以致命。” “这玩意儿是杀人害命的好东西,也是救人性命的唯一出路,常人不知用法,用错了用岔了,那可就不是救命的了。” “是害命的。” 霍云齐说的是事实。 也是让钟璃很犯难的地方。 南疆母蛊何其罕见,寻常人听都不曾听说过,又有几人真的了解其用法? 稍有不慎那就是要命的事儿。 钟璃原本想的是將母蛊弄到手后再想法子去南疆抓个懂的人来。 可如今霍云齐既说他懂,那么…… 注意到钟璃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善眼神,霍云齐没好气地冷笑。 他把玩著自己的指尖,轻飘飘地说:“不过,我跟你说这么多,却不是为了帮你的。” 钟璃挑眉说:“那你是什么意思?” 霍云齐狰狞一笑,咬牙说:“我要让你与祁驍眼睁睁地看著这一线生机,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地死去。” 提及祁驍,钟璃面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 她秀丽的水眸染上了些许怒气,就连平静的声音都平白添了一丝起伏。 “你敢!” 霍云齐不屑撇嘴。 “我为何不敢?” “我告诉你钟璃,你与祁驍毁我山寨杀我的人,当初做这一切的时候就应当做好承受报復的准备!” 霍云齐的眼中陡然多了一丝猩红,充斥著无声的骇然压迫。 “在你们为了获得母蛊不惜血洗虎威山的时候,就理应做好了为那些无辜之人陪葬的心理准备!” 钟璃乍然间被霍云齐话中的怨气所惊,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她不说话,霍云齐觉得她是心虚了,无所谓地一耸肩,漫不经心地说:“我今日原本是想来取你性命让祁驍在余生都陷入痛苦的。” “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镇南王妃要打要杀隨意处置,我绝无二话。” “只是你们这辈子,都休想知道那能救祁驍性命的母蛊在何处,哪怕我死了,我也能在黄泉路上慢慢地等著他。” 霍云齐压低了声音,透著凉意的嗓音中渗出了无尽的寒凉之意。 “我等著镇南王给我陪葬。” 第419章 你这脑子,杀猪都够呛 钟璃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霍云齐讥讽一笑。 “什么不可能?你是想说那些事不是你们做的吗?” “除了权势遮天的镇南王外,这世间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地调动军队的人绞杀虎威山部眾?做都做了,你还想否认吗?” 钟璃直视著霍云齐赤红的双目,一字一顿地说:“我的確让人去找你,並且下了可以不择手段將你抓回来的指令。” “可我敢以性命担保,我派出去的人绝不会滥杀无辜,更不会做出像你所说的血洗虎威山的举动。” “你刚刚所说,我没做过,自然也不会承认。” 钟璃绝非嗜杀之人。 更何况这次是她有求於霍云齐,更不会如此。 赵石山等人出发之前,钟璃还特意吩咐过不可妄造杀孽。 赵石山绝不会违背命令做出这样的事儿。 看钟璃神色坚定,霍云齐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你没有,那祁驍呢?” “不会。” 钟璃回答得比之前更快,口吻也更坚定。 她说:“他绝非滥杀之人,上次没计较,这次就更不会如此,这我也可以给你保证。” 想到霍云齐之前所说,钟璃的眼中驀地染上了一抹冷意。 “你说的事儿,我们的確是不知情,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留在镇南王府,我一定会儘快查出真相给你一个说法。” 霍云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说话,整个人都隱没在黑暗中,仿佛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虎威山如今……” 想到自己在虎威山上见过的人,钟璃突然就有些问不下去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艰难,霍云齐讽刺十足地呵了一声。 他闭著眼睛说:“虎威山上下,总共三百四十二口,其中五十以上的老人三十七人,十岁以下的稚童八十七人,妇人一百三十六人,悉数殞命。”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低得不能再低地说:“山里的水染红了三日未变清澈,就连山风,都带著晕不开的血腥味。” “钟璃,三百多人的性命,你说,我该向谁討?” “这笔债,我是不是应该算在你们的头上!” 钟璃震惊之余忍无可忍地呸了一声,说:“你放屁!” “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报仇不去找凶手,胡乱就凭臆想將罪名扣在我们头上,你是不是有病!” 想到自己与祁驍莫名其妙就背上了如此血案,钟璃气得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她咬牙说:“你別以为自己有我想要的东西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摸黑污衊,我告诉你,做你的晴天白日梦!休想!” 霍云齐被斥责得气笑了。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字字含血带怒。 “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钟璃,你说这话之前要不先问问你那好男人做没做这事儿!” “我回虎威山查看的时候,样样证据线索均指向镇南王府,老子拿著证据来的你凭什么说我污衊?!” 钟璃愣了愣。 “证据?什么证据?” 霍云齐黑著脸从怀里抓出一个用手帕包著的铁標扔到了钟璃的脚边。 “自己看!这不是你们镇南王府的徽记是什么!” “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钟璃阴沉著脸蹲下將东西捡了起来。 似乎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霍云齐还自暴自弃地自爆行踪,把之前弄熄的蜡烛点燃了。 烛火下,镇南王府的徽记显得刺眼又清楚。 讽刺的是,徽记上还残留著一丝暗红的血跡,触目惊心。 看钟璃不说话了,霍云齐面上的讥讽不屑越发浓郁。 他说:“无话可说了?” 钟璃攥著那徽记沉默了片刻。 就在霍云齐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忍无可忍地说:“霍云齐,你他娘的是猪吗?!” 突然被骂的霍云齐一脸空白。 恰好走到门口的祁驍脚步生生一顿。 钟璃抬手將那徽记拍到了桌子上,怒极反笑。 “你见过谁去干杀家灭口的事儿带著自家的徽记去的?” “把这玩意儿带著去,还留在了山上这么囂张?那咋不直接扯著镇南王府的大旗去呢?” “直接敲锣打鼓的一路喊著上去,这是生怕你不知道这是镇南王府做的事吧?你是猪还是我跟祁驍是猪?我们在你心里,是智障还是傻子能干出这事儿?” 钟璃实在气得不行,隨手抓起一旁的书直直地砸到了霍云齐的脸上。 “还大当家的,我看你这大当家的只怕是钱买的!就你这智商,在山上餵猪都够呛!” 霍云齐先是被骂,隨后又被言语侮辱。 他心中残存的理智顿时所剩无几,挽著袖子就要与钟璃动手。 钟璃看出了他的意思,不屑地呵呵了一声。 “想打架是吧?我怕了你还是怎么?” “就你这猪脑子,別说是一个,十个八个我今儿也得给你打服了!” 屋外听著的眾人…… 眼看著屋里的两人要打起来了。 祁驍再也站不住拔腿冲了进去。 钟璃看到祁驍来了,指著霍云齐就说:“把他给我抓住!” 祁驍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將钟璃的话贯彻得很彻底。 霍云齐与祁驍本身在武艺上就有差距。 又被钟璃的话刺激了一通,出手急躁,没一会儿就在输给了钟璃后再度败给了祁驍。 钟璃气得在椅子上坐下,狠狠地瞪著霍云齐不说话。 霍云齐本是想来杀钟璃报復祁驍的。 可进了屋没打得过钟璃,被钟璃骂了一通。 现在又被钟璃的男人抓了没,心里憋屈到了极致。 他正想口吐芬芳。 钟璃却像是有了读心术似的,赶在他开口之前说:“把他的嘴给我堵上!堵了!” “我一句话都不想听他说!” 钟璃的话音落下,祁驍手起手落,咣一下点中了霍云齐的哑穴。 耳边终於安静了,钟璃的情绪也稍微平復了一些。 钟璃没理会祁驍略带探究的眼神,抬手打了个响指。 一直隱没在黑暗里的洛秦闪身出现,与暗中戒备的紫纱紫荆齐刷刷地跪在了钟璃的面前。 钟璃问:“外边什么情况?” 洛秦说:“半个时辰前潜入两人,紫衣等人已將另外一人抓捕到手,另外一人也在此处。” 钟璃点点头,说:“去把另外那个给我带过来。” 洛秦领命去了。 钟璃又指霍云齐说:“给他弄点儿药,那种让人没力气又不会不清醒的。” 说完,钟璃恶意停顿了一瞬,对著霍云齐说:“顺便给你补补脑子!” 霍云齐想挣扎怒骂,无奈开了口却没半点屁用,还让紫荆异常顺利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颗来歷不明的药丸。 那药丸是白朮秘制的,效果极好。 一颗吃下去,几个呼吸间霍云齐就从张牙舞爪的小龙虾变成了条软趴趴的无骨咸鱼。 只是这条咸鱼明显很生气,瞪著钟璃恨不得將眼珠子都瞪脱框。 钟璃无视了他的不满,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祁驍坐下。 祁驍在钟璃的身旁坐下,眼里泛著疑惑。 祁驍来得晚,走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钟璃在骂霍云齐,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璃示意他別急,目光冷得让人害怕。 “谁负责与赵石山等人的联络?” 祁驍说:“夜林。” “紫荆,你去把夜林叫过来,让他带上所有赵石山传回来的信件文书,一个也別落。” 变成了咸鱼的霍云齐闻言略显诧异地看向了钟璃。 钟璃一眼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你不是要说法吗?我今日就给你说法!” 第420章 幕后之人,其心可诛 不一会儿夜林就带著钟璃要的东西来了。 似乎是察觉到钟璃的情绪不佳,他进屋行礼后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並不主动开口说话。 被紫衣等人五大绑押著的秦鹤也到了。 秦鹤明显是吃了一番苦头,浑身狼狈,就连头髮都是凌乱无比的。 他进屋看到倒在地上的霍云齐,心中暗骂的同时,忍不住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 祁驍目光不善地看了看他,眼里夹杂著无言的杀意。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驍的手背,说:“將秦总管与大当家的扶起来坐好,否则让外人见了,该如何说我们镇南王府的待客之道。” 紫纱等人依言上前,將两人摁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四紫形成了围绕之势,將霍云齐与秦鹤围在其中。 钟璃白皙的指尖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开口问夜林。 “赵石山上一次来信是什么时候?” 夜林拿出了一封拆开过的密信,说:“三日前。” 钟璃又说:“从赵石山他们出去至今,有多久了?” 夜林不假思索道:“三十七日。” 钟璃:“很好,將这三十七日里,赵石山所有送回来的书信都拿出来,拿给秦总管好生瞧瞧。“ 夜林来之前早有准备,立马就掏出了一叠拆开过的书信,递给了没有失去力气的秦鹤。 秦鹤原本不想接这玩意儿。 可钟璃却说:“秦总管不想看不要紧,可大当家的大概是想看没力气看,秦总管当真不打算帮帮他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秦鹤黑著脸將书信接了过来,刚看了第一眼,他的神色就发生了变化。 钟璃將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也不解释。 她將之前霍云齐拿出来的徽记递给了祁驍,说:“王爷可认识这个?” 祁驍漫不经心地接过来看了一眼,隨手扔到了一边。 “假的。” 钟璃尚未说话,秦鹤就狐疑地说:“假的?镇南王確定?” 祁驍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对著在场的镇南王府的人说:“谁身上带著印有王府徽记的东西,拿出来给这位秦总管看看。” 夜林掏出了一柄小巧的飞刀,紫云拿出的是一排泛著寒光的银针。 洛秦拿出的是一个秀气的袖箭。 在祁驍的示意下,他们直接將这些东西摆在了秦鹤的面前。 祁驍抬手將那个假的扔到了秦鹤面前,说:“没瞎吧?” “自己对比著看。” 秦鹤带著怒气与狐疑將两处的徽记进行对比,眨眼间神色就是再度一变。 祁驍单手撑著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镇南王府的徽记是特製的,除了上方的通天戟標记外,在尾处还有一处长弓似的弯鉤,只是在这弯鉤平日看著不显露,只有在背光的位置方可看出痕跡。” “你拿出的这个看似与真的无差別,可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还有,镇南王府的徽记鲜少外露人前,只有府中心腹特製的武器上才有,而寻常使用的弓箭长刀等物品上是没有的。” 祁驍似乎是觉得秦鹤问出这样的问题很蠢,满目皆是讥笑。 “而且镇南王府麾下军队数十万,每年就算无战损,消耗的弓箭利器也不计其数,你觉得,每支这种箭矢上都刻上徽记,那得是多大的工程量?而且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本王为何要做?” “还有,本王不是屠夫,只杀该死之人。” 祁驍的话虽不好听,可说的却是事实。 但凡不是傻子,脑子里稍微转一下,就能品出这话背后的深意。 没有哪个当贼的人会大张旗鼓地扯著自己的名號,掛著自己的招牌去做坏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云齐与秦鹤本就是聪明人。 之前只不过是被蒙头而来的衝击与无处发泄的愤怒支配,以至於一时忘了理智。 可一旦冷静下来,他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旁人不可知的惊骇。 钟璃看他俩终於冷静一些了,没好气地说:“还有,大当家的你说虎威山之事是出动大规模的军队围剿的结果,王爷,你告诉他,咱们府中有没有在虎威山附近的驻扎军队。” 祁驍想也不想就摇头。 “並无。” 钟璃冷冷一笑,说:“据我了解,虎威山附近並无镇国军驻扎住所,距离虎威山百里处的位置倒是有一处,只是那军队的將领並非镇南王府的人,兵权也並不在镇南王府手中,而是隶属別人,我与王爷自然无法调动。” 祁驍经她一提醒眼中陡然多了一丝冷意。 “你是说……” 钟璃闭了闭眼,压抑著怒火说:“只怕咱们內部的消息走漏了,有人赶在咱们之前就对虎威山下了手!” 按霍云齐与秦鹤所说,虎威山之变是在赵石山抵达虎威山前一日。 一日之內,虎威山上的人或物都毁於一旦,现场还留下了引人遐想的偽造徽记,明显是想把这个黑锅往镇南王府的头上甩。 屠山杀害无辜村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深受非议的屠夫举动。 幕后栽赃之人绝不会只有这点手段,说不定后边还有什么更激烈齷齪的手段等著他们。 而且那人既能这么赶巧派人去绞杀虎威山部眾。 就证明他知晓镇南王府的行动,也知晓祁驍体內的蛊和他对母蛊的重视。 杀人灭寨只是结果,起因只怕是想在祁驍之前拿到母蛊,甚至有可能为了避免祁驍拿到母蛊,恶意將母蛊毁了。 这人横竖都是衝著镇南王府和祁驍来的。 其心可诛! 钟璃深深地看了祁驍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带上了说不出的凝重。 钟璃烦躁地摁了摁隱隱作痛的眉心,阴沉沉地说:“即刻封锁王府,密切留意周边动静,可疑之人可无因拿下审问,之前对虎威山一事的所有知情人从今日起,在证明清白前不可出王府半步!对此有异议的,直接拿下!” 自己人出了岔子,钟璃是彻底动了真火。 祁驍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对著夜林说:“按王妃所说去做,这事儿过了,你自己去找刑堂管事领十鞭。” 內部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夜林这个暗卫统领难辞其咎。 夜林面沉如水地领命而去。 祁驍拉著钟璃的手轻轻地揉了揉,低声说:“阿璃不生气,我们会把人揪出来的。”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疲惫地嘆了一口气。 她目光转而落在了异常安静的霍云齐与秦鹤身上。 “二位如今有何感想?” 霍云齐艰难抬头看了钟璃一眼,神色晦暗。 “你猜到是谁干的了,对吧?”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霍云齐也不在意她的沉默。 他仿佛在刚刚的瞬间中重新找回了理智,又变成了钟璃印象里的那个人。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与秦鹤当日因一些琐事离了虎威山,並不知当日情形全貌,得到消息回去,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 “隨后我们二人暗中查访,在多处都得知镇南王府在找寻我们的消息,上京途中也很顺利,当时只觉得蹊蹺,可这会儿想想,我俩均无路引身份籍贯,一路上按理说不知要受多少搜查询问,怎会一路都那么顺利?” 没有查询,没有阻拦。 霍云齐与秦鹤上京的时候,一路上畅通无阻简直像拿著通行令牌。 在大褚,除了那一位,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权利? 或者说,大褚除了镇南王和龙椅上那位,谁又能如此悄无声息地调动军队围剿灭寨? 看钟璃不言,霍云齐面露瞭然的同时,眼中除了冰冷,更多的,是压制在深处的磅礴恨意。 他哑声说:“是祁琮,对吧?” “他不確定我死没死,也不確定母蛊究竟还在不在我的手中,故而设下了这么一个局,让我误会此事是镇南王著急找母蛊所为。” “隨后又为我可能上京復仇大开方便之门,你说,他这是盼著我与王妃王爷两败俱伤呢,还是盼著我们一起同归於尽呢?” 钟璃听到霍云齐对祁琮的称呼,眉梢不明显地往上扬了一下。 霍云齐对祁琮的態度,似乎並不太符合正常百姓对皇权至上的尊崇。 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发现霍云齐眉眼间还掺杂著对祁琮的不屑一顾。 钟璃心绪有些微妙。 祁驍却是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在本王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否应当將自己的来歷说个清楚?” 钟璃略显诧异地看向了祁驍。 祁驍对著她微微一笑,话却是对著霍云齐的。 “本王是应当尊称你为襄王叔呢,还是大当家的?” “嗯?” 第421章 你说呢,大侄子 祁驍的话音落下,钟璃震惊地看向了霍云齐。 霍云齐短暂的僵硬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仔细看的话,甚至会发现他的眉眼间蕴含著难掩的讽刺与高傲。 他挑衅似的对著祁驍微微抬了抬下巴,要笑不笑的。 “你说呢?大侄子。” 钟璃…… 这么囂张的吗? 钟璃无言以对的时候,祁驍没理会霍云齐的挑衅,只是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你与其在这人挑衅本王动怒,不如好生想想,怎么在祁琮发现你还活著之后全手全脚地从京城脱身。” 祁驍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要是让他知道你还活著,等著你的会是什么,本王就当真不知道了。” 祁驍似乎是懒得理会霍云齐和秦鹤,拉著钟璃站起来就要走。 他们从霍云齐的身边走过的时候,霍云齐突然说:“你不想要母蛊了?” 霍云齐恶意满满地看了祁驍一眼,说:“如果我没猜错,你体內的蛊虫发作已经超过五次了吧?” “你知不知道,一旦蚀心蛊发作超过十次,你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逐渐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钟璃的瞳孔猛地缩紧成了一枚针尖,下意识地拉住了祁驍。 她扭头问霍云齐:“你要怎样才肯將东西给我?” 霍云齐像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浪子似的,抬著下巴看著钟璃,眼里全是阴狠的冷意。 他说:“那就要看你们拿得出什么条件来换了。” 钟璃被他眼中的冷意所惊,稍微迟疑了一下才避重就轻地说:“你想要什么?” 霍云齐好笑地呵了一声,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钟璃的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霍云齐却像是没看出钟璃眼中的不悦一样,自顾自地说:“只要我见到了祁琮的人头,我就立马將母蛊给你,我还可以保证,一定能妥善处理將祁驍身上的蚀心蛊清理乾净绝无后患,怎么样?” 看钟璃不语,霍云齐放缓了语调,慢条斯理地说:“对別人来说,这也许很难,可对镇南王府而言是没多大难度的。” “祁琮的性命不值钱,换一个皇帝也无所谓,可死了一个祁琮,就能让祁驍活著,不好吗?” “对你们而言,这个买卖並不亏本,你为何不肯答应?” 霍云齐仿佛瞬间化身成了个最具诱惑力的骗子,拿著手里的果诱惑著钟璃鬆口点头。 可最终钟璃的反应却是让他失望的。 钟璃缓慢又坚定地摇头,说:“不行。” 祁琮的命是不值钱。 钟璃也不在乎他的死活。 可这样的事儿,镇南王府不能做。 或者说,现在不能做。 弒君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黑点,也是最受世人詬病之举。 在没有找到一个合適的理由之前,哪怕手里的刀已经高举过了头顶,也绝不可轻易落下。 否则镇南王府数百年来用无数人的血肉躯骨造就的英明就会彻底毁於一旦。 霍云齐说得轻巧,换个皇帝便是。 可如何大褚內忧外患隱患重重,如果祁琮再在此时出了问题,大褚註定內乱动盪不安,只怕祁琮的丧礼未过,四周虎视眈眈的异族立马就会挥兵南下长驱京城。 一个人的生死与无数百姓的生死相较,哪怕那个人再重要,也显得微弱了一些。 钟璃禁不起,也不可能拿这样的事来做交易的条件。 见钟璃拒绝,霍云齐报復似的笑了起来。 他说:“不答应是吧?” 钟璃面沉如水的摇头。 “不行。” 霍云齐指著一直没说话的祁驍,说:“那你就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钟璃心头一紧,忍住了扭头看祁驍的衝动,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不行。” 霍云齐似乎还不甘心。 祁驍却说:“你不必在此巧言令色,这样的条件,本王与王妃都不可能同意。” 祁驍面带嘲讽地笑了一下,说:“你也不必拿旁的话来激本王,你说的那些,本王半点也不在乎。” 霍云齐双目赤红死死地盯著祁驍,字字发凝。 “你就真的不怕死?” 祁驍闻言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眼中讥讽越发浓郁。 “本王十四岁上战场时,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不得好死。” “我何曾怕过?” 霍云齐久久无言,祁驍却是彻底没了与他周旋的心思。 祁驍拉著钟璃径直往外,一步也不曾停留。 霍云齐失魂落魄地坐著,两眼空洞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紫纱走了进来,对著霍云齐跟秦鹤说:“王妃说二位的要求她无法应下,还请二位自便,镇南王府绝不会阻拦二位离开。” 秦鹤似乎刚刚才反应过来怎么了,听见这话难以置信地说:“钟璃真让我们就这么走了?” “她不要祁驍的命了?” 今天走这一趟,秦鹤本就是抱著不成功就成仁的念头来的。 都沦为钟璃和祁驍的手下败將了还能全身而退,这绝对是秦鹤与霍云齐都从未想过的。 面对秦鹤质疑,紫纱並未多做解释。 她只是垂首说:“无法的话我已经带到了,二位请便吧。” 直到紫纱走了,秦鹤都没回过神来。 他很茫然地看向神色晦暗的霍云齐,说:“你觉得,他们真的会放我们走?” 霍云齐之前被餵下去的药药效已过,撑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不答反问:“你觉得不会?” 秦鹤乾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嘟囔道:“我只是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太正常。” 按理说,明知母蛊就在霍云齐的手里,钟璃和祁驍就算做出杀人夺蛊的行为也不会让人意外。 可生的希望就在眼前摆著,这两人还真的就甘心就此放弃了? 他们是真的放弃了,还是欲擒故纵搞阴谋? 霍云齐没理会满眼狐疑的秦鹤,淡淡地说:“怀疑哪儿不对,出去走两圈不就知道了?” 秦鹤啊了一声,尚未反应过来,人就被霍云齐拎著跃身飞出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霍云齐一开始也怀疑祁驍与钟璃的目的。 可隨后几日,他们在镇南王府门外晃荡了无数圈,京中各个显眼的地方四处溜达了一遍又一遍,身后始终没有察觉任何人跟踪的痕跡。 相反,也许因为他俩实在是太能嚯嚯太高调了,引得楼女子倾心不已,秦鹤被女子往头上扔手帕扔得粉过敏足足打了三天的喷嚏。 至此,霍云齐和秦鹤才算是真的信了,镇南王府真的无意死缠烂打的意思。 霍云齐和秦鹤在引起更多的人注意之前重新销声匿跡。 半分痕跡不留,像是从未在京中出现过一般。 第422章 成婚日久,本王却还是个童子身 钟璃虽没明著让人跟著,可暗中一直在关注著这两人的动向。 因为她不可能真的像看起来的那么冷静。 事关祁驍的小命,她那日表现出来的所有镇定,都是强行装出来的好吗? 如今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度没了影子。 钟璃不可避免地开始变得焦躁。 等到祁驍下朝回来了,她连衣裳都顾不得让他换,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出去,著急地说:“霍云齐和秦鹤他们……” “我知道。” 钟璃懵了一下下,没忍住说:“你知道什么?” “人找不著了你知道吗!” 钟璃提起这事儿心中就有些冒火。 她咬牙说:“那日我就说不能轻易將人放走,实在不行把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是好的。” “可你非说无事无事,现在倒好,人扭头又找不著了!” 钟璃恨铁不成钢地用指尖戳了戳祁驍的眉心,说:“那两人精得像脚底抹了油的狐狸崽子,一旦从京城中脱身,天南地北的上哪儿撒网捞针去?” 祁驍看钟璃上火的样子心头一暖,將上扬的嘴角压下去后,凑到钟璃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钟璃听完,半信半疑地挑起了眉毛。 “你说的是真的?” 祁驍顿时失笑。 “当然,我还会拿这种事情骗你不成?” 钟璃的心勉强放回了肚子里,不太確定地说:“你说的那什么暗引香,当真能长达半年不散,无论霍云齐走到哪儿,你都能让人跟著香找著他?” 祁驍肯定地点头,说:“不错。” 钟璃这下心中的怀疑瞬间就更强烈了。 她不放心地说:“暗引香浓到能让人闻著找过去,霍云齐和秦鹤的鼻子又不是闻不见味儿,万一他俩闻见了想法子將这香解了怎么办?” 祁驍懒洋洋地往软塌上一靠,对著自己的唇点了点。 他不怀好意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钟璃狞笑著送了他个免费的白眼,抓起一旁的一颗粽子就砸了过去。 “说不说!” 祁驍哈哈笑著张嘴將粽子接到嘴里,心满意足地含著,含糊不清地说:“暗引香是初代镇南王秘制的奇药,唯有镇南王府有,吃了这药的人,身上的特殊香味是人绝对闻不到的,只有与香一起饲养长大的狗才能准確无误地找到。” “所以阿璃放心,霍云齐和秦鹤,一个都跑不了。” 钟璃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神色一时有些微妙。 她说:“暗引香什么时候给霍云齐餵下去的?” 祁驍有些得意。 “让人给他餵软筋散的时候,那软筋散顺带著在暗引香里滚了一圈。” 钟璃有些一言难尽地说:“所以你是打算到时候放狗咬他们吗?” 祁驍挑眉一笑。 “为何不可?” 事实上,秦鹤和霍云齐从镇南王府离开后,他们的身后就一直跟著一条狗。 人跟著容易被发现引起怀疑。 狗就不会了。 狗光明正大地跟著人。 镇南王府的人暗中跟著狗。 这两人看似销声匿跡了,可行踪始终都掌握在祁驍的手中。 看钟璃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祁驍宽慰她说:“阿璃不必忧心,我既知道母蛊在谁手里,无论如何,东西我都是一定要到手的。” “如此一放一跟,只不过是为了与我那好皇叔玩儿个心机,以便让他到时心甘情愿地为我解蛊,一切尽在掌握,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祁驍依恋地用指腹蹭了蹭钟璃的脸,低声说:“有阿璃陪著,哪怕生的希望只有一线,我也是玩命去爭去夺的。” “我捨不得死。” 钟璃听不得什么死啊活的,闻言就忍不住掐了他的胳膊一下。 掐完了看祁驍一脸做作的齜牙咧嘴,钟璃的眼里终於带上了一丝笑模样。 她忍不住问:“那日过后你就开始忙得不行,我还没来得及问你,霍云齐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为何叫他皇叔?” 祁驍听了,眼巴巴地眨了眨眼,故作委屈地说:“阿璃想问我问题,都不肯亲我一下的吗?” 钟璃没好气地抬手又往他嘴里塞了个,板著脸说:“別废话,赶紧说。” 祁驍嘴里咬著,一脸唏嘘地感嘆了几句自己不復从前一般受宠了。 然后才在钟璃炸毛之前缓缓说起了霍云齐的来歷。 早在之前误入虎威山见过霍云齐一面后,祁驍就对他的来歷起了疑心。 因为祁家人其实长相都很相似,特別是一双凤眼,几乎成了特徵。 祁驍暗中让人深挖了霍云齐的身份,然后就发现了蹊蹺之处。 霍云齐本名並不是这个。 他出自襄王府,乃是当年正儿八经接受过朝廷册封的襄王世子。 而襄王又是比先皇辈分高上一辈的人。 按皇室的辈分相排,霍云齐从云字辈,与先皇是属同一辈的人。 无论是祁驍还是皇上,在他面前按理说,都应当礼节性地称一声皇叔。 可襄王在先皇登基后搅和进了一桩谋逆案中,襄王被当庭斩杀,其余家人全部流放。 当时这事儿发生的时候,霍云齐最多不过十岁。 襄王一家流放途中遇上了流寇,一家子的老弱病小,最后传回京中的消息是全部殞命於流放途中。 可谁也没想到,当年的襄王世子竟然不声不响地活了下来。 还活到了现在。 祁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钟璃的怀里闭著眼睛,漫不经心地说:“襄王谋逆一事,其中蹊蹺不少,当年父王与大哥都曾隱晦地提起过,只怕是襄王做了什么犯了先皇的忌讳,故而才惹来了这样的灭门之祸。” 钟璃顿了顿,眯著眼睛说:“所以说,霍云齐与先皇之间的仇不小咯?” 祁驍点点头又摇头。 钟璃不解。 “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驍理所应当地说:“先皇都死了多少年了,这会儿骨头渣子都烂得只剩下灰了,霍云齐恨他有什么用?就算是去將皇陵砸了刨了,那也无济於事。” “父债子还,这次又添了灭寨的恨,霍云齐这会儿只怕恨不得將龙椅上那位拽下来大卸八块。” 祁驍阴惻惻地嘿嘿一笑,说:“所以说,阿璃別担心,祁琮想將杀人灭寨的黑锅往咱们的身上砸,这事儿有人会替咱们报復回去的。” 钟璃好笑地眯起了眼,问:“你是知道了什么?” 祁驍神秘兮兮的一撇嘴,说:“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阿璃不肯主动亲我,那让我亲一口可好?” 他坏心眼地眨眼,说:“亲一下脸,说一半,亲一下唇,全部说。” “多亲一下,我將明日后日的都一起说。” 钟璃看他如此正经地拿著这种事与自己做交换的条件,额头隱隱掛上了一排黑线。 怎么纵出这种毛病的? 钟璃半点不肯惯著他。 在祁驍凑过来试图偷香的时候毫无徵兆地抬手,捏住了他的脸往两边就是狠狠一通拉扯。 “亲亲亲!一天满脑子装著的就是这种事儿!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祁驍不服气的哼唧。 “我倒是抽空想了点儿別的,可阿璃不让我做啊!” “我前日只不过是將手伸进了你的衣裳里,你踹我那一脚现在还疼呢,不信我脱了给你看。” 眼看著这臭不要脸的就要兴致勃勃地宽衣解带了,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坚定地说:“好好说话脱什么衣裳!不兴耍流氓啊!” 祁驍有点儿委屈。 他抓著自己的腰带不太想放,嘟嘟囔囔的。 “阿璃怎么这样呢?我俩成婚都多久了,我至今还是个未破的童子身,这事说出去,旁人都要误会是我不行了。” 钟璃脸有些红的同时內心好一阵无言以对。 这事儿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吗? 祁驍见钟璃不吭声,又加大了嗓门接著哼唧。 “祁仲从小就比我没出息,可你瞧瞧他现在,人家闺女都好几岁了,我还是个童子身,这要是让他知道,指不定得笑话我多久呢。” “我问过刘大夫了,刘大夫说我身子好著呢,阿璃让我实战一下,咱俩肯定也能很快就有小崽子。” 钟璃…… 钟璃面无表情地推开了祁驍凑过来的无耻大脸,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 “你可闭嘴吧。” 第423章 皇上遇刺是好事儿 祁驍委屈巴巴地撇嘴,不住地將头往钟璃的身上撞。 就在钟璃快要和他打起来的时候,徐嬤嬤在屏风外轻轻地咳了一声,说:“王爷,王妃,夜林统领有事来报。” 钟璃忙不迭地推开了大狗似的祁驍,坐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说:“请进来吧。” 祁驍没什么形象地倒在了软塌上,眉眼间都是挥之不去的颓丧。 “阿璃,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当爹啊?” 钟璃红著耳朵冷冷一笑,咬牙说:”等你这智商再往上长长,不然就算有孩子了,生出来的只怕也是个傻子。“ 从小就被称作是绝世神童的祁驍…… 祁驍自怜自艾的时候,夜林低著头走了进来。 他站定就说:“回稟王爷王妃,之前二位吩咐之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卑职已將相关人等拿下,特来请示应当如何处置。” 祁驍来了一点精神,问:“是谁?” 夜林不明显地咬了咬牙,说:“是二爷院中的素云。” “她凑巧看见赵石山等人出府,虽不明就里,却將此事告予了侧太妃,侧太妃借著给二爷请大夫的名头命贴身丫鬟將此事暗中通报给了皇上用来投诚自保,皇上才顺藤摸瓜找到了虎威山。” 祁驍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冰霜,钟璃的脸色也不好看。 吃里扒外,大概说的就是侧太妃这种货色了。 当真是好得很!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沉沉地说:“素云多嘴坏了规矩,將人提到清霜院中,当著所有人的面当场杖毙。” “至侧太妃,之前为查清此事去庄子的时间延后了几日,今日就直接將人送走,不可有半点拖延。” “侧太妃去庄子后,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换上一批,她是去反省自身的,不必太照顾,我记得司家的女眷全部被贬作了奴僕,让林总管去买上四个曾经的小姐夫人,送到庄子上去照顾侧太妃的生活起居。” “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是我不忍看她们一家骨肉分离,特特將司家女眷送到侧太妃身边照料一二。” 侧太妃不是喜欢吃里扒外摆架子打骂下人吗? 那就把曾经她自己的娘家人送去给她打给她骂! 祁驍听出了钟璃这安排的深意,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阿璃这主意不错。”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还有,侧太妃出府后,二爷院子里的丫鬟隨从全部换了,之前经过侧太妃手的,一个都不许留。” “侧太妃所在的庄子也安排人手看紧了,绝不可再给她任何往外通风报信的机会。” 钟璃的眼中多了一丝难言的狠意,咬牙说:“若是如此,她都还不知道老实,侧太妃年纪大了,一时禁不住娘家变故水土不服忧思过重,也是解释得通的,记住了吗?” 钟璃这会儿是真的对侧太妃起了杀心。 若无侧太妃的暗中报信,虎威山上的无辜百姓绝不会就此丧命。 数百性命,除了手上染血的祁琮外,侧太妃也绝不无辜。 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夜林听出钟璃话中的冷意,垂首应是。 “王妃放心,卑职必当处置妥当。” 这一日,曾经张扬的清霜院中再度嚎哭一片。 多嘴的素云姨娘被拖到了院子最中央摁倒在地。 以侧太妃为首的所有人,都被强迫到了一旁围观整个杖毙的过程。 暗黑色的刑杖重重地落在人的骨肉上,从小腿处一寸一寸地蔓延往上,刺目的血红透过衣衫染红了人身。 原本娇俏得宠的素云,彻底在刑杖下变成了个血色葫芦,哀嚎著不甘心著,命断於此。 期间侧太妃叫嚷著想走,却被身后的紫纱紫荆用力摁著肩膀固定在了椅子上。 紫荆强怕她看著已经断了气的素云,低声在她耳边说:“侧太妃,王妃让奴婢给您带一句话。” “睁大眼睛看清楚此人的下场,您可千万小心了,別让自己也步上这样的后尘。” “但凡再有一次违矩,奴婢就只能让您在庄子病逝了。” 说完,紫荆紫纱同时往后一退。 紫纱扬声说:“观刑毕,恭请侧太妃出府!” 紫荆微微一笑,对著失魂落魄的侧太妃福身致意。 “奴婢恭送侧太妃,愿您一切安泰如意,万事顺遂。” 侧太妃哭著喊著,叫嚷著咒骂著。 她拼尽全力不想出府一步。 可最后还是被人强行塞到了马车里,隨身的只有一箱子不值钱的衣裳和行李,半分银子也无。 祁立围观了素云被杖毙后就经受不住刺激晕死了过去,此时並未出来送侧太妃。 曾经风光无限的侧太妃就此在镇南王府被强行抹去了痕跡。 祁悠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到外边的叫喊,好一阵心惊胆战的同时,忍不住问身旁的丫鬟。 “哥哥来信,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小姐的话,四公子之前说有事要办,月底未归,上次来信说的是七日后归,如今只剩三日了。” 祁悠心神不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嘴唇稍微蠕动了一下,不知道在说什么。 钟璃和祁驍都不是无情冷酷苛刻之人。 只要安分守己了,自己与哥哥日子一定会比从前好过许多。 只是…… 祁悠暗掩焦急地咬了咬唇,心想:只是盼著哥哥別再像从前那般糊涂了。 如今的王爷王妃可都不是好惹的人。 不信的话,看侧太妃与祁立的下场不就知道了吗? 镇南王府最大的臭虫被清扫出去了,钟璃的心情著实愉悦了好几天。 她正高兴地按柏箐樱给的方子给祁驍研究点心的时候,祁驍突然很高兴地来说:“阿璃,告诉你个好消息!” 钟璃闻声抬头,好奇道:“什么好消息?” 祁驍眉眼间皆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他低声说:“皇上今日前去千寿行宫游玩,回宫时遇刺了!” 钟璃…… 这种事情,用得著这么高兴地说吗? 钟璃的兴致不高,祁驍却是高兴得很。 他说:“据说皇上肩上被刺了一剑,血流如注惨烈非常,当场就晕死了过去,是被大內侍卫强行拖著进的皇宫,这会儿宫里乱成了一团,外边的京畿统领也在满京城地找行刺的刺客呢!” 钟璃听出了他话中的微妙,挑眉道:“那刺客呢?” 祁驍乐了。 他说:“被本王带走了。” 母蛊还在霍云齐手里,祁驍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死了。 早在一击得手侍卫赶来之前,祁驍就让人暗中將霍云齐和秦鹤等人悉数带到了王府的別院里。 就算祁琮再恼羞成怒,京畿侍卫再怎么掘地三尺,这人他们也是决计找不到的。 祁驍得意中还带著说不出的唏嘘。 他说:“我早知道霍云齐这么多年没白耽误功夫有些自己的势力,可眼下看来,我还是小瞧他了。” “皇宫门口大白天的也能刺祁琮一剑,你说,这动手的时机要是夜间,是不是今日就让他得逞了?” 祁驍这会儿简直有点遗憾自己没在暗中搭把手了。 万一要是成了,那可是值得敲上三日国钟祭奠的好事儿。 钟璃看他越说越不像话,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忍不住抬手掐了他一下。 “心里高兴也不必说出来,让人听见像什么样子。“ 祁驍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掸掸衣摆漫不经心地说:“咱们的皇上遇刺受了不小的惊嚇,特意让人传话命我进宫商议抓捕刺客一事,我去了只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阿璃在家记得自己先用膳,有什么事儿可让林总管找人给我传话。” 钟璃点点头,亲自帮他把衣领理顺,不放心地叮嘱:“进宫务必小心些,遇事別衝动。” 祁驍乐呵呵地点头,凑在钟璃的耳边偷亲了一口,小声说:『我去瞧瞧皇上的笑话,阿璃在家等我回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目送著他走远才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心不在焉地拨弄著手边的麵团,心里想的却是祁驍这次正巧救了霍云齐等人。 有救命之恩在前,她再想法子问霍云齐要母蛊,霍云齐总不至於还跟她提那么过分的条件了吧? 否则,霍云齐也著实是太不要脸了。 第424章 皇上的安危也没那么重要嘛 受了惊嚇的祁琮恼羞成怒,不顾大臣的反对,执意严查京城。 甚至还在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就將负责保护皇上安全的大內侍卫总管等一干人等都扔进了大牢等候发落。 拔萝卜带泥顺带牵扯出了一批人。 祁琮当真是怒得厉害,无论是与此事有无干係,但凡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的,通通都先把人拿下不准任何人辩驳解释。 街道上时常能看到持刀巡逻的人,以皇上遇刺的点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了一圈挨家挨户巡查的人。 一时间风声鹤唳,京中人人自危,风气大为紧张。 祁琮还打著为避免刺客尚在误伤官眷亲属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往京中各大官员家门前派了相应的侍卫前去看守。 说是保护,实则上更像是监视。 说到底,祁琮还是信不过祁驍,甚至怀疑此次遇刺一事与祁驍有分不开的干係。 否则在京城的天罗地网里,那刺客是怎么安然无恙地逃脱的? 没有人暗中帮忙,根本就不可能! 钟璃得知后,很淡定地吩咐人將大门紧闭,减少进出。 若非必要,府中的人也不可轻易出去。 至於外边的人怎么查怎么闹,那就跟她没半点干係了。 左右祁驍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他说祁驍查不到霍云齐在他手里,钟璃就相信,祁琮是真的查不到。 钟璃本以为祁琮最多隨便闹一闹就罢了。 毕竟皇上遇刺这种事情,实在不宜过度张扬,否则极容易引起民间的恐慌。 然而钟璃还是高估了祁琮恼怒之下的智商。 接连查了三日没找到刺客,祁琮大动肝火。 不等过堂审理问罪,直接一纸詔书下令就摘了正在牢狱之中的几人性命,斥令负责调查此事的监察寺官员在五日內查出结果。 若查不出,就要拿监察寺的官员来问罪。 有无辜同僚死在自己前头了,监察寺的平日只晓得喝茶逛街听说书的官员们立马就慌了起来。 当官的慌了,手下人自然也慌。 慌不择路的监察寺官员们像疯了一般四处搜查,甚至不惜胡乱抓捕不相干的人问罪。 只想著皇上藉机出了恶气,怒火就不能牵扯到自己的头上。 而被监察寺选来当做顶罪的幸运儿,就是在京中常年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京城是皇城,千百年的富庶让人心嚮往之。 可再富庶的地方,也有日子过不下去的穷人。 在京城西边的几处破庙里,便常年住著这样一群居无定所,靠做零工或者是乞討为生的人。 这种人宛若浮萍毫无根基,就算是死了十个八个也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监察寺的官员打得一手好算盘,以清查刺客的名义將其中的一些青壮抓走,准备到时若是拿不出祁琮想要的刺客,就把这些人送上去顶罪。 这事儿监察寺的人以前就经常做,熟练又做得很隱蔽,也很有技巧。 按理说,是不会被人察觉的。 可这事儿,最后却被钟璃听说了。 钟璃知道这事儿,是一日在园里散步的时候,凑巧碰到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子在哭。 她以为是小孩子被管事的欺负了,顺嘴问了一句。 不料小孩子胆子小,禁不起事儿。 钟璃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將知道的都说了。 孩子年纪小,只说得清家中住在破庙的爷爷被抓走,说不清原委。 钟璃听说不少人都被抓了,一时起了疑心,就让紫纱等人暗中去查了一番。 然后她就知道了监察寺的默认操作,气得掰碎了手里的枝。 听紫纱说起外边的民心惶惶,钟璃的眼底泛著说不出的讥讽和冷意。 “上行下效,皇上如此,底下的官员自当效仿。“ 紫纱无奈地说:“听说监察寺的人在破庙那边抓了几十人,也不知这些人最后会被怎么处置。” 钟璃眸光闪了闪,答非所问地说:“我记得,大长公主是会按惯例出门上香的,是吗?” 出门上香,是京中女眷的爱好之一。 到底信不信佛祖庇佑不可说。 可大长公主的確是每月都会准时出去。 紫纱点头道:“大长公主每月初八出门上香,算起来就是明日了。” 钟璃隨手將碎了的枝扔到一边,招手示意紫纱靠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紫纱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就將大长公主的话带了回来。 大长公主说,她明日会记得带上自己的铁鞭出门,让钟璃只管放心安排。 得了大长公主这话,钟璃才让洛林去城外破庙找了那些被抓走了亲眷的流民,在其中安插了两个最巧的会说话的,约定了次日行事。 第二日,大长公主和唐国公府的大夫人外出上香的时候,被人当街拦住,跪喊伸冤。 伸冤之人並非一个。 而是一群。 快二十个年纪不同性別不同的老弱孩童跪在了大长公主的车架之前,哭喊自己家人的冤屈。 大长公主心肠软,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惨剧。 问清楚是监察寺官员胡乱抓人后,大长公主就直接转道去了监察寺问责。 大长公主手里有先皇所赐的丹书铁卷,还有已故的上上任皇帝所赐的铁鞭。 那铁鞭上可打皇亲贵族,下可抽官员百姓。 大长公主拎著铁鞭衝进了监察寺,直接將被关押在牢中的无辜之人全部带走。 把人带走后,大长公主半刻没耽搁,拎著铁鞭就进了宫。 皇上原本就憋气,得知大长公主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庶民跑来找自己的晦气,当即就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可大长公主却无半点顾忌。 她当著多个大臣官员的面,將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末了她充斥著苦涩地质问祁琮,这天下这百姓他到底还要不要疼惜几分,为了个早就不知所踪的刺客,他到底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祁琮觉得大长公主在挑衅他身为帝皇的尊严,很想当场就把大长公主拿下。 可视线触及大长公主手里寒意錚錚的铁鞭,他又发自內心的不敢。 大长公主这铁鞭可是连他亲爹先皇都抽过的。 他今儿若是一意孤行,保不准也要挨上几下。 挨了大长公主的打,他到时候跟谁说理去! 祁琮憋著火,好不容易將大长公主安抚好了,旁边站著的大臣们又呼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大臣们所求与大长公主如出一辙,就是让祁琮折腾了,京中的百姓如今人心惶惶难以自安,实在不利於社稷安定。 祁琮像是被人强行撬开了嘴往里硬生生塞了一把黄连。 吃了满肚子的苦却找不到地方发作。 就算他是皇上,皇上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在大臣的再三请求下,祁琮不得不收回了严禁京城的旨意,改作让人暗中调查。 大长公主心满意足地走了,大臣们想到家门口虎视眈眈的侍卫马上就要撤走了,心里也是满意。 皇上遇刺不可疏忽是不假。 可大臣们的心理感受也是很重要的。 反正皇上如今也安然得很,这刺客查与不查,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第425章 你倒是提醒我了 祁驍混跡在各怀心思的大臣中,神色淡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祁琮暗中剜了祁驍一眼,咬牙说:“京中官员实在无能,连个刺客都查不出来,朕將此事交由镇南王处置可好?” 不等祁驍回答,他就说:“限期三日,镇南王想来就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覆了吧?” 监察寺京畿处查了小半个月没影儿的事,让祁驍三日之內查出真凶。 这是在光明正大地为难祁驍,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对祁驍的不满。 祁琮本以为祁驍会退拒。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祁驍拒绝的话自己应该怎么斥责。 然而祁驍的反应却是令他意外的。 祁驍想也不想地就说:“臣谨遵圣意。” 祁琮狐疑地眯起了眼。 “镇南王此言当真?” 祁驍微微一笑。 “不敢欺君,不需三日,一日之內,微臣就会给皇上个答覆。” 祁琮冷笑了一声,说:“好!” “朕今日就记著镇南王的话,明日这个时辰若是拿不出个说法,朕必当治你个欺君之罪!” 祁驍悠悠然地应了声好,掸掸袖子慢悠悠地出了宫。 祁驍是坐马车来的。 到了宫门口,他掀开马车帘子上车,就在车上看到了据说正在家中臥床养病的祁仲。 祁仲人虽然不在宫中,可显然已经听说了祁驍答应祁琮的事儿。 他一脸的暴躁,咬牙说:“你答应他那事儿作甚?如今刺客如泥牛入海,你上哪儿查去?你要是明日这时候拿不出个章程,你到时候怎么应付祁琮的发难!” 祁仲自认为与祁驍是合作关係,两人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无论如何,他是绝不希望祁驍在这时候就把自己的小命玩儿完了的。 祁驍要是这会儿就把自己弄死了。 他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不怕皇帝又很衬手的帮手? 祁驍漫不经心地往车壁上一靠,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个刺客吗?找一个给他又有何难?” 祁仲迟疑皱眉。 “你是说弄个假的?” 祁驍无辜地眨眼。 “我又没见过刺客真容,我怎知是真是假?” 祁仲…… 合著你说的话都是吹的牛。 就准备隨便整个假货去糊弄皇上。 祁驍懒得跟祁仲说这个,问:“你不好好在府中吊命,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要是让皇上知道祁仲与他私下有来往,只怕接下来更是消停不下去了。 祁仲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顿然一肃。 他沉沉地说:“我接到消息,说皇上打算即日派你出征。” 祁驍闻言眼中多了一抹深意,要笑不笑地说:“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祁仲听出他的不信任,眼中闪烁著难以压制的暴躁,没好气地说:“你管我从哪儿知道的!” “总之消息我告诉你了,你自己回去看著办!” 祁驍静静地看著祁仲,不说话也不动作,眼神深得像极了祁仲的童年阴影,前镇南王世子祁驍的亲大哥。 祁仲被他看得心头惴惴,半晌后认输似地说:“嘉寧告诉我的。” 祁驍的眉梢瞬间就飞了起来。 “你竟然还敢与她有联繫?!你不要命就罢了,你別忘了之前锦妃之事,你……” “我知道!” 祁仲暴躁地打断了祁驍的话,双目赤红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也不会轻易害了她,所以你可以闭嘴別再说了吗?” 事实上,祁驍真的误会祁仲了。 皇后进宫数载,只主动联繫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得知皇上要对流落在外的祁驍下手,暗中给祁仲报信让祁仲帮忙让祁驍顺利回京。 第二次,还是为了祁驍之事。 如果不是知道皇后对祁驍只是姐弟之情,祁仲简直要忍不住怀疑,祁驍是不是与皇后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了。 祁仲没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祁驍看出他在想什么,立即就说:“我是有妻室的人,你可別想有的没地来毁我清白。” 祁仲…… 他十分艰难地压制住了想再与祁驍打一架的念头,无力地说:“反正她告诉我,皇上打算在万寿节后派你出征,你回去提前做准备吧。” 祁驍不太確定,说:“去哪儿可有说了?” 祁仲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说:“北漠。” 祁驍表情空白,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北漠地处大褚以南,两朝中间还隔著一个南疆。 而北漠无论是建朝歷史还是兵马面积,都不在大褚之下。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评判,都绝对算得上是当世兵强马壮的王朝之一。 多年来大褚与北漠虽然暗中有摩擦,可表面上一直维持著相对的和谐。 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能一举將对方吃到肚子里,谁也不想轻易起战火纷爭。 之前祁驍就让人暗中给祁琮通过消息,南疆异动明显,似有侵犯大褚之意,好让祁琮提前做准备。 结果祁琮不去防范这异动的南疆,还想越过夹在中间的南疆去打北漠…… 祁驍沉默半晌,一言难尽地说:“他被刺客刺的是肩膀不是脑子吧?” 这人终於丧心病狂了? 祁仲显然也很认同祁驍的说法。 他说:“咱们的皇上胸中有雄伟大志,其中锦绣自然是咱们这种草包难以明白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讚扬祁琮的本事。 可听起来讽刺得实在厉害。 祁仲想想龙椅上的那个智障一脸掩饰不住的暴躁。 他用力揉了一把脸,闷闷地说:“这打算皇上捂得严实得很,知情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人。” “嘉寧废了不小的功夫才探听到这个消息,我隨后又暗中查了一下,应该是真的无误。” “反正到时候圣旨一下,你不想当乱臣贼子就得拍马上阵,去留都由不得你,不想到时候太被动,你最好是提前做好准备。” “你若出征,我会想法子將粮草一事捏在我手里,这样也算是为你免了后顾之忧,至於別的,我就帮不了你了。” 祁仲能说出这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祁驍瞭然地嗯了一声,勾唇不明显地说了声谢。 祁仲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地靠著车壁闭上了眼睛。 “还有,你放在庄子里那个侧太妃,还是早些处置了的好。” “那不是个安分的,宫中太后最近也在想法子要將人从庄子上接出来,你若是不想自己出了门媳妇儿在家被人欺负,就赶紧把烦人的尾巴扫利索。” 祁驍弯著唇角幽幽一笑,说:“你倒是提醒我了。” 第426章 若无这锦绣樊笼,世间何处不可自在 当天夜半,镇南王奉命追查刺客。 祁驍搞出来的动静大到惊人。 整个京城都为此轰轰烈烈地闹了半宿。 刺客慌不择路逃窜进了侧太妃在其荣养的庄子。 为了不让刺客逃走,祁驍当即下令將整个庄子团团围住。 他本意是好的。 可刺客没那么好说话。 拿了侧太妃就想跟祁驍谈条件。 祁驍听了不到两句就大怒而起,下令强抓。 可谁知道侧太妃胆量小得惊人,这么一闹,竟然受惊过度后心悸而亡。 所在庄子燃起了通天大火,包括侧太妃在內的司家女眷共七人,全部殞命於火场。 隨后从火场中找出焦炭似的尸体十一具。 四人无法辨別身份。 经过老仵作的查验,確定不明身份的四人就是闯入庄子的四名刺客。 祁驍见著了皇上要的刺客,心满意足地宣布收工。 带著人哗啦啦地走了。 次日天明,祁驍大咧咧地让人拉著用白布盖著的四具焦尸,堂而皇之地拉进了皇宫请皇上过目,表示自己不负重託,终將刺客捉拿归案。 听祁驍脸不红心不跳地指著那几具人形都看不清的焦炭说是凶手,疑似受了惊嚇的皇上气得当场就翻了白眼,险些晕死过去。 祁驍睁著眼睛说瞎话,说皇上是见不得这种血腥场景,让人赶紧將焦炭抬了出去。 北侯也老神在在地说:“王爷,不是老夫说您,这种东西,怎能拿来请皇上过目?” “皇上圣体矜贵无比,哪儿能看得了这种场景?今日若是皇上因此不安受惊,那可是王爷您的错失。” 祁驍也像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似的,嘆气道:“侯爷说的是,本王一时考虑不周,是本王的过失。” 大褚的歷代皇帝都是亲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 唯独当今,打小就被老太后护得紧不说,至今还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娇弱人儿。 连个尸体都见不得,还想开拓四海拓疆延土。 这话说起来,也实在是讽刺。 祁驍和北侯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无言的讽刺。 祁琮自知此事再闹下去对自己不利。 哪怕心里明知道这是祁驍糊弄自己的,可还是不得不捏著鼻子说祁驍干得不错。 为表示对祁驍的嘉奖,他甚至还当场赏了不少珍玩宝物。 赏赐祁驍淡定地悉数收下。 祁琮憋著火宣布散朝。 至於无辜惨死火中的侧太妃等人,则是被人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祁驍懒得提,祁琮对一个死了毫无用处的人更是半点不在意。 老太后知道后倒是,悲伤得不行地嚎了一嗓子,然而並无任何人想理会。 毕竟此时的太后早不是之前的太后了。 一个空架子,皇上不在意,自然也没有別人在意。 祁驍昨晚一夜未归,钟璃並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陡然得知侧太妃死了,凶手也抓住了,钟璃的神色一时有些微妙。 一石二鸟虽是不错,可祁驍这手段也著实太敷衍了一些。 被祁驍如此糊弄,也不知道皇上此时此刻是何种心情。 祁驍在钟璃收到消息后的半个时辰回了府。 进屋钟璃就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 钟璃下意识地以为他是累了,正想让他吃点东西休息的时候,祁驍突然一把將钟璃抱在了怀里。 祁驍的情绪不太对劲。 钟璃无声地皱眉,示意屋里人都出去后才说:“这是怎么了?” 祁驍抱著钟璃的手紧了一些,沉默著不说话。 钟璃越发不放心,掰开了他的手捧著他的脸,看著他的眼睛认真地问:“祁驍,发生什么事儿了?” 祁驍深深地望著钟璃,眼里仿佛翻涌著无尽的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钟璃才听到他哑声说:“阿璃,我可能要走了。” 祁仲昨日提醒后,祁驍就冒险命宫中的探子查了一番。 皇后辛苦得来的消息不错。 祁琮的確是打算派他出征北漠。 得知祁琮的野心的时候,祁驍只觉得他是皇上当腻歪了,想当亡国之君。 祁驍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暴虐和漠然,低低地说:“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钟璃挑眉。 “走?去哪儿?” 祁驍重新將钟璃抱紧,凑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皇上可能要派我出征。” “什么!” 钟璃难掩震惊地看著他。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么说?现下並无战事,他要派你去哪儿?” 不过瞬息,叫祁琮的小人已经在她心里被五马分尸了无数次。 钟璃短暂的震惊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她將祁驍摁在软塌上坐下,严肃地说:“到底怎么回事?” 祁驍对钟璃无半点隱瞒,將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说完了,他冷笑道:“皇上心意已决,甚至已经安排好了粮草调动和相关的將士,只等著一道圣旨颁发,我就不得不奉旨出征。” 之前他想著万一南疆暴动国库无银,还特意帮著祁琮抄了个富可敌国的司家充盈国库。 若是早知道祁琮有了银子就会有包天的胆子,他绝不会如此行事。 钟璃抿紧了唇角,张了张嘴却没能出声。 此事,若皇上真的定了决心。 绝不是祁驍说不去就可不去的。 祁驍做不得主。 钟璃唏嘘地捏了一下祁驍的脸,感慨似的说:“你如果真的就是那个万事不知的小傻子就好了。” “什么都不用管,什么也不用你背负,每日只需要开开心心地想著吃什么玩儿什么,隨便得著个画都能很满足。” 钟璃的声音悄悄地低了下去,像是包杂著无尽的唏嘘。 “那我无论如何,都能將你养得好好的,没心没肺地傻乐著,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万事身不由己,举步维艰事事违心。” “若无这锦绣樊笼,世间之大,我总能带你自在隨心。” “只可惜,现在这些都是能是一心奢望,无尽念想。” 祁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指尖也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钟璃掩饰情绪似的低头,別开了自己的目光,用手轻柔又坚定地掰开了祁驍血肉模糊的掌心,哑声说:“既然得了消息,可能大概估计出具体时候?” “万寿节前后。” 钟璃顿了顿,刻意忽略了心头的酸涩,说:“皇上的万寿节本应在上月举办,只是因司家之事拖延至今。” “眼下距万寿节所办之日不足二十日,真要出发的话,有很多东西都应当打点起来了。” 钟璃勉强笑了一下,说:“你如今也是娶了妻子有了家室的人了,总不至於还让你像之前一般,两手空空饿著肚子就出征。” 祁驍上一次出征,因粮草被剋扣一事吃尽了苦头。 现如今,钟璃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儿再度上演。 还有就是……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说:“霍云齐现在在什么地方?” 祁驍说:“你是说……” 钟璃微微一笑,说:“之前还想著慢慢来温水煮青蛙也行,可如今你要出门,我自然是要把你身上的隱患都处置乾净了才行。” 母蛊无论如何,钟璃都要定了。 第427章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光明磊落了? 祁驍的表情看起来不太乐观,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头疼。 他说:“霍云齐是个硬骨头,只怕轻易不会鬆口。” 重点是,霍云齐的亲爹,老襄王与祁驍的亲爹关係不错,当年更是为镇南王府仗义执言过很多次。 如今襄王就只剩下了这么一个血脉,祁驍也没法像对別人那样下狠手。 钟璃知道他的顾虑,想了想才说:“这事儿交给我。” 祁驍:“阿璃你……” “放心,我不至於为了自己的事儿伤人性命,只是,心理上只怕是要让他受点儿刺激了。” 钟璃凑在祁驍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祁驍不解地挑眉。 “阿璃要精通口技之人作甚?” 钟璃轻轻一笑,说:“演戏。” 钟璃是在王府的后院里见到霍云齐和秦鹤的。 经过此事钟璃才知道,镇南王府后院有一条地道,可以直接通往城外。 霍云齐和秦鹤就是先到的城外,隨后又被人打晕了从地道中运进府的。 只不过跟上次见面相比,这两位的形容比起之前更狼狈了几分。 霍云齐的胳膊上甚至还有渗出的血跡,显然是受伤后没经过好好的处理,血褐色的痕跡斑驳地映在衣袖上,身上的衣裳也皱巴巴地缩成了一团咸菜乾。 秦鹤也是狼狈得头髮都打结了,浑身都是灰扑扑的,看起来滑稽中还带著些许可笑。 钟璃分明记得,这两人来的时候祁驍就让刘大夫给他们处理伤口。 看两人这个样子却像是並未处理过。 似乎是注意到钟璃眼中的疑惑,霍云齐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冷笑道:“镇南王府的东西不乾净,我可不敢再轻易乱用了。” 钟璃闻言似笑非笑地微微挑眉,状似不解。 “此话怎讲?” 霍云齐看她装傻,顿时就怒从心头起。 他指著自己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敢说你之前没给我下药?!” 暗引香的確罕见少有人知,也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然而不被察觉的前提却是中了香的人不流血。 一旦流血,那种异香就会变得异常明显,只要是鼻子没出问题的,就能清楚地闻出来。 更何况,霍云齐本就出身皇家。 暗引香这东西他幼时是听说过的,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往自己的身上扣。 可刺杀了祁琮没成功,镇南王府的人时机恰好地出现救走自己,闻著自己身上的异香,霍云齐就什么都明白了。 祁驍和钟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走。 这两人连暗引香都下了,目的就是为了跟著他找不知道被藏在什么地方的母蛊! 秦鹤也在一旁帮腔,阴阳怪气地说:“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王妃,你这行为,可谈不上光明磊落。” 虽然暗引香不是自己下的。 可钟璃面对他们的指控显得很镇定。 她淡淡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光明磊落了?” “秦总管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还给你们下过泻药。” “泻药我都能下,下点儿別的不是很正常的吗?” 秦鹤…… 这种事儿,说起来不应该是心虚吗? 钟璃怎么能如此理直气壮? 秦鹤一时哑口无言,霍云齐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可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要那东西,就拿祁琮的人头来换。” “我见到人头了,自然会將东西双手奉上。” “见不著,一切免谈。” 钟璃神色不变,静静地看著霍云齐,轻飘飘地说:“若我一定要呢?” 霍云齐充满戾气地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说:“那你杀了我啊,你杀了我,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只要我活著,我就不可能把东西交给你。” 钟璃深深地望了霍云齐一眼,眉眼间露出了一点遗憾。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这都是你逼我的。” 话音落下,她冷若冰霜的俏脸上染上了一层杀意。 她隨手指了指秦鹤,说:“把他带走。” 秦鹤来不及反抗就被洛林拎著胳膊提了出来,脑后一疼就晕了过去。 霍云齐瞬间大怒。 “钟璃你想干什么!”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鐲,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想要个东西罢了。” “你不肯给我,我就只能找別人撒撒火气。” 钟璃不明显地停顿了一下,轻轻地说:“今日是初九,还有六日就是十五,与你一起被带到王府的人总共十二人,从今日起,我一天杀两个。” “你什么时候肯將东西给我,我就什么时候住手。” “你若是不给,那我就只能把人都杀光了,然后再想別的法子了。” 钟璃的口吻轻飘飘的,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今日的天气不错一般云淡风轻。 其间夹杂的杀意却是让人无声心惊。 霍云齐难以置信地看著钟璃,咬牙说:“你敢!” 钟璃呵了一声,冷冷反问。 “本妃为何不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別想了,你的蜀香阁目前已经被镇南王府全面接控,里边上下百人全在我的掌控之中,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你也不可能从我手里全身而退。” 听闻钟璃已经接掌了蜀香阁,霍云齐的神色终於再度一变。 钟璃落在霍云齐身上的目光仿佛在看跳梁的小丑一般可笑,甚至还透著无声的怜悯。 “你不怕死我知道,可那些人怕不怕,值不值得为此事而死,这就要看大当家的意愿了。” 钟璃似乎是彻底没了耐性,摆摆手示意洛林將秦鹤拎走。 “一日两个,记得別杀错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如果大当家的愿意的话,可以围观,镇南王府的杀手技术还是不错的,想必能让大当家的记忆深刻。” 说完,她也不管霍云齐是否震怒,让人强行给霍云齐灌了软筋散,將人一路拖著到了刑房当中。 似乎是为了加大围观者的心理痛苦,霍云齐坐著的位置与受刑之人间隔著一道隱隱绰绰的幕布。 隔著幕布,霍云齐能清晰地听到鞭子落在人身上破空的劲风,也能清晰无比地听到被行刑之人发出的尖锐痛呼。 原本昏死过去的秦鹤挨了几下就痛到清醒,可刚刚张嘴艰难地喊了一声老霍就再也发不出声音,只余下一声又一声的抽气声。 甚至隨著鞭子破空的声音越发狠厉,那人吸气的嗓音都逐渐微弱了下去。 明显是快要不行了。 霍云齐眼底赤红一片死死地盯著幕布后的气息微弱下去的秦鹤,喉咙里都翻涌起了一股血腥之意。 “钟璃!用本事衝著我来!你这样累及旁人算什么本事!” “你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遭报应下地狱吗?!” 坐在他旁边的钟璃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怒意似的,慢悠悠地说:“这才刚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 第428章 身前不管身后事 明明是在血腥十足的刑房中,钟璃的姿態却像是在后园一般閒適自在。 她甚至还让紫纱弄了新鲜的凤仙汁来染指甲。 嫣然的红色透在小巧的指甲盖上,在这光线昏暗的刑房中渗出了点点妖冶的不详。 她举起手满意地看了一眼顏色饱满的指甲,淡淡地说:“报应又是什么?” “我遭的报应难道还少吗?” “年纪轻轻的就要丧了夫君,惨得我自己都不忍多听。” “至於下不下地狱……” 钟璃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说:“身前不管身后事,浪得一日算一日,死后是何种场景,我可实在是难以顾及的。” 在幕布里站著的紫荆估摸著时间差不多了,缓缓掀开幕布走了出来。 她掀开的幕布要遮不遮的,恰好能让霍云齐透过微光看清里边被掛著的人的背影。 那人被两个男子拖著胳膊往外,浑身软塌塌的背部染血,显然是没了气息。 霍云齐死死地盯著那个人影不动。 瞬息后才艰难地喊了一声:“秦鹤……” “秦鹤!” 无人回答他的呼喊,空中很快又响起了鞭子破空的声音,伴隨而来的还有另外一人的痛呼声喊。 紫荆垂首低声说:“王妃,之前那人已经死了,现在打的,是第二个。” 钟璃像是有些不满,嘖了一声才说:“秦总管看著挺壮实,怎地如此禁不起打?这才多久,就这么断气了?” 紫荆迟疑道:“许是因为之前受伤未曾好生处理的缘故,本就气虚体弱,再经此一打,自然是受不住的。” 钟璃唏嘘地摇摇头,摆手说:“剩下那个別打了,省得也这么快没了。” “我记得有个刀法极好的,让他来。” 紫纱有些迟疑,说:“王妃,一刀下去,人断气可比打鞭子的速度快。” 钟璃好笑地摆摆手,说:“不是一刀,是千万刀。” “我听闻有种酷刑,名唤凌迟,是让刀法极好的刽子手用特製的刀刃,將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割下来,技术好的,足足割上千万刀也不会让人死去,只是会让痛苦无尽翻倍。” “咱们府中条件有限,也找不著合適的刽子手,索性就找个刀法好的,將就著比划比划得了,也算是让咱们这些人瞧个新鲜,看看热闹。” 紫荆笑著去叫人了,紫纱接著给钟璃染指甲说笑。 旁边的紫衣和紫云则是以戒备的姿態站在霍云齐的身后,似乎是在防备他暴起。 目睹了秦鹤被打死,又眼睁睁地看著另外一个下属被人按钟璃所说刀刀割肉刮骨,霍云齐目光呆滯得仿佛在瞬间被抽走了灵魂。 两个人的行刑过程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其中的折磨漫长到令人窒息。 霍云齐满脸苍白如纸,眼里的血丝也像是要在下一秒浸出眼眶。 等第二个確定死了,钟璃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 “好了,今日就到这儿吧。”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面无人色的霍云齐一眼,说:“请这位回去,明日还是这个时辰,再前来观刑吧。” 幕布后一个浑身是血的黑壮男子走了出来,恭敬地对著钟璃请示。 “王妃,那死了的两个人应当如何处置?” 钟璃不以为意地说:“人死债消,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处置的,裹上一圈草蓆,拖出去城外乱葬岗扔了吧。” 足足几个时辰没有任何反应的霍云齐听到这话终於再度有了动作。 他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凌厉得宛若刀刃一般,寸寸锐利惊心。 “钟璃,你!敢!” 钟璃不屑地呵呵一笑,微微侧身下一瞬出手快如闪电一脚踹在了霍云齐的胸口。 霍云齐本就身中软筋散无力至极,再挨了这么石破天惊的一脚瞬间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哇的一声就吐出了一口暗红的鲜血,溅满了衣襟。 钟璃缓缓站稳,不咸不淡地说:“人我都杀了,扔个尸,我有何不敢?” “大当家的,做人还是要识趣一些的。” “本妃轻易不动怒,可一旦动了怒,就不是一条两条命能填满的,与我作对,你真的想好怎么承受后果了吗?” 钟璃一眼也不再多看霍云齐,扶著紫纱的手就要走。 就在这时,霍云齐突然沙哑地说:“站住。” 终於听到了这两个字,钟璃心里始终紧绷的那根弦无声地鬆了下去。 但是她却没动。 霍云齐像是终於发疯,崩溃地大喊著:“我说让你站住!” “站住!”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你把我的人都放了!” 他像是无比艰难地咽下了一口饱含血腥痛苦的滚烫热气,微不可闻地说:“將秦鹤的尸体给我,谁也不准再碰他……” 钟璃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喜色,背对著霍云齐看似怀疑地说:“口说无凭,你这么说我难以取信。” 霍云齐低著头说:“给我把刀。” “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蛊吗?我给你。” 祁驍和钟璃费尽心机地到处找母蛊,可谁也没想到,母蛊竟然是被霍云齐饲养在自身体內的。 他浑身无力,只能口头指点人取蛊。 “我隨身的扇子柄里有个夹层,夹层里可找到一枚白色的药丸,將药丸用烈酒化开,用刀在我胸口划上一刀,將化了药丸的烈酒端过来,便可將我体內的母蛊引出。” 紫纱很快去將霍云齐所说的扇子拿了过来。 钟璃打开,果然在其中发现了一枚白色的药丸。 钟璃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里的药丸,眯了眯眼,说:“你是说,在胸口的位置划一刀?別的位置不可?” 霍云齐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沙哑著嗓音说:“不可,只有心脉处才可引出。” 霍云齐说的位置是左胸口。 那是心臟所在。 也是能让人瞬间丧命的地方。 而按他说的位置和下刀的位置深浅程度来看。 下手重了,霍云齐的小命今儿就得交代在这儿。 钟璃意味不明地抿了抿唇,將白色药丸收起,吩咐紫纱。 “將大当家的请到棠心院中,將刘大夫请来,让他把大当家的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半个时辰后,本妃当场取蛊。” 心如死灰的霍云齐被人从两边架起出了刑房。 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钟璃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大当家的放心,只要你配合,秦总管保证好得很,绝不会受半点亏待。” 霍云齐像是没听到似的一言不发。 钟璃快步走在前头。 迟则生变,今日她一定要將这母蛊拿到手! 第429章 洒狗血欺诈老实人 钟璃一行人走了,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刑房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原本挡在中间的幕布被人掀了起来,也让里边完整的阵容都露了出来。 想像中的凶残血腥一点也没有。 幕布后乾净得可怕。 原本掛著人的架子上也无半点血跡,只有一个浑身完整的夜林面无表情地看著眼前的赵石山。 “绑了三个时辰了,你可以將我放下来了吗?” 赵石山嘿嘿一笑,上前给夜林鬆绑。 更往里的角落里,摆著三张松枝木的椅子。 中间坐著的是心情愉悦的祁驍。 左边是神色极为一言难尽的柏騫承。 右边,是亲眼目睹了一场大型造假欺诈现场的秦鹤。 秦鹤被点了哑穴,又被餵了软筋散,动不得说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镇南王府这群妖孽在钟璃的带领下洒狗血欺负老实人。 秦鹤很想说几句表示一下自己內心的悲愤,然而他发现,似乎没自己开口的机会。 先开口的是柏騫承。 柏騫承是真的服了。 他说:“王爷,王妃这招真的绝了。” 简直就是绝到让別人无路可走的绝。 从一开始去找霍云齐逗得秦鹤说话,好让口技师傅去偷听模仿,再到布置刑房让夜林换上秦鹤的衣裳假死,最后还有那一层扣一层的心理暗示压迫,层层递进尺寸相逼,完全不给人留下任何一点活路。 霍云齐能在这么强大的压迫下撑住这么久,已经不是常人了。 正常人可能在第一环的时候就崩了。 还有钟璃在刑房这种特殊环境下的气场镇定,言语间的技巧本身的强大实力以及一脚踹飞霍云齐的魄力…… 柏騫承越想越觉得佩服至极,竖起了大拇指说:“服,真的服。” 祁驍先是矜持地忍了忍,可最后到底是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眼角眉梢都透著说不出的得意,志得意满地说:“你也不想想,镇南王府的主母王妃,能是寻常人抵挡得住的?” 说著,他还类似炫耀地看了秦鹤一眼。 秦鹤心情极为复杂地说:“王妃確实是好本事。” 接二连三的能让霍云齐被她耍得团团转,不得不承认,钟璃的確有世间寻常女子没有的本事。 可秦鹤觉得,镇南王更有本事。 他真心实意地说:“但是我觉得,王爷你的本事更大。” 祁驍本以为他会说,能娶这么个厉害王妃是他的本事。 不料秦鹤却说:“初见时王爷就是等著王妃去救命,现在又是等著王妃出谋划策出力给你找母蛊,若说王妃的能耐是十分,王爷吃软饭靠女人当小白脸的潜质也是满分,在下实在望尘莫及,佩服之至。” 祁驍短暂地愣了愣,隨即半点不生气地笑了起来。 他略带得意地说:“没办法,本王命好。” 秦鹤…… 柏騫承…… 这年头,堂堂王爷被人讽刺说是小白脸都这么值得自豪了吗? 祁驍越想越觉得骄傲,感嘆道:“阿璃说过,本王的脾胃不好,吃吃软饭也是好的,对身体好。” “如今看来,阿璃所说的確是不错。” 柏騫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头疼地捂住了脸,闷闷地说:“镇南王,你可要点儿脸吧。” 刑房里发生的一切无人得知。 柏騫承好奇钟璃说亲自取蛊是怎么回事,攛掇著祁驍从刑房中走了出来,好不容易凭藉著三寸不烂之舌弄来了解药勉强能走的秦鹤也忙不迭地跟上。 棠心院里,霍云齐宛若木偶一般被钟璃指点著人將身上的污渍擦洗乾净,换了一身柔软的麻单衣静静地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为方便取蛊,他上半身的衣裳是拉开的,宽厚的胸膛直接暴露於空气中,也暴露在钟璃的眼下。 对於前世见惯了泳装美男的钟璃而言,这点儿刺激不痛不痒什么都算不上。 可祁驍衝进来见著了,当场就一股老陈醋上头险些將不知廉耻的霍云齐拍死。 钟璃本就处於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態中。 见祁驍不帮忙还帮倒忙,忍无可忍地横了他一眼。 “一边待著去!” 祁驍想发作又不敢发作,只能憋著火一脸悻悻地去了旁边。 钟璃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与刘大夫的交谈上,爭取將下手入刀的位置琢磨得更为细致一些。 在胸口下刀马虎不得。 失手就容易划伤心脉大失血致命。 可不划破血管,又无法將饲养在心脉內的母蛊引出。 刘大夫虽理论依据丰富,可到底是个大夫,没把握也没胆子做这样的事儿。 其余人下手钟璃不放心,索性就自己亲自上阵。 霍云齐坐在椅子上,听钟璃认真地与大夫商议如何避开自己的要命部位,眼底翻涌著说不出的晦暗。 钟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一刻能云淡风轻地用酷刑杀人,这一瞬又仿佛很重视人命。 她难道就不怕自己恢復后来找她报復吗? 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霍云齐的目光如有实质,专心的钟璃並未察觉,祁驍却是看得心头一阵无名鬼火窜起。 祁驍暗暗咬牙,说:“阿璃,这有什么好商议的,直接一刀子下去不就行了?” “我亲自来,保管不会有多少痛苦,一刀就能……” 钟璃幽幽地看了祁驍一眼,祁驍被她眼里深深的警告所摄,吶吶得没了话。 被柏騫承强行摁在墙角的秦鹤见了,无奈地心里嘆气。 祖宗,你可別再看別人媳妇儿了。 你再多看一眼,只怕我是真的要死了…… 半个时辰后,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麻利地拿起了用开水煮过又喷洒过烈酒的全新刀刃,缓缓走到了霍云齐的面前。 她说:“你別挣扎別闪躲,我下手有分寸。” 霍云齐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闭上了眼睛说:“动手吧。” 钟璃抿了抿唇,眼里冷光闪现,確定位置后,手里泛著寒光的刀刃在手中灵巧地一闪而过。 手起刀落,霍云齐的胸口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幼儿手指长的刀口。 刀口深约两个幼儿指节般长,裂开时就往外疯狂地渗血。 药丸化开的烈酒也被紫纱赶紧端著递了过来,钟璃亲手接住,將碗口抵到了伤口的位置。 眾人的目光都紧张地匯集到了霍云齐胸口的位置。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钟璃端著的小碗中的酒已经装满溢了出来,地上都是刺目的鲜血。 霍云齐的脸苍白得仿佛透明,体温也在降低。 可那传说中的母蛊却依旧不见踪影。 镇定的钟璃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眼睛片刻不眨地盯著碗里的血。 这情形似乎不太对。 不知怎的,钟璃的心跳陡然就快了一拍。 她恍惚抬头间,看出了霍云齐眼底说不清是感慨还是自嘲的狠意,脑海里白光一闪,高声说:“不对!” 钟璃將手里的碗塞到了紫纱的手里,抓起一旁的乾净布巾就摁在了霍云齐伤口的位置。 不等眾人反应过来,她就扬声喊:“去白家请白朮过来!刘大夫快过来给他止血!快!” 霍云齐根本就不是想让她取蛊。 这人是想死! 第430章 钟璃,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钟璃心中大为动怒,就连摁在霍云齐胸口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快!再不止血这人就没命了!” 因为钟璃的话现场混乱了起来。 霍云齐却是直接抓住了钟璃摁著伤口的手。 他死死地攥著不放,一字一顿地说:“我死了,不就正好合乎你的心意了吗?” “钟璃,我要你这辈子都记著,我是死在你手里的。” “是你亲手杀死的。” 他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几乎將钟璃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死死地盯著钟璃透著焦急的眼睛,轻得不能再轻地说:“秦鹤是我相依为命的兄弟,是我在世间唯一剩下的亲人。” “你杀了他,我本该是要恨你的。” “可我竟不想恨你。” 有些情不知所起,多看了一眼,却是一眼而终。 霍云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面对钟璃的时候是何种情绪。 他只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为惨死的秦鹤报仇,也不忍对钟璃做什么。 他自嘲似的牵著嘴角笑了一下,低低地说:“如此,我只能將这命也给你,也算是我未曾对不起秦鹤,也不曾辜负自己的心。” “两全,甚好。” 钟璃没想到霍云齐竟存了这样的心思,惊骇之下反手就甩了霍云齐响亮亮的一个大嘴巴子。 正要衝上去拉人的祁驍被这响亮的嘴巴子惊得脚步生生一顿。 再想动时,钟璃已经將手抽了出来,重新摁在了霍云齐的伤口之上。 钟璃冰霜般的脸上染著一层骇人的狠意。 她紧紧地咬著牙,逐字逐句地说:“霍云齐你给我听好了,我手里从只沾该死之人的血,秦鹤那个王八羔子和你的下属活得好好的!我一根头髮丝也没动!” “你休想拿这没影儿的事儿赖上我!做你娘的狗梦!” 同样震惊住了的柏騫承赶紧手脚並用地踹著秦鹤,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被骂作王八羔子的秦鹤满脸煞白地喊:“老霍你別乱来啊!我活著呢不想给你送终!你挺住啊!” 霍云齐一时受不住刺激,看一眼秦鹤又看一眼钟璃,怒火攻心哇的一口暗黑的血喷了出来。 钟璃见状瞬间崩溃。 “霍云齐你是喷血机吗?!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钟璃怒吼瞬间,霍云齐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抬手重重一掌拍到了自己的心口上。 下一口血喷出之前,霍云齐猛地推开钟璃抓起一旁桌上的碗吐了进去。 只见满是血色的碗中乍然多了一个白色的蠕动身影,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母蛊。 看著这得之不易的母蛊,钟璃一时怔住了没反应过来。 霍云齐晕死过去之前,却是强硬地將碗塞到了钟璃颤抖的手里。 他目光像钉子一般紧紧地钉在钟璃的身上,虚弱地大笑著说:“钟璃。” “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 说完,霍云齐就晕了过去。 刘大夫衝上去把脉扎针灌参汤动作一气呵成,操作完了才如释重负地说:“堪堪保住小命,这血再流上半刻,人就没了。” 秦鹤猛地鬆了口气,不住地拍著胸口说还好还好。 柏騫承望著碗里的母蛊也是一脸喜色。 不管怎么说,祁驍身上的蚀心蛊总算是可解了。 唯独祁驍看著昏死过去的霍云齐,脸黑得仿佛要在霍云齐的身上补上一刀,让他如愿就此安心归西。 钟璃足足茫然了好一刻,才勉强在祁驍的呼唤中回过神来。 她机械似的將手里的碗递给了同样一脸喜色的紫纱。 过了良久,目光触及霍云齐身上刺目的鲜血,钟璃忍无可忍地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 “霍云齐,我去你大爷!” 在钟璃的愤怒和祁驍的不满中,霍云齐坚强地活了下来。 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和受刺激过度的原因迟迟未醒。 他不醒,得了母蛊钟璃轻易也不敢给祁驍用。 她按秦鹤的说法,將母蛊饲养在一个暖玉製成的小碗里,每日用祁驍的鲜血滋养著。 母蛊初初离了人体还有些明显的不安四处游动。 可隨著適应了祁驍的血后,就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生命力旺盛每日只知道漂在碗面上一动不动,让钟璃险些一度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死了。 整整昏睡了两天后,霍云齐终於在眾人复杂的期盼中缓缓醒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瞬间钟璃就急匆匆地让人拎著秦鹤赶了过去。 没错,秦鹤是被拎著的。 钟璃这回当真是半点余地都没留,直接將匕首抵在了秦鹤可怜的脖子上。 “老老实实给祁驍解蛊,別再跟我耍什么样!” “否则我今日就让你真的见识见识什么叫心狠手辣!” 霍云齐初清醒,人看起来虚弱得很。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再度被钟璃捏著小命的秦鹤,嫌弃之情溢於言表。 他说:“秦鹤,你可真没出息。”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钟璃拿捏著小命,这不是没出息是什么? 秦鹤听了也是一阵没好气。 他张嘴就说:“你有出息你別以命相逼让人別忘了你啊!” 秦鹤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身后好像多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凉意。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回头就对上了祁驍黑得宛若锅底的俊脸。 祁驍像看死人似的看著他,字字冰冷。 “你刚刚说什么?” 秦鹤打了个嗝,不敢说了。 祁驍裹夹著一层冷气从秦鹤的身旁走过,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脚步还有点著急的匆匆。 他走到钟璃的身边站定,目光幽幽地盯著霍云齐。 “呦,命挺大,你没死呢?” 霍云齐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 “我这个当叔叔的死了,你这个大侄子岂不是就得陪我一起去死了?” 祁驍忍无可忍地抬起了手,却被钟璃拍了一下。 “不会说话就別吵吵!” 祁驍不甘心地叫了一声阿璃,可最后到底是没做什么。 只是他也打定了主意不走。 跟个保护神似的,杵在钟璃的身后不动。 霍云齐一眼也不看他,视线直勾勾地落在了钟璃的身上。 钟璃被他看得心头烦躁,不耐地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霍云齐懒懒一笑,端的是倜儻风流。 “我为何不答应?” 他意味深长地说:“左右祁驍这条命,是你欠我的。” 似乎是真的放弃了耍招,不等钟璃要求,他就主动说现在就可解蛊。 他说得太轻鬆了,以至於钟璃全程都用一种警惕和不信任的眼神瞅著他。 在听清霍云齐要做的事情后,钟璃的神色顿时就从怀疑变成了愤怒。 “放血放血!又是放血!霍云齐你有完没完?” 上次划自己是划拉胸口。 这次是要划祁驍的手腕。 钟璃仿佛又看到了那日眼前的刺红一片,恼火地说:“除了放血你就没点儿別的招了吗?” “这么喜欢人血,你上辈子是个吸血的蝙蝠精啊!” 第431章 你上辈子是个吸血蝙蝠精? 霍云齐没想到这里反应这么大,愣了愣眼底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镇南王身强体壮,割一下手腕放点血根本影响不了什么,你至於心疼成这样?” 钟璃瞪著眼不说话,可神態明显就是不太相信霍云齐的说法。 霍云齐无奈至极,只能说:“想要解了他体內的蚀心蛊,只能割破手腕放血,利用蚀心蛊对母蛊的气味吸引將其引出,割手腕放血是最快也最稳妥的做法。” “除此外,倒是也可以割胸口將母蛊种到他的体內,只是能將母蛊引出的药我就那么一枚,用完了就没了。” “母蛊种进去,我就没法子再取出,而且母蛊入体势必要在他的体內將蚀心蛊吞噬,痛苦会是割腕的十倍百倍不止。” “究竟要选哪个,你自己考虑。” 钟璃听得不住皱眉,最后忍不住问:“当真只能如此?” 霍云齐表情无辜地摊手。 “你找谁来,也只能是这法子,信不信由你。” 钟璃又问:“那要放多少血?” 霍云齐头大了一圈,嘆气说:“放不了多少,起码於我放的相比,少得不能再少了。” 钟璃沉默片刻,目光突然转向了秦鹤。 秦鹤毫无徵兆地打了个激灵,警惕地看著她。 钟璃问:“他说的是真的?” 秦鹤苦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 看钟璃似有炸毛的徵兆,秦鹤赶紧解释说:“我是真的不知道。” “虽然我也知道点儿南疆蛊的事儿,可只是了解个皮毛,知道的並不比你们知道得多。” 秦鹤说的倒是实话。 他虽与霍云齐在南疆盘桓过多年,但是骨子里对那些蛇虫鼠蚁的排斥当真是到了极点,平时避著躲著都来不及,又怎会像霍云齐似的有閒情逸致去研究怎么用人家的蛊? 钟璃看他不像是在说谎,心里越发烦躁。 霍云齐之前玩儿的那招实在嚇人。 他此刻说的话,钟璃是一句也不想信。 可除他外又无人知晓这鬼东西的用法。 钟璃甚至还想,要不现在让人想法子从南疆抓一个懂的人回来。 可这想法施行起来难度实在太大不说。 如果皇上真的要在近期派祁驍出征,远水解不了近渴根本就来不及。 但是…… 钟璃的神色飞快变幻,眼里是压制不住的暴躁。 祁驍见了,拉著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阿璃。” 钟璃没好气:“干什么?” 祁驍笑了。 他说:“试试吧。” 钟璃瞪大了眼睛,咬牙说:“试试?试什么试?!” “没万无一失的把握我不可能同意让你试!” 万一霍云齐这瘪犊子还存著杀心怎么办? 钟璃是半点不愿让祁驍冒险。 祁驍听了,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上扬,眼里却是不可说的坚定。 “左右目前只有这一个法子,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率,我也是要试的。” “可是……” “我保证,我会活著的。” 祁驍低下头珍而又珍地在钟璃沁出了薄汗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字字含笑。 “就算是为了阿璃,我也一定会活著的。” 祁驍坚持,钟璃心里再不安也只能按他的意思去办。 只是钟璃现在一想到放血两个字心里就打哆嗦。 为了保险起见,她事先就將白朮和刘大夫都请来了现场。 万一有点什么不测,两位神医也好及时施以援手。 对钟璃的安排祁驍没提出半点异议。 霍云齐也未曾说话。 他只是目光复杂地看著钟璃,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什么。 一切准备就绪,祁驍也不用旁人帮忙,自己就动手割破了手腕。 刺目的鲜血顺著手腕缓缓流淌,时间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无限拉扯延长。 钟璃紧张得死死地盯著不敢错眼。 祁驍见状,笑著与钟璃说起了別的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钟璃本不想理他。 可目光触及脸色有些苍白的祁驍,嘴上却还是不忍地顺著他的话往下说。 慢慢的一问一答中,时间也似乎没了一开始时的煎熬。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祁驍的神色出现了变化。 像是在忍受著什么痛苦。 原本半死不活靠在椅子上的霍云齐见了,眼里闪过一丝冷光。 他猛地坐了起来,用一种完全不符合虚弱之人的速度,飞快抓起一旁的匕首,再度重重地往祁驍的手腕上划了一下。 钟璃见了就怒喊出声:“你干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祁驍脸上的痛苦就更加的明显。 他裸露在外的胳膊上甚至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那个凸起还在以缓慢的速度向著手腕的方向移动。 钟璃看清后只觉触目惊心,哑然之下顿时没了话。 霍云齐不受干扰,示意柏騫承將装著母蛊的玉碗逼近到祁驍手腕伤处,沉沉地说:“用內劲將蛊虫往手腕处逼,快!” 祁驍咬牙按他说的做,脸上很快就渗出了一层冷汗。 內劲催逼,蛊虫受惊不安挣扎了起来。 肉眼上看起来那指头大小的凸起疯狂扭动的样子,恍若下一秒就能撕裂祁驍的血肉。 霍云齐手指飞快地在祁驍的身上点了几下。 祁驍脸色更加难看,隱忍半晌后,终於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红的血。 祁驍吐血的瞬间,霍云齐狠狠一掌拍向了祁驍的臂膀。 原本停留在手肘处的凸起停顿了一瞬,突然猛地向前躥了一截。 霍云齐神色不变,又是一掌拍了下去。 祁驍前后挨了三掌,终於將凸起逼到了手腕处。 在眾人焦急如焚的注视下,折磨了祁驍许久甚至多次让他命悬一线的蚀心蛊终於破体而出,啪嘰一下掉落到了柏騫承端著的玉碗中。 蚀心蛊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猛地鬆了一口气。 霍云齐体力不支倒回了椅子上,闭著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钟璃苍白著脸扶住了要昏不昏的祁驍,眼中除如释重负外,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心疼。 白朮与刘大夫两人也赶紧上前给祁驍包扎伤口,诊脉扎针。 有条不紊的忙碌后,白朮看著心疼得脸色苍白的钟璃,压抑著心头涩意,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王妃放心,王爷无事了。” 流的血虽然看起来多,可对於祁驍而言,问题却是不大的。 而且…… 白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脸色比起之前更差的霍云齐。 霍云齐先前拍祁驍的几掌分寸拿捏得极好。 不仅顺利將蛊虫逼出,还顺势打通了祁驍之前就因伤瘀堵的两处经脉。 祁驍如今蛊虫已除,內伤全好。 几乎所有的便宜都让他占了。 第432章 我喜欢她是我自己的事儿 似乎是知道钟璃在担心什么,刘大夫也在一旁说:“白神医所说不差,王爷如今的確是无大碍了,昏睡也只是身体的自我修復,王妃不必过分忧心。” 有了两位大夫的话,钟璃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於缓缓放了回去。 她亲自將祁驍扶到了里边的床上睡下。 出来后看到白朮和刘大夫都打算要走了,诧异地挑眉。 “不用开药吗?” 白朮和刘大夫一脸的莫名其妙。 “开什么药?” 钟璃著急了,说:“流了那么多血,不开药能行吗?” 明明流了更多血的霍云齐忍无可忍地咬牙道:“拢共才出了多少血?祁驍至於这么娇弱?!” 钟璃没搭理他,目光坚决地盯著白朮和刘大夫不让走。 刘大夫白的眉毛抖了抖,无语地说:“王爷的身子底子好得很,按理说是不必吃药的,药是三分毒,吃多了也並不好。” 白朮也幽幽地说:“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让厨房做一些补血养气的汤给他喝。” “例如四物汤,三红汤。” 刘大夫抹著下巴上的鬍子补充说:“乌鸡汤,红枣银耳汤,红枣黄芪汤也是不错的。” “若是嫌麻烦,弄点儿阿胶燉老母鸡也是可以的。” 钟璃心急失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柏騫承听了倒是没忍住。 他不太確定地说:“我没记错的话,四物汤三红汤,这都是女子生育后补气血喝的吧?” 霍云齐冷笑说:“不光这个,別的也是呢。” 本书首发 看书首选 101 看书网,101????????????.??????超给力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后知后觉的钟璃…… 刘大夫也明显是忍著笑的。 他尷尬地咳了一声,说:“治病不分男女,虽是女子惯用的,可男子也是能用的,並无影响。” 钟璃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到底是没说什么。 两位大夫走了,霍云齐也被秦鹤扛著回了府中临时给他们安排的院子。 棠心院中没了別的人,钟璃让人將自己许久不动的绣架拿到了床边,静心描样子。 笔下的图样刚刚露出点轮廓,钟璃就忍不住將徐嬤嬤叫了进来。 她凑在徐嬤嬤耳边说了几句话,徐嬤嬤遍布沟壑的老脸上立马就多了一丝微妙的扭曲。 徐嬤嬤不太確定地说:“王妃,这四物汤倒是不难熬,只是……” 熬了祁驍会喝吗? 钟璃拧拧眉,说:“不告诉他是什么不就行了,他知道个什么?” “嬤嬤你只管去吩咐厨房做,做好了送过来就是。” 徐嬤嬤忍著笑说好。 钟璃又说:“对了,汤熬出来了,记得让人给观澜院中的那位也送一碗过去。” 钟璃想起之前霍云齐讽刺祁驍身娇体弱,冷冷一笑。 “还有,之前我吃的阿胶还有不少,让人装一些送过去,叮嘱那位,记得好好补血,別亏损了身子。” 观澜院中,原本要死不活的霍云齐听说钟璃身边的大丫鬟来给自己送东西了,立马就忍著疼翻身坐了起来。 然而看清了钟璃给自己送的什么,他就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秦鹤倒是颇为好奇地凑近闻了闻四物汤的味道,又抓著一块阿胶对光看了看。 负责送东西的紫衣笑眯眯的,將钟璃的原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霍云齐。 成功看到霍云齐脸黑成了锅底,紫衣云淡风轻地笑笑,恭敬地离去。 秦鹤忍了半晌,最后实在是没忍住。 他倒在椅子上,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让你讽刺她男人身子不好,如今倒好,报復来了吧?” 说起钟璃的报復心,秦鹤嘖嘖感嘆。 “镇南王妃的確是不记仇,她有仇当场就报了,这火爆脾气,与镇南王倒是绝配。” 秦鹤自顾自地说著,看似句句隨意,可仔细深想却又每一个字都饱含深意。 霍云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黑著脸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鹤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太相信地挑眉。 “你真的知道?” 霍云齐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秦鹤是真的怕霍云齐在情之一字上犯了糊涂,招惹了祁驍那个煞神惹来麻烦。 看霍云齐不说话,秦鹤试探地说:“王妃是好,可再好,她如今也是王妃了,世间好的女子千千万,这个不行咱们就换嘛,何必惦记別人的媳妇儿呢?” “你……” “可我喜欢她,与旁人何干?” 霍云齐突然打断了秦鹤的叨叨叨,漫不经心地说:“我的情意又不碍著谁,我为何不可喜欢?” 秦鹤一脸见鬼了似的狰狞,咬牙说:“可你喜欢的是镇南王的王妃啊祖宗!” 钟璃虽诡计多端,可心中自有正气,也有她的原则,不会轻动杀心暗中下手。 可祁驍不是啊! 一个十几岁就上了战场,从尸山血海里廝杀出来的煞神,你能指望他有多心地仁善? 秦鹤实在是怕了霍云齐了,头疼地说:“算是我求你了,你把这心思收一收吧。” “等你伤好些了,咱们就赶紧离开京城,到时候……” “我不走。” 秦鹤懵了。 “不是,你不走要留在这儿干嘛?” “你难不成还想杀祁琮?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眼下並非杀祁琮的好时机,咱先走,慢慢地经营发展,等手里的势力再壮大些,等大褚乱了再找机会下手,这都说好了的事儿,你怎么说反悔就反悔了?” 霍云齐实在被秦鹤叨叨得头疼,摁著眉心嘆了口气才说:“我留下並非是想杀祁琮,我知道现在杀不了他。” 秦鹤更难理解了。 “那你想干嘛?留在这儿伺机与祁驍抢王妃?” 霍云齐看智障似的看了秦鹤一眼,一言难尽地说:“我是想跟钟璃合作。” “合作?” 秦鹤瞪眼。 “可镇南王府什么也不缺,你怎么確定,钟璃会答应与你合作?” 霍云齐慢悠悠地牵起了唇角,幽幽一笑。 “钟璃已经知道了蜀香阁的存在,自然能明白蜀香阁的作用,以蜀香阁匯集天下情报的本事做交换,钟璃不会不同意的。” 霍云齐闭上了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以我自己的实力,想找祁琮报仇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实在难熬。” “不如借用一下镇南王府的势力成事。” “我得以復仇,钟璃和祁驍得了天下情报,这买卖做起来他们不亏,钟璃只会说好,不会拒绝。” 霍云齐说得倒是不错。 只是秦鹤还是觉得他的目的不单纯。 秦鹤沉默了片刻,很篤定地说:“话虽如此,可你心里肯定还想著怎么跟镇南王抢王妃。” 霍云齐…… 第433章 我直接给你安排后事岂不是更万无一失? 祁驍昏睡了一整夜。 他醒的时候,就看到了靠在床边浅眠的钟璃。 钟璃的手里还拿著一本翻了一半的书,眼下黑青一片,显然是一夜未眠。 祁驍无声地呼出一口气,轻手轻脚地起来,將钟璃抱到了床上。 听见动静进屋来查看的紫纱见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王……” “嘘。” 祁驍对著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坐在床边拉著钟璃的手静静的待了好一会儿。 直到確定钟璃睡熟了,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钟璃最近一直睡得不好,昨夜又是熬了一整夜。 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沾床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等她醒的时候,外边的日头已经到了正空,显然是不早了。 紫纱等人一直在屋里守著,见钟璃醒了,赶紧笑著走了过来。 “王妃这一觉睡得可踏实?” 钟璃撑著额头笑了一下。 她撇头看到床边是空的,下意识地问:“王爷呢?” 紫纱麻溜地將床边的帘子挽了起来,含笑说:“王爷在院子里练剑呢。” “王爷说您没怎么吃东西,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的人在灶上一直给您温著粥,我这就去端来,您多少先吃一些吧。” 钟璃听了就下意识地皱眉。 “这才刚好怎么就出去练剑了?我出去看看。” 身中蚀心蛊时,祁驍不得轻易动武。 否则体內真气引动容易引发蛊虫不安,继而导致痛苦加倍。 所以严格的说,这算得上是钟璃第一次看到祁驍习武时是何种模样。 黑髮青年一身白衣,手里的长剑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破风声响,却不留半点痕跡。 翩如惊鸿婉若游龙,令人望之忘俗,说的大概就是此种姿態了。 在这样的景象中,钟璃仿佛见到了多年前传说迷倒无数闺阁少女的镇南王府三公子是何种英姿。 当年的那个天之骄子,又是何种模样。 祁驍收功站定,眉眼含笑地看向了钟璃。 “阿璃觉得,我这剑法可还算能入眼?” 钟璃好笑地摇头,说:“剑术一道我是外行,只觉得里胡哨的好看得紧,具体好在哪儿,我却是看不出来的。” “你问我这个,算是问错人了。” 祁驍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把长剑递给了身旁的林总管,走过来拉著钟璃的手说:“长剑阿璃懂几分我不敢说,可短匕一道,阿璃却是世间少有的箇中强手。” 一把匕首到了钟璃的手里像是被注入了灵魂似的,闪现之处杀机毕露。 哪怕是祁驍,每每见著一次,都会觉得心惊。 看祁驍神色唏嘘,钟璃有些不解。 “你在想什么?” 不等祁驍回答,她就皱眉说:“身子刚刚好些,怎么就出来练剑了?” “刘大夫和白朮都说过,你不宜动用真气,否则影响极大,怎么一会儿没人看著,你就不知道自觉了?” 眼看著钟璃就要叫大夫来给自己诊脉,祁驍哭笑不得地拉住了她。 “时候太长了没动,感觉骨头缝都像是生了锈,一时忍不住技痒活动活动,我有分寸,不碍事的。” 钟璃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確定无误后才说:“不管怎么说,小心为上,日后不可再胡来了。” 祁驍笑著应下,拉著钟璃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才说:“说起內功,我倒是想起个事儿来。” 他对著林总管招了招手,林总管会意很快就拿来了一个古朴的木匣子。 祁驍將匣子接过来打开,拿出了里边的几本书说:“阿璃外家功夫虽好,可关於轻功內力却是並不通晓。” “我之前让林总管去找了几本適合女子练的功法,都在这儿了。” “这些都是我看过的,很適合阿璃,阿璃不如从中选一本喜欢的,好生研习,相信很快就会有成效的。” 钟璃接过其中一本漫不经心地翻了翻,隨口说:“什么时候找的?” “阿璃到王府的时候就让人找了。” 钟璃又问:“那为何此时才给我?” 祁驍的笑容凝了凝,钟璃啪嘰一下將手里的书扔回了匣子,说:“你是觉得,你一旦出征,我一定会遇上危险,是吗?” 甚至在祁驍看来,那种潜在的危险甚至是他也无法避免的。 甚至无法保全钟璃的。 他给钟璃兵权,给钟璃功法,都是在无形间给钟璃铺路。 铺的是若他出了闪失钟璃足以自保的退路。 祁驍没想到钟璃这么敏锐,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才苦笑著说:“阿璃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哪怕是装作没看出来也好啊…… 钟璃脸色不太好,站起来就要走。 祁驍著急地一把拉住她,討好地说:“阿璃……” 钟璃狠心甩开了他的手,冷冷地说:“王爷既然连退路都想好了,我看也没必要研究怎么活著回来了。” “你一出门,我直接在府中扯白布掛黑纱,等著死讯传来好好地给你操办后事即可,至於你死了我该怎么活,那就不劳烦王爷操心了。” 钟璃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祁驍独自坐在后头,沉默了很久。 凑巧看到这一幕的云朗走了出来,颇为感慨地说:“我就说,王妃会生气的。” 祁驍说这功法是林总管找来的,实则不然。 匣子里的这几本功法,大部分在世间早已失传,全是云朗从云家老爷子的书房里搜罗来的。 只是在得知祁驍搜罗这功法的用意的时候,云朗就提醒过他。 他看似万全的准备,势必会惹得钟璃动怒。 只是祁驍执意不听劝,云朗和柏騫承都劝不住,只能眼睁睁看著祁驍去踩钟璃的怒火底线。 柏騫承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他说:“好好的,王爷非得说这样的话惹王妃动怒做甚?” “王爷出征多少次了,虽有险情之时,可哪次不是好好地回来了?要我说王爷就是杞人忧天思虑过多了。” 祁驍抬手揉了把脸,声音闷得令人心沉。 他说:“当年父王出征的时候,也曾以为是万无一失的。” 可最后老镇南王未能活著回家。 提起往事,云朗和柏騫承都沉默了下去。 祁驍收敛了眼里的复杂,对林总管说:“將这个给王妃送去。” 林总管转身去了。 祁驍將目光放在了眼前两人的身上,说:“你们怎么来了?有事儿?” 云朗闻言唇边溢出了一抹看好戏的微笑,说:“我们是受人之託,来给你带话的。” 祁驍挑眉。 “什么人?” “东陵朝云公主。” 祁驍听了,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第434章 我只效忠於你 棠心院里,钟璃拿著手里的几本功法,神色莫测。 紫荆从外走了进来,低声说:“王妃,观澜院中的霍公子说是想见您,不知您是否方便。” 钟璃捏著书页的指尖微微一顿,说:“霍云齐想见我?” “可说是什么事儿了吗?” 紫荆摇头。 “霍公子並未明说,只是让奴婢转告您,他手里有您感兴趣的东西,想与您做笔生意。” 钟璃的眉梢微微往上扬了扬,难免起了几分好奇。 她隨手將手里的书递给了徐嬤嬤,站起来说:“既然如此,那就见见吧。” 观澜院中,得知钟璃来了,霍云齐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口。 钟璃一身浅紫色的王妃常服缓步走来,见霍云齐盯著自己不眨眼,勾勾唇,张嘴就说:“我让人送来的汤,大当家的可喝了?” 霍云齐听到那话就黑了脸。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有气无力地说:“王妃是特意来嘲讽我的?” 钟璃不可置否地耸耸肩,说:“只是顺便。” 谈不上特意。 秦鹤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在霍云齐杀人一般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又赶紧捂住了嘴。 钟璃也不用人招呼,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说:“听说大当家的想与我做生意?” “不知是什么生意,竟能惊得大当家的如此郑重?” 霍云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要笑不笑地说:“你都知道蜀香阁了,还来问我是什么生意?”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著自己的指甲,淡淡地说:“知道是一回事儿,听你亲口说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钟璃顿了顿,颇为真心实意地说:“大当家的守著蜀香阁何处不可自在,又何苦来趟京城这汪浑水?” 稍微敏锐些的人都能察觉出来,京城看似平静,可实际上暗潮风涌,只怕等不了多久就要乱了。 霍云齐若是真的聪明,此时就应当果断从京城抽身。 天大地大,以他的本事和能耐,去哪儿都有一番自在天地。 留在京城,只会有诸多的身不由己。 钟璃深深地望了霍云齐一眼,说:“何必呢。” 为了上一辈人的仇恨將自己一辈子禁錮在此,甚至不惜为此丟掉性命。 这真的是值得的吗? 霍云齐闻言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后,眼中一闪而逝的茫然被难以言喻的坚决取代。 再开口时,神態已然正常,毫无异样。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王妃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霍某就不与你打机锋兜圈子了。” “我愿用蜀香阁遍布天下的情报网与王妃做交换,五年之內,我与蜀香阁上下,悉数听从王妃调遣,蜀香阁及其下属的商会,每年的收益也可抽出三成来交予王妃处置。” “王妃觉得,我这投诚的诚意如何?” 不得不说,饶是钟璃猜到了霍云齐会说什么。 她也没想到,霍云齐会如此大手笔。 钟璃刚到京城的时候,祁驍就提起过蜀香阁。 蜀香阁明面上是一个分店遍布各个国家的卖香料的铺子。 实际上却是一个藉助走商为便利贩卖情报的组织。 每年不说走商赚的,光是情报一项赚取的金银就是一个令人咋舌的数目。 三成听起来不多,可实际上算起来,几乎都等同於镇南王府大半年的进项了。 只是蜀香阁背后的主子隱藏得极深。 哪怕是镇南王府多年查询,也並未查出此人是谁。 如果不是霍云齐身上被祁驍下了暗引香,镇南王府的人顺藤摸瓜查过去,只怕还要过上一些时日才能查出些许端倪。 由此可见,蜀香阁的根基到底有多深。 钟璃不得不承认,霍云齐开出的条件,的確很让人心动。 毕竟能掌握天下最大的情报组织,这绝对是所有上位者都想要拥有的权利。 只是…… 钟璃眯著眼睛看了霍云齐一眼,说:“你的条件?” 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钟璃可不信,霍云齐会是个无条件的慈善人。 霍云齐幽幽一笑,沉声说:“条件就是镇南王府要保证蜀香阁的人的安全。” “除此外,等来日抓到了祁琮和当今太后,我要求將这两人交由我处置。” 钟璃听完,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你想什么呢?” 又要皇上又要太后的。 野心这么大,你怎么不上天? 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眼中的难以置信,霍云齐淡淡一笑。 他说:“王妃不必装傻,大褚如今这般情形,乱起来只是迟早的事儿。” “若是有镇南王府与镇国军庇护,祁琮的皇位也许还能坐得稳当些,可失了镇南王府,本身又是个充满野心的锦绣草包,他註定了只能当个亡国之君。” “一个无足轻重的废物罢了,交给我处置,对王妃而言並无坏处。” 钟璃一言难尽地停顿了片刻,说:“你是不是忘了,镇南王府还没反呢。” 当著她的面就直接这么说,霍云齐是脑子出问题了? 霍云齐不答反问:“那王妃觉得,镇南王府会一直当祁琮的狗吗?” 听霍云齐如此比喻,钟璃的眼中陡然添了一丝冷意。 霍云齐半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当今是何种情形,不用我说王妃心里也明白。” “我既敢这么说,就有说中的把握,王妃只管回答我,是否答应与我做这笔生意就是。” 钟璃想了想,谨慎地说:“镇南王府不会帮你刺杀皇上,也不会帮你做別的。” 霍云齐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只要不阻拦就行。” 钟璃看他是真不在乎,忍不住不解道:“你手握蜀香阁,也能猜到日后的大局走向,那安心等著乱了伺机出手不就可以了?为何还要出卖自己的自由与我做这样的交易?” 霍云齐眉眼间莫名多了些许说不出的苍凉,嘲讽道:“那王妃觉得,若无强大的靠山做后盾,等天下真的乱了,蜀香阁又能被谁人所容?” 钟璃不知想到什么,神色也是微微一变。 蜀香阁號称掌握全天下的情报,这样庞大的组织,在太平时自然是无人可动,无人敢动。 可只要天下乱了,没有哪个上位者能容忍这样的存在。 因为这样的组织,对谁而言都会是一个隨时可能对己方不利的威胁。 钟璃沉默了片刻,不得不由衷地说了一句。 “大当家的深谋远虑,钟璃的確不如。” 霍云齐眼中嘲讽更甚,垂眸说:“不过是苟且活著罢了,亡命久了,总得为底下人多考虑一些。” 钟璃站了起来,说:“此事事关重大,我无法单独做主,我得与王爷商议后才能给你答覆。” 霍云齐不在乎地点头。 但是却在钟璃走之前补充了一句。 “王妃,我说的是效忠於你,並非镇南王。” 钟璃表情古怪地回头,说:“你確定,你说的是我?” 霍云齐淡然一笑。 “当然。” 第435章 家门口多了个情敌 钟璃一脸古怪地走了,霍云齐面露疲惫靠著不说话。 秦鹤迟疑了半天,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说只效忠於镇南王妃,镇南王能同意吗?” 世间男子大概都是有种弊病的。 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女人在家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並不愿让女子涉及过多的外界事物。 蜀香阁的权柄过大,哪怕是镇南王,也是想將其掌控在自己的手中的。 这样的权柄交由王妃,秦鹤觉得祁驍估计不会同意。 霍云齐不甚在意地说:“那就要看镇南王有没有那样的容人胸襟了。” 这话说了等於没说。 秦鹤撇撇嘴不再说话。 霍云齐静坐著,脑海里想的却是钟璃腰上从不更换的睚眥玉佩。 他自嘲一笑,心想祁驍將兵权都分了一半给钟璃。 区区一个蜀香阁,祁驍又怎会不同意? 钟璃將霍云齐与自己说的事儿跟祁驍说了,果不其然,祁驍没半点犹豫就点头说了可以。 钟璃手中掌握的权利越大,祁驍就越是安心。 说完了这个,祁驍又拉著钟璃往外走。 钟璃不解。 “这是要去哪儿?” 祁驍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说:“给你引荐几个人。” 钟璃和祁驍一进书房,等在房中的眾人纷纷神色恭谨地行礼问安。 “参见王爷,见过王妃。” 祁驍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向眾人介绍说:“这是王妃,你们今日也算是见过了,从今往后,见王妃如见本王亲临,尔等都需听从王妃调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眾人齐声说是。 祁驍又亲自为钟璃介绍起了房中眾人的身份。 负责京城边防的守將敖常,驻扎在京郊三百里处的驻军將领雷校,专门负责王府生意的徐久林,和之前被外派出去,如今才回来的亲卫统领韦杰,还有同样正色站在其中的暗卫统领夜林,北候世子柏騫承和云家云朗。 介绍完了,在场没见过钟璃的人,见著钟璃腰间的睚眥玉佩,神色都有些各异。 只是这些都是对镇南王府忠心耿耿之人,哪怕心中有疑惑,也並未当眾提出。 等这些人走了,祁驍正想抱钟璃的时候,钟璃却是起身一闪避开了他的动作。 祁驍傻眼。 钟璃不咸不淡地说:“妾身还有事儿要忙,就不在此耽搁王爷安排后事了,王爷回见。” 妾身都出来了,可见是真的生气得厉害了。 钟璃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祁驍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后想到今日柏騫承和云朗给自己带来的话,脸顿时就垮了下去。 阿璃本就够生气的了。 若是再让她知道打上门来个朝云公主,自己这辈子岂不是都得睡书房了? 祁驍顿时如临大敌,赶紧叫来了林总管点著烛嘀咕了半天。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那什么见鬼的朝云踏进镇南王府的大门一步! 祁驍想得挺好,只要他把大门关紧了,让人看好了,就不会有不该进的人进来。 可朝云公主能从东陵追到大褚,骨子里就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 而且此次朝云公主是跟著东陵的使臣一起前来给褚皇贺寿的,来者是客,哪怕是镇南王府,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客人拒之门外。 朝云公主接连在镇南王府吃了几次闭门羹,暗中將这个仇记在了钟璃的头上的同时,扭头就上了大长公主府。 祁驍为了不惹钟璃动怒,上下警告了府中眾人,谁也不可对钟璃多言此事。 故而朝云公主几次上门几次被拒,钟璃是当真半点也不知情。 她除了忙著研究祁驍之前给自己的功法外,还要抽空与霍云齐商议南下收购粮草一事,实在是无暇过问別的琐事。 可祁驍千防万防,没能防住霍云齐的嘴。 身为情报最为灵通的蜀香阁阁主,朝云公主上门一事,霍云齐自然是最早就得了消息。 甚至比起常人,他知道得更多。 这日商定了南下一事,霍云齐悠哉悠哉地与钟璃说起了閒话。 “我听闻,东陵的朝云公主素来以貌美闻名,更是有东陵第一美人的瑰称,王妃见了,感觉如何?” 钟璃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从未见过此人,何来感觉如何?” 霍云齐讶异地嘖了一声,说:“王妃竟没见过吗?” 钟璃更加是满头雾水。 “我上哪儿见?” 霍云齐理所应当地说:“朝云公主接连上门数次求见镇南王,此事王妃竟然不知道吗?” 钟璃啊了一声,茫然的表情显示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儿。 霍云齐眼里波光流转,笑吟吟地与钟璃说起了朝云公主的朝野軼事。 传闻朝云公主十三岁时曾跟隨兄长出使大褚,人群中见了一眼英姿勃发的镇南王就一见倾心,念念难忘。 更是在当年就放话扬言,说日后要嫁给镇南王为妻。 事发当年,可是足足被人津津乐道了许久才平息。 而如今…… 霍云齐装模作样地掰著手指头数了数,说:“仔细算起来,朝云公主与镇南王初见应该是四年前的事儿,如今朝云公主已然十七却尚未婚配,也不知是不是在遵守当年的诺言,前来嫁给镇南王的了。” 钟璃听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瞬。 合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家门口还来了个情敌? 霍云齐点到为止地透露了一些信息就不再多言,只等著看好戏。 钟璃回到棠心院,第一件事就是將林总管叫了过来。 “林总管,我听闻府中近日似乎是来了客人?” 林总管憨厚的老脸上看不出半分值得怀疑的地方,一脸无辜且正直地说:“回王妃的话,府中並无客人。” 钟璃似笑非笑地挑眉。 “是么?” “你確定?” 林总管想著祁驍的耳提面命,硬著头皮点头。 林总管没胆子对自己撒谎。 会这么说,无非就是得了某人的暗示。 钟璃心里门儿清,深深地望了林总管一眼也不为难他,摆手说:”既无客人,想来是我听错了,林总管去忙吧。“ 林总管忙不迭地走了,钟璃靠在软榻上无声冷笑。 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想掩耳盗铃瞒著她。 钟璃一时竟不知应该夸祁驍聪明还是蠢得令人笑话。 朝云公主是隨前来贺寿的使臣一起到的大褚。 明日就是皇上的万寿节了,届时她与朝云公主必然都要出席。 她倒是要看看,到了明日,祁驍还打算怎么瞒她! 第436章 讥誚 次日,是皇上准备了很久的万寿节。 按规矩,镇南王府全体都要进宫前去贺寿。 昨日半夜才刚刚回到王府的四公子祁允,也第一次正式与钟璃碰了面。 按理说他是不必到棠心院中拜见钟璃的。 可今日刚到了请安的时辰,他就早早地让人通传,和祁悠一起到了钟璃的棠心院。 祁允与祁驍在面相上相似了七分,眉眼间更多的是少年的稚嫩。 也许是读书人的缘故,身上自带著一股少年的文秀气息,与祁驍无形间流露出的杀伐凌冽之气並不相同。 钟璃按第一次见面的规矩给了赏赐,不多热情也不失礼地说了几句应该说的。 对钟璃的问话,祁允问答得体。 既不著急冒进,也不落后死板。 钟璃因此倒是多看了他一眼。 心里暗暗生奇。 偌大的王府中,没娘亲教养辛苦著长大的两个孩子出落得不错。 唯独那受尽了宠爱的,生生扭成了歪脖子树。 说起来也是讥讽。 閒话过了。 时辰差不多了,钟璃就带著能出门的祁悠和祁允一起出了门。 祁立还在床上瘫著呢,自然是去不了的。 钟璃也懒得带上这么个丟人现眼的玩意儿出去现面。 至於镇南王祁驍,则是被钟璃选择性地遗忘在了脑后。 以至於祁驍急吼吼地从书房中出来,却得知王妃已经先行出发了的消息。 祁驍表情微妙地顿了顿,目光看向了徐嬤嬤。 徐嬤嬤老神在在地说:“王妃知道朝云公主之事了。” 换句话说,就是王妃很生气,王爷您自己看著办吧。 祁驍…… 想到在宫中的朝云公主,祁驍心里咯噔一下,后背陡生凉意。 他匆匆换了衣裳就骑马去追钟璃的车架了。 徐嬤嬤眯著眼睛瞧著,笑眯眯地摇头嘆气。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祁驍到了宫门口也没能追上钟璃。 他进宫后隨手抓了个看守的侍卫问清了钟璃的去向,马不停蹄地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钟璃正与先到的贵妇们在御园中游玩赏。 春日到末將夏,京城苦寒的天气也终於慢慢回暖。 贵妇千金们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轻薄春衫,在御园错落有致的丛中来回穿梭说笑,各色美人来回在眼前晃过,光是看著,就会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钟璃无意凑上前与不相熟的人尬聊,索性就慢吞吞地落后人前,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柏箐樱也隨著北候夫人来了。 她远远地看到钟璃,笑著就迎了上来。 柏箐樱看似在与钟璃说笑,可眼里暗含著著急,明显是有话想与钟璃说。 钟璃知机,脚步微顿。 她对著祁悠说:“你在此跟著我们也是无趣,不如自己去逛逛吧。” 祁悠含笑说是。 钟璃对著紫纱使了个眼色,说:“宫中人多,我让紫纱跟著你,记得別走得太远了。” 祁悠道谢后带著紫纱走远了。 四下无人,柏箐樱赶紧就拉著钟璃到了一个相对隱蔽些的角落,急急地低声说:“你知道朝云公主的事儿吗?” 钟璃似笑非笑地勾勾唇角,说:“知道一些,怎么了?” 柏箐樱看她似乎无半点动怒的跡象,疑惑地顿了顿才接著说:“那你知道,东陵此次带著朝云公主前来,是想与大褚和亲吗?” 这个钟璃倒是真的不知道。 只不过稍微想一下也能猜到。 东陵与大褚又素来交好,两国常有姻亲往来。 朝云公主如今正是当嫁之龄,在这个时候跟著出使大褚,显然是有目的的。 钟璃猜到了柏箐樱想说什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既是来和亲的,那想选谁就由不得她,你放心,她想的成不了。” 柏箐樱有些懵懵的,可还是下意识地相信了钟璃的话。 她满脸忿忿地撇嘴,说:“你是不知道那朝云公主有多囂张,之前在大长公主府中说王妃配不上镇南王就罢了。” 钟璃看她气得脸都红了,好笑地摇摇头。 “嘴长在她身上,她爱说什么旁人自然是管不著的,你为这个动怒做甚?” 而且钟璃觉得这事儿其实有蹊蹺。 和亲一事,向来是国之大事。 在真的確定之前,一般情况都不会向外透露出半点风声。 一则是为了避免和亲不成伤了两国和气。 二则是免得中途受到有心人的阻挠。 朝云郡主若真是对祁驍有意,或东陵真的有跟镇南王府联姻的意思,就理应在大事確定之前,將此捂得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知晓才对。 可朝云郡主人还没到京城,非祁驍不嫁的传闻就传得轰轰烈烈。 这似乎不符合逻辑。 钟璃想了许久,隱隱觉得这事儿透著一股古怪。 只是目前找不到明確的线索,只能暂时將心头的疑惑压下去。 柏箐樱还在为钟璃打抱不平,钟璃却笑。 “好好的,说这个作甚?” “不如说点儿高兴的?” 柏箐樱是真的为钟璃著急。 看钟璃半点不上心的样子,有些无奈。 “阿璃,你怎么就不著急呢?万一皇上真的让镇南王娶朝云公主怎么办?你……” “不会的。” 皇上若真是想让祁驍娶,那大可秘而不宣,到了时候一张圣旨砸下来就可。 还占大义之理。 说不定还能顺手给祁驍扣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可如今和亲之事尚未有眉目。 先闹了个风风火火。 定有蹊蹺。 柏箐樱也不想多说让钟璃为此烦心。 眼珠一转索性与她说起了別的。 她近日学了不少新式糕点的做法,本是想请钟璃过府去尝尝的。 可想到钟璃忙著估计没空,就耽搁了下来。 她抓住额钟璃的手叮嘱。 “我回去明日再做一些,直接就让人送到你的府上,你尝了若是喜欢,我就让人再给你做。” 贵家千金少有下厨的。 柏箐樱算是个少有的异类。 钟璃很给面子地连声说是。 第437章 牛鬼蛇神 两人说笑著一时忘了时间,直到听到不远处有人声喧闹的动静,钟璃才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 守在不远处的紫云一脸一言难尽地走了过来,低声说:“是朝云公主与王爷。” 钟璃闻言意外挑眉。 “王爷到了?” 在开宴前,御园基本上就是女眷在的地方。 祁驍不会不知道,这时候跑来这里干什么? 钟璃尚未反应过来,柏箐樱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揶揄道:“镇南王只怕是来找王妃的吧?” “我曾听闻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想王爷王妃感情竟深厚至此,不过片刻不见,王爷就眼巴巴地找了过来。” 钟璃哭笑不得地白了她一眼,问紫云:“王爷怎会和朝云公主碰上了?” 紫云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说:“朝云公主是追著王爷过来的,两人不知为何起了爭执,朝云公主此刻正在闹呢。” 大庭广眾之下就追著个已婚的男人闹了起来。 此时钟璃竟然不知道是应该敬佩朝云公主强大於常人的脸皮厚度,还是应该鄙夷她实在是不要脸。 朝云公主都闹起来了,这时候再露面显然不是明智的。 钟璃打定了主意祁驍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拉著柏箐樱就要往反方向走。 柏箐樱一脸惊讶。 “你不去看看吗?” 钟璃没好气。 “这有什么好看的?多看一眼,那朝云恼羞成怒了,岂不是更麻烦?” 钟璃想的挺好。 无奈祁驍的眼神也实在太好。 隔著层层叠叠的树影丛,他一眼就看到了背对著自己的钟璃。 他想也不想地就喊了一声阿璃。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聚到了钟璃的身上。 哪怕还没回头,钟璃也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如此的多。 含义也是难以想像的复杂。 钟璃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声祁驍一天就会惹麻烦,不得不带著惊讶,装作刚刚发现祁驍似的回头。 “王爷怎会在此?” 祁驍不假思索地拔腿追了过来,用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我是特意过来寻阿璃的。” 钟璃无奈嘆气。 “好好的,你过来找我做什么?” 祁驍看起来更委屈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精致的簪子,献宝似的往钟璃的眼前递了递,说:“今日惹得阿璃动怒是我不对,我特意去请皇后娘娘赏了这个,送给阿璃当作赔礼可好?” 不等钟璃说话,祁驍就自发地將簪子轻轻地插入了自钟璃的髮髻中。 浅紫色的宝石步摇衬著钟璃一身的王妃华服,让钟璃本就精致的眉眼看起来更加贵不可言。 钟璃正不知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皇后娘娘含笑的打趣声。 “本宫就说呢,好好的镇南王怎会跑去找本宫给赏赐,原来是打的討好王妃的主意。” 皇后到了,在场眾人纷纷跪下行礼。 皇后示意眾人起身,接著之前的话说:“本宫也不知镇南王是如何惹得王妃动了怒,可本宫实在是怕了他了,王妃就当是给本宫个面子,姑且饶他一次可好?” 说著皇后亲自为钟璃调整了一下髮簪的角度,好笑地说:“这髮簪本是本宫进宫之前戴的,上边的紫色宝石尤为难得,本想著留著给昭华攒嫁妆,不料竟被镇南王惦记上了眼巴巴地去要了来。” “王妃是昭华婶婶,就当作是为昭华来日的嫁妆做打算,还是赶紧饶了镇南王的错失吧。” 皇后佯装动怒地横了祁驍一眼,啼笑皆非地说:“否则照著镇南王这个宠王妃的劲儿,惹怒一次就要扒拉一次本宫的私库,本宫好不容易给昭华攒的那点儿嫁妆都得被镇南王扒拉空了!” 皇后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钟璃也是满心的哭笑不得。 不过一会儿没见著,她怎会知道,祁驍能干出如此不要脸的事儿? 不过皇后这话看似在说祁驍要东西討人嫌。 可句句不离钟璃,显然是在为钟璃撑场子。 钟璃心里明白,索性就顺著皇后的话说:“既然他都求得娘娘做说客了,那我自然是不好再作怪的。” 皇后笑了。 “如此甚好,本宫的私库也算是安全了。” 原本因朝云公主与祁驍的爭执带来的短暂尷尬,在皇后的三言两语中被带了过去。 不少人心里都悄悄地鬆了口气。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神仙住手了,凡人自然也无虞了。 可这时偏偏有个不识趣的冒了出来。 原本隱没在人群中的端慧郡主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几步,用讚赏的声音道:“原来这步摇竟是皇后娘娘的东西,也难怪精致非常,惹得朝云公主都忍不住向镇南王索要呢。” 端慧郡主一脸的天真。 说完了就跟感受不到现场的尷尬似的,还打趣似地说:“只不过表哥心中只掛念著表嫂,哪怕朝云公主要了,表哥也不曾给呢。” 她还俏皮地对著钟璃眨眨眼,看似羡慕地来了一句。 “表哥与表嫂的感情实在是好,旁人决计是半点也插不进去的呢。” “表嫂,你说我说得可对?” 钟璃面无表情地看著她,很想让这自以为高明,实则蠢得要死的姑娘闭嘴。 钟璃自认与端慧郡主远日无怨近日无讎,绝对算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端慧郡主这是第几次挑事儿了? 没事儿找事儿故意噁心自己来的? 钟璃眼底陡然多了一股冷意,尚未来得及说话,之前被人群淹没在后头的朝云公主就满脸愤怒地冲了上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朝云公主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激动地推搡了端慧郡主一把。 端慧郡主大概也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啊的尖叫了一声就往后倒了下去。 只是按理说她应当背朝大地摔个屁股蹲。 可扭到一半,身形却是诡异地往旁边歪了一下,直直地朝著祁驍倒了过来。 祁驍要是下意识地伸手扶了,那可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与端慧郡主有了肌肤之亲。 按大褚的规矩,这可是要男子负责的! 电光火石间,祁驍在眾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施展轻功一跃跳到了头顶的树枝上。 端慧郡主猝不及防之下直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闷响,人也惨叫了起来。 御园的路多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娇滴滴的美人这么直挺挺地摔下去,手掌手腕都被石子割破了不说,就连衣裳都划破了些许。 祁驍从树枝上跳下来重新在钟璃的身后站定,眼里全是冷漠和不加掩饰的嫌弃。 “这都是什么牛鬼蛇神?连站都站不稳,不在家好生地躺著出来丟人现眼做什么?” 端慧好不容易被皇后的宫女扶著站起来,听了祁驍这不留情面的话当即就红了眼眶,眼泪也在眼里要落不落地打转。 “表哥……” 一语出口,三婉转四周折,短短两个字像夹杂著无尽的绵绵情意似的,还有说不出的委屈。 转了许久的眼泪也无声掉了下来,配上苍白惶然的精致面孔,我见犹怜得让人不忍苛责。 换做任何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见此情景,只怕都恨不得赶紧將这美人儿搂紧了好生安慰,赌咒发誓再也不让这人受半点委屈。 然而祁驍天生就是个不解风情的。 他见端慧郡主哭了,脸上的不耐更是刺眼。 他甚至都不看端慧郡主一眼,张嘴字字犀利刺心。 “这御园也是应当好好整治整治了,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里放,也不怕平白玷污了人的眼睛。” 说到妖魔鬼怪的时候,祁驍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朝云公主一眼。 第438章 你连个村妇都比不上 原本因端慧郡主的狼狈,而面露得意鄙夷的朝云公主听了这话就炸了毛。 “镇南王你说谁呢!” 祁驍冷笑。 “自己心里没点儿数?” “看见別人手里有好东西就想上前抢,你上辈子是土匪还是强盗?” “东陵也不穷,身为公主,你眼皮子这么浅,半点儿好的都见不得?” 祁驍特特去找了皇后要个簪子。 本就是想送给钟璃卖巧的。 可谁知来的路上运气不好,被这朝云公主撞了个正著。 人模人样的公主,跟个山野僕妇似的一点儿也不见外,张嘴就要祁驍手上的东西。 祁驍不给,她非追著要。 两人爭执就是为此而起。 祁驍忍了半晌,这会儿终於是忍不住了。 祁驍平日在人前都是沉默寡言的形象。 可今日像出门时在嘴上抹了砒霜似的,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句句都在往人的痛脚上踩。 朝云公主本就是个性情暴躁的。 被祁驍再三讽刺实在是忍无可忍,跳脚似的指著祁驍就喊:“祁驍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本公主是你未来的王妃,你就这么对我吗?” 祁驍听了这话更是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哈了一声讥笑道:“本王看你不仅行为失常古怪,就连脑子都有问题。” “有病还是请好大夫好好治病才是正经,当著本王与王妃的面脱口如此狂悖之言,本王看你是失心疯了吧?” “祁驍你……” “放肆!” 祁驍突然冷了脸,沉沉地说:“本王名讳岂是你可直呼的?再有不敬,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祁驍拉下脸气势全开的样子,威慑力是绝对压倒性的。 朝云公主涨红著脸吶吶地没了话。 冷眼看笑话的皇后牵起了唇角,状似在赏似的静默不语。 一直哭哭啼啼的端慧郡主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钟璃全程无话,只是静静地站在祁驍的身边,像看傻子一样看著眼前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做戏挑拨想与祁驍成就肌肤之亲。 一个是口口声声要嫁给祁驍做王妃。 自己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儿,个个都看不见不成? 钟璃幽幽地看了祁驍一眼,眼神中的深意让祁驍的后背窜起了一股凉意。 祁驍下意识地绷紧了后背,对著钟璃討好地笑了笑。 “阿璃,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钟璃嫣然一笑,轻飘飘地说:“我只是在感嘆,王爷虽为男子,可这招蜂引蝶的本事实在不弱。” “我之前真的是小瞧你了。” 祁驍忍不住苦了脸。 “阿璃……”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样的话!” 朝云公主再度开火,炮口却是对准了钟璃。 钟璃生生被她这理直气壮的口吻气笑了。 钟璃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说:“本妃不配,难道你就配了吗?” 眼前这人只怕不是个公主,是个疯猪! 朝云公主眼里满是桀驁,仰著下巴自傲地说:“本公主当然配得上!” “你不过是个乡野村妇,怎堪当镇南王妃?” “等本公主奏请皇上赐婚,入主镇南王府做了王妃,你若是识趣,本公主还能给你个侍妾噹噹,你要是不识趣,本公主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钟璃脸上的假笑缓缓散了下去,淡淡地说:“哦,我好怕哦。” 当著她的面扬言要抢她的男人,还想要她的命。 这是真当她没脾气了是吧? 朝云公主瞬间大怒。 “大胆!你竟然敢对本公主不敬!” 钟璃冷冷一笑,天生含水的眸子中冷意流转,嫣红的唇甚至还缓缓上扬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自带无声讥讽。 “大胆?” “公主口口声声称本妃是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话说到此我倒是有话想问,公主在王爷眼中连一个村妇都比不上,你难道不觉羞愧吗?” “钟璃你!” “本妃虽是出身乡野,可在乡下时也从未见过哪家女子有公主如此豁得出去的时候。” “一个未婚女子,追著一个已婚的男子哭著喊著要嫁,公主这胆量却是让本妃涨了见识。” 钟璃幽幽一嘆,要笑不笑地说:“还好公主並非大褚臣民,否则以公主这性子,只怕是街上都无男子再敢走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公主追著要嫁,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钟璃漫不经心地抬手理了理髮髻上的步摇,慢条斯理地说:“公主你说是吗?” 钟璃 祁驍原本也是满脸冷意,可听了钟璃这话就嘴角就开始疯狂上扬。 察觉到他的得意,钟璃忍不住横了他一眼。 祁驍討好地拉著钟璃的手晃了晃,钟璃撑不住眼中多了一抹笑意。 当著自己的面如此肆无忌惮,朝云公主心中残存不多的理智彻底崩塌,尖叫著就朝著钟璃冲了过来。 “贱妇!” “本公主今日要杀了你!” 钟璃话音落地,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朝云公主好歹也是一国贵族。 可到了钟璃嘴里,宛似一个不知廉耻的放浪之人。 偏生钟璃说的还都处处对上了朝云公主的行事。 如何不让人生笑? 周遭笑声四起,朝云公主瞬间青了脸。 她突然朝著钟璃站的方向扑了过去。 钟璃身后就是丛。 丛虽是修剪良好,可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定会受伤。 原本悠然看戏的皇后见状失声惊呼。 “小心!” 在场女眷皆不受控制地尖叫了起来。 钟璃瞳孔微微一缩避开了祁驍的保护,脚尖一闪侧身躲开了朝云公主的手。 她正想顺势將朝云公主扔到树丛中去的时候,掌心却突然多了一个异物。 钟璃心头微微一颤,不动声色地將掌心中多出来的东西捏住,手上用力將快要倒下去的朝云公主抓著扔到了一边。 一推一拉。 不过转瞬之间。 除了钟璃和朝云公主,谁也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钟璃站定,自然而然地將掌心中的东西收到了腰间,面无表情地看著容失色的朝云公主道:“公主殿下,本妃体谅你是客人,给你三分顏面,可你也別过分得寸进尺了。” “若有再犯,就休怪本妃对你不客气。” 朝云公主出手在先,却受如此羞辱。 当即大怒著要起来与钟璃拼命。 旋即被周围的人拦住了。 钟璃不屑嗤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对看了半天好戏的祁驍咬牙:“回去再找你算帐。” 第439章 有的是热闹可瞧 钟璃无视朝云公主的叫喊拔腿就走。 祁驍乐呵呵地赶紧跟上。 两人全然没把狼狈的朝云公主当回事儿。 朝云公主还在不住喊叫。 皇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示意两个宫女上前,打圆场说:“公主受惊了,衣裳只怕也脏了,要不还是到后头將衣裳换了吧,不然一会儿的宴席,只怕是要闹笑话的。” 朝云公主不甘心地咬著牙跟著宫女去了。 见证了这一幕的眾人表情复杂地一一散去。 钟璃和祁驍並肩在园中隨意閒逛。 祁驍不想让人打搅,故而没让人跟著。 钟璃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 祁驍就眼巴巴地凑了上来。 “刚刚那个疯子给了你什么?” 钟璃的动作虽很隱蔽,能瞒得住在场的那些夫人千金。 却瞒不住祁驍的眼。 钟璃没好气地瞪了祁驍一眼,好笑道:“你就这么想知道?” 祁驍直白地点头。 “对啊。” 朝云公主一开始就不依不饶地跟著他。 不像是真心索要簪子,倒像是在绞尽脑汁地找麻烦。 见了钟璃后又將话锋对准了钟璃,处处都透著蹊蹺。 祁驍在钟璃的身边坐下,没骨头似的软趴趴地往钟璃身上一靠,懒洋洋道:“我总觉得,她不像是来嫁给谁的,反而是像来得罪人的。” 姑娘家重名声。 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免俗。 朝云公主自打进了京城,无所不为的都在向世人彰显自己的刁蛮无理。 今日招惹这个。 明日与那个斗狠。 大街小巷的惹是生非,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个不可理喻的人。 这个样子,真是来和亲的? 选她来和亲的东陵皇脑子已经不好使了吗? 祁驍话说得刻薄,钟璃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是对的。 她笑笑不言,垂首將朝云公主趁乱塞给自己的东西拿了出来。 一张小纸条被团得扎扎实实的。 展开后发现上边就写了一行字。 无意嫁祁驍,救我。 钟璃再三看了几遍,確定自己没看错后表情瞬间就变得很是微妙。 她將纸条塞给了抻著脖子的祁驍,似笑非笑。 “王爷瞧瞧,这是几个意思?” 祁驍看清內容后也是摸不到头脑。 他茫然了半天,忍不住吶吶:“这女人不是有毛病,是已经疯了吧?” 钟璃一时也不能理解。 无奈耸肩。 “谁知道呢?” “不过……” “此事定有蹊蹺就对了。” 祁驍隨意將纸条团作一团朝著怀里一塞,不以为意道:“不管是什么蹊蹺,咱们等著瞧就是。” “这京城,有的是热闹可看呢。” 钟璃和祁驍说了会儿话,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有宫人前来请他们去赴宴。 他们到的时候,该到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到了。 只差皇上。 祁驍始终负手跟在钟璃的身后。 在钟璃上台阶过门槛的时候,他极其自然地弯腰替钟璃將裙摆拉了起来,防止钟璃摔倒。 不少看重规矩的妇人看到祁驍的这个动作,表情都有些半酸不苦的,未婚的小姐们则是红著脸眼露羡慕。 只是再看得眼热,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凑上去自討没趣。 欧青木已经到了自己的坐席上,看到祁驍和钟璃走进来,眼底闪过一丝说不出的微妙。 他看似羡慕地说:“早有听闻镇南王与王妃感情极好,几日得见,方知过往听闻只是十之一二,根本不足为道,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实在是令人羡慕。” 恭王一如既往地冷著脸坐在欧青木的旁边。 他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 “不过是人前作秀罢了,怎就值得青木皇子如此称讚了?” 恭王的声音实在算不上小,不少人都听到了。 大褚的官员都是一脸的见惯不怪的淡然。 显然是早已习惯了祁琮逢祁驍的事儿就唱反调的情形。 欧青木面上带了恰到好处的不解,尷尬地笑了一下。 “恭王何出此言?” 恭王眼神冰冷地看向了祁驍。 祁驍和钟璃在皇上下首的位置落座,抬眉瞥了恭王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他不过是眼红別人闔家团乐,自艾自己是个孤家寡人说的酸话罢了,青木皇子不必在意。” 恭王砰的一声將手里的酒杯砸到了桌上,咬牙说:“祁驍你什么意思!” 祁驍挑眉冷笑。 “本王什么意思,恭王难道不明白?” 祁驍还想说什么,却被钟璃拦住了。 钟璃不赞同地摇头,说:“王爷,今日是皇上寿辰,好好的日子,你这是做甚?” 祁驍对著钟璃笑了笑,得意似的横了恭王一眼就不再说话,反而是专心给钟璃剥起了桌上的核桃。 恭王还想发作,被身后的北候提醒了一句。 “王爷,上次您与镇南王大打出手,皇上至今怒气未消,您还是耐些性子的好。” 恭王看似不甘心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鬱结地端起了酒杯灌闷酒。 欧青木將这一幕尽收眼底,觉得自己来大褚之前听到的传闻顿时多了几分可信度。 镇南王与恭王,似乎的確是不合。 心中有了猜测,欧青木装似不经意似的跟北候打听起了镇南王与恭王为何不合。 北候似乎是没察觉到他的试探之意,满不在乎地说:“这事儿並非秘密,恭王与镇南王两位王爷自小就性情不合,儿时见面动輒就大打出手。” “如今长大了这种情形也並未有所好转,就在不久前的一次宴席上,这两位还喝多了打了一架,都被皇上斥责禁足了呢。” 欧青木听完诧异地呀了一声,压下了上扬的嘴角与北候转而说起了別的。 恭王冷眼听著欧青木的试探,不屑地在心里呸了一声。 还真让祁驍说中了。 什么东西! 各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太监扬声通传皇上驾到。 祁琮一身威风凛凛的龙袍冠冕,走进殿中看著跪在下首的人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 “眾卿不必多礼,赐座。” 群臣谢恩后落座,皇上看似心情不错正想说几句的时候,外边又响起了太后驾到的通传声。 大褚以孝治国,哪怕是皇上,见著太后也是必须得行礼问安。 祁琮脸上的笑僵持了一瞬,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笑著站起来亲自迎了出去。 “儿子给母后请安。” 第440章 你为何对我下毒? 自从司家倒了后,太后的威势再不如从前,甚至隱隱有被皇上夺权幽禁深宫的跡象。 皇上对外的说辞是太后一心礼佛无意外事。 可明眼人都知道,太后这是彻底失势了。 皇上与太后这对曾经共患难过的母子情也算是彻底破裂了。 太后已有许久未曾在人前露面,此次是皇上的寿辰,她不出席实在说不过去。 故而太后刻意晚了一些,才在皇上到后姍姍来迟。 而此时太后的话看似是在说母子情深,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讽刺祁琮不孝? 祁琮的眼底闪过一抹狰狞,扶著太后到上首坐下,解释说:“朕心中也甚是掛念母后,只是如今政事繁多实在难以抽身,故而才疏忽了一些。” “母后莫怪才好。” 太后眉眼间皆是慈母的柔和,摆手说:“心意到了即可,旁的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母子之间不讲究这个。” 祁琮顺坡下驴地说起了別的逗趣,太后一时没忍住捂著嘴笑了起来。 皇上与太后之间母子和乐,殿中不乏眼力见好的,也跟著附和了起来。 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钟璃见了,往嘴里塞了一块剥好的核桃,低声感慨。 “就本事,就算是去唱戏也绝对是能成角的。” 母子间明明都水火不容了,还能装得如此自然,演技可谓是浑然天成,半点看不出破绽。 祁驍撑不住笑了起来,赞同地说:“阿璃所言在理,戏台上的小丑罢了,阿璃看个热闹就好。” 说话间,舞姬乐侍轮番上前献艺。 觥筹交错彩絛起舞,期间精彩处不少外来贺寿的使臣都是一脸的惊嘆,像是在艷羡大褚的繁华盛景。 祁琮见状,隱晦地得意一笑。 歌舞后,就到了各国使臣送上寿礼之时。 虽各国都不安份暗中小动作不断,可祁琮的万寿节,来的使臣也不少。 该来的都来了。 只是使臣身份唯欧青木和朝云公主最高,其余的都是不知名之人。 南疆北漠,东陵北境,还有一些钟璃叫不出名字的边陲小国也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殿中酒意正浓时,被欧青木打发下去梳洗换衣裳的朝云公主也来了。 朝云公主虽然依旧一脸怒容,看到钟璃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钟璃一眼。 可到底是维持住了公主的仪態,没在诸多使臣的面前失態。 酒宴过半,欧青木起身敬酒。 客套话说了半天,话锋一转就笑道:“其实东陵此次前来贺寿,还有一事相求,希望……” “公主你怎么了?!” 欧青木话音未落,不久前还叫嚷著要跟钟璃拼命的朝云公主突然哇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面色惨白地倒了下去。 欧青木的话被打断,一脸来不及掩饰的惊诧。 朝云公主身后的宫女焦急叫喊。 场內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变故惊得忘了言语。 皇后率先反应过来,赶紧道:“还愣著干什么?!” “赶紧將朝云公主扶到侧殿,请太医前来诊治!” “快去!” 场內乱作了一团。 寿宴之上朝云公主无端吐血。 祁琮觉得晦气,脸都黑成了锅底。 话说了一半的欧青木只能堪堪將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强作焦急地去了侧殿。 祁驍和钟璃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戏謔。 戏班子拉出来这么久,可算是开唱了。 祁驍抬手给钟璃倒杯果酒,低声道:“她不想让欧青木说和亲之事。”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张诡异的纸条,语气古怪。 “难不成,她是真的不想嫁?” 钟璃说完,表情复杂地看了祁驍一眼,幽幽道:“看样子王爷的魅力似乎也没那么大大。” “朝云公主为了不嫁,生生將自己逼得吐血了呢。” 祁驍…… 这话还能这么说的吗? 因朝云公主突然吐血昏迷一事,皇上带怒而去。 太后有心想维繫一下场面,奈何如今没什么人给她面子。 后半场不咸不淡的过去。 祁驍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坐麻了的时候,终於到了散场的时候。 钟璃和祁驍正准备离开,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却一脸为难地走了过来。 她低著头道:“王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祁驍不悦。 “这时候去干什么?” 那宫女似是极怕祁驍,霎时语调听起来都带了几分颤抖。 “回王爷的话,朝云公主醒了,她……她说自己吐血是因王妃先前伤人的缘故,要找王妃要说法呢。” 准確的说,朝云公主一口咬定是钟璃暗中伤人。 现在正不管不顾地在侧殿里闹。 皇后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是让人来请钟璃过去。 不管怎么说,朝云公主都是客人。 好好地来赴宴,结果却中了毒。 这事儿若是不弄清楚,只怕是真的就说不清了。 钟璃闻言无意识地皱了皱眉。 凝声道:“中毒?!” 皇宫之中,毒可是最忌讳的东西。 好好的,怎会中毒? 宫女苦笑。 “正是。” “太医去仔细诊脉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中了毒,那毒也来得古怪蹊蹺,太医一时没法子,所以……” “她中毒,跟本王爱妃有何干?” 祁驍冷著脸道:“你回去稟告皇后,就说本王……” “王爷。” 钟璃拉了拉祁驍的手没让他继续说,微微一嘆道:“既是指名说了我,我就去看看吧。” “左右也是无事的。” 祁驍满心的不高兴。 只是皇后的侧殿他身为男子不便进入。 只能是將钟璃送到了侧殿门口,然后就在门口等著。 钟璃进了侧殿,才发现殿內的气氛实在微妙。 朝云公主愤怒的嗷嗷怒吼。 半点也不像一个中毒的人。 室內的夫人们都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愁苦。 显然也是拿刁蛮过度的朝云公主没办法。 见钟璃来了,柏箐樱赶紧走了上来,焦急道:“你……” 朝云公主听见动静,立马大吼:“钟璃,你为何对我下毒?!” 钟璃下没下毒。 她自己清楚。 朝云公主也很清楚。 可朝云公主就是死活非要说这是钟璃动了手脚。 周围人怎么都劝不住。 钟璃头疼一嘆,对皇后说:“我与朝云公主可能有些误会,我想跟她单独谈谈,娘娘不如先带著诸位出去吧。” 皇后也是真的没了办法。 见钟璃这么说立马就露出难色。 朝云公主不像是能好好说话的样子。 钟璃与她独处一室,只怕是…… 似是猜到皇后在顾虑什么,钟璃无声一笑。 “娘娘安心,无事的。” 难得的是朝云公主並未对钟璃的提议提出任何异议。 皇后四下看了一眼,无奈道:“那我们就在外殿等候,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 钟璃笑著称谢。 等殿內的人都走完了,她面无表情地看著朝云。 “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441章 谁说不是呢? 面对钟璃平静得过分的目光。 朝云公主靠在引枕上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掩面道:“王妃大可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毕竟……” “我真的对你的男人没兴趣。” 一刻钟后,钟璃表情复杂地从侧殿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前来会诊的太医也得出了结论。 朝云公主其实並未中毒。 只是吃的食物发生了相剋之状,再加上血气翻涌,这才有了吐血之症。 太医开了两剂药,朝云公主喝下去后显然好了不少。 所有人纷纷鬆了一口气。 钟璃身上没了下毒的嫌疑。 与等候许久早已黑了脸的祁驍並肩而出。 上了回府的马车,钟璃心情微妙地说:“你可知朝云公主闹上这么一出是为何?” 祁驍想到此事就难掩烦躁。 “为何?” “她不想嫁,也不想和亲。” “但是她没有选择。” 说起来也是可笑。 常人都想生於帝皇之家。 真的生在了帝王家的,却不见得就有人们想得那么安逸。 朝云公主幼年时是说过要嫁给祁驍的话。 可这么多年过去,祁驍长什么样子她早就忘了。 哪儿说得上什么心心念念? 她早有心上人,只是那人位卑,命不尊。 在东陵皇族眼中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东西。 这次朝云公主被带来大褚,就是东陵皇族为了绝她的念想。 顺便利用她来离间大褚的君臣关係。 钟璃冷声道:“按东陵皇室的打算,原本是想默不作声地与皇上达成协议,让她嫁入镇南王府,最好是能生下两个带了异族血脉的孩子,藉以分散镇南王府的权利。” 世人皆重血脉传承。 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镇南王府若是真的出了两个掺杂著东陵皇族血脉的孩子,定会成为天下的笑话。 也会受到来自皇室正统的猜忌。 只是他们自己也知道这招得行的可能不大。 故而还预备了后招。 钟璃意有所指地用手指在祁驍的掌心划了一个仲字,好笑道:“如果进镇南王府不行,就让朝云公主入恭王府。” “话说回来,今日恭王还省了个麻烦。” 如果不是朝云公主当场吐了血,导致欧青木的话不得不被打断。 这会儿在发愁的就应该是恭王。 只可惜,碰上朝云公主这么个不配合的硬茬子。 他们的计划大约是不能行了。 为了不让欧青木如意,朝云公主进了京就开始做鬼。 招惹得满京城的流言不说,还凭藉著自己的一己之力將自己的名声彻底搅和成了烂泥。 如此,就算是欧青木再有將她留在大褚的念想,只怕也没谁敢轻易接盘。 算是暂时解了和亲的僵局。 只是…… 朝云公主折腾得再厉害,若欧青木决心已定,她也很难改变大局。 没人帮忙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在来京的路上,她就想到了合適的人选。 那就是钟璃。 钟璃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这本与我无关,但是她想请我帮忙。” 祁驍眉心无声一跳,抿唇道:“帮什么忙?” 钟璃凑到祁驍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祁驍眼底狠狠一颤,玩味道:“她竟能有这样的魄力?” 钟璃两手一摊耸肩道:“谁知道呢。” “不过讲真的,我也很好奇东陵和皇上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果帮她一下能换来谜底的,其实我也是不介意的。” 许是看出钟璃眉眼间的疲惫,祁驍自然地伸手帮她揉了揉肩膀。 钟璃闭上眼道:“但是这忙要怎么帮,我还得好好想想。” 与此同时,东陵使臣所住的驛站中,人前张扬无比的朝云公主被欧青木狠狠地一巴掌抽倒在地。 朝云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推开了想来搀扶自己的丫鬟,冷笑道:“皇兄何必如此动怒?” “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么?非得一进屋就动了手?” 她自己站了起来,可白皙得过分的脸却以很快的速度肿了起来。 欧青木面无表情地看著她,咬牙道:“你以为自己故意破坏就可以不用和亲了吗?” “我有吗?” 朝云要哭不哭地看著面目狰狞的欧青木,缓缓一嘆。 “你让我做什么,我不都是按你说的在做吗?” “你说让我嫁给祁驍,我就去找祁驍,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东陵来的朝云公主非祁驍不嫁,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你还想我怎么办呢?” 欧青木一想到京城近日的谣传,以及早已成了笑话的朝云,额角立马就爆出了青筋。 他情绪失控似的掐住了朝云的脖子,字字生狠。 “不管是祁驍还是祁仲,你必须嫁一个。” “別再让我发现你耍招影响我的计划,否则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 欧青木重重地將朝云扔到地上转身要走。 朝云急急的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止住。 她苍白著脸道:“哥。” 欧青木脚步狠狠一顿。 朝云自嘲而笑。 “我本以为,你待我是可以不一样的。” 他们本是一母同胞。 幼时情分也不错。 只可惜,欧青木现在,眼中只有他的权势和阴谋。 她说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泛泪。 “罢了,上辈子不知造了多少孽,这辈子生在了皇家,也是报应。” 她目光沉沉地看向欧青木,一字一顿:“皇兄,咱们都好自为之吧。” 欧青木甩手而去。 门外尚能听到他斥责隨从的声音。 朝云伸手捂住了脸,破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缓缓流出。 “同出一家,你怎会以为,只有你心狠呢?” 东陵驛站內的事情没能瞒住钟璃。 在决定从朝云公主嘴里掏出些东西的时候,钟璃就已经暗暗在驛站中安排了自己的人。 得知欧青木与朝云相处的情形,钟璃忍不住微微咋舌。 似是猜到她在唏嘘什么,来送消息的霍云齐讥誚一笑,淡淡道:“东陵皇室內部的事儿不比谁家乾净,这兄妹俩真反目成仇了,对咱们而言是好事儿。” 钟璃轻笑。 “谁说不是呢?” 她將一封写好的信递给霍云齐,说:“將这个交给朝云公主。” “她说的事儿,我答应了。” 第442章 成全她 东陵驛站內,朝云公主看完了手里的信,將信纸揉作一团吃了下去。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次日一早,朝云公主就再度闯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她似是真的被惹恼了,无视下人的阻拦,拎著鞭子就要往里闯。 可镇南王府的大门哪儿是那么容易闯得进去的? 她在门口闹起的动静惹得无数人指点围观。 最后钟璃不得不出面,据说两人还动了手。 朝云公主最后是被钟璃一掌从门內打飞到了门外。 她带来的人急急地將人扶了起来。 钟璃弥面沉如水地说:“但凡本妃活著一日,这道门就谁也进不来。”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谁来谁死,不信你大可试试。” 朝云公主还欲动手,却被闻讯赶到的欧青木黑著脸抓了回去。 因当眾打伤朝云公主一事闹得很大。 当日钟璃就收到了来自皇上的训斥。 钟璃不以为然地將圣旨扔到了一旁,冷著脸道:“可能確真?” 霍云齐发愁地摁了摁眉心,无奈道:“消息来得太仓促了,咱们的人要搞清楚也需要时间,暂时还没办法確定朝云公主说的是真是假。” “不过……” 霍云齐迟疑了一下,沉沉道:“我仔细查看了怀安附近的地形图,若是真的起了水,再加上人为干预,的確是很容易引起水患。” 怀安的舆图钟璃早就看过很多遍。 这话霍云齐不说她也知道。 钟璃坐下道:“大概需要多久才可確定?” “起码十日。” “太久了。” 如果朝云公主说的是真的,那么怀安隨时都有可能会出乱子。 更要命的是这其中不光牵扯到了东陵。 还有更多。 他们一定要趁早弄清楚朝云说的是真是假。 钟璃烦躁地盯著桌上的舆图,咬牙道:“她知道的肯定不止於此,只是还防备著不说。” “一定要想法子让她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咱们等不了那么久。” 霍云齐无奈摊手。 “可是咱们目前並没有別的办法。” “谁说的没办法?” 祁驍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霍云齐的瞬间控制不住的皱眉。 屋內分明有多余的椅子,可他偏生不坐。 硬是当著霍云齐的面坐在了钟璃椅子的扶手上。 霍云齐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祁驍装作没看出钟璃眼里的古怪,淡淡道:“她不是不想和亲吗?” “成全她不就行了。” 钟璃苦笑。 “可按我原本的打算,这事儿可能得从长计议,毕竟……” “何必呢?” 祁驍好笑地点了点钟璃的笔尖,笑道:“只要她死了,东陵拿不出和亲现成的人,和亲一事自然就可作罢,只是……” “这事儿一旦成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东陵了。” 祁驍的提议很冒险。 令人意外的是。 朝云公主得到钟璃的传讯后,迟疑不到一刻钟就点头说了好。 只要钟璃助她脱身。 她就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双方达成一致,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她脱身。 朝云虽是公主,可无时无刻都受到来自欧青木的约束。 想让她脱身,就必须先將欧青木的注意力转移。 祁驍自告奋勇领了这个差事。 隔日,欧青木就收到了一张特殊的拜帖。 他看著手中精致的请帖,微妙道:“这是恭王的人送来的?” “是。” 似是看出了欧青木的迟疑,那人笑道:“据说是皇上怕您在驛站內无趣,特意让恭王邀请了一眾京中子弟,特来请您一同前去猎场同欢,也是为尽地主之谊。” 欧青木眼里多了一丝瞭然,呵道:“我就说,恭王为何会突然想到邀请我。” “对了,都能有些什么人去,可打听清楚了?” 那人报了几个人名。 无一意外,都是京城中数得上名號的人家。 最让他惊讶的,是祁驍竟然也去。 欧青木语气古怪道:“都说镇南王与恭王素来不合,皇上还特意將这两人凑在一起,难道就不怕出乱子?” 祁琮想让镇南王和恭王作对的念头,未免也太不掩饰於人了。 这话下人不敢答。 欧青木摆手道:“罢了,你去回话,就说我会准时前往。” 被恭王邀请的这些人对於欧青木而言,轻易接触不到。 也是他存心想接触的。 这样难得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弃。 在那人要出门之前,欧青木又说:“对了,去跟公主说一声,让她准备一下,与我一同前去。” 欧青木將朝云公主抓回来后就直接把人关了起来。 数日未见。 下人闻言为难道:“可是公主生病了。” 欧青木皱眉。 “生病了?” 他冷著脸挤出一声冷笑,咬牙道:“只怕不是生病了,是不甘心又想作妖了!” 欧青木本怀疑朝云在作假,怒气冲冲地去了朝云的院子。 可躺在床上不断咳嗽的朝云露出的病色却打消了他的部分疑虑。 他冷声道:“怎么回事儿?” 伺候朝云的丫鬟紧张下跪,低声道:“公主前几日就不舒服,昨晚夜里下了小雨受了寒气,今早起来就起了高热。” “可请大夫来瞧过了?” “请了,大夫开了药,正熬著呢。” 欧青木扫了一眼药方,冷声道:“公主是千金之躯,不可大意,多请几个大夫前来诊治。” 丫鬟奉命去了。 朝云似是病得厉害,始终都虚弱地躺著没半点声响。 欧青木连著请了数个大夫,说辞都是一致。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 朝云讥誚一笑。 “皇兄可能安心了?” 欧青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既是病了,就好生在驛站养病,我会让人照顾好你的。” 欧青木临走前,特特明里暗里安排了不少人,將朝云看管在了驛站內。 原本一切都是万无一失的。 可谁也没想到,戒备森严的京城之中,竟然不知何时潜入了大批刺客。 第443章 晚了一步 次日夜晚,匆匆起来的祁琮面无表情地看著下首的眾人,忍无可忍地摔了桌上的茶盏。 “说!” “到底怎么回事儿!” 胳膊上缠著带血纱布的恭王最先没忍住,上前一步咬牙道:“皇上这话不当问我们,理应问青木皇子才是。” 欧青木苍白著脸猝然抬头。 祁驍也跟著爆出了一声冷笑。 “是啊,好好地去一趟猎场,可谁能想到能遇上刺客?” 他意味不明地看看欧青木一眼,冷然道:“也巧得很,那刺客到了后直奔青木皇子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皇子有多大的深仇大怨。” 另一个在猎场无辜受伤的公子爷跟著咬牙。 “话说回来,那刺客若真是奔著青木皇子去的,咱们这些人,岂不是受的无妄之灾?” …… 同去了猎场的人纷纷叫苦。 话里话外全是微妙。 欧青木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浓烈的不安。 皇上正阴沉著脸不说话时。 前去猎场救援的人回来了。 那人將搜集到的证物摆在了皇上的面前,沉声道:“猎场共计绞杀刺客三十二名,这是从刺客身上搜到的证物,请皇上过目。” 被摆在托盘上的东西呈现在了眾人眼前。 祁驍面色平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欧青木看到证物的瞬间,眼底立马就掀起了一场颶风。 本书首发 读小说选 101 看书网,??????????????????.??????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恭王上前盯著看了片刻,狐疑道:“这鉤子,似乎不是大褚產物?” 皇上心底咯噔一下,无意识地叫了一声镇南王。 祁驍拿起一枚手指长的鉤子打量一瞬,放下道:“此物名唤鹰爪鉤,的確不是大褚產物,理应是……” “出自东陵。”祁驍话音落下,一瞬间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能聚集到了欧青木的身上。 在场的,只有他一人出自东陵。 欧青木煞白著脸想解释,可不等他开口,外边就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稟告皇上,驛站走水了!” “朝云公主还在里边啊!” 欧青木大惊失色。 皇上大怒而起:“走水了来跟朕说有何用?!” “传令下去,全力灭火,一定要把朝云公主救出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打破了京城的平静。 木质的房子一旦起了火星,燃起来的滔天之势无声让人畏惧。 救火的人到了,看著越发狂肆的火势,寸步不得进,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火势绵延映亮了夜里的天空。 夜色將散时,在宫中等候的人也带来了噩耗。 朝云公主最后还是没能救出来。 在现场找到的焦尸与欧青木所说的人数一致。 全无生还。 前去救火的首领生怕受迁怒,赶紧在皇上动怒前说:“火势小后卑职等人在现场找到了些许残留之物,此物来得蹊蹺,请皇上定夺。” 那首领拿著一个托盘走了上去。 上边放著的,儼然就是几枚被火燻黑了边缘的鹰爪鉤。 恭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不知作何感想的欧青木,冷笑道:“青木皇子,看样子,你在东陵的日子似乎也並不快活。” 言下之意就是人都到了大褚,还有人如此费尽心思地想取你性命。 这样的日子,的確是算不得多快活的。 祁驍乐於补刀,阴惻惻道:“重点是这无妄之灾,可真是让人惊喜。” 传闻不合的两人一言一语皆成锐利之锋。 无形间就將现场的气氛拉至最紧。 欧青木强压心头震惊拱手道:“皇上,我……” “好了。” 祁琮忍著火气摆手,咬牙道:“此事朕会让人调查,青木皇子不必惊惶。”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这事儿查不明白。 往深处查,若真是东陵的內部之乱。 祁琮压根就没有插手的由头。 若不是,那就更不好说了。 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无声而下。 与此同时,钟璃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冷冷道:“你说什么?!” 通过易容改头换面的朝云公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好笑道:“王妃何必质疑我言真假?” “不信你就等著瞧吧,怀安必起民间暴动。” “而这事儿,不光是东陵插手了,就连北漠也逃脱不了干係,具体什么情况不好说,可是……” “一定会打起来就对了。” 她似是觉得好笑,自顾自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將一张纸扔给了钟璃。 “这是我从欧青木那里偷来的图纸,据说有人会按照这个位置,在怀安最重要的堤坝上安置炸堤坝的东西,届时堤坝一决,洪水轩然而下,嘖嘖嘖……” 她感嘆片刻,神色认真地对著钟璃拱手。 “此番多谢王妃相助,此后天长水远,咱们再也不见。” 朝云公主孤身一人打马而去。 钟璃死死地攥著手中的纸,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速速去將王爷找回来!” 祁驍回来后就被钟璃拉进了书房。 得知朝云说,他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他当即安排了人前去怀安。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两日后,皇宫內。 “报!” 从殿外衝进来了一个身形狼狈满是风尘的兵士。 他手上拿著一卷带血的羊皮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哑著嗓音喊道:“皇上,怀安水患波及三城,城內流民於三日前发生暴动,公然造反,如今怀安太守被暴民打杀致死,暴民成军占领了怀安城!” 他说:“除此外,怀安暴民暴动同时,北漠方向也有行兵的动向,大股不明身份之人向著怀安极速赶来,怀安以及余下几城危急,求朝堂驰援!” 战火突起。 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战火虽尚未燃及京城。 可那种紧张的气氛,已经开始无声地在京城的上空蔓延开来。 祁驍作为镇南王第一时间被叫进了宫。 钟璃魂不守舍地在府內等候。 霍云齐进门见了,无声嘆气。 “你是怕祁驍上战场吗?” 钟璃闻言无声苦笑。 “怕有什么用?” 真到了那个时候,祁驍怎么都是避免不了的。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压下心头复杂,淡声道:“怀安那边可有消息?” 第444章 掛羊头卖狗肉 钟璃本以为祁驍会被派去怀安。 甚至还做了准备。 可祁驍回来时候,却说他不去。 钟璃诧异地抬头看他。 “什么?” 祁驍压抑著眉宇间的阴沉坐在了凳子上,端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淡淡地说:“皇上觉得北漠异动是虚张声势,不足为惧。” “至於所谓的暴民,也不过是愚昧百姓的把戏,不值当真。” “派本王出徵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故而將此事交给了他的心腹郑宇大將军,让本王回来等著捷报即可。” 郑宇这人钟璃听说过。 此人虽受封为大將军,可本人却並未领过军,身上並无寸许功劳,官职都是皇上生生抬上去的。 这人领兵打仗的本事如何钟璃不得而知,可此人纸上谈兵的本事,钟璃却是有所耳闻。 钟璃无声皱眉,说:“皇上失心疯了?” 百姓暴动,放在什么时候,都是足以引起重视的大事儿。 因为百姓但凡活得下去,都不会选择在这样的必死之道上来寻求一条生路。 更何况怀安地理位置特殊。 怀安百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形成如此规模聚集,就是傻子也能想到不简单。 皇上派出这么个人去,这是嫌自己的皇位坐得太稳当了,想亲自推自己下位? 祁驍冷笑道:“反正我已经提醒他了,说怀安之事不可轻视,可人家似乎並不在意。” “我多说了一句,皇上很生气,斥责我回府思过。” “然后你就回来了?” “当然。” 祁驍靠在钟璃的腰上闭上了眼睛,口吻听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內里夹杂著无尽的凉寒与怒意。 “此时不让我去,我就不去,总之,他有的是求我的时候。” 钟璃闻言静默不语,只是低头静静的看著祁驍冷硬的侧脸,眼底是不自知的隱忧。 祁驍请战被训斥一事很快就在朝野內外传开了。 各种评价褒贬不一。 皇上力压群臣的反对,拨了二十万大军给郑宇,亲自將郑宇送到了城门口,以鼓舞士气。 本书首发 追书神器 101 看书网,??????????????????.??????超流畅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郑宇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京城里的人也是眼巴巴地盼著望著,希望能传来好消息。 大褚起了內乱,京城內外顿时肃然。 此时外来的使臣自然是不受欢迎的。 识趣的自己就赶紧进宫向皇上辞行,快马加鞭地离了京城。 欧青木意识到不久留,也沉寂了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关注怀安之乱的时候。 皇上的一道圣旨吸引了所有人的全部注意力。 虽朝云公主不幸罹难。 但是为表大褚和东陵百年修好的情谊,大褚將选出一名女子送出和亲,前往东陵。 眾人此时的目光都匯集到了即將代替大褚和亲的千金人选上,甚至无暇顾及边疆绵延的战火。 和亲人选一事交给了皇后来处理。 皇后为人公正,不带任何偏颇地將合適的人选都写在了一张纸上,將纸递给了皇上自己定夺。 而那张纸上,端慧郡主的名字赫然在列。 皇上拿到名单后迟迟未曾拿定主意,却在某日说是请镇南王妃前来协商和亲人选一事,以太后的名义將钟璃召进了宫。 钟璃进宫后,被乾巴巴地晾在殿中坐了许久,谁也没见著就被打发出了宫。 可钟璃前脚刚出宫,后脚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慧王府上。 最后定下的和亲人选是端慧郡主。 钟璃对此毫不知情,外界却在圣旨下达至慧王府的时候迅速传出了谣言。 有人说,皇上原本选中的並非端慧郡主,而是另有其人。 之所以突然换成了端慧郡主,全是钟璃一人的提议。 至於钟璃为何这么做,有人想到了之前端慧郡主对祁驍的心思后,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 谣言风起。 传到最后,端慧郡主被选作和亲之人,几乎就成了钟璃一人的罪过。 钟璃的形象在外界越发不堪的谣言中彻底狼藉。 而钟璃得知后,只是冷冷一笑。 堂堂天子之尊,选个和亲的人还要借著自己的名义耍这样的手段。 祁琮这个皇帝还真是当得威风! 钟璃在心中暗讽祁琮的时候,徐嬤嬤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 “王妃,大长公主来了。” 钟璃有些意外。 “姑母怎在这时候来了?” 徐嬤嬤无声地嘆了口气,低声说:“除了大长公主,还有老慧王妃也来了,正在前头厅里等您呢。” 钟璃微微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个老慧王妃正是端慧郡主的亲祖母,在京城中也素来以疼爱唯一的孙女端慧郡主闻名。 和亲的圣旨刚下,老慧王妃就找上了门,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钟璃烦躁地抿了抿唇,说:“既是如此,我去见见也好。” 钟璃换了身衣裳去了厅。 厅中,满头银髮的老慧王妃拉著大长公主的手不住地抹眼泪。 “长公主,並非老身故意为难,实在是镇南王妃此举太过欺人。” “皇上原本定下的人並非端慧,怎地镇南王妃进了一次宫圣旨突然就下了?端慧她爹娘去得早,我就这么个心尖子似的孙女儿,嫁得远些我都是不愿的,镇南王妃因一己私慾就要將我孙女打发去和亲,这是要我的命啊!” 老慧王妃按理是长辈。 大长公主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递给了老慧王妃一张帕子,低声说:“镇南王妃绝非那样的人,此事只怕其中尚有误会。” 老慧王妃听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叫了起来,尖著嗓子说:“这明摆著的事儿能有什么误会!” “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就是上不得台面!我孙女儿不过是一次失仪得罪了她,她就这般算计!” “这女子简直就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大长公主听她说得越发不堪,皱眉提醒了几句却不得用。 老慧王妃骂得起劲,连钟璃什么时候到门口了都没发现。 徐嬤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故意加大了嗓门咳了两声。 紫纱同样冷著脸说:“王妃到!” 老慧王妃话音顿了顿,扭头满是怒意地瞪著钟璃。 那眼神,看起来似乎是恨不得將钟璃扒皮拆骨生吞一般。 钟璃神色淡然,就跟没听到她之前的谩骂似的,走进去后对著大长公主福身行礼。 “见过姑母。” 大长公主无奈嘆息一声,伸手將钟璃扶了起来。 “自家人多那些礼做甚。” 她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对著钟璃说:“这是老慧王妃,你之前无缘得见,日后见著了,你……” “大长公主说岔了,镇南王妃何其尊贵的人物,我这把老骨头可轻易不敢见。” 老慧王妃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冷冰冰地说:“老身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歹毒之人,纵然就是日后见著了,我也是得小心避让著的,万一惹怒了镇南王妃,被王妃打发了处置了可如何是好?” 老慧王妃长了一张圆胖的脸,看似和善,可开口说出的话字字刺心,实在不堪。 钟璃眼中冷光闪了闪,瞥了她一眼却没接话。 钟璃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大长公主说:”姑母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找我?” 大长公主正想开口,老慧王妃却是瞬间震怒。 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著钟璃就吼:“你装什么蒜!你自己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自己心里没数?!” “我今日就是来找你算帐的!” 钟璃再好的耐性,也在老慧王妃这种毫无根据的胡乱辱骂中消磨了个乾净。 她冷冷地看著暴跳如雷的老慧王妃,不紧不慢地说:“本妃实在不懂你说的是什么,老王妃找错人了吧?” 下旨让端慧郡主和亲的是祁琮。 择取闺秀名单的人是皇后。 从头到尾钟璃半分没沾手,只不过是去宫里坐了半个时辰,这怎么就是她造的孽了? 钟璃实在不耐,端起紫纱递过来的茶盏轻飘飘地说:“本妃看老王妃像是没休息好有些糊涂了,今日若是无事,就先请回吧。” 大长公主也低声劝老慧王妃要冷静。 可老慧王妃此时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认定了是钟璃在其中捣鬼,再三提及钟璃都不搭腔后彻底暴怒。 她撒泼似的往地上一坐,面目狰狞。 “钟璃我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孙女儿,我绝不可能答应让她去和亲!” 钟璃冷冷地说:“老王妃不愿,自可进宫找皇上诉说,与本妃何干?” “找皇上?谁不知此事是你在其中作的祟?!” 老慧王妃彻底化身成了个泼妇,捶地痛哭。 “反正我今日就將话放在这儿,此事是你一手促成的,你去求皇上將人改了,这事儿也就罢了。” “你要是不,我今日就死在你们镇南王府!” “我要让天底下的百姓都看看,镇南王妃是如何跋扈,逼死宗族长辈的!” 钟璃的脸彻底冷了下去,像是覆盖著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大长公主也为老王妃以死相逼的话心中恼怒,压抑著不悦说:“老王妃这是做甚?有什么话起来好生说,这么……” “说什么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 老慧王妃激动地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哆嗦著手打开了盖子就嚷:“钟璃!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將我孙女换成別人,我就把这鹤顶红喝了死在这儿!” 钟璃生平最噁心的就是被人威胁。 听到这话,她皮笑肉不笑地挑眉。 “不好意思,这事儿我办不了。” 下圣旨的人不敢去找茬,跑来自己这里寻死觅活,这是把她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原本就情绪激动的老慧王妃闻言顿时神色疯狂,尖叫著就要將瓶子往嘴边懟。 大长公主失声道:“不可!” 今日要真让老慧王妃死在镇南王府了,钟璃身上的污水更是洗不清了! 钟璃气得手指都在发抖,用一种令人眼的速度冲了上去,抬起手就在老慧王妃的颈后狠狠地敲了下去。 钟璃敲这么一下,祁驍都得晕半个时辰。 老慧王妃软塌塌地倒了下去,钟璃顺势將她手中攥得死紧的瓷瓶抽了出来。 紫云接过瓷瓶放在鼻尖闻了闻,垂首说:“回王妃,此物並非鹤顶红,应当是喝了能让人暂时气弱无力的药,对人体並无损害。” 钟璃气得笑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 弄点儿假药就来以死相逼了。 算盘未免也实在打得太好了! 看钟璃脸色实在不佳,大长公主如释重负后又头疼地嘆了口气。 “老王妃执意要老找你,我实在是劝不住,只是这么下去,也不是法子。” 大长公主迟疑地看了钟璃一眼,说:“璃儿,你那日进宫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钟璃苦笑著说:“我那日进宫,一个人也没见著,枯坐了半晌就回来了。” 大长公主眼露恍然。 “这么说,这是……” 钟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掛羊头卖狗肉,咱们的皇上可是越发的能耐了。” 第445章 阴谋 钟璃说完顿了顿,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如果老慧王妃醒来了还闹著想死,让林总管带她去洛秦那里走一趟看看瞧瞧,也让老王妃知道,真能要人命的毒药应当是何种模样的。” 洛秦如今主管的就是镇南王府中的刑房。 能进刑房的,都是註定了不能活著出来的人。 里边的各种酷刑绝对能让老慧王妃大开眼界,也绝对能彻底打消她想死的心思。 “顺便告诉慧王府中来接的人,如果再不能看好老王妃让她平白给本妃增添困扰,那本妃就只能被迫成全老王妃的心思了。” 大长公主知道钟璃此举是被逼无奈。 可想了一下后果还是不自觉地皱眉。 “璃儿,这话一出,只怕你在外的名声就更差了,你……” 钟璃打断了大长公主的话,不以为意地说:“我的名声本就够差了,再坏点儿我也不在乎,只是连累姑母今日辛苦一趟,还望姑母莫要介怀。” 大长公主看她心意已决,无奈地摇头苦笑。 “我走一趟倒是无妨,你心中有自己的盘算就是最好的。” “这里既是无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若是再有什么事儿,你再让人来告诉我即可。” 钟璃頷首应是,亲自將大长公主送到了门口,然后才折返了回去。 不多时,慧王府中就来了接老王妃的人。 也许是猜到了老王妃走这一趟並未有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慧王府来的人极为低调。 就算是看到晕迷不醒的老王妃也並未多言,只是脸色不佳地將老王妃接了回去。 跟著一起来的,还有端慧郡主。 老慧王妃是为了端慧郡主的婚事才特意跑了这一趟,还晕倒了过去。 可端慧郡主见了老慧王妃的样子,神色並无半分波动。 眉眼间甚至还有些不明显的嫌弃和厌恶。 (请记住 101 看书网体验棒,101????????????.??????超讚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徐嬤嬤见了,心中无声冷笑,垂眸遮住了眼中的讥誚。 老慧王妃爱孙女不惜大闹镇南王府。 可端慧郡主看起来,似乎並不是那么值得的人呢。 端慧郡主提出想见钟璃一面,却被徐嬤嬤拒绝了。 徐嬤嬤面无表情地说:“王妃疲累,已经歇下了,郡主若是想拜访,不如改日再来。” 端慧郡主不太死心,咬著下唇还想说什么。 可徐嬤嬤却在她开口之前说:“郡主,圣旨已下,您如今与其攛掇著老王妃四处得罪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嫁到了东陵后应当怎么做才能过得更好。” “您的婚事已经成了在弦的箭,不得不发,您这时候贸然开罪旁人,对自己並无多少好处。” 老慧王妃今日贸然前来以死相逼。 虽说有自己爱孙女心切的缘故,可谁说背后能没有端慧郡主的影子? 徐嬤嬤对看似单纯实则心思深沉的端慧郡主实在无什好感,出口的话也谈不上多客气。 “老奴还得赶著回去伺候王妃,恕不远送,郡主慢走。” 无视了端慧郡主难看得几乎可以和锅底媲美的脸色,徐嬤嬤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端慧郡主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没擅闯镇南王府的勇气。 她阴沉著脸转身上了马车,想到不久前自己皇上令人带给自己的口諭,眼中闪过了一抹化不开的怨毒。 是镇南王府不义在前,就別怪她心狠! 祁驍在夜半归家时才知道钟璃今日被刁难了。 他对外界的传闻也有所耳闻,可一时没顾上没想到就让钟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祁驍黑著脸,咬牙说:“即日起全力肃清京中谣言,有胆敢妄议王妃不是者,全都著重惩处!散播谣言的,不用稟报,直接杀了就是!” 林总管一脸肃杀地去了,祁驍压抑著心中的怒火回了棠心院。 第二日天刚亮,祁驍就被林总管的声音叫醒。 林总管看祁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说:“一刻钟前刚刚从宫中传出消息,说皇上有意派您作为钦差大臣,前去怀安治理水患平息暴民动乱,圣旨已经擬下了,只等著宫门开了,不消半个时辰旨意就会抵达镇南王府。” 祁驍之前想去的时候,皇上不让去。 如今皇上的亲信吃了败仗,又想让他去收拾残局,皇上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更重要的是,怀安的情形並非像传言中那般简单。 光是近些时日祁驍得到的消息来看,小小的怀安暴动,其中却掺杂著不少人的影子。 不光是北漠插了一手,就连一向打著置身事外的东陵也没看起来那么无辜。 如今北漠异动已成定局。 南疆也不算多老实。 祁驍本想多关注南疆的动向,这时候皇上却要派他去怀安。 局势不稳,京城暗潮风涌。 祁驍这时候前往怀安,几乎就是將镇南王府空置了出来,镇国军也处於群龙无首的状態。 祁驍若是在途中出了半点岔子,又或者是再生变故,只怕镇南王府要迎来大麻烦。 祁驍也知道林总管的话在理。 可祁琮既然这么做了,就证明祁琮肯定还有等著他不得不就范的后招。 如今的被动让祁驍的眼中多了些许戾气。 他抿了抿唇,淡淡地说:“皇上最近见了什么人?” 之前一直未曾听闻皇上有派他在这时候出门的打算。 祁琮也並非是个能很好掩饰自己心思的人。 如今他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证明背后肯定有人在推波助澜。 林总管的眉宇间泛出了淡淡的冷意,垂首说:“昨日下午,端慧郡主进过宫。” “端慧郡主对外的说辞是前去给皇后请安,可据探子回报,皇后昨日一直在小公主的身边照料,並未接见过端慧郡主,可端慧郡主整整在宫中停留了两个时辰。” “在此之前,东陵的青木皇子更是多次出入宫廷之中与皇上密谈。”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谁在捣鬼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祁驍闭了闭眼,平淡的嗓音中莫名多了一股杀意。 祁驍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自己的衣袖,轻飘飘地说:“此人心思深沉狠毒,活著也是个祸害。” “等到了东陵境內,一个月內,让人想法子了结了她,別添后患。” 祁驍一句话就断定了端慧郡主的生死。 可无人会觉得残忍。 因为现在的这一切,都是端慧郡主自找的。 蠢人作怪,咎由自取。 无论生死,都是活该。 没多久,祁琮让祁驍前往怀安的圣旨就送达了镇南王府。 祁驍没迟疑就將圣旨接下了,態度好得让来传旨的太监颇为惊奇。 钟璃刚醒就得知了祁驍即將前往怀安的事儿。 她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种种蹊蹺,心跳陡然快了一拍,连手里的玉鐲都没拿住,直接摔到了地上。 祁驍从外边走进来,看到地上碎了的玉鐲,眸光微微一闪,说:“你们都先下去。” 徐嬤嬤等人轻声退下,还將房门拉了回去。 钟璃再也坐不住,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要去怀安?” 不等祁驍回答,她就一脸焦急地说:“朝云公主之前就说了过,怀安之事不简单,那堤坝也是被人蓄意炸了的,明摆著就是一场阴谋。” “这事儿分明有蹊蹺,你为何不与我商量就答应了下来?祁驍你……” 祁驍纵步上前,用力將钟璃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低头就吻了下去。 第446章 千里顺风,万里归家 不同於祁驍往常透著怜惜的亲吻,此时的他狂躁得宛若疯狂的困兽,唇齿间的力度几乎恨不得將钟璃瞬间撕吞入腹。 钟璃那点儿可怜的理智,在他这样的强攻猛打下瞬间分崩离析。 等祁驍终於愿意放开她的时候,她呼吸破碎急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祁驍在她的眉心唇角印下细碎的亲吻,疼惜非常。 “我知道祁琮有自己的盘算,可无论他在想的是什么,这次我都必须去。” 祁驍在椅子上坐下,將钟璃拉到自己的怀里坐下。 他注视著钟璃困惑的眼睛,轻声解释。 “我之前抗旨过太多次了,这次皇上派我出去的理由名正言顺,我要是再抗旨不遵,只怕等不到天亮,绞杀我的圣旨就要到府上了。” 祁琮这么做,无非就是给了祁驍两个选择。 一,是再抗旨一次,给了皇上一个名正言顺针对祁驍的理由。 二就是在祁驍明知道有诈,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明明白白地走进他算计好的圈套里。 祁驍知道祁琮用心不纯。 但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他不得不受制祁琮。 祁驍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怀安曾经是皇上作皇子时的封地,这次我去了,不知等著我的是什么,阿璃你在京中,务必一切小心。” 祁驍不放心地说:“若非必要,就不要进宫,皇上要是召见,找机会推了就是,有什么事儿也等我回来再说。“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哑声说:“怀安的情形实在不好,我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要是在京中待著不安心,我早已安排好了,你暗中出城前往临风城落脚,等我……” “我不走。” 钟璃打断了祁驍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走,也不会走。” “你走后,我的动静必然会引起京城中人的最大关注,镇南王府稍微有一丝风吹草动,对在外的你都是不利的,所以这种时候,我绝对不能走。” 钟璃装作没看到祁驍眼中的不赞成,低声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她伸手拍了拍祁驍俊美得过分的脸,说:“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也不会拖你的后腿,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后果如何,我都愿意与你一同承担。” 祁驍的眼睛慢慢地就红了。 他死死地盯著钟璃,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那我若是此生造孽,註定不得好死只能下地狱呢?即便如此,你也愿陪我吗?” 钟璃眼中闪过一丝恍惚,片刻后才轻笑道:“若这世间真有地狱,就是隨你走一趟又如何?” “我不惧鬼神无谓生死,就算是地狱路上走上一遭,也应当是问心无愧,坦荡无妨。” 祁驍良久地沉默了下去。 就在钟璃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祁驍突然將钟璃摁倒在了身后的软榻上。 钟璃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哭笑不得地说:“你干什么呢?” 祁驍红著眼,一字一顿:“阿璃,我们圆房吧。” 钟璃被祁驍的惊人之语惊得没了话。 半晌后她才红著脸吶吶地说:“青天白日的你开什么玩笑?” 祁驍勾唇一笑,身体力行地用实际行动让钟璃意识到了自己的决心。 以及,他的强不是吹的。 人家的確是有真本事的。 祁驍的真本事著实让钟璃吃了大苦头。 钟璃一时不防中了祁驍的奸计,昏昏沉沉地被吃干抹净不说,最后甚至还狼狈地晕了过去。 祁驍吃得肚滚饱圆心满意足,美滋滋地搂著钟璃满意入睡。 房外的徐嬤嬤等人听著里边的动静,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成婚这么久,王爷与王妃终於成了事儿。 镇南王府未来的小世子总算是来日可期了。 钟璃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她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饶是本身的身体素质足够强悍,在祁驍不知节制的折腾下,浑身上下的骨头也像是被人生生拆开了又重新组合了一般似的,酸疼无比。 意识到自己昨日的狼狈,钟璃心中的羞涩迅速被恼羞成怒取代,身残志坚地挣扎著从床上爬起来锻链身体。 晕过去这种奇耻大辱,以后绝不能再发生了! 钟璃满心忿忿强身健体的时候,祁驍出发的日期也终於选定了下来。 端慧郡主的出嫁时间也定了下来。 为表大褚的真诚,皇上特意下旨將端慧郡主的品阶抬至公主。 太后与皇后也相继添补了不少珍稀宝物当作嫁妆,可谓是为端慧公主挣足了顏面。 老慧王妃在镇南王府刑房一日游后,也没了心思再胡天海地地折腾,专心闭门在家为端慧公主备嫁。 至於京中有关钟璃的不切谣言,早在祁驍出手压制的瞬间消失了个一乾二净,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三日后,皇室眾人齐聚於城门,为端慧公主送亲远行。 送走了端慧公主,祁驍也到了要出门的时候了。 前去怀安时,不少人都前到城门前给祁驍送行。 皇上不曾亲自来,却派了代表的人,对著祁驍说了不少吉利的好话,像是真的期待祁驍安安生生地治理完水患回来似的。 祁驍一身纯黑绣金线的劲装挺身於马上。 远远的钟璃从人群中走过来,他策马上前,皱眉说:“不是说不让你来送吗?怎地还是来了?” 为了不让钟璃今日来送行,祁驍昨夜跟喝了三十斤鹿血似的癲狂不已。 发誓再也不能晕的钟璃再度晕了过去。 可按理说应当要睡到中午的钟璃却天刚亮就起来了。 钟璃听见祁驍的话无声一笑,微微踮起脚尖,將自己亲手绣的锦绣荷包繫到了祁驍的腰间。 “荷包里装著我去相国寺求来的符,寺里的师傅说是保平安消隱患的,你將这个好生带上,切记莫辜负了这符的用意。” 祁驍低头用指尖轻轻地扒拉了一下腰上的荷包,眼里泛著抹不开的笑意。 “我记得,阿璃並不信佛。” 钟璃好笑地摇头,说:“我是不信。” “可若这十分信诚能让你平安归来,就算是求遍漫天神佛,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钟璃微微往后撤了一步,眉眼含笑地说:“我在此预祝王爷心想事成,安好无虞,千里顺风,万里归家。” 祁驍心尖一阵悸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制住自己想亲吻钟璃的衝动。 他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低得不能再低地说:“別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好好地等我回来。” 钟璃扬唇。 “好。” 第447章 別有用心 骏马长吟,长风骤响。 祁驍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打马走在了前头。 前去怀安平乱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外行进。 很快,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队伍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钟璃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缓缓呼出一口气,在徐嬤嬤等人的陪伴下上了镇南王府的马车。 钟璃深知宫內不少人都对镇南王府虎视眈眈。 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將府內管事的人都叫了过来。 她摁著眉心说:“传令下去,在王爷回来之前,府內眾人不得隨意外出,行事务必低调,不可惹眼。” “有什么特殊情况,必须上报於我,不得擅自行动。” 徐嬤嬤见钟璃面色不佳,心疼道:“王妃的意思底下人都明白,您莫要过分忧心了。” 钟璃苦笑。 “我总觉得,这王爷走后,这府中难以太平,如何能安心?” 徐嬤嬤无声一嘆。 钟璃又说了许多,等眾人散去后盯著桌上展开的舆图失神许久。 钟璃的本意是不想招惹是非。 可是非从来不是不想招惹就能躲过去的。 次日一早,镇南王府就来传旨的人。 得知太后叫她进宫。 钟璃狐疑皱眉。 “可说了是何事?” 前来传旨的太监为难一笑,无奈道:“王妃问这话便是为难奴婢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奴婢如何能知晓?” “门外都是等著接您进宫的人,若是无事,您收拾收拾便隨奴婢一道进宫吧。” 太后声势浩大地来宣了旨。 显然是来者不善。 钟璃若是直接拒绝了,指不定后边还有什么招。 钟璃闭眼一笑,摇头示意徐嬤嬤不必多说,道:“公公稍事等候,本妃马上就到。” 徐嬤嬤等人扶著钟璃进了里屋,一边给钟璃换衣裳一边不放心道:“太后近些时日低调许多,王爷刚走,就宣您进宫,只怕是用心不纯,您进宫后务必小心些,莫要被人算计了。” 说完又不放心看向紫纱,叮嘱道:“王妃进宫可带两个丫鬟,你们跟著去的警醒著些,不该吃的不该喝的,半点都不可让王妃碰。” 徐嬤嬤忧心忡忡。 带得紫纱等人都是一脸严肃。 钟璃好笑道:“嬤嬤不必担心,王爷刚走,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敢对我做什么。” 徐嬤嬤忧心一嘆,苦笑道:“真如您所说,那便是万事都好了。” 半个时辰后,钟璃的车驾缓缓进了宫门。 到了太后的宫殿,她才意外发现,原来被叫来的竟不止自己一人。 北候夫人和白家大夫人落座於上,见钟璃来了,不动声色地对著钟璃微微摇头。 钟璃笑笑不言。 走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太后来了。 太后今年四十有三,按理说也没到走不动道的时候。 可今日瞧著,走路却仿佛都带上了几分虚浮之气,面色瞧著也不好。 眾人起身行礼。 北候夫人面露担忧地问了一句:“娘娘瞧著气色不好,可是又睡不好了?” 太后强撑轻鬆地笑了一下。 身后的宫女立马道:“夫人有所不知,娘娘近日总是受梦魘所困,夜夜难眠,太医来瞧了数次,各种药汤不知喝了多少,可总是不见好。” 北候夫人本是客套一问。 如今得了这回答,倒是不得不认真关怀几句。 钟璃面带微笑坐在一旁静静地听著不言。 话过半旬都不见有开口的意思。 太后撑著额角闭了闭眼,苦涩道:“其实今日请诸位夫人前来,是哀家有事相求。” 钟璃唇角笑意加深了几分。 白夫人奇怪道:“娘娘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那是我们的福气,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 太后勉强一笑,嘆气道:“哀家这病来得蹊蹺,始终不见起色,昨日皇上请了钦天监的人来起卦,说哀家这是被什么衝撞了,碍了病体。” “这病本就来得无缘无故,吃药无用,需找几个身份贵重,又与哀家亲近之人,前往城外相国寺为哀家祈福抄经,做满四十九日才好。” 太后说完自己也似乎是觉得强人所难,苦笑道:“哀家娘家早就败了,也找不到什么尊贵之人,本想就这么拖著算了,皇上想了想,说诸位可行。” “这不,皇上忧心哀家久病不愈,今儿一早就来催哀家传旨,將你们请来了。” 若说身份贵重,在场三人的確都能算。 可若论亲近…… 钟璃垂眸遮住眼底讥誚。 谁跟这位又能亲近得起来呢? 太后此言像是閒话家常,明里暗里却表露这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到底想做什么? 北候夫人和白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为难。 做点儿什么无关紧要的也就罢了。 出去祈福,一去就是一月有余。 在场的都是一家主母,谁也不是能甩手不管的掌柜。 多少有些不妥当了。 似是察觉到眾人为难,太后无奈一嘆。 “哀家觉得,如此过分麻烦你们了,只是……” “母后这话便是说得岔了,只要您身子能好,怎么做都是不麻烦的。” 祁琮从外头走了进来,略带敷衍地对太后行了礼。 不等太后说话就看向了钟璃。 “王妃觉得呢?” 钟璃站直了身子笑道:“皇上至纯至孝,所说自然不错。” 祁琮眸光微闪笑了起来。 “王妃说得不错。” 他走上前坐下,笑吟吟地说:“如此,三位就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就动身吧。” 钟璃为难地嘆了口气,淡声道:“能为太后娘娘凤体有益的事儿,本不该推辞,只是……” “王府的情况皇上是知道的,王爷昨日刚出门,府中都是整顿的地方,我若是一出一月有余,只怕府中要出大乱子,再加上我身子素来不好,起来只怕是祈福不成,反是添乱。” 皇上脸上的笑缓缓散去。 钟璃却跟没看到似的,提议道:“若说合適的人选,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个。” “镇南王妃,朕如今是使唤不动你了吗?” 祁琮的声调骤然冷了下去。 空气中也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沉。 北候夫人和白夫人纷纷变色,暗暗对著钟璃使眼色不可顶撞。 钟璃浑然不觉似的幽幽一嘆,苦笑道:“皇上何苦为难呢?” “朕若一定要让你去呢?” “难不成你还想抗旨吗!” 气氛一度僵持。 钟璃垂首不言。 北候夫人见状赶紧道:“皇上息怒。” “这祈福一说古来有之,臣妇之前倒是听说过一个说法,说是最好是每隔九日就换一个人,做同样的事儿,这样人的福气积足了,什么不痛快自然也就消了。” 白夫人瞬间会意,笑道:“是有这么个说法,王妃府中琐事缠身,一走四十九日只怕不妥,可换做九日,理应也就无妨了。” “届时换上几个人前去,岂不是更好?” 钟璃神色不动半点不言。 祁琮阴沉沉地看著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太后心急地左右看看,忍不住道:“皇上。” 祁琮闭了闭眼,冷笑道:“好一个镇南王妃。” “罢了,就按你们说的做便是。” “明日一早,会有人来接你们送到相国寺去,几位可以回去收拾了。” 钟璃等人一走。 祁琮起身要走。 太后咬牙:“你要哀家做的事儿都做了,可哀家到底是想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將钟璃弄出京城?” 祁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微妙道:“这个朕自有打算,母后就不必操心了。” “您既是身子不適,还是好好修养的好。” “儿臣告退。” 钟璃前脚刚到镇南王府。 后脚圣旨就到了。 她看著圣旨上写的內容,眼底泛起点点冷光。 接完旨往里走,没几步她就碰上了霍云齐。 霍云齐看了她手里的圣旨一眼,冷声道:“祁琮让你去相国寺干什么?” 钟璃面无表情地说:“或许真的是太后不舒服?” “皇上孝心不忍?” “放屁。” 霍云齐嫌弃道:“他能有那个脑子?” 钟璃好笑摇头。 霍云齐忍不住道:“你为何不拒绝?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钟璃直白地双手一摊,耸肩道:“可你觉得,我今日抗旨后,真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祁琮想找她的麻烦,总能找到机会。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祁驍抗旨尚需分情况。 钟璃抗旨,可能就会直接被扣押宫中接受教导。 性命定然无忧。 可后续的麻烦是无穷无尽的。 毕竟祁琮再让人瞧不起,他也是皇上。 霍云齐烦躁皱眉。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淡淡道:“他想干什么,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再说了,谁说我去了一定得待满九日呢?” 霍云齐狐疑:“什么?” 次日一早,宫里来的马车早早地就到了王府门前,依次接上了几人,缓缓朝著相国寺去。 马车足足走了一日。 夜色渐深才到了寺前。 钟璃在车上时就有所感应。 等下了车,看似无意地朝著四周扫了一眼,笑道:“久闻相国寺是大褚第一佛寺,规模宏大,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北候夫人笑著说是,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周遭遍布的士兵,眼底满是冷色。 说是来祈福,可这阵仗更像是找藉口將她们关押在此处。 否则哪儿用得著派来这么多人,前前后后地將相国寺团团围住。 她难掩担心地看向钟璃。 钟璃却似没看到一般,面色不变地率先进了门。 祈福一事是为太后安康。 宫中早来了圣旨。 寺中也做好了相应的安排。 听大师讲了会儿经书,钟璃面带疲色地进到自己的禪房。 她动作看似隨意的曲起指节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片刻后,虚掩著的窗户外闪进来了一个人影。 稳稳地落在了钟璃身后。 钟璃慢悠悠道:“外边什么情况?” 夜林压低了声音说:“您一启程,皇上就派了身边的人去了城外大军的驻扎地。” 大军不可入城。 镇国军也是如此。 镇国军分布在各处驻守,京郊城外便有一个最大的驻扎地。 祁驍和钟璃前后脚刚走,祁琮就派人前往军营。 目的已然跃於纸面。 钟璃闻言指尖微微缩紧,语调中平添了一丝寒意。 “可算是露出尾巴了。” 祁驍和钟璃都知道,祁琮折腾这么一番定有目的。 可谁也没想到,他的目標竟然是城外的大军! 第448章 所以王爷死了吗? 宫中,听完眼前之人说的话,祁琮手中染著红色硃砂的御笔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了重重的一笔。 狰狞又刺目。 祁琮闭上了眼睛,压抑著心口翻涌的激动,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说,大营中有人拒绝接旨?!” 重重帷幕后有人低声应是。 末了又难掩怒气道:“不光是拒接圣旨,甚至还將咱们的人从大营中赶了出来,他们还说……还说……” “说什么!” 那人按不住惊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说:“他们说,镇国军只听从镇南王的军令,就算是皇上,也不可越过镇南王直接调动镇国军,若无镇南王的命令,谁去了也是无用的。” “放肆!” “朕是皇帝!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天下都是朕的!” “朕的旨意谁也违背不得!” “谁违背了谁就得死!” 祁琮大怒著摔了桌上能摔的东西,急促地喘息了几下,阴沉道:“来人啊!传旨到城外大营,將所命將领全都宣进宫来!” 宣旨的人连滚带爬地去了。 在一旁缩著脖子的叶相迟疑许久,缓缓道:“皇上,此番机会难得,咱们一定要想法子,趁镇南王不在京中时,將城外大营的兵权收回来,否则一旦等到镇南王回来了,只怕是就不好行事了。” 祁琮烦躁地嗯了一声,末了又暗暗咬牙。 “朕倒是要瞧瞧,这群莽夫有几分敢为祁驍去死的胆量!” “一个敢抗旨,朕就杀一个,两个敢抗旨,朕就杀一双!” “敢帮著祁驍跟朕作对的,谁也別想活!” 城外大营接连来了数道圣旨。 將营中说得上名號的將领都宣了一遍。 接管兵权的旨意將领刚抗。 可宣旨到了跟前了,再公然抗旨,就彻底行不通了。 为首的將军与诸位將领商议一番,最后决定五人进宫,剩下的人在营中主持大局。 將军出发前叫来了一个副將,將一封亲笔信交给他,郑重交代:“你立马去一趟相国寺,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法子將这封信交给王妃。” 副將领命而去。 眾人闭眼嘆息。 这是要起大乱了…… 当夜傍晚,钟璃就得知了城外的动静。 她面无表情地说:“进宫的將领如今形势如何?” 夜林咬唇:“这几人进宫后就再没了消息,宫里看守严密,咱们的人不敢过分打探,可……” 钟璃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抬手制止了他的话,眯著眼看向了窗外。 夜林下意识地將手搭在了腰上,警惕地朝著窗户靠近。 在窗户被推开的瞬间拔匕而上,横挡在了钟璃的面前。 扑进来的人还倒在地上,手里先高高地举起了一封信。 “王妃,属下是奉了將军之命前来送信的!” 钟璃示意夜林退后,上前接过那人手中的信。 夜林抓紧把人扶了起来,沉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人急促地喘息了片刻,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皇上接连派了数人前来宣旨,试图接管兵权,调动大军前往凉城方向,但是诸位將军不同意,被皇上叫入了宫中扣下了,属下前来时,营中已然乱了,此时尚不知是什么情形。” 钟璃死死地捏著手中的信,咬牙道:“將领都被他扣在宫里了?” “是,属下潜入相国寺之前,还听外边的人说,皇上似乎有意想斩杀不服从圣旨调令的將领,王妃,您一定要想法子救救他们啊!” 钟璃飞快地闭了闭眼,將被捏得早已变了形的信放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才说:“夜林你速去查探凉城方向可有异动,皇上此举必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另外,立马想法子给大长公主和国公府北候等人送信,让他们立即想法子进宫,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將领安全。” 手里的信烧成了灰烬,钟璃对著那个勉强站起来的副將说:“你换身衣裳,隨我一起出发。” 夜林著急的拦住了钟璃:“王妃这是要去何处?” 钟璃冷笑。 “进宫。” “要人。” 钟璃到相国寺不足两日就要走。 这事儿惊动了不少人。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白夫人和北候夫人得知钟璃与看守的人发生了衝突,急吼吼地赶过来,一句都没来得及劝,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钟璃冲开了看守之人打马而去。 眼见有人要追上去,北候夫人一狠心乾脆跌到了地上,嘴里哎呦哎呦地喊了起来。 “来人啊!” “好像有刺客衝进去了!” 白夫人立即会意,大喊起来。 “快快快!刺客好像朝著那个方向去了!” “快去追啊!” 有了两位夫人的阻拦,等被打乱了阵脚的人想追上去时,钟璃人早就没影儿了。 寺中派了人马不停蹄地去宫里匯报。 钟璃也疾驰到了宫门之前。 镇南王妃入宫,是不需提前通稟的。 钟璃叫明身份后打马不停,在一阵惊呼中衝进了宫门。 钟璃会在这时候赶到,是出乎了祁琮的预料的。 他压下心头怒火命人將钟璃宣进来。 钟璃前脚刚跨门槛,立马就听到他阴沉道:“王妃,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此时应当在寺中为太后祈福。” 钟璃无奈一嘆,轻飘飘道:“理应是如此,可听闻皇上意欲斩杀军中將领,钟璃又如何能坐得住?” 她缓缓抬头看向祁琮,一字一顿。 “敢问皇上,那些將领究竟是犯了何错?” “为何要受如此酷刑?” “大胆!” 祁琮大怒而起,指著钟璃咬牙:“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钟璃淡淡一笑,慢悠悠道:“皇上是天子,想杀谁自然都可以,钟璃自然也不例外。” “可杀人问罪之前尚讲究证据,营中將领为守御疆土血汗拋洒无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无凭无据,甚至没个確切的说法,皇上无故再三为难营中將领,这又是何意?” “您纵然是不怕悠悠眾口,也该考量一下军中反响。” “如此行事,您难道不怕眾將士为此寒心吗?” “王妃何出此言?” 许是看祁琮快要气晕过去了,沉默了半天的叶相走出来和稀泥。 他笑道:“皇上大怒,也是那些人抗旨在先,不得已为之,至於您说的斩杀之言,更是无稽之谈,皇上虽是將人扣住了,可那些人现在都好好的呢。” 钟璃要笑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微妙道:“是么?” “那不知被扣下的人在何处?”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钟璃表露出的咄咄逼人彻底触怒了祁琮。 他双目赤红地盯著钟璃,狠狠道:“別说是个抗旨的莽夫,就算是你,朕也是杀得的!” 钟璃勾了勾唇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就有人急急来报。 “稟皇上,唐国公,白大人,北候等人在门外求见。” “报,大长公主求见。” 前来通稟之人俯首在地不敢言语。 祁琮猝然看向钟璃,字字发寒。 “你故意的?” 钟璃微微轻笑,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后,被困宫中的人前后脚出了宫门。 可钟璃却被留下了。 皇上给出的理由是她违抗圣旨,无视太后安康逃离相国寺,为避免坏了太后的福祉,让她在宫中继续祈福。 眾人刚刚才跟皇上发生了衝突。 这会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是让钟璃一个人留在了宫中。 祁琮原本是想处置钟璃的。 可却被叶相阻止了。 叶相凑到祁琮耳边说了几句话。 祁琮难以置信地瞪眼。 “怎么可能?钟璃是个女子,祁驍再宠她,也不可能会將兵符给她!” 叶相著急地嗨了一声,低声说:“刚刚镇南王妃在时,微臣看得真真的,半点不错,镇南王妃腰上掛著的,就是象徵著兵符的玉佩。” 祁琮狐疑:“当真?” “確真。” 叶相轻笑道:“只要將镇南王妃手中的兵符拿来,想要兵权,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儿吗?” “无论如何,一定能要让她將兵符交出!” 第二日,熬红了眼睛的眾人没盼到钟璃出宫。 等来的却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钟璃公然抗旨冒犯圣上。 皇上震怒,要处置钟璃。 如今钟璃被关在宫中的一处禁院中,不得进出也不得探望。 任何消息都无法传入。 至於钟璃是如何冒犯皇上抗旨的,对外的说辞却极为模糊。 模稜两可得让人难以揣测。 镇南王府中人为此著急得差点上房子揭瓦。 钟璃本人却极为镇定。 她镇定得,都不像是个失去了自由的人。 悠哉得都有点令人震惊。 钟璃悠然享受自己的幽禁时光时,去怀安的祁驍出了事儿。 祁驍在前往怀安途中遭遇流民,不知为何被流民攻击,祁驍本人还为此受了伤。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应当安抚祁驍才对。 毕竟祁驍也是遭的无妄之灾。 可消息传回京中,皇上却是出乎眾人设想的斥责祁驍的办事不力。 为表愤怒,不仅在朝堂之上斥责了祁驍,还夸大其实地特意下了一道圣旨勒令祁驍必须在两日內抵达怀安城中,开始主持治水平乱一事。 圣旨下发,祁驍只要不想当场被论为反贼,就必须得按圣旨的意思行事。 祁驍负伤接著往怀安赶的同时。 被幽禁宫中的钟璃也迎来了拜访的客人。 叶相一身华丽官袍出现在钟璃的面前,神秘兮兮地说:“王妃可知外边出了何事?” 钟璃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趣地说:“哦?发生什么了?” 叶相被忽视下心中有些恼怒,却还是压著怒火说:“今早有信传来,说是镇南王在前往怀安的途中遇上了流民受了伤,此时的情形只怕是不太好了。” 在前来跟钟璃说这事儿的时候,叶相事先设想过钟璃可能有的各种反应。 然而事实上,钟璃的反应跟他想的任何一种情形都不太一样。 钟璃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那王爷是死了吗?” 叶相噎住了,有些悻悻。 “镇南王吉人天相,自然是还安然健在的。” 钟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既然没死,叶相如此著急地前来跟本妃说又是为何?” “看叶相那急吼吼的样子,本妃还以为,你是来奔丧的呢。” 叶相活了大半辈子,这是第一次碰上如此不避讳诅咒丈夫生死的女人。 碰上这样的钟璃,他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说辞一句也用不上了,悉数被堵在了嗓子眼。 钟璃懒得等他酝酿说辞,一脸不耐地摆手。 “既然人还活著,想来也是不用本妃出去主持丧事,叶相若是无別的事儿,还是早些从这儿挪步才好。” 钟璃顿了顿,毫不掩饰自己对叶相的嫌弃。 “你在这儿杵著,挡住了本妃的光。” 叶相再三被噎,再能装模作样,此时脸上也难免带上了些许怒火。 他说:“王妃执意要如此吗?难道王妃就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钟璃听了这话禁不住笑出了声。 她终於给了叶相一个正眼,说出的话却是能活活把人气死。 她说:“说得像是你敢真的杀我似的。” 要是真的敢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她死在这深宫之中,早在昨日她公开拒绝皇上索要兵符要求的时候,钟璃就死了好多次了。 怎会好好地活到现在? 钟璃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轻描淡写地说:“既是不敢杀,本妃就算在这儿住上几日也是无妨的,叶相,你说是吗?” 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几日吗? 钟璃一点儿也不在意。 更何况,她在这宫中住著就算招惹了无数人的不满,也绝对无人敢对她下手。 毕竟镇南王妃进宫被扣是眾人皆知的事实。 钟璃要是真在宫中出了任何闪失,可都是祁琮的责任。 而目前来说,祁琮担不起这份责任。 也不会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想到这里,钟璃就更想不通祁琮执意將自己扣留的用意了。 打不敢打。 杀不敢杀。 还不得不好生养著供著。 这是把自己当祖宗请回来关著养膘吗? 自认为成了活祖宗的钟璃一路唏嘘。 叶相却是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叶相恨不得衝上去踹钟璃几脚表达一下自己內心此时的愤怒。 可对上钟璃暗含冷意的目光,他的后背猛地窜起了一股凉意,下一秒就瞬间冷静了不少。 他想著来之前皇上的叮嘱,换上了一副忧国忧民的面孔,苦口婆心地说:“王妃何苦为难在下?” 钟璃听笑了。 ”本妃怎地就是为难叶相了?这话说得,本妃倒是摸不著头脑了。” 叶相长嘆一声,说:“怀安临近北漠,北漠怀心不轨世人皆知,此次怀安水患动乱,本就引起了流民动乱,更是有不轨之人扬言要起兵造反,北漠更是趁此往怀安方向举兵推进,意图不轨。” “皇上为此愁得夜不能寐,王妃身为大褚皇亲,皇室之人,又怎能不为皇上分忧呢?” 钟璃要笑不笑地说:“叶相说的本妃不知,就算是知道了,那又能如何?” 不等叶相说话,钟璃就说:“若本妃记得不错,王爷此次出门为的就是怀安之事,王爷都不能解决的,你找本妃有何用?” “难不成本妃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还能比得上王爷高明?” “北漠之事,叶相与本妃说那就更是无用了,本妃连北漠的方向往哪儿瞧都不清楚,叶相说这话有何用?” 钟璃不掩饰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冷笑道:“叶相与其在此与本妃说无用废话,不如回去好生想想怎么救助受苦百姓驱逐外寇,做实事儿可比说废话强得多。” 叶相心中恼怒,话中也忍不住带上了些许怒气。 “该做什么本相自然知晓,不必王妃操劳指点。” “在下今日奉皇上之命前来,是想找王妃借个东西。” 叶相一脸诚挚地对著钟璃微微拱手,说:“望王妃能顾及天下百姓,感念皇家大义,慷慨相借。” 钟璃不动声色地压下了眼里的复杂,不解地说:“叶相想借什么?” “是金银之物还是稀世珍宝?” 不等叶相接话,钟璃就一脸警惕地说:“价值寻常的倒是可商量,可若是贵重的,本妃可不敢做主,回头若是叶相耍赖不肯还,本妃到时如何与王爷交待?” 叶相大概也没想到钟璃这么能胡扯,尷尬地哈了一声就连连摆手。 “並非王妃所说的金银钱財之物,是个不怎么贵重的东西。” 钟璃將信將疑地咦了一声,说:“久闻叶家豪富底蕴丰厚,好好的,叶相找本妃借个不那么贵重的东西做甚?难道传闻中叶家富可敌国,竟然是假的不成?” 叶相听了打了个哆嗦,一脸惊恐地看向了钟璃。 富可敌国? 这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上一个號称富可敌国的司家,已经死得连条狗都不剩下了。 钟璃这话,是在诛叶相的心,要他的命啊! 第449章 你该不会以为,深宫真能困得住本妃吧? 叶相因为钟璃的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钟璃却像感觉不到他的尷尬似的,一脸的淡然自若。 叶相实在是受不了钟璃的胡说八道了,清了清嗓子,乾瘪地说:“王妃此言差矣,老夫不过是一阶匹夫,如何谈得上富可敌国?” 钟璃被这话逗乐了。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叶相一眼,装作没看到树影中藏著的衣摆一角似的,口吻戏謔。 “叶相此言差矣,叶家百年世家富庶无比,这事儿谁人不知?” 就跟存心气人似的,钟璃还兴致勃勃地说:“之前本妃就曾经听闻过叶家公子的一桩风流事跡,说是看上了某个魁,一掷千金只为博取佳人一笑,这样的事儿,本妃之前只在戏文话本中听说过,从未想过竟真有人会做,叶家公子的作风也真是让本妃长了一番见识。” 钟璃说的事儿是真的发生过的事实。 叶相还为此责罚了家中之子。 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少,叶相就算是想辩解也无从开口。 死一样的沉默过了半晌,他一脸尷尬地说:“都是误会,王妃误会了,小儿並非如此荒唐之人。” 钟璃哦了一声,说:“是么?” 叶相彻底说不出话了。 在难以言喻的沉默中,叶相总算是想起了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 他强行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说:“皇上为战事忧心,昨日处置王妃时衝动了一些,在下今日前来,一则是为了向王妃致歉,二是为了请王妃以大局为重,將手中兵权暂时出借,只要……” “没有。” 钟璃直接打断了叶相的话,不咸不淡地说:“你要的东西我没有,也借不出来,叶相还是请回吧。” 当自己是傻子不成? 说得倒是好听是借兵权。 可兵权不是一个鸡蛋也不是一斤肉。 借出去了,肉包子打狗,还能有要回来的时候?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里不明显的讥讽,为难地说:“叶相所言我也觉得在理,只是我觉得有理没用啊!” 叶相怒了。 “怎会无用?” 钟璃坦荡荡地一摊手,说:“兵权並不在我手上,就算是我有心將兵权出借,我也没有可出借的东西啊!” “叶相刚刚还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同样也是这个理,我手中没有的东西你们跟我借,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上哪儿找兵权去?” 钟璃神色诡异地扯了扯嘴角,没好气地说:“兵权又不是一两银子半斤粮食,我一个在家中不管事的妇人怎会有这样大的权利?” 叶相暗暗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镇南王妃確定自己没有?” 钟璃想也不想地点头。 “真没有。” “那你腰间佩戴的兵权玉佩又怎么解释?” 因为动怒,叶相的嗓音中充满了质问的力度。 然而钟璃无所畏惧。 她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玉佩,满不在乎地说:“这是我缠著王爷给我做的仿品,並非真的可调动镇国军的信物。” 不等祁琮说话,她就难以置信地说:“叶相你该不会以为,这东西是真的吧?” 钟璃將腰上的玉佩摘了下来,动作隨意地往叶相的眼前一递,说:“叶相若是不信,大可找人去查验,这玩意儿就是个假的,我做来掛著玩儿的,怎能当真呢?”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满脸青紫的叶相一眼,语重心长地说:“更何况,叶相你仔细想啊,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將自己手里的权利分给女子的?” “管家之权就是女子活著能获得的最大权柄了,兵权这种重要的东西,王爷怎会交给我?说王爷將兵权给了我,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存心取笑本妃吗?” 钟璃满脸不高兴地撇嘴,说:“古往今来有几个女子能上阵领兵的?本妃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怎会有这样的本事?叶相真是高看本妃了。” 钟璃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自己噼里啪啦地就说了一堆。 叶相被她挤兑得满脸青紫说不出话。 看著她递过来的这个明显是仿品的玉佩,更是气得不住喘气。 钟璃这话能哄別人,却哄不了他。 叶相本就是世家子出身,镇南王府象徵兵权的信物长什么样子,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钟璃递上来这个,明显跟她昨日隨身带著的不一样! 钟璃到底是什么时候找到机会换了的! 叶相明知道钟璃是在耍自己,可他却无法在此时说出任何质疑钟璃的话。 因为钟璃自己就说了,这玉佩本就是假的。 他还能用钟璃戴假货的由头来质问她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叶相咬咬牙压下怒火,赶紧说:“王妃,老夫眼拙,可瞧著您的这块玉佩不像是之前所戴的,是否是……” “因为我有很多块细节上不一样的啊!” 钟璃理直气壮地说:“我向王爷討要这象徵著兵权的信物,王爷实在是拗不过我,索性就找了几个匠人做了一批形状样式大概相符的,在府中放著给我戴著玩儿。” 钟璃指了指那足以气死人的玉佩,口吻略带得意。 “不瞒你说,就这样的,府中足有一盒子,算起来不下十块,叶相要是喜欢,回头我让人往你府上送一盒两盒的,也算是一份心意。” 叶相闻言忙不迭地摆手,连声说使不得。 不论真假,这象徵兵权的信物钟璃可以戴著玩儿。 他却是半点沾染不得。 否则的话,叶家就算没富可敌国,也要步上司家的后尘。 叶相憋屈得脸紫了,红著眼珠子瞪著钟璃,却拿死皮赖脸的钟璃毫无办法。 钟璃对他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半点不在意,淡淡地说:“该说的能说的,本妃都说了,叶相若无別的事儿,还是赶紧走吧。” 叶相压住了眼底的狰狞冷笑了一声,说:“王妃难道就真的不在乎自己一直被关在这里?” 祁琮將钟璃扣在宫中,並非一时起意。 祁驍的牵绊是钟璃。 只要在撕破脸之前將钟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於祁驍而言,怎么都是一份钳制。 就算是不能调动钟璃手中的兵权,祁琮也要让钟璃无法现身让手中的兵权起作用。 叶相缓缓呼出一口气勉强平復了一下情绪,堪称是苦口婆心地说:“王妃,这深宫之中可比寻常山野,进了这宫门,没有皇上的允许,再想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换句话说,就是你不把东西交出来可以。 皇上这会儿也不会真的杀了钟璃。 可钟璃想自由,也是不可能的事儿。 就算是圈,祁琮也要將钟璃圈禁在宫中成为威胁祁驍的底牌。 钟璃听出了叶相的威胁之意,不屑地呵了一声。 她懒懒地抬起眼皮看了叶相一眼,轻飘飘地说:“叶相该不会以为,这深宫真能困得住本妃吧?” 第450章 造谣不要钱 叶相被钟璃气得甩袖而走。 钟璃静静地躺在软榻上无动於衷。 过了一会儿,钟璃毫无徵兆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屋檐后的某个方向。 原本藏匿在那个方向的人,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林中野兽盯上了一般遍体生寒,下意识地僵住了没敢动弹。 钟璃见了,无声勾唇冷笑,重新闭上了双目。 笑话。 不就是个皇宫吗? 还真当她出不去了? 钟璃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软榻边上敲了几下,很快就又不动了。 当日深夜,钟璃被困的房间里多了一柄扎著纸条的飞刀。 她將飞刀从柱子上拔下来,看清上边的內容后眼底瞬间掀起了一层墨色风暴。 钟璃被困宫中不到两日,南疆大军犯境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南疆五十万大军直抵大褚边界凉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速度攻克凉城,兵临岳城楼下。 原本的凉城驻军悉数被歼。 岳城防守薄弱,难以坚守。 接下来的几日,更是连战连败。 不得不放弃岳城退守后方。 战败的阴影像笼罩在京城上方的一层阴云一般,压得人难以喘息。 而在隨后几日里,边疆传回的战报越发的不尽人意。 岳城主將再三决策失误导致战损极大,接连失三城后,北漠大军直逼淮南一线。 淮南危在旦夕。 淮南是大褚最重要的粮仓之一。 若是淮南出了岔子,就相当於將大褚的大门砸碎了將外敌迎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祁琮坐不住了,朝臣百姓也坐不住了。 钟璃至此总算知道,祁琮为何著急抢夺自己手中兵权。 可无论如何,这兵权,她都不能给。 钟璃的油盐不进,让祁琮著实气得不轻。 祁琮甚至想对钟璃用刑,逼她说出兵符的下落。 可钟璃身份特殊,被扣留宫中本就引起了镇国军將领和朝中大部分武將的不满。 钟璃要是真在这时候在宫中出了岔子,不说祁驍,就算是对朝中的武將也无法交待。 祁琮怒骂著打杀了端茶不利的奴才,眼珠一转又想到了別的。 钟璃不就是觉得祁驍还活著,自己有靠山才如此有恃无恐吗? 那钟璃要是知道祁驍死了会如何? 祁琮眯著的眼睛中闪过一丝难以言描的阴狠,招来了心腹,低声耳语交待了几句。 说完了,祁琮闭著眼睛往椅背上一靠,冷笑道:“朕就不信,过几日钟璃还能如此镇定!” 隔日,关著钟璃的宫苑门口就多了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太监。 寻常下人嚼舌根都要小心避讳著主子,生怕犯了主子的机会招惹来杀身之祸。 这几个人却像是生怕钟璃听不见似的,一言一句都说得极为大声。 “哎,你们听说了那事儿了吗?” “哪儿能没听说啊,如今外边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只要不是聋子就没有不知道的。” “怀安的暴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镇南王號称大褚神將,竟都招架不住?” 有个嗓音尖锐地嗨了一声,说:“再是神將,那也是人啊!” “怀安暴民人数多,对地形也熟悉,镇南王本就没带著多少人去,再三遭遇暴民袭击,哪儿能討著好?之前在陆地上的交锋镇南王算是没吃多少亏,可昨日的衝突是在水上发生的,据说镇南王等人乘坐的船直接被暴民凿穿沉了底,船上的人全都死了,镇南王如今也不知所踪下落不明呢!” 有个宫女没忍住,小声质疑:“暴民有那么厉害?镇南王他……” “小丫头这就是你不知事儿了吧?” “怀安江水急江大,风平浪静时都不知前后翻了多少船,吃了多少人的性命,这时怀安本就处於水汛时节,但凡是在江水里翻了船的,就算是神仙长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有活著的可能!” 镇南王的死似乎让这些人惊嚇不轻。 有人咳嗽了一声佯装提醒,这些人立马就纷纷闭上嘴不再多言了。 隔著一堵墙的钟璃听清了,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不作言语。 当天中午,就有人將镇南王於怀安江上失踪的消息传到了钟璃的耳中。 钟璃听了,神色不明地说:“消息属实?” 来报信的人小心翼翼地低著头,说:“回王妃的话,这是皇上直接让奴婢从內阁拿过来的摺子,想来是不会出错的。” 钟璃哦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地说:“这么说,王爷真的沉江了?” 那人顿时就不说话了。 钟璃挥手將人打发了出去。 等人走了,盯著写满了祁驍遇袭情形的摺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祁琮得知钟璃的反应,心中篤定钟璃是信了这事儿,让人洗脑似的在钟璃的耳边说祁驍命不久矣。 钟璃每次都是听完就让人走,没有任何失控的跡象。 祁琮心中狐疑时,南疆大军再度往前挺进一步,兵线直逼淮南以北。 怀安的暴动情形也明显不利。 再耽搁下去,大褚的半壁江山都要丟了! 祁琮紧急召见心腹商议到半夜,最终商量出的决策还是应当逼钟璃交出手中兵符。 只是怎么让钟璃心甘情愿地將兵符交出,这绝对是个难题。 钟璃这块硬骨头,难啃得出人意料。 叶相先后在这里的手中吃了几次瘪,这次是怎么都不想再主动往钟璃的跟前凑了。 然而他不想去,祁琮想让他去。 叶相实在没办法,只能硬著头皮再往钟璃的跟前凑了一遭。 然而他吧嗒吧嗒地说了半天,钟璃什么反应也没有。 最后叶相还因为话太多,险些被钟璃一脚踹出了院门。 叶相苦哈哈地回去跟祁琮復命了,又差点因办事不利被祁琮打了一顿板子。 夹缝里做人的叶相实在是艰难得很,被逼无奈下灵机一动就想出了个主意。 他说:“皇上,镇南王的死讯嚇唬不到镇南王妃,您为何不拿更近一些的人来逼镇南王妃就范呢?” 祁琮狐疑地眯著眼睛,不解道:“更近的人?” 叶相说:“镇南王府向来与北候府和大长公主府上交好,与唐国公府中眾人私交也不差,您要是用这些人来……” “不可!” 祁琮烦躁地打断了叶相的话,说:“这几人在大褚的地位都极为特殊,大长公主更是朕的姑姑,不到不得已时,绝不可打这几人的主意。” 这话祁琮说得看似坚决。 可实则有不少不明显的动摇在里头。 叶相对祁琮的心思揣摩得极为到位,听了就长嘆一声才说:“微臣的意思並非是真的要对这几人做什么,只要稍微做做样子,起到能嚇唬到镇南王妃的作用即可。” 看祁琮心动了,叶相低声说:“皇上您想,只要告诉镇南王妃,执意抗旨就会牵累旁人,她一日不点头,一日就有无辜之人因她的固执人头落地,镇南王的下落也难以找寻,镇南王妃再比寻常女子坚强,她也只是一介女子,面对这样的后果,她不可能不低头鬆口的。” 叶相这主意谈不上多高明。 可抵不过这是没法子的法子。 祁琮想了想,咬牙点头。 “行,就按你说的办!” 叶相欣然领命,当即就下去安排了。 当日下午,叶相再度拜访钟璃。 只是这次前来,他不再像之前那般一味討好,言语中硬气了不少,更是不缺威胁之意。 將皇上的意思说完了,叶相无声嘆息,说:“王妃,事到如今,您还是不肯將手中的兵权交出来吗?“ 第451章 你敢动一人,我动你全家满门 钟璃闻言,微微抬眉看向了叶相。 叶相的脸上適时流露出了一丝忧国忧民的沧桑,拧著眉毛嘆息道:“王妃,如今外边的情形您是知道的,外敌入侵百姓流离失所,无数无辜之人因此陷入了绝境之中,到了此时,您还是固执己见,不肯让步吗?” 钟璃听完,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褚受战乱侵袭困扰。 往大了说,是身为皇上的祁琮无先见之明没做好御敌准备。 往小了说,是大褚武將无能之过。 与她有什么干係? 钟璃落在叶相身上的目光轻飘飘的,却暗杂著无尽的讥誚嘲讽。 钟璃说:“照叶相如此说,大褚如今的困境,竟是本妃一手造成的了?” 叶相连声说不敢。 不过话锋一转,他又说:“战非王妃之过,王妃视而不见不肯出手相助,那便是王妃的过失了。” “无论王妃为何不肯將兵权交出,因王妃的坚持才导致战事胶著情况恶化,这是事实不假,王妃现身处宫中,不知外界对镇南王府的评价已至低谷,再这般下去,只怕情况是要更糟。” 听出叶相话中明里暗里的警告,钟璃无声一笑。 眉眼间皆是说不清的洒然之意。 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那又与本妃何干?” 不等叶相接话她就说:“本妃如今受困宫中,自身难保之下,只怕是顾及不了那么许多了。” “旁人的生死,又与本妃有何干係?” 钟璃这话说得极为不负责任。 叶相却难以就此来对她进行谴责。 素来保家卫国都是男子职责。 並非女子肩负的要命。 钟璃说自己不管,的確无人可指责分毫。 叶相见钟璃软硬不吃,索性就收起了老好人的姿態,沉沉地说:“王妃可不在乎百姓安危,难道连身边亲近之人的性命也不在乎了吗?” 钟璃微微眯了眯眼,却没有说话。 叶相见她不语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著往下说:“皇上对王妃的固执极为动怒,怒火中烧之下,直接命人围住了北候府和唐国公府,大长公主也被皇上以犯上的罪名禁足家中不得外出。” “王妃若还是执迷不悟,只怕等不到明日,北候和唐国公通敌造反的证据就会被送到朝堂之上。” 叶相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仔细盯著钟璃的神色才说:”王妃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皇上也暂时拿您毫无办法,可其他人有没有您这般好运,那可就是不好说的了。“ 这话是直白的威胁。 也是叶相第一次对钟璃手中兵权露出了如此不加掩饰的渴望。 钟璃目光冰冷地看向叶相,面无表情地说:“通敌造反?叶相可有证据?” 无论在何时,通敌造反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一旦这个罪名落定,不知多少人要被无辜牵连。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罪名分明就是捏造的! 祁琮为了抢走兵权,竟已如此丧心病狂了吗? 听见钟璃的话,叶相难掩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了他才说:“王妃,证据这种东西,並非是要真实存在的才算数的,您冰雪聪明,自然是明白其中道理的,您说是吗?” 钟璃哦了一声,拖长了调子说:“懂了。” “这是强要不行改明抢了,是吗?” 叶相无可厚非地微微一笑,頷首道:“事实如此,王妃却可以试著说得好听一些,毕竟皇上在出此下策前,也是尝试与王妃商量过的。” 钟璃听见这话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了一声。 如果说直接把她软禁起来,言语胁迫也算是商量的话,那么祁琮的確是与她商量了许久。 钟璃垂眸遮住了眼中冷意,淡淡地说:“北候是大褚的功臣世家,唐国公府是当今皇后的娘家,大长公主更是皇上的亲姑姑,为了让本妃就范,皇上还真是捨得下血本呢。” 这些人无论是谁,在大褚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和难以言喻的影响力。 祁琮如今却是想也不想地就举起了手中的刀子,难道外边的情形当真如此不乐观了? 还是说,这是祁琮逼迫自己就范的阴谋? 钟璃眼里的狠意一闪而过,在叶相说不清的期待中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叶相眼底多了一丝狂喜,赶紧说:“王妃,皇上拿兵权也是为拯救大褚百姓於水深火热之中,並非是恶意夺取,只要战事平了,拿走的兵权自当原物奉还。” 钟璃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说不清的微妙。 肉包子打狗还能有回来的时候? 当狗是傻狗还是人是蠢货? 在叶相眼巴巴的期待下,钟璃意味不明地嘆息了一声,看似悵然地说:“兵权没有,我也拿不出来,叶相这话实在是为难本妃了。” 钟璃顿了顿,在叶相瞠目结舌的震惊中不咸不淡地说:“这话本妃早就说过,只可惜无人相信,本妃也是无可奈何,皇上若是想拿他人性命来要挟本妃,那就是打错了算盘,无论是谁死了,谁受了牵连,没有的东西本妃就是没有,谁来都是一样的。” 叶相难以置信地看著钟璃,眼神惊悚得像是在看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他说:“王妃,那些人可都是受了你的牵连才会如此!你难道就真的不顾及他们的死活了吗!” 钟璃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本妃自身难保,如何眷顾?” “只是叶相你记住了,本妃性子不好,极为记仇,那些人若真因此出了事,无论是谁下的手,本妃都会將这笔帐记在你的头上。” 钟璃看似温和地微微一笑,轻声慢语。 “本妃要是此次熬不过去就罢了,叶相自有自己的大好自在,可本妃若是活著从这里出去了,今日叶相所说,字字言言,本妃绝不敢轻忘,务必报答。” 眼看著叶相的脸变了个色,钟璃不屑地呵了一声。 不就是威胁人吗? 整得像是谁不会似的。 只要姓叶的敢怂恿祁琮动手。 她腾出手来了,绝对动叶家满门! 钟璃的威胁比叶相的来得更直接更豪横,哪怕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叶相此时心中都不免有些惴惴。 钟璃肯定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起码现在不会。 那等钟璃能出去的时候,岂不是就是叶家大祸临头之时? 叶相这时候已经后悔给皇上出主意了,强撑著镇定想再跟钟璃商量一下。 然而钟璃却不肯再给他任何叨逼叨的机会。 赶在叶相开口之前,钟璃冷著脸翻手为掌重重的一掌拍到了叶相的胸口。 钟璃虽初学內力不久效果不明显。 可再不明显,对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叶相,造成的伤害还是极为可观的。 叶相被一掌抽飞后,哇的吐出了一口血倒在惊慌失措的隨从怀里。 与眾人的大惊失色相比,钟璃镇定得简直不像常人。 她神色平静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轻描淡写地说:“这一掌,算是敬叶相近日照拂,至於別的,本妃日后再找机会跟叶相慢慢清算。” “来日方长,本妃有耐心。” “咱们走著瞧。“ 第452章 我不想再为人臣,怎么了? 叶相被钟璃一掌拍晕过去的事儿,很快就在宫中传遍了。 祁琮见了昏迷不醒面白如纸的叶相也说不出怪罪的话,憋著一腔怒火彻底失去了理智,开始不计成本地造谣。 很快,民间就流传起了一则据说是从宫中传出的真实传闻。 镇南王妃之所以被软禁在宫中,是因为她想对皇上行刺被抓。 忠心耿耿的叶相为保护皇上不受镇南王妃的伤害,被镇南王妃打得几乎当场丧命,如今正在宫中艰难地吊著一口气求生。 行刺皇上可不是小事儿。 无论镇南王妃为何这么做,只要她真的做了,罪名落实了,皇上就可以命人將她当场击杀。 而镇南王妃如今还保留性命,已经是皇上的仁慈了好吗? 之前质疑皇上苛待钟璃的百姓顿时被引转了风向,开始对钟璃大肆指责了起来。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钟璃被描绘成了一个祸国害民的妖姬。 向来在百姓中声望不错的镇南王也为此受到了百姓的迁怒。 原本受人尊崇了数百年的镇南王府门前,日日都有百姓前来谩骂打砸。 甚至还有不明就里的读书人自发前来声討镇南王府的不忠不义。 似乎是为了证实传言的真实性,边疆三日內再破两城。 南疆北境同时兵动,势如破竹大有直挺中原攻占京城的架势。 战事的胶著和民间的恶意,彻底让镇南王府陷入了绝对的困境。 远在怀安的祁驍日子也並不如意。 怀安的情形远比祁驍来之前想的还要糟心。 河堤一垮,下游数百万百姓因此流离失所。 加入暴动起义军的百姓越来越多,暗中还有北漠插手的痕跡。 除此外就罢了,更重要的是怀安原本是皇上封王时的封地。 这里常驻著皇上的亲信大军。 人不算多,行事作风却极其令人膈应。 不仅帮不上祁驍的忙,还明里暗里地拖后腿,直往人的嘴里塞臭抹布噁心人。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祁驍被这些人折腾得起了火气,本想亲自渡江与暴民首领谈判。 结果不知是哪儿走漏了风声,在江上就被不明人士袭击落了水,更是一度传出了他命丧江水之中的传闻。 祁驍好不容易將局势稳住了些许,正想著手处理暴民之事的时候,京城却来了消息。 钟璃因刺杀皇上被软禁了! 得知钟璃被软禁宫中,祁驍气得险些直接挥兵南下转头去打京城。 跟在祁驍身边的云朗死活將人劝住了,正想说什么的时候,此次出征的先锋將王岩就冷著一张黑脸走了进来。 云朗见状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噤声不言。 王岩红著眼睛咬牙说:“王爷,您之前让卑职去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祁驍眯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儿?” 王岩的眼眶瞬时就更红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礪过,声声刮人耳膜。 所说之话,更是耸人听闻至极。 饶是一贯镇定的云朗听完都惊得掉了手中的摺扇。 他难以置信地说:“你说毁灭河堤一事,有皇上的人插手的痕跡?” 王岩重重点头。 河堤被毁一事,祁驍早从朝云公主口中得了消息。 在此之前,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敌人的阴谋。 可谁能想到,祁琮竟也参与其中?! 可就算是祁驍本人也没想到,祁琮竟然真的敢以无数百姓的性命来儿戏。 河堤一决,岂止是流离失所那么简单? 敌人如此就罢了。 祁琮身为一国帝皇,他如何能狠得下心! 一瞬间,祁驍和云朗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 王岩艰难地停顿了一下,声调震颤难掩心中痛苦。 “我暗中抓了怀安太守进行拷问,怀安太守声称自己炸了河堤是受了皇上的指使行事。” “皇上在半年前就命人给他传话,让他在水汛时节设法將河堤炸了,煽动受灾百姓引起暴动,届时皇上会派王爷前来平乱,让怀安太守与皇上留在此处的私军相互配合,务必要借著暴民之手將王爷留在此处。” “而为了阴谋得逞,皇上还与北漠达成了私密协议,怀安河堤崩塌之时,就是北漠进攻怀安的信號。” “怀安以北,都会被皇上划到北漠的版图中。” 一口气说完后,王岩声音发抖地说:“王爷,皇上这是费尽了心机,不惜將怀安以南拱手相让於北漠,置无数百姓去死也要置您於死地啊!” 祁驍知道祁琮想让自己去死很久了。 也知道祁琮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 但是他没想到,祁琮如今竟已经大胆如此。 祁琮让人炸了河堤,给北漠大军提供便利,只是为了让自己去死吗? 祁驍长久的沉默后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寂寥又暗含著无尽的杀意暴戾。 察觉到不对劲的云朗皱眉叫了一声王爷。 祁驍却自言自语地说:“我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条命,在祁琮眼中竟是比百万百姓的性命更为重要。” 云朗哑口无言。 祁驍说:“他就那么篤定,我会依照圣旨所言,固守怀安吗?” 想让祁驍顺理成章地死在这里。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祁驍在怀安。 可他若是不在呢? 不等云朗等人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祁驍突然就说:“传令下去,即刻收整行装,今晚夜半,全军用最快的速度撤离怀安!” 云朗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说:“王爷,怀安如今门户大开,咱们若是撤了,北漠大军便可长驱直入,那……” “那与本王有何干係?” 祁驍挑眉讥讽一笑,淡淡地说:“怀安是皇上亲自拱手让出去的,本王在此苦守又有何意义?” “还有,走之前记得给怀安守军送上一份大礼。” 见王岩不解,祁驍笑道:“之前不是摸清楚了怀安守军的粮仓在何处吗?將粮仓的位置告诉暴民首领,並且暗中协助其在最短的时间內將粮仓拿下,其中的粮草能运走的就运走,不能运走的就一把火烧了。” 怀安他是不想守了。 但是,別人也休想守得住! 王岩杀气腾腾地大声应是,满脸肃杀地起身走了出去。 云朗欲言又止地看著祁驍,满腔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是猜到了云朗想说什么,祁驍面不改色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大可没说出口的必要。” 云朗闻言苦笑了一下,低声说:“王爷,您这么做,就相当於是放弃了怀安以及怀安之后几城的百姓。” 怀安城破,北漠大军必定迫不及待地染指中原。 到时不知多少百姓受难其中。 那种生灵涂炭的场景,哪怕只是想一下,都让云朗胆战心惊。 可祁驍却是满脸的不在乎。 他不自觉地摩挲著腰间的荷包,轻飘飘地说:“生灵涂炭又如何?” “我父为人臣,被人赶尽杀绝。” “我兄为人臣,被人毒杀身亡,甚至连尸骨都不曾保全。” “我母妃亦是死於这所谓的忠诚之道,人间礼法。” “本王受够了这被人宰割的时刻,事到如今我不想再为人臣,不想再赴前人之路,怎么了?” 第453章 祁驍活了,钟璃死了? 祁驍吩咐撤军的同时,让人全力配合钟璃,务必要確保钟璃的安全。 他还让人给钟璃带了一封自己的亲笔信。 信上写了什么无人可知。 信送出后,祁驍就毅然决然地带著大军准备撤退。 第二日,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播了天下。 镇南王从怀安撤军了! 祁驍还活著並未真的在江中丧命,这事儿之前有不少人都猜到了。 可祁驍会突然撤军,这却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突然现身的祁驍將自己带去怀安的十万大军悉数撤走。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大军已经扬长而去得连背影都看不清了。 而大军撤走没多久,怀安守军的粮仓就燃起了一把滔天大火,將所有粮草烧毁殆尽。 如果说祁驍突然撤军是让人意外的。 那么接下来他接连下发的几个命令,就更是令人摸不准头脑。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顺畅,1?1??????.???隨时读 】 钟璃被困京中,按理说祁驍要回京才对。 可祁驍毫无回京的跡象,直接挥师退往西北方向。 往西北方向撤军的同时,祁驍还直接誒调走了途中所有零散聚集的镇国军。 等祁驍的行动被製成摺子紧急送往朝堂的时候,祁驍原本的十万大军已经匯集成了五十万。 巧妙地避开了南疆北漠的行军路线,旁若无人地朝著一个无人知晓的目的地飞快赶去。 当看到祁驍擅自行动的摺子的瞬间,祁琮气得眼前一黑险些吐出一口黑血。 他费了吃屎的劲儿才把祁驍套在了层层圈套之中,只想著藉此让祁驍有去无回。 可谁能想到,祁驍罔顾圣旨直接从怀安跑了! 与此同时,边疆大军压线,战事不利,连著丟了十几个城池,局势彻底失控。 眼看著京城不稳动乱將生,祁琮彻底慌了,也坐不住了,所以就想出了杀了钟璃夺取兵符的主意。 可祁琮怎么不想想,他都能想到的消息,钟璃为何会想不到? 於是乎,在祁琮对钟璃动手之前,关著钟璃的宫苑中起了大火,钟璃在大火中失去了踪影。 无人可知钟璃是死在了火中,还是藉机跑了。 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就是找不著了! 祁琮为钟璃的失踪上火的时候,钟璃也顺利在夜林等人的掩护下回到了镇南王府。 隱秘回府后,钟璃第一时间就让人將最近的消息都跟自己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夜林的话,钟璃浅色的瞳孔无声地紧缩了一下,赶紧让人將舆图拿了过来。 钟璃低著头认真地在舆图上描画了半晌,片刻后失魂落魄地跌坐到了椅子上。 祁驍明显是不想与南疆北漠交战,行军路线中多避开了交锋之处。 还撤走了途中所有可能对敌军產生阻挡的镇国军。 而他这个举动相当於是在给敌军让路,方便敌军入侵的脚步。 祁驍到底想干什么? 他疯了吗? 钟璃强压著心中震动,让人搜集所有能搜集到的战场信息,余外还做了许多旁人无从得知的安排。 当天半夜,肩负著钟璃交待的重要使命的洛林洛秦两人连夜出发,不知去向。 钟璃疲惫地揉著眉心对著林总管说:“安排些人去外边散些消息,对外一律就说我在宫中被皇上一把火烧死了,之前刺杀皇上的谣言也是皇上为夺权我手中兵权说的谎。” “想法子给大长公主府上和唐国公府,北候府还有白家传消息,明日一早劳动这些人走一趟,去为枉死的镇南王妃討个公道。” “命人多製作些白幡麻布,明日起府中所有人都穿戴上,別人问起就说是为镇南王妃守孝,记住了吗?”林总管低声应是,转身消失在了深夜里。 钟璃靠在椅背上缓缓呼出一口气,眼里翻涌的是无尽的复杂。 第二日一早,宫中就来了人想搜查镇南王府查找钟璃的下落。 祁琮不信钟璃真的死了。 可他翻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没能找到钟璃的身影。 祁琮想到了镇南王府。 钟璃在这时候从宫中逃走,除了到镇南王府她还能去哪儿? 来人是御前侍卫,深得皇上的恩宠信任。 可在皇上跟前再得脸的人,到了此时的镇南王府都不可能受到任何礼遇。 镇南王府中白布高掛,经幡飘起。 儼然是一副有主家人去世的样子。 前来搜查的御前侍卫直接被看门的守卫扔了出去。 同样一身麻布白衣的林总管冰冷著脸走了出去,当著无数围观百姓的面哑声说:“王妃之前受辱被污衊行刺皇上被扣宫中,昨夜更是在一场大火中无辜失去了消息,镇南王府的人尚且还想进宫为王妃討说法,你们凭什么大张旗鼓地说要前来搜查?” “就算是要搜,那也应当是镇南王府的人前去宫中搜!镇南王府的当家主母就是在宫中失去了消息的,人在何处如今是何种境况,这话理当是镇南王府的人问皇上才是!” 御前侍卫自认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態度极为囂张。 听见林总管的话后,哼了一声满脸桀驁地说:“你是想抗旨吗!” “不想死的话就赶紧让开!这镇南王府本將军今日搜定了!” “你敢!” 鬚髮皆白的老唐国公大步走来,白的眉眼间全是不怒自威的武將风范。 自称是將军的御前侍卫见了老唐国公,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刚刚弱弱地叫了一声老国公,唐国公就冷笑著打断了他的话。 “莫將军好大的威风,老夫实在是担不起这声国公爷。” 莫將军悻悻地笑了一下,说:“国公爷这就是跟晚辈见外了,於尊於长,晚辈给您行礼都是应当的。” 唐国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中气十足地说:“你竟还记得自己是个晚辈?” “老夫看你这眼珠子长在了头顶上的跋扈德行,还以为你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不等莫將军说话,唐国公就说“镇南王不在京中,镇南王妃被扣宫中后无故於大火中失踪,你们不想著赶紧找镇南王妃的下落,查清楚失火的原因为何,还敢在今日大胆冒犯搜查镇南王府,谁给你的包天胆子竟敢做这样的事儿!” 人多势眾之下被如此训斥,莫將军颇为没面子地摸了摸鼻子。 他梗著脖子生硬地说:“国公爷,在下今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来搜查,您要是执意阻挡,可是要与镇南王府的人一起抗旨?” 唐国公讥讽一笑,说:“奉旨前来?” “那我问你,圣旨何在?” 这种事儿,祁琮当然不会写在圣旨上让所有人都知道。 故而圣旨莫將军还真的没有。 看他说不出话,唐国公猛地拔高了声调说:“无圣旨就敢擅传圣上旨意,老夫看你才是最该死之人!” “来人啊!將这个假传圣旨的狂徒拿下!老夫要亲自押著他进宫找皇上要说法!” 第454章 这是叛国! 前来搜查钟璃下落的人,被老国公和闻讯赶来的大长公主不留情面地赶走了。 大长公主不光是自己来了。 她还带著大长公主府中的护卫。 这些人被她直接留了下来,將镇南王府围了个包圆。 大长公主满面冰霜地看著隱没在人群中的各色人马,冷冷地说:“镇南王不在京中,王妃下落不明,尔等在此必得护卫好王府安全,若是有人敢擅闯,不必客气直接打杀了即可,就算是有什么责任过失,本宫一力担著!” 大长公主话中不加掩饰的狠辣,让心怀不轨的眾人心中一惊。 然后这些人就发现,镇南王府外周多了许多来自不同世家的护卫。 这些人效忠於不同的人。 此时此刻匯集在此,目的却都是相同的一个。 为了守护镇南王府的安全。 而这样的情形並不利於有心人的打算。 暗处的眾人隱晦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暂时退去另作打算。 大长公主注意到这点,与老国公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不可说的担忧。 祁驍如今举动莫名,目的也让人难以揣测。 祁琮明显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杀意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贴心,??????????????????.??????等你寻 】 钟璃至今滯留京中,就他们这些人,真的能保住钟璃的性命吗? 此时心中有再多的疑虑,显然也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大长公主和老国公无声地嘆息了一声,纷纷扭头上轿准备往宫中去。 不管怎么说,堂堂镇南王妃在被软禁宫中时不明不白地就这样失踪了。 这样的大事儿,於公於私,他们都理应前去找皇上要个说法! 大长公主和老国公的车驾转道去了宫中。 镇南王府中,钟璃也知道了前边的详情。 钟璃意味不明地撑著额角不说话。 林总管进屋,则是带了另外一个消息。 他將一封印著祁驍私章的信递到了钟璃的眼前,低声说:“王妃,这是王爷传回来的消息。” 钟璃抬眉看了一眼,接过將信封上的火漆撕开。 看完信中的內容后,钟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总管见状,小心地说:“王妃,王爷可是提及了什么?” 钟璃闭了闭眼,缓缓地说:“他让我即日离开京城。” 林总管对此显然是不意外的。 如今皇上已经对钟璃起了杀心。 钟璃於深宫之中放了把火,暂时脱身不假。 可皇上並不会真的相信钟璃就这么死了。 钟璃再在京城盘桓,对她本人的安全而言,其实是弊端大过利处的。 钟璃看见林总管不出所料的神情,说不清什么滋味地笑了一下,隨手將信件放在了一旁,淡淡地说:“他只说让我走,信却未曾提及他何时回来,有何打算。” 林总管噎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说:“王爷也许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钟璃笑而不语。 林总管心中更加忐忑,想到祁驍暗中给自己传的密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极力自然地说:“这时说离开京城的確是突然了一些,可府中向来留有后手,只要您下定了决心,今夜就能安排您启程,不出十日,您就能……” 钟璃突然打断了林总管的话,笑眯眯地说:“这退路是你一早就为我安排好的?” “你早就猜到,我会走?” 林总管顿时语塞。 钟璃见了,心中猜测更加分明的同时,眼底不明显的担忧也越发地遮掩不住。 祁驍连让她离开京城的退路都想好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据蜀香阁传回的情报来看,战事显然比祁琮所说的更为严峻。 难道祁驍真的打算要放弃京城了吗? 钟璃疲惫地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进屋来给钟璃换茶的紫纱见了,忍不住说:“”王妃,时候已经不早了,您应该歇息了。” 钟璃几乎听不清地嗯了一声,却依旧坐著没动。 紫纱心中无奈,看钟璃的脸色不佳迟疑了一下,说:“王妃,要不还是请刘大夫前来给您瞧瞧吧,上次因临时进宫一事耽搁了,您……” “我没事儿。” 钟璃打断了紫纱的话,好笑地说:“我真没事儿,不用劳烦刘大夫。” 钟璃打心眼里不觉得徐嬤嬤等人的猜测有可能成真,对紫纱的提示半点也不在意。 紫纱知道劝不动她,只能皱著眉站在一旁静默不语。 直到天色逐渐明亮,钟璃才撑不住疲惫前去睡下。 可她刚刚睡下没多久,徐嬤嬤就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徐嬤嬤叫醒了钟璃,低声说:“王妃,恭王急匆匆地来了,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此刻人正在前头等著呢。” 恭王与祁驍向来心和面不和,两人明面上也从无往来。 此时恭王贸然上门,只怕是事情不小。 钟璃忍著疲惫让人伺候著自己换了衣裳,隨意收拾了一下去了前头。 远远地看到钟璃来了,恭王唰的一下就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不等钟璃进屋就说:“让你的人都下去,本王有事跟你说。” 钟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摆手示意身后跟著的人都下去。 等屋子里的人都走乾净了,恭王再也忍不住了。 他著急地说:“祁驍到底想干什么!” 钟璃不解。 “恭王这是何意?” 恭王想著自己得到的消息急躁得很,几乎是一句也不愿与钟璃废话。 他直接说:“你说祁驍远在外边无法做什么,可我为何得知镇国军近日出现了大批调动的痕跡?” 而且调兵的方向还避开了入侵的敌军! 祁仲急得无法,字里行间皆是说不出的急切。 祁仲死死地盯著钟璃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听闻祁驍让你离开京城。” “这京城,究竟要怎么了?” 钟璃没想到祁仲知道了这么多,静默了片刻后,诚实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祁驍调动军队的事並未事先告诉过她。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钟璃自己都尚未能清醒。 可祁仲並不相信她的话。 祁仲冷笑了一下,说:“你真的不知道?” 钟璃坦然回视。 祁仲气笑了,砰的一下踹翻了眼前的小茶几低吼了起来。 “时至今日你还想装傻,好啊!你既说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祁驍到底在做什么!” 祁仲实在气不过抓起一个茶盏摔到了地上,字字痛心。 “我原以为他只是有別的盘算,可我没想到,他竟然敢调走了最后防守的镇国军,將大褚的后背彻底暴露在了外敌面前。” “除此之外也就罢了,他还暗中对镇国军的將领下了指令,不可主动与入侵之人发生爭斗,暗中避让保存实力,最后的打算是渡安澜江退守安城。” 安澜江是一道长达千里的天险。 在大褚的版图上將大褚一分为二,也是隔绝外敌的绝佳防御。 而一旦祁驍决定退守安澜江,就证明安澜江以外的大褚版图,他不打算要了。 也不想守了。 他將大褚的皇城,紧挨皇城的无数百姓都放弃在了安澜江的这一头。 而无了镇国军的安澜江彼岸,到时就会彻底沦入战火之中。 祁仲赤红著双目盯著钟璃,一句一顿。 “我说得这么明白,你现在知道他在做什么了吗?” “祁驍他这是叛国!是造反!” “他是不是疯了!”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惊悸,冷冷地说:“他就算是疯了,那也是你们逼迫所致,若非皇家步步紧逼,镇南王府何至於走到今日这一步?” 祁仲一时无话,钟璃面无表情地说:“逼良家女子为娼,劝风尘女子从良,恭王此举,与这民间俚语有何差距?” 祁仲短暂的沉默后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阴鬱。 他哑声说:“所以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吗?” 钟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祁仲看向钟璃,声音沙哑得刺耳。 “祁驍是真的打算將镇南王府百年的声誉毁於一旦,弃大褚百姓不顾了吗?” 钟璃神色复杂地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看她沉默,祁仲眼中驀然多了些许苍凉。 “事到如今,当真无可转回了吗?” 与祁驍有血海深仇的人是皇家,再三背信弃义伤及镇南王府中人的也是皇家。 大褚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后果,为何最后是要让百姓来承担? 祁仲颓丧地跌坐在地上,满目悲凉。 “我知道你有法子联繫上祁驍,你告诉他,冤有头债有主,別再犯糊涂了。” “立刻收手,作为交换,我可以亲手將他的仇人杀死,我与皇上和太后,三人的头颅想来已经足以平息他胸中的怒火了。” “只要……” 祁仲艰难地停顿了一下,苦笑道:“只要他护住大褚的安寧,不让外寇辱我臣民践我疆土,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第455章 流民安置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无用的。 祁驍手握世间罕有的重兵之权,本身又不是个善性子,这样的人,一旦决定背弃原有的道德禁錮,他就即將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足以毁灭一切的疯子。 而这个正在不顾一切想毁了大褚的疯子,曾经为守护大褚,付出了一切。 祁仲觉得此种情形实在嘲讽,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他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闷得惊人。 “你將我原话告诉他,只要他答应,我还可以逼著皇上下罪己詔,向天下人说清楚皇室近些年来对镇南王府所做的不义之事。” “皇室愿遵太祖皇帝遗旨,將皇位禪让於他,只要他能善待天下百姓,驱逐外敌护大褚安寧,皇室一脉,嫡系自裁谢罪,旁系愿自贬为庶民,我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钟璃怎么也没想到,祁仲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在钟璃的印象中,祁仲似乎就是个不小心用错了情,还死不悔改的痴子。 可此时此刻,钟璃却在祁仲的身上看到了曾经听闻过的太祖遗风。 开朝太祖皇帝,举世第一人。 重情义,晓大义,以民为治国之本,以民为万事之先。 祁仲看起来再紈絝不羈,他骨子里流淌的,却是大褚皇族千百年来继承下来的錚錚傲骨和果决之气。 他再痛恨皇位上的人,却也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的一己私慾让百姓受苦。 这样的祁仲看著,倒是多了几分可取之处。 钟璃眼中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唏嘘,似笑非笑地说:“你跟祁琮真是亲兄弟?” 一个爹一个娘生的,差距怎能这么大? 祁仲不明就里地横了钟璃一眼,说:“我倒是希望不是。” 大褚如今的困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祁琮的贪心和决策不当导致的。 有这样一个蠢得要死还喜欢自作聪明的兄弟,祁仲无数次都恨不得將他塞回娘胎,直接一碗落胎药弄死。 钟璃不欲多做评价,只是说:“你说的事儿,我无法转告。” 祁仲瞪圆了眼睛。 “祁驍疯了,难不成你也疯了?!” 祁驍目前的举措都是在暗中进行的,知晓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可他既然做了,就不可能一辈子能瞒著世人。 等到大褚国一分为二外寇入境,祁驍就会因今日之举彻底成为一个令人鄙夷的卖国贼。 这是要背负生生世世的骂名。 也是一生一世往后子孙都无法洗清的耻辱。 钟璃难道真的要让祁驍这么做? 捕捉到了祁仲眼中的诧异,钟璃无奈一笑。 她说:“你与祁驍自小相识,自然知晓他的性子,他心中的这股火憋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理智,在这时候阻止他,绝不是解决的办法。” 钟璃敢肯定,就算这次没有祁琮主动製造出来的机会,祁驍也迟早会这么做的。 祁驍被心中的仇恨禁錮太久,早已成了笼中困兽,压抑著的,膨胀的,都是无尽无止的疯狂。 他渴望的,能平息他心中恨意的,唯有血色染就的大地,以及,彻底摧毁他曾经守护的一切。 钟璃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说:“我不会,也不能在这时候阻止他,哪怕他要做的一切都是错的。” 因为一旦钟璃真的那么做了,祁驍估计就真的疯了。 祁仲难以置信地看著钟璃,字字发颤。 “那你就要眼睁睁地看著祁驍犯下这样的滔天罪过?然后一生为此懊悔痛苦吗?” 钟璃洒然一笑,说:“当然不。” 钟璃站了起来,背对著祁仲,淡淡地说:“他想做什么尽可去做,而他做的事儿的所有后果,我都会一一替他承担。” “我保证,事情绝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放心。” 一瞬间祁仲看钟璃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疯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祁驍要做的事儿简直就是把天捅了个窟窿。 钟璃竟说她能承担得起后果。 疯病难道是会传染的,钟璃也疯了? 祁仲脑子乱成了一团,一脸古怪长久无言。 过了许久,钟璃才听到他不太確定地说:“你真的確定,事情最后不会变成那样?” 声音小小的,显然是底气不足不太相信的样子。 钟璃无奈,只能点头。 “我確定。” 祁仲不乐意了,皱眉问:“你的確是能调动镇国军的,对吧?” 假玉佩什么的,只能说来哄別人玩儿。 祁仲是半点不信的。 钟璃也不强行隱瞒,无所谓地点头。 “是。” 祁仲的不满更浓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在南疆北漠破境之时派兵驰援?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钟璃打断了祁仲的话,不紧不慢地说:“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我不得不这么做。” 不破不立。 大褚內部的毒瘤已经长了太久了,不採取点铁血手腕,大褚本身的僵局不破,以后的局势对钟璃和祁驍而言都是不利的。 唯有彻底將这僵局打破,接下来才会有施展的机会。 而这种变动,无论如何,都是要流血,要死人。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而且边疆的情形也没有你听说的那么嚇人,不过是讹传罢了,不值得当真。” 凉城破后,钟璃就加紧安排了人手去做一件事。 在外寇破境之前,靠近战场附近的百姓就会得到一笔银子,银子的数量绝对足以支撑他们从原住地迁移到別的地方落户。 这样的法子並不算多高明,可在被战火波及的地方,这样的法子却是最有用的。 超过七成的百姓选择了拿了银子迁移,也有不同意走的,会被集中到一个地方,得到一定的暗中保护。 至於那些被侵占之地的粮食物品,能搬走的,都被钟璃让人搬走了。 不能搬走的,都被一把火烧了个乾净。 南疆北漠和北境虽组成了三国大军齐压边境,甚至连破了好几个城,可实际上得到的好处却是少得可怜。 除了空荡荡的城池,就只剩下满地的残垣断壁。 钟璃这一招釜底抽薪,当真是打中了来敌的七寸,也在某种程度上扼断了外寇继续內侵的底气,为接下来的安排爭取到了可以喘息的时间。 同时也很大程度地减轻了百姓因战起遭受的死伤。 传言边疆百姓十不存一,然而实际上,这却是夸大了的说法。 经过钟璃和镇国军暗中的一系列运作,边疆百姓不说保全,可八成还是未受波及。 只是在这些小动作钟璃安排得隱秘,除了她身边几个亲信外,並无人知晓,祁仲自然不得而知。 看钟璃说得信誓旦旦的,祁仲忍不住信了七分。 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可是……” “没有可是。” 钟璃再度打断了祁仲的话,清秀的眉宇间慢慢地笼罩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坚决篤定。 她说:“我说不会有事,就绝对不会有事,我从不拿人命说笑。” 祁仲说不出话了,脸色阴晴不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懒得琢磨他的小心思,想了想说:“我之前就想去找王爷一敘,王爷今日既然来了,不如咱俩商量个事儿。” 祁仲警惕地皱眉。 “你想说什么。” 钟璃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我记得,王爷的封地是在西北?” 祁仲点头。 钟璃问:“西北大概多大的地方?” 祁仲更是满头雾水,可还是说:“西北二十一城都是。” 钟璃在心里算了算,说:“二十一城,面积大概是够了,只是耕地上可能欠缺几分,到时候再想想法子就是。” 听钟璃当著自己的面盘算起了自己的封地应如何让处置,祁仲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璃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只是想徵求一下王爷的意见,想往你的封地里迁徙一些流民罢了。” 战火一起,流民遍地。 祁仲並不觉得钟璃的话有什么奇怪之处。 他想不通这样的事儿钟璃为何还要拿出来跟自己细说,狐疑皱眉。 “不过就是一些流民,就这事儿,你至於说得这么严肃?” 钟璃微微一笑,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厚厚的名单递给了祁仲。 她说:“流民的確算不得多大的事儿,只是流民的数量颇多,不徵求一下王爷的意见到底是不妥,故而事先问一句罢了。” 祁仲听完眼中狐疑更甚。 “有多少?” 钟璃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说:“大概八到十万。” 祁仲…… 祁仲很一言难尽地抿了抿唇,说:“你这是把流民迁徙到本王封地,还是想將偽装成流民的镇国军安插到本王的地盘去?” 八到十万,这是把大褚所有的流民都聚集到一起去了? 祁仲的声音饱含怨念。 钟璃听了却是不禁一笑。 “你倒是提醒我了。” 祁仲气得说不出话,黑著脸打开了钟璃给自己的名册。 当他逐渐看清里边的东西,神色慢慢地就变了。 钟璃没错过他眼底的动容和震撼,撑著下巴淡淡地说:“这是流民来源地按户登记的名册,时间太过仓促,具体人数不详尽,可只多不少。” “这么些人,老弱妇孺不在少数,不加以管制隨便往哪儿一放,迟早都得生出乱子。” “只是我一时也找不到这么大的地方安置,王爷要是有心,就將人都收了吧,不必多做什么,给个安身之所就是了,西北地广人稀,耕地贫瘠,这么多人过去了,於西北的长久发展也是好事儿。” 祁仲死死地捏著手里的名册,连手指都在发抖。 他难以置信地说:“这些……这些难道都是边疆的百姓?” 钟璃不可置否地挑眉。 “不然你以为呢?我平白无故上哪儿弄这么些人出来?” “恭王放心,我说了,祁驍不小心犯的错,我都会替他承担后果。” “有我在,他永远都不会下地狱。” 第456章 差点成了个亡国之君 恭王满腹怒气地来了,神色恍惚地走了出去。 不过他的確是与祁琮不一样的。 钟璃跟他提了过后,那些无处安置的流民就找到了一个足以安身落户的场所。 为了更好地让那些流民儘快安置下来,祁仲更是暗中对西北诸城下发了各种命令,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儘快为流民找到棲身的地方,为其能在西北生存下来提供各种方便。 有了西北作为后盾,钟璃暗中让人劝说受战事波及的百姓迁徙时就更多了一分底气。 百姓听闻了西北可安家落户,甚至都不用钟璃的人去劝说,自发地开始朝著西北方向迁徙。 迁徙的百姓成潮朝著西北涌动。 原本应当镇守在大褚边界上的镇国军始终不见踪影。 外敌长驱直入,在先前的战果上再添新绩,大褚再落入敌手三城。 到了这时,大褚版图上超过三分之一的疆土已经悉数沦落。 而冲在最前边的南疆大军,就驻扎在距离京城不到百里的踏雪城,硝烟隨时皆可燃起。 京城的上空因外敌的入侵笼罩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阴鬱。 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无一人可感到心安。 有消息灵通的商家百姓,已经开始朝著西北方向转移自己的家產家人,时刻准备著在京城沦陷之前撤离京城。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1???.???】 大褚的根基是京城,百姓能动,官员却不能动。 官员们这时也没了之前的高高在上和傲气,时刻沉浸在说不出的恐慌之中。 上朝时看到皇上骇人的冷脸,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在金鑾殿的地砖上掀出一个洞来將自己塞进去了事。 而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祁琮心里此刻也並不好受。 他原本想的是將祁驍弄出去,趁机夺取镇国军的兵权,然后再拿著兵权將入侵大褚的人赶出去。 就此除了祁驍这个心腹大患不说,还能將覬覦大褚疆土的三国大军悉数歼灭在临风城外。 做成了这事儿,他不仅可以名留史册,更是一跃成为了千古一帝,各种风光自不必多作言说。 可如今形势超乎了他的想像。 千载大事未成不说,甚至连屁股底下的龙椅都坐不安稳了。 千古一帝的梦想没了可能,他甚至还有可能彻底成为一个亡国之君! 祁琮阴沉的眼中皆是说不出的疯狂,看著底下站著的说不出一句有用的提议的群臣气得脸色青紫。 在摔了一个茶盏听到群臣高呼皇上息怒的时候,祁琮彻底忍不住了。 “息怒息怒!你们就知道让朕息怒!” “如今京城安危危在旦夕,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说不出半句有用的话!让朕息怒有什么用!” “朕息怒了,入侵的敌军就会撤离吗?!朕养著你们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 底下的群臣闻言齐刷刷地跪了下来,用力將头抵在了地上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祁琮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瞪了叶相一眼。 “叶卿,对目前的形势,你可有何提议?” 被点名的叶相不能再继续装鵪鶉了,只得硬著头皮上前,低声说:“微臣是文官,对战术战略一道並不相通,故而难以提出提议,只不过……” 祁琮不满地瞪著眼睛。 “只不过什么?赶紧说!” 叶相迟疑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说:“不敢微臣以为,以大褚目前的兵力储备,是难以同时抗衡三国联军的,为长远计,不如暂时避其锋芒,儘可能地保存实力,等到手握镇国军的镇南王回归后再做打算。” 祁琮眯起了眼睛。 “此话怎讲?” 叶相看祁琮並无动怒的样子,大著胆子说:“微臣的意思是,京城气候苦寒风沙大,並不適合当作皇城长久定居。” “而沧澜以南的宿城却是气候合宜歷史悠久,当作皇城也是极好的,皇上不如考虑一下迁都事宜,暂时將皇城迁至宿城,在宿城安定下来后,再另作打算。” 叶相这话说得体面又好听。 可实际上就是在说一个意思。 那就是京城守不住了,就別强行守了。 赶紧趁著京城城破之前撤,迁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保全性命要紧。 叶相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好听,可他却不得不硬著头皮接著往下说。 “更何况,微臣之前也仔细想过了,宿城地理位置优越,前是西北,后靠云澜天险,就算是南疆北漠等外敌攻破了京城,也是拿宿城无法的,以安全和各种方面为考量,微臣认为,退守宿城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 迁都的名头虽然不好听。 可性命到底是保住了。 就算只是偏安一隅,可只要保住了性命就能有无数的荣华富贵可享。 谁利谁弊,有脑子的人自然会想。 叶相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他的附庸赶紧附和。 “微臣认为,叶相言之有理。” “是啊,这只是战略性的撤退,並非示弱,待到时机成熟了,自然可重振旗鼓再收京城以及別的失地。” “微臣也认为,迁都可行,宿城各方面都比如今的京城好上许多,迁都宿城,有利无害。” 北候听著这些人睁著眼睛说瞎话,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咬牙说:“各位大臣说得倒是好听,可迁都乃是千古大事,怎能如此轻易草率决断?” “皇城能迁,那京城的无数百姓又该怎么办?!” 一个王朝连自己安身立命的老家都主动拱手相让他人了,这样的王朝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国名义上虽未亡,可距离亡国也只是一线之差了! 与北候意见相同的大臣不少,纷纷出言反对。 无论如何,京城都绝对不能丟。 祁琮听著下边的种种爭执,脸黑得像个锅底。 叶相见势不对,梗著脖子就与反对得最厉害的北候爭执了起来。 “北候说迁都不可行,那面对强敌来袭,北候可有解决之法?” 北候是武將出身,听了这话立马就说:“有敌来袭自然就是要想法子御敌!满脑子只想著跑算怎么回事儿?” “打输了尚有几分说辞,可打都没打就想著跑,这算什么!” 叶相一声冷笑,不屑地说:“北候说得倒是轻巧,打?拿什么打?” “数百万镇国军不见踪影,皇上手中的兵力不足五十万,拿什么与百万大军相抗衡?” “人都没了,又拿什么与人爭一时的意气!” 北候大怒。 “你说我是一时意气?叶天成你怕不是老糊涂了!” “京城是皇城所在,也是大褚的根基,大褚在京城屹立数百年不倒,京城的存在就是无数百姓心中的依靠!” “你轻而易举就说出了迁都的话,可曾想过,皇城能迁,官员能走,可无数百姓应当如何?” “那都是大褚的子民,难道真的就要眼睁睁地看著他们去死吗?不顾百姓生死的王朝,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大胆!皇上面前,北候你怎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北候重重地哼了一声,冷笑道:“皇城都不要了,皇上这名头也难以名副其实,臣说什么,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北候这话是绝对的以下犯上。 原本就脸色不佳的祁琮周身的阴鬱顿时就更浓郁了三分。 他阴测测地看著北候,一字一顿。 “北候,朕念及你是老臣不愿与你多做计较,可刚才的话你若是再敢说上一个字,朕就不得不忍痛將你处置了!” 北候面无表情的阴沉著脸不说话。 叶相赶紧细说迁都的种种好处,一句一言说完,祁琮心中的坚持明显动摇了几分。 最后虽没当朝確定下迁都的事,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上分明是对叶相的提议心动了。 当天的朝会群臣不欢而散。 叶相和几个坚持迁都的人被祁琮留了下来商议要事。 第457章 糊涂! 叶相提议迁都的当天夜里,祁琮將自己的心腹叫了出来,阴测测地说:“那群废物实在不中用,找了许久都未曾找到钟璃的下落。” “钟璃一定还在京城镇南王府中,你今晚亲自带著人去一趟镇南王府,无论如何,一定要將钟璃给朕带出来!” 当天夜色如洗,月光柔和得近乎温柔。 而这样的静謐在此刻而言,却著实显得诡异。 钟璃並不著急洗漱,静静地捧著一本书靠在软榻上,眼睛盯著书,心思却並不在书的內容上头。 半个月前,钟璃就想法子给祁驍送了信。 可至今都未曾得到半点回应。 祁驍不可能没接到消息,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並不想像钟璃说的那么去做。 想到祁驍心中的猛虎將破,钟璃头疼地嘆了一口气。 紫荆拿剪刀將烛火的芯子剪掉了一截,看钟璃愁眉不展,忍不住说:“王妃是在担心王爷?” 钟璃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说:“眼前的一切就是他想要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祁驍不知为今日做了多久的准备,对此钟璃是真的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生怕祁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时激怒之下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终身的事儿。 如果真的那样…… 紫荆察觉到钟璃的情绪实在低沉,有心想岔开钟璃的注意力,就將一盘子酸梅递了过去。 “前几日王妃说想吃酸的,这梅子做得不错,王妃不如尝尝?” 钟璃本来想说没胃口,可眼睛看著那盘梅子口腔就自动分泌出了唾液。 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是半盘子酸梅下了肚子。 紫荆看著她吃得香,自己却是忍不住的牙酸。 “王妃不觉得酸吗?” 钟璃茫然眨眼。 “这东西酸吗?” 走进来的徐嬤嬤听到这话,撑不住笑了。 “王妃可別问她,紫荆素来是最受不住酸的,这梅子在后头她尝了一口,酸得半晌都没回过劲儿来,到了晚饭时还说牙酸得厉害呢。” 钟璃也乐了。 她玩心大起,故意捏著一个往紫荆的嘴边凑。 “真不酸,要不你再尝一个?” 紫荆躲也不是不躲也难受,生生被钟璃逗得满脸无措,苦笑著不住討饶。 “王妃您就饶了奴婢吧,这东西是好,可奴婢实在是无福消受。” 钟璃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靠在软榻上抱著盘子接著吃。 將梅子吃得差不多了,钟璃又觉得饿了。 她说:“有吃的吗?” 徐嬤嬤说:“厨房新做出来的点心刚刚送来,老奴这就去拿来给您尝尝?” 钟璃摇头。 “不想吃点心,乾巴巴的没味儿,我想吃肉。” 徐嬤嬤闻言一脸茫然。 钟璃素来口味清淡,对肉之类的荤腥兴趣並不大。 怎地突然就换口味了? 徐嬤嬤难以置信地说:“您说,想吃什么?” 钟璃想了想,认真道:“蹄膀有吗?最好是红烧的,没有蹄膀的话,旁的肉也行。” 晚饭时钟璃才吃了两碗饭一碗汤,眼下距离饭后不到一个时辰,钟璃就说要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徐嬤嬤有些迟疑。 “王妃,並非奴婢吝惜那点儿东西,主要是现在时候已经晚了,您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只怕夜里肠胃要不好受,要不您换一样,奴婢这就去让小厨房的人给您做。” 钟璃摇头。 “嬤嬤,我就是想吃肉,別的都不想吃。” 钟璃实在馋得很,徐嬤嬤无法,只能揣著满腔的疑云去了小厨房。 途中遇上了一个管事婆子,两人隨意说了几句。 管事婆子得知钟璃要吃东西,有些好笑。 “王妃之前实在是吃得太少,如今这饭量见涨,按理说是好事儿,嬤嬤发愁做甚?” 徐嬤嬤不太走心地笑了一下,说:“主要是夜里吃多了怕积食,王妃身子本就不好,这要是再在吃口上出了岔子,等到来日王爷回来,我就算赔上这条命也是难以交待的。” 管事婆子知道徐嬤嬤的担忧,宽慰她道:“嬤嬤要是不放心,不如找刘大夫去给王妃瞧瞧再说,我看王妃最近吃的也有些实在多了。” 她迟疑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说:“不过妇人突然吃得多,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若真是那样,王妃就算吃得再多,那也是无碍的。” 徐嬤嬤本就是一颗心长了十个孔的人,一听这话,立马就生出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妇人什么时候会突然食量大涨? 那当然是怀孕的时候啊! 之前钟璃闻著鱼腥味就反胃,徐嬤嬤本就怀疑是不是有孕了。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儿,再加上钟璃坚持自己无碍就没让刘大夫请脉。 可如今看来,这事儿可万万不能再耽搁了。 徐嬤嬤让管事婆子去小厨房吩咐钟璃要吃的,自己则是急匆匆去了刘大夫的院子。 无论如何,今日这脉一定得请了! 徐嬤嬤去请刘大夫的时候,钟璃的棠心院也迎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 北候府中的北候夫人和柏箐樱,大长公主,以及唐国公府的大夫人和从未上过门的白家大夫人。 这几位都是在暗地里背开了皇上的眼线不请自来的,为此还费了不小的心力。 进了门就不肯走,执意要见到钟璃本人才行。 人都来了,总不能让人这么干巴巴地等著。 钟璃有些疲倦地让人伺候著换了衣裳,让人將人请到了院子里。 一进屋,打眼看见钟璃,白家大夫人就忍不住微微皱眉。 “王妃可是身子不適?” 白家世代诗书传家,到了白朮这一代,更是出了好几个在医术上出类拔萃的天才。 而白大夫人正是出身医术世家,本身对妇科疑难也颇有心得。 见了钟璃她就觉得不太对,此时更是忍不住轻声询问。 钟璃好笑地摆手,说:“並非不舒服,只是最近容易觉得睏倦,白日里都不容易打得起精神,让您见笑了。” 白大夫人摇头轻笑,说:“王妃既是容易睏倦,可请大夫瞧过了?” 钟璃坐直了摇头。 “不过就是有些困,想来是没怎么睡好的缘故,並非什么大事儿,惊动大夫做什么?” 这话一出,大长公主就忍不住皱眉。 “这话像什么样子?” “不舒服就应当赶紧请大夫瞧瞧,我还以为你是装的病了,没想到你竟然是真的难受。” 大长公主扭头看向紫纱,说:“你们这些人跟著是怎么伺候的?王妃身子不適不赶紧劝著请医,还一味地纵著她的性子,如此的话,要你们这些人跟著有什么用?” 眼看著大长公主就要斥责紫纱等人了,钟璃赶紧说:“姑母,她们早就劝过了,是我执意不肯的,您要怪就怪我好了。” 大长公主嗔怒地瞪了钟璃一眼,指尖点了点钟璃的眉心。 “你以为你能跑?” 钟璃討好地笑了一下,对著跪著的紫纱等人摆手,示意她们赶紧下去。 白大夫人见了,眼中更添一丝柔和。 她说:“王妃既是不想劳动別人,不嫌弃的话,不如就让我给您瞧瞧?” “我虽並不精通医术,可寻常的症候还是能看懂几分的。” 大长公主正在气头上,钟璃赶紧顺势就说:“那就劳烦夫人了。” 白大夫人笑著说不麻烦,上前在小凳子上坐下,掀开了钟璃的衣袖將手指搭了上去。 瞬息后,白大夫人的神色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她诧异地看了钟璃一眼,试探地说:“王妃请將另外一只手也递出来吧。” 钟璃看她神色微妙,真以为自己是怎么了,赶紧將另外一只手也递了出去。 所有人屏息等著,白大夫人一脸复杂地將手收了回去。 柏箐樱忍不住心急道:“白夫人,璃姐姐这是怎么了?” 钟璃也说:“有什么夫人但说无妨。” 白夫人忍著笑摇头,说:“我到底是医术不精,不敢在这样的事上打誑语,但是王妃最好还是赶紧请大夫过来瞧瞧才是正经,此事可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白大夫人的话说得在场之人满头雾水。 与白大夫人更为相熟的北候夫人捕捉到她眼中的笑意,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白家姐姐说得不错,王妃还是赶紧请正经大夫来看看才好。” 大长公主这时也回过味儿来了。 她压抑著激动看了白大夫人一眼。 白大夫人不明显的含笑点头。 大长公主激动之下忍不住敲了一下钟璃的脑袋。 “糊涂!” 钟璃本就睏倦,脑子跟不上这些人说话的速度。 这会儿平白挨了一下,表情更是茫然。 大长公主看她一脸回不过神来的样子好笑又好气,连连抓著她的手说了三声好,然后才激动地说:“璃儿,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钟璃电光火石间明白了大长公主想说什么,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不以为意地说:“姑母,您想什么呢?” “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上月还准时来了呢,这月尚未到时候。” 更何况她和祁驍那什么总共也就那么几次。 怎么可能这么巧就在这时候怀上了? 大长公主闻言不乐意了,说:“什么叫不可能?你难不成还信不过白大夫人的医术吗?” “你府中无女长辈,也没个能提点你的人,这种事儿,怎能掉以轻心不当回事儿?” 不等钟璃说话,大长公主就说:“现在先不说这些了,赶紧让人去请大夫才是要紧!” 大长公主的话音落下,徐嬤嬤就带著刘大夫来了。 第458章 镇南王府在,京城在 想到刘大夫,钟璃就想到自己喝下去的那些苦药,忍不住地皱眉。 一直没说话的唐国公府大夫人见了,禁不住的好笑。 “王妃莫怕,只是请大夫给您瞧瞧,並不会就要吃药的。” 被人看出了心思,钟璃有些赧然,有些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淡红。 大长公主不曾想钟璃怕的是这个,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夫人不必宽她的心,要真是哪儿不好,就算是多少药那也是要一碗不落地吃的!” “请大夫进来!” 刘大夫隔著屏风在外站定,等未婚的柏箐樱绕到后头去了,才在徐嬤嬤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刘大夫刚刚站定,大长公主就著急地说:“你赶紧过来给璃儿瞧瞧!” 刘大夫真以为钟璃是怎么了,半刻不敢耽搁地走了上来。 可当手指搭在钟璃手腕上的瞬间,刘大夫的老脸上就不由自主地绽出了笑。 眾人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事不明白的? 大长公主捂著嘴笑个不停,直接问:“月份多大了?” 刘大夫收手答道:“从脉象上看,已有两月有余。” 刘大夫乐得合不拢嘴,恭恭敬敬地对著依旧一脸茫然的钟璃说:“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余下眾人也是一脸喜色地跟著贺喜。 大长公主没想到走这一趟还能有这样的惊喜,也是欢喜得不行。 “好!” “驍儿有后了!镇南王府有后了!” 大长公主高兴的同时不忘问:“可本宫看璃儿的神色並不多好,是否是腹中胎儿有碍的缘故?还是因为別的?要怎样调理才好?” 刘大夫,摸著下巴上的鬍子说:“长公主不必担心,王妃的身子好,之所以神思不怠,也是因为初初有孕不適,再加上近日过於劳累的缘故,並非大碍。” “是药三分毒,王妃也不用吃药进补,只需在饮食上注意几分调理即可,我下去就將食补的方子写下来交给伺候王妃饮食的人,精心调理著,很快就会无碍了。“ 大长公主欢喜得不行,连声说好。 眾人欢喜成了一片,唯独钟璃还是一脸回不过神来的茫然。 这就怀上了??? 钟璃怀孕,於镇南王妃和决心依附於镇南王府的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儿。 屋子里的人乐得眼角眉梢都洋溢著喜气。 大长公主甚至想当场就重赏府中眾人,还想连夜安排人去成为施粥积德,为钟璃腹中的孩子祈福。 大长公主的提议被钟璃拒绝了。 钟璃第一个从怀孕的惊讶中清醒过来,赶紧就说:“姑母,此事不可声张。” 大长公主尚未从喜悦中回神,钟璃就沉声吩咐徐嬤嬤。 “嬤嬤去將今日知情的人都登记清楚,严加敲打,此事绝不可向外透露分毫。” 大长公主稍微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沉默半晌后,她忍不住无声苦笑。 “是我高兴糊涂了,这种时候,这样的事儿的確是不可张扬。” 钟璃此时在传闻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人当然是不能怀孕的。 更何况祁琮已经疯了。 玩儿命的想將钟璃抓著当作钳制祁驍的底牌。 一个钟璃就已经让祁琮如此,若是再知道钟璃的肚子里还怀著镇南王府未来的小世子,只怕更是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到时祁琮只怕是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想要了,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钟璃。 对钟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言,都是足以伤及性命的威胁。 大长公主的话中有说不出的无尽苦涩,神色也由之前的欣喜若狂转变成了暗自神伤。 钟璃不忍她多想,索性就说:“事在人为,姑母操这无谓的心做甚?” “我说不可张扬,也只是想到王爷如今不在府中,万事理应低调罢了,您不必多想。” 大长公主勉强牵起嘴角笑了一下,口吻中多了些许埋怨。 “祁驍这小子也真是的,都是当爹的人了,做事怎还如此冒失!” 大长公主安抚似的拍了拍钟璃的手,说:“你放心,等这混小子回来了,我一定好好的替你收拾他!” 钟璃乐不可支地点头,说:“那感情好,只是劳烦姑母辛苦了。” 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杀气腾腾地说:“那混小子实在气人,多要命的时候竟然不在,我就是打他十顿八顿,那也是他应该受著的!我才不觉辛苦!” 大长公主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大长公主的心情好上许多了,钟璃笑问:“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了,姑母和诸位夫人怎地在这时候过来了?” 大长公主听到她这话,顿时就更气了。 她想拍钟璃一下又有些捨不得,只能是狠狠地剜了钟璃一眼,说:“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为什么来?” 不等钟璃回话,大长公主就说:“从宫中脱困后,你为何不直接趁机离开京城?还再三拒绝祁驍的提议?” 祁驍劝不动钟璃。 也知道钟璃不会听自己的。 他索性就想了个迂迴的法子,想著让大长公主等人前来劝钟璃离开。 大长公主本是不赞同钟璃在此时离开京城的。 可如今形势大变,祁琮已然疯魔。 钟璃虽在传闻中已葬身火海,可有点儿门道的人都知道钟璃还活著。 她只要还活著,就不会少了想要她命的人的念头。 如此情形,钟璃当然是赶紧离开京城才是最好的法子。 也许是猜到钟璃不会同意,大长公主低声说:“璃儿,你的消息自然是比我灵通的,京城如今是何种情形,你也绝对比我清楚,都这般境况了,你难道还不肯听祁驍的吗?” 钟璃没想到大长公主此行是为了这个,当即就是忍不住地微微一怔。 白家夫人见了也是忍不住低声苦笑。 字里行间皆是说不出的诚挚。 “按理说,这样的话我说是逾矩了,可王妃如今儼然是做母亲的人了,您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应当为腹中的孩儿多思量几分,您再留在京城,不利之处颇多,此时抓紧在事变之前脱身方为绝佳之法。” 北候夫人也跟著帮腔,苦劝道:“王妃心中就算是有什么想头,那也是得等到脱身安然之后方可实施,您还是赶紧走吧。” 似乎是担心钟璃不同意,北候夫人压抑著眼中的不舍,哑声说:“京中情形实在不妙,王妃届时离去,我还想將这不成器的女儿託付於您,王妃带著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下来就好,等这次风波过去,若是还有幸得见,我们一家全都感念王妃的大恩大德,必不敢忘。” 北候夫人为柏箐樱的嘱託,固然是有私心在其中。 可更多的,却也是因为相信钟璃能护住自己唯一的女儿。 钟璃听了,內心一时百感交集,竟不知应说什么才好。 短暂的沉默过后,钟璃苦笑道:“诸位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此时尚不到离京之时。” 大长公主忍不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那要等到京城破了才是时候吗!” 钟璃看著难得上火的大长公主有些好笑,解释说道:“姑母放心,京城破不了。” 就算是为了祁驍身后的名声,以及镇国军百年的歃血荣誉。 钟璃拼尽全力都不会让京城城破。 只是这些钟璃自己都还没想好,也不方便跟这些人,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就略过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钟璃未尽之处的深意。 大长公主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不太確定地说:“璃儿此话当真?” 钟璃轻轻地笑了。 “自然不敢就此事欺瞒姑母。” “姑母放心,在王爷赶回之前,这京城的城门,绝不会破。” “镇南王府在,京城便在,绝无虚假。” 第459章 你果然没死! 钟璃好不容易將这些关心自己的人安抚好了,才准备要送客,这时林总管却是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他隔著屏风说:“王妃,外边此时有些不便,不如今夜就请各位贵客在府中盘桓一夜可好?” 钟璃如今对外声称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状態。 今夜大长公主等人前来,也是小心掩人耳目了的。 按理说,趁著夜色正浓无人知晓时离去才好。 林总管突然这样说,必然是前边出了什么变故。 钟璃无声地皱起了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了大长公主带著冷意的声音。 “出什么事儿了?” 大长公主问话,林总管不好不答。 他谨慎地斟酌了一下用词,低声说:“不瞒殿下,前院来了一些不速之客,应当是衝著王妃来的。” 准確的说,这些人就是衝著钟璃来的。 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屋子里原本因钟璃有孕一事稍微轻鬆些许的气氛再度陷入了凝固,每个人脸上都带著说不出的凝重之意。 钟璃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无声地嘆息了一声,沉沉地说:“既是如此,棠心院中护卫翻倍,告诉夜林,闯进府中之人一个也不可放过,我稍后会过去看看,其余一切照旧。” 林总管闻言隱含担忧地看了钟璃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告退走了出去。 大长公主拧著眉轻轻地叫了一声璃儿。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她冰冷得过分的手,低声说:“姑母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前边出了这样的岔子,这些前来劝说钟璃的人只能被迫困在了棠心院中。 钟璃不想让她们太紧张,只能是让人按不同人的兴趣爱好,上了不同的东西用来打发时间。 她还给柏箐樱准备了一个精致的绣架,备了不同顏色的丝线。 周遭都点上了蜡烛亮如白昼,就算是做针线活也並不会觉得太暗。 柏箐樱前后跟钟璃学了不少时日的双面绣,最喜欢的就是诗词和大气的景致。 最不耐的就是做衣裳。 今日她却说,自己要做一身衣裳,还特意让人將料子换成了柔软的料。 质的料子虽然穿著舒服,可绣上样却並不如锦缎精致好看。 钟璃有些不解,说:“你若是想要纯色的料子,库房里还有不少月白色的蜀锦,那个做出来更好看,质的容易打皱,並不多好。” 柏箐樱听了,忍不住白了钟璃一眼。 她说:“我小侄子穿得要那么好看做甚?好穿不就行了?” 钟璃一时没反应过来,满面茫然。 “你侄子?” 柏箐樱家中的情况钟璃是知道的。 柏騫承未婚,柏箐樱未嫁,平白无故的,柏箐樱上哪儿冒出来了个小侄子? 钟璃尚未回神,白家大夫人就禁不住笑了起来。 她说:“王妃这是刚刚有孕,还没想起来箐樱说的是谁呢。” 柏箐樱也是好笑得不行,利索地剪短了丝线,说:“不过孩子穿的就不能是双面绣了,绣得再好,也会磨到孩子的皮肤,我手艺不如你这个亲娘,璃姐姐到时可不准嫌弃我。” 不等钟璃说话,柏箐樱就扭头问北候夫人。 “娘,小娃娃穿的衣裳,做成什么样的好看?” 北候夫人来了兴致,拉著柏箐樱仔细地说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女人们除了管家算帐,唯一的兴趣爱好就只能是女红手工。 这个话题一被提起,在场的女眷们顿时都来了兴致。 最后连大长公主都为了虎头鞋应当做成什么样子与唐国公家的大夫人爭执了起来,场面颇为热闹。 钟璃听得好一阵哭笑不得,手却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这里,真的已经有她和祁驍的孩子了吗? 她真的要当娘亲了? 钟璃恍惚间,紫衣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与此同时,外边的天空绽出了一朵火红的烟,將漆黑的天幕都生生染红了半边。 钟璃对著紫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若无其事地对著大长公主说:“姑母,您与诸位夫人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前边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大长公主捏著丝线的手指无声地收紧,可最后到底还是没说出阻拦的话。 她深深地望了钟璃一眼,说:“孩子的衣裳你这个做娘亲的可得仔细上心,我们在这儿帮你先看著,最后还是要由你来做决定的。” 捕捉到大长公主眼中不散的担忧,钟璃轻轻一笑。 “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出了门,钟璃低声对林总管说:“这里的护卫翻倍,无论如何,务必要確保各位夫人和大长公主的安全。” 林总管沉声应是,看到钟璃似乎准备亲自出去,忍不住说:“王妃,您……” 钟璃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既是来客,我怎能不亲自去看看呢。” “避而不见,岂不是失了主人家的气度?” 钟璃主意已定,无人可劝。 林总管和夜林等人只能加大了钟璃身边的护卫,小心地护著她往外走。 夜林是少数知道钟璃怀孕的人。 一想到钟璃的肚子里是镇南王府的小世子,再一想到钟璃即將面临的场景,夜林的心尖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打颤。 这要是哪个不长眼的让王妃和小世子受了惊嚇,不用等到祁驍回来要他狗命,光是盼小世子盼得头都禿了的镇国军上下就能活活撕了他…… 夜林实在是怕有万一,忍不住说:“王妃,此事早已安排妥当,您在后边专心等好消息便是,属下一定不会辜负您的吩咐。” 钟璃闻言好笑得不行,说:“夜统领这就觉得害怕了?” 夜林苦哈哈地点头。 钟璃不以为意地说:“这才到什么时候你就怕了?等我与你一起上战场的时候,你岂不是要腿软得走不动道了?” 夜林原本还有些迷糊,可听完钟璃的话瞬间就惊悚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您还要上战场?!这……” “嘘。” 钟璃抬手指了指后院的方向,轻得不能再轻地说:“听,来人了。” 夜林目光一凛,示意洛林等人紧紧跟在钟璃的身后,闪身隱没进了夜色里。 为了抓到钟璃,祁琮可谓是下了相当大的本钱。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试图衝进镇南王府的刺客就不下百人,还有隱藏在暗处没现面的更是不计其数。 夜林按计划装作不敌的样子將刺客往內院深处引,耳听廝杀不断。 钟璃在洛林等人的护卫下,慢慢地朝著棠心院走去。 途中遇上几个侥倖衝进来的,不等钟璃出声,就有人闪出为钟璃清出了一条路。 这场沉默的廝杀足足有两个时辰,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暗淡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就在眾人都鬆了一口气的时候,有一道人影却突然朝著钟璃冲了过来。 洛林等人来不及出手只能大喊:“王妃小心!” 钟璃脑后长眼似的往旁边侧身一闪,避开了身后来人的袭击的同时手中冷光闪现,一道冰冷的刀刃狠狠地划向了来人的面部。 黑衣人下意识地往后闪躲,钟璃手中的匕首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穷追不捨。 钟璃出手的狠辣令人震惊。 黑衣人一时不防,闪躲不及时被划中了一刀,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洛秦与洛林双双闪身上前与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余下的人则是一脸后怕地挡在了钟璃的身前身后。 夜林想到刚刚的惊险心跳飞快,沉声说:“王妃,您请先进去吧,这里交给洛秦他们就好。” 钟璃眯著眼睛看了片刻,摇头说:“他们打不过此人,你去帮忙,务必將此人拿下。” “记住了,我要活口。” 夜林一脸肃杀的应是,闪身上前。 钟璃站在房檐下的阴影里,神色晦暗。 刺客是从棠心院的后方出来的。 可棠心院后边她早已做了万全的防备。 排除了万分之一此人运气极好恰好闯入的可能,唯一能解释得通的,那便是这次的行动出了內鬼。 有人將棠心院后方的布置透露了出去。 可那人到底是谁? 洛林洛秦一开始还显得吃力,可有了夜林的加入后,三人联手,很快就將胜利的天平拉扯到了自己这一方。 黑衣人被按倒在地,睁著不甘的双眼死死地盯著钟璃。 “你果然没死!” 钟璃闻言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说:“如你所愿。” “本妃要真的死了,那阁下今日不就是白跑一趟了吗?” 黑衣人闻言哼了一声,梗著脖子扭头说:“王妃好计策,我今日中计是自己蠢笨,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钟璃嘖了一声,赶在那人咬牙之前咔嚓一声就伸手利落地卸了他的下巴。 洛秦会意,立马就將手伸进了黑衣人的嘴里摸索,很快他就在黑衣人的嘴里掏出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显然是毒药。 钟璃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愤怒不已的黑衣人,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不成功便成仁,阁下倒是好刚烈的性子,只是可惜了,你还有活著的用处,无论如何,本妃都不会让你这么去死的。” “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皇上身边的第一高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本妃都替你委屈得慌呢。” 听钟璃准確无误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黑衣人的眼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一丝惊惧。 钟璃懒得理会他,对著夜林说:“这人就是领头的,將人带下去仔细看好,不得让他有任何寻死的机会。” 钟璃顿了顿,声音饱含冷意。 “要是看不住,就將手脚的骨头敲碎让他再也没法子可逃,明白?” 第460章 登闻鼓响 夜林亲自押送著人去了。 紫纱则是为钟璃搬来了一个椅子。 钟璃坐下后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说:“前边怎么样了?” 紫荆说:“杀死一百三十七人,活捉五十三人,活著的已经被送到牢房中去了,林总管正在带领人清扫前边的尸体。” 钟璃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加上之前抓的杀的,这段时日,前后不下四百了吧?” 紫荆忍不住暗暗咬牙,低声说:“共计四百一十三人,目前地牢中关押的人共有一百三十二人。” 钟璃闭了闭眼,哑声说:“洛林洛秦,你们即刻去將牢中的人挨个提出来一一审问,这些人不可能来自同一个主子,务必要找出领头的问出真话。” 洛林洛秦领命去了。 钟璃扶著紫纱的手站了起来。 “別人的戏已经唱完了,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我该上场的时候了。” “告诉林总管,那些尸体都別扔了,找几辆车挨个装好了,一会儿我要拉著出门的。” “紫荆回去告诉徐嬤嬤,让她將我进宫的衣裳准备好,一个时辰后,我要进宫。” 紫荆不確定地说:“可是王妃,如今您在外的传闻中依旧是下落不明的,您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地进宫,是不是不太好?” 钟璃听完就笑出了声。 她漫不经心地说:“谁都知道我没死,只是不知道我藏在哪儿了。” “既然是眾人皆知的事儿,就算是摆在了明面上那又如何?” 钟璃面露讥誚地吹了吹手指上的树叶,淡淡地说:“更何况我在宫中受惊不轻,如今回了府中还接连遇刺,身为大褚的亲王妃,皇上的臣民,我想进宫寻求庇护又有何不可?” 而且,將自己遇刺的事儿摆在了明面上。 钟璃的安危必然会受到更多人的关注。 这对於钟璃本身的安全而言,是好事儿。 反之,对一直想对钟璃动手的祁琮而言,就不见得是多令人愉悦的消息了。 进宫之前,钟璃先去看望了在后边被保护得很好的大长公主等人。 后院虽与前边有一段距离,可激烈的廝杀声也能从风中传入眾人的耳朵。 窗户开著的时候,空气中的血腥味浓郁得几乎难以消散。 哪怕没亲眼见著外边的惨烈,人们也能想像出到底是何种情形。 大长公主提心弔胆了一夜,见钟璃好好地回来了,当即就拍著胸口长嘆了一声佛祖保佑。 她不放心地拉著钟璃上下看了几圈,目光触及钟璃裙摆上的血跡立马就惊呼了起来。 钟璃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解释说:“这是走过来时不小心沾染到的,並非是我受伤了,姑母不必担忧。” 大长公主闻言放心了不少,可还是摁著钟璃让白大夫人把了把脉,確定无碍后才长鬆了一口气。 光是走过来,裙摆就染血如此。 外边只怕早已是遍地残尸了。 大长公主凤眼中饱含怒气,咬牙说:“外边都清理乾净了?” 钟璃点头。 “已经差不多了,等下人都规整得差不多了,我再让安排人护送诸位回府。” 大长公主也知道外边的情形此刻只怕是难看得很,对钟璃的话並未提出任何异议。 北候夫人一脸掩饰不住的愤怒,低声说:“事已至此,王妃可有何打算?” 钟璃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说:“打算倒是没有,只是想討要个说法罢了。” 大长公主不解道:“说法?” 钟璃点点头。 “对啊,我人在府中坐,杀机无处不现,实在是惊惶得很,自然是想討个合適的说法的。” 看出了眾人眼中的不解,钟璃神秘一笑。 “再过一会儿,你们就在知道了。” 钟璃无意多说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们惊心,索性就说起了別的,將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林总管很有效率地將外边的残局收拾得乾乾净净。 地上的血被水冲洗了三遍,丝毫看不出血污的痕跡。 如果不是空气中依旧残留著刺鼻的血腥味,都难以想像不久前这里到底经歷了什么。 钟璃亲自將大长公主等人送到了门口,分別时郑重地微微行礼。 “诸位的情意钟璃感念在心,今日不便稍有怠慢,改日一定设宴请各位前来一敘。” “接下来的事儿,就劳烦各位家中的大人了。” 白大夫人温婉一笑,说:“王妃放心,我等必不辜负您的嘱託。” 大长公主握紧了钟璃的手,冷声说:“我这就回府取鞭子准备进宫!” 送走了这些人,钟璃慢悠悠地走了回去,唇边笑意未散,眼底却是冰霜遍地。 “让人去查,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將人从后院放了进来!” 紫衣闻声要去,没走两步却被钟璃叫住了。 钟璃说:“我恍惚好像记得,前几日四公子误入了一趟书房?” 紫衣眼里闪过一丝瞭然,沉声说:“奴婢知道了,王妃放心。” 钟璃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整了整衣摆,面无表情。 “让林总管准备好我要的东西,咱们也该出发了。” 这一日大清早,京城的百姓就看到镇南王府的车驾走在前头,后边还跟了十辆盖著白布的车。 车行之处,不断有血滴落在地,沿著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绵延了一路。 触目惊心。 到了皇宫门前,钟璃却並未直接进宫。 她扶著紫云的手下了车,命人將身后的十辆板车一字排开,堵在了宫门之前。 在围观百姓不解的目光中直接命人掀开了车上盖著的白布,露出了里边早已冰冷的狰狞尸体。 围观百姓少见血腥。 冷不丁见著那血淋淋的一幕,顿时就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外敌未入,战火尚未燃及京城。 镇南王妃是上哪儿弄来这么些尸体的? 还有镇南王妃不是死在了宫中大火中吗? 怎地这时人还是好好的? 此起彼伏的惊嘆声中,钟璃面无表情地缓缓上前,一眼也不多看试图前来阻拦自己的侍卫,轻飘飘地说:“登闻鼓在何处?” 侍卫闻言好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就想说不知道。 可他否认的话尚未出口,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冰冷的刀刃。 夜林冷冷地注视著脸色大变的侍卫,咬牙说:“王妃接连受惊,此时正是心情不愉之时,统领当真想在此时触怒王妃吗?” 夜林这话声音不大,內里的真实寒意却是让人莫名心惊。 那侍卫不敢再拦,颤颤巍巍地往旁边让了一下,僵硬地抬起手指明了一个方向。 钟璃眯著眼睛顺著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无声勾唇轻笑。 皇宫正门前设有登闻鼓。 是天子下听民意的象徵,只是击打登闻鼓代价极大,无论为何击鼓,击鼓前都必须先挨上五十廷杖,活下来了方可上诉天听。 只是规矩都是人定的。 也註定是要为一些人打破的。 钟璃乃镇南王妃之尊,说是万人之上也毫不夸张。 她拎锤击鼓,无人敢拦,也无人敢打。 钟璃閒庭信步一般地走到了登闻鼓前,接过了紫衣递过来的鼓槌,高高扬起,一下又一下地重重锤击到了鼓面之上。 “镇南王府祁钟氏,今日有冤想上诉天听!求皇上为冤者做主!” 登闻鼓响,是足以撼动朝臣的大事儿。 刚刚上朝的祁琮猛地听到这动静还险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可待听清来报信的人在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脸唰的一下就黑了下去。 “你说什么?!镇南王妃拉著数十车尸体到宫门前击鼓鸣冤?她疯了不成!” 来报信的人想到那满目皆是的尸体残肢,苍白著脸哆嗦著说:“回皇上的话,镇南王妃就是这么说的,而且王妃车驾一路行来,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观,此刻宫门前全是百姓……” 祁琮想了一下那场景,脸一下就黑成了锅底。 似乎是觉得他受的刺激不够似的,站在下方的白大人突然往前一步,说:“臣有事要稟。” 祁琮暗暗咬牙。 “说。” 白大人一撩官袍噗通一声跪下,掷地有声地说:“昨夜臣子內人前去探望镇南王妃,不料夜半时分遭遇刺客来袭,贱內惊惶过度如今已臥床不起,镇南王妃却说此种情形多日来已经司空见惯,臣要说的,就是天子脚下京城重地,镇南王府戒备森严都有如此危机,又焉知其余地方没有如此悍匪行恶事害人命?” “此事一定要彻查到底,如此才可还镇南王妃一个公道,还京城百姓一个心安!” 北候也紧跟著出列,说辞与白大人所说大同小异。 国舅爷唐大人也面无表情地站了出来,捡了白大人的前半段,后半段硬邦邦的补上了一句臣附议。 清流一派的官员立马就站了出来,说辞仿若是商量好的一般別无二致。 在这时,原本在传闻中已经死了的钟璃为何还活著的蹊蹺无人在意。 也没人顾得上追究为何这些人的家眷都在昨夜前去探视了钟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钟璃击响登闻鼓带来的震惊之上。 祁琮正想斥责他们满口胡言的时候,门外又有神色惊慌的太监来报。 “稟告皇上,大长公主拎著圣祖皇帝御赐的铁鞭直衝进了宫门,打伤了几个侍卫如今正朝著金鑾殿来了!” 祁琮听完,险些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大长公主这时候来添什么乱! 第461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宫外因钟璃击登闻鼓的行为引发热议的同时,大长公主也风风火火地衝进了金鑾殿。 她见了皇上並不行礼,手中染血的长鞭直指向龙椅上的祁琮。 “本宫今日来,是为侄儿媳妇儿向皇上討个说法,敢问皇上,镇南王妃与其府中眾人是否是皇上的子民,是大褚的百姓?” “如今镇南王被派出不在京中,镇南王妃先是无故被软禁於宫中,宫中燃起大火艰难逃生保住了性命。” “如今悄然回到王府,却在府中频繁遇刺,关於此事知晓之人不在少数,皇上早知情形,为何留而不发不做应对?” “镇南王府歷代传人为守大褚安定流血丧命,为何换来的却是皇上的这般冷遇?难道在皇上眼中,只要是镇南王府的人,就只能这么白白去死了吗!” 大长公主字字掷地,句句带响。 质问声在金鑾殿中迴响不断。 “敢问皇上,此事皇上想如何处置?那些试图谋害镇南王妃性命的狂徒,又应当如何打杀!” 大长公主的话音落下,龙椅上的祁琮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他指著大长公主咬牙半晌几乎说不出话。 北候见状,垂首遮住了眼里的冷笑,赶在皇上出声之前高声附和。 “臣以为,大长公主所言在理,此事必须彻查,否则不足以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臣附议。” “请皇上早下决断。” …… 朝堂之上,竟有过半数的人在此时说了附议彻查。 可谁猜不到此事与皇上有关? 这时候说彻查凶手,就相当於是一个又接著一个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祁琮的脸上。 祁琮这时候已经明白大概是中了钟璃的奸计了,恼怒不已的同时正想找说辞应付不依不饶的大长公主和群臣时,门外太监又来报。 “皇上!镇南王妃將那些尸体悉数扔到了宫门前,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地啊!” 祁琮瞬间脱力往椅背上靠了一下。 因为过度愤怒,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钟璃到底想干什么!她是真的疯了吗!” 而与此同时,宫门前一身白衣的钟璃面色漠然地在宫门前双膝跪下,直视著宫门的方向,朗声说:“今日击鼓,是有三冤要诉。” “其一,镇南王被外派出京,世人皆知王爷不在京中,钟璃身为女子,无法调遣军队抵御外敌,有心人藉此往镇南王府身上泼污水毁其名誉。” “其二,王爷出京期间,钟璃身为其妻被人再三污衊,甚至被软禁宫中有人放火想要其性命,侥倖回府后,镇南王府数次遭遇刺客来袭,昨日更是冲入府中不下百人,试图杀人夺宝。” “其三,关於有人蓄意污衊本妃清誉,以及镇南王府接连遇刺一事,早有奏摺传上天听,可皇上身边的人大概是眼瞎了不中用,並未將奏摺转到御案之上,故而导致了如今的这种情形。” 钟璃抿了抿唇,在身后的百姓议论抵达最巔峰的时候咬牙说:“除外,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向皇上说明。” “无论皇上决定何时迁都,迁往何处,镇南王府麾下眾人,与本妃在內的所有人,绝不会踏出京城半步!” “镇南王府之人,生来为守大褚百姓,死也应当如此得所。” “武將生死,听天在命,镇南王府所有人绝不会在任何时候做可耻的逃亡之兵,也绝不会拋弃任何一个大褚的百姓!” “镇南王府所有人,与京城及其百姓共命运同生死,马革裹尸,亦是无上荣耀!” 如果说钟璃先前的举动是往热油锅里倒了一碗水。 那么她后来说的这番话,就相当於是將热油锅端了起来,直接哗啦一下全都泼到了祁琮的脸上。 祁琮的脸被烫得有多肿无人可知。 可钟璃这番话说完后,之前有关镇南王府的污名就算是彻底洗了个乾净。 百姓的骨子里是刻画著忠君爱国的印记。 可忠君爱国再重要,那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啊! 更何况皇上都要迁都拋弃京城百姓了,百姓还信奉皇权做甚? 人群议论如沸的时候,有隱藏在人群深处的男子大喊了一声。 “如今外敌来袭,皇上不想著赶紧御敌就罢了,还策划著名迁都拋弃京城百姓,这样的皇上真的爱民吗?!” “皇上救不了大褚!也救不了百姓!只有镇南王才是真心爱民!” “镇南王!” “镇南王万岁!” “镇南王和王妃万岁!” …… 王爷只能尊称千岁。 被称作万岁的,唯独只有至尊之位的皇上。 可此时百姓们无所顾忌地喊出了万岁二字,可见镇南王府在民间的民心之深。 宫中不断有人將前边的情况匯报而来,听到百姓高呼镇南王万岁的时候,祁琮彻底控制不住心中的暴怒发作了起来。 “万岁?” “朕看这群刁民是要与镇南王妃一起反了!” “来人啊!立刻前去將蛊惑民心的镇南王妃抓了,投进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报!镇南王妃体力不支晕死了过去,现下已经由下人加紧送回王府了!” 原本杀气腾腾的大长公主闻言立马就变了脸色,甩著鞭子狠狠地抽了身旁的柱子一下,头也不回地就往外冲。 大长公主人走远了,话音却远远地传了进来。 “镇南王妃所说,亦是本宫心中所想!” “本宫一日是大褚的公主,就一刻不会离开京城半步!” 祁琮大怒。 “大胆!” “放肆!到底还有没有人將朕当作皇上!” 祁琮实在是气得厉害了,甚至口不择言要让人去將钟璃抓回来。 原本异常沉默的恭王听了,忍无可忍地呵呵一笑,与祁琮相似了五分的眉眼间皆是不可说的嘲笑。 “皇上自己想当亡国之君弃城逃跑,別人不愿意怎么了?” “本王也不愿,故而皇上今日要发作谁,不如將所有不愿迁都之人一起发作了也好,省得到时候我们这些没用的莽夫,毁了你们口中的迁都大计。” “祁仲!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恭王满脸不屑地撇撇嘴,淡淡地说:“我清楚得很,只是怕皇上脑子不太清醒。” 恭王甩甩袖子,轻飘飘地说:“左右我是大褚的王爷,就一辈子都是大褚的王爷,这京城皇上不要,我就算是拼了命也是要守的,至於我的生死,就不劳烦皇上操心了。” “你与其担心我什么时候会死,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还能被人三呼万岁几日,毕竟……” 恭王恶意满满地停顿了一下,阴测测地齜牙笑了。 “反正我看你这皇位,也是岌岌可危得很呢。” 大逆不道的话说完,恭王甩袖就走,脚步半刻也不停留。 祁琮涨著一张猪肝色的脸,狠狠咬牙。 “还有谁不愿迁都的?站出来给朕瞧瞧!还有谁!” 北候毫不犹豫上前。 白家唐家紧隨其后。 在这三人的身后,还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官员也跟著跨出了脚步。 祁琮赤红著双目看著眼前的这些人,狰狞冷笑。 “好啊!好!” 他猛地將桌上的东西都摔了下去,怒吼:“既然你们都愿意去送死,朕今日就成全你们!” 一刻钟后,祁琮在京城发布的最后一道旨意落上了御璽的红印。 三日后,將大褚皇城迁至宿城。 迁都並不意味著祁琮就此甘心放弃京城。 他还下了一道旨意表明了自己与民同在的决心。 恭王祁仲,受封为驻京大將军,北候为副帅,白大人为监军。 官职封了,所谓的驻京大军却不见踪影,粮草是什么也没人知道。 相当於整个驻京大军就是个滑稽的空架子,除了主帅,就只剩下了监军和副帅。 三人成军。 可笑又荒谬可怜。 恭王连圣旨都没接,直接將宣旨的人关在了门外。 北候和白大人倒是接旨了,只是圣旨接了,隨后就被扔到了地上。 都到了眼下这种时候了,谁还在乎皇上会不会生气? 至於镇南王妃死而復生又接连遇刺一事,在迁都之事的影响下被人刻意地忽略了。 钟璃对此並不在意。 她的本意本就不是去找祁琮做主,她只是想藉机会將迁都之事捅破,顺带著为镇南王府做一波宣传工作罢了。 如今看来,这波宣传的效果著实不错。 原本应当受百姓敬仰的皇上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被刻意污名化的镇南王府重获民心。 如此甚好。 钟璃正满意自己的这波操作时,紫衣一脸肃然地走了进来。 她凑到钟璃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钟璃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可能確定?” 紫衣点头。 “属实无误。” 钟璃垂下了眼帘,手指漫不经心地扒拉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鐲,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就將四公子拿下吧。” 无论原因是什么,镇南王府都绝对容不下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第462章 你的生死,由不得你 祁允被带到棠心院的时候,似乎是早就猜到自己会有这一日,神色异常平静。 他见了钟璃也没有之前的恭敬谦逊,眉眼间笼罩上了一层抹不开的阴鬱,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时候,看起来恍惚更像祁驍了一些。 钟璃坐在椅子上,目光平静。 开口时,口吻也极为平淡。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祁允冷笑摇头。 “无话可说。” 钟璃似笑非笑地牵起了嘴角,淡淡地说:“也是,数证並全,你的確是该无话可说。” 祁允颓丧地闭上了眼,明明不过十六的少年,身上却散发出了一种哀莫大於心死的悲愴。 他说:“事已至此,想必我做了什么王妃也知晓得一清二楚,我也不必多言徒增王妃困扰。” “王妃要杀要剐,我都无半点怨言,只是此事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並无旁人相助,也无人知晓,望王妃莫要因我之过迁怒他人。” 钟璃漫不经心地將小矮桌上的一张纸扔到了祁允的脚边,轻飘飘地说:“你说是你一人之过,可本妃怎么觉得,事实並非你所说呢?” 祁允来不及看清纸上写了什么,耳边就响起了惊雷巨响。 “事发前,祁悠的贴身丫鬟就试图买通后院看门的人在某日行个方便,后门侧方的一家民宅里也长备著一匹快马,与马在一起的,还有盖著王府大印的通关文书,以及路引身份,和一万两的大额银票。” “祁悠足不出户,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你说,她一早就开始折腾这些,是在为谁铺后路?” 捕捉到祁允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惧,钟璃冷冷一笑。 “而今日事发之前,祁悠就说自己不舒服,早早地將你叫到了她的院子中。” “如果不是后院守门的人被换了,到时府中乱作一团,祁悠的法子说不得还真有行得通的可能,届时本妃就算是死了,也只怕是死不瞑目呢。” 看祁允死死地咬著牙关不语,钟璃讥讽勾唇。 “具体细节本妃知道得更多,你还想听吗?” 祁允颤抖著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一字一顿。 “不必。” 钟璃连祁悠准备了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相关的人肯定也一早就被她拿下了。 此时再做无谓的爭辩,除了激怒钟璃外,毫无用处。 祁允当机立断下了决定,噗通一声对著钟璃跪下。 他將头重重地抵在了地砖上,哑声说:“这点儿雕虫小技自然是不能瞒过王妃慧眼的,但我想恳求王妃听我解释一二。” 钟璃呵了一声,说:“你说。” “祁悠的確是一时犯了糊涂,只不过她做这些事都只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並非存心与王妃作对,至於我所作所为,她更是从头至尾半点不知情,王妃要我怎么去死我毫无怨言,只求王妃能对无辜的祁悠网开一面。” “更何况今若非祁悠阻拦,闯入內院的人肯定不止一个,王妃估计也不能像如今这般体面,我……” “你是在威胁本妃?” 钟璃打断了祁允的话,字里行间莫名添了一丝彻骨的冷意。 “还是说,你真以为你的那点儿小把戏,本妃就半点也不知情?” 祁允是聪慧过人,也的確心计不俗。 可他到底是太年轻了,哪怕苦心经营多年,手中可掌握的可用人手也实在太少。 行动间难免就会露出马脚端倪。 钟璃对这些都早就知道,只是从未认真想过发作。 无论祁允背地里在做什么,无论他在想什么。 只要他未曾做出钟璃忍无可忍的事,其余的小动作,在钟璃眼中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可祁允这次太过了。 过分到让钟璃无法再装作视而不见。 看祁允不说话了,钟璃禁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只是往常让人觉得和煦的笑声,此时平白带著无声的杀意。 她说:“你出自镇南王府,镇南王府给了你荣耀身份,可你为何要与祁琮相勾结?” 哪怕祁允是跟旁人相勾结,钟璃或许都没这么生气。 可那人是与镇南王府有血海深仇的祁琮。 是无数次想杀了祁驍的祁琮! 钟璃脸上並不真切的笑顿时消散了个乾净,水眸中怒火顿生。 “你父王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 “先世子是怎么过世的你不清楚?之前祁驍出征险些丧命,数十万镇国军是怎么枉死边疆的,你不知道原因?!” “你什么都知道!为何甘心认贼作父与虎谋皮帮著祁琮坑害镇南王府!” “难道你真的以为,祁驍死了,祁立废了,祁琮就真的能將王位给你吗?痴人说梦!” “真到了那时候,大厦倾倒,等待你的,也只有死路一条!” 祁允闻言长久沉默,额头抵在地上,也难以让人看清他的神情。 可他的神態就是莫名的让人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 就在钟璃以为祁允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说:“可不如此,我的活路在哪儿?” 祁允骤然抬头紧紧地盯著钟璃的眼睛,声声泣血。 “不与虎谋皮,不认贼作父,我的活路在哪儿?” 祁驍早年间杂事繁多自顾不暇,根本无心管辖王府中事。 府中侧太妃为大,祁立跋扈。 出身微末的祁允祁悠活得极其艰难,数次更是险些没能活下来,生生被磋磨在王府中断了气。 为了活下去,祁允不得不接过了祁琮递过来的橄欖枝。 因为只有祁琮的暗中庇护,才能让他和祁悠在这无望的內院中活下来。 甚至祁允能出府读书,也是祁琮暗中帮忙的缘故。 否则以侧太妃当时的权势,祁允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庶出子,別说是外出读书一展抱负,就算是活著,於他而言也是不可能的奢望。 可祁琮绝不是做善事的好人。 他明面上扶持烂泥似的祁立,暗地里真正扶持的人却是祁允。 作为交换,祁允必须在镇南王府做他的內应。 小事无需出动祁允,故而祁允这么多年露出马脚的时候极少。 可这一次,祁琮急红了眼。 祁允不得不按照之前的约定向他透露镇南王府的情况。 早在做出这事儿的时候,祁允就猜到了自己会暴露。 可他顾不上了。 也顾不了。 在生死面前,好像就没什么是可以比这更重要的了。 可当真的要死了,祁允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想像中的那般畏惧。 甚至,更像是终於要解脱了。 祁允满面颓丧地苦笑了一下,沙哑地说:“我说別的,王妃或许也难以相信,可我做这样的事儿,的確只是为了活下去,並非与谁作对。” “事已至此,我无怨无尤,也无话可说。” 钟璃抿了抿唇没说话,气氛瞬间就再度陷入了凝滯。 祁允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突然从袖中拔出了一把匕首狠狠地朝著自己的心口捅了进去。 钟璃瞳孔猛地缩紧,抓起桌上的茶盏朝著祁允的手腕狠狠地砸了过去。 祁允吃痛下意识地鬆手,匕首咣当一下掉到了地上,雪白的刀尖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丝丝刺目的血跡。 一身白衣的祁允胸口染血,茫然地看向钟璃。 “王妃连一个给我以死谢罪的机会都不肯了吗?” 钟璃垂首避开了他的目光,淡淡地说:“如今你的生死由不得你,本妃说了算,知道吗?” 第463章 话不晦气,晦气的是现实 “五小姐!五小姐您不能进去!” “五小姐!” 满面惊惶的祁悠冲了进来,看到胸口遍布血跡的祁允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直接晕死了过去。 祁允赶紧扶住她,低声斥责:“不是说让你好生地在院子里待著吗?你这时候跑出来做甚?!” 祁悠含泪吼了回去。 “我不出来,难道就真的眼睁睁地看著你去死吗?!” 祁悠一把推开了祁允,直接跪倒在了钟璃的面前。 “王妃,哥哥实在糊涂做出了这样的错事,我知道过错难恕,也知道自己的话很过分,可我愿意以一切代价来抵消哥哥所犯之错。” “只要王妃能留住哥哥一命,我愿当场自裁只求可熄王妃心中怒火,至於哥哥,王妃可將他的腿打断绝了他的功名之路,彻底將人赶走远远的就此不见便是。” 祁悠说一句便磕一个头,用力得青石砖上都染上了一抹鲜红。 她泣不成声地哀求钟璃放过祁允,甚至不惜用金簪自残来以表决心。 眼前的两人的確是兄妹情深,人人都愿意为了对方去死。 可钟璃的心底却陡然生出了一种可笑的荒谬之感。 她冷眼看著眼前的两人,声音飘忽得几乎听不清。 “祁悠,祁允是你哥哥,祁驍就不是了吗?” “你愿为了自己的亲哥哥去死,可你何曾想过,正是你的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无数次帮著外人,想要杀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哥哥?” 祁驍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与眼前之人並非是同母所生,就理应要受到这些人的迫害吗? 祁悠乍然闻言,满面是血地哑然失声。 钟璃却没了再与他们纠缠的耐性。 钟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吩咐身边的紫纱。 “將五小姐和四公子带下去严加看守,不得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往外传递消息,至於如何处置,等到王爷回来再说。” 紫纱沉声应是,对著目光呆滯的祁悠和祁允做了个请的姿势。 “二位请吧。” 祁允拽起了浑身无力的祁悠,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紫云一脸掩饰不住的愤怒,咬牙说:“王妃为何不处置了他们?今日若不是王妃自己身手了得,只怕是就要吃了大亏,您……” “你以为,祁允真的就与祁琮是一条心的吗?” 紫云面露不解。 钟璃闭著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苦笑著说:“祁允虽是读书人,可却颇通医理,七日前前来给我请安时,还凑巧给我把了一下脉,你真以为,他不知道我怀孕的事儿?” 祁允早知道钟璃怀孕,却並未將此事告诉祁琮。 据钟璃的调查来看,祁允这些年传递给祁琮的消息也是半真半假,並不全然是事实。 若非祁允从中作梗,只怕当年祁驍的处境还要再艰难几分。 就凭著这一点,钟璃就不能在此时乾脆利落地要了祁允兄妹的性命。 否则她又跟祁琮那样的人有什么区別? 更何况,祁驍如今下落不明归期不定,镇南王府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实在不宜在此时再死一个少爷一个小姐了。 紫衣不欲让钟璃思虑过重,索性就说:“说起来奴婢还有一事未曾来得及向王妃稟报。” 钟璃挑眉。 “什么?” 紫衣一言难尽地开了口。 “之前刺客来袭时,有不小心误入二公子院中的,二公子受了惊嚇当场就晕死了过去,两个时辰后醒来,神志却有些不太清醒了,不住地胡言乱语,说有人要杀自己。” “刘大夫前去看过了,说二公子惊悸过度,神志恢復的可能不大,开了方子让二公子好生调养著,除此之外並未说別的。” 钟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听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起来。 堂堂镇南王府的公子,被几个刺客嚇疯了,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够丟人的。 “確定疯了?不是装的?” 紫衣想了一下祁立如今的形態,口吻微妙。 “奴婢瞧著不像是装的,更何况刘大夫医术超绝,他说出的话,应当是无误的。” 对一个疯子,钟璃还不至於赶尽杀绝。 钟璃掸了掸指尖並不存在的灰,不以为意地说:“既是受了惊嚇,想必府中的情形也不適合二公子调养,明日就將人送到庄子上去养著吧。” “对了,他那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我瞧著实在头疼。” “你去问问,有谁愿意隨著二公子前去別庄,愿意去的,就安整了一起跟著去,不愿意去的,就给一些银子把卖身契还了。將人打发出去,省得在府中窝著噁心。” 紫衣笑著应下去了。 徐嬤嬤端著一碗冒著热气的汤走了进来。 看到钟璃无意识地皱眉,徐嬤嬤赶紧说:“王妃,如今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万事都由著自己的性子来。” “就算是不为您自己著想,您也应当为腹中的小世子想想,补汤刘大夫特意交待过了,一日也不可落下,否则对您与小世子皆是不好。” 生怕钟璃反感自己的话,徐嬤嬤又补充道:“这汤底子小厨房的人整整盯著小火慢燉了一宿,此时正是滋味好的时候,您就趁热喝了吧。” 钟璃哭笑不得地接过汤碗一饮而尽,无奈地说:“这才什么时候,嬤嬤怎就一口一个小世子的叫上了?” “要是个女孩儿,那……” “小郡主也是极好的啊!” 徐嬤嬤心急地打断了钟璃的话,急吼吼地说:“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那都是咱府中的小世子和小郡主,怎么都是好的,矜贵著呢!” 钟璃被徐嬤嬤这么一打岔,顿时忘了自己之前想说的是什么,沉默片刻后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嬤嬤说的我记住了便是。” 徐嬤嬤这才满意点头。 钟璃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小腹,目光柔缓。 她私心里其实更喜欢乖巧的女孩儿。 只是如今镇南王府的情形,若是个男孩儿或许能更好些。 钟璃想到了至今未有回归之意的祁驍,忍无可忍地咬牙。 “紫荆,你去让夜林想法子给王爷送信,告诉他,一月內他要是还不回来,就等著给妻子孩子收尸吧!” 徐嬤嬤闻言连声说此话忌讳。 钟璃却是悵然一嘆。 话晦气算什么? 如今京城腹背受敌生死难料,那才是真的晦气呢…… 钟璃在宫门前大闹后,祁琮迁都一事也正式提上了章程。 祁琮是真的怕死,也是在真的著急走。 所以不等三日,祁琮就急吼吼地带著自己的心腹们,尾隨著数十万驻守京城的大军洋洋洒洒地朝著宿城迁去。 走之前还装模作样地给执意留守的恭王等人下了勉励的圣旨,虚偽到了令人噁心的极致。 皇上跑了,对京城的百姓影响却不大,极少有想跟著一起迁去宿城的。 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相信镇南王府,相信钟璃的话,在京城留守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钟璃的信也在七日后成功递到了祁驍的手中。 祁驍看著信上写的一句话,整个人瞬间石化,神情呆滯得可怕。 进来匯报情况的徐久林见了,一脸诡异。 “王爷为何是这种表情?难道忙著迁都的皇上终於驾崩了?” 不等祁驍回答,徐久林自己就乐上了。 “要真是皇上驾崩了,那可是难得的好事儿,值得大酒大肉的庆祝上好几日的!” 祁驍艰难的將到了嘴边的惊呼咽了回去,乾巴巴地说:“按计划,咱们什么时候可抵达京城?” 徐久林想了想才说:“按咱们的计划,先去西边的南疆走上一遭,用最快的速度算,至少也要两个月。” “若是想藉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將京城收到自己的囊中,怎么也要等到京城破了再將其收回来才行,前后算下来,最快也起码要五个月。” 看祁驍神色实在诡异,徐久林忍不住问:“王爷是在忧心王妃吗?” 不等祁驍回答,徐久林就一脸无语地说:“可是之前王爷不是就吩咐过夜林等人了吗?等时候差不多了,若王妃还坚持不走,可將王妃强行带离京城,夜林等人虽不靠谱,可在这样的大事儿上还是靠得住的,王爷不必过分担忧,更何况……” “何况个屁!” 祁驍暴躁得宛若一头被触怒了的狮子,凌厉的凤眸中满是不可说的焦躁和赤红。 分不清是激动还是震怒。 他咬牙切齿地说:“马上传令,即可启程回京!” 徐久林惊愕地说:“可是……” “没有可是!” “立马拔营回京!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京城出事之前赶回京城!现在立刻就去传令!” 徐久林觉得祁驍这是在无理取闹。 他没好气地说:“南疆大军此时距离京城不过两城,碎雪城不出三日就可攻破,隨后的安和城更是无半分阻敌之用。” “而咱们此时距离京城千里,就算是不分昼夜往回赶,怎么也得一个半月才能赶到,可京城最多能坚守半月有余,咱们这时候回去干什么?王爷之前不是还说,要趁著南疆北漠出兵王庭空虚,趁机將这两国的王庭拿下吗?” 徐久林苦口婆心地说:“王爷您想,用一座京城换北漠和南疆的王都还是很划算的啊!” “等咱们將王都拿下了,再顺应民意打回京城顺势收復,这可是……” “我等不到那时候。” 徐久林烦躁不已。 “为何等不到?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为何现在不行!” 祁驍目光空洞地看著自己攥著信纸的手,骨节因过度用力而隱隱发白。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阿璃有孕了。” 在这样要命的时候,钟璃怀孕了。 徐久林一下没听清,皱眉说:“什么?” 祁驍猛地拔高了声音。 他说:“我说,王妃怀孕了!本王当爹了!” 祁驍彻底冷静不下去了。 他唰的一下推开了挡路的徐久林,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媳妇儿孩子都在京城,他打南疆的王都有什么用?! 第464章 王妃想做的是什么怪物? 祁驍知道钟璃有孕后,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 火烧屁股似的折腾著回京城驰援。 快马加鞭赶回去的同时,一日十几封信往京疯狂地送。 核心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钟璃儘快离开京城。 无论如何,现在就走! 然而就像是之前钟璃给他送的信都无回应一般,祁驍送往京城的信就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渺无音讯。 祁驍的脸色一日紧接著一日地黑了下去,前方战事也越髮胶著了起来。 敌军直奔京城而来毫无阻挡。 气势迫人。 京城前方的数个城池面对敌军的强势攻击,完全没有与之一战抗衡的能力,只能是在接连的战败中连连后退,原本就令人焦心的情形越发的艰难。 在被战火牵扯到的危机感遍布京城的时候,镇南王府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镇南王府大门紧闭,看似与平常无异。 可实际上,明里暗里遍布的各种护卫数量却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量。 而之所以会是这种情形,完全是因为钟璃正在进行的一项实验到了关键之处。 王府后院响起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微微地动后再度陷入了平静。 霍云齐等人齐聚在后院的秘密基地,盯著眼前的大坑微微咋舌,眉眼间都是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夜林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说:“王妃,这就是您说的炸药吗?” 半个月前,钟璃交给了夜林一个任务。 让他去民间找擅长製作的烟火药的匠人带入府中。 烟在大褚並非是什么稀罕之物。 会做的匠人也不少。 夜林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搜罗齐了,调查清楚背景来歷后,就被钟璃一股脑地带著进了后院。 每天窝在后院里大门紧闭,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夜林等人一天接三次祁驍催促钟璃离开的急信。 忙活起来也忘了这事儿,除了每日忙著布置京城的防务,就换著法子地劝说钟璃离开。 就在这些人忘了的时候,钟璃却让人將他们都叫了过来。 来之前钟璃只说是有好东西想让他们看。 真的见识到钟璃口中的好东西说的是什么后,这些在外边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们不约而同露出了惊悚的表情。 霍云齐迟疑不定地看看钟璃,又看看眼前那个大得惊人的巨坑,声音莫名有些沙哑。 “这是你弄的?” 一个孕妇,躲在后院里玩儿这么危险的东西??? 钟璃还在专心地看眼前的巨坑,没怎么留意到霍云齐话中的异样,自顾自地说:“准確地说,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大致的思路,不是我做的。” 火药很久之前就在大褚流通。 只是因为其性能不稳定,以及不知应该如何使用的缘故,使用率並不高。 最多的时候,也就是用来製作专供权贵享乐的烟火焰。 用来做烟的火药能被倒腾成眼前这种杀伤性武器,这绝对是没人敢想的。 面对眾人的震惊,钟璃却显得尤其淡定。 霍云齐忍不住问:“那你打算拿这个来做什么?” 钟璃微微挑眉,说:“做出来了就是要用的,这可是好东西。” 能让他们出奇制胜的好东西。 钟璃拍了拍手掌示意眾人回神,说:“热闹也看够了,別在这儿杵著影响师傅干活,都进去再说。” 依旧瞠目结舌的眾人跟著钟璃进了里屋,落座后都难掩激动神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夜林不太通战术,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叫做炸药的东西威力不小,保守估计了一下,谨慎地说:“有了这个东西,咱们面对敌军的攻势时胜算必然能大上一些。” 钟璃笑道:“你觉得,能大上多少?” 夜林不太確定,迟疑了一下才说:“三成?” 京城守军数量少得可怜。 就算是加上钟璃手中的全部兵马,对上合三为一的三国联军也丝毫不占优势。 夜林说三成,已经是大著胆子的揣测了。 敖常主理军队,对战场情况更了解一些,听完后摇摇头,不太乐观地说:“属下认为,不足三成。” 钟璃勾唇。 “为何?” 敖常说:“首先不说炸药的杀伤力以及杀伤范围如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的製作只怕是不容易吧?想来就算是王妃的手中也不会有太多,炸药的数量没法保证,在战场的使用率就不会太高,这东西最后就算是能在战斗中產生出人意料的效果,可也难以影响到真正的战局。” 敖常的分析在情在理,眾人琢磨片刻后纷纷点头。 敖常小心地看了一眼钟璃的神色,確定她没有动怒的意思才谨慎地提议道:“不过有了这个,在对上敌军的时候,咱们的確是能比事先预想的再多抵挡上一阵,只是届时战火起京城中必不得安寧,王妃您再在此处盘桓多有不便,王妃您要不还是……” 钟璃摆摆手打断了敖常的话,好笑地说:“好好地说著炸药的事儿,敖將军怎地又要老生常谈劝我走了?” 不等敖常说话,钟璃就说:“这话我早就说过,京城在我就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撤。” 这样的对话早在之前就发生过好几次。 敖常悻悻后一阵无话,无声嘆了口气后专心將注意力放在了炸药的身上。 霍云齐早知道钟璃会这么说,连口都懒得开。 只是在钟璃说及炸药数量少且威力不足的时候,抽搐著嘴角说:“王妃还觉得这玩意儿威力小?” 钟璃认真点头,眉眼间看起来似乎还有些懊恼。 “难道不是吗?” 比起她前世见惯了的那些,这威力的確是小得可怜了。 钟璃没嫌弃地將这玩意儿扔进垃圾堆,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忍耐了。 看清钟璃眼中的认真,霍云齐无语地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王妃是觉得杀伤范围小,还是觉得,能杀死的人数量少?” 钟璃歪著头想了想,说:“二者都有。” 霍云齐一齜牙笑了。 他阴测测地说:“怎么扩大杀伤范围我是不知道,可是怎么能杀更多的人,这我却是知晓一二的。” 钟璃闻言眼里瞬间一亮。 “说来听听。” 霍云齐双手一摊,漫不经心地说:“让人想法子往里边加上些能要人命的东西不就成了?” 这么大个镇南王府,难不成还能缺个调製剧毒的好手吗?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无声一笑。 “我觉得,这个法子倒是可行。” 第465章 这个神,我当定了 钟璃最后採纳了霍云齐的建议,並且不顾他的不满將监督製毒的任务交给了他。 霍云齐骂骂咧咧的极为不满。 但是本身的任务完成得异常的好。 他在毒物上的天分和心狠手辣的程度,哪怕是老江湖的刘大夫见了也不得不称一声后生可畏,然后小心地避开些免得被毒物飞溅到危及自身。 三日后,三国大军更进一步。 京城岌岌可危。 钟璃盯著桌案上的舆图沉默良久,突然说:“绝对不能让这三国联军同时出现在战场上。” 一方之势不惧。 可三方齐至,带来的压力是无穷大的。 要想缓解目前僵局,就必须想法子破了这三者的合作。 夜林深知钟璃说得在理,可又忍不住皱眉。 “话虽如此,可……” “想破解谈何容易?” 钟璃若有所思地撑著下巴来了一句:“你说,他们真的如表面上的那么信任对方吗?” 夜林想也不想就摇头。 “自是不能。” 这三者本就是为瓜分大褚形成的联盟,出发点是眼前的利益。 说绝对信任,那指定是谈不上的。 钟璃暗暗失神不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去將霍云齐叫来,就说我有事儿问他。” 说行军打仗,霍云齐或许不如旁人。 可论起旁门左道,当属他最为精通。 他原本正在为如何往炸药里添更多的料而焦头烂额。 此时听了钟璃的话,表情顿时就变得很一言难尽。 他微妙道:“你让我给你讲故事?” “王妃,你可知如今是什么时候?你这时候了还想听故事,我……” 钟璃头大地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不是听故事,是想法子。” “你跟我说说,北漠南疆,以及北境各自有什么风俗禁忌吧,说了我有用。” 平心而论,霍云齐很不想搭理心血来潮的钟璃。 但对上钟璃认真的眼神,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南疆因地域因素,擅蛊喜虫,民风彪悍。 被南疆视作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南疆的母蛊。 而母蛊早就落到了镇南王府的手中,多说无益。 北境不信神佛,不信道。 信仰的是苍离神。 钟璃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好奇道:“苍离神?” 霍云齐嘆气点头。 “苍离在北境语中是眾火之神的意思,北境以游牧为生,最重要的就是火种,火也被奉为北境的起源之神,所以在北境,苍离神是独一无二的信仰,甚至比性命还要重要。” 说著,霍云齐的脸上多了些许说不出的讥誚,要笑不笑地说:“而且北境人对苍离神的信仰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走水了被火误伤的,都会被认定为是苍离神怪罪的罪人,不论是否有过失对错,都会被抓起来处以火刑活活烧死。” “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一个三岁幼儿不小心被火烫伤,全家被村长烧死,结果这事儿传到了北境皇的耳中,整个村落的人最后都无一倖免。” 钟璃从未关注过这些,闻言眼底露出了几分新奇。 “当真如此?” 霍云齐点头。 他不解地看向钟璃,问:“王妃为何突然对这个如此感兴趣?” 钟璃幽幽地笑了。 “有信仰是好事儿啊。” 霍云齐??? “好事儿?” 钟璃白皙的指尖轻轻地在舆图上点了点,说:“三国联军分列三方,呈三角之势朝著京城包围而来,咱们只要想法子阻住一方前进的脚步,这三角之势便可寻机而解,只是之前我一直没想到化解的法子,刚刚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看霍云齐不解,钟璃微微勾起了唇角。 “北境如此盲信苍离神,將所有火种带来的意外都认定为是苍离神的怪罪,那你说,要是北境大军的后营起了火,北境皇会怎么想呢?” 霍云齐眼底猝然一亮。 可转瞬取代的便是担心。 他顺著钟璃指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微妙道:“想潜入北境后背下手放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准確的说,应该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儿。 钟璃也知不易,缓缓地嘆了一口气,头疼道:“所以,咱们还是得想办法。” 但是在这个办法想出来之前,他们也不能閒著。 钟璃摩挲著指腹,突然道:“蜀香阁在北境是不是也有据点?” 霍云齐不明所以的点头。 “有几个,但是可用的人手不多,怎么了?” 钟璃轻轻一笑,慢条斯理道:“不必人多,你即刻传消息下去,务必让他们想法子在北境皇宫附近弄出几场火来,另外想法子將北境此次出兵违背苍离神的旨意,逆天而行会影响北境百姓命数的谣言散出去,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在儘可能的程度內闹到最大,最好是能煽动百姓前去皇城附近闹上几场。” 霍云齐本就是聪明人。 钟璃这么一说,他大致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钟璃一眼,要笑不笑地说:“王妃还真是,一如往昔的损。” 先將北境內部搅和乱了。 届时北境大军中再起了火。 传出去的谣言可信度顿时就再高了几分。 对打压北境的士气很是有助。 只是这样的法子旁人或许想都不会去想。 钟璃听出他字里行间的戏謔,止不住地低低一嘆。 她无奈道:“但凡有点儿別的法子,我也不想跑到別人家里纵火,可我这不是没法子了么?” 联军带来的压力实在太大。 不管用什么法子,能除掉一方算一方。 手不手段的无所谓。 不管这个所谓的苍离神是否存在。 这个放火的神,钟璃是决意当定了。 两日后,敌军距京城咫尺一线。 镇南王府此刻在京城的所有心腹悉数到齐。 钟璃也不废话,直接说:“从今晚起,闯入府中的刺客別全抓了,看著情况放几个回去,务必要营造出一种京城堪堪將破的假象。” “另外,守將敖常听令。” 敖常往前一步,大声说:“属下在。” 钟璃淡淡地说:“从今日起,所有进城的可疑人士悉数放行不得阻拦,只是你记住了,只能进,不能出,一旦收到信號,就即刻关闭城门,不能將在城中的人放走一个,记住了吗?” 敖常沉声应是。 钟璃又说:“雷校何在?” 驻军统领雷校上前。 “属下在。” “你即刻回到营中,以百里为界,分批布置下报信传信的点,一旦发生任何变故,记得第一时间以回传信息为主,不得与来敌发生任何缠斗,也不可恋战,知道吗?” 雷校虽不解钟璃这么吩咐的意思,可当看清钟璃眉眼间不同寻常的锐利和杀意时,所有到了嘴边的疑惑都通通被咽了回去。 雷校垂首:“属下遵命。” 钟璃的笑眯眯地看向眾人,意味深长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与诸位商量。” 眾人的目光纷纷匯聚到钟璃的脸上。 她云淡风轻地说:“哪个將军,愿意出来当个叛徒?” “什么?” “王妃您说什么?” …… 眾人大惊失色地瞪圆了眼,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钟璃的反应倒是很淡定。 她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鐲,口吻温和得像是在说寻常小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咱们需要选出一个幸运儿来,带领十五万大军叛逃出京。” 钟璃的话说完,现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眾人瞠目结舌忘了言语。 钟璃茫然眨眼。 “怎么,没人想自我举荐一下吗?” 霍云齐心念神转大致明白了钟璃的意思,试探道:“王妃是想,製造假象?” 钟璃好笑。 “不然呢?” “真的有人想带军叛逃吗?” 第466章 北候世子反了? 在场眾人尷尬地笑笑,互相看了几眼后,柏騫承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小心翼翼道:“王妃觉得,在下可合適?” 钟璃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瞧正好。” 北候以武起家封侯。 后来为了减少帝皇猜忌,不得不让唯一的继承人学了文。 可柏騫承到底是北候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本身才学並不弱。 北候在军中威望颇深,有这样一个名目,对钟璃的计划也更说得过去。 只是…… 钟璃深深地望著柏騫承,轻笑道:“这活儿不仅要招骂,还很危险,世子可想好了?” 柏騫承不以为意地嗨了一声,摆手道:“只要能对王妃的计划有利,挨几句骂算什么?” 见他决心已定。 钟璃將一封信交给他,沉沉道:“这是我的亲笔信,上边盖了王爷的大印,拿到营中便会有人配合你行事。”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先跟你说清楚,一旦你抵达军营,我便会对外宣称你带军叛逃,有人问起你就说,王爷不在京中,我执意以女子之身掌兵,还想诛杀营中大將,故才叛逃。” “记住,一定要儘可能地將我执意掌兵的事情宣扬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只有这样,驻扎在京郊的大军才能在不引起敌人注意的情况下,名正言顺地转移到別的地方去。 也能顺理成章地让来敌减轻戒心。 钟璃笑道:“世子可能领会我的意思?” 柏騫承重重点头。 “王妃放心,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钟璃笑著点头。 “如此甚好。” 眾人围绕柏騫承叛逃的路线商议许久,最终决定从京郊而出,绕至碎雪城。 钟璃纤细的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说:“这里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碎雪城一破,京城之外就只剩下一个安和可挡,我会给碎雪城將领传信,辅助你拿下碎雪城。” “你抵达碎雪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暗中与安溪取得联繫,承诺愿让出碎雪城,提供安和城內的布防图为诱饵,儘快取得他的信任。”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就算是不能被纳入进攻的大营,也必须与敌军保持距离,確保能在需要你反水的时候即刻行动。” “还有就是,一定要將敌军引入安和城下。” “只要到了安和,咱们的计划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钟璃的计划很冒险。 但是风险背后是无限大的功绩。 柏騫承想也不想的就沉声应是。 眉眼间皆是坚毅。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最后一点,时刻记住,家里有人待你归。” “定保平安。” 柏騫承郑重点头。 “王妃安心。” 柏騫承匆匆而去。 钟璃抬眉看向了夜林。 “安和城內可安置妥当了?” 夜林拱手而出,凝声道:“按照您给的图纸,所有的炸药全部安置妥当。” 钟璃闭上眼点了点头,摁著眉心说:“城內百姓呢?可都转移好了?” “都已经暗中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只是……” 夜林面上流露出一丝迟疑,苦涩道:“城內安置的东西一炸,整个安和都会变成一座死城,数十年內,只怕是都不可能再有人入住了。” 霍云齐苦心研製出来的毒药不是开玩笑的。 沾之即死。 毫无活路。 为了能確保计划成功,城內添加了无数致死的毒药。 一旦炸开,对安和造成的影响將会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消除的。 钟璃闻言微微一怔,片刻后无奈苦笑。 “没办法的办法,等此事过了,再另想法子將当地百姓安置好,现下还是保命要紧。” “人要是没了,拿那么一座城,又有何用呢……” 当日夜里,京郊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素来与镇南王府同心的北候世子,毫无徵兆地携军叛逃了。 事发突然,京城中似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北候世子柏騫承,直接带著驻扎在京郊的十五万大军宣布脱离了镇南王府,朝著与京城相反的方向奔逃而去。 素来反应机敏的镇国军这次的反应慢到令人窒息。 大军浩浩荡荡地不知跑出去了多远,京中才做出了反应。 而镇南王府的反应,更是顿时让天下一惊。 镇南王妃下令,全力击杀柏騫承,將北候一家凌迟处死。 北候早年间在战场上,也是凭本事打出来的战功。 曾也是闻名遐邇的人物。 这般人物,就这么滑稽地死在了镇南王妃的斩杀令下。 让人感到滑稽的同时,也更加坚信镇南王府是大厦將倾。 联军大营中,耶律浧得知京中动向,眼底带了些许纳罕。 “你是说,北候世子带兵叛逃,镇南王妃杀了北候一家?” 来报信的人唏嘘一嘆,摇头道:“不止於此,听说镇南王妃对北候世子的叛逃极为震怒,命人杀死了北候一家后,还將北候一家的尸体曝尸荒野,不让人前去收敛。” “北候世子听闻后当场气得吐血,甚至当著很多的人面说,一定要拿镇南王妃的人头为父母报仇雪恨。” 耶律浧抿了抿唇没说话。 坐在一旁的拓野微妙道:“此事当真?” “当真。” 安溪笑道:“镇南王妃这是彻底疯了?” 战前杀將,本就是大忌。 北候在军中威望颇高,北候世子也是个才俊。 这种急需用人的时候,镇南王妃不想著安抚將士稳定军心就罢了,还直接杀人全家。 这种操作,迷幻得简直让人摸不著头脑。 耶律浧捋了捋思绪,沉沉道:“北候世子好好的,为何突然叛逃?” 那人幽幽一嘆,讥誚道:“传闻是因镇南王妃执意要自己亲自领兵,贸然卸了不少將领的兵权,还拿了不少不同意的將士问罪。” “北候世子去替被拿下的將士求情,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大怒而出,不到两个时辰,北候世子就带著京郊大军反了。” 耶律浧听到这里是真的懵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道:“你是说,镇南王妃要亲自领兵?” 安溪搓了搓手指,轻笑道:“此事,我倒是也有耳闻。” 营帐內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匯聚到了安溪身上。 他不急不缓地说:“我之前接到过消息,说是京中无领兵之人,镇南王妃想自己亲自上,可多数將领不同意,王妃好像还发了不小的脾气。” “而北候世子为何判出,也不光是为將领求情未果。” “最重要的,是他的父亲,北候是第一批被镇南王妃处置的人。” 换句话说,柏騫承反不反,他爹都被扣了。 他最后反了,也是钟璃逼的。 第467章 这女人失心疯了? 这个消息有些超乎眾人以往的认知。 以至於沉默蔓延了很久很久。 过了好一会儿,拓野才不確定地说:“这么说来,镇南王府如今是一个女子在掌兵权?” “她还想上阵打仗?” 安溪不知想到什么,表情也很是古怪。 他点头道:“若是我得的消息不错的话,那就是如此。” “镇南王府中四公子祁允被镇南王妃拘禁,二公子祁立已疯,镇南王如今不在,大褚皇帝又连滚带爬地迁都跑了,可不就是无人可用吗?” “如此危难之境,王妃掌兵似乎也属正常。” 安溪说得平铺直敘,可字里行间满是难言的讥誚。 显然也是对此事感到极为荒谬。 “笑话!” 耶律浧哈了一声,冷笑道:“这女人是失心疯了?” 素来上战场的都是男子。 领兵的更从未出现过女人。 钟璃虽是镇南王妃之尊,可到底是个女子。 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上场带兵? 她以为战场是儿戏? 耶律浧讥笑够了,对著那人说:“再探,务必要搞清楚真假!” 那人领命而去。 耶律浧看向安溪和拓野,眼底闪烁的是浓到极致的野心。 “如果真是镇南王妃领兵,咱们这趟,算是彻底来对了。” 安溪笑著点头。 “谁说不是呢?” “照镇南王妃这种折腾下去,只怕不等咱们到京城,京城自己就先乱了。” 今日反了一个北候世子,可来日呢? 只要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就不会太晚了。 拓野眼珠一转,起身展开了桌上的舆图,若有所思地说:“你们说,北候世子当了叛贼以后,会朝著哪个方向去?” 耶律浧眸光微闪明白了他的意思,眯眼道:“你的意思是?” 拓野幽幽一笑,淡淡地说:“一个北候世子算不得什么,可萧鼎王別忘了,他的手里,还捏著十五万大军呢。” “而且还是刚刚从京城带出来的大军。” 他们千里奔袭至此,最为苦恼的就是不知地形不清防御。 若是能拉到知晓內情的人同在一列,接下来的仗自然也就好打了。 安溪为人谨慎,迟疑了一下道:“可北候世子到底是大褚人,他会同意吗?” “大褚人?” 耶律浧半嘲带讽地笑了出声,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皇字,讽刺道:“这位还是大褚的皇呢,可最后不还是亲自將提拔炸了?” “北候世子或许曾是大褚人,可现在,只怕在他心里,所有的大褚人都是他的仇人。” “来人啊!派人前去查探,务必查明北候世子带兵朝著哪个方向去了!” 联军大营为京中传闻震盪时,祁驍晚了两日终於得到了消息。 他尚未有所反应,徐久林就先惊得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 “王妃杀了北候一家,北候世子带兵叛逃了?!” “这怎么可能!” 徐久林下意识地看向祁驍。 眼里满是压制不知的惶然。 祁驍沉默了很久,突然道:“你再將刚刚的话说一遍?” 来报信的人颤颤巍巍地將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心惊胆战地说:“北候世子带兵窜逃至碎雪城,设计杀了碎雪城將领,强行攻占了碎雪城。” “碎雪城?” 祁驍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掛著舆图的地方。 徐久林摆手示意那人下去,声调中都带上了颤抖。 “王爷,此事……” “阿璃不会这么做的。” 祁驍打断了徐久林的话,眼睛盯著舆图上碎雪城的位置不错眼,淡淡道:“柏騫承不会反,阿璃也不会对北候做什么,传闻定然是假的。” 许是祁驍的话音太过篤定,徐久林惊惶片刻后强行镇定了下来。 他心焦道:“可这时候,传出这样的传闻对王妃而来是极为不利的啊!大战之前,军心动摇,这……” “不利……” “她或许想要的就是这种不利。” 徐久林茫然眨眼。 祁驍缓缓將手背到了身后,闭上眼沉声道:“联军三国齐至,给京城带来的压力是无限大的。” “不管是安溪拓野,还是耶律浧,都是在战场上廝杀出来的杀將,这样的人,表面上看或许没什么,可骨子里傲气得很,也有真本事,若是他们全力以赴认真对待,阿璃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徐久林愣了愣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哑然道:“王爷的意思是说,王妃故意製造出了这种假象,为的是麻痹敌军將领的戒心?” 祁驍费力地呼出一口气,哑声道:“我能想到的,就是如此。” 先示弱,让敌方误以为己方大乱。 这样是钟璃的种种安排,祁驍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徐久林恍然了一瞬,旋即更加茫然。 “那柏騫承身为一个叛军,他去碎雪城做什么?” 碎雪城易攻难守,地处位置还很尷尬。 前后什么也没挨著。 不远处还就是联军,对方衝上来,第一个打的就是他。 祁驍一言难尽地瞥了徐久林一眼,幽幽道:“若是我猜得不错,他就是为了跟联军联手去的。” 徐久林惊得张大了嘴,难以置信:“他难不成真的要反?!” 祁驍…… 也许是看不过徐久林蠢得如此天真的样子。 祁驍忍无可忍地说:“王妃都杀了他全家了,他反有什么不对的?” 徐久林…… 他满腹的疑惑想问,可瞧出祁驍面色不对,又悻悻地闭上了嘴不敢再问。 祁驍压制著心头暴怒紧紧咬住了牙关,片刻后沉声道:“下令拔营!” “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阿璃,一定要等我。 柏騫承转道碎雪城一事,不光祁驍关注。 联军之中也大有人在意。 碎雪城是联军进攻京城的必经之地。 原本这里的驻军不足十万,耶律浧等人起先並不在意。 可柏騫承不仅仅是拿下了碎雪城。 他还把碎雪城中原本的驻军策反了。 城內合计兵力总数超过了二十万,就算是不能对联军造成什么毁灭性的阻碍,也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 耶律浧和安溪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在距离碎雪城百里的地方暂时停留驻扎,找机会与柏騫承和谈。 联军暂住脚步。 来自京城的追兵却不依不饶。 据说钟璃前后派出了数支大军试图將碎雪城夺回。 与柏騫承率领的叛军发生了不下十次或大或小的爭锋。 双方死伤皆是惨重,可碎雪城依旧牢牢地掌握在柏騫承的手中。 钟璃在京中怒得不行地连发了数道绞杀令,可命令发下去,除了譁然外什么反响也无。 关注碎雪城动向的人对此只觉得滑稽可笑,心里对钟璃的轻蔑更上一层。 第468章 穿城而过 碎雪城百里之外的联军营帐中。 拓野面色不佳地说:“柏騫承將咱们派去的人赶出来了。” 他们大军未至,就先派了人前往碎雪城,想与柏騫承合作。 可人刚进城,不等说清来意,就被柏騫承赶了出来。 明摆著是不愿意。 在场几位都是心气高傲之辈,被这样对待很难有好脸色。 安溪顿了顿却道:“其实这也寻常,毕竟大褚的传承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北候世子刚经歷了家中巨变,有此戒心也能理解。” 於柏騫承以及碎雪城中的大军而言,他们这些人就是异族。 还是曾有血海深仇的那种。 初初会面,不悦也是常事。 拓野阴沉著脸不言语。 耶律浧若有所思地说:“镇南王如今在何处?” 祁驍虽不在此处,可在耶律浧眼中,最值得关注,唯一值得关注的人便是祁驍。 故而从与祁琮合作,设法调走祁驍后,他就一直在关注祁驍的动向。 安溪淡道:“探子来报,镇南王放弃了原本的前进路线,半月前转道朝著京城方向奔袭而来,只是……” “这京城怎会是他想来就能来的呢?毕竟,中道上还拦著一个青木皇子呢。” 大褚从內部分崩离析。 大好的中原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这样绝佳的机会,东陵怎会甘心错过? 祁驍能否突破东陵的封锁不好说。 就算是他顺利通过了,这里的战事也早就结束了。 这一切,本就是他们算计好了的。 耶律浧眼底幽光深闪无声一笑,戏謔道:“虽说镇南王赶不上这场盛宴,可他在路上,对咱们而言是好事儿。” 拓野不解皱眉。 安溪眸光一烁,瞬间会意。 “萧鼎王的意思,是拿祁驍来胁迫柏騫承与咱们合作?” 耶律浧哈哈一笑,颯然道:“怎能说是胁迫?”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这分明是提醒。” 他抬手指了指碎雪城的方向,冷笑道:“祁驍与镇南王妃不同,他在镇国军中的威望地位远超想像,这些人敢跟著柏騫承反镇南王妃,却不一定敢跟祁驍作对。” “想法子让城里的人知道,祁驍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就算是为了自己能活命,柏騫承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碎雪城內,柏騫承面无表情地將手中的信烧了,语调平稳。 “萧鼎王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是耶律浧的心腹,闻言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轻声说:“王爷只是敬佩小侯爷的胆识勇气,不忍看您在这不大的碎雪城中磋磨受苦,故而才特意派在下前来提醒罢了。” “在下知您无惧生死,可大丈夫生死有道,怎能被一介女流詆辱至此?” “听闻镇南王与王妃感情甚篤,镇南王为了王妃,甚至连前方的战事都不顾,径直带兵迴转,如今已然在路上了,这份深情让人艷羡,可对小侯爷您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 柏騫承跟镇南王妃如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祁驍若真那么在意王妃,柏騫承註定只能是一枚弃子。 祁驍到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来使话里话外的暗示很明確,见柏騫承整张脸阴沉成了锅底,他无奈轻嘆,摇头道:“小侯爷,您生来人杰,当是英豪之辈,何苦在此受苦呢?” “只要您答应与我方合作,来日京城破,中原覆,您有的是无上的荣华可享,家中血海深仇,也指日可报,九泉之下的家人,也可早日安息啊。” “你住嘴!” 柏騫承怒极打断了来使的话,铁青著脸字字咬牙:“我是与钟璃有深仇不假,可我是大褚人!” “你回去转告你们王爷,不管他开出什么条件,这碎雪城,我寸步不让。” “他若是想取城而过,有本事就来打!” 耶律浧的来使再度被柏騫承赶了出去。 等室內消停了,躲在后头的敖常走了出来,满眼忐忑地看了门外一眼,悻悻道:“小侯爷,您这么做,不会坏了王妃的计划吧?” 柏騫承擦了擦掌心里的汗,摇头道:“不会。” “我爹与我说过,耶律浧安溪等人生性多疑,不可妄动。” “若是我今日应下了,说不定就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最好是將人激怒了,不痛不痒地打上几场,佯装不敌落败,最后由我再去找他们和谈,才是最好的办法。” 敖常懂打仗。 却不太能通这种人心揣摩之道。 琢磨了半天云里雾里的点头。 “北候说的,定然不错。” 柏騫承缓缓呼出一口气,语调中充斥著挥之不去的压迫。 “將军传令下去准备一下吧,要是我没猜错,碎雪城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碎雪城暗中整兵。 耶律浧等人也成功被柏騫承不识抬举的行为激怒。 两日后,大军压境。 柏騫承在城楼之上看著下边密密麻麻的人头,眉眼间全是抹不开的凝重。 號角声起。 他举剑而动:“迎战!” 碎雪城轰轰烈烈地打了两日,联军损失不小,柏騫承也被打得没了脾气。 跟耶律浧等人相比,他差的不光是兵力。 还有阅歷。 再这样打下去,吃亏的一定是他自己。 第三日,城门脚下號声再起。 出城的却是柏騫承本人。 他刚刚经歷了一场廝杀,冷峻的脸上满是血污,独自打马上前面对千军万马,眼底却无半分怯意。 “我要见萧鼎王!” 一刻钟后,柏騫承成功见到了大名鼎鼎的萧鼎王。 与他同在的,还有安溪和拓野。 双方在此之前虽有交涉,这次却是双方主將的第一次会面。 安溪笑得和善,命人赶紧给柏騫承倒茶。 柏騫承摆手说不必,冷冷道:“我今日来,是想与诸位合作的。” 拓野和安溪对视一眼,无声而笑。 可算是来了。 柏騫承指明与耶律浧和谈。 安溪和拓野陪坐。 双方密谈一个时辰后,柏騫承独自离去。 拓野再也按捺不住站了起来,急声道:“萧鼎王,你怎能答应他那样的条件?” “如今占了上风的是我们,就算是谈条件那也应是由我们提!” 耶律浧不悦地抿了抿唇,说出的话却平和得很。 “拓野王子何须著急?这条件答应了,对咱们並无坏处。” 拓野不满地狠狠拍了拍桌子。 安溪想了想含笑点头。 “不错,从柏騫承手中得了安和城和京城的布防图,咱们就可长驱直入直取京城,碎雪城暂时让给他落脚也无关紧要,左右只要咱们將京城拿下,想回头取一个孤立无援的碎雪城,又有何难?” 柏騫承说可以放联军兵马穿城而过。 也可以提供布防图。 但是他不会隨联军进攻安和和京城。 他和他的兵马,会继续驻守在碎雪城。 安溪不知想到什么讥誚一笑,唏嘘道:“北候世子想遗世独立,愿景是好的,只是可惜了,註定是要落空的。” 拓野拧著浓眉咬牙道:“可你们如何確定,他真的会让咱们的兵马完好无损地穿过碎雪城?万一他在城中动手脚怎么办?” “他不会。” 耶律浧冷笑勾唇,轻轻道:“他既找了咱们合作,就再无退路,不管是祁驍还是钟璃,又或者是大褚的官员百姓,无一人会饶他。” “柏騫承是个聪明人,以卵击石的事情,他不会做的。” 第469章 幸不辱命 双方暂时达成合作,各自整兵,一日后,碎雪城大开,柏騫承亲自与耶律浧站在一处。 安溪和拓野带著联军兵马快速穿城而过。 柏騫承当真如所说的那般,无半点阻拦。 最后也將两份布防图交给了耶律浧。 耶律浧拿著布防图很是感慨,意味深长道:“小侯爷真不打算与本王同道?” “你在此处守著,或许要不了多久,镇南王就到了,届时……” “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柏騫承冷著脸对耶律浧做了个请的姿势,冷冷道:“萧鼎王请吧,今日之后,战场相见仍是敌人。” 耶律浧哈哈大笑著走远。 联军队伍朝著安和的方向扬长而去。 无人注意的时候,柏騫承狠狠地呼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能看王妃的了。 联军无阻碍横穿碎雪城抵达安和城下。 此事引起了极大的风波。 安和城中將领不得不在慌乱之下临时做出应对。 为让人相信真的无人可领兵了,钟璃也提前抵达了安和。 三国联军像钟璃猜测的那样,並非內部就是铁板一块。 为防止不是自己以外的人占了便宜,三国的將领私底下商议了一番,各自出了十万人马,组成三十万联军,驻扎在了安和城的城门之下。 而这种情形,恰好符合钟璃事先的猜想。 得知钟璃此时就在安和城內。 耶律浧一声冷笑,说:“传令下去,就地整顿,三日內,必须將安和城拿下活抓镇南王妃!” 耶律浧能得到的消息,旁人自然也能得到。 南疆领帅安溪与北漠领军拓野得知后,反应也是与耶律浧大同小异。 连个深闺妇人都拿出来领军了,可见大褚的气数的確是將尽了。 这几人纷纷对所属自己的军队下达了类似的指令,除了攻打安和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活捉镇南王妃。 得了镇南王妃,就相当於是抓住了祁驍的致命把柄,没有人会愿意就此放弃到手的好处。 为抢先一步拿下安和城抓住钟璃,这几人甚至还暗中增了不少兵。 而这一切动静,都没能瞒过钟璃的耳朵。 跟著钟璃的夜林担心得不得了,钟璃本人却十分淡定。 她打断了夜林的叨叨叨,淡淡地说:“我不亲自来,他们不会相信镇国军的败绩,也不会大意之下直接进入安和城,之前说好的计划也难以实施,所以我必须得来。” 而一旦敌军是分批进城的,钟璃的计划就相当於失败了大半。 钟璃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道理夜林都明白。 可只要一想到钟璃此时的状况,他就不可控制地苦了脸。 “话虽如此,可王妃在后方休息就好,不必亲自上城楼督战,您要是有半点闪失,回头我就算多长了几个人头也不够向王爷交待的,您……” “我以为,你此时担心的不应当是如何向某人交待,而是考虑如何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钟璃看著城楼下方的狼烟遍地,忍不住无声嘆气。 “你今日为何站在此处,我亦是为何。” 在骨子里的气节和大义面前,个人的生死似乎就没那么重要了。 更何况,钟璃並不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夜林闻言哑然无话,只能是扭头又多安排了几个人跟在钟璃的身边,势必要確保钟璃的安全。 就算是安和城中的人都死光了,也绝不能让钟璃有半点闪失! 夜林本想著钟璃虽是领军,可敌方都是老將,理应不至於与钟璃一个女子计较。 可出乎他预料的是,第二日耶律浧就亲自上了前方叫阵,指名道姓喊的就是钟璃。 耶律浧一身铁甲戎装,手握长枪,直指安和城门。 “镇南王妃何在!可敢出城与本王一战!” 安溪和拓野策马在耶律浧的身后,虽未说话,可明显也是同样的意思。 钟璃迟迟不现面,耶律浧不耐烦了。 他冷笑了一声,口吻不屑。 “本王听闻安和城中的守將是镇南王妃,本以为镇南王妃敢领军上阵是巾幗英姿,谁料今日竟龟缩在城內连面都不露,镇南王妃可是见著战场的真面目心生怯意,不敢出来丟人现眼了?!” 长相粗獷的拓野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鼎王何苦为难一个女子?” “镇南王不在,能领军的將领也被王妃杀光了,王妃以女子之躯领兵上阵已是不得已了,见著战场的残酷心中害怕也是正常,王爷何苦如此咄咄相逼呢?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是王爷不知怜香惜玉呢。” 安溪也是笑著点头,满是唏嘘。 “传闻王妃一怒將领亡魂无数,早有耳闻,只是今日不知可否得见。” 这三人打马头阵,你一言我一语的,看似隨意,实则句句都是对钟璃的轻视和贬低。 甚至还有令人恼怒的轻浮。 夜林听著气得脸都紫了,钟璃本人却没什么反应。 钟璃神色平淡,就像正在被轻慢的人並不是自己似的淡定不已。 更难听的话,钟璃曾经听过无数遍。 这点儿言语攻势,钟璃当真是不在乎的。 若是想藉此激怒她,耶律浧等人就当真是想错了。 钟璃对此不以为意,下令不可贸然出战后,回到了书房里。 书房里,紫纱赶紧將一碗热汤端了过去,嘴里忍不住道:“城楼上风大,王妃何苦上去听杂人秽语?万一受凉了可如何是好?” 钟璃笑笑接过汤碗喝了一口,正巧这时秦鹤进来了。 她眼里一亮,笑道:“可是成了?” 秦鹤轻轻一笑,拱手道:“幸不辱命。” 与此同时,关於耶律浧直到现在也未曾实现自己的承诺將京城拿下的事实,对於这次耶律浧一力发起的战爭,北漠皇庭中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北漠皇太子向来是反对出兵的。 只是耶律浧受宠,他的话在北漠皇的面前就少了几分分量。 此时耶律浧攻打安和持久不下,战况胶著,目前的情形对北漠而言利益並不如设想中的大。 而出征大军每日的粮草银钱消耗就是个可怕的数字。 北漠向来银钱不丰粮草匱乏,长此以往,能否拿下京城不好说。 北漠的內政就极有可能被这样的持久战打垮。 北漠皇太子看准了时机,在北漠皇產生迟疑的时候进言止战。 北漠皇虽不把这个形同虚设的皇太子放在眼中。 可皇太子的话说的却是实话。 再这样下去,对北漠而言,的確是不利的。 但是就此收兵损失惨重,北漠皇也不愿意。 北漠皇太子拿捏准了北漠皇的心思,趁机建议说让耶律浧加快进攻的步伐,儘早结束战事。 为了诱得北漠皇心动,皇太子还儘可能地將北漠大军的驍勇夸大,认为耶律浧迟迟未曾將京城拿下,並非是北漠大军的实力不济,而是耶律浧的多疑和迟疑不定作祟。 大褚军队不堪一击。 如今领军的镇南王妃更是妇人之身。 不必过分重视在意。 在皇太子及其一眾党羽的洗脑下,年迈昏庸的北漠皇信了他的说辞,当即就下令让耶律浧加快进攻的节奏。 务必儘早结束战事。 第470章 封锁 耶律浧接完皇庭的旨意后怒极反笑,咬牙说:“眼前这情形根本不宜冒进!父王的旨意根本就不適用於此时!” 耶律浧虽在战场上表现得对钟璃极为不屑。 可他不屑的是钟璃的女儿身。 並非是钟璃手中的几十万镇国军。 镇国军威名数百年不坠。 身上的战功那都是祖祖辈辈用鲜血染出来的红色! 这样的对手岂能疏忽大意? 耶律浧本来想的是装作不屑钟璃的样子,趁机挑起钟璃手中兵马的矛盾,等安和城內自己乱了,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 可眼下北漠皇的决定一下,他的所有打算都瞬间化作了泡影。 在皇命面前,他就算是不想动,也必须得动! 否则就是拥兵自重想造反。 大褚镇南王的例子,还不够他吸取教训的吗! 耶律浧气得白了脸,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心腹见状,忍不住低声劝:“王爷,换个角度想,王上的旨意虽让咱们陷入了被动出手的局面,可眼下的局面並非对咱们就是不利的。” “咱们的兵力对上安和城中如今的兵力,本就是咱们占据了上风,就算是仓促交手,最后的胜利也是属於咱们的,至於別的,等打完仗回去后再慢慢与作祟之人清算也不迟。” 耶律浧听完冷笑了起来,阴测测地说:“是啊,回去后看本王怎么与那个多事儿的蠢货算帐!” 耶律浧及其心腹在暗中诅咒北漠皇太子早亡的时候,驻守安和的守军也明显感受到了北漠大军的急躁。 与之前不疾不徐试探居多的进攻相比,这几日的北漠大军显然更多了一股势要將安和拿下的气势。 甚至不惜代价。 钟璃察觉到这种变化,无声勾唇一笑,对著紫云招了招手,侧耳在紫云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紫云神色凝重地点头走了出去。 没多久,后院中放飞了一只信鸽。 信鸽去的方向,正是北漠皇庭。 没两日,北漠皇在宠信美人时於睡梦中梦魘,闹得整个王宫人仰马翻无人安寧。 梦魘这种事儿,放在寻常人身上是不值得重视的。 可北漠是个信神的国度。 在北漠的信仰中,不好的梦魘向来是不详的预告。 也是神给子民的警示。 北漠皇连著做了两日的梦魘心神难安。 北漠皇太子忧心后,提议请巫师前来请梦查探。 在北漠皇庭中服务了一辈子的巫师前来,一番里胡哨的跳动过后,几束火高高跃起,原本神情肃穆的巫师瞬时大惊失色,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还大呼著神明恕罪。 北漠皇见状一惊,立马就问:“这是何意?!” 巫师將头抵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王上,神明震怒,是对您近日的决策有所不满啊!” 北漠皇惊讶之下没了声音。 皇太子却说:“是对何事不满?神明可有指示?” 巫师不明显地看了皇太子一眼,看到他点头后才格外沉重地说:“神爱臣民,不忍见北漠將士深陷战火之苦,王上,北漠此时出征大褚,实在不是良策啊!” “再像这般耽搁下去,北漠將士必將受尽丧命之苦,领军之人也將受尽屈辱!” 北漠皇意味不明地看了信誓旦旦的巫师一眼,什么也没说,挥手示意人下去。 皇太子站在一旁有些不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北漠皇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太子,你是把孤王当傻子,还是把別人都当作了傻子?” 皇太子哑然无话。 北漠皇顿时大怒。 “你前脚刚对孤说了那样的话,此时巫师又这样说,你真当孤王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皇太子並不指望自己的小伎俩能瞒天过海。 故而此时被拆穿了也並不在意。 他面沉如水地掀开了袍子往下一跪,沉沉地说:“儿臣是有私心,可神明之意儿臣也不敢妄加揣测,先前巫师之意,父皇若是不信,大可睁开眼睛往后看。” “若最后事实真是儿臣暗中作祟,儿臣愿意承受任何惩罚以示悔恨,只望父皇届时不会因此时未曾听从神明旨意而后悔。” “放肆!” 北漠皇彻底大怒,指著皇太子就说:“来人啊!將这股危言耸听不尊礼教的东西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拉回去关在府中静思己过不得外出!” 皇太子被拉出去打了三十大板,被隨从抬著上的马车。 回到府中,皇太子忍著疼痛闭上眼睛,微不可闻地说:“镇南王妃,答应你的我已经做到了,只盼你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北漠皇太子被软禁。 巫师对北漠皇的预言在极短的时间內传遍了天下。 神的警示对旁人而言可以是无关痛痒的。 但是对於极为信奉神明而言的北漠人而言,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北漠军心动摇明显,为了在军心动摇之前结束这场战爭,耶律浧不惜以萧鼎王之尊亲自与南疆领军安溪以及北境领军拓野密谈了几次。 他们关上门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可密谈结束后,三国联军进攻的势头明显就比之前凶猛上不少。 安和守军隱隱有了招架不住的趋势。 每日天色未亮,城楼之下就响起了隆隆战鼓的巨响。 在三国大军主帅的指挥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开始朝著安和城门的方向涌动。 战鼓响,喊声震。 一波接著一波穿著不同服饰的兵士潮水似的往前奔涌,又被固守在城楼之上的大褚士兵用石块和箭矢砸了下去。 人命的低贱,在此时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像被牲畜脚蹄践踏的野草一般倒了下去。 下一批衝上来的人杀红了眼,几乎分不清自己踩到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安和城中驻军本就有限,又要记得钟璃之前的吩咐,大褚的兵士应对得格外吃力。 而敌军的进攻计划也並不像一开始设想的那般顺利。 易攻难守的安和城在钟璃手中,就像是变成了铁桶一般让人难以攻克。 耶律浧等人被激起了怒气,势要拿下安和。 在幕僚的建议下,耶律浧与安溪等人商量过后,不惜耗费大力气截断了安和城中的粮草支援,派重兵將安和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似乎是想藉此將安和城中的人困死其中。 被围第五日,安和城陷入了断粮的危机。 安和城的背后是京城。 身前是虎视眈眈的敌军。 往左往右,入目能看到的都是涌动的敌军人头。 如果不是长出了飞天遁地的本事,那被困在安和城中的人就一粒粮草都休想得到。 断粮,是行兵打仗的大忌讳。 也是最容易引起人心浮动的变故。 钟璃为此愁眉的时候,安和城中却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人。 霍云齐显然是匆匆赶来,英俊的眉眼间皆是不可说的风尘僕僕和难掩的疲惫。 安和城被敌军三麵团围儼如瓮中之鱉。 这种情况下,霍云齐还能无声无息地潜入,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钟璃不欲与霍云齐说太多自己与祁驍的私事,索性就岔开了话题,问:“你怎么在这时候来这儿了?” 霍云齐烦躁地一抓头髮,没好气道:“听说你们没饭吃了,给你送点儿东西。” 钟璃??? “什么?” 钟璃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霍云齐却不愿再多说一句。 直到两个时辰后,钟璃才知道,霍云齐口中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羊群,钟璃震惊了。 “你这是……” 霍云齐咽下了喉头滚烫的血气,面无表情地说:“边境封锁得厉害,粮草之类的东西无法送过来,我想了点儿法子,弄来了一些活著的牲畜。” “这虽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粮草,可也是实实在在的肉,吃下去总不至於饿著肚子。” 安和城中粮草告罄,以目前的情形,只怕连三五日都难以支撑。 有了这么多可食用的牲畜,於安和城中的兵士和百姓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儿。 只不过霍云齐虽说得轻描淡写,光是想想也知道,能越过敌军的封锁將这些活著的牲畜运送至此,过程绝不会是一件轻鬆的事情。 钟璃的眼里漾开了一抹轻笑,说:“谢谢。” 虽安和城中並不像外界传言那般艰难。 可这些东西,此时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霍云齐彆扭地嗯了一声,像不敢看钟璃似的说:“我进城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这会儿閒著也是閒著,我去帮你瞧瞧。” 话音未落,他就跟一阵风似的转身走了。 钟璃好笑得不行,怕他在城中行走不便,赶紧示意洛秦跟上。 负责调度物资的云朗將这些牛羊安置好了,擦著头上的汗走过来时,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捕捉到钟璃眼底隱晦的担心,云朗笑说:“襄王乃是绝世的名將,霍云齐是襄王遗留血脉,虽未受正统培养,可骨子里的天分不是假的,让他帮忙看看城中的布防是否有遗漏之处,其实是好事儿,王妃不必过分忧心。” 钟璃苦笑了一下,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她担心的,是此时不知正面临什么的祁驍。 祁驍的確是启程折返了,可他折返的必经之路上却被东陵设下了超过五十万的大军拦截。 据霍云齐送来的情报来看,祁驍所率之军已经与东陵的大军交了三次手,胜负难定,就算是祁驍侥倖摆脱了拦截的大军,只怕折损也不会小。 东陵之前始终未参与其余三国联合进攻大褚的阴谋。 此时却突然暴动。 祁驍只身在外,想要应付早有准备的东陵只怕是不易。 只是此时再担心,钟璃也帮不上忙。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儘可能地將京城守好。 守住他们共同的家。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眼里的复杂,沉声说:“接下来的战事只怕是要更为艰难,一切就劳烦诸位了。” 云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垂首应是。 “王妃放心,属下必当不负所托。” 第471章 苦战 钟璃的猜测並未出错。 敌军进攻的气势日渐猛烈。 守军被打出了怒气,双方你爭我夺,就连巴掌大的地界也要以命相博,暗红的鲜血染红了城下的大地。 哀鸿遍野,尸骸遍地。 期间好几次安和的城楼之上都出现了敌军的身影,最后极为惊险地被打得退了下去。 夜林等人受惊不小,不住地劝钟璃赶紧离开。 可钟璃却始终都说还不到时候。 每日战鼓擂响时,总是会准时出现在城楼之上,静静地凝视著城楼下方的廝杀。 眼帘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而钟璃每日不变地准时露面,对守城的士兵而言,是激励是勇气。 对攻城一方,则更像是无声的挑衅。 耶律浧一开始对钟璃的兴趣可能只有五分,可经过这几日的来回拉锯交战,那种慾念却陡然变成了九分。 这日耶律浧亲自打马上阵,衝杀一番后长枪直指城楼上的钟璃,扬声大笑。 “镇南王妃,你当真不肯投降是吗?” 钟璃不可置否地微微一笑,神色温柔得与战场格格不入。 耶律浧见状,顿时笑得就更大声了。 狂放肆意。 他夹带著內劲的嗓音充斥著染血的战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明日日落之前,必须將安和拿下!” 次日一早,城外就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沉重的鼓声仿佛在空气中拉扯出了一根紧绷的弦,丝丝迫人性命。 钟璃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风上了城楼,静静地看著城门之下涌动的人头静默不语。 片刻后,远处北境大军驻扎的地方猛地爆出了一声震破天穹的巨响。 隨著巨响声落,天边燃起了熊熊大火,几乎將半边天空都染成了艷丽的红色。 正在全力攻克安和的北境大军一开始是茫然。 可见火光是在己方营地燃起,无论是將领还是兵士都瞬间惊慌不已。 好好的,为何会突然起火! 在北境的信仰中,被火迁怒可是苍离神动怒的徵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 北境领军拓野当即也没了继续攻打安和的念头,不顾身旁耶律浧的怒吼和安溪的阻止,挥手大喊:“撤军回援查看!” 耶律浧愤怒不已。 “拓野你敢!” 然而在执意撤军的拓野面前,耶律浧的愤怒几乎可以忽视不见。 原属北境的大军呼呼啦啦地撤走,围住安和的包围圈突然惊现一片真空地带。 耶律浧大怒之下赶紧命人分出兵力前去將空白地段填补上,可这时候做出反应已经迟了。 原本在固守观望的镇国军像突得神勇似的,紧闭的城门哗啦一声打开,城中整装待发的骑军用一种快如闪电的气势冲了出去。 耶律浧临时调动后过来的兵士並非骑兵。 坐在高头大马身上的骑兵对上只靠双脚的步兵,战果如何是不言而喻的。 见己方损失惨重,耶律浧气得眼珠子都染上了一抹赤红。 他大吼著让骑兵前去合围,务必要將这几万镇国军绞杀於此。 可领军的为首的將军早就得了钟璃的指示,並不恋战。 出其不意让耶律浧吃了大亏后,就头也不回地打马往回撤。 耶律浧的骑兵仓促赶过去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来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回城。 安和城门再度关闭,城门之下,密密麻麻躺著的都是北漠兵士的尸体。 耶律浧气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艰难將心中翻涌的怒气压制下去后,咬牙切齿地说:“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必须在今日將安和拿下!” 耶律浧怒极撤兵,立即派人前去查看北境的情况。 然而得到的回信却险些让耶律浧气得吐出了一口黑血。 北境王庭在近日有多处宫殿和民间庙宇莫名其妙地燃起大火,被认作是苍离神对北境发动战爭的怪罪。 今日北境大营起火没找到人为的证据,北境人更是坚信这是神的怪罪。 原本气势汹汹要拿下大褚的北境大军这会儿不想打仗了。 正忙著收拾行装,准备回北境去请求苍离神的原谅! 耶律浧铁青著一张脸亲自去找了拓野,结果还没开口就被拓野懟了回来。 “神喻不可违,听闻北漠也多有不平,可见此次出征的確並非良策,萧鼎王若是肯听一句劝,就抓紧撤军吧,大褚就在这儿,何时动手都不迟,何必在此时一意孤行触怒神灵呢?” 耶律浧和拓野话不投机半句多。 耶律浧差点没憋住火跟拓野打了起来。 拓野神叨叨地把耶律浧气走了,阴沉著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营帐大火说是完全没找到人为证据,那当然是假的。 拓野不仅找到了证据,还被现场残留的不明物嚇得不轻。 那东西小小的不过巴掌大,被人不小心触动后直接炸了,周围几十人都受到了波及,就算是没死的,也伤得厉害命不久矣。 更重要的是,那东西里边似乎还有毒。 爆炸处周围十里,所有的兵士都无故身软吐血,在片刻间就失去了战斗力。 別说是拿起武器打仗了,连如何解毒保命都不知晓。 这东西显然是大褚的秘密武器。 拓野不知道这东西钟璃手中还有多少,自然不敢贸然再与耶律浧等人一起行动。 拓野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的阴冷,叫来了心腹说:”传令全军退后百里,就地驻扎观望。” 耶律浧若是能安然无恙地打进安和,他就再扭头跟著一起进城。 要是不能…… 百里之余,他就算是撤也是来得及的。 两好无弊。 当日夜半,钟璃將手里的信交给夜林,冷声道:“告诉世子,可以装作王爷动手了。” 距离碎雪城百里之处,柏騫承將手中的信扔进了火堆,起身道:“兄弟们,准备出发!” 接下来的一日对所有人而言都是煎熬的。 从清晨到日落。 双方战损无数,遍地儘是残尸。 杀红了眼的耶律浧不断怒吼。 大军潮水一般往前扑涌,在地上激起尘土无数。 正胶著时,身后却传来了异响。 有斥候连滚带爬地打马上前,嘶声大喊:“王爷不好了!” “镇南王来了!” “镇南王带著大军杀过来了!” 耶律浧闻言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可身后传来的巨响不似作假。 此时也容不得他过多迟疑。 正巧这时久攻不破的城门露出了一丝缝隙。 耶律浧指门大喊:“衝进城!” “先进城!” 第472章 无人能及 耶律浧身后的大军狂涌而上,凭藉著蛮力生生將城门撞破了一截。 北漠拔得头筹冲在了最前头。 稍微落后一些的南疆人马顿时不干了。 不甘示弱齐刷刷地朝著安和城冲了进来。 有马的骑马。 没马的靠双腿狂奔。 生怕別人比自己更早占了先机,没有一个人肯落后半步。 原定要留在城外接应的北漠大军悉数进入了安和城中,几乎將不大的安和城挤得水泄不通,难以落脚。 南疆稍微落后了一步,再想挥军进城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城就这么大,人多了根本就装不下。 南疆主將安溪怒斥耶律浧的出尔反尔,来不及多说什么,先前號称是祁驍领兵的援兵也到了。 耶律浧没猜错,祁驍没到。 此时率领二十万大军到了的,是柏騫承。 柏騫承率兵横拦北境兵马,双方划地就打了起来。 眼前不远处是人满为患的安和城。 身后是动了干戈的战场。 安溪心里咯噔一下,说了句不好,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耳边一声震天巨响,就连地面都被震得抖了一下。 原本满脸怒气的安溪惊惶地抓住了一旁的侍从,大喊道:“怎么回事!” 他的话刚刚说完,紧接著就像放鞭炮似的,一声紧接著一声的巨响不断,震得人耳膜生疼的同时,空气中也瀰漫开了一股抹不开的硝石的气息。 等这令人惊惧的巨响好不容易停歇了下来,前方就有一个满是狼狈的小將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报!” “安和城中突生异变,城门坍塌將进城的路阻断,提前进城的人失去了消息!” 安溪好不容易站稳,惊得啊了一声,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报!” “安和城有不明毒物散布,进城者闻到就会瘫软吐血,进城大军已然中招了!” 安溪满脸肃然的策马往前冲了一段。 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安溪瞳孔震颤久久无声。 “这空气中有毒!捂住口鼻屏息退后!” 安溪短暂失神后反应极快,当即就命人火速撤离毒素瀰漫的地方。 然而就在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不详的预报。 “报!咱们身后出现不明军队,带有不明爆炸物,有毒!” 安溪大怒:“往西南方向撤!全军撤!” 南疆大军急吼吼的撤走了,之前进入了安和城中的北漠大军以及耶律浧被遗忘在了脑后。 安和城炸裂声不断响起。 震得人心头不住打颤。 安和城中的古怪炸响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 拓野所带的北境兵马,也成功被柏騫承阻击在原地不动,没能与安溪成功匯合。 双方一分为二,暂失联繫。 安溪压下心头大怒撤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后,就紧急派人前去搜寻耶律浧的下落。 耶律浧是北漠最受宠的皇子,也是北漠臣民心目中不败的战神。 他亲眼看著耶律浧率兵进了城。 如今耶律浧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回北漠,势必会在北漠內部掀起混乱。 进而甚至有可能影响到他们之间原本的协议。 安溪大肆在城中搜罗耶律浧的下落,死活无果后,不得不劝说自己接受了耶律浧已经死了的事实。 就在这时,北漠出征的残余兵马再度发生动乱,自行脱离了行军的队伍,径直朝著北漠的方向快速赶回。 安溪有心想阻拦,却什么也不能做。 同盟是为利益而成。 如今利益已损,北漠领军耶律浧生死不见,北漠的大军想回去,他自然不可做任何阻拦之事,否则就是坐实了自己参与了谋害耶律浧的传闻。 拓野好不容易摆脱了柏騫承的纠缠。 得知了前方战况,拓野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鬆了一口气,半点不迟疑地命人火速撤离。 神的旨意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了。 保住实力和性命才是要紧。 安溪著急上火的时候,钟璃提早安排在安和城后方的大军突然动了。 整整四十万大军,直直地朝著安和城下驻扎的敌营衝锋而来。 这些兵士早在莫名其妙的一通巨响后,就死了好几十万人的诡异景象中陷入了无尽的惊恐。 如今再直面杀气奔涌的镇国军,顿时没了任何战斗的斗志,只是一味的败退。 安溪费尽心思也没能改变战局,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到手的好处丟了出去,不得不压著怒火往后撤离。 敌军撤,镇国军见势而上,抓紧將之前故意输了的失地收了回来的同时,还在城中大兴土木修建攻防皆可的城墙。 至於城中成了焦炭的尸体,將领级別的,尚能分辨面目的,悉数在尸体上抹了防止鸟兽啄食的药,用麻绳拴著脖子高高地吊在了城墙之上。 至於別的分不清是谁的士兵,则是通通被砍了头,头颅被像码砖似的码在了城门前,无头的尸体被直接扔出了距离城门三十里外的荒野之上。 將这些都打点利索了,夜林將钟璃亲自书写的一条横幅悬掛在了城门之上。 叛国者,杀! 入侵者,杀! 犯我境者,杀无赦! 两个硃砂染就的杀字,笔锋凛然杀气纵横。 仿佛无声中蕴藏著无尽的杀机。 见者惊心。 安和城重新回到了镇国军的手中,原本的京城守將敖常和北候担任了守城领军的任务。 至於柏騫承,则是带著分出来的二十万大军直接朝著祁驍被东陵阻击的方向赶了过去。 钟璃则是在夜林等人的护卫下,直接回到了京城。 钟璃人尚未到京城,关於她驻守安和城的事跡却在民间朝堂用最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原本以为守城无望的安和守住了。 不光是守住了。 钟璃还设计歼灭了超过三十万的敌军。 北漠受重创撤离战场,南疆与北境难成气候不得不往后节节败退。 原本岌岌可危的京城,似乎终於安全了一些。 人们脑子里的那根弦绷的时间太紧了,一时还很难適应这种突然鬆懈下来的感觉。 可无论如何,上至留守京城的官员,下到民间的贩夫走卒,无一人不对钟璃推崇备至,感激涕零。 出身微末怎么了? 身世不起眼又怎么? 钟璃以女子之身上了战场,更是力挽狂澜守住了安和护住了京城,敢问这世间有几个男子可做到这样的壮举? 唱反调阴谋论的人不是没有,却微弱得不成气候。 点点閒言尚未在人群中激起半点浪,很快就消失於无形。 钟璃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回京的。 之前被百姓质疑谩骂的镇南王府,因此一战,彻底將声望推到了绝对的至高之上。 无人能及。 第473章 战后 钟璃回京后,异常低调,並未参与民间的庆祝活动,甚至很少在人前露面,只是一心在府中静养。 有不明就里的人,不由得担心钟璃是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有百姓自发地到镇南王府门前探望。 见不著钟璃,就將自己带来的鸡蛋吃食留下,就算钟璃不会吃,那也是百姓的感激心意。 甚至有人主动前往各种寺庙,求来了护佑平安的东西,特特送到了镇南王府的门口。 不到几日,镇南王府的大门前就堆满了来自百姓的各种心意。 钟璃得知后有些好笑,让人传达了自己谢意后,就开始著手战后的安顿。 只要是起了战火,就没有不死人,不损伤的。 这一战虽是胜了,可镇南王府本身的折损並不小。 钟璃將此时得空的人都叫到了书房,一一听完目前的情况,看著手里厚厚的册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上边记著的,都是在这次战爭中丟了命的士兵。 最小的才十三岁。 最大的也不过三十。 这些人本应是家中的顶樑柱,是母亲的孩子,孩子的父亲。 去时带著家人殷切的期盼。 如今家人却连尸体都等不到。 空余哀思。 许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霍云齐忍不住道:“这不是你的错。” 上了战场,死生由命。 钟璃再有心,又能如何? 钟璃自嘲似的掩面一嘆,苦涩道:“人都没了,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超便捷,??????????????????.??????轻鬆看 】 她將手里的册子递给洛秦,沉沉道:“照册子上记录的信息,去找到他们的家人,將该给的银子给了,务必要保证他们的家人可好好地活下去,决不能因此让他们对镇南王府寒了心。” “另外,在战场上受了伤,肢体不全生活不能自理的,也必须进行补偿,想法子发动民间的商铺,帮著手脚能动的人去寻一个可赖以为生的活计。” “王府出资,在城內建设一座学堂,家中有幼子的,可將孩子送往学堂免费就读,孩子念一天书,镇南王府供养一日。” 洛秦垂首应是。 夜林迟疑了一下,上前道:“还有就是,安和城中迁移出来的百姓,如今应当如何安置?” 一城的百姓不算少,放在哪里都不好安排。 之前行事匆忙,只能將人匆匆转移到京郊附近。 可如今战事了了,再让人在废弃的营地里待著也不是回事儿。 毕竟等柏騫承折返回来了,京郊那块还是要驻扎大军的。 而安和毒雾不散,暂时定然是回不去的。 只能另想办法。 钟璃摁著眉心想了想,说:“此事等恭王来了后,我跟恭王商议一番再说。” “先派人下去安抚百姓情绪,切记不可生出任何乱子。” “对了,我听说城外来了不少流民?” 秦鹤一脸严肃地点头。 “此次战乱引动之处不少,百姓在原地过不下去了,慢慢地就朝著京城转移,之前为怕生乱,恭王没敢让人进城,统一暂时安置在了城外。” 钟璃搓了搓手指,淡声道:“这么下去不是法子,我记得往西数百里处有荒山,一会儿派人去查探一番,看是否可供人落脚居住,若是合適,想法子將城外的流民暂时迁过去,帮百姓在那里扎根。” “这段时间命人每日按三餐在城外搭棚子施粥救济流民,施粥的標准是筷子插入粥中不倒,馒头必须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严格按此標准执行,若有违背,必当严惩。” “谨遵王妃令。” 钟璃本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面上却露出了疲惫之色。 眾人对视一眼纷纷识趣告退。 紫纱略带责怪了看著钟璃,苦笑道:“王妃,您真的不可太过操劳。” “刘大夫再三交代了,您……”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但凡有半点,钟璃自己也不想这样。 她拧著眉发安抚回想有无遗漏,门房来报,说是北候夫人来了。 钟璃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尷尬,起身道:“速速有请。” 北候夫人是带著柏箐樱一起来的。 见钟璃好好的,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鬆了一口气。 她们虽在北候和柏騫承的口中得知钟璃並未受伤。 可到底知道得太少了。 外界此时关於钟璃伤重不治的谣传越演越烈,两人在家中实在是坐不住,索性就来瞧瞧。 两人正要对钟璃行礼,钟璃赶紧上前將人扶住了。 她好笑道:“一段时日不见,夫人为何变得如此客气?” “论说行礼赔罪,那也应是我给夫人赔礼才是。” 之前为让人相信柏騫承是真的反了。 北候和柏騫承都是瞒著家里的。 北候夫人和柏箐樱两人在府上好好的,毫无徵兆地就被镇南王府的人带走了,隨后又莫名其妙地在王府別院中住上了两月。 从头至尾,这母女二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等到事情结束,这才听人说,自己好像已经死了。 世人忌讳生死之话。 越是身份贵重的,就越是在意。 钟璃当时无法了只能如此。 这会儿想想,心里都是愧疚。 北候夫人闻言,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玩笑道:“王妃这话便是见外了,我与箐樱虽没能像她父兄似的上场为国出力,在家里坐著也算是立了一功,王妃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看著给几分赏就是,多少我们都欢喜得紧。” “日后出去与人吹捧,也算是有了资本不是?” 北候夫人故意说得风趣。 钟璃被逗得笑出了声。 她说:“这府上夫人只管瞧,看上什么拿什么去便是,我绝不阻拦。” 几人说著话落座,柏箐樱注意到钟璃的脸色不佳,忍不住道:“阿璃你可是近来太累了?脸色看著不是很好。” 百废待兴。 祁驍又不在。 钟璃要忙活的事情自然不少。 北候夫人轻轻一嘆,慢声说:“什么事儿都是虚的,王妃当下之计,应该是將身子养好,否则镇南王回来了,不知要如何心疼。” 钟璃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手下意识地搭在了小腹上,解释说:“其实也不是很忙,就是近来时常犯呕,不太能吃得下东西。” 再加上忧心祁驍,夜里睡不安稳。 看起来起色就差一些。 钟璃说得轻巧,可她的脸色实在是不佳。 北候夫人拉著她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怀孕需注意的事项,確定她没大碍后,这才带著柏箐樱出府。 钟璃有心想多留一会儿,北候夫人却说:“我们前来,就是为了替担心的人打听一下情况,如今知道王妃无事,我们自然不好再多打搅。” “等过些日子王妃身上爽利了,我们再来。” 镇南王府如今不便多客来访。 可担心钟璃情况的人却不少。 北候夫人来走这一趟,也是为让眾人安心的。 钟璃笑笑谢过了她们的善意,命人將人送出去后,徐嬤嬤就来了。 她端著手上的汤,嘆气道:“四小姐亲自熬的,说是托老奴给您送来养身子。” 准確地说,从钟璃回来,四小姐前前后后就燉了不少汤。 事事尽心。 只是未能送到钟璃面前。 今日找到了徐嬤嬤,徐嬤嬤一时不忍她情切,就送了过来。 她送汤前来示好是为什么,不用旁人说钟璃也能猜到。 只是她所求之事,钟璃一时还不能下决断。 钟璃闭上眼道:“汤留下,告诉她日后不必再送,另外帮我转告她一句话,安分守己地待著就好,至於旁的事,等王爷回来后自有定论。” 徐嬤嬤放下汤应声去了。 钟璃继续闭门不出。 知道钟璃无事的人守口如瓶。 不知情形的人,忍不住就信了外边的传言。 觉得钟璃真的是伤到不行了。 传言如沸。 虽没上战场,但是一直忙得脚不沾地的祁仲终於晚了多日听说了这事儿。 他忙里抽閒得了空往镇南王府跑了一趟,结果就看到了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的钟璃。 见到钟璃的第一瞬间,祁仲一颗心咣当一下就砸到了谷底。 脸都白了不少。 他死死地盯著钟璃,声调打颤。 “你真的受伤了?!” 祁驍走之前还千叮嚀万嘱咐了切记照应好钟璃。 这要是让他知道,钟璃上了战场受了伤,那还得了?! 不等钟璃解释,祁仲就急吼吼地要找大夫来给钟璃瞧瞧。 钟璃阻拦不住,反覆张嘴都找不到机会插话,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祁仲急得出了一头的汗。 祁仲急得跳脚。 “你到底是伤哪儿了?什么情况?这伤要不要命?你……”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 大长公主亲自拎著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来不及跟钟璃说话就忍不住横了祁仲一眼。 她將食盒放下,用手指戳了戳祁仲的胸口一把將人推开,没好气道:“这样不吉利的话是能隨便说的吗?” “怎么人越大却越是没规矩?” 第474章 钟璃受伤了? 祁仲莫名被训斥只觉委屈,嘟囔著说:“我这不是担心吗?” “祁驍那狗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他知道媳妇儿在家受了伤,他回来不知要怎么跟我折腾!” 大长公主实在是听不得他一口一个伤的,想到祁仲也並不是信不过的外人,索性就说:“璃儿並非受伤了。” 祁仲不解。 “没受伤,那脸色怎地如此难看?我当时被祁驍划拉了一刀也没这么差。” 大长公主闻言头顿时大了一圈。 她看了钟璃一眼,得到钟璃的点头示意后才没好气地说:“她这是害喜害得不舒服,跟受伤没关係!” 祁仲一时没反应过来害喜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地说:“害……”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向了钟璃。 “你……你……” 钟璃含笑点头。 “是的,快五个月了。” 之前她很忙的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存在感微弱得可怜,几乎让她难以察觉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 可她刚刚回京没几日,肚子里的孩子瞬间就成了翻江倒海的哪咤,没日没夜的折腾得她不住乾呕,食欲不振,夜里更是难以入睡。 她本就生得单薄。 再被这样一折腾,没几日形容就憔悴了许多。 故而此时看起来颇有几分病態,可实际上,不管是钟璃还是肚子里的孩子,都安稳得很。 祁仲…… 祁仲表情空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嚇。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你是说,你怀著孩子,打了安和一仗,还贏了,是吗?” 钟璃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点头说:“理论上是这么回事儿。” 祁仲先是沉默,沉默过后就是忍无可忍的炸毛。 “有孕了还敢上战场,你是生怕祁驍不会回来找我拼命吗?!” 钟璃前往安和,祁仲留守京城,这是钟璃定的主意,一开始祁仲並不同意,可实在是拗不过钟璃,只能点头说好。 临近出发前,祁仲还特意来找过钟璃,想要將自己的位置与她对调一下。 他去安和,钟璃在京城驻守。 可钟璃拒绝了他的提议,执意前往安和。 祁仲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按钟璃说的办。 可此时陡然得知钟璃是怀著身孕去的战场,祁仲的心情复杂得近乎微妙。 “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世间女子无数,能鼓起勇气上战场的微乎其微。 怀著身孕上战场,还取得了如此彪悍功绩的女子,更是从未有过。 钟璃无论是胆识还是谋略,都不得不让人由衷讚佩。 钟璃听见他的话,却只是淡淡一笑。 “若非形势比人强,我又是何必。” 她一心嚮往的只是简单的生活。 如今过成这般模样,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罢了。 祁仲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说:“我来也只是为了確认你是否有事,既是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他难掩讥讽地顿了顿,嘖了一声才说:“毕竟咱们的皇上人虽然不在京城,心思却游荡得远得很,只怕要不了多久,圣旨就该下来了。” 祁仲虽对祁琮不满,可明面上祁琮还是皇帝。 皇帝的旨意就算是不看,碍於情面也是要接的。 否则只怕不等外敌驱逐尽了,他就要担上一个叛国的罪名。 钟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是忍不住轻轻一笑。 “这次的圣旨,只怕是奉赏居多,斥责较少了。” 安和城一战,祁琮並未出一兵一卒,也未曾出上半粒粮草。 可在战事不利的初期,一日一道斥责的旨意却从未落下。 如今功成了就想摆皇上的架子威风,这人的行径还真是颇为让人一言难尽。 祁仲也是一脸的唏嘘,摇头冷笑。 “管他想什么,左右这京城是他亲手让出去的,就休想再拿回去!” 钟璃眸光微微闪烁並未言语。 大长公主有心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祁仲不再多言,直接告辞就走。 可不到半个时辰,源源不断的好东西各色补品就从恭王府直接被送到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的守卫也在祁仲的示意下足足加了五成,就算是只长了翅膀的蚊子,也是难以越过重重封锁伤害钟璃分毫。 与此同时,次日来自宿城皇上的封赏旨意就抵达了恭王府和镇南王府。 圣旨到了门口,钟璃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亲自出去接旨的。 此时钟璃的小腹已经有了圆润的弧度,孕態明显。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钟璃出门前特意在身上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稍作遮挡。 镇南王府除了钟璃之外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在了门口接旨。 被派来传旨的太监抑扬顿挫地念了一通,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 镇南王府不负朝臣与百姓所託,击退了外敌朕心甚慰,但是钟璃已是超一品亲王妃,再往上封无可封,只能在物质上给予钟璃適当的奖励。 只是宣旨之人来的途中不方便携带那么些东西,只是只身带了一张明黄的圣旨。 至於圣旨中提到的东西,等到皇上回京了,自然会再另行发赏。 也就相当於,一样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 就带来了一堆没用的废话。 钟璃神色平淡地接了旨,正想往里走的时候,远处围观的百姓中突然衝出了一群人直接奔著她而来。 洛林大喊:“王妃小心!” 站在钟璃身后的四紫也闻声而动,齐刷刷地將钟璃护在了其中。 只是那些人目標明確,直奔钟璃而来。 钟璃仓促间闪躲之下身上的披风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弧度明显的小腹。 长了眼睛的人都不是瞎子。 钟璃身形消瘦,却小腹圆润突起,这不是怀孕了是什么?! 前来刺杀的人中有个嘴快的,当即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镇南王妃有身孕!一定要抓住她!” 钟璃听完就忍不住笑了。 “抓我?” 她指尖微动,手中多了一柄暗黑的短匕,往前一步直直地朝著说话的那人冲了过去。 “就算本妃有身孕又如何?” “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本妃就是要临盆了,也能杀十个八个!” 第475章 他活多久,我说了算 钟璃有身孕一事实在过於惊骇。 杀手一时失了先机,几乎是被镇南王府的人追著节节败退。 钟璃一击得手就闪身退回了四紫中,冷眼看著府前打斗成了一团的人,看也不看来宣旨的太监一眼,话却是对著他说的。 “来宣空白条文的圣旨就罢了,公公竟还是带著要本妃命的杀手来的?” 宣旨太监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双腿抖如筛糠,满脸惊惶地解释。 “不是啊!王妃这事儿奴婢真的不知!杀手与奴婢无关啊!” 紫荆冷冷地呵了一声,说:“与你无关?” “谁人不知京城如今戒严,閒杂可疑人等不得入內,想进城,就必须接受最严厉的排查,而这些人就是在你进城后出现的,你隨身的人也以皇上亲信自居,並未接受城门守將的排查,这些杀手不是你带进来的,还能是谁?” 钟璃看起来像是极为认同紫荆的说法,含笑点头。 “是啊,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呢?” “来人,將这意图谋害本妃的太监拿下严加审问!洗清嫌疑前,不得跨出京城半步!” 叫嚷著委屈的太监被紫纱利落拿下。 门前的杀手也被清理了个一乾二净。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神色悵然喃喃低语。 “我与王爷已经忍让至此,皇上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吗?” 就在这时,街道的另外一头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 “王妃!恭王也在接旨时遇上了刺客,恭王闪躲不及时被刺中了一剑,如今生死不明,大长公主特派属下来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这人的话音刚落,立马就又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王妃!北候府中出现了来歷不明的刺客,北候夫人与小姐受惊晕厥!” “报!大长公主府上与唐国公府上遭遇刺客袭击!” 几乎在同一时间,不久前决定驻守京城的达官贵人府上都迎来了不同数量的刺客。 钟璃短暂地愣了一下,闭了闭眼沉声说:“即刻前去恭王府!” “另外抓住的刺客一个不留,全部於明日午时斩杀於菜市口以儆效尤!” 钟璃紧赶慢赶地去了恭王府。 真的进了府后,脸上的焦急却慢慢演变成了戏謔。 见著了传闻中命不久矣的祁仲,她更是好笑。 “听闻恭王遇刺了,不知情况如何?” 祁仲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抬起了自己破了点儿皮的手背,说:“伤势严重,只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按皇上所说的做了。” 钟璃挑眉。 “皇上让你做什么?” 祁仲眼里讽刺浓郁,语调讥誚难言。 “皇上说,让我儘快將京城中的敌军余孽清除乾净,顺带著將宫中打点清楚,他不定期择日就会归京。” 京城是大褚的根基。 祁琮不得已放弃了京城,此时京城安全了,自然是想回来的。 堂堂皇帝在宿城名不正言不顺地待著有什么意思? 想做威风凛凛的皇上,还是得回到京城。 只是…… 祁琮下这样的旨意,是將所有人都当作了傻子来糊弄吗? 似乎是知道钟璃在想什么,祁仲垂眸说:“王妃放心,我不是白白给人做嫁衣的傻子,也绝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犯糊涂,这京城既然无主了,我自然不会將它让出去。” 走好走,祁琮再想回来,就绝没有那么容易了。 早在他决定放弃京城的那一刻起,京城就不会再属於他了。 钟璃淡然一笑,说:“王爷心中有分寸自然是好。” 要是祁仲在这时候犯了什么忠君爱国的毛病,钟璃並不介意用事实打醒他。 祁仲无声一笑,说:“有了今日刺杀的名头,他再想提及此事,我自然有应对的说辞,王妃大可放心。” 说完,祁仲就忍不住面露迟疑。 “只是我始终想不通,他为何会在这时候派人刺杀,这似乎並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风格。” 祁琮是胆小怕死。 可他並不是傻子。 这时候镇南王府与恭王等人的声望正盛,他要是不想再出更大的岔子,最好的方式就是打著皇上至尊的名义加以安抚,好生拉拢。 绝不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派人刺杀。 有刺客的消息是钟璃派人来告诉祁仲的。 也正是如此,祁仲才会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打著大长公主的名头將钟璃叫了过来。 他看向了钟璃,疑惑道:“王妃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这些杀手,当真是祁琮所派?” 钟璃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说:“当然不是。” 杀手的確是真的。 可也確实不是祁琮疯了派来的。 钟璃淡淡地说:“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恭王不必在意,我也不介意告诉你那些杀手的来歷。” 祁仲问:“是何人所派?” 钟璃笑了。 “北漠王。” 祁仲震惊了。 钟璃却说:“我手中有北漠王最为在意的人之一,他自然不会放弃营救的机会。” 祁仲沉默了一会儿,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北漠王最为在乎的人?” 钟璃点头。 “例如,萧鼎王耶律浧。” 祁仲这下就更加惊讶了。 他说:“可是耶律浧不是已经死在了安和城吗?” 钟璃好笑。 “谁说他死了的?” 钟璃的確是很想让耶律浧去死。 可此时却不到让耶律浧去死的时候。 所以钟璃抓到了耶律浧的时候,並未直接杀了他。 反而是用了別的法子掩人耳目,悄悄地將耶律浧带回了京城。 而此时在世人眼中早已丧命的耶律浧,正一身狼狈地在镇南王府的地牢中做客。 虽活得狼狈,可到底是好好活著的。 祁仲为钟璃所说的话彻底哑然无语。 钟璃却说:“耶律浧活著还有用处,故而他暂时不会死,等到他该死到时候了,我自然会取下他的人头。” 为大褚的百姓和镇南王府,兵力最为强盛的北漠內部绝不能是铁板一块。 北漠的太子是个野心勃勃心机颇深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一旦在北漠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之前蛰伏暗中不动的耐性,就会演变成为野心。 只有他最大的竞爭对手耶律浧活著,才能与他抗衡,进而为目前不宜经歷兵乱战事的大褚爭取到一定的时间。 综合考虑了一下,钟璃决定暂时让耶律浧活著。 只是活多久,这个就得是钟璃说了算的了。 钟璃幽幽一笑,说:“他不会活太久的。” 第476章 联军成笑 耶律浧还活著,並且目前就在钟璃手中的消息,是钟璃刻意让人放给北漠王的。 事实证明,钟璃並未低估北漠王对耶律浧的重视。 自从知道耶律浧还活著后,前前后后合起来,北漠王派了不下十批杀手前来进行营救。 只是钟璃敢把消息放出去,自然不怕有人来劫。 耶律浧人虽在镇南王府,可到底在什么地方,却是无人可知。 前来营救的杀手,也没有一个能突破钟璃安排下的重重防守活著回去。 而这些来歷不明的杀手,最后都被钟璃和祁仲很有计划地摁在了祁琮的头上。 一时间,祁琮的声望名誉瞬间跌入了谷底,声名狼藉得几乎有些可怜。 北漠王再三救不到人,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沉寂。 就像是放弃了一般。 钟璃並不心急,只是让人將耶律浧身上的信物附带著一只不知从哪儿找来的断手一起给北漠王送了过去。 顺便还给北漠王带了一封信。 信中究竟写了什么无人得知。 只是在信送到北漠后,北漠王发了很大的脾气,甚至还多次斥责太子的无能。 儘管眾人都知道,此事与太子並无半点干係。 北漠王震怒后,没等到第二日,就火速下发了撤军的命令。 除了將进入大褚內部的北漠士兵撤走外,他还极为莫名其妙地调转枪口对准了之前的盟友。 在南疆毫无准备的时候,就对准了南疆士兵的脑袋挥起了手中的大刀。 北漠突然掉头兵变,毫无徵兆。 南疆防备不及时,遭受的损失大到差点让领兵的安溪气得当场去世。 为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安溪不得不加紧调动军队往后撤退, 撤退的同时,还得小心防备著身后的北漠军再下黑手。 南疆撤了,北境也是孤木难支。 北漠是敌非友,南疆敌友不明。 大褚素有凶煞之名的镇国军还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准备隨时砍下对方的头颅。 为保险起见,拓野也不得不捏著鼻子往后撤兵。 別人撤一段,镇国军就自然而然地往前推进一段。 有来有往多次,之前被敌军占领的领土重新回到了大褚的版图。 而放话要让大褚就此消失在歷史的长河中的三国联军,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镇国军乘胜追击,在有限的时间里收復了儘可能多的领土。 三国联军的攻势不再,镇国军士气高涨。 整个大褚的风气顿时肃然一变,人人都以镇国军为荣,耻於提起弃城而逃的皇上。 祁琮人虽然还稳稳地在皇位上坐著,可此时此刻,他的这个皇帝显然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起码大褚的硕大版图,如今还能勉强听从他的调令的,不超过三分之一。 一片向好的形势下,钟璃再度派军出发。 只是这次派军,不是为了追击已经成了穷寇的三国联军,也並非是为支援被东陵大军拦截的祁驍。 她是奔著东陵的王都去的。 钟璃將手中的兵权一分为二,除了驻守防备名存实亡的三国联军的驻军外,其余超过三十万的大军,直直地朝著东陵的王城冲了过去。 东陵不是打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吗? 她倒是要看看,等自己的王都危急之时,东陵是否还能像如今这般气定神閒。 钟璃派军的事儿不是秘密。 就连街头酒肆的寻常百姓提及此事,都能激动不已地说上两句。 东陵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可得到的確切消息,却是极为模稜两可的。 例如,人数上是钟璃刻意夸大后的版本。 听闻钟璃派了七十万大军意图攻打东陵王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钟璃疯了。 第二个就是难以置信。 经歷了安和一站,钟璃手中的兵力受损虽比不上其余三国,可也绝不是分毫无损。 如今钟璃是去哪儿找的五十万大军出来? 难道是镇南王府隱藏在暗中的兵力? 钟璃神来一笔般的操作让无数人迷惑了头脑,隨之而来的就是心惊胆战。 安和一战,钟璃就此天下闻名。 如今世间谁人不知,镇南王妃是个少有的战场巾幗? 在这样的事情上,钟璃怎会说谎? 祁驍本身就带著超过四十万的大军正在与东陵的大军纠缠。 原本双方形势谈不上一边倒,算得上是拉锯,还有得消磨。 可一旦钟璃派出的大军抵达,那对东陵而言,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东陵本来是想借著三国联军进攻大褚的时候,藏在背后捞点儿好处。 可气势汹汹的三国联军节节败退不復存在。 如今东陵自己的王都还有了被攻克的风险,这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吗? 东陵皇当即就坐不住了,召集了所有的亲信对此事进行商议。 欧青木是与钟璃打过交道的。 钟璃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冷静狠辣,绝不是一时衝动的人。 故而在东陵王皇问及自己的看法的时候,他回答得很保守。 “儿臣以为,东陵此时不宜与大褚开战。” 素来爱与欧青木作对的大皇子有些没好气,冷笑道:“之前坚持说服父皇出兵拦截镇南王的是你,如今说不宜开战的也是你。” “合著好的坏的都被你说完了,此时撤兵,你可知对东陵而言是多大的损失?” 东陵虽未直接参与到进攻大褚的大战中,可为了阻击回援的祁驍,短短几日,派出的几十万大军就折损过半。 如果不是及时调充了兵力驰援上去,只怕这会儿连三分之一都剩不下了! 白白损失了这么些人却半点好处没捞著。 这样的结果不光是大皇子想著憋屈,就连东陵皇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欧青木心中恼怒大皇子在此时对自己发难,抿了抿唇才说:“父皇,儿臣之所以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东陵皇面无表情地看著他。 “是么?说来听听。” 欧青木缓缓呼出一口气,沉沉地说:“之前三国联军联手进攻大褚,大褚三面受敌形势堪危,咱们趁机而上,自然可以最小的兵力损失获得最大的好处。” “更何况,那时候褚皇尚在京城,大褚皇上与镇南王並未决裂,有褚皇在,镇南王就算是一头猛兽,那也是被种种规矩禁錮在笼子中的猛兽,不必担心对东陵產生过大的威胁,可如今……” 欧青木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似嘆似息。 第477章 有媳妇儿在家等著了不起哦 “如今褚皇弃城而逃,大褚皇权名存实亡,镇南王身上的重重禁制被这一战打破,从此以后,只怕也不会再受任何来自皇室的约束,这样的一头猛兽挣脱了禁錮本就是危险至极的,此时再前去招惹,於东陵而言,绝非妙事。” 如果说祁驍是一柄危险的刀刃。 那么大褚皇室就是可以禁錮这柄伤人利刃的腐朽刀鞘。 可如今,刀鞘已经裂开,刀锋出没之处自是无人可挡的。 看东陵皇沉默不语,欧青木一咬牙索性说:“更何况,除镇南王外,镇南王妃也是领兵的一把好手。” “有镇南王妃驻守京城,难保镇南王会不会一怒之下调转刀口与前来的大褚军队匯合杀往东陵,若真到了那时,只怕是情形不妙吶。” 除了大褚外,常备兵力最多的就是北漠。 可如今北漠王跟吃错了药似的,逮谁咬谁。 別说指望他当盟友了,他不在背后插刀子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东陵与南疆等国的兵力受到地形人口数量的限制,並不很多。 之前为了更好地阻击祁驍回京,东陵几乎是將国內三分之二的兵力调了出去。 这时要是碰上抽风的祁驍杀了回来,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欧青木的话虽然不好听,可说的却是事实。 东陵被称为强国,是因为国境內富饶的金石铁矿,以及极为发达的通商之网。 可要真说军事上的力量,东陵是当真算不得个强国的。 否则也不至於之前一直在大褚的面前討好卖乖,这次也只敢在背后阻击一下祁驍,並未直接参与到进攻大褚的计划中。 这样的东陵对上来势汹汹的祁驍和镇国军,只怕…… 原本对欧青木的话又不满的东陵將领顿时就冷静了下来,想到祁驍手中的兵力以及钟璃派来的大军一旦形成合围之势对东陵產生的巨大影响,后背顿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东陵最重要的,就是钱。 最多的也是钱。 一旦在东陵国境內掀起战火,对东陵而言,损失无疑是难以承受的。 欧青木敏锐地察觉到了眾人的情绪变化,趁热打铁地说:“因此,儿臣提议先撤军赔礼,等到形势稍微稳定一些后再做打算,毕竟……”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幽幽地说:“大褚內部也並非是抱作一团的,褚皇尚在,自然不会甘心做名存实亡的傀儡皇帝,镇南王未反,也不可冒著违背天下大义的可能直接违抗褚皇的命令,镇南王身上的紧箍咒只是一时鬆了些,並未完全摘除,只要有耐性,总能等到大褚彻底四分五裂那一日的。” 欧青木的提议,最终还是被东陵皇採纳了。 一时的伏低做小不要紧,只要保住了元气,迟早有翻盘的机会。 原本誓死拦截祁驍的东陵大军开始潮水一般地褪去。 而钟璃派出的几十万大军,也並未按眾人事先猜想的那样头也不回地奔赴东陵皇城。 只是在边境线上晃荡了一圈,甚至没等到与祁驍匯合,確定东陵撤军后就开始撒丫子往回撤。 原本被拦截的祁驍身上的压力顿时消无。 在得知东陵皇派人求和的时候,甚至还有些恍惚。 之前將兵权分与钟璃的时候,祁驍只想著钟璃能藉助手中的兵权保全自身。 就算是祁驍也从未想过,钟璃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不仅保住了自己,还守住了京城保护了无数百姓,甚至还间接又直接地保护了他。 祁驍恍惚的时候,与祁驍一直在一起的徐久林却是忍不住讚嘆道:“王妃这一招围魏救赵,用得可谓是神乎其技,让人望而生嘆。” 祁驍勉强笑了一下,没理会他。 沉默片刻后,祁驍突然说:“祁琮派杀手去京城了?” 徐久林幽幽地提醒说:“王爷,事实上派杀手的人是北漠王。” 这个消息还是徐久林亲自告诉祁驍的。 徐久林不信祁驍这么快就忘了。 然而祁驍却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若有所思地说:“我听闻,叶家二女被送到了皇上的身边,似乎颇为得宠,已有身孕了?” 徐久林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不明所以地点头。 “是这样没错。” 叶相是个心机深沉又捨得出血本的老狐狸。 早在察觉到皇上对叶家不满的时候,就眼巴巴地將自己的宝贝闺女送了进宫,以表忠心。 叶家出了个蠢的,也有个真的聪明的。 叶家二女不过十五,却在进宫后迅速获得了皇上的疼宠,甚至还在极短的时间內被封为妃位,如今更是在进宫三月后顺利有了身孕,叶家的地位也顺势跟著水涨船高,得意无人可比。 祁驍阴森森的咧嘴一笑,说:“想法子將这人杀了。” 祁琮不是想趁著他不在的时候,对钟璃下手吗? 他现在就是要让祁琮知道,就算祁琮在,他想要谁死,那谁也活不过他给出的期限。 徐久林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祁驍的意思,好笑地点头。 “这个可行。” 针对镇南王府的阴谋,叶相没少在祁琮的身后出谋划策。 事到如今,的確是不能再让他这般继续得意下去了。 只是枕边人死了,也不知皇上醒来见著了,会是何种心情。 徐久林唏嘘不已的时候,祁驍却是脚步带风地往外走。 祁驍一刻也等不及似的说:“把我的马牵过来!” 徐久林大惊。 “你要干什么?” 祁驍头也不回地说:“回京!” 徐久林想到怀有身孕的钟璃,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远远地看著祁驍带著一队亲卫消失在硝烟未散的天边,徐久林半酸不苦地撇撇嘴。 “有媳妇儿在家等著了不起哦……” 祁驍匆匆回京的同时,被钟璃关了快一个月的耶律浧也终於被她放了出来。 大意战败后被囚禁了一个月,这样的经歷对耶律浧而言,几乎是足以摧毁所有骄傲神志的。 当时看著耶律浧心如死灰的样子,夜林几乎忍不住怀疑这人会不会变成疯子。 可事实证明,耶律浧的心理修復能力远远比夜林想像的强大许多。 第478章 阿璃,我回来了! 他非但没疯,甚至在这一个月的囚禁独处中將身上那层浮躁的傲气沉淀了下去。 如今看来,耶律浧一个月前骄傲肆意的萧鼎王判若两人。 若非確定眼前之人无误,夜林甚至险些没忍住问洛秦,是不是抓错了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夜林眼中的讶然,耶律浧无声地勾唇一笑。 他说:“送故人远行,王妃不打算出面一敘吗?” 夜林不可置否地呵了一声,说:“王妃没空,不劳阁下惦记。” 钟璃腹中的孩子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 看著却比寻常妇人怀孕时肚子大上了许多。 刘大夫与白朮前来诊看后,肯定地说钟璃腹中怀著的是双生胎,所以肚子才会格外的大。 怀了一个就够让人小心翼翼的了。 钟璃直接一下怀了两,可算是將镇南王府中的人都嚇了个魂不附体。 原本就被保护得无微不至的钟璃现在直接成了濒危野生大熊猫,金贵得不得了。 哪怕是哪日少吃了一口饭,也要被大长公主和徐嬤嬤等人抓著叨叨上半天。 为好好养胎,除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外,其余的事情都不必拿过去让钟璃烦心。 放耶律浧走自然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大事儿。 夜林觉得,自己没隨意找个小卒过来应付差事,能亲自来,就已经很给耶律浧面子了。 耶律浧没错过夜林眼中的讥誚,无声攥紧了手掌的同时冷冷地说:“王妃莫不是怕了,不敢前来一见本王?” 夜林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了一声才说:“怕?” “萧鼎王莫不是忘了,你於王妃而言,只不过是个苟且偷生的手下败將,败军之將,有何怕可言?” 夜林一口一个败军之將,无疑是將耶律浧难以启齿的伤疤反覆撕扯摁压。 羞辱远远大过痛苦。 耶律浧勉强撑出来的笑意瞬间消散。 从脸上到眼底,满是密布的杀意寒气。 “镇南王妃手底下的人,都像你这么能言善辩的吗?” 夜林撇撇嘴,说:“与你何干?” “萧鼎王与其在这儿做无谓的纠缠,不如好生想想,回北漠后应当如何与北漠王交待的好,毕竟……” 夜林恶意满满地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地说:“北漠怀揣著雄心壮志入侵大褚,如今能安安稳稳回去的却只有王爷一人,这样的过失,哪怕王爷再得宠,只怕也是难以轻描淡写带过去的吧?” 更何况,钟璃利用耶律浧胁迫北漠王退兵,暗中还逼著北漠王做出了不少让步。 北漠这次吃了大亏。 耶律浧是直接责任人,活著回到北漠,对他而言,也不知是好的还是坏的。 耶律浧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在离开镇南王府之前,他背对著夜林说:“劳烦转告镇南王妃,这次的事儿,本王记下了。” “迟早有一日,今日所受之辱,一定会悉数討回!” 夜林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说:“萧鼎王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的。” 耶律浧很快就被夜林安排的人送出了京城,被北漠王派来的人带回了北漠。 夜林也如数將耶律浧走之前的话转告给了钟璃。 说完,夜林忍不住面露忧色。 “王妃,耶律浧此人绝非善类,这次在您的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要不还是儘早將其了结的好,否则迟则生变,他活的时间越长,对咱们也就越是不利。” 刺杀被重重保护的萧鼎王虽困难,可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跟钟璃说这话的时候,夜林甚至已经很有先见之明地在心里设想了好几种適合耶律浧的死法。 总之,想怎么死都可以。 唯独想活著不行。 钟璃听完有些好笑,说:“暂时不必。” “耶律浧就算回到北漠,想再重新获得从前一般的恩宠也需要时日,北漠此次遭受重创,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动干戈,不值得为这样的事儿平白送上一些人命。” 而且北漠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將耶律浧活著接了回去。 这时候要是耶律浧死了,只怕北漠王要恼羞成怒再起纷爭。 而这时候大褚状似合一实则四分五裂,实在不宜再起战火了。 钟璃虽没说全,可夜林本就是聪明人。 他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钟璃的用意,低声应是。 “王妃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无论如何,一定会確保耶律浧活著回到北漠境內。” 至於回到了北漠,耶律浧会经歷什么是生是死,那就与他们无半点干係了。 钟璃含笑点头,说:“如此甚好。” 夜林走后,钟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靠在了靠枕上。 怀孕的辛苦超乎她的想像。 过了五月后,她的肚子就像个气球似的被吹得鼓了起来,如今六个多月,看起来却跟寻常八个月的肚子相差无几。 她站起来低头连自己的脚尖都看不到,行走间多有不便。 除此外,精神更是容易不济,稍微动一动就会感觉疲惫。 若不是刘大夫再三叮嘱过要適当走动,钟璃甚至想一整天都赖在床上。 她很少有这么懒散的时候,如今情况特殊,棠心院中的人更是齐刷刷地將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时不慎出了半点岔子。 大长公主知道钟璃怀著的是双生子,几乎是一日不落的要往镇南王府走一趟。 有时候就算是人到不了,吃食补品各种叮嘱也是准时就到。 风雨无阻。 这日钟璃看著时辰差不多了,正想起身问大长公主来了没有的时候,徐嬤嬤一脸喜色地小跑著走了进来。 钟璃看她眼睛都红了,忍不住笑了。 “这是怎么了?” 徐嬤嬤激动地连拍了几下自己的大腿,带著哭腔说:“王爷!王爷回来了!” 钟璃惊诧之下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坐著没动。 紫纱也是一脸的激动,见钟璃神色不对,赶紧说:“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钟璃正想说我没事儿的时候,门外就衝进来了一阵风。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熟悉的男声。 “阿璃!” “阿璃我回来了!” 第479章 阿璃,我受了惊嚇 时隔四个月,钟璃终於再度见到了祁驍。 祁驍显然是急匆匆赶回来的,眼角眉梢皆是不可说的风尘疲惫。 他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满是激动。 可在视线触及钟璃圆鼓鼓的腹部的时候,激动却瞬间转变成了震惊。 祁驍从不知道,怀孕六个月的女子腹部看起来这么大。 钟璃的肚子看起来就像是扣著一个巨大的锅似的,在她过分纤细的四肢对比下,看起来格外嚇人。 祁驍想抱住钟璃的手瞬间僵滯在了半空中,处变不惊的脸上全是不可言喻的无措和惊慌。 显然是惊嚇不轻。 钟璃见状好笑又无奈,也没起身,靠在靠枕上对著他招手,说:“杵著做什么?” “过来我瞧瞧。” 祁驍同手同脚地走过去,站在钟璃的身边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紧张得呼吸都轻了几分。 与他的一眼就能看出的紧张相比,钟璃镇定得简直有点儿不太正常。 她拉著祁驍的手示意他转了一圈,確定好胳膊好腿的並无半分损伤后,笑著说:“出去一趟看起来结实了几分,除了黑了点儿,倒也没有別的岔子,挺好。” 钟璃说得轻描淡写的,祁驍却依旧维持著一脸不可说的紧张侷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指著钟璃的肚子喃喃说:“阿璃,他怎么这么大?” 没吃过猪肉,总该是见过猪跑的。 祁驍自己没有孩子,却见过不少有孕的妇人。 可在他的印象中,从未有哪个六月孕相的女子像钟璃看起来这般嚇人。 他被钟璃拉著手,几乎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钟璃哪里不舒服。 看他嚇得手脚僵硬的样子,钟璃好笑得不行,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垂首一笑。 “刘大夫说是有两个,所以看起来格外的大一些。” 在钟璃的前世,人工受孕技术相当成熟,不管是龙凤胎还是双生子都极为常见,並不出奇。 可在並无此项技术的古代,双生子可是难得的福分。 也是能让不少人羡慕得眼红的好事儿。 钟璃话音落下,祁驍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只知道钟璃怀了孩子。 可从未想过,钟璃竟然是怀了双生子…… 钟璃看他不吭声,要笑不笑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 祁驍僵硬了片刻才气弱地说:“我被嚇著了。” 钟璃…… 钟璃哭笑不得地说:“嚇著了?这有什么好嚇著的?” 祁驍满脸茫然地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盯著钟璃的肚子不眨眼,像是要透过她的肚子看清楚里边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似的。 钟璃本想问他一些事的,可尚未开口,前边门房就来报,说是大长公主来了。 大长公主本是来探望钟璃的。 中途得知祁驍回来了,更是来得火烧火燎的著急得很。 钟璃深知大长公主担心祁驍,也没耽搁,直接拉著不肯鬆开自己的手的祁驍去了前边。 大长公主最近受了不小的惊嚇。 先是担心大褚的安危,隨后忧心祁驍的状况。 如今看著祁驍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顿时喜极而泣,高兴得不住抹眼泪说不出话。 钟璃隱隱横了祁驍一眼,拉著大长公主的手说:“人好好地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姑母何苦掉泪?” “您要是恼怒他的胡作非为,不如就现场打他几下出气,想来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是不敢反抗辩驳的。” 大长公主用手帕摁了摁眼角,哑声说:“是该打!” “应该狠狠地打!” 说完大长公主就忍不住將祁驍拉到了自己的跟前,声泪俱下。 “直接打断他的腿,从此以后都將他关在府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祁驍自小在大长公主的膝下长大,深諳大长公主的性子风格。 听了大长公主这话,他半点辩解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是直接一掀袍子跪下了。 “此次是我错了,姑母要打要罚,我都是认的,只盼著姑母下手別太狠,给我稍微留点儿好地方,毕竟……” 他艰难地停顿了一下,说:“毕竟一会儿姑母走了,我还要向阿璃负荆请罪呢,姑母要是下手太狠了,只怕阿璃找不到下手地方,今晚是决计不能让我进门的。” 祁驍这话说得可怜又惹人心疼。 半点不见镇南王在外威风凛凛的模样。 大长公主破涕为笑,忍不住伸出指尖狠狠地在祁驍的眉心点了一下。 “璃儿的確是该好好地收拾收拾你,看你以后是否还敢像今日这般行事!” 想及前事,大长公主的心中就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一种后怕之感。 要是钟璃是寻常女子,就算是手握重兵,这次祁驍回京不及时,只怕也是要受不小的惊嚇。 而钟璃此时怀著两个孩子,哪儿是能受得住惊嚇的人? 要是钟璃腹中的孩子出了半丝差错,她又应当如何向死去的镇南王妃和镇南王交待? 大长公主越想越气,拎著祁驍的耳朵就训斥了起来。 祁驍当真是好性子,不管大长公主怎么说,都是一副俯首恭听的態度。 说到最后,大长公主也说不下去了。 虽已经是热天了,地上也铺著柔软的绒毯。 可这么跪著,地上的凉气总是能透过毯子渗入骨子的。 大长公主到底还是心疼祁驍。 她佯装动怒地横了祁驍一眼,说:“你跪著我还得低头看你,说话都说得脖子疼,赶紧起来一边儿站著去別在这儿杵著碍眼!” 祁驍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亲自给大长公主倒了茶奉上,然后才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一副谨听教诲的谦逊模样。 大长公主似乎是懒得看他,一点儿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拉著钟璃的手与钟璃说起了话。 大长公主的关心事无巨细。 从钟璃的饮食问到了夜间休息的情况,確定都无误后,意味深长地说:“之前有些人没回来,我也就忘了叮嘱。” “只是如今人已经回来了,有些话我是得与你交待清楚的。” 钟璃猜到大长公主想说的是什么,笑著点头。 “姑母但说无妨。” 祁驍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第480章 哪儿凉快哪儿待著 大长公主说:“你如今月份大了,马虎不得,除了身边伺候的人要精心外,也禁不住半点折腾影响,夜间还是一个人睡的好。” 似乎是猜到祁驍会反对,大长公主直接说:“你一人睡在寢內,至於祁驍,就让他去睡书房,省得你见著他糟心,也清净,你说呢?” 女子有孕后,都是要按规矩与丈夫分房的。 大家贵族中,分房后,女子为彰显贤德,还会给丈夫安排上几个通房侍妾,代替自己伺候丈夫。 只是钟璃与祁驍的情况不需要考虑这个,大长公主就直接將重点放在了分房上。 小年轻新婚燕尔,久別重逢后自然会激情难退。 大长公主生怕钟璃人年轻不知晓其中的厉害,不住地叮嘱。 “这样对你於孩子而言都是好事儿,璃儿觉得呢?” 祁驍很想拒绝,钟璃却是笑吟吟地点了头。 钟璃无视了祁驍写在了脸上的不满,点头道:“姑母所言在理,我听您的。” 大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笑了,拍了拍钟璃的手背不住说好。 至於祁驍的意见,则是从头到尾都被忽略了。 大长公主极为重视此事,亲自將徐嬤嬤等人叫来一一敲打过了,確定没有遗漏的地方后,才由祁驍亲自送著出了镇南王府的大门。 上马车前,大长公主突然对著祁驍说:“驍儿,我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今日你可否给我一个准確的答覆。” 祁驍猜到了大长公主想问什么,迟疑了一下才说:“您问即可。” 大长公主咽下了一口充斥著苦涩的热气,哑声说:“你恨的,究竟是这大褚的皇室,还是大褚本身?” 镇南王府当年的变故究竟为何而起,祁驍知道,大长公主也知道。 正因为知道,在祁驍之前做出避而不战甚至为敌军清道的事的时候,大长公主的心中並无半分意外。 祁驍胸中困兽被压制太久,不发作则以,一旦发作,对大褚皇室以及天下黎民而言,都是一个绝对可怕的灾难。 大长公主不怪祁驍的选择与做法。 她无法接受的,是祁驍甚至都没弄清楚自己究竟应该恨的人是谁。 看祁驍不语,大长公主无声苦笑。 “我说这话,並非是想以什么天下大义来压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恨的人不应有误,你做出的选择,也不应当波及寻常无辜百姓。” 这次祁驍可谓是做出了足以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也直接导致了大褚的分裂和战火的燃起。 若非钟璃安排及时妥当,只怕在这次的战事中,还要有数十倍的百姓受到影响甚至伤亡。 寻常百姓的生死在上位者眼中的確是可以牺牲的。 可那么多的人命累计在一起,无论是对谁而言,都將会是一个一生都无法卸下的硕大枷锁。 就算祁驍真的报復成功了。 大褚真的就此消失不在了。 祁驍也绝不会因此而感到快乐。 背负无数人命的代价实在是过於庞大,大长公主不希望祁驍一时衝动之下做出会让自己悔恨终身的决定。 祁驍久久无言。 直到大长公主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祁驍低得几乎听不清地说:“我不知道。” 他痛恨大褚的皇室。 也痛恨那些被守护著的无知的人。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得不为了祖祖辈辈的理想和责任而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来自旁人的算计陷害。 明知自己的仇人是谁,却还是要守著仇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复杂。 以至於时间长了,祁驍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恨谁。 他只是单方面地想毁了眼前看似安乐的一切。 毁了这让他付出了一切的所有。 他这次这么做了,却险些付出了足以悔恨一生的代价。 要是钟璃真的在这次的浩劫中出了半点岔子,祁驍这辈子大概都无法原谅自己。 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悔恨,大长公主轻轻一笑。 “你之前孤家寡人一个,我说什么,你也不见得能听进去。” “可如今不同了,你有家有室,有妻有子,所以我希望以后你做决定之前,能为自己的妻子孩儿考虑几分。” 大长公主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神色恍惚又充满痛苦。 “你恨,我又何尝不恨呢?” 大长公主的駙马是来自南疆的质子皇子。 两人身份上虽然有差距,成婚后却极为情投意合,慢慢的夫妻和睦感情极好。 可所有的好都是建立在虚无的表面上的。 南疆的势力逐渐壮大后,先皇开始质疑駙马的忠心。 为保皇权的安稳无碍,大长公主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眼睁睁地看著心爱的男人因故病逝。 大褚是她的家。 大褚同样也是她的杀夫仇人。 駙马死后,心灰意冷的大长公主拒绝了先皇再赐婚的提议,执意守节至今。 其中的各种苦楚,若非当事人,又有谁能真的切身领会? 大长公主痛苦地闭了闭眼压下了眼底的涩意,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曾几何时,我也想直接一把火毁了这深不见底的皇城,可是驍儿,那样的事我不能做,也不会做。” “对不起我一生的人是皇室中人,並非大褚百姓,故而就算我再痛恨活在这皇城中的任何人,我也绝不可做出任何伤及旁人的事儿,因为百姓才是真正无辜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长公主字字真切,字里行间流露出的都是难以言喻的担心。 祁驍明白大长公主的意思,垂首说:“姑母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 大长公主欣慰一笑,红著眼睛说:“你能听进去我的话就好,记住,以后与璃儿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如今也是当爹的人了,切记不可再像从前一般疏忽大意了。” 祁驍笑著说好,眼底慢慢也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潮湿之意。 送走了大长公主,祁驍片刻不停地回到了棠心院。 然而却被带著钟璃原话的洛林与紫荆拦在了门外不得进。 对上祁驍可怕的黑脸,洛林看紫荆没有开口的意思,不得不硬著头皮说:“王爷,王妃说她累了想休息,就不让您进去看了。” 紫荆也一板一眼地说:“王妃还说,您休息的书房她已经让人给您收拾齐整了,您直接去书房即可,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可直接吩咐林总管去处理。” 换句话说,那就是钟璃现在不想见到祁驍。 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著去。 第481章 钟璃的宽宏 祁驍对此並不意外。 但是却还是不死心。 他甚至试图拿出王爷的威严来逼迫眼前的两人让路。 然而洛林紫荆等人现在只听钟璃一个人的话,祁驍的威胁可以等同於没有。 毕竟惹怒了王爷,尚能有王妃作保。 惹怒了王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祁驍抖了一通威风半点作用也无。 倒是把徐嬤嬤给折腾了出来。 徐嬤嬤出来后,就眼带不满地对著祁驍说:“王爷,王妃如今怀著身子,正是各处不爽利的时候,您在此吵闹,王妃还怎么好好休息?” 祁驍顿时无言以对。 徐嬤嬤老神在在地说:“为了王妃及其腹中的小世子著想,您还是赶紧回书房歇著的好,省得真的惹得王妃动了怒,您到时候就更难进屋了是不?” 祁驍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徐嬤嬤转身走远,被迫咽下了满腔的无奈。 洛林与紫荆像两尊门神似的拦著不动。 祁驍再怎么恼火也无济於事,生怕自己真的吵到了钟璃休息,不得不黑著脸转道去了书房。 祁驍本以为自己睡书房是一日两日的临时一举。 可他绝没想到,钟璃能生气这么久。 他整整睡了小半个月的书房,钟璃也没有让他进屋的打算。 祁驍每日都苦哈哈地去棠心院门口诉相思之情,渴望藉此感动钟璃获得进屋的机会。 然而钟璃心冷如铁,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曾改变主意。 祁驍大动肝火又不敢对著钟璃撒气,只能扭头將注意力放在了別人的身上。 祁允与祁悠至今都被关在钟璃的院子中不得外出。 这两人做了什么,祁驍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祁驍眼中绝对揉不得沙子。 也容不得有异心之人。 故而不等多做考虑,祁驍就想让人杀死祁允,打断祁悠的双腿,远远地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钟璃听说了后,无奈地嘆息了一声,扶著紫纱的手去找了祁驍。 好不容易见著钟璃了,祁驍开心得不行。 可不等到他开心上三秒,钟璃就说了让他不那么开心的话。 钟璃说:“你当真想好,要祁允的命了?” 祁驍满不在乎地说:“他胆敢做出那样的事儿,要他的性命怎么了?” 他似乎是不太满意钟璃为祁允说话,哼哼唧唧的。 “阿璃就是太心软了,才会留著这样的人苟活至今,要按我说,当时发现是他作怪的时候,就应当直截了当地要了他的性命,省得这时候想著还觉得心烦。” 钟璃无可奈何地白了他一眼,被祁驍扶著坐下后才说:“祁允的死活我是不在意的,毕竟我与他除了表面上的叔嫂情分外,並无其他,可是你当真不明白,我为何留著他二人的性命至今吗?” 要真想要祁允的命,钟璃早就动手了。 只怕不等到祁驍回来,这两人的尸体都不知道应当上何处去寻了。 只是钟璃真的觉得,这两人罪不至死,也不至於就要为了並未真正伤及自己的事儿而让人轻易就付出生命的代价。 钟璃幽幽地说:“祁允早知道我有孕之事,可却並未向任何人透露,据我所知,祁允这些年也並非真正与祁琮同心一体,在许多事上都有保留,当年你在北境受困,之所以亲卫营救得当,也是因有祁允暗中通风报信的缘故,考虑到这些,你还是想要祁允的性命吗?” 祁允死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可祁悠呢? 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被打断了双腿赶出王府,等待著她的,除了死路一条还能有什么? 祁悠这么多年战战兢兢地活著,小心翼翼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到头来却是为了这样一件事丟了性命。 无论怎么想,钟璃都是替她不值的。 钟璃不是圣母,可也绝不是滥杀之人。 故而她並不赞成祁驍对这两人的处理。 祁驍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愿意就此揭过。 钟璃没了法子,只能是换了种说法,说:“祁悠不过是个女儿身,你若不想再在府中见著,过些日子为她找一个不起眼的靠谱人家打发了便是。” “至於祁允,他虽是读书人,可我观他之前的行事骨子里更像是一个商人,夺了他考取功名的门路,远远地將人送出去,日后常让人盯著便是,要是如此往后,这两人还有不轨之举,再让人新帐旧帐一起清算了便可,何苦为此染上残害手足的名声?” 祁驍不甘心就此,咬牙说:“可是……” “没有可是。” 钟璃打断了祁驍的话,说:“按我说的做。” 祁驍再不甘心,钟璃发了话,他也只能照做。 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只能等死一道的祁悠祁允两人突然被放了出来,脸上眼中皆是说不出的难以置信。 似乎是猜到他们在想什么,林总管淡淡地说:“王爷本是想送二位去先祖面前请罪的,可王妃为二位求了情,故而才换来了如今的生路。” “只盼二位能记著王妃的好处,日后多行善事,莫要辜负王妃的一片好意。” 祁悠瞬间红了眼睛。 祁允却是久久无话。 林总管不欲多言,直接將钟璃的意思说了个清楚。 祁允不得再留在府中。 此后天大地大,自有他的去处。 只要他不做出任何损害镇南王府的事儿,钟璃和祁驍就不会再追究他曾经的过失。 至於祁悠,流落在外对她不利。 故而钟璃格外开恩,允许祁悠以镇南王府小姐的名义出嫁,所嫁之人可由祁悠和祁允自己选择,只要经过钟璃查看无误后,即可婚配。 可婚配后,祁悠不得再以镇南王府的名义行事。 从此以后,外嫁之人与王府再无半点干係。 生死自负。 钟璃的这话,宽宏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可又实实在在像是钟璃的行事风格。 对罪不至死之人,钟璃向来是宽宏的。 祁允长久的沉默后,对著钟璃所在棠心院的方向长鞠一礼,低声说:“我自知王妃不愿见我烦心,我就不前去打搅王妃的清净了,望林总管替我给王妃带一句话。” “王妃大恩,祁允无以为报,从此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祁允绝不推託半分,纈草结环,必报重恩。” 第482章 就盼著你们不和 祁允没在王府中多作耽搁,当天夜里就带上几身衣裳以及为数不多的银两离开了镇南王府。 祁悠当天晚上,恭恭敬敬地到棠心院门前给钟璃磕了三个头,將自己亲自绣了一年多的屏风作为谢礼送给了钟璃。 东西送到后,钟璃並未露面。 祁悠也不在意,带著丫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自此深居简出,每日除了到钟璃的棠心院中来请安外,从不在人前轻易露面。 祁立疯了被送到了庄子上等死。 祁允走了。 祁悠存在感变得比从前更为微弱。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镇南王府中变得前所未有的清净。 而这种清净只是內部的,在外人而言,如今的镇南王府可是不得了。 皇上不在京城,整个皇城,地位最为尊崇的,就是两个出身皇家的王爷。 一个是一品亲王恭王。 另外一个,就是镇南王了。 论品阶,镇南王的品阶尚在恭王之上。 而且镇南王的手中握有兵权,这是作为閒散王爷的恭王绝对比不上的底气。 京中无皇,大势所趋之下,京中一时间颇有一种以镇南王为马首是瞻的样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镇南王目前虽依旧只有个王爷的名头,可实际上拥有的威望和权势,已然是远在宿城的皇上所比不上的了。 皇上迁都宿城,后来虽也想找机会回京,可在自己怀著孩子的宠妃惨死在自己的枕边之后,回京一事就被祁琮压制在了心底。 祁驍能让他在睡梦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他的枕边人,谁知祁驍会不会哪日突发奇想地想杀了自己? 祁琮心中恼怒当初提议自己迁都的叶相,慢慢地倚重的重心开始偏移,也间接地导致了宿城朝廷的朝局不稳,爭斗不休。 皇上的身边人忙活著內斗,自然顾不上京城中事。 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下来,大褚的正统皇室就在宿城安了都。 而之前的大褚皇城,则是成了恭王与镇南王的一言堂。 京城皇权落空后,恭王也並未閒著。 他將王府中的势力向外扩张,虽下设的部门依旧是以王府为名,可实际上各种布置更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廷。 而这些设置,也帮助恭王在最短的时间內將京城及其周边的几个大城抓笼在了自己的手中。 恭王此举是绝不会被皇上所容忍的,可他依旧这么无所顾忌地做了,心思不言自明。 之前宿城的祁琮与一起迁都的大臣们还想著,恭王与镇南王素来不和。 恭王此举,只怕是犯了镇南王的忌讳。 等到镇南王回来了,这两人势必还要再起纷爭。 届时等到京城情形不稳了,皇上再以正统皇权的名义压制,自然可不费吹灰之力將京城及其周边几城重新收回手中。 宿城的人先是望眼欲穿地等著镇南王回京。 镇南王真的回京了,他们又开始眼巴巴地盼著镇南王与恭王起衝突,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事实的走向却著实让不少人惊得掉了下巴。 镇南王回京后,一点与恭王抢权的意思都没有,每日除了必要的事之外,甚至连面都不露,只是窝在府中不知道在忙什么,连门都不肯出半步。 京城中有心思微妙的人试图上门去试探镇南王的意思。 可能进门的人极少。 就算是进了门,说的话不是镇南王想听的。 不等屁股底下的凳子坐热,就会直接被镇南王府的人名为请,实际上更像是丟的从王府中请出来。 镇南王的意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就有自作聪明的人开始阴谋论。 镇南王此人,手段诡譎心思深沉。 他之前一直不在京中,故而错失了在京中揽权的大好时机,不得已让恭王占了先机。 他这会儿再想后发制人,多少还是吃力。 第483章 我感觉,我好像失宠了 皇上目前虽暂失京城,可那也只是暂时。 毕竟皇上离京之前,可还是留下了驻守大將的,在世人心中並未完全放弃京城。 而如今祁仲与祁驍並未明著说自己反了,那就依旧是大褚的臣子。 哪儿有臣子长期霸占著百年皇城不放,让皇上偏居一隅的? 长此下去,就算是祁仲与祁驍抵挡住了来自皇上的攻击討伐,在天下人面前,他们也就彻底与居心叵测的反贼掛上號了。 祁驍之前本是不在乎名声这回事儿的。 可他的一身清誉是钟璃好不容易想法子保住的。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轻易给任何人在这上面攻伐自己的可能。 祁驍无声撇嘴,慢条斯理地说:“更何况,我可不想自己的孩子以后听人提起自己的父王,张嘴就是乱臣贼子,这下懂了吗?” 这皇权他要顛,只是时候绝不是现在。 祁仲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祁驍的意思。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难不成还要將京城还给祁琮?” “祁驍你莫不是疯了!咱们为了守住这京城费了多大的力气死了多少人,凭什么就这样还给他?!” 祁驍听了看祁仲的眼神顿时就更像是在看傻子了。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他说:“谁说现在还给他了?” 祁仲更生气了。 “什么时候也不行!我不答应!” 祁驍冷笑。 “那你现在就去昭告天下,说你决定反了,从此以后,你与大褚皇室一刀两断自立门户,京城就是你的地盘了,只要你不怕自己从此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那你就去啊!” 祁仲气得浑身发抖,指著祁驍半天说不出话。 祁驍哼了一声重新提起了笔,淡淡地说:“不想当世人口中的乱臣贼子,就要有耐心,得等知道吗?” “祁琮不是想要这京城吗?那就在民议最沸的时候將京城还给他,只是京城重新交於他手,日后守城之事,就与我们再无半点干係了。” 祁驍的眼中適时地闪过一丝讥誚,幽幽地说:“你放心,他就算是重新回到了京城,这也绝不是他能守得住的。” 外敌野心未改。 动乱迟早会再生。 到了战火再起的时候,祁琮再將这京城弄丟,就绝不会再有偏安一隅的机会了。 祁驍重重地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一笔,轻声低笑。 “这亡国之君的称號,让他自己送给自己,不好吗?” 与祁驍一番谈话过后,祁仲就神色凝重地出了镇南王府。 他的神色落在不明就里的人眼中,还以为他又与镇南王起了衝突。 关於二人不合的传言在民间传得越发的剧烈。 祁仲和祁驍完全不受影响。 一人挖空心思地打点西北二十一城,力求在让出京城之后可以有一个绝对坚实的后盾。 另外一个则是专心致志地討好已有了七月身孕的钟璃。 祁驍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经过了每日一幅美人图以及无尽的討好卖乖之后,祁驍终於获得了翻窗入室的资格。 只是翻窗进去了,也只是睡软榻。 钟璃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多看一会儿祁驍都觉得心惊,別提上床挤一挤钟璃了,就算是钟璃一个人睡一张床,他也恨不得亲自在床边守著,生怕钟璃翻身时不注意摔了下来。 然而事实上真的是祁驍想多了。 钟璃如今的情况连自己坐起来都困难,更別提肆无忌惮地翻身了。 进入孕晚期后,钟璃的手脚开始浮肿,之前一直安分的孩子也开始不住地折腾。 明明还是两个连太阳都没见过的小东西,在她的肚子里没日没夜地翻江倒海,折腾得钟璃几乎整晚整晚地没法入睡。 穿著衣裳尚且不觉得。 可只要掀开衣裳的一角,就能清楚地看到钟璃的肚子上的各种弧度。 钟璃虽然不说,可肚子里揣著这么两个小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自然是不舒服的。 时间长了祁驍也发现了这一点,只要看到钟璃皱眉了,他立马也会跟著皱眉。 他甚至还背著钟璃,向刘大夫和白朮討教过,要怎么才会让钟璃腹中的孩子消停一些。 得知无法后,祁驍只要一看到钟璃的肚子就忍不住地皱眉。 这一日,好不容易睡著的钟璃再度被闹腾醒了。 她原本是躺著难受,想起来坐一会儿缓口气。 可她一动,睡在床边软榻上的祁驍也立马就醒了。 祁驍紧张地站起来將钟璃扶著,说:“阿璃怎么了?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钟璃摆摆手,疲惫地说:“没,就是想起来坐会儿。” 祁驍不信,將手放在了钟璃圆鼓鼓的腹部上。 手一搭上去,祁驍就能明显感觉到手下的颤动。 看见钟璃眼下的青黑与眼中的疲惫,祁驍气得不住咬牙。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折腾!等你们出来了,看我怎么说收拾你们!” 钟璃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说:“你多大人了?怎么还跟孩子置气?” 祁驍不满道:“我不是置气,分明是在给阿璃討公道,这两个小崽子实在是能折腾人,想来生出来也不是个省心的,到时我势必要好好地收拾他们一通,阿璃届时可別拦著。” 祁驍本以为钟璃会赞同自己的话。 结果他却被钟璃狠狠地拍了一下。 钟璃冷笑道:“不省心?我觉得最不让人省心的人就是你,你才应当好好地收拾收拾呢!” 祁驍有些委屈,嘴都瘪了下去。 可就算是这样,他给钟璃揉腰揉腿的动作却依旧轻柔无比。 钟璃本就容易睏倦。 被他手法到位地揉了揉,很快就困得打起了哈欠。 钟璃嫌祁驍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不耐地摆手。 “你別在这儿杵著,我要睡觉。” 说完钟璃就躺下睡了。 祁驍坐在脚踏上,一脸说不出的委屈。 等钟璃睡熟后,祁驍心情复杂地小声嘀咕:“我怎么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宠了。” 失宠的念头一开始在祁驍的心里还是相对模糊的。 可隨著时间的延长,祁驍心中的危机感越发的强烈。 有了孩子后,钟璃平日里关注的重点显然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府中其他人也以钟璃和她腹中的孩子为主。 祁驍这个原本应当是在府中说一不二的人,相反地位下降了许多。 钟璃嫌弃他碍手碍脚,还总想著收拾孩子。 徐嬤嬤和林总管等人觉得祁驍不懂事儿。 王妃怀著两个孩子已经很累了,王爷一天閒著没事儿还总往王妃的跟前凑,惹得王妃不悦干什么? 这日祁驍又因为叫孩子是小崽子,被生气的钟璃赶出了房门。 徐嬤嬤见了,半点心疼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不赞同地说:“王爷,您若无事,就去外边忙吧,王妃这里有这么多人伺候著呢,不必您在这儿耽搁时间。” 换句话说,就是你在这儿实在碍眼。 赶紧走吧。 祁驍委屈又鬱闷,不死心地还想去找钟璃。 结果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大长公主知道了,大长公主没直接说祁驍什么,反而是给北候和恭王府上递了话。 当天下午,祁驍就被北候以公务的名义叫去了城外军营。 祁仲也很懂大长公主的意思,扭头就將自己手上忙活不过来的活儿扔了一半给祁驍。 原本无所事事的祁驍瞬间就忙了起来,整日早出晚归见不著人影。 往往他出门的时候,钟璃没醒。 钟璃睡了,他还没回来。 没了紧张兮兮的祁驍在一旁碍手碍脚的,钟璃心情好了不少,每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吃得也多了。 徐嬤嬤等人见了,纷纷点头的同时,忍不住在心中祈祷。 王爷要一直这么忙下去才好呢。 第484章 王爷也觉得,本妃善妒不贤? 忙忙碌碌间,日子进了八月。 金秋八月,丹桂飘香。 钟璃难得的兴致不错,带著几个丫鬟去了园里,摘了不少新鲜的桂想著晾乾了泡酒。 只是镇南王府中的桂有限,挑拣一番並未摘到多少好的。 见钟璃有些扫兴的样子,紫衣忍不住说:“奴婢听闻,京中有一处丹桂园,百里园中所种皆是丹桂,此时想来正是园中丹桂开得好的时候,王妃可想去瞧瞧?” 钟璃入京一年有余,却並未在京中好好逛过。 听了紫衣这话,她不禁来了兴趣。 “丹桂园?在何处?” 紫衣笑了,说:“就在京郊巷中,从王府过去,慢慢地走上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並不多远。” 似乎是想逗钟璃开心,紫云还说:“丹桂园乃是京中一绝景,每年到了八月开的时候,飘香百里不散,游人如织,更是有不少远处的人都前来赏玩。” 徐嬤嬤见钟璃感兴趣,也禁不住笑著说:“是啊,早年间老奴有幸去过一次,丹桂园中的景致的確不错,而且除了可赏外,还有桂製成的各色点心清酒可用。” “王妃如今的身子不適宜饮酒,吃些点心却是不错的,就当作是换换胃口了。” 钟璃被说得心动,当即就让人去准备去丹桂园的事宜。 打整一番已是下午,当天是去不上了。 钟璃让人给北候府中的柏箐樱下了帖子,邀请她明日与自己一同前去。 柏箐樱很快就回了帖子,还跟钟璃提起了白家嫡女白芷明日也想一起前往。 钟璃在京中没什么朋友,欣然应下,心情不错地早早睡了,一心只等著次日的游玩。 当天夜里,祁驍被得了大长公主叮嘱的柏騫承困在了军营中,第二日快中午了才堪堪赶回了府中。 可他进了门,却得知钟璃早早地就出去玩儿了! 祁驍黑著脸,看著眼前的林总管,忍不住地磨牙。 “你说王妃出去了?” 林总管老神在在地点头。 “王妃一早就出去了,此时想来已经快到地方了。” 似乎是知道祁驍想说什么,林总管先发制人,不紧不慢地说:“出门时,王妃特意带上了夜统领等人,身边的几个丫鬟也都是会武的,身后也安排了两个小队的侍卫跟隨,安全绝对无误。” “除此外,与王妃一起同行的还有北候府中的千金柏箐樱小姐,白家的白芷小姐,刘大夫也说了,適当地出行游玩,有利於王妃的身体,故而王爷不必忧心王妃的安危。” 祁驍满腔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憋屈得不行。 忍了半晌后,他忍无可忍地说:“阿璃出门前可有旁的交待?” 他都一夜没回家了,阿璃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吗?! 林总管为难地看了祁驍一眼,生生编出了一句:“王妃说,王爷有事儿可自行去忙,记得按时吃饭。” 祁驍…… 祁驍难以接受自己在钟璃心中的地位如此一落千丈,咬牙切齿地將原因归结到了钟璃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小兔崽子,如今尚未出生就知道和自己抢阿璃了。 等阿璃把你们生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祁驍实在是气不过钟璃扔下自己出去玩儿了,连门都没进,问清楚了钟璃去的是什么地方,就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 林总管见了,幽幽嘆气。 镇南王府有后了,按理说是好事儿,可看王爷的神情,怎么像是不那么高兴呢? 祁驍的不高兴无人得知。 此时的钟璃倒是也没別人想的那么高兴。 钟璃入京后很少出门,在外露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见过她本人的人少得可怜。 故而天下人只知镇南王妃巾幗不让之名,却並不知她本人是何种模样。 以至於她本人都到了,正在议论钟璃善妒不贤的几个华服少女都並未止住话头,甚至还在看过来的人多起来的瞬间拔高了嗓门,似乎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似的。 其中有一个身著烟霞粉色的纱衣少女满脸不屑地说:“要我说,世人就是被那女人的表象骗了。” “一个出身山野的女子,怎会像传闻中那般能文善武?她是上了战场,可谁能证明,安和一战就是出自她钟璃之手?” “镇南王府中人才济济,能领军打仗的人更是不计其数,谁知道是不是钟璃自己心大將旁人的功劳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之所以非要跟著上战场,无非就是为了瓜田李下来助长自己的威势罢了,实在不值得推崇。” 纱衣女子旁边的青衫女子也不住点头,说:“阿娇说得对,若镇南王妃真像传闻中那般厉害,她又怎会如此善妒不贤?” “诸位別忘了,镇南王房中,至今无其余女子,这难不成真的是镇南王自己愿意的?” “世间男子,哪个不想著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焉知镇南王至今府中只有一人,是不是镇南王妃太过擅专嫉妒成性所致?” 青衫女子似乎是见过钟璃善妒的模样,心有余悸地说:“我在家时听我娘提起过,之前太后想给镇南王赐妾,可镇南王妃当场就將刀拔出来了,说的是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两个她弄死一双,这样心狠手辣不顾世俗礼数的女子,怎当得起贤妃二字?” 身边的人神色各异,都是忍不住纷纷点头附和。 说话的两人见了,谈性更浓,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在距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钟璃一行人静静站立,听了后诸人神色不一。 柏箐樱最沉不住气。 她俏生生的小脸上满是压抑著的怒气,说:“璃姐姐你在此等我片刻,我这就上前去与她们理论!” 镇南王愿不愿意纳侧那是钟璃与祁驍自己的事儿,与旁人何干? 至於钟璃图谋他人战功一事更是无从说起。 別人不清楚,柏箐樱的哥哥柏騫承是跟著钟璃亲自上了战场的人,她又怎会不知道? 钟璃本是不必亲上一线的,之所以怀著身孕都上了安和,为的就是骗取敌军的信任,能將敌军一举击退。 钟璃费了不知多少心血才换来的战果,落在这些人的嘴里却如此不堪,柏箐樱实在是忍不了。 眼看著柏箐樱要衝上去了,钟璃却是笑著拉住了她。 钟璃淡淡地说:“公道自在人心,人生来就有一张嘴,说什么是旁人的自由,你与这样的人计较有什么意思?” 似乎是怕柏箐樱气不过,钟璃笑著问一旁嫻静的白芷。 “白小姐说呢?” 白芷人如其名,气质淡雅嫻静。 听了钟璃的话,她垂首轻笑。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与是非不分之人斤斤计较,无疑是让自己落了下成,箐樱不必在意旁人说什么,左右这世上眼瞎耳聋之人是少数,这样的喧扰之言,当流风一听而过即可。” 柏箐樱依旧是一脸气不过的样子,可到底是没再说要去理论了。 钟璃听著那几人越说越过火,忍不住轻轻一笑。 她眯著眼睛看向了在垂门后站了许久的一道人影,似笑非笑地说:“王爷既是来了,在那儿站著做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语调幽幽。 “还是说,王爷也觉得这几位小姐说得在理,觉得本妃不贤善妒了?” 第485章 本王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钟璃的话音落下,原本站在垂门后的祁驍就笑著走了出来。 他一身玄色金线绸衣,眉眼含笑阔步行来,举手投足间都是难以言喻的风流瀟洒。 他径直走到钟璃的身旁站定,不顾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牵起了钟璃柔若无骨的小手,轻笑道:“阿璃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竟是听不明白。” “谁人不知阿璃善妒是我乐意宠的,阿璃在我心中,怎样都是最好的。” 钟璃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將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这么说,王爷也认同这几位姑娘的话了?” 祁驍想到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唇角一弯溢出了一抹冷笑。 “什么姑娘说了什么,我可是半点未曾听到,阿璃可別迁怒於我,不然我也著实是太委屈了一些。” 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祁驍不满地哼唧了两声伸手將钟璃圈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把头抵在钟璃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说:“谁惹得阿璃动了怒,那便是与本王过不去。” “本王性子不好,手段暴虐。” “出了阿璃以外,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祁驍仿若沉浸著万古寒霜的眼神落在了刚刚聚集议论的女子身上,其中的压迫浓郁到几乎让空气中都平白添了些许说不出的刺骨寒意。 原本正看著突然出现的祁驍两眼发亮的女子们被他这么看著,心思瞬间也不萌动了,只感觉像是被嗜血的冰冷野兽盯上一般浑身生寒,心中打颤。 看那几个原本高谈阔论的小姐一脸惊惧没了话,钟璃忍不住垂首一笑。 “好好的,你说这个嚇人做甚?难不成是说给我听的?” 祁驍好笑。 “我怎会说这样的话给阿璃听?” 他討好地往钟璃的侧脸上蹭了蹭,语调依恋。 “我想说给阿璃听的,都是好话,是甜的。” “阿璃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阿璃不喜欢听的,我绝对一个字也不说。” 难得抓著钟璃撒会儿娇刷刷存在感,祁驍简直是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来吸引钟璃的注意力。 然而钟璃却实在难以消受他不分场合之下的酸话攻势,忍不住皱著眉將他推开了一些。 钟璃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说:“谁乐意听你说这些?” 她是难得出来散心的。 不是出来大庭广眾之下看祁驍发憨的。 祁驍有些忿忿地挑眉,正想说什么时,却听到钟璃说:“你不是营中有事吗?怎地这会儿过来了?” 祁驍理直气壮地说:“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阿璃重要,还是陪阿璃要紧。” 钟璃无奈得头都大了一圈,残忍地说出了现实。 “可我不需要你陪著啊。” 她好手好脚的,怎么就需要人特意陪著了? 祁驍…… 看祁驍无话可说的憋气模样,钟璃认真地说:“我今日邀了女伴同行,你跟著像什么样子?” 大褚虽没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可该有的礼数规矩却是半点不少。 柏箐樱和白芷都是未婚千金,出来游玩时偶遇旁的男子无所谓。 可身边一直跟著个祁驍算怎么回事儿? 传出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祁驍闻言小声嘟囔。 “我跟的是你又不是別的女眷,旁人我可是一眼也不多看点。” 钟璃拉下了脸,说:“你有事儿去忙自己的就行,不用你跟著,一会儿我就自己回去了。” 祁驍还不死心,梗著脖子说:“可我不忙啊!” 跟在祁驍身后的柏騫承听了这话,想到军营中堆积成山等待处理的各种公文,看著眼前面不改色撒谎的祁驍,嘴角无声地抽搐了起来。 他从不知道,原来成婚后,人的脸皮能变得如此之厚。 钟璃坚持不让祁驍跟著,祁驍再不甘心也只能听钟璃的。 他抓著钟璃的手叮嘱了又叮嘱,又將自己带来的侍卫给了钟璃几个。 他不顾钟璃不赞同的眼神,对著那几个身形彪悍的护卫说:“记得好生护著王妃周全,要是遇上嘴里不乾净的,不长眼的,直接打死就是不必顾忌什么,有谁不满,大可让那人来镇南王府找本王说道!” 侍卫沉声应是,齐刷刷地站在了钟璃的身后。 钟璃好笑又无奈,只能任由著祁驍將自己游园的队伍生生壮大了一倍有余。 最后还被迫听了祁驍的不少嘮叨,都耐著性子一一答应下来了,才將满脸不情愿的祁驍赶了出去。 祁驍走后,跟在钟璃身边的柏箐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人都说镇南王英雄少年骄子傲气,从不对谁人折服,可要我说,镇南王在王妃面前当真是半点脾气也没有的,瞧瞧这好说话赔小心的样子,哪儿还有传闻中威风凛凛的镇南王的半点模样?” 白芷与钟璃没那么熟,不好轻易说笑。 听见柏箐樱这话,她也禁不住掩唇轻笑。 “之前早有听闻,说是王爷与王妃感情甚篤,如今有幸见了,才觉得往昔传言只怕连其中分毫也比不上,实在是令人称羡。” 世上疼爱妻子的男人並非镇南王一个。 可能做到这个份上的,绝对是世上仅有。 钟璃听了勾唇一笑,开玩笑似地说:“要真是羡慕,早早地寻个夫婿嫁了可好?” 看见柏箐樱和白芷的脸上飞上了一抹红霞,钟璃笑得越发狭促。 “光是看著別人眼热算怎么回事儿?各种滋味总要自己领会了才晓得其中奥秘,你们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白芷脸红著说不出话。 柏箐樱却是个不饶人的。 她两颊緋红地轻轻拍了一下钟璃的胳膊,嗔怪道:“一天就王妃这张嘴能说会道!” 钟璃顿时失笑,扶著紫荆的手往里走。 “好了,说好是来游赏的,在这儿杵著算什么?咱们往里走几步,也好找个僻静地方,让本妃听听箐樱小姐的少女心事。” 从之前非议自己的几个女子身边经过的时候,钟璃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 见她停住了,好不容易脸上多了一丝人气的青衫女子立马又变了脸色,艰难地抓著身旁侍女的手才堪堪站稳没当场失態。 第486章 镇南王化身马夫 钟璃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本妃观你这身打扮,像是官家女子?” 钟璃的语调听起来和煦温暖,脸上也带著浅浅的笑。 看起来亲和极了,一点也没有一个王妃的架子。 可只有直视她双眼的青衫女子才知道,她的笑意未曾有半分抵达眼底。 在眼中凝结成霜的,全是无尽的寒意。 青衫女子吃力地咬住了下唇,低声说:“王妃好眼力。” 钟璃笑了。 “出自何家?” 青衫女子死死地咬著唇不说话,钟璃微妙地皱了皱眉。 连跟自己说话的胆气都没有,就敢在这儿大放厥词对自己评头论足。 她是该感慨这小姑娘的胆大,还是应该嘲笑她的无知? 看到钟璃皱眉,紫荆冷著脸低声呵斥。 “大胆!王妃问你话呢,为何不回?家中长辈教的规矩哪儿去了!” 青衫女子被呵斥后,支撑不住狼狈地跌坐了下去,满脸空白,因惊恐带来的眼泪不住地在眼中打转。 原本跟她一起说话的少女们也飞快地跟著跪了下来,颤颤巍巍地说王妃恕罪。 钟璃见状,不以为意地摆手一笑。 “嘴长在人身上,言论自由,你们说什么也是你们的自由,本妃无权干涉,恕罪不恕罪的,自然无从说起,只是……” 钟璃顿了顿,看了一眼自从自己来后就一言不发的粉衣女子,轻笑道:“只是出门在外,还是要学著管住自己的嘴才好,否则什么时候祸从口出,累及家人,那就真的是罪无可恕了。” “你们要是好奇战场上是何种模样,不如报上自己的家门姓名,等来日再有机会,本妃必然將诸位都带上,也算是长长见识,顺便也给你们一个磨礪身心的机遇。” “左右来日方长,什么都会有机会的。” 说完,钟璃笑笑就走,像是半点不受之前的言论影响,心情不错的样子。 柏箐樱等人赶紧跟上。 等她们走远后,青衫女子被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扶著站了起来。 她回想著钟璃刚刚的话,想起钟璃看自己的眼神,一时惊悸之下竟直接晕了过去。 原本就惊魂不定的少女们见了,顿时尖叫连连,赶紧叫来下人將人送回家。 游了一半的园子也无人再有兴致了,当场就各自散了。 后边的变故钟璃知晓后,撑不住摇头失笑。 就这点儿芝麻大的胆子,也敢在背后议论自己的是非,当真是觉得她没脾气吗? 见她失神,柏箐樱怕她被之前的事儿影响了心情,凑趣似的说:“璃姐姐,我来之前就听说这里的桂糕点乃是一绝,只是平常轻易买不著,今日咱们既然来了,不如前去碰碰运气?” 柏箐樱对糕点之类的最感兴趣。 明明说这话是为了打岔钟璃的注意力。 可说到最后,自己却在忍不住地咽口水,分明是馋得不行。 钟璃把她当作小妹妹看,见她嘴馋的样子心里好笑,说:“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她对甜食兴趣不大。 可家中有个人,对这些东西的兴趣大著呢。 丹桂园不愧於天下一绝的名头。 无论是一步成丛的各色桂,还是精致可口的各式糕点,都让人流连忘返。 钟璃一行人一扫之前的不快,在园中游玩了半日,最后出去的时候,身后跟著的人手里都拎著几盒精致的点心。 也算是不虚此行。 祁驍就在门口等著。 见钟璃出来了,立马就笑著迎了上去。 他自然而然地將手里的薄披风搭在了钟璃的身上,口吻关切。 “累吗?” 捕捉到他眼中的紧张,钟璃好笑得不行。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她虽说自己不累,祁驍却不怎么相信。 此时天光正好,微风拂面温柔无限。 祁驍想了想,没牵著钟璃上马车,反而是一把將钟璃抱起,双手掐腰放在了马背上。 钟璃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韁绳。 紫云也一脸紧张地说:“王爷不可!王妃……” 祁驍摆手打断了紫云的话,说:“本王知道利害。” 紫云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艰难地咽了回去,眼巴巴地望著马背上的钟璃。 钟璃如今已经怀孕八月了,哪儿受得住骑马的顛簸? 紫云盼著钟璃拒绝祁驍的胡来,谁知钟璃却只是歪头看著祁驍笑。 她说:“我不能骑马的。” 祁驍笑了。 “我知道,刘大夫写的那些东西,我可是能倒背如流的。” 钟璃哭笑不得地抓了抓手中的韁绳,说:“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驍咧嘴乐了。 他仰头看著钟璃,眼中满是细碎的星光。 “刘大夫说的是不可骑快马,可未说慢慢地走也不可,我今日给阿璃牵马可好?” 他接过夜林递过来的一顶纱帽轻轻地扣在了钟璃的头上,笑声清朗。 “阿璃就这么坐著,我牵著马,咱们慢慢地回去。” 钟璃出人意料的没有拒绝祁驍的提议。 於是乎在眾目睽睽之下,堂堂镇南王瞬间化身为一个牵马的马夫,神色坦然自在地牵著韁绳走在前头。 马背上,坐著一个腹部滚圆戴著纱帽的女子。 好马也知閒趣。 脚步缓慢轻柔,马背上的钟璃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顛簸,平稳安逸。 两人一马,慢悠悠地顺著大道往前走,慢慢地消失在了瞠目结舌的眾人眼前。 好不容易回神的紫荆赶紧掐了一下身旁尚未回神的紫纱,著急地说:“愣著干什么?赶紧追啊!” 后知后觉的眾人追了过去,却识趣地与前边的两人保持著一个相对不打扰的距离,慢得令人髮指的往前走。 这一日,京城中不少百姓都见到了这样一幕令人惊讚的景象。 一时间,镇南王爱妻如命的名声顿时传遍了民间各处。 有羡慕称道的。 也有牙酸讽刺的。 可无论旁人说什么,都没有影响到祁驍和钟璃。 回来所费时间足足比去的时候多了一半有余。 进府后,钟璃勉强吃了一些东西就早早睡了。 祁驍將她安置好后,被一脸苦大仇深的柏騫承和云朗堵到了书房,继续他白日里荒废的事务。 第487章 仿造御璽什么罪? 第二日钟璃醒的时候,祁驍难得地没出门,坐在床边的脚榻上拿著一份文报在看。 钟璃撑著身子坐了起来,看他长手长脚的却非要將自己挤在脚榻上的憋屈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不是没椅子凳子,你非坐在这上头干什么?不知道的见了,还以为府中拮据至此,连个凳子都有不起了。” 祁驍被取笑了也不在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扶著钟璃起身,亲自帮著钟璃换了衣裳,才將外边候著的人叫了进来。 等钟璃洗漱完了吃过早膳。 他示意屋里的人都下去,將自己先前看的文报递给了钟璃。 “阿璃瞧瞧这个。” 钟璃垂首一看,半晌后冷笑了起来。 “与你谈和?东陵这是什么意思?” 安和一战后,祁驍在三国交界处布下了防守重兵。 在祁驍的默许下,军队並未止步不前,反而是在以日日蚕食的方式往前推进。 每日小打小闹的胜负不定。 可最后盘算下来,占了便宜的却实实在在的是祁驍的镇国军。 兵力最弱的东陵率先撑不住了,就开始打起了求和的心思。 只是这心思,也实在是令人噁心。 虽实际上与东陵动手的是祁驍。 可祁驍名义上还是属於大褚的镇南王。 东陵如今不想再接著打了,想求和无可厚非。 可求和的文书不递交大褚的正统皇室,反而是越过在宿城的祁琮直接送到了祁驍这里,这是几个意思? 嫌祁驍如今的处境不够复杂,还想在祁驍与祁琮如同热锅滚油的关係之间撒火吗? 祁驍似乎也觉得可笑,將钟璃揽在了自己的怀里,低声说:“东陵的齷齪心思写在了脸上,虽手段低廉,效果却是极为不错的。” 只要祁琮知道东陵求和的文书直接递到了祁驍这里,只怕祁驍少不了要受到一通漫天横飞的斥责。 到了那时,说什么的都有了。 有谁会在乎其中缘由到底是什么? 钟璃闭了闭眼,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沉沉地说:“东陵求和一事,不能以镇南王府的名义谈。” 祁驍无声轻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阿璃可有想法?” 钟璃想了想,说:“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到时王爷只怕是少不了要受一顿假传圣旨的斥责。” 祁驍来了兴趣,笑问:“是什么?” 钟璃招手示意他凑近些,靠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祁驍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最后佩服地对著钟璃唏嘘道:“古人云得一贤妻,等同於得了天下,之前我还当这是民间俚语当不得真,如今看来,古人的话確是有几分真理可言。” 钟璃被他吹捧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就你长嘴了就你会说!” 说笑完了,祁驍捧著钟璃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吩咐人好生伺候钟璃后才走了出去。 书房里,听祁驍说了打算怎么处理东陵的求和文书,在场的几人神色顿时都微妙了起来。 求和文书以皇上的名义收下,打著皇上的幌子派人与前来求和的使臣谈判要好处。 谈妥了,好处自己留下,再將求和文书和谈判的国书给宿城的皇上送过去。 掛羊头卖狗肉。 好处得了,名声保住了。 一举两得啊! 柏騫承没忍住,咧嘴说:“王爷,这法子,是王妃想的吧?” 祁驍有些得意。 “你怎么知道?” 柏騫承撇撇嘴,实诚地说:“因为这么阴损的法子,不像是王爷想得出来的。” 祁驍对人心的拿捏极为狠辣,也不缺乏手段心计。 只是他並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故而在往常行事的时候,方式直接不顾后果。 最后计谋成了不假,往往自己的名声也会因此再臭上一层。 可钟璃不同。 钟璃心思细腻,习惯於婉转后直击要害,是个名声和好处都要的。 祁驍说的这法子显然就是钟璃的行事风格。 祁驍毫不避讳地点头,颇为自傲。 “王妃不忍本王为难,就帮著想了个法子,你们觉得可行吗?” 敖常迟疑了一下,说:“假冒皇上使臣並非不可,只是,两国谈判,需在国书上印下御璽大印,这御璽……” 御璽乃是世人眼中不可动摇的国本。 大褚的御璽也就那么一个,还在祁琮的手里。 夜林不太靠谱地说:“偷出来?” 皇上身边虽高手重重,可要真想进去偷点儿东西,理论上还是可行的。 柏騫承白了夜林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真当自己是贼了?” 夜林瞪眼,正想反驳的时候却听到祁驍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个印吗?这有什么可为难的?” 他隨手从抽屉中抓出一张圣旨,指著上边的鲜红大印,对著云朗说:“这个很难仿吗?” 云朗表情凝固了一瞬。 一阵死一样的窒息后,云朗艰难地说:“你是说,仿造个假的御璽?” 祁驍理所应当地点头。 “真的不好弄,自然只能暂时弄个假的应应急了。” 对仿造一道,祁驍並不通晓。 故而他很虚心地问云朗:“本王记得你除了功画一道造诣颇深,仿製也颇有天分是吧?” 云朗这时候被夸了,哭笑不得地点头。 “尚可。” 这话显然就是谦虚了。 旁人不知道,祁驍却是亲眼见过云朗仿製的东西的。 不说像了个十成十,以假乱真忽悠忽悠不懂行的外人还是足够的。 祁驍得了云朗的答覆,果断拍板。 “那就这么定了,你將这东西拿回去,七日之內仿造个差不多的出来到时候本王要用。” 云朗一言难尽地看著被塞到自己怀里的圣旨,语调微妙。 “王爷,偽造御璽,可是杀头灭族的大罪。” 御璽之所以只有一个,並非是製作有多困难。 而是因为无人敢仿,无人敢制。 毕竟御璽在某种程度上等同於皇上本人的意思。 要是有人敢仿了,隨意乱用那还得了? 对上云朗复杂的目光,祁驍冷冷一笑。 “大褚的律法中有不可仿造御璽一罪?” 熟读本朝律法的云朗不得不硬著头皮摇头。 “並无。” 因为制定律法前,大概开朝圣祖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敢仿造御璽的大胆狂徒…… 祁驍淡淡一笑。 “那不就得了?” “你只管按本王的意思去做,回头有什么后果也轮不到你担著,更何况……” 祁驍呵了一声,口吻讥誚至极。 “本王险些连反贼都当了,还在乎仿个御璽的罪过?” 第488章 这就是交待 祁驍的话音落下,现场眾人的神色顿时都显得格外的一言难尽。 好吧。 儘管祁驍的话听起来实在是荒谬。 可实际上好像的確是这么回事儿。 眾人纷纷做好了自我心理调节,很快就恢復了常色。 云朗不得不硬著头皮回家去,进行前所未有的仿造大业。 鲜少在人前露面的徐久林,则是被委任了扮演皇上所派使者的重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东陵的谈判使者来的时候,新官上任的皇上使臣徐久林就带著一个新鲜出炉的御璽,甩甩袖子出门迎接了。 东陵来的使者是来求和的。 姿態自然不会摆得多高。 故而虽然觉得皇上所派的使臣是否太过亲近於镇南王了,也只是在心里暗中嘀咕,並不敢在明面上提出异议。 徐久林惯是个会察言观色懂得看准时机下刀子的。 见取得了东陵使者的信任,半点不磨嘰的快刀斩乱麻,趁机提出了祁驍与祁仲两人商量好的条件。 坐地起价,漫天还钱。 徐久林张嘴就说出了一个让东陵使臣难以认可的条件,然后再在漫长的拉锯战中缓缓让步,最后让谈判条件停留在了一个绝对有利的程度。 东陵就此次擅自出兵之事郑重道歉,並且为镇国军的战损承担超过九成的责任。 与大褚交界处的三处铁矿,悉数转移到大褚的手中。 两国间重新勘测边界,大褚界碑往东陵方向推伸八百里。 自此以后,界碑所在之处,属於大褚的领土。 在该地界內的东陵人,必须在半个月內全部搬走,只能带走全部財產的五成,为违抗者皆可当场击杀。 东陵与大褚重新签订休战协议,五年之內,任何一方不得再主动挑起爭端。 这个协议对东陵而言,绝对是苛刻的。 可形势比人强。 东陵的商业是强过大褚,经商的富庶人家也绝对比大褚的多上数倍。 可钱再多有什么用? 真到了真刀真枪上战场的时候,难不成你还能拎著钱袋子上前线用铜板砸对方敌军吗? 徐久林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大有一种你们要是不同意,在边界上对东陵皇城虎视眈眈的镇国军就要再往前推进的意思在里头。 东陵使臣急得白了不知多少头髮,紧急与东陵皇通信后,不得已黑著脸答应了在停战协议上签字。 签字落印的时候,看到徐久林毫无顾忌地拿出了褚皇的御璽,原本还想挑事儿的东陵使臣顿时齐刷刷地变成了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涨红著脸没了话。 徐久林瀟洒落印,在上边签字的却是钟璃。 这事儿本应该是祁驍来做的。 可最近京中掀起了一股说女子不该干涉外事的舆论,明里暗里说的就是钟璃握权太专,不好好地守著自己的內宅,妄自插手男人在外的事务。 钟璃对此没什么反应。 祁驍却著实气得不轻。 似乎是为了跟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作对,祁驍今日特意让钟璃在代表著国书的休战协议上签了字,藉以表明钟璃的身份等同於他自己,也是趁机打了多管閒事之人的脸。 东陵使臣拿著签了字盖了御璽印章的休战协议回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给远在宿城的褚皇送去了带来的东陵特產。 京城如今被祁驍和祁仲打造得宛若铁桶一般,各种消息都难以传递出去。 故而祁琮本是不知道东陵求和一事的。 可这特產送到了,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祁琮稍微想了一下就知道这是祁驍在假传圣旨,当即大怒不已,吩咐了人前来调查。 可皇上派来调查的人刚刚进京城的城门,被祁仲弄到了行宫中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通。 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喝了一杯子沉香醉,整整睡了七天七夜。 等他幽幽转醒,同样的事情祁驍已经又做了一遍。 北漠的求和使臣被同样的招数糊弄了回去,同时还留下了不计其数的种种好处。 南疆的使臣据说也在路上了,求和书已经递交到了祁驍的手中。 至於至今尚未有和谈之意的北境,实在是不足为惧,不提也罢。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祁琮派来当使臣的人也不是傻子。 在一开始与皇上的同仇敌愾褪去冷静下来后,他就在祁仲的游说下动了別的心思。 事情镇南王已经做了。 不该假传的圣旨如今也假传了。 这时候再穷追不捨,除了將自己的小命丟在这京城还有什么用? 届时若是真將喜怒无常的镇南王惹怒了,一刀弄死自己,再整个水土不服的名义弄死自己,他都成死鬼了,上哪儿跟谁说理去? 使臣想通了关窍,不再计较祁驍在停战协议上盖的御璽是从哪儿来的,反而是隱晦地对著祁驍提起了化解皇上怒火之法。 纠结这事儿是怎么做的。 为什么敢这么做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怎么在事情做完之后,让皇上没那么生气。 在使臣的反覆提点下,祁驍终於开窍了一丟丟。 他让文采最好的云朗给自己代笔写了一封陈情信,洋洋洒洒的几大篇纸写得满满当当的,上边细说的都是他不得不如此的理由和苦衷。 说完了苦衷,信的结尾还痛诉了一番自己的內疚和自责,主动提出了罚俸十年作为此次莽撞的代价,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恳切惊人。 至於前来求和的几国使臣留下的好处,信中则是半点未曾提及,就像是这事儿从未发生过似的了无痕跡。 云朗写这信的时候,自己都快吐了。 祁驍看了却觉得挺满意。 祁琮不是要说法吗? 这就是说法。 祁驍信心满满地將写好的信交给了那个代表皇上的使臣,大手一挥將人名义是送,实际是赶著弄出了京城。 至於那苦哈哈的使臣回了宿城,应当怎么与怒火中烧的祁琮交待,那就不在祁驍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內了。 祁驍接著紧闭门户,在家中陪著月份越发大了的钟璃。 钟璃腹中是双生胎,孕育过程本就比寻常女子更为辛苦一些。 到了孕晚期,肚子的弧度更是惊人。 按刘大夫与白朮的说法,双生胎早產的时候居多,等不到正常生產的时候。 可出人预料的是钟璃肚子里的孩子稳稳噹噹地度过了刘大夫与白朮算出的產期,慢悠悠地將时间延到了正常的生產日期,也无半分动静。 孩子一直不动。 祁驍望眼欲穿。 第489章 王爷又被王妃打晕了 他实在是心急,一日要盯著钟璃的肚子看不下百次,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著什么,除了他自己外,谁也听不清。 钟璃实在是被他嘀咕得心烦,索性將人赶出去自己得个清净。 祁驍想著钟璃看起来也不像是马上要生產的样子,就想著去书房接著將之前雕了一半的簪子接著雕好。 可他前脚刚刚出门,屋里的紫荆就紧张地跑了出来。 “快去將刘大夫和白先生请来!王妃发动了!” 祁驍难以置信地回头,眼神呆滯得像是瞬间变成了个傻子。 钟璃的突然发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时间得了消息的人纷纷出动。 大长公主早在钟璃快到產期的时候,就直接搬来了镇南王府中住著,得了消息更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她进来看到祁驍傻乎乎地站著,急得不行。 “呆子你在这儿杵著干什么!赶紧……” “阿璃!” 大长公主的话尚未说完,祁驍嘴里一声惊呼,只感觉一阵风飘过一道人影就衝进了屋子。 眼看著祁驍没了踪影,大长公主又急又气。 “你进去添乱干什么!赶紧出来啊!產房哪儿是你能进得的?!” 大长公主的呼唤无人回应,也无人敢在这时候进屋去触祁驍的霉头。 祁驍单膝跪在床边,死死地拉著钟璃的手,看著疼得脸色发白的钟璃浑身都在发抖。 “阿璃……” 正被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折磨得想杀人的钟璃听见他颤颤巍巍的嗓音,忍不住乐了。 “疼的是我,你哆嗦个什么劲儿?” 她说完,祁驍顿时哆嗦得更厉害了。 他连抓钟璃的手都抓不稳,两只手犹如抓住最后的救命浮木似的,用力握著钟璃冷汗涔涔的手。 察觉到他说不出的紧张惶恐,钟璃禁不住笑了。 她艰难的抬手擦去了祁驍额角的汗,低声说:“別怕。” 此时最应该被安慰的人应当是钟璃。 可当钟璃说出这话的时候,屋里有条不紊忙碌著的眾人却无一人觉得古怪。 毕竟王爷此时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与他比起来,王妃的还好看不少呢…… 钟璃的安抚並未起到多大的作用。 祁驍的双目逐渐赤红,死死地抓著钟璃不放。 他轻得不能再轻地说:“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钟璃勉强牵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正想说什么时,腹部的一阵密集性疼痛却让她瞬间茫然地张大了嘴,怎么都说不出话。 祁驍见了,顿时急得满头冒汗。 “来人!” “快来人啊!” 在祁驍近乎尖锐的叫喊中,早就准备好的產婆与有经验的嬤嬤们有序而入。 產婆硬著头皮上前摸了摸钟璃的肚子,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王爷王妃放心,胎相好得很,只是王妃发作得早些,此时距离孩子生下来只怕还有一会儿,王妃您好生地歇著,吃些东西积攒些力气,奴婢……” 祁驍满脸不耐地打断了產婆的话,满脸阴厉地说:“那什么时候能生?” 產婆愣住了,冷汗如雨。 “这……这奴婢实在是说不准……” 似乎是怕祁驍怪罪,產婆赶紧跪下解释说:“回王爷的话,女子產子,素来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上一遭,奴婢只能凭经验看出王爷这一胎並无大碍,至於何时能真正诞下孩儿,各人差异极大,有些一时半刻就能呱呱坠地,有些生上两天一夜也不见得能顺利產子,这样的事儿,奴婢也是说不准的,这……” “你说要生几日几夜?那阿璃岂不是要这么疼上那么久了?!” 钟璃是挨上一刀都不见得会变色的性子。 如今初初发作就疼成了这种样子,可见这產子之疼究竟剧烈到了何种程度。 祁驍一想到钟璃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就心燥难忍,控制不住地想发脾气。 他平时不轻易冷脸的时候就嚇人。 如今冷著脸,浑身嗖嗖地散发著冷气,屋里的气压都顿时往下降了三个度,骇人得不行。 有个別胆子小的,当场就颤巍巍地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喊王爷恕罪。 祁驍见了,更是来气。 “恕罪恕罪,除了恕罪你们还会说什么!” “本王今日就將话放在这儿,王妃无碍,你们皆可封赏,王妃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你们这些人谁也別想活命!” 话音落下,跪下的人瞬间就更多了。 祁驍气得脸都紫了,钟璃也是无语至极。 钟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著疼喊了一声祁驍。 可话刚出口,她就疼得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低呼。 祁驍霎时脸色大变,紧张得不行地喊了起来。 “没看王妃难受吗?!你们这么些人干杵著干什么!赶紧过来瞧瞧啊!” 產婆等人呼啦啦地上来给钟璃查看。 可看了后,结论还是一样的。 钟璃只是发作得早了。 不是马上就要生了。 女子生孩子,哪儿有不疼的? 这疼起来谁能控制得住? 同样一脸急色的大长公主也忍不住说:“祁驍!你胡闹什么!” “產房不是你能进的,你在这儿也只是添乱,赶紧出去!” 即可祁驍此时半句別的都听不进去,一个劲地喊著让人想法子给钟璃止疼。 眼看著祁驍就要大发雷霆了,钟璃忍无可忍地撑著力气对著他招手。 “你过来,我有话说。” 祁驍苍白著脸凑近,尚未听清钟璃说的是什么颈后突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钟璃艰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咬牙说:“將王爷扶出去歇著,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意王爷之前说的话。” 祁驍突然被钟璃打晕,这事儿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紫纱等人的反应快些,赶紧麻溜地將晕过去的祁驍扶出了產房,交给了在屋外等著的夜林等人。 按理说,晕过去的祁驍是应当被扶去侧室休息的。 可这时候谁敢將他带远? 夜林几人对视一眼合计了一下,索性就找了张宽大的椅子,將祁驍放在了其中。 然后就齐刷刷的一堆人眼巴巴地望著產房的方向,盼著钟璃肚子里的孩子赶紧落地,钟璃也能儘早平安。 可往往事与愿违。 第490章 你当爷爷了,开心吗? 钟璃在中午发作,足足疼了一夜也並未將孩子生下来。 祁驍在中途醒了,醒后被大长公主叱令不得再跨进產房半步。 他本不想听的,可霍云齐直接冷脸挡在了他的面前,咬牙说:“你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就你这个样子衝进去,屋子里的人只怕是要被你嚇得魂儿都飞了,手软脚软的能做什么?到时忙中出错怎么办?!” 生孩子马虎不得。 恍惚之下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钟璃怀双胎本就危险,若是再让伺候陪產的人受了惊嚇,慌乱中出了岔子,只怕是更加危险。 霍云齐的话並非无理。 柏騫承也不得不硬著头皮说:“王爷,半个时辰前刘大夫前去给王妃诊脉瞧过了,说是无碍,你这时候进去,只怕是添乱的居多,要不还是在外头等著吧。” 祁驍这个样子,就算是他们这些见惯了的人也不忍觉得心惊胆寒。 屋子里的產婆嬤嬤都是没见过这样阵仗的人。 要是真受了惊嚇,那可就不好说了。 云朗也是乾巴巴地笑了一下,说:“是啊,大长公主也在里头看著呢,王爷还是在外头等著的好。” 霍云齐不肯让。 身旁的人也是声声苦劝。 祁驍听著钟璃压抑著痛苦的低喊,额角爆出了隱忍的青筋。 他死死地攥著拳头,暗暗磨牙。 “小兔崽子,竟敢这样折磨阿璃……等生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闻言眾人纷纷无语。 昨日刚回到镇南王府的秦鹤四下看了一眼,实在是没忍住小声嘀咕。 “王爷別忘了,让王妃受如此苦楚的人,正是你自己呢……” 要是没祁驍,钟璃就不会怀孕。 没怀孕,自然就不用生孩子,也就不必受苦了。 秦鹤的话在理,可说的实在不合时宜。 看祁驍像是要杀人了,柏騫承无比头疼地抵著下巴轻咳了一声,一言难尽地说:“想活著,要不还是闭嘴吧。” 再说下去,祁驍真的要杀人了。 秦鹤悻悻地缩了缩脖子没说话,將目光放在了紧闭的產房门上。 一夜过去,產房中除了钟璃的呼痛声外,並无婴孩啼哭的动静。 屋外等了一夜的人神色凝重,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著门板一动不动。 进屋前去给走了诊脉的刘大夫与白朮出来见状,二人颇有默契地將目光看向了对方。 最后白朮没赖得过老奸巨猾的刘大夫,无比尷尬地说:“王妃情况尚好,只是暂时只怕还生不下来,让小厨房的人將之前燉好的鸡汤端上来,让王妃喝了补补力气才是要紧。” 说完看著祁驍似乎是要动怒了。 白朮赶紧脚底抹油就要溜。 “我去看看给王妃准备的產后方子!” 刘大夫见他溜了,不甘寂寞地紧接著说:“老夫一起前去参详参详!” 两位能说话的大夫溜了,剩下的人只能將满腔的疑惑咽了回去,接著眼巴巴地望著產房门口。 旭日东升之际,朝阳破晓。 原本毫无动静的產房中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打破了屋里屋外的沉默。 柏騫承等人闻声眼中一喜,紧接著又听到了第二声稍微微弱一些的哭声。 很快徐嬤嬤就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小跑了出来,连声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王妃顺利產下二位小公子,母子三人均安!” 眾人闻言,瞬间面露喜色,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道鬼门关算是闯过去了。 王府的天儿也终於可以放晴了。 祁驍什么也没顾得上,房內传出哭声的瞬间身形一闪就衝进了產房,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 屋外等著的眾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笑意。 如今战事稍歇,钟璃诞下两个孩儿。 双喜临门,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儿。 霍云齐听著耳边阵阵压抑著喜悦的欢呼,紧绷了一日的心终於缓缓放下,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 不知想到什么往前迈的脚生生一止,攥紧拳头逼著自己站定,垂首无声苦笑。 晚了一年相遇。 错过的就是一生。 钟璃此生繁似锦,他只怕是再难插入其中了。 秦鹤注意到他的失落,无声嘆息后將手搭在了霍云齐的肩上。 “难过了?” 霍云齐冷笑。 “媳妇儿是別人的,孩子也不是我的,我有什么好难过开心的?” 秦鹤看他嘴硬,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得了吧你,跟我还装呢?” 秦鹤不怎么会安慰人,生怕旁的话霍云齐听不进去,另闢蹊径地说:“其实你是应当高兴的。” “你想啊,镇南王於情於理得叫你一声叔叔是吧?那算下来,他的儿子就应当叫你堂爷爷啊!” 秦鹤用力拍了一下霍云齐的手,掷地有声地说:“算下来什么劲儿也没费就得了两个孙子,这可是常人得之不来的好事儿,你怎么能不高兴呢?” 秦鹤说得振振有词。 霍云齐却是听得满头黑线。 这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说得像是他稀罕当谁爷爷似的! 產房外说是什么的都有,產房內却是一片难以言喻的静謐。 熬了一夜的大长公主半点不见疲態,乐呵得合不拢嘴地让人將两个孩子安置好交给了乳母。 她正想进屋看看钟璃时,却看到了守在钟璃床边的祁驍。 大长公主愣了愣,眼中闪过些许悵然的恍惚,无声摇头一笑,轻轻地退了出去。 人家小年轻著急诉衷肠,她这个老太婆就不在这儿碍眼討人嫌了。 钟璃因为累了太久,孩子落地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祁驍轻而又轻地握著她的手,盯著她疲惫的面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低头在她的眉心印下了一个珍而又珍的亲吻。 “阿璃。” “谢谢你。” 他本以为自己此生註定孤苦再无依靠。 是钟璃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们现在有自己的家了。 还有孩子。 第491章 这么丑的娃,谁家姑娘看得上? 钟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恢復意识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像是被人强行拆开,又重新拼凑到一起似的泛著酸疼。 哪怕隨意动一下,都带著难以忍受的痛感。 钟璃躺在床上,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眼里心底皆是说不出的好笑。 她前世听人说起过生孩子多疼。 可没亲身经歷过,只当是旁人的夸大其词。 如今亲身经歷了,她才知道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没半点夸大。 她想试著撑著换个姿势。 不料发出的那点儿轻微动静却惊醒了趴在她床边的祁驍。 祁驍瞬间清醒,紧张地看著她喊了一声:“阿璃!” 钟璃被他冷不丁的出声嚇了一跳,微微一怔后哭笑不得地说:“你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祁驍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下意识地拉著被子往钟璃的身上盖,说:“我没想到你醒了。” 说完他又意味不明地鬆了一口气,无比庆幸地说:“不过还好你醒了。” 钟璃生完孩子后,昏睡了快一天一夜。 期间祁驍找刘大夫和白朮过来瞧了好几次,反覆確定钟璃是否有事。 刘大夫和白朮都认为钟璃没什么大碍,只是祁驍太过紧张。 可这话谁也不敢说,只能是任劳任怨地守在了棠心院门口,等著祁驍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喊上一次的召唤。 如今钟璃终於醒了,不管是祁驍还是被迫在外头守著的人都禁不住鬆了一口气。 钟璃再不醒,別的人大概就要被祁驍折腾疯了。 祁驍没说太多,钟璃却察觉到了他眼底深处深藏的紧张不安。 钟璃觉得窝心又好笑,忍不住说:“我只不过是睡了一觉,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祁驍闻言不禁有些委屈,隔著被子抱住了钟璃小声嘀咕。 “你睡的时间太久了,我害怕。” 钟璃好笑不已。 “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她下意识地在屋內找了一圈,没看到孩子的身影。 感受著自己终於平坦下去的小腹,钟璃的眼中升起了一股不自知的期待。 她问:“孩子呢?” 祁驍被问懵了。 钟璃见他一脸茫然,更感哭笑不得。 “我说,孩子呢?” 祁驍尷尬地笑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我还没见过呢,应该是在奶娘那儿吧……” 钟璃生孩子的过程实在漫长。 祁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钟璃的身上。 孩子生出来了,祁驍一眼也没看,就直接让奶娘將不住哭闹的孩子抱了出去,生怕影响到钟璃休息。 故而都这么久了,祁驍当真是没见著孩子。 钟璃听见他不確定的话,无语至极。 她眯著眼睛说:“应该?” “你確定?” 祁驍不太確定了,一脸说不出的悻悻。 就在祁驍心里打鼓的时候,从外边走进来的大长公主解救了无措的祁驍。 进屋见著钟璃醒了,大长公主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说:“璃儿感觉可好?” 钟璃笑著点头。 “尚可。” 除了身上实在酸疼之外,並无別的不妥之处。 说这话的时候,钟璃的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大长公主的身后瞟,似乎是在找什么。 大长公主见状有些好笑,用手绢捂著嘴说:“知道你醒了就得找孩子,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让奶娘收拾著抱孩子过来了,你等上片刻,很快就能见著了。” 说起两个孩子,大长公主眼中的笑意顿时就更浓郁了几分。 她上前在床边坐下,帮著钟璃將被子盖好,说:“两个孩子都好,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养得好,身板都壮实得很,哥哥比弟弟稍微瘦一些,可精神头儿也是少见的好。” 大长公主满意地端详了一下钟璃的面容,笑道:“虽是双生子,可哥俩儿的相貌却相似不多,我瞧著哥哥像你,弟弟倒是像驍儿多一些。” 钟璃和祁驍都是难得的好相貌。 不管是像谁,孩子日后都决计差不了。 大长公主是越想越觉得满意。 钟璃本就没见著孩子,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心中对孩子的期待更是加重了几分。 说起孩子,祁驍这个不靠谱的爹瞬时没了插嘴的机会,只能眼巴巴地站在一旁望著。 过了一会儿,在钟璃望眼欲穿的期待中,两个被包裹得极好的孩子被奶娘抱著走了进来。 大长公主看出了钟璃眼中的急切,不等她问就说:“红色襁褓的那个是哥哥,青色襁褓的是弟弟。” 说完,她对著奶娘招手。 “赶紧抱过来给王妃瞧瞧。” 两个奶娘抱著孩子应声上前,主动揭开了虚虚遮挡在孩子面部遮挡蚊虫的纱巾好让钟璃看个清楚。 祁驍也凑了上来,眼露兴奋地探头望著。 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浑身都是红痕,头髮眉毛也不浓密,稀疏得像个小猴子。 小拳头紧攥著,眯缝似的小眼睛也是闭著的,半点瞧不出哪儿好看。 钟璃是第一次见刚刚出生的孩子,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这么两个小猴子似的小东西,就是大长公主口中的人中龙凤? 真有那么好看? 钟璃情绪微妙没多说。 祁驍却是没忍住。 祁驍眼里的期待落幕,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冷地下了定论。 “不好看。” 这么两个丑兮兮的小东西,哪儿就像他和阿璃了? 钟璃…… 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有些忍无可忍,咬牙说:“驍儿!” 祁驍死不悔改,依旧非常坚决地说:“真的丑。” 如果不是府中並无旁的孩子出生,祁驍简直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奶娘粗心把孩子抱错了。 这么丑的娃娃,怎么可能是阿璃生的! 祁驍將自己的怀疑和嫌弃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一点儿也不想去搭理两个娃娃。 大长公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黑著脸说:“有当爹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吗?” 祁驍撇撇嘴不说话。 钟璃看大长公主真的要动怒了,忍著好笑拍了一下祁驍的手。 祁驍这才不太確定改了口,说:“现在看著是丑的,说不准以后长长会稍微好看些,姑母不必过分忧心。” 似乎是觉得大长公主爱屋及乌太厉害了,祁驍还不放心地说:“要是长大了还长这般模样,以后找媳妇儿可就是个难题了。” 谁家好姑娘看得上这么丑的男人? 就算是镇南王府的小公子,那也是不行的。 第492章 皇帝都有不起的待遇 祁驍的话一句比一句更不中听。 最后是被动了怒的大长公主生生从屋子里赶出去的。 將扫兴的祁驍赶出去了,大长公主才对著钟璃说:“璃儿不必听那混球的浑话,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模样,只等到长大些长开了,必然是好看的。” 钟璃好笑得不行地不住点头。 “姑母放心,我知道的。” 她虽是没养育过小娃娃,可也听人说过,小孩子出生以后就是见风长,一日一个样儿。 她低头看著在襁褓中咬著手指头安睡的小娃娃,极力忽略心中的不確定,无声嘀咕:她与祁驍容貌都不算难看,这小东西继承了他们二人的血统,来日应该是会长开的吧? 应该会吧? 祁驍的嫌弃和钟璃的忐忑无人可知。 可此时钟璃平安诞下双生子,於镇南王府和依附於镇南王府的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 祁驍虽嫌弃孩子长得丑,还吸引了钟璃的注意力此事极为不满,对孩子的事情上却並不疏忽。 之前钟璃怀孕的时候碍於各种原因不敢声张。 如今双生子平安落地,祁驍像是要把之前未曾声张的阵势都弥补回来似的,动作大得惊人。 钟璃清醒后,祁驍就直接大手一挥,大方地赏赐了府中眾人一年的月钱。 除此外,祁驍还令人在京城附近设置了九十九处施粥的粥棚,为孩子和钟璃祈福。 孩子的名字至今尚未定下,祁驍却已经命人连夜將为孩子庆祝满月的消息传了出去。 他没说具体要请谁,可传出去的话却说,镇南王府为庆贺添丁之喜,广开门庭,迎四方来客。 不论身份高低,不管来歷身份,只要是有心想同贺之人,皆可前来王府喝上一杯喜酒。 这话看似没什么不妥,可仔细深想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意味深长。 不计身份不管来歷,只要是想来的人就都是镇南王府的客人。 那之前与镇南王府有仇的人呢? 刚刚才打过一仗的又当如何? 祁驍看似谁都没请,却又有几分同请天下的意思。 可这世间能宴请天下的人,可从来只有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 祁驍这是彻底忍不下去了吗? 祁驍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所有关注著镇南王府动向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就有人摁不住心思试探了一下此事是否为真。 有人送来了拜帖声称想来拜访庆贺,不管来者是谁,祁驍一律命人以宾客之礼接待。 其余跟祁驍不久前才打得你死我活的眾人见了,也纷纷动了心思。 不管目的为何,都送来了拜帖,说自己不久后会准时抵达贺喜。 祁驍谁也没明请,桌上堆积的拜帖却多到数不清的程度。 他拿起放在最上头的一份拜帖打开一看,唇边溢出点点冷笑。 各国皇室他不曾邀请,可各国皇室都表面要来。 这样的待遇就算是宿城中的皇帝也不见得能有得起。 他见了心中愉悦,只是不知,宿城中的皇上此时又是作何感想。 可得知祁驍广邀天下人为自己的孩子庆贺满月礼,远在宿城还在为之前祁驍假传圣旨一事动怒的祁琮,却是气得险些当场就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勉强清醒后,祁琮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祁驍到底想干什么!” “朕还没死,他就已经把自己当成皇帝了吗!” 祁琮的话无人可答。 也无人敢答。 明眼人心里都清楚祁驍此举的含义。 名义上虽未反,可实际上,祁驍已经站到了反的位置之上。 如今差的,只是个名头罢了。 可镇南王走到如今这一步,又何尝不是被皇上步步紧逼所致? 聪明的心思活络的不敢说话。 笨的见聪明的都闭嘴了,自然也是紧缩著脖子不敢吭声。 祁琮自顾自地发泄了一通怒火无人应答,摔了一套珍贵的茶盏后立马就让人擬旨回京城宣旨。 祁驍不是要广邀天下人为他的双生子庆满月之礼吗? 他就要当著天下人的面,揭穿祁驍的反贼之心和祁驍不堪的真面目! 与此同时,祁琮还下令让人给祁仲传旨。 让祁仲配合他將祁驍的真面目揭穿。 为了诱惑得祁仲心动,祁琮甚至还在圣旨中言明,只要祁仲配合事成,他可破例封赏祁仲为大褚的一字並肩王,地位只在自己之下。 祁琮本以为自己开出的条件会诱使得祁仲心动。 可谁也没想到,祁仲会直接將宣旨的太监关在了门外。 祁仲早在与祁驍合作的时候,就將自己摆在了祁驍的同等反水面上,对祁琮那个名存实亡的皇帝一点儿也不在乎。 祁琮发不发火,与他何干? 祁仲紧闭大门,对皇上的態度虽未明说,可意思已经明確得不能再明確。 传旨太监在恭王府上吃了一次闭门羹。 转道去了唐国公府上,以及北候府上,也是吃了同样的闭门羹。 传旨太监憋著火灰溜溜地走了。 唐国公府与恭王府上的人心情却都不平静。 这两家的人,並未跟著皇上迁都宿城。 可出自唐国公府的皇后却是不得不跟著皇上去了的。 如今唐国公府明確抗旨,与唐国公府密切相关的皇后在宿城宫中的日子又岂会好过? 谁知道丧心病狂的皇上会不会迁怒於皇后,做出什么事来? 看著老唐国公神色恍惚,一旁的老夫人忍不住低声苦笑。 “老爷子,这是咱们嘉寧的命数,也是咱们唐国公府的命数。” 早在不得已与皇上一起迁都宿城的时候,皇后就给唐国公府上的人传了话。 皇后说,她嫁入皇家身不得已。 迁都宿城后,生死与唐国公府再无半点干係。 让唐国公府之人不得为她的生死而忘却家国大义,不可做出任何违背家训之事。 皇后此举,是將自己彻底放弃的意思。 唐国公府的人虽然心疼,却不得不按皇后的意思行事。 皇上昏庸,冒天下之大不韙弃城而逃。 可唐国公府世世代代为大褚的安寧所成,谁也不可为一己之生做出这样数典忘祖之事。 道理谁都懂。 可当为了维护天下家国大义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家人性命的时候,无人会觉得心中轻鬆。 老唐国公一脸黯然,忍不住失声苦笑。 “早知如此,当年不如早早地求了先皇赐婚……” 恭王虽行事浪荡,可心中正气绝非皇上能比。 当初要是嫁的是恭王,只怕也不会有如今的皇后之困了。 老夫人闻言眼中同样是掩饰不住的黯然。 好好的佳偶天成,被皇上和太后的猜忌算计毁了一生,时至今日,竟不知应当怪谁。 前来唐国公府拜访的祁仲在唐国公长子的陪伴下站在门口,听到老唐国公和老夫人的话,不由得默默攥紧了掌心。 第493章 祁老虎和祁山豹 唐国公长子与祁仲关係向来不错,见状忍不住说:“王爷,您……” “你说,嘉寧如今,可还在意我?” 祁仲打断了他的话,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早些年进宫见她,她说自己如今贵为一国之后,快活得很,不愿再见我半分。” “可我这些年看著,她过得似乎並不如她说的那般快活,我要是带她走,你说,她愿意吗?” 唐国公长子闻言惊得心头一颤,赶紧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无人后才苦笑道:“事已至此,王爷何苦说这样的话来让人锥心?” “皇后如今虽不如意,可她到底是皇后,还为皇上孕育了一个昭华公主,她……” “那又如何?” 祁仲抬眉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只要她想走,我就什么都无所谓。” 唐国公长子苦笑更浓,哑声说:“可她如今是皇后啊……” 一进宫门深似海。 唐嘉寧已经是皇后了,这位置岂能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不说朝臣反对。 就是皇上本人也不可能同意啊! 祁仲无声冷笑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我连皇上都反了,我还在乎什么?” 说完,似乎是不想再耽搁,祁仲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唐国公长子懵了一下,赶紧追了上去。 “王爷!王爷您这是去做什么?” 祁仲离开了唐国公府,直接就奔著镇南王府来了。 此时双生子落地已有半月。 两个孩子见风长,一日比一日出落得好看,也算是打消了祁驍为孩子未来婚事的担忧。 祁仲到的时候,祁驍正被钟璃抓著跟孩子培养感情。 没办法,孩子在钟璃肚子里的时候,祁驍就是各种嫌弃。 如今孩子落地,钟璃大半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对祁驍的疏忽在所难免。 祁驍觉得是孩子分走了钟璃对自己的宠爱,每日换著法子地在钟璃的面前詆毁两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娃娃。 吃得多了是缺点。 长得太慢也是缺点。 每日醒著的时候实在是太少,整日整日的只知道睡觉,一旦醒了就只知道哇哇大哭,更是不可原谅的过失! 祁驍实在是嫌弃得紧。 钟璃担心孩子长大后与亲爹的感情堪忧,不得不每日定时定点地將祁驍抓过来,逼著他抱著孩子说话。 然而不知是意外还是巧合。 总之不管是谁抱著都乐呵得不行的两个孩子,只要到了祁驍的手上就哭个不停。 要不是钟璃亲自盯著的,钟璃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祁驍背地里当了恶毒后爹,掐了这两个白生生的娃娃。 然后,祁驍就更嫌弃这两个亲生的娃了。 祁驍正对著钟璃横挑鼻子竖挑眼地说孩子聒噪的时候,前边门房的人来通传,说是恭王来了。 大概之前恭王上门找茬的次数实在是多。 门房的人还多嘴提了一句,说是恭王来时脸色实在是差,只怕是来找事儿的。 祁驍抱了半日的孩子浑身不自在,此时正想找个人活动活动筋骨。 听了这话,他顿时眼里一亮,逃难似的將怀里的孩子塞到了一旁的徐嬤嬤手里,迫不及待地说:“阿璃你好生休息,我去跟祁仲打一架就回来!” 钟璃闻言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无奈至极。 “好好的怎么总想著打架?” 祁驍说得理直气壮。 “祁仲都打上门来了,我总不能让著他。” 钟璃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是点头说好。 只不过她实在是怕了祁驍与祁仲打架时的泼妇模样了,还特意让洛林跟著。 祁驍如今都是当爹的人了,总不能让他去见了一趟客就鼻青脸肿地回来。 那样的话,只怕被祁驍一抱著就要哭鼻子的娃娃就更嫌弃他了。 祁驍兴冲冲地去找祁仲打架了。 钟璃见状无声嘆气,头都大了一圈。 祁驍与孩子现在就互相嫌弃,等到以后可如何是好? 屋子里的几个人看著两个出落得越发精致的奶娃娃乐个不住。 徐嬤嬤看钟璃嘆气,满眼疼惜地说:“王妃別看王爷在您面前对两位小公子嫌弃得紧,可背地里只怕是心疼到了骨子里。” “昨日林总管打扫书房的时候还见著不少废了的稿子,上边都是王爷为小公子取的名字,只是满噹噹地写了无数张纸也挑不出个满意的,王爷还想著斟酌呢。” 钟璃听了禁不住笑了。 她说:“真像嬤嬤说的那样就好了。” “嬤嬤可知,王爷今日来时与我说了什么?” 徐嬤嬤面露好奇。 “王爷说了什么?” 钟璃有些没好气,撇嘴说:“王爷说,民间俚语说贱名好养活,故而给两个孩子起了名字。” 钟璃想到那两个实在是叫不出口的名字头疼得不行,无语地说:“大的叫祁老虎,小的叫祁山豹。” 知道的,这是镇南王府的两个小公子的大名。 不知道的听了,还以为这是哪家动物园跑出来的野兽呢! 钟璃觉得这就是祁驍对孩子的报復。 赤果果的报復。 徐嬤嬤听了,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王爷的文采不说天下闻名。 可早年间也是出眾於眾人的。 怎地会给两个小公子起这样的名字? 徐嬤嬤有心想为祁驍解释几句,可想到老虎和山豹就说不出话了。 钟璃看她神色微妙,自己撑不住乐了。 “嬤嬤说,这样的名字如何叫得出口?他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一想到两个日后与祁驍相似了七八分的青年男子被人叫做老虎山豹,钟璃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钟璃无奈地摆摆手,说:“左右目前孩子还小,就先大宝二宝的叫著,等孩子满月了再定下大名也不迟,只是这大名一事,绝不可让王爷由著性子胡来。” 徐嬤嬤颇为赞同地点头,忍不住给钟璃出谋划策。 “王妃若是担心王爷胡来,不如请老唐国公和大长公主赐名,老唐国公和大长公主都是博学之人,王爷的名字也是老唐国公当年定下的,想来这二位的手笔决计错不了。” 再次,也肯定比祁驍说的老虎山豹强。 而且不管是大长公主还是老唐国公,一个对祁驍有抚育之恩。 另外一个对祁驍有师长之情,都是祁驍尊敬的德高望重之人。 这两位出面赐名了,名正言顺不说,祁驍就算不满,也绝无反对的说辞。 钟璃本就为孩子的名字发愁。 听了徐嬤嬤的话,眼中微微一亮。 她若有所思地说:“嬤嬤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第494章 用情至深还是痴人说梦? 祁驍出现在待客的厅的瞬间,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祁仲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祁驍见他神色不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不等他说话,祁仲就说:“我求你件事。” 在祁驍的印象中,祁仲鲜少对人说求这个字。 唯一的一次,就是之前锦妃之事。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祁驍警惕地眯起了眼睛,试探道:“你想干什么?” 祁仲缓缓呼出一口气,红著眼睛说:“帮我想法子把嘉寧和昭华从宿城接出来。” 祁仲说得轻描淡写的,祁驍听完眉毛却险些飞了出去。 唐嘉寧是皇后。 昭华是唯一嫡出的公主。 这两人在大褚皇室的地位重要绝非常人能及。 祁仲开口就要把两人都弄出来,这是异想天开还是痴人说梦呢? 祁驍的惊讶落在了祁仲的眼里,祁仲眉眼间的苦涩却越发浓郁。 他微微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复杂,哑声说:“我知道你有法子能做到,只要你答应我,从此往后,祁仲这条命就是你的,生死不论,绝无二话。” 祁驍长久的沉默过后,低得恍若嘆息似的说了一句。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 祁驍在半个时辰后回到棠心院。 他进屋前先探头望了一眼,確定两个烦人的小崽子都被奶娘抱去睡觉了,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钟璃靠在软榻上翻著手里的一本书,看到他的小动作,禁不住轻笑出声。 听见钟璃笑了,祁驍咧嘴一乐,凑上去用手环住了钟璃的胳膊,自夸似的说:“我不在的时候,小崽子烦阿璃没有?” 钟璃尚未回答,他就信誓旦旦地说:“肯定烦了。” “那两个小东西一日除了吃和睡就知道折腾人,实在是让人生恼,相比之下还是我让人省心,阿璃说是不是?”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出了声。 她隨手將手中的书放在了一旁,用手指捏住了祁驍俊美的脸蛋。 “堂堂镇南王,跟两个不足月的孩子如此爭高比低,说出去你也不怕別人笑话。” 祁驍顺势让钟璃捏著自己,齜牙咧嘴地说:“我有什么好让人笑话的?” “那两个小东西整日就知道缠著阿璃,一会儿见不到就要嗷嗷大哭,就算是要被人笑话,那也应当是他们被笑话才对。” “我如此英明神武,怎会有人笑话我?” 钟璃实在是听不下去他的自卖自夸了,哭笑不得地鬆开了手,说:“恭王找你所谓何事?怎地来了进屋就开始耍宝?” 提起这个,祁驍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 神色也是说不出的复杂。 钟璃好奇地看他,问:“怎么了?” 祁驍沉默了片刻,凑到了钟璃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钟璃听了,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你是说,恭王想把皇后和小公主从宿城带回来?” 祁驍面无表情地点头。 祁仲的確就是这个意思。 钟璃压下了眼中的震惊,心里久久难以平静。 恭王心里掛念著皇后,这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否则以恭王的条件,如今都这个年纪了也不至府中无一房妻妾,至今孤身一人。 可皇后到底是皇后。 恭王可狸猫换太子混淆小公主的血脉,却很难光明正大地將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从宿城皇宫中带出。 皇后要是丟了,那可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儿。 退一万步说,就算给我侥倖真的將皇后从宿城带出来了,可皇后以后怎么办? 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变成了一阶平民,甚至以后还不得不面临来自皇室的追捕,只能藏头露尾地四处躲藏过活,皇后本人能愿意吗? 一时间,钟璃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慨恭王的用情至深,还是应当唏嘘恭王的艺高人胆大。 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將皇后劫走,这样的想法,不是疯子可绝对想不出来。 祁驍显然想法跟钟璃的相同。 只不过他曾经见过恭王与皇后的年少情深,对此的感慨显然比钟璃多上许多。 他靠在钟璃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唐国公府这次明晃晃地违背了圣意,相当於变相地放弃了宫中的皇后。” 皇后到了宿城后,虽从未与京城眾人通过信,可有心人自然能通过旁的渠道来获取皇后的事情。 皇后在宫中的日子本就艰难,迁都之后,就更加举步维艰。 皇上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所谓的皇室顏面,不会直接罢黜皇后。 可深宫之中可磋磨人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 能让看似尊贵的皇后过得无比艰难的手段也是不计其数。 皇后如今虽名为国母。 可实际上,连个不怎么受宠的妃嬪都敢轻易地在她跟前撒野,更何况那些本就得了皇上授意的人? 皇后处境艰难,这事儿祁驍早就知晓却並无解决之法。 毕竟他虽与曾经的唐嘉寧有姐弟之情。 如今的唐嘉寧却是祁琮的皇后。 是大褚的国母。 他除了暗中让人想法子照顾一二,再无別的法子。 祁仲的话听起来虽嚇人,可也不失为一个解除皇后困境的主意。 祁驍一脸的若有所思,眼珠子黑黢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钟璃见状无声地嘆了一口气,说:“你该不会也觉得,恭王的想法是可行的吧?” 祁驍不解地挑眉。 “为何不行?” 宿城虽然被祁琮把持得很紧,可对祁驍而言,却並非真的是滴水不漏没地方可钻空子的。 只要操作得当,想將皇后带出来也並非不可为之难事。 钟璃看祁驍当真动了心思,忍不住摇头苦笑。 “你们商量这事儿,跟皇后商量过吗?” 祁驍愣住了。 钟璃淡淡地说:“你们的想法是不错,可我觉得,皇后不会同意跟你的人走的。” 钟璃与皇后接触不多,却印象极为深刻。 那样的人,傲气是写在了骨子里的。 她可以忘却自己的生死,却难以拋弃自己身上的责任。 这个时代没有离婚一说。 更没有女子拋弃男子的可能。 女子一旦嫁人,生死荣辱就彻底与男人勾连在一块。 在皇上彻底在名义和实际上都拋弃皇后之前,皇后是不可能离开宿城的。 她当时选择与皇上一起迁都离开京城,为的不也是这个吗? 而且皇后一旦失踪,势必会引起祁琮的疯狂猜忌。 恭王就是首当其衝被怀疑的人选。 无论是为了曾经的情意,还是如今的情形,钟璃都不认为,皇后会让自己成为恭王被皇上构陷攻击的把柄。 钟璃苦笑说:“这事儿,说到底是皇后的意思,你和恭王再一厢情愿地为她好,那也是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思。” “所以我觉得,在你下决定这么做之前,最好事先想法子与皇后通个气,否则一厢情愿地做了不討好的事儿,最后帮人不成,反倒是给皇后添了乱子,岂不是更麻烦?” 钟璃的话字字在理,祁驍琢磨了片刻,点头说:“阿璃提醒的是,我会找人安排的。” 第495章 生不逢时,情不待君 七日后,宿城的人传回了皇后的亲笔信。 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了很多,除了交待拜託祁驍照看唐国公府眾人外,甚至还提及了昭华小公主的安排。 皇后有感,宿城的小朝廷不会安稳太久。 一旦宿城生乱,请求祁驍想法子第一时间將昭华小公主带走,隨意安置在哪里都行,只要保住了性命即可。 至於她自己,从头到尾,一字未提。 拆信的时候恭王也在,他满脸愤怒地將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次,最后大怒质问前来送信的人。 “就这一封吗?!除了这个,难道就没別的了?!” 送信的人微微垂首,沉声说:“皇后还让属下带了口信。” 恭王红著眼睛大喊:“说!” “娘娘说,生不逢时,情不待君,此生不愿再拖累旁人,望王爷余生自重安好。” 强撑著一股气的恭王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部力气似的跌坐到了地上。 满目颓然。 送信的人无声嘆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匣子,递给祁驍说:“这是娘娘吩咐属下给二位小公子带来的满月礼,望王爷笑纳。” 祁驍什么也没说將东西收下。 过了一会儿,祁驍才闭了闭眼说:“回去吧。” 送信的人恭敬地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祁驍低头看向了失魂落魄的恭王。 “她不会愿意的。” 早在进宫那一刻,曾经的唐嘉寧就没有再给自己留下任何一丝退路了。 恭王先是呆滯,隨后是大怒。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满腔说不出的痛苦。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然后就在祁驍震惊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发疯似的往外冲。 祁驍惊讶之余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 “祁仲你要去干什么!” “你放开我!” 祁仲神色癲狂地撕扯著祁驍的手,嘶声力竭地哭喊:“你知不知道她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是在託孤!託孤!” “她生怕自己死了以后昭华无人照顾,她將昭华託付给了你!” 祁仲一瞬间险些哭出了声。 字字打颤。 “可昭华是她的命啊……” 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样的皇后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祁仲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他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去將皇后带走。 只要人还活著,天大地大,何处不可为家? 祁仲一时发了狠,祁驍都险些没拽住。 看他实在是没了理智,祁驍咬牙低吼:“你给我冷静点!” “就你这个样子,你能去哪儿能干什么!” 这种状態下的祁仲,別说是去宿城皇宫劫走皇后了。 只怕是连出京城的大门都是难题! 祁仲理智全无之下不管不顾地拍了祁驍一掌:“你给我让开!” 祁驍狼狈闪开后动了怒,反手擒住了祁仲的手扭到身后直接將人压到了地上,一字一句都带著怒。 “祁仲!你今日真的要在这儿跟我发疯是吗!” “我发疯?我看疯了的人分明是你!” 祁仲愤怒回吼:“祁驍你別忘了,当初镇南王府出事,是谁及时往外通传了消息才让我有机会安排人手救你?又是谁三番两次地冒著风险给你传信?!” “如今她都要死了,你在这儿护头护尾的又是在想什么?你忘恩负义没关係,可你別拦著我去找她!” 祁驍直接被气笑了。 他咬牙说:“我忘恩负义?我要是真忘恩负义,今日就应当直接放你出去送死!” “我的死活不要你管!” 砰的一声闷响,祁驍抬手在祁仲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祁仲愣神的时候,祁驍低斥道:“她不会死!” “她的身边我早就安排了人,只要有危险,立马就会有人將她带出来,我保证她能活得好好的!” 似乎是之前真的被祁仲气坏了,祁驍冷冷一笑:“起码绝对活得比你这个一心求死的人久!” 祁仲似乎是不敢相信祁驍的话,艰难地抬头看向了他。 看清祁仲眼中的刺红和绝望,祁驍头疼地嘆气。 “本王至於撒谎?” 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祁仲在祁驍的这句话中获得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他的眼中甚至还多了一些斑驳的碎光。 他喃喃地说:“你保证?你安排的人靠谱吗?我养了几个身手特別好的丫鬟太监,要不把我的人送过去吧?你……” 祁驍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甩手就走。 祁仲著急得头上冒汗:“祁驍你给我站住!” “祁驍!” 祁驍健步如飞,半刻也不肯停留。 祁仲平日不见得多烦人。 当他下定决心要让某个人心烦的时候,毅力绝非常人能及。 祁驍被烦得实在是不行了,最后祁仲说的人,还是想法子送了两个去宿城。 至於这两人到了宿城后,应当怎么改头换面到皇后身边,那就是后话了。 等把皇后这事儿打点好,两个小东西的满月礼也近在咫尺了。 隨著日子的逼近,前来镇南王府的访客也越发的多。 镇南王府一改之前的疏离之態,但凡是来贺礼的,无论身份高低,无论之前是否与镇南王府有过过节,都通通好脸相迎往里请。 就算不到吃席的时候,好茶好水也是有一杯的。 镇南王不拒客的风声传出去,没接到请帖自发前来贺喜的人就更多了。 镇南王府没了之前的冷清,每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提前来的访客,大多都是身份没那么贵重的。 这些小鱼小虾,自然是没机会见到王爷王妃,和两位小公子本尊的。 钟璃带著两个孩子在棠心院中安安静静地待著,半点不受前院喧闹的打搅。 事先安排好即將在隨后两日陆续到达的各国来贺喜使臣的住处的同时,顺便在孩子的名字上跟祁驍这个不靠谱的爹做斗爭。 祁驍坚持,两个孩子一个叫老虎一个叫山豹。 无论钟璃怎么说,他都坚决不肯改主意,甚至还认为自己的主意真的很棒,孩子长大后一定会非常喜欢。 然而钟璃觉得,只要是个审美正常的孩子,估计就很难喜欢这样个性如此分明的名字…… 钟璃真心实意地说:“你相信我,孩子不会喜欢这样的名字的。” 祁驍不信。 甚至自信得有点儿飘飘然。 他说:“不可能,孩子一定喜欢的。” 第496章 你为什么不叫祁狗蛋呢? 钟璃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非常诚实地摇头后,不再就这个问题与鬼迷心窍的祁驍纠缠。 她接对著艰难忍笑的紫纱说:“我之前让你给大长公主送去的信可送到了?” 紫纱点头,说:“奴婢昨日就將信送过去了,大长公主说,今日会抽空与老国公夫妇一起过来,让您不必担心。” 钟璃有孕產子以来,大长公主隔不了两日就会来一趟。 祁驍听了並未在意。 只是老国公夫妇平时轻易不动,今日怎会与大长公主一起来? 看出了祁驍眼中的狐疑,钟璃笑笑,说:“是我下帖子邀来的。” 祁驍这下迷糊的同时心中生出一种不妙之感,说:“满月礼尚有两日,阿璃早早地將国公府二老惊动来做甚?” 老国公是祁驍的师长。 祁驍幼时顽皮,被训罚的次数不少。 哪怕此时尊为镇南王了,见著老国公的时候,也恭谨得不行,半点不敢放肆。 冷不丁听到老国公要来,祁驍的心里一时有些打突突。 不等钟璃为他解惑,外边就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不惊动我们这把老骨头,难不成就要真的看著你在孩子的事情上胡闹?” 满头白髮的老国公龙行虎步一般跨步进门,炯炯有神的虎目瞪了祁驍一眼,哼了一声就说:“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是如此胡闹!” 祁驍在老国公面前就像个寻常见了长辈的晚辈,儘管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还是说:“老师严重了,弟子並未胡闹。” 老国公生生被他这话气得瞪圆了眼睛,似乎是想找个趁手的东西狠狠地抽祁驍一顿。 走在后头的老国公夫人见了,禁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呢?镇南王品阶可比你高不少,王爷面前,你怎可如此放肆?” 话音落下,走在最后头的大长公主就笑出了声。 “老封君这是折煞他了,他再是什么品阶,在您二位面前也只是个小辈,行事不当时,別说是骂两句了,就是打也是打得的!” 老封君连连说使不得,笑个止不住。 钟璃生怕这二位要按规矩行礼,赶紧起身让座,示意人上茶。 老封君笑笑坐下,没理会正在等著祁驍运气的老国公爷,四下看一眼,说:“两位小公子呢?不知老身可有幸先於眾人看上一眼?” 钟璃笑了,说:“当然可以。” “紫荆,去让奶娘將孩子抱过来。” 奶娘很快就將孩子抱来了。 难得的是到了这个时辰了,两个孩子也没睡觉,睁著一双黑黢黢圆溜溜的眼睛来迴转著,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著人笑了,不用人逗就咧嘴笑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討喜得紧。 快满月的奶娃娃,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精致白嫩,无一处不可爱至极。 在场的几个女性顿时被娃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就连忙著瞪祁驍的老国公都忍不住探头看了好几眼,眼里满噹噹的都是慈爱之意。 老封君抱著一个,眼睛又忍不住瞧著另外一个,嘴里不住地说了好几个好。 她对著老国公说:“老头子,你快来瞧瞧,这孩子眉眼间与王爷幼时几乎一模一样,实在是精致,这么抱著,我就像是当年抱著刚刚满月的王爷似的。” 老国公忍不住凑了上去,嘴里也是嘖嘖称奇。 “確实是像,这是?” 钟璃知意解释说:“红色襁褓的是哥哥,青色襁褓的是弟弟。” 老封君满眼笑意地看了二宝一眼,说:“弟弟瞧著倒是没那么像王爷,轮廓上更像王妃一些,这样也好,两个孩子一个像爹一个像娘,倒是省了认人的麻烦。” 大长公主乐得合不拢嘴,说:“谁说不是呢?” “如此这般,也算是不辜负了爹娘给的好相貌。” 老国公激动地將二宝接了过去,捧在怀里稀罕得不行。 “光是瞧著就知道是个健硕的好孩子,日后也必定是习武的好苗子!” 老国公乐个不住,话音落下,就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两枚精致的平安扣往孩子的脖子上掛。 他说:“我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得知王妃有孕时,就在家中自己雕出来的扣子,算不得多贵重,就是个心意,给孩子戴著保平安的好意头。” 钟璃和祁驍都曾经得过老国公雕刻的平安扣。 自然知晓这平安扣的意义。 更何况老国公此时年事已高,还不辞辛苦亲自雕刻,心意已经重过了一切。 钟璃感激一笑,说:“老国公的心意钟璃明白,您所赠之物,我也必然会让孩子好生戴著,绝不辜负您的用心。” 老国公极为欣赏钟璃,闻言哈哈一笑。 “王妃不嫌弃粗鄙就好。” 掛好了二宝的,他又將剩下的一枚递给了身旁的祁驍。 祁驍隨意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立马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他说:“这平安扣上,为何会有字?” 他的也是有字的。 单字一个驍。 钟璃的也有,单字璃。 而此时躺在他手中的平安扣上也是有字的。 一个霸气横生的宸字。 祁驍预感不对,不等人回答就赶紧上前翻看二宝脖子上掛著的平安扣。 果不其然,二宝的也是有字的。 单字琛。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国公等人是上门来干什么的,祁驍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看他不高兴,老国公冷笑著哼了一声。 “你还有脸不高兴?我之前教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好好的孩子你给起的什么名字?” 又是老虎又是山豹的,这是要上山当猎户,还是要下海当渔民? 想到这个,老国公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王妃给我们递了消息,你是不是真打算这么敷衍孩子的名字了?” 祁驍绝不承认自己玩弄孩子的心思,不服气地哼唧,梗著脖子说:“没敷衍。” “不是说贱名好养活吗?我也是一片苦心。” 老国公吹鬍子瞪眼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长公主就在一旁凉幽幽地说:“是啊,贱名好养活,所以你当年被老王妃送到我膝下的时候,你说我怎么没给你起个名儿叫狗蛋呢?” 大长公主冷冷一笑,字字锥心。 “兴许当年给你改了名字叫祁狗蛋,你今日就不至於这般能折腾多灾多难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祁狗蛋。” 祁驍…… 第497章 大长公主的用心 大长公主口中的祁狗蛋三个字震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包括祁驍本人。 祁驍似乎是很难想像自己被叫做祁狗蛋的样子,好半天神情都是恍恍惚惚地没回过神来。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说:“按祁家的字辈来算,你的孩子应当从的是云字辈。” “哥哥的名字是老国公取的,单字宸,祁云宸。” “弟弟的名字是我取的,单字琛,祁云琛,你若是没意见的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宸是旭日晨光之意,寓意远大。 琛是美玉別名,同样寓意不差。 重点是,这两个名字,无论是哪个,隨隨便便都比祁驍口中的老虎山豹强出不知多少。 不等祁驍出声,钟璃就真心实意地说:“多谢老国公与姑母赐名。” 不管怎么说,孩子总算是摆脱了被人叫做老虎山豹的窘境,在钟璃看来,无论叫做什么都是好的。 钟璃点了头,祁驍的那点儿小抗议就可以被忽视了。 大长公主满意一笑,说:“如此甚好,孩子的大名我们定了,小名就让你们做父母的自己去想就好。” 钟璃笑著说是。 祁驍则是臭著脸站在旁边不说话。 大长公主等人抱著两个孩子稀罕了好一会儿。 等到孩子困了,才恋恋不捨地让人將孩子抱下去休息。 胡闹的祁驍被老国公拎著去了外边考察武艺是否荒废,大长公主则是与钟璃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长公主说:“这事儿本来在之前就想与你提的,可你之前在月子中不宜操劳,故而才拖到了此时。” “之前你府中处置了一批人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原因为何我就不多嘴过问了,只是关於祁悠的去处,我却是想多嘴说几句。” 钟璃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姑母但说无妨。” 大长公主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说:“此事说起来,牵扯就深远了。” 祁悠和祁允的生身母亲本是已故老王妃的贴身侍女,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老王妃抬举为侍妾的。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成为侍妾后,这人也並未忘本跋扈,对老王妃颇为恭敬。 这人本是不至於会因难產致死的。 之所以早產难產,全是因为在一次意外中为帮老王妃挡住刺客的剑才会在怀胎临盆之际身受重伤,继而引起早產身亡。 此事是镇南王府的秘辛。 也是当年的一桩丑事。 事发后,老镇南王一力镇压,清理了府中的一批人后也再三下禁令,不许任何人再提起此事。 大长公主就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 大长公主无奈地嘆息著说:“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故去的母妃对这两个孩子心存歉意,才会在后来的日子里多加照应,也算是弥补对他们生母的亏欠,只是我也没想到,祁允会做出那样的滔天错事,牵扯出这般多的纠葛。” 大长公主的眼中翻涌著难掩的愧疚,低声说:“说到底,祁允会走到这一步,其中也有我的过失。” 若非是大长公主在駙马身亡后不问世事。 也无心照应年幼的祁允和祁悠,祁允也不至於会不得已接受来自祁琮的条件。 可前事不可追,此时再说多的也无任何益处。 大长公主对钟璃对祁允的处置没半点不满,只是说:“祁悠年纪小,久居內宅,更是不闻外边的琐事,因为此事牵连她实在不妥。” “而她如今也到了婚嫁之龄,再平白耽搁下去也不是妙事,故而我事先琢磨了一下,想著不如找个稳妥的人家將祁悠配出去。” “一来,也算是全了当年她生母对你母妃的情谊,二来,也算是顾全了你於驍儿的顏面,日后旁人再提及此事时,总不至於说你们二人苛待庶妹,平白落了人说道的口舌之处。” 钟璃没多迟疑就笑著说了好。 她本来也没想著要怎么苛待祁悠,只是在祁悠的婚事上拿捏不准,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耽搁了別人的终身大事,故而才迟迟拖著不提。 如今大长公主主动提起,可见心中是有了合適的人选。 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解了钟璃为难的一个难题。 钟璃说:“姑母如此说,可是已有了合適的人选?” 大长公主笑了。 “確有一人合適。” 大长公主说的人,是出自老国公旁支的一个侄子。 那人名叫聂青玄,是耕读人家出身。 虽出身並不显赫,人才人品都是一顶一的好。 五年前,此人下场一试,便成了最年轻的解元。 只是此人性子耿直,实在是不適应官场的尔虞我诈,入了官场不到两年,就心灰意冷辞官归了故里,后又因文采出眾,被白鹿书院的院长亲自请回京中的白鹿书院教书。 现在这人在白鹿书院教书已满三年,至今未曾婚配。 似乎是怕钟璃担心別的,大长公主说:“聂青玄这孩子我是见过的,人品相貌绝对没可挑拣之处,为人踏实也靠得住。”“而且这样的人性情单纯,绝非那种喜爱偷奸耍滑的人可比,交往圈子也简单质朴,身后並无复杂的人际往来,祁悠嫁过去了,就是当家的太太,不说富贵逼人,可平淡的安稳是绝对能保得住的。”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家不涉及权贵。 不牵扯兵权。 祁悠嫁过去后,就算对钟璃和祁驍心中有怨,也绝对没能力做出任何伤及钟璃和祁驍的事儿。 保住了祁悠的一生安稳,又確保了钟璃和祁驍的无事。 大长公主选的这人,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钟璃是个知道好歹的。 大长公主虽话没说全,她却已经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暗中之意。 钟璃感激地笑了一下,说:“姑母说的这人在我看来倒是极其合適,只是具体行不行,我还要差人问一下祁悠自己的意见。” 聂青玄再清白本事,也无法掩盖他出身微末的事实。 祁悠嫁给聂青玄绝对是下嫁。 这样的事儿,在很多女子心中都是难以接受的。 钟璃之前说过,祁悠的婚事可由她自己做主,这话就算是放在现在,也是作数的。 大长公主知晓钟璃办事周全,闻言默默点头。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要是祁悠想得通肯答应,这事儿我就托大做个媒人,她要是觉得聂青玄门户低了钻了牛角尖,这事儿再往后放放也是可以的。” 镇南王府再不济,养一个小姐的银子还是有的。 总不至於让祁悠在府中饿著。 第498章 不能咬狗一口 大长公主和老封君走后,钟璃就直接让紫荆去叫祁悠叫了过来。 祁悠很快就到了,站在下首,恭恭敬敬地对著钟璃行礼问安。 钟璃看著她稚嫩的侧脸,无声地在心里嘆了口气,顺带著將大长公主之前的话说了一遍。 钟璃不想让祁悠以为,自己是在逼她下嫁,故而又说:“这人听大长公主说起倒是不错,只是身份確实是低微了一些,你要是不愿也是可以的,就当这话我从未说过,日后你要是有心仪之人,再来与我提起,我再给你另做打算便是。” 事关自己的婚姻大事。 钟璃本以为祁悠会迟疑不定。 可没想到,祁悠听完后就直接点头说了好。 钟璃难掩诧异地看向了她。 祁悠却是淡淡一笑。 “大长公主与王妃说不错之人,想来必然是错不了的,我本就不是什么身份高贵之人,如今能得这一良配,还是大长公主与王妃从中为我斡旋的缘故,祁悠知晓人心好歹,故而对此並无意见,愿听从王妃之命。” 祁悠不过是个犯了错无宠的庶出之女。 若是老王妃和老镇南王在,她的婚事就应当由那二位做主。 可父母故去,长嫂为母。 钟璃虽不是长嫂,却是镇南王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 钟璃就是不问她的意见,直接隨意找个人將她打发出去,也无人可说钟璃的半点不是。 钟璃如今能问她一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钟璃似乎也没了什么可说的。 她让人將祁悠送了回去,若有所思地靠在软榻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嬤嬤见了,低声说:“五小姐知情识趣,也是分得清好赖的人,大长公主做保之人必然错不了,以她的身份能有这样一门婚事已算难得,王妃不必过分忧心。” 钟璃摆手笑了一下,说:“话虽如此,但是涉及到一个女子的终身大事,总该是要小心一些的。” 这个时代女子依附男子而活。 嫁得好了,日子错不了。 可若是所嫁非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很难说了。 钟璃虽然对她这个五小姐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可到底也不会忍心看著一个小姑娘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钟璃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马虎,索性就让洛林去搜集了一份关於聂青玄的情报。 洛林搜集到的信息很是齐全。 不光是有聂青玄此人的生平,甚至连他的交友范围,来往之人,甚至连家中底细都很是详尽。 钟璃仔细看过了,確定与大长公主所说无误后,命人將情报完整地送到了祁悠的手里。 並且还让人给祁悠带了话。 本书首发 101 看书网伴你閒,101????????????.??????超方便 ,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祁悠要是愿意嫁,她就择日让人与聂青玄通气。 祁悠要是不愿,那就此作罢。 到了这时,钟璃还是给了祁悠选择的余地。 祁悠仔仔细细地看完了整份情报,轻轻一笑。 她对著前去送信的紫纱说:“劳烦紫纱姐姐走一趟了,你回去就告诉王妃,这门婚事,祁悠並无半分不愿之处,但凭王妃做主。” 紫纱笑笑將原话给钟璃带了回去。 钟璃听完,沉默了一瞬让徐嬤嬤去给大长公主传了话。 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她也尽力周全了,来日纵是出了什么差错,也就怪不到她的头上了。 等孩子的满月礼结束,也到了为祁悠准备婚事的时候了。 满月礼前一日,前来贺喜的各国使臣纷纷抵达了京城。 不知是何缘故。 此次各国派往镇南王府贺喜之人,皆是在各国中地位举足轻重的能人。 北漠是萧鼎王耶律浧。 耶律浧之前惨遭大败,还让钟璃藉机在北漠皇手中得了不少好处。 按理说回北漠后被弃之不用也是人之常情。 可耶律浧回北漠后,很快就摆脱了困境,权势更比从前。 如此看来,耶律浧的確是个不可小覷的人物。 南疆是唯一的王子安溪。 北境来人是之前与钟璃在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拓野。 至於东陵,前来的则是之前出访过大褚的欧青木。 前来的各国都在不久前与镇南王府交过手。 不论战场胜败如何,大家在某种层面上说都是熟人。 故而见面也没设想中的拘谨,说说笑笑的场面也颇为热闹。 只是说笑的眾人心中此时在想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说笑间,祁驍与钟璃双双前来。 之前来的客人身份不到那个份上,自然用不著祁驍和钟璃亲自出来接。 可如今在门外站著的是各国的皇储和王爷的时候,他们作为府中的主人,亲自来接,一来是显得尊重。 二者也是为彰显主人家的气度。 原本站在一旁无言的耶律浧见著站在祁驍身旁的钟璃,瞳孔无声地紧缩了一下。 耶律浧自打出生以来,就从未受过什么挫折。 可他竟然一时疏忽大意惨败於钟璃不说。 被一个怀孕的女子抓了做了俘虏,这简直就是耶律浧一生都难以洗刷的耻辱。 耶律浧落在钟璃身上的目光太具压迫侵略。 其中的意味难明甚至周围的人都察觉出了分毫。 祁驍不悦地皱了皱眉。 钟璃赶在他出手之前拦住了他,淡声道:“萧鼎王千里而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看清本妃的模样么?” 耶律浧意味不明地勾唇一笑,咬牙道:“王妃倾国之姿,本王早已见识过,何来看不清之言?” 钟璃无声一呵,笑吟吟地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那还请萧鼎王仔细看清楚,以免本妃抓你第二次的时候,你认错了人。” “大胆!” “钟璃你!” “本妃是否胆大,想来萧鼎王早已见识过了,何必多来一问?” 钟璃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鐲,玩味道:“本妃虽是不才,可也並非是怯弱怕战的性子。” “王爷若是再瞧,说不定迎客之处就要换到府上的习武场了,王爷当真想如此?” 跟钟璃动手,耶律浧並非不敢。 可这是镇南王府的地盘。 钟璃的旁边还站著一个虎视眈眈隨时准备动手的祁驍。 耶律浧再自大,也绝不会认为自己能在这两人的手上討到好。 他剔骨似的狠狠剜了钟璃一眼,阴沉道:“王妃的確胆大,只是本王不知,你这般胆大能到什么时候。” “王妃记仇,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钟璃给他的耻辱,他迟早会找机会找回来! 钟璃对他眼里的恶意视而不见。 摁住了非常想动手的祁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斥责道:“来者是客,纵是来客不识趣,可怎能轻易动武?” 祁驍看了一眼耶律浧早已黑如锅底的面色,冷冷开口仔细听字里行间似乎还夹杂著些许委屈。 “可是阿璃……” 钟璃好笑地瞪了他一眼,玩笑道:“狗咬你一口,你难不成还要追著狗反啃一口才行?” “何必在意。” “钟璃!你竟敢说本王是狗?” “本妃不过是笑言一语,萧鼎王何必对號入座?” 钟璃面露无奈轻声一嘆,摊手道:“本妃再三忍让,萧鼎王莫要得寸进尺。” “您再如此咄咄逼人,本妃就只能失礼了。” 第499章 捉弄 钟璃是否失礼,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耶律浧再说什么,都是得寸进尺,给脸不要脸。 旁都是別国的皇亲国戚。 代表著一个国家最高的八卦组织。 今日在这里丟了半点丑,就等同於是將脸扯下来扔到了各国权贵的脚下踩。 耶律浧战败一事丟的人已经够大了。 再在此处出丑,只怕回去后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关在宫中一步不得出。 省得出来丟人现眼。 形势逼人强。 饶是心中再大的火,耶律浧也不得不捏著鼻子,逼著自己將这口气咽下去。 见他不言。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钟璃幽幽一笑。 转眼间面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对著眾人做出了请的姿势。 “几位远道而来,共贺镇南王府之喜,於镇南王府而言就是难得的客人,府中早已为各位安排好了住处,不如请先进府稍作修整?” 安溪和拓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可说的悍然。 都说镇南王妃文武双全,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可传闻从未提过,这镇南王妃的口才也是如此了得。 这不,耶律浧都快被气吐血了。 不过在场的人看似和谐,实则心里都巴不得看对方的笑话。 別人出丑越多,场面也就越热闹。 故而虽是察觉到了空气中瀰漫的窒息尷尬,却无人对此提出异议。 眾人各怀心思迈步而入。 祁驍从耶律浧的身边走过,用低得不能再低地说:“记住管好你自己的眼睛,要是再敢往本王爱妃的身上多看一眼,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耶律浧不以为意地说:“镇南王想对本王如何?” 祁驍微微勾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剜了你的眼珠子,餵狗。” 耶律浧瞬间变色。 祁驍却快步追上了钟璃。 钟璃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去找萧鼎王放狠话了?” 进门时刻意落后了一步。 再一看萧鼎王如今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钟璃有理由怀疑,祁驍刚刚一句好的都没说。 祁驍一脸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表情,忿忿道:“阿璃不该拦著我的。” 钟璃好笑。 “不拦著你,让你跟萧鼎王在门口打架?” 祁驍不满。 “打架我也能贏。” 像是怕钟璃不信似的,他认真道:“我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钟璃瞬间头大。 “然后咱们再领兵带人的,去跟萧鼎王他爹打仗?说出去就是因为萧鼎王被你打掉了牙?你也不怕被人笑话。” 祁驍自己也知道这时候不適合生乱。 可心里就是气不过。 听钟璃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他敢!” “他要是……” “好了。” 钟璃哭笑不得地在祁驍的手上捏了一下,警告道:“特殊时候,不许惹事。” “不然不等你打別人的牙,我先把你的牙掰了。” 祁驍委委屈屈地尾在钟璃的身边嘀嘀咕咕。 钟璃实在是分不出心神搭理他,只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著。 祁驍被冷落了实在气不过,趁钟璃不注意,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钟璃將各国来使分別安排在早已安排好的院子里。 等將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这才发现,祁驍已经不知到哪儿去了。 她担心祁驍去找耶律浧的麻烦,赶紧叫来了紫荆询问。 紫荆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为难道:“回王妃的话,王爷在厨房呢。” 钟璃奇怪。 “好好的,去厨房干什么?” 紫荆一言难尽地停顿了一下,低声道:“王爷去给萧鼎王安排膳食。” 钟璃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很是复杂。 她喃喃道:“我曾听闻说,萧鼎王虽出身漠北,可吃不惯牛羊牲畜的肉,多是吃素。” 紫荆皱著脸点头,闷声道:“奴婢听说的也是如此。” 钟璃是主人家,收到了来宾的拜帖后,为让来客宾至如归,来客的口食忌讳,她都是提前弄清楚了的。 因萧鼎王不喜肉食,她还特意吩咐厨房做了素菜。 祁驍特特去了厨房,只怕是…… 钟璃摁了摁隱隱作痛的眉心,好笑道:“他去安排菜谱了?” 紫荆也忍不住笑了。 “王爷说,诸国使臣远道而来,想必都辛苦了,多备些肉菜,也算是体贴,想来诸国使臣也会满意的。” 使臣满意不满意不好说。 可祁驍绝对是满意的。 钟璃抬手想说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耶律浧的確噁心人。 不能明面作怪。 暗中捉弄一下,以回敬今日门口之言,也算是礼尚往来。 不算过火。 晚间夜宴,耶律浧看著桌上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荤菜,差点没忍住火气直接掀桌。 似是察觉到他的怒气,祁驍心情不错地说:“来宾仓促,准备不及,略有怠慢,还望诸位海涵。” 他说完像是突然看到耶律浧的黑脸似的,好奇道:“本王命人精心准备的这一桌膳食,都是中原特色,萧鼎王看著可还受用?” 不吃肉的萧鼎王很难受。 但是在场的只有他不吃荤食。 若因此事起爭,真会显得他斤斤计较,失了风度。 所以哪怕明知这是祁驍的为难。 他也只能黑著脸说:“镇南王有心了。” 祁驍满意笑笑不言。 知晓內情的安溪同情地看了一眼耶律浧桌上的一桌菜色,心有戚戚地往嘴里夹了块肉。 来一趟是对的。 不来的话,怎知镇南王竟有如此狭促的时候? 镇南王府朋客满座的时候,民间也自发地组织起了一场为期三日的盛大的灯会,为镇南王府的两个小公子庆贺满月。 百姓不在乎是谁在皇位上坐著。 也不在乎,到底是谁在执掌兵权。 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日子是否过得安稳。 镇南王妃守住了这份安稳,镇南王妃就是百姓的恩人。 故而得知镇南王妃喜获双生子时,京城的百姓乐乎得像是自己得了孩子似的,拦不住地往镇南王府门前送鸡蛋吃食和补品。 如今的这场盛大灯会,更是直接写著钟璃的名字办的。 灯会聚集的街市口上龙飞凤舞地写著一条横幅,上书四个大字。 祁久璃安。 灯会前所未有的盛大,盛名甚至已经传到了前来道贺的使臣耳中。 满月礼之前,不少使臣都纷纷提出想去灯会上逛逛,也算是领略一番大褚的风土人情。 原本人满为患的镇南王府入夜后瞬间就冷清了不少。 祁驍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也眼巴巴地跑去找了钟璃。 钟璃得知他是想去灯会看看,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眼中满是打趣。 祁驍深知自己的小伎俩瞒不住钟璃,生怕她纠结这事儿,赶紧说:“我听说灯会办得极为盛大,场面热闹得很。” “阿璃自来京城后,也尚未有机会好好逛逛,今日我借献佛,邀阿璃与我一同前往可好?” 钟璃来京城后,各种是非不断。 的確是没好好地在京城逛过。 听见祁驍这话,她也忍不住有些意动。 祁驍看她心动了,更加卖力地游说。 钟璃被他说得没办法,只能哭笑不得地换了与他同色的月白纱裙,被祁驍牵著手出了门。 说了是出来逛逛的,自然是轻车简行。 祁驍和钟璃没带多少隨从,两人如同寻常夫妻一般手牵著手地在人流中缓缓前行。 只是无论是祁驍还是钟璃,落在人群中都是令人侧目的耀眼存在。 他俩一路经过之处,有认出来他们身份的纷纷笑著问好。 不认识的,也忍不住侧目回看。 神仙眷侣,莫不如是。 灯会照耀不到的阴暗处,有一双发亮的眼睛也正盯著钟璃的方向不错眼。 一个已经看不出人形的青年男子激动地攥紧了掌心,无声喃语。 “钟璃……” “竟然真的是你!” 第500章 泼天富贵 钟璃和祁驍並未察觉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有人盯著自己的事实。 他们顺著人流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原来的地方。 黑暗中,有一条腿一瘸一拐的人撑著墙面艰难地站了起来,用一种与形象不相匹的速度飞快地往小巷子的角落里冲。 巷子的角落里,隱藏著京城的阳光照射不进来的阴暗晦涩。 在一间破旧得四面漏风的房子里,或站或坐,甚至地上铺了一层散发著霉味的茅草上也有人半死不活地睡著。 瘸腿男子冲了进来,因为动静太大还引得人不满地侧目横视。 只是往常对著眾人唯唯诺诺的男子今日像是吃错了药似的,囂张得近乎跋扈。 他一脚踹飞了挡在自己眼前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的小孩儿,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隨即一脸激动地走到角落將一个正靠在墙角的妇人拽了起来。 妇人猛地被拽起,满脸的不情愿。 “铁蛋你干啥!”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钟铁蛋压抑著激动,低声说:“娘你跟我出来,我有大事儿要跟你说!” 王翠本是不愿动弹的。 她上一次吃上一口正经吃食,还是半个月前。 这几日都是靠著喝生水吊命,能不动弹的时候,她当真是不愿意动的。 可钟铁蛋著急得不行。 不等王翠说出自己的不满,他就迫不及待地將王翠拉出了破茅屋。 王翠忍不住呛声说:“火烧火燎的干啥呢!” “你老子还有口气吊著没死呢!你著急上坟也还要再等些日子!” 提起如今已然完全无用了的男人,王翠气得满脸狰狞。 “之前在家的时候就指望不上,如今都逃难到了京城了,还是指望不上那个光吃不拉的废物!当初老娘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看上这么个废物点心!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才得了这么个报应!” 骂起人来王翠全然没了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中气十足得像是能立马挽袖子去犁上三亩地。 这样的咒骂钟铁蛋往日里听得多了,偶尔也会跟王翠一起附和著数落自己的亲爹没本事。 可如今想到钟璃,钟铁蛋立马就捂住了王翠的嘴。 “我的亲娘哎,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王翠不满瞪眼。 “不许说?为啥不许?老娘……” “因为我爹是没用,但是抵不过他生了个有用的闺女啊!” 似乎是怕王翠再口不择言地说出什么惊人的话,钟铁蛋赶紧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我今日出去见著谁了吗?” 王翠不解。 “谁?还能是天王老子不成?” 钟铁蛋嗨了一声,激动地一拍大腿,说:“那可是比天王老子还不得了的人物!” 曾经的镇南王就权势滔天无人能及。 如今皇上迁都宿城,整个京城都在镇南王的手中。 镇南王在寻常百姓心中,可不就是比天王老子还不得了的人物吗? 想到镇南王府的富贵权势,钟铁蛋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他说:“是镇南王和镇南王妃啊!” 王翠听了这话心中更不是滋味。 据说镇南王妃出身民间,是个乡野长大的丫头。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竟让一个野丫头成了镇南王妃。 镇南王妃可是顶顶矜贵不得了的人物。 就算是能看上一眼,那也是能让人说上许久的谈资。 只是镇南王妃再矜贵,王翠也自认与自己无缘。 她看钟铁蛋激动得不成样子,有些没好气。 “见著了能有啥用?” “你见著镇南王了,镇南王能多看你一眼还是能让你吃饱饭?” 王翠似乎是不满钟铁蛋的激动,冷笑说:“要我说,你有那閒工夫去看什么镇南王和王妃,不如想法子儘快在京中找个活儿干,你……” “谁说镇南王妃不会多看我一眼了?” 不满王翠对自己的轻视,钟铁蛋满嘴骄傲地说:“只要我到了镇南王府,別的不说,这一生的荣华富贵是绝对没岔的!” 王翠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钟铁蛋一眼,无语道:“儿啊,你想什么呢?” 还妄想荣华富贵,只怕不等他们走到镇南王府门前,就会被镇南王府的侍卫用大棍子直接从门口打出来才是真的。 王翠將自己的怀疑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钟铁蛋不屑一笑。 他说:“往常是无人在意我,可我要是镇南王妃的亲弟弟,镇南王的小舅子呢?” 仿佛是想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钟铁蛋的笑容都多了几分贪婪的狰狞。 他说:“我是镇南王的小舅子谁敢亏欠我?我……” 王翠先是被钟铁蛋的话嚇得白了脸色,忙不迭地就伸手去捂住他的嘴。 可钟铁蛋却挣脱了她的手,自顾自地叫嚷著说出了让王翠难以置信的话。 他说:“娘你別不信啊!” “你知道我今日见著的镇南王妃是谁吗?是钟璃!” 钟铁情绪亢奋的手舞足蹈,说:“就是之前嫁到莫家村给傻子做媳妇儿的那个钟璃!” 世人只知钟璃是镇南王妃。 可钟璃却是实实在在出自钟家的女儿! 她如今富贵了,难不成还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亲爹亲弟弟穷困潦倒不成? 钟铁蛋抓著神情呆滯的王翠,声音都因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是钟璃的亲弟弟,她当上镇南王妃了,我就是镇南王的小舅子!这整个京城的权贵,有几人比得上我尊贵?” 钟铁蛋脑子转得极快,急切地对著王翠说:“只是我与钟璃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她如今唯一在乎的,可能就只要爹一人,所以娘,从今以后,咱家就得指望著爹和钟璃的父女情分求富贵了,你以后可切记別再得罪爹了,咱家往后的富贵,如今都只能指望他一个人了!” 王翠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与镇南王妃这样的大人物牵扯上关係。 震惊之下,整个人都是木的。 震惊过了,她难以置信地抓住钟铁蛋的手问:“这话可不能胡说,你当真看真切了,镇南王妃真是钟璃?” 这话要是说岔了,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儿! 第501章 糖画传神 面对质疑,钟铁蛋信誓旦旦地点头,说:“我看得真真的,绝对不会有错!” “钟璃就跟那个傻子走一起呢,我听见不少人叫王爷王妃,这还能有假的不成?” 虽然想不通莫家村的傻子为何会成了镇南王。 钟璃又为何会成为镇南王妃。 可如今的事实让人欣喜若狂却不是假的。 王爷王妃,这哪儿是寻常人敢攀想的人物? 如今这样的人物与自己扯上了干係。 就算是不及钟璃富贵,可只要从钟璃手指头缝里隨便流出来一点儿。 就足以让他们一家从此过上从不敢想的好日子! 王翠激动得脸都红了,不住地说:“好!实在是太好了!” 她压下了心头的激动,对著钟铁蛋说:“快別愣住了,赶紧去找你爹啊!” 钟铁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说:“找我爹干啥?” 王翠激动地一拍手,说:“叫上你爹去镇南王府找钟璃啊!” “咱家如今都今非昔比了,哪儿还能在这破茅屋里住著?带上你爹,咱去过好日子啊!” 钟铁蛋听了,忙不迭连滚带爬地去了。 王翠激动不已地进屋收拾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几件行李,包袱款款地准备去找钟璃。 与此同时,钟璃祁驍却並不知道此时发生的变故。 灯会办得的確盛大。 一路走过来,钟璃也看到了一个与之前战时截然不同的京城。 之前洋溢在空气中的紧张惶恐一笑而散。 人们的脸上再无焦虑。 路人的脸上都洋溢著满足的笑。 摆摊的小商贩乐呵呵地跟行人推销著自己的东西。 街上时不时地能看到有年轻的夫妇带著自己的孩子路过,孩子的手里攥著个人或是葫芦,啃得满脸都是渣,眼里的笑却由內而外地散发出来。 安居乐业。 百姓安和。 不过如是。 钟璃的眼里慢慢地也带上了一抹笑。 祁驍却是看著旁边画人的探子眼前一亮。 他说:“阿璃可还记得那个?” 钟璃偏头看了一眼,有些好笑。 “大老虎?” 祁驍乐了。 他略带怀念地说:“看著这人摊子,我就忍不住想起了之前阿璃给我买画的事儿。”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那会儿阿璃对我多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总是第一时间想著我,可如今,我在阿璃心中的地位可是大不如从前了。” 像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祁驍还颇为应景地瘪了瘪嘴。 “阿璃如今心中只有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哪儿还有我的位置?” 见祁驍这个时候都不忘见缝插针地刷自己的存在感,钟璃撑不住笑了。 她哭笑不得地说:“我怎么就不在乎你了?” 她就算是心疼孩子,那孩子也是祁驍的啊! 这事儿怎么就成了她一个人的责任了? 钟璃知道这事儿跟祁驍讲道理没法讲,索性就说:“你与其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人想要什么样的,再耽搁下去,这位老先生可就要收摊了。” 灯会上来往的游人极多。 这位老先生的手艺又好,小木桶里的浆的確是所剩不多了。 祁驍闻言眼里一亮,故作矜持。 “既是阿璃送我,那什么样子的我都是喜欢的,阿璃只管去选就是。” 钟璃好笑得不行地摇摇头,走上前与老先生说了几句。 老先生似乎是有些为难,抬头看了祁驍一眼又摇摇头。 钟璃顿了顿,又轻声说了几句,然后直接就拿起了一旁小摊子上的纸笔画了起来。 钟璃下笔传神,不过几笔就有了大致的轮廓。 见了钟璃画出来的画像,老先生这才点头说好,按著钟璃给的画像,小心地用铁勺子舀起了褐色的浆,倒在木板上认真地製作。 这幅画老先生製作的时间极长。 等到他做好了,都已经是快半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他小心地將画吹乾,拿起来拘谨地问钟璃:“王妃瞧瞧,您说的,可是这种模样?” 丝精致入画。 勾勾带尾传神。 不过是普通的人物製作成了画,举起来在迷离的灯火下看,却已经有了人物水墨的瀟洒风姿。 只看著这幅画,仿佛穿越了眼前的万家灯火,隔著重重万水迷雾,看清了在沙场上扬剑起跃的英姿男儿。 钟璃满意点头,亲自將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了老先生的面前,说:“老先生画得极好,多谢。” 老先生本不想收钟璃的银子。 更何况一幅画不过几十文,钟璃给的,已经是老先生一年都挣不到的数。 可当老先生抓起银子想还给钟璃时,钟璃却已经拿著画走远了。 跟在钟璃身后的紫纱適时上前,低声说:“老先生手艺精湛,王妃自然不会不付就取,这是您应得的,您就收下吧。” 说完,紫纱对著老先生微微一笑,转身赶紧跟了上去。 不远处,钟璃將手里的人递给了祁驍,打趣道:“我下笔不如王爷传神,故而看著不似了几分,还望王爷莫要嫌弃才是。” 钟璃画的,正是祁驍的模样。 祁驍笑著將人接了过去,满眼都是难以言喻的欢喜。 他说:“阿璃这就是谦虚了,我看这世上大约无人画我比得上阿璃。” 钟璃闻言忍不住轻声一笑,却没否认祁驍的话。 丹青大家作画,画的是人物是画像。 而钟璃画的,是自己唯一的爱人。 不论手法高低,其中的情意就是寻常大手难以比及的。 祁驍得了画,就献宝似的开始心痒痒,说要找地方给钟璃买些首饰作回礼。 只是大街上摆摊的地方,首饰总不会太精致。 祁驍蹲在一个小摊子前怎么选都觉得不好,为难得眉毛都拧作了一团。 钟璃站在一旁,看他时不时拿著个珠簪子往自己的头上比划的样子更是好笑。 谁能想到,闻名天下的镇南王,竟有在小摊子前纠结的时候? 第502章 破落亲戚找上门 祁驍纠结了半天,最终选择將两个簪子都放在了钟璃手里。 他嘆气道:“我实在眼拙,看哪个都与阿璃相配,要不还是都拿回去吧。” 钟璃好笑得不行,配合点头。 “你说的是,我……” 钟璃视线越过祁驍的肩膀,落在某处的时候瞳孔明显一缩。 祁驍尚不明所以。 苏沅却已经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眼前。 祁驍惊讶回头,转身就看到钟璃抱著个不大的娃娃滚到了道路的一旁,正在站起来。 而距离钟璃不远处的地方,几匹快马堪堪止住,张嘴就是叫骂。 “小畜生你是想死吗?!” 被钟璃抱著的那个娃娃年岁不大,本就受惊不小。 听到这吼声,直接嚇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钟璃安抚似的抱著娃娃揉了揉头,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眼前之人,冷声道:“不过是稚子无知,诸位何必咄咄逼人?” 为首一人穿著外域服饰,中原话说得也很是奇腔怪调。 听见钟璃说话,他想也不想就呸了一声,大笑道:“无知?” “无知就该死!” “我看你长得倒是不错,『何必在此多管閒事?你有时间在此管这小畜生的死活,不如回家奶孩子,省得……” “我看你才是找死!” 隨后而至的祁驍毫无徵兆地暴怒而起。 飞身一掌將马背上的人拍了下来。 那人从马背上砰的一声跌落,嘴里痛呼不等出口,脖子就已经落入了祁驍的手中。 祁驍目光冰冷毫无温度。 看手中之人的眼神宛若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挣扎著扑腾了几下没能出声。 跟他同行的人见了,瞬时大怒。 “大胆!” “快放开我们公子!” “公子?” 钟璃將在怀里不住哭泣的娃娃交给了闻讯而来惊魂不定的父母,冷色上前。 “满京城上下无本妃不知的公子世家,敢问阁下出自哪家?” 那人大约是惊怒过度,竟没能听出钟璃的自称。 还在一个劲地叫囂。 “我们公子乃是北漠宰相最受宠的公子!你敢对我们公子无礼,我……” “哦,是北漠的人啊。” 钟璃瞭然地嘖了一声,旋即对祁驍说:“北漠虽是败將,可双方既止战不杀,北漠宰相的公子自然也是贵客。” “只是……” 钟璃没什么诚意地笑了一下,抱歉道:“只是京城与北漠的规矩不同,令公子犯了京城的忌讳,就该受京城的责罚。” “城中纵马,是何罪来著?” 围观百姓有人愤怒出声。 “囚禁一月!打板三十!” 钟璃轻轻一笑,点头道:“是这么个理儿。” “王爷,將人放开吧,免得耽误了贵公子入狱。” 祁驍收敛眼底杀意,起身时手却飞快地在那人的身上点了几下。 谁也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刚刚还不断挣扎的人,瞬间就变成了一根软绵绵的麵条,倒在地上再难出声。 祁驍接过钟璃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冷声道:“不必入狱,直接扔到北漠来使的院子前,让他们看著整治。” “顺便帮本王转告耶律浧,既然带著人来了,就请约束好自己的人,休要在京城惹是生非。” “这样的事儿但凡再让本王听晓第二次,就別怪本王翻脸无情。” 人群中有黑衣人应声而出。 拉著软瘫在地的几人快速离去。 经歷了这么一遭,钟璃和祁驍也没了接著逛的兴致,索性直接打道回府。 可他们刚刚到镇南王府,就碰上了一脸为难的林总管。 见钟璃和祁驍回来了,林总管如释重负地鬆了一口气,上前说:“王爷,王妃,府中有客人来访。” 听见林总管这话,祁驍和钟璃都忍不住微微一怔。 祁驍说:“府中客人多的是,你说的是谁?” 林总管神色更加为难。 他下意识地看了钟璃一眼,说:“来人声称是王妃的娘家亲戚,我怕在门前待著不像样,就擅自做主將人先请到待客的厅里去了,王妃可要去瞧瞧?” 这话说了,不仅祁驍愣住了。 就连钟璃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说:“你是说,我的娘家亲戚来了?” 林总管苦笑点头。 “正是。” 钟璃是孤身一人被祁驍连蒙带骗地拐来镇南王府的。 来了后,也从未有人听她说起过自己的娘家事和人。 故而在自称是钟璃的娘家亲戚的人来了后,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林总管都一时有些发懵。 在亲眼见了钟家人的落魄和泼皮模样后,林总管心中的怀疑更甚。 王妃是何等风姿,又怎会有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亲戚? 可再回不过神,王妃的亲戚还是要照料的。 为了避免钟家人在门前吵闹不休引得人看笑话,林总管赶紧在事情闹大之前將人请了进去。 钟璃短暂的沉默了一瞬,颇为一言难尽地说:“来人可说自己的姓名来歷了?” 林总管提起这个,神色就更微妙了。 他说:“来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中年男子自称是王妃的父亲,叫钟成,年轻的一个说是叫钟铁蛋,还有……” “我知道了。” 听到这几个耳熟的名字,钟璃还有什么是想不到的? 钟璃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这些人来了多久了?” 林总管老老实实地说:“进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钟璃笑了。 “可打听清楚,他们是怎么来的了?” 钟家所在的牛尾村距离京城千里之遥,好端端的,钟家怎会举家搬至京城? 林总管办事周全,让人进门后,自然是將能打听的都打听了个清楚。 他说:“属下让人去打听了,钟家所在的牛尾村受了北境大军的侵袭,不少人为了活命,不得不举家迁移,钟家人一路辗转到的京城。” “他们到了京城后,暂时落脚在南街三巷的福安院中,之前在街上偶遇认出王妃,故而找上了门。” 说到这,林总管似乎都还难以相信,那些人真的是钟璃的亲戚。 步捕捉到了他眼中的意外,钟璃有些好笑。 “怎么,不信他们说的?” 林总管尷尬地笑了一下,实话实说。 “属下只是觉得,实在不像,故而心中有疑。” 钟璃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是啊,本就不是,何来的像呢?” 真正的钟璃早就死了。 如今的她只不过是来自异世的一抹游魂。 原主的亲爹继母,又怎会是她认可的亲人呢? 第503章 你想杀谁? 钟家三口人早早地就进了镇南王府,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后才见到钟璃。 並非是钟璃故意摆架子。 主要是祁驍在其中当了绊脚石。 祁驍对钟家人不满已久。 得知是这家人来了,心里百八十个不情愿让钟璃与他们见面。 他们明明是吃过饭后才出的门。 可平时从不吃宵夜的祁驍今日跟抽风似的,非拽著钟璃说是要吃宵夜。 小厨房里常备的还不满意。 硬生生让小厨房的人又忙活了半天,折腾出来了几道麻烦的菜色,拉著钟璃象徵性地吃了几口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鬆开了抓著钟璃的手。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钟璃的身后,嘴里不住地嘀咕。 “不过就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让林总管和徐嬤嬤前去拿些银子打发了就是,阿璃非要去见他们做什么?” 更主要的是,以钟家人的尿性,见了钟璃指不定还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祁驍真的觉得,钟璃没露面的必要。 可钟璃听了却是不赞同地摇头。 人都找上门了,今日不见,总还有日后再找上门的时候。 无论如何,在世人眼中,她的確是出自钟家的女儿。 亲爹家人找上门了,还避而不见只让人用银子打发,传出去怎么都是不好听的。 更何况,以钟璃对钟家人贪得无厌的了解,这次用银子打发了,下次再上门索要银子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次。 难不成每一次都用银子来了事吗? 镇南王府是不缺银子。 钟璃却並不打算用白的银子来填满这样的人的贪慾。 而且钟家人在镇南王府为两个孩子办满月礼的时候赶过来,说不定暗中还是受了什么人的示意。 不亲自去看看情况,钟璃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放心。 钟璃安抚似的拍了拍祁驍的手,说:“都上门来了,不见也不是法子,你就在院中等著我,我去去就回。” 祁驍不同意。 “不成,我得跟著你一起去。” 祁驍想的是,万一钟家人说话实在不好听,动起手来他还能直接帮忙。 钟璃看出他的真实想法,怎么都不肯让他跟著。 她是去讲道理看情况的,又不是去打架的,祁驍这么杀气腾腾的做什么? 祁驍实在是拗不过钟璃,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让钟璃带上了王妃的全套仪仗才缓缓朝著待客的厅走去。 钟璃平日里不讲究阵仗。 以至於带上了王妃的全套仪仗,身后多了几十號洋洋洒洒的人跟著,冷不丁的还有些不习惯。 四紫紧跟在钟璃的身后,后头还按规矩跟著几十个丫鬟僕妇,阵势看著就极为嚇人。 心急如焚在厅中等著的钟家人尚未见著钟璃本人。 从门外就走进来了几个神色稳重的大丫鬟先行通传。 “王妃到!” 原本守在门口和屋里的眾人纷纷垂首下跪。 “给王妃请安,王妃千岁金安。” 在齐刷刷跪下的一片人中,独独站著的钟家人看著格外刺眼。 钟家人压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对视了一眼,急切地看向了门口。 钟璃身著华服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门口。 跟在她身后的紫纱看见站著的钟家人,不悦地低呵了一声。 “大胆!” “见了王妃为何不跪?” 无论是钟铁蛋还是泼辣的王翠,又或者是没本事只知道喝大酒的钟成,谁都不是见过世面的人。 紫纱虽是丫鬟,可无论是穿著打扮还是气度,都不知比灰头土脸的钟家人强上多少倍。 钟家人当即被紫纱这声呵斥嚇得一哆嗦,行动不经过脑子地学著眾人的样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哪怕是变成了瘸子的钟成也不例外。 紫纱见状满意一笑,恭敬地侧身对著钟璃说:“王妃请。” 钟璃笑笑不语,拖著长长的裙摆,径直走到上首的位置落座。 紫荆极有眼色地给钟璃端了一盏茶,钟璃接过来隨意抿了一口放在一旁,然后才轻飘飘地说:“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屋里原本跪著的人这才慢慢起身。 王翠四下看了一眼,確定可以起身后,才拍拍膝盖上的灰撑著地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钟成瘸了一条腿,站起来得艰难。 最后还是在王翠的眼神示意下,直愣愣的钟铁蛋才手忙脚乱地將钟成扶了起来。 不等钟成站稳,钟璃就说:“听说你们找本妃有事儿?”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心惊不已的清王翠等人才敢抬头去看钟璃。 只见钟璃一身大红洒金曳地长裙,头髮梳成了个精致大气的飞天髻,髮髻上错落有致地插著三枚华美的红宝石步摇。 白皙的耳垂上缀著的是同色的红宝石耳坠,耳坠的流苏长长地垂落在耳际,精致得让人不敢多看。 再往下,就连她脚上穿著的绣鞋上方都镶著指头大小的东珠,华贵逼人。 钟璃这个样子,与钟家人印象中的落魄模样截然不同。 原本早有说辞的钟家人乍然瞧了这么一眼,惊得瞬时忘了言语。 之前只是猜到钟璃成了高高在上的镇南王妃,可谁能想到,如今的钟璃竟是这种模样? 堂內瞬间沉默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钟璃纤细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不明显地皱了皱眉。 紫纱瞬间知意,沉声说:“王妃问话为何无人应答?” “这么多人杵著,难道都是哑巴吗?” 紫纱的呵斥让原本失神的钟家人再度一惊。 钟成酒意未散,满脑子想著的都是来之前王翠母子跟自己说的话以及自己的女儿成了镇南王妃的事儿,一时话没过脑子就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与我叫囂!”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钟璃的亲爹!” 钟成赤红著双目指著高座之上的钟璃,大笑著说:“钟璃是老子生的!” “是老钟家的种!你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凭啥这么跟我说话!” 钟铁蛋似乎也在钟成的话中找到了某种底气,神色桀驁不已。 “就是!” “我可是镇南王妃的亲弟弟!是镇南王的小舅子!” 他指著紫纱,狰狞冷笑。 “小爷的身份不知比你一个伺候人的下贱丫鬟高贵多少,你再敢这么说话,我就杀了你!” 王翠不甘示弱地跟著助阵。 “没错!这丫头实在是不懂事,直接拉出去打杀了的好!” 紫纱听了,神色半分不改,只是静静地垂首站在钟璃的身后。 钟璃听著充斥耳边的叫囂,却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第504章 就这点儿胆子也敢放肆? 当著自己的面就要喊打喊杀地处置自己的大丫鬟。 她此时竟不知道是应该嘲讽钟家人的无知,还是应该可笑於他们的自以为是。 钟璃单手撑著自己的额角,慢悠悠地说:“你们说,想打杀谁?” 钟铁蛋指著紫纱就说:“杀了她!” “她胆敢对镇南王的小舅子和岳父不敬,就算是死上千次百次也是应该的!” 听著钟铁蛋一口一个镇南王,钟璃不悦地抿了抿唇。 她云淡风轻地看了钟铁蛋一眼,淡淡地说:“当著本妃的面就要处置本妃的人,这是当本妃是死人了?” 钟铁蛋没想到钟璃会这么说,当即就是一愣。 钟璃將他的错愕尽收眼底,眼中的讥誚越发浓郁。 “还是说,你们真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王翠脑子稍微转得快些,生怕钟成和钟铁蛋两人口不择言得罪了钟璃,赶紧说:“钟璃啊,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这里虽是你的夫家,可你是钟家的闺女,俗话说得好,女婿能顶半个儿,你与女婿的家,自然也算是咱们的家的。” 王翠说著,似乎是到了伤心处,抹著眼泪哑声说:“如今咱们钟家遭了难,前来投奔你这个闺女也是人之常情中有的事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要笑不笑地点头,说:“这话是不错。” 王翠见钟璃点头了,心中底气更足,笑笑说:“这么说就对了。” “咱们钟家虽比不上镇南王府,可也是你正经八百的亲人,亲人上门了,只能好生招待的份儿,哪儿能纵容刁奴为难你的亲爹和亲弟弟的说法?” 王翠指著紫纱,满脸愤怒。 “这丫鬟从进了门就处处不敬,说得轻了,这是轻视你的娘家亲人,说得重了,这就是在蔑视你身为王妃的尊贵!这样的事儿,你怎么能忍?” 钟璃听完撑不住笑了。 她说:“那按你所说,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不等王翠说话,钟铁蛋就急急地插嘴。 “直接拖出去打死!” “看谁以后还敢轻视我的尊贵!” 钟璃实在是忍不住了,呵了一声才说:“你的尊贵?” “这话听著就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了,你不过是一阶匹夫,哪儿来的尊贵可言?” 101看书 101 看书网藏书全,??????????????????.??????隨时读 全手打无错站 钟铁蛋著急地衝著钟璃喊:“我怎会是匹夫?” “我是镇南王的小舅子!是你的亲弟弟!” 钟璃哦了一声,脸上的笑缓缓退了下去,只余下了无尽蔓延的冰霜寒意。 “是么?你真是这么想的?” 钟铁蛋被钟璃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压迫得说不出话。 王翠和钟成心急地想插嘴却没找著机会。 气氛僵持之时,夜林满脸杀意地走了进来。 夜林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地说:“启稟王妃,街上闹事的人抓回来共计七人,王爷让属下前来徵求王妃的意见,这几人应当如何处置。” 关於这几人如何处置,祁驍在街上就说了。 不出意外这会儿人都应该送到了耶律浧的面前。 祁驍这会儿让夜林特意跑来问,必然有祁驍的用意。 钟璃眯著眼睛看了夜林一眼,发现夜林的手指不经意似的动了动,像是在暗示著什么。 钟璃心中好笑,说:“既是闹事的,能让其认罪的就认,不愿意认的,直接杀了就是。” “只是……” 钟璃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在下首站著依旧满脸不忿的钟家眾人,轻轻一笑。 “今日府中既然有客,不如就將行刑的地方换到厅门口,也好让来客瞧瞧,咱们镇南王府的待客之道。” 夜林见钟璃明白祁驍的意思,微微一笑后点头应是。 夜林去提人了。 钟璃让人直接在厅门口摆上了一些凳子,说:“难得今夜热闹,大家不如就先看场戏再说话吧。” 钟璃施施然地在门口落座,虽然有凳子,其余人却都只能站著。 钟家人的不满直接写在了脸上。 可察觉到气氛微妙,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只是不满地往门口探头,想看看钟璃说的好戏是什么。 夜林很快就將闹事的人提了过来。 那人来之前不知是受了怎样的酷刑。 一路被人拖著胳膊过来,青砖路面上蜿蜒了一路的都是斑驳的暗红血跡。 门口被夜林指挥著人竖起了一个木架子,被拖来的人直接被绑在了木架子上。 钟璃对著紫纱说:“我记得你的鞭法是极好的,不如此人就交给你处置可好?” 紫纱欣然应下,拿起了一旁侍卫托盘中端著的鞭子,笑问:“王妃可还要这人的性命?” 钟璃微微勾唇。 “不速之客,是死是活本妃半点也不在乎,你隨意打就是。” 紫纱垂首应是,拎著寒气錚錚的鞭子上前扬手。 鞭子撕裂空气带了一阵破空闷响。 落在人身上的时候,那人身上的白色內衬顿时染上了一抹刺红。 原本神志不清的那人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痛呼。 紧接著落下的,是紫纱的第二鞭。 长鞭在紫纱的手中仿佛被注入了无尽的杀意凛冽,一声声抽破空气实打实地落在了人的身上。 很快,原本就气息微弱的人被打成了血葫芦,脑袋半垂著,显然是没了气息。 紫纱收起长鞭上前查看,回头对著钟璃说:“王妃,此人没气儿了。” 钟璃看起来像是有些遗憾,嘖了一声才说:“这么不禁打?” 紫纱笑了。 “来之前受了刑,自然是禁不住打的。” 钟璃若有所思地点头,意犹未尽地说:“不是说抓了七个吗?这才打死了一个,去將剩下的几个都提来打死了才算好呢。” 钟璃的话音落下,夜林尚未行动。 就听到身后传来了砰的一声倒地闷响。 回头一看,却发现是之前还叫嚷著要打死紫纱的钟铁蛋面无人色地倒在了地上。 钟成虽然是被王翠艰难扶著才没直接摔下去。 可褐色的裤子底下多了一摊水渍,是什么不言而喻。 紫云看似惊讶地说:“呦?这地上哪儿来的水渍?怎么闻著还一股怪味儿?” 紫衣嗔怪地横了紫云一眼,说:“没看著贵客都摔了吗?你怎地还光看著水渍不动?” 紫云像是有些自责,嘴里说著歉意的话,实际上却半点行动也无。 钟璃看够了热闹才说:“好了,原本是想请客人看一齣好戏的,可眼下看来,咱们的这种待客之道似乎並不妥当,还不赶紧將这里收拾了,將贵客都请进去稍作冷静。” 见证了前所未有的血腥一幕的钟家眾人浑身瘫软,被紫荆等人拎著胳膊直接拖进了厅。 钟璃让人將外边清扫乾净,重返上座,眉眼含笑地看向了满脸苍白的钟铁蛋。 “对了,你之前说,想怎么处置紫纱来著?” 第505章 你们都该死 钟铁蛋嘴唇哆嗦著说不出话。 钟璃笑了。 “打死她?” “你是想亲自动手,像她刚刚打死那人一样弄死她吗?” 好不容易才站稳的钟铁蛋闻言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血腥一幕,再也支撑不住砰的一声再度倒在了地上。 钟璃见了,无声冷笑。 “就这点儿胆子,也敢说要打死本妃的人?” 钟家眾人似乎终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时候的钟璃已经不是之前的钟璃了。 纷纷变了脸色。 不等他们说话,钟璃就慢悠悠地说:“知道为什么让你们看著那人是怎么死的吗?” 唯一还算镇定的王翠苍白著脸摇头。 钟璃轻笑。 “因为我想让你们知道,管不住自己的人,在我这都是什么下场。” 钟璃抬手轻轻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空气中的血腥味尚未褪去,一字一顿中暗含无尽杀意。 “看到了吗?” 钟家三人缩著脖子不敢吭声。 紫纱冷笑。 “放肆!” “王妃问话为何不答?是想被拖出去教教规矩吗?!” 紫纱刚刚活活打死了一个人。 此时再开口,只让人觉得杀气袭来无比骇人。 钟家三人顿时没了之前的囂张气焰,忍不住惊惧慌乱地说:“別……別……” 王翠脸上没了之前的志得意满,满满当当的都是后怕。 她满头冷汗地说:“我们只是一时嚇著了忘了言语,並非刻意对钟璃……” 紫纱再度怒斥:“大胆!王妃名讳,岂是你等能直呼的?” 紫衣善解人意地提醒道:“在王妃面前,应当自称小人才可以示尊敬,否则就是没规矩。” 被教导规矩的代价实在是嚇人。 王翠立马就很识时务地改了口。 “小人並非刻意不尊,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啊……” 说完,王翠也再也支撑不住,直溜溜地跌坐到了地上。 他们之前只想著钟璃富贵了,钟家也可得好处。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钟璃成了王妃后竟成了这样的狠辣性子。 活生生的人说打死就打死了。 那他们这些之前就与钟璃关係不睦的人要是到了钟璃的手中,岂不是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以保全? 王翠像是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与钟璃的关係向来不好,后怕写在了脸上。 钟璃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低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能知道害怕,就是好事儿。 钟璃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指甲,淡淡地说:“既不是故意的,那就不必计较了。” “按理说,你们来者是客,又与本妃的確是出自一家,上门来本妃不该如此,可本妃想及多年前的往事,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故而失礼之处,还望诸位能大度见谅。” 钟璃刻意停顿了一下,像是提醒似的说:“毕竟,本妃早年间可是在诸位的手中吃了不少苦头,多次更是险些连命都没能保住,今日能这般收敛,已经是不易了。” 按原主死之前在钟家人手中受的磋磨,今日的鞭子只怕是落在钟家人身上都不会觉得解气。 钟璃自认为自己今日的手段已经绝对算得上柔和,並不觉得自己有半点不周到之处。 钟家人经次提醒,立马就能想起了钟璃之前在钟家过的日子,个个都嚇得不轻。 王翠还想硬著头皮狡辩,梗著脖子说:“王妃,这话这么说也不对,若没早年间在家中受到的严格教导,你又怎会当得上镇南王妃?” “王妃如今是飞黄腾达了,自然不把我们这些微末亲戚放在眼里,可要是让外人知道,王妃发达之后是如何对待我们这些血亲家人的,那……” “你入京不久,知道的倒是不少。” 钟璃轻笑了一下,不以为意地说:“可你以为,本妃要是想处置你们,会等到外人知晓吗?” 深宅大院中,无声无息让人去死的法子不知有多少。 钟家人主动送上了门,就相当於是將自己的性命递交到了钟璃的手中。 进了镇南王府的大门,这些人的死活全在钟璃的一念之间。 钟璃又怎会让人知晓这些人的存在? 捕捉到王翠眼中的怨毒,钟璃讥誚十足地呵出了声。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本妃想让你们死,你们还能活著出这扇大门吧?” 似乎是为了印证钟璃的话。 不知在暗处听了多久的祁驍带著一身的冷意走了进来。 祁驍说:“阿璃与他们说这些无用的话做甚?” 他走到钟璃的身边坐下,目光厌恶地看了底下站著的钟家人一眼,冷笑道:“不过就是几个擅闯镇南王府的閒人,直接让人拉出去打死了事儿,哪儿用得著阿璃费心力处置?” 不等钟璃说话,祁驍就说:“来人啊!” “將这几个意图闯入王妃行刺的人拿下!” 早就在门外守著的洛林等人一拥而上,直接將神色惊惶尚未回神的钟家几人抓了起来。 洛林说:“王爷,王妃,这几人应当如何处置?” 祁驍一眼也不多看,轻飘飘地说:“既说了是前来行刺的,之前的刺客怎么处置,这几人就怎么处置,这还用得著多问?” 仿佛是早就猜到了钟家人会说什么,祁驍还说:“对了,今日这些人来时估计门外有人见著了,为了防止旁人非议,对外就说前来寻亲的人被本王妥善安置在京郊的民宅中,等过几日,一把火將那宅子烧了,有人问起,就说是流寇作乱误伤,无一人生还。” 祁驍將各种可能都想了个清楚,安排妥当。 完全截断了钟家人求生的任何一条路。 原本还想著出去詆毁钟璃名誉的钟家人当即就彻底嚇破了胆子,哭喊著求饶。 “王爷饶命!” “王妃开恩啊!” “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祁驍闻声冰冷一笑,眼中的恶意几乎要从眼底深处渗出。 他说:“饶命?你们苛待本王的妻子时,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若非钟璃本不是常人,钟璃又怎会在钟家人几乎逼死人的残忍中活到至今? 祁驍几乎不敢想自己没遇上钟璃的样子。 一想到钟璃曾经受过的苦楚,眼中就染上了一抹赤红。 “敢亏待阿璃的人,都该死。” 第506章 是如何,不是又怎样 祁驍深含杀意的话,再度让原本就面无人色的钟家人再度脸色一变,齐刷刷地看向了尚未说话的钟璃。 钟成像是难以接受原本想好的富贵荣华变成了眼前的死局,满面惊恐地对著钟璃大喊。 “钟璃!我是你爹!是你亲爹!” “你难道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著我去死吗?!” 王翠也是满面惊惧,连声音都是抖的。 “王妃……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们啊!我们可是你嫡亲的亲戚!” “你就算是怕丟人不肯认我们这门亲戚,也不能害死我们啊!王妃我……” “嘘。” 钟璃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在耳边恢復了安静后才说:“是不是亲戚,我说了才算,我要是不认,无论是谁,是死是活,我是半点也不在乎的。” 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王翠愚蠢的天真,钟璃轻笑道:“更何况,我们是不是亲戚,我之前不就告诉过你吗?怎地,这才多久,你就將我说过的话忘了?” 早在之前钟家人诬陷钟璃是精怪的时候,钟璃就对王翠说过。 真正的钟璃早就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家人还敢找上门来给自己添堵。 就算是见多识广如钟璃,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人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无谓生死的大胆。 在钟璃的提醒下王翠艰难地想起了钟璃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霎时神色骤然一变。 她难忍惊惧地指著钟璃,失声大喊:“你绝对不是钟璃!你到底是哪儿来的精怪占了钟璃的身子在此作恶!” 旧话重提,钟璃半分兴趣也提不起。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气,说:“除了精怪一说,你难道就没別的想说的了吗?” 这样的话听一遍是可笑。 听两遍,剩下的只有对王翠的无尽同情了。 被钟璃眼中的讥誚刺激到,王翠顿时激动不已。 “你不可能是钟璃!钟璃大字不识根本就不是你这个样子的,你……” “我是钟璃如何,不是钟璃又如何?” 钟璃打断了王翠的叫喊,从椅子上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钟家人的跟前。 她的声音谈不上多大。 可绝对能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 “我如果是你所说的钟璃,在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的影响下,我不让人击杀你们一家已算仁慈,就你们之前所做的恶,就算是你们死上千次百次也是应该的。” “我若不是钟璃,那我就更没有要对你们手下留情的必要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璃说完,满意地看著全然无话的王翠,轻轻一笑。 “无论我是不是钟璃有那么重要吗?” “反正不管我是不是,如今你们的生死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让你三更死,你能活著到五更?” 钟璃的话难听。 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弄死一无所有的钟家人,对如今的她而言,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她確实没有故作夸张的必要。 钟璃实在懒得再应付钟家人的泼皮,索性就说:“本该是应要了你们性命的,可我孩儿初生不忍多造杀孽,乾脆就饶你们一命。“ 钟璃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你们记住了,从今以后,但凡再有冒犯到我头上,就別怪我手下无情了。” 命只有一条。 钟璃的再三忍让也只有一次。 再有下次,钟璃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心血来潮直接將钟成的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钟璃话中字里行间夹杂著的寒意迫切明显。 哪怕是不识趣如钟铁蛋,此时也是一脸后怕不敢多言。 钟璃摁住了想说话的祁驍,疲惫地摆手。 “记住,钟璃与钟家的情分早在被卖到莫家的时候烟消云散,从此往后,钟璃与钟家再无半点干係,你们也不可打著我的名义在外胡来,要是被我发现……” 钟璃恰到好处地止住了自己的话,抬手指了指门口刚刚打死人的位置,淡淡地说:“今日那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钟璃话已说绝,毫无转寰的余地。 不等钟家人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已经被人拖拽著出了厅。 祁驍之前就再三想插嘴,只是被钟璃拦住了。 此时见钟璃放过了这一家人,祁驍的不满直接写在了脸上。 祁驍说:“阿璃手软做甚?” 这样的人,直接死了多乾脆? 省得日后还时不时地像今日这般蹦噠出来噁心人。 钟璃闻言有些好笑,似嘆似息。 “罪不至死,何必妄造杀孽。” 更何况,钟家人到底是原主的亲人。 她既占了这身子活了下来,虽说不至於对钟家人多加照应,可只要不太过分,她也不至於会要对方的性命。 钟璃无意与祁驍说太多,只是对著一旁的洛林说:“去安排几个人时刻盯著这家人的动静,有任何异状,可不用向我回稟直接將人拿下。” 洛林应声而去。 钟璃想了想,又对著紫纱说:“想法子给钟家人找个安稳的活儿干,不需要多好,只要能在京城中求生即可,若有人恶意为难,可暗中帮忙打点,只有一条需要切记,不得在任何时候,让任何人知晓你们的存在,也不可让钟家人有任何察觉。” 只要钟家人老老实实地本分过日子。 富贵不可说。 可一世的安稳还是能保住的。 前提是,这家人的確是想好好地活著。 紫纱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明白了钟璃的意思,含笑应是。 都吩咐好了,钟璃拉著依旧不太高兴的祁驍回了房。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两个孩子的满月礼了。 明日前来道贺的使臣宾客无数,需要仔细留心的地方也不可计数。 钟璃这时候也没心思去过多关注小插曲似的钟家。 钟璃不在意,祁驍却对此事始终耿耿於怀。 他脑中来回交替地迴响著钟璃之前跟王翠说的似是而非的话,以及之前相国大师的话,心里原本被压制下去了的不安再度翻涌了起来,搅和得他五臟六腑没一处感觉安生。 钟璃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奇怪地抬头看他。 “你这是怎么了?” 第507章 又被赶出来了? 祁驍顿了顿才说:“阿璃,我……” 他欲言又止地止住了话头,看起来竟像是在怕什么。 钟璃见状好笑不已,忍不住问:“你什么?” 祁驍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白日里忙著接待来往宾客,晚上出去又遇上了闹事的人,回来后还应付了一通钟家人,折腾了一日,说起来的確是累了。 可祁驍的神情,分明不只是累了。 钟璃看出祁驍没说实话,却也没过分追问。 祁驍的性子古怪执拗。 跟常人都不太相同。 他要是想说的,不用问他自己也会说。 可若是他不想说的,钟璃就算是问了也是枉然。 钟璃压下心中轻嘆,將手中的宾客单子递给了身旁的徐嬤嬤,转头看著他说:“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是累了,那早些休息便是。” 洗漱熄灯,人躺在了床上,可无论是祁驍还是钟璃都没睡。 祁驍侧身望著钟璃的方向,眼神幽远深长,像是要透过眼前的黑暗看透钟璃的內心一般如有实质。 被这样的眼神盯著,哪怕是镇定如钟璃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忍俊不禁。 她缓缓睁开眼睛,温和的目光透过眼前的黑暗落在了祁驍的脸上。 “祁驍,你到底在想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直挺挺地盯著自己看,这是想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用眼神把自己嚇死? 祁驍没想到钟璃这么敏锐,在黑暗中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在钟璃以为他依旧会隨意找个理由敷衍自己的时候,祁驍却说:“阿璃,你真的是我的阿璃吗?” 钟璃若不是钟璃,那她究竟是谁? 对钟璃的一切,他知道的,都仿佛是假的。 祁驍不知她从何来,也不知她会不会在日后的某个时候突然离去。 这种可能哪怕只是想一下,都足以让祁驍心惊不已。 他不自觉地抓住了钟璃的手,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无论你是谁,是精是怪还是人鬼游魂,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我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绝不会放你走!” 谁跟他抢,他就亡谁。 不管是天地人神还是鬼怪精魂。 他认定的人就只能是他的! 钟璃没想到祁驍在想的是这个,闻言当即就是猛地一怔。 可怔愣过后,更多的是好笑。 她没好气地掐了祁驍的手一下,说:“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山野鬼怪的閒书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似乎是怕祁驍还胡思乱想,钟璃说:“咱们的孩子都马上就要满月了,我还能离开你去哪儿?” 若说刚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时,钟璃还曾经在某个时刻想过怎么回现代。 可现在,对她而言,她的家和家人都在这里,孩子也在这里。 她怎么可能忍心离去? 钟璃难得主动地抱住了祁驍的腰,低声说:“好了,別胡思乱想,我是你的妻子,是孩子的母亲,我……” “那你不会离开,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两个小崽子?” 祁驍的突然问话让钟璃下意识地愣了愣。 可她不合时宜的沉默却让祁驍彻底误会了她的意思。 祁驍在黑暗中睁著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著钟璃的脸,一字一顿饱含怨气。 “我就知道,你最在乎的是两个小崽子。” 钟璃顿时无言以对。 前后两个话题,有一毛钱的关係吗? 祁驍见她不说话,更是来劲儿。 “你之前明明只在乎我的!” 钟璃…… 彻底无语的钟璃懒得与疑似失心疯的祁驍计较,对著他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背对著他。 “赶紧睡觉!” 祁驍想说什么又不太敢,悻悻地撇嘴不言。 静謐持续了一会儿,钟璃的腰上多了一双有力的大手。 似乎是怕自己的动作吵醒钟璃,轻得几乎难以察觉。 钟璃的眼睛依旧是闭著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缓缓上扬。 然而祁驍的下一句话却瞬间打碎了钟璃心中刚刚冒出个苗头的温柔。 他说:“阿璃,我会吃醋的。” 钟璃的脊背僵了僵。 背对著祁驍的嘴角失控地抽搐。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祁驍没察觉到钟璃的僵硬,还在自顾自地说:“我真的会吃醋的。” “那两个小崽子阿璃也不必太过在意,等满月礼结束了,直接让奶娘带著去大长公主府借住。” “姑母最喜欢孩子了,有这两个小崽子陪著也挺好,等长大了,能接任镇南王府的权柄了,就再把人接回来继承家业,然后我就带著阿璃出去云游四海,然后我们就……” 钟璃冷冷地打断了祁驍的叨叨叨,说:“你再不睡觉,就给我滚出去。” 祁驍有些委屈。 “阿璃……” 钟璃冷笑。 “不信你就试试。” 大宝二宝才多大他就想著要把人送出去,就是后爹都没这么恶毒的时候! 钟璃实在是难以理解祁驍对亲生儿子满噹噹的恶意,不理会祁驍的委屈直接说:“还有,谁要是再敢说把孩子送出去,就自己去睡书房吧。” 祁驍听了顿时就更觉得自己委屈了。 他不死心地抓著钟璃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钟璃连人带枕头地从臥房扔了出去。 祁驍站在门口抱著个枕头敲了敲门,没得到任何回应就轻车熟路地去爬窗户。 然而钟璃早有准备,窗户也是锁了的。 祁驍进门不得,委屈满满又无处可诉。 站在门前抱著个枕头满面黑气的样子,像极了夜游神。 守在门口的紫纱等人目睹了全程,忍笑忍得肚子疼。 紫纱怕祁驍再在门口纠缠惹得钟璃动怒,憋著笑说:“王爷,时辰已经不早了,王妃明日还要早起忙碌呢。” 换句话说,就是您別折腾了,该上哪儿睡就去哪儿睡得了。 再在这儿痴缠,王妃也不会放您进去的。 祁驍倒不是死心了。 只是到底还是心疼钟璃辛苦。 他满脸忿忿地咬了咬牙,抱著枕头转身往外走。 可在去书房的路上,却正好碰上了同样没睡出来夜游的霍云齐。 霍云齐自打投向了钟璃后就一直住在镇南王府的偏院中,故而见多了祁驍被钟璃赶去书房的场景。 此时见祁驍大晚上的不睡觉抱著个枕头夜游,他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他甚至还心情不错地吹了个口哨,口吻戏謔。 “又被王妃赶去书房了?” 祁驍面无表情地横了他一眼,一脸高傲。 “关你屁事?” 霍云齐…… 这么说话是跟钟璃学的吧? 第508章 关你屁事 祁驍不欲理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霍云齐,骄傲地抱著枕头就走。 霍云齐实在是气不过,狰狞一笑,说:“书房的软榻睡著舒服吧?” 祁驍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向霍云齐时眼中满是恶意。 “你也想睡?” 霍云齐尚未回答,祁驍就不屑地说:“可惜了,你不配。” 霍云齐被气得脸发紫,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只能眼睁睁地看著祁驍抱著枕头姿態囂张地扬长而去。 祁驍走远后,霍云齐脸上的怒气缓缓散去,听不出喜怒地说:“阁下既然来了,不如就出来一敘,在背后躲躲藏藏的算什么本事?” 原本隱没在树丛后的安溪尷尬地笑著走了出来,对著霍云齐拱手一笑。 “在下只是夜里难寐出来閒逛,不料却正好碰上霍阁主与镇南王说话,不便现身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霍阁主见谅。” 安溪明明是南疆人。 开口称呼霍云齐时,脱口而出的却是霍阁主。 可见,霍云齐是蜀香阁阁主一事他是知情的。 只是霍云齐的真实身份一事知情人极少,安溪一个外族人,又怎会知道这个的? 霍云齐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惊诧,淡淡地说:“谈不上冒犯,只是安溪王子毕竟是在他人府中做客,夜深了还是避免走动为佳,否则若是不小心衝撞了谁,那可就不妙了。” 安溪闻言一脸受教,谦虚地点头。 “霍阁主所言极是,是小王考虑不周了。” 霍云齐意味不明地看了安溪一眼,没说话。 安溪似乎是不甘心场面就此冷寂下去,试探地说:“刚刚失態,实在是由於见到镇南王被赶出臥房过於惊讶所致,我听说大褚女子以贤良淑德为標,对丈夫也多是以三从四德为准,可镇南王妃的作为,似乎与大褚女子素来引以为傲的东西不太相符。” 霍云齐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没话找话的安溪一眼,无声冷笑。 “镇南王妃如何,与安溪王子有何干係?” 钟璃和祁驍是夫妻。 钟璃愿意让祁驍去哪儿,祁驍愿意去哪儿,那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哪儿轮得上个外人在这儿叨逼叨? 霍云齐不耐烦应付多话的安溪,敷衍至极地拱手说:“时候不早了,我就不在此打搅安溪王子的好兴致了,在下告辞。” 说完,霍云齐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安溪是南疆王子。 霍云齐如今只是一阶布衣。 他此举,可谓是极为不妥失礼至极的。 可安溪却並不在意。 安溪能知道霍云齐与蜀香阁的关係,自然知道霍云齐曾是大褚皇族的事。 若无当年的变故,霍云齐的身份与他平起平坐都是使得的,自然不必对他过分恭敬。 只是…… 霍云齐这样的人物,怎会心甘情愿地依附於镇南王府? 还有镇南王与镇南王妃,这两人平日里相处的情形竟是这样的吗? 安溪怀揣著说不出的复杂心思,慢悠悠地转道回了自己所住的客院。 而书房的祁驍得知这两人的相遇后,略带讥讽地勾唇一笑。 安溪知道霍云齐的身份,这次偶遇自然不能算是真正的偶遇。 他心动霍云齐手中的情报组织,自然要找机会与霍云齐搭上话试图拉拢。 只是可惜了安溪的一番好心思。 霍云齐的父亲当年深陷叛国罪,原因之一就是在府中搜出了与南疆王的通信信函。 信函的来歷不可追,也无人说得清楚从何而来。 可信函是真的,上边盖著的南疆王大印也是真的,故而才无计可施,只能一府倾覆。 这其中南疆到底起了怎样的作用,除了南疆王本人谁也不知道。 可南疆於霍云齐而言,的確是杀害父母的仇人之一。 就算没有镇南王府,霍云齐也是不可能会与出自南疆的安溪合作的。 祁驍隨手將写满了霍云齐和安溪对话的纸条用蜡烛点燃,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安溪想拉拢霍云齐,这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夜里的动静知道的人极少。 其中就不包括钟璃。 钟璃第二日早早的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两个孩子。 满月后的孩子见了风就长。 不过一日没见,钟璃却觉得孩子像是变了个样子。 看著谁都稀罕得不行。 等钟璃稀罕够了,再三问过奶娘无误回到臥房的时候,早早地就过来等著钟璃吃早饭的祁驍的脸却已经黑成了锅底。 祁驍看起来很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抗议。 可触及钟璃暗含警告的目光,以及回想起书房软榻的邦邦硬,他硬生生逼著自己忍住了没抱怨,打起精神与钟璃说起了今日满月礼之事。 满月礼是从一早就开始准备的。 到了这时候,基本上大致就无误了。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说著就有早到的客人先进了门。 祁驍接待身份贵重的男客。 钟璃负责女宾。 两人分头行动,半日下来都没怎么碰上面。 按大褚的风俗,孩子的满月礼时间定在了正午时分。 时候差不多时,被设置成宴厅的地方满座宾客,中央还有身姿妙曼的舞姬隨著鼓声翩翩起舞,彩衣丝絛轻柔起扬,弧度温柔得像是能勾动人心底最深处的迤念。 安溪端著酒杯看著眼前的情形,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他的视线触及距离自己不远处的耶律浧,眼底闪过一丝暗芒,笑著说:“之前在南疆之时,就听闻大褚美人儿身娇体软,乃是人间绝物。” “未曾亲眼所见只当是谣传,今日得见,方知所言不虚,这些美人儿的確是不错的。” 耶律浧听了神色没什么变化,不咸不淡地点头,说:“安溪王子所言不错。” 大褚若非好得让人眼红,周边的几个贫瘠国家又何至於眼红地盯著大褚的领土不放? 安溪见耶律浧不上当,捏著酒杯的手指无声地紧了紧。 然后他说:“只是也有不切实之处,我素来听闻大褚女子性情温和,对夫君更是百依百顺,可昨日夜间却偶然得见镇南王被王妃赶出房门一景,心中诧异之余对镇南王和王妃的感情也是实在艷羡。” 安溪像是真的羡慕似的,悠悠嘆气说:“镇南王当真是好性子,被王妃如此对待都半点不曾动怒,而且守著京城这般奢靡之地,镇南王还能只有王妃一人,这样的夫妻之情,大约也算得上是书中所说的情深不改了。” “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怎样的女子能诱使得镇南王再度心动收入府中。” 安溪看似感慨的话说完,耶律浧的眼中多了一丝不明显的亮意。 耶律浧要笑不笑地看了场中的舞姬一眼,说:“只有一人是么?” 那若是祁驍就今日之后就添了新人。 钟璃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509章 镇南王偷腥? 耶律浧挥手叫来了自己的贴身心腹,在心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人点点头后快步离开。 耶律浧若有所思地端著个琉璃的酒杯晃了晃,静坐不语。 安溪见了,唇角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有人上鉤了,今日的满月礼,想来会比预想中的精彩几分。 时间缓缓过去,在眾人各怀心思的期待中,祁驍和钟璃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宴厅入口的位置。 门口的下人高声唱喏:“镇南王镇南王妃驾到!” 大厅中身份不够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欧青木和耶律浧等人,则是站起来微微頷首示意。 祁驍毫不避讳地牵著钟璃的手走到了上首的位置落座。 钟璃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王妃华服,过长的裙摆曳地而行。 落座后,祁驍不等钟璃说话,就主动俯身將她的裙摆整理好。 他坐下后,看著桌上的菜都没了热气,眉心立马就出现了一道褶皱。 钟璃產后不久,不宜饮酒。 也不宜吃凉食。 可宴席上的菜品都是事先做好的,变凉无可避免。 祁驍想了想,抬手一招。 身后的人立马会意,上前將桌案上的菜品一一撤去。 紧接著就有人换了热的上来。 祁驍和钟璃坐在上首高位,他们的互动底下的人自然能尽收眼底。 察觉到祁驍在行动间对钟璃的关切,无论是位高权重之人还是心中有別的心思的,神色都是微微一变。 从未见过这两人相处情形的人心中更是纷纷一怔。 钟璃虽出身微末,可有祁驍的重视,镇南王府的地位本就非比寻常。 现在更是为祁驍生下了两个嫡子,日后钟璃在镇南王府的地位,只怕更是无人可撼动了。 钟璃察觉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禁不住垂首微微一笑。 她拦住了祁驍为自己夹菜的动作,轻声说:“王爷,时辰差不多了。” 祁驍不太情愿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平淡的目光转向了眾人。 “今日是小儿满月,诸位能在百忙中抽空前来,是本王与小儿的荣幸。” “来者是客,多余的话本王就不多说了,望各位能在镇南王府中宾至如归,不受怠慢。” 祁驍的话本就不多,此时肯说这些,已经是相当於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来宾並无挑刺的,不管心里在想什么,神情看起来都颇为愉悦。 有眼色会看形式的,纷纷站起来祝贺镇南王府大喜。 隨后就是送礼环节。 前来参宴的,无论是谁,此时都憋著一股討好镇南王和王妃的意思。 虽是打著给两个孩子庆贺满月的名义来的,送出的礼却都是无比贵重的。 与其说是给两个无知小儿的,不如说是用来討好祁驍和钟璃的。 祁驍和钟璃对此並不意外。 无论送礼的人是谁,送了什么,统统来者不拒地收下。 宴席至中道,祁驍就坐不住了。 他素来不耐这种场合。 能给面子坐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试探性地拉了拉钟璃的袖子。 钟璃被从北漠而至的一个命妇缠住了,一时走不开,只能是低声道:“你自己去玩儿。” 祁驍…… 凑巧听到这句话的霍云齐嘴角狠狠一抽,心里默默吐槽。 王妃莫不是將祁驍当襁褓中的幼子了。 开口竟是这种语气。 祁驍耐著性子等了片刻。 可那妇人的话实在是多。 见钟璃真的走不开,他隨意找了个由头就起身走了。 场內无数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祁驍的身上。 见他走了,耶律浧身后一个倒酒的侍从紧跟著消失在人群中。 无人察觉。 钟璃费了些功夫將那个无话找话说的妇人打点好,回头却不见祁驍回来。 她眉心轻轻一皱,低声对紫荆说:“去瞧瞧王爷在做什么。” 今日宴席是大场面。 来的都是贵客。 祁驍再傲气,也不能就这么將人扔在这里不管不问。 传出去也会有怠慢之嫌。 钟璃可不愿听人说祁驍的半点不是。 紫荆应声去了。 不等她回来,就有人急匆匆地到了耶律浧的面前,状似焦急地说:“王爷,大事不好了!” 耶律浧不满皱眉。 “发生什么事儿了一惊一乍的?” “这里都是贵人,若是惊扰了贵人清净,你就是死上百次也难赎其罪!” 那人惊慌得不行地跪倒在地,踌躇半晌咬牙道:“是……是镇南王……” 钟璃狐疑看去。 耶律浧眯起了眼。 “镇南王怎么了?” 那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带著哭腔道:“镇南王闯入了您的別院,强行幸了琉璃姑娘……” “什么?!” 耶律浧大惊而起。 因他的动作太大,桌上的酒壶应势而倒,酒水顺著桌面缓缓而下。 耶律浧最是讲排场。 在北漠时跋扈无度就罢了。 出门时,带著的美人妻妾也从不会少。 此番入京,他也带了十二个绝美的舞姬隨行。 入城时那十二名舞姬一路走一路舞,奔放之姿带来的热闹景象,还惹得城中沸议了许久。 而据钟璃所知,其中有一名唤琉璃的姑娘,如今正是得耶律浧盛宠之人。 耶律浧怒气横生。 前来传话之人似是怕极了,不住叩首解释。 “奴婢想拦,可镇南王执意如此,说如果不让琉璃姑娘顺他的意,就要当场杀了奴婢等人,有人冒死去拦,被镇南王一掌就打死在了门口,奴婢等人实在是不敢阻拦,只能是匆匆来报,王爷您快去瞧瞧吧!” 那人虽是在与耶律浧稟告。 可说话的声音並不小。 以至於全场的人几乎都听到了他这番惊人之言。 在场之人面色精彩难言。 落在钟璃面上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不可说的讥笑。 不久之前,耶律浧还曾笑言说是可以將那些舞姬送给祁驍。 可镇南王当时严词拒绝。 半点不见心动。 如今王妃在此,镇南王却前去偷腥。 这一巴掌若是甩实了,钟璃的脸面,可就彻底没了。 钟璃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 眼底生出点点寒意。 耶律浧震怒之下不忘提醒钟璃,咬牙道:“王妃,你难道不想隨本王前去看看吗?” 第510章 阿璃,我在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本就匯聚在钟璃的脸上。 只是无人敢说。 耶律浧一语將这层砂纸捅破,眾人打量钟璃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人人艷羡镇南王妃好福气。 得镇南王独一无二的专宠。 而今日看,镇南王妃的福气,只怕也是到了头。 不用人说,钟璃都能猜到这群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她此时与其说为祁驍所谓的背叛生气。 不如说是恼怒祁驍不谨慎,让耶律浧抓了设局的空子。 祁驍若真是有偷腥的心思,哪儿用得著去偷耶律浧的人? 还这么凑巧让耶律浧抓了个正著? 今日若不是个局,钟璃就把祁驍的脑袋拧下来给耶律浧当球踢! 眾目睽睽之下,钟璃起身歉意一笑,无奈道:“既是萧鼎王相约,本妃自是不好拒绝,只是……” “王妃只管去便是,不必在意小王等人。” 安溪遥遥的对著钟璃举杯,笑道:“王妃处理私事,小王等人就不前去添乱了,在此恭候王妃归来。” 拓野也紧跟著道:“安溪王子说得极是,我们这些閒人就不去打搅王妃处理家务事了。”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这二人一眼,笑道:“那就请诸位自便了。” “紫纱,本妃去去便回,你在此好生招待各位贵客,不可怠慢。”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101 看书网解无聊,??????????????????.??????超靠谱 】 “府中地形复杂,不少地方有特殊机关,记住別让贵客落单独行,省得万一误碰机关伤到了人,就是本妃的待客不周了。” 紫纱沉声应是。 霍云齐下意识地想起身跟上。 钟璃对著他不动声色地一摇头。 霍云齐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 他对著钟璃拱手,恭恭敬敬道:“王妃安心前去,此处自有属下等人。” 钟璃笑笑去了。 耶律浧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溪等人一眼,冷著脸拔腿跟上。 拓野慢悠悠地倒了杯酒,玩笑似的说:“你猜,耶律浧今日所想能不能成?” 安溪瞧不出情绪地轻轻一笑,端起酒杯与拓野轻轻一碰,感慨道:“能不能,端看镇南王和镇南王妃是否愿意入套了。” “传闻那琉璃姑娘与王妃面貌极为相似,乃是萧鼎王极为宠幸之人,今日將琉璃姑娘都搭上了,若不能成心中所想,萧鼎王只怕是要大为恼火的。” “不过……” “镇南王夫妇的笑话岂是那么好看的?咱们不去,才是对的。” 不管此局是谁贏了谁输了。 跟他们的干係並不大。 去看了热闹,说不定事后有人恼羞成怒,还会牵扯到他们的身上。 何必去招惹这样不必要的麻烦? 还不如在此等候消息。 反正,这热闹也等不到明日再爆。 拓野眸光闪了闪,笑著將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摩挲著酒杯的边缘不再言语。 与此同时,钟璃等人也快到了耶律浧暂住的別院。 当初考虑到来客都是权贵,排场也不小。 钟璃特意准备了几个大的院子供著几人暂住。 可如今一想,钟璃又觉得自己是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院子大了除了能住。 还能作妖。 她当时还是大意了。 似察觉到钟璃情绪不佳,耶律浧幽幽冷笑,沉沉道:“都说镇南王对王妃情深义重,如今看来,这似乎是虚假之言?” “王妃可觉被辜负?” 钟璃要笑不笑地呵了一声,嘆似地说:“是被辜负,还是有人別有用心,没眼见为实前,真的不好说。” “我劝王爷还是莫要先下定论,你觉得呢?” 耶律浧像是好笑钟璃的死鸭子嘴硬,冷冷一笑,快步走到钟璃的身边,低声道:“本王敢这么说,那便是已经成了。” “不管起因如何,你此时进去,看到的就会是本王想让你看到的景象。” “本王都这么说了,王妃確定还要亲自一探吗?” 耶律浧如此信誓旦旦。 钟璃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难不成祁驍真在自己家里翻了船? 她面无表情地看著耶律浧,一字一顿。 “萧鼎王最好是祈祷我夫君无事,否则的话……” “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前方跑来了个一脸惊恐的丫鬟。 见著钟璃等人,立马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大喊道:“有刺客!” “来人啊!有刺客啊!” 紫荆上前將人拿住,冷声问:“怎么回事儿?!” 那丫鬟著急地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方向,惊恐道:“有刺客闯入了萧鼎王的別院,王爷闻讯已经赶过去了,王妃……” “我知道了。” 钟璃话音落下,人瞬间就没了影子。 耶律浧心里叫了声不好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身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拔腿跟上。 到了耶律浧所住的院子前,不等进门,就能闻到空气中弥散而出的浓烈血腥。 钟璃瞳孔无声一缩,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祁驍。 院子里,祁驍对著夜林使了个眼色,夜林瞬间会意抬手给了自己一掌,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著急地扶住了一身是血的祁驍。 祁驍满意勾唇,往胸口点了几下,靠在夜林的身上,气若游丝地应了一声。 “阿璃……” “阿璃我在这里。” 钟璃对祁驍熟悉到可怕。 骤一听祁驍的声调不对,她立马就冲了进去。 紫荆著急喊了声王妃小心。 耶律浧也面带凝色地飞身而入。 院子里,几乎成了被遍地的血染得变了顏色。 祁驍满是血跡,虚弱得几乎站不住地靠在同样一身狼狈的夜林身上。 见钟璃来似乎是想笑,嘴角牵起却爆出了一声咳嗽。 钟璃眼无他物著急地扑上去扶住了他,焦声道:“到底怎么了?” 祁驍吃力地扯出一个笑对著她微微摇头。 转而目光冰冷地看向了落后钟璃半步的耶律浧。 “萧鼎王,你这是何意?” 耶律浧本人看著眼前的情景,內心也很是茫然。 他分明是让人给祁驍下了北漠特有的会让人丧失神志的药,想法子將祁驍引至此处。 按理说在那人去报之前,祁驍就应该已经中招了。 他带著钟璃来看到的也会是祁驍与女子廝混的场景。 可为何是这样? 萧鼎王面色阴沉地看向祁驍。 字字咬牙。 “镇南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驍抓起一个东西砸到了耶律浧的面前,冷冷道:“本王诚意相邀你前来庆贺,你却违背府中规矩私带私兵,想藉此作乱,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想与本王为友,还是不想与镇南王府为友?” “或者说,你今朝前来,就是为了与本王和本王的镇国军为敌的?!” 第511章 我知道王爷受委屈了 祁驍甩出来的,正好是北漠皇室的標誌。 耶律浧对这样的標誌並不陌生。 可问题在於,镇南王府此次宴席,是明令禁止各国来使带私兵的。 在进城之前,使臣就明確收到过这样的示意。 均是在表示了同意后才可入城。 这样的標誌不应出现在此处。 也绝非耶律浧的授意。 耶律浧不知想到了什么心里狠狠一沉,目光阴狠地看向了祁驍。 “本王入城前是接受了核查的,並未带兵马进城,你拿一个標誌就想诬陷本王,是否不太合乎情理?” 耶律浧讥誚一笑,嘲讽道:“镇南王如此作为,与其说是抓住了本王的把柄,不如说是偷腥不成怕被王妃察觉,著急揪本王出来顶黑锅吧?” 钟璃闻言微微一顿。 祁驍察觉到她的僵硬赶紧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 然后虚弱得不行地咳嗽了起来。 钟璃担心地抓住了他的手。 手指搭在手腕上的瞬间却是微微一震。 她难以置信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数道白光。 好像明白了什么…… 夜林急躁道:“萧鼎王何必出口伤人?!” “我家王爷不適提前退席,结果发现府內有他人踪跡,一路循著刺客留下的踪跡找来,就到了你的別院门口,打开门一看还真是惊喜,你之前说自己带了十二个舞姬在此作乐,虽是荒唐,可並无不可,可为何你的別院中所存除了舞姬以外,还有几十名私兵?!” “你前来赴宴,却私带刺客,究竟意欲何为?!” “对你別院中出现的人,萧鼎王又该作何解释!” 夜林话音落下。 像是为了配合他似的,接连不断地有人从院子四处找来了黑色的尸体扔到了院子里。 不足而一。 这些死了的人,都长了一张极具標誌性的北漠脸。 身上虽是穿了中原服饰,可衣裳破损之处,清晰可见北漠特有的纹身標誌。 身上所查武器,也全都是出自北漠皇室。 耶律浧大惊失色地上前查看。 却发现眼前之人確確实实出自北漠。 所有的东西都不似作假。 唯独说不通的一点就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全都不是他的人! 耶律浧仓促抬头。 却听到钟璃幽幽道:“虽是出了意料之外的岔子,可本妃还是有个疑惑想问。” 祁驍对上耶律浧凶恶得不似人。 对上钟璃就温柔得可以滴水。 他笑道:“阿璃问。” 钟璃指了指耶律浧遍布血腥的院子,不解道:“不是传闻萧鼎王带了十二名绝色舞姬吗?人呢?” “怎么一个都没见著?” 祁驍尚未答言。 夜林就说:“王妃说岔了,那哪儿是绝色舞姬,分明是萧鼎王蓄意不明带来的刺客!” 像是怕钟璃不信似的,夜林一本正经地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血跡,咬牙道:“属下本是想著先將无关人等送走,以免误伤,可谁知那舞姬一跃而起,手中持匕要取属下性命。” “若非王爷及时出手相救,王妃只怕是见不到属下了。” 夜林说著一脸悲切又气愤地扭过了头。 像是后怕得不行。 祁驍也跟著道:“还有我身上这伤,也都是那什么舞姬弄的。” 他害怕似的往钟璃身上靠了靠,嘴里还说:“阿璃,你都不知道,当时本王害怕极了,生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 “好了,王爷受了委屈我知道了。” 钟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祁驍的怜怜自苦。 头疼道:“所以那些舞姬,不是……” “那些刺客呢?” 祁驍回答得理直气壮。 “死了啊!” “阿璃不知,那些舞姬看似柔弱,可实际上武功还不弱,本王费了不小的功夫才把人杀光了呢。” 钟璃…… 听闻来了刺客匆匆赶到的眾人…… 安溪等人鱼贯而入,见到眼前之景也是瞬间一惊。 谁能想到,好好的一场夜宴,竟能成了如今之局。 拓野对著安溪无声一摇头,用嘴型道:耶律浧今晚栽了。 耶律浧的確是栽了。 在场的只有他是出自北漠皇室。 只有他可以有北漠的兵马。 而现场找出来的,样样指证北漠。 他就算是身上都长满了嘴,这会儿也说不清了。 见人都来齐了,祁驍更是来劲儿。 言言字字都是在说刚刚的凶险。 若不是眼前摆著的尸体骇人。 光是听祁驍这番话,估计人们还真的以为祁驍吃了多大的亏。 可事实上,他非凡没吃亏。 还狠狠地將了耶律浧一军。 耶律浧沉默半晌,於眾人注视下起身道:“今晚是小王不慎,让人算计了,可並非……” “萧鼎王。” “你先是造谣说是本妃夫君与你院中女子不清,隨后又现私兵於此,难不成就想以一句自己被人算计了打发本妃吗?” 少在人前动怒的钟璃面上露了冷色,冷声道:“先是蓄意坏本妃与王爷情分在前,后又带私兵蓄意刺杀,你此番前来,究竟是为庆贺,还是为刺杀在场的人呢?” 钟璃这一顶锅砸下去。 不光是耶律浧被砸得晕了脑子。 身后看热闹的人面色顿时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在场的都是诸国权贵。 生死都是可牵扯一国根基的。 若耶律浧真对某人有不轨之意,真要是让他得逞了,岂不是再度挑起镇南王府与诸国纷爭的好机会? 眾人心思诡异。 祁驍惊怒大吼:“什么?!” “你竟诬陷本王与那些刺客不清不楚?耶律浧你以为本王是你吗?飢不择食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嘴里吃?” “祁驍你!” “萧鼎王!” 钟璃打断了耶律浧的话,淡淡道:“此事本妃和王爷等你的解释,能说得清楚便是最好,毕竟咱们都是奔著冰释前嫌去的,若是说不清,那……” “镇南王府不想惹事儿,可也从不怕事儿,你……” 钟璃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扶著又开始虚弱的祁驍,转身就走。 “来人啊,將萧鼎王所在的院子封住,禁止任何人进出!有嫌疑者,可不问杀无赦!” “任何人有异议,就让他来找本妃要说法!” 钟璃扶著祁驍转身而去。 耶律浧面色青黑地站著没动。 眾人四目相对之下,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纷纷散去。 很快,镇南王府就来了人將耶律浧所在別院团团围住。 这样做是极其失礼的。 可此时哪怕是耶律浧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面沉如水地静立许久,挨个查看了院子里的尸体,突然暴怒。 “祁驍!” “本王一定要杀了你!” 第512章 那这个黑锅他背定了 钟璃和祁驍回到內院,挥退眾人,原本虚弱得几乎直不起身的祁驍就被钟璃揪了耳朵。 钟璃狠狠地盯著他,咬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钟璃到场时先是被祁驍身上的血嚇了一跳。 焦急之下忘了查看。 可手一搭在祁驍身上,钟璃就知道是白天见了活鬼。 祁驍中气十足哪儿像是虚弱的样子? 面对钟璃的怒气,祁驍討饶似的嘿嘿笑了几声,歪著脑袋任由钟璃揪著,两人坐下后才说:“耶律浧想噁心我,被我反手噁心了一场,如今还洗不乾净了,阿璃不觉痛快吗?” 钟璃翻了个白眼,不耐道:“赶紧说!” 祁驍凑上去在钟璃的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才將前后因果娓娓道来。 虽说了不可带兵入城。 可来者都非凡人,怎能完全避免? 所以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带了点儿不为人知的人手。 祁驍也只是装作不知罢了。 耶律浧在门前招惹钟璃是一桩,之前战场上的招惹又是一桩。 今日更是想设计祁驍。 祁驍索性就將计就计,反手耍了耶律浧一通。 將锅彻底砸到了耶律浧的头上。 至於那些所谓的抓到的刺客,压根就不是耶律浧的人。 都是这段时间抓到的探子。 审不出什么结果,索性就直接弄死了,顺手扔到耶律浧的面前,还能来一手贼喊捉贼。 祁驍说得起劲儿,想著耶律浧的黑脸兴致勃勃。 钟璃哭笑不得地戳了他的脑袋一下,无奈道:“可那些探子身上会有审讯痕跡,耶律浧並非痴傻,他当时不留心,过后一想便能察觉。” “那又如何?” 祁驍冷声一呵,无所谓道:“此事今夜盖棺定论,明日起我说什么是什么,哪儿有他插嘴的余地?” “他就是將哭来了六月的雪,这黑锅他也背定了。” “我不会让他有翻身的机会的。” 祁驍说著说著就开始打岔,自然而然地就岔开了话题。 他成功靠耍痴卖惨获得了钟璃的谅解,美滋滋地靠在了钟璃的身上。 他把玩著钟璃的头髮,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他此番如此,除了跟钟璃说的原因外,还有一点便是因为耶律浧带来的那个舞姬。 好好的叫什么不好,非得名字中带上一个璃字。 单纯如此也就罢了,竟还与钟璃长相似了七分。 顶著阿璃的脸,去做魅耶律浧的事儿。 祁驍看到那个舞姬的第一眼,就没想过让她再多活。 只是这样的心思,就不必让钟璃知晓了。 钟璃永远都不会知道。 祁驍正跟钟璃说两个小娃娃的事儿,门外突然来了人。 刚刚还伤得不行的夜林换了身衣裳,生龙活虎地到门前稟告。 跟著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听闻有热闹前来围观的秦鹤霍云齐,云朗等人。 眾人进屋自行落座。 一脸的迫不及待。 祁驍和钟璃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脸莫名。 夜林一言难尽道:“王爷,王妃,皇上那边来人了。” 祁驍眉梢扬起。 钟璃面露意外。 “他派人来作甚?” 事实证明,永远都不可小瞧祁琮的触人怒气的上限。 孩子满月,多高兴的事儿。 他却在这时候派人来宣旨,怒骂祁驍是乱臣贼子。 按他的意思,这圣旨本应是在开宴的时候到,然后公然当著眾人的面,狠狠地抽祁驍的脸一顿巴掌才算解气。 但如今京城全在祁驍手中。 他派来的人怎么都要从城门而入。 守城门的人怎会让他在那样的时候来坏了祁驍的兴致? 所以守门的人找了由头一拦再拦,生生將前来宣旨的人拦到了散席以后。 那人好不容易进了城门,又被人带著左兜右转地检查了数次,过了数不清的门槛查验,这才艰险到了祁驍和钟璃的面前。 按规矩,宣旨时祁驍和钟璃都是要跪下的。 可祁驍和钟璃一个也不动。 就静静地看著他。 那宣旨太监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派来干这丟命的活儿,索性对祁驍和钟璃的一动不动视而不见,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勉强將圣旨中的內容念完。 语音落,就已经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觉得自己估计是活不到回去了。 圣旨念完了,钟璃一脸微妙地嘖了一声,伸手道:“拿来本妃瞧瞧。” 史上大约从未有人用这般轻慢的语气对待过圣旨。 但钟璃说了。 祁驍也不觉不妥。 一心想保命的太监哆哆嗦嗦地將圣旨递了上去。 钟璃打开看了一眼,嗤笑出声。 祁驍凑头看了一眼,嫌弃道:“咱们的皇上,还是只有这点儿本事。” 钟璃状似责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是皇上,怎能如此不敬?” 祁驍要笑不笑的勾勾唇不言。 钟璃为难地嘆了一口气,说:“只是皇上说的这事儿,著实不好办,公公还请回去吧。” 打仗的时候不出兵不动马。 一文钱一粒粮食都不曾出。 这会儿仗打完了,张嘴就来要城池要地要银子。 甚至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祁驍手中的兵权。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是个死局了。 太监欲哭无泪还想挣扎。 钟璃却是淡淡的摆了摆手。 “言尽於此,公公若是还想活命,还是赶紧离去的好。” 否则不仅祁驍动怒了会杀人。 她也不在乎手上再多几条人命的。 能被派来宣旨,这太监本身就不是愚钝之人。 听出钟璃的话外音,他忍著心头的忐忑,强压惶恐对著钟璃和祁驍跪安告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宣旨的太监走了。 不等看热闹的眾人发表看法。 祁驍就急吼吼地將这群碍眼的赶了出去。 他亲自將人都赶走,不经意间却嗅到了一股香。 祁驍觅香而去。 被赶出了院子的霍云齐见了,轻轻地哼了一声。 秦鹤一脸唏嘘。 “我发现,镇南王似乎格外的粘糊王妃,哪怕只是一会儿没见著都急切得不行。” 霍云齐冷冷一笑,下了评论。 “没断奶的奶娃子都这样。” 秦鹤…… 镇南王知道你这样说他吗? 祁驍不知霍云齐对自己的评价。 此时院中的海棠开得甚好,之前钟璃提过一句说是想摘一些回去摆在屋子里做插瓶。 祁驍把这话记著了,正慢悠悠地溜达著去了院子里,趁著夜色挑选了一些开得好的拿了回去。 钟璃刚刚从浴房中走出,就看到了捧著一捧海棠笑得眉眼如画的祁驍。 钟璃有些好笑。 “你摘的?” 祁驍连连点头。 “阿璃喜欢吗?” 捕捉到祁驍眼中无声的期待,钟璃心中一动,难得主动地搂著祁驍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她低低地说:“喜欢,你拿来的都喜欢。” 祁驍从来就不是个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的人。 被钟璃主动亲了一下,他心怒放,眼里一暗得寸进尺,摁著钟璃反客为主,將钟璃搂著好好地亲了一番才算作罢。 等他终於意犹未尽地鬆开钟璃的时候,钟璃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祁驍索性就一个横抱將钟璃抱了起来,自己坐在了凳子上,將钟璃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钟璃顺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祁驍的胸口说:“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祁琮特意让人跑一趟,肯定不只是为了在满月礼上噁心一下祁驍。 钟璃甚至觉得,祁驍会抗旨也早在祁琮的预料之中。 所以说,祁琮肯定还有后招等著。 祁驍听了,不以为意地说:“不怎么处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无论是兵符还是兵权,我都不会给。” 隨便打发个人来就想要兵符。 祁琮怕不是在宿城安逸久了,人都变成了傻子。 听出祁驍话中的讥讽,钟璃有些好笑。 她抬头看著祁驍的下巴,说:“那他要是明日就昭告天下,说你反了怎么办?” 祁驍轻声冷笑。 “那我就反给他看。” 反正如今大褚的形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他缺的,也只是个反的名头。 祁驍並不介意祁琮將这个名目坐实。 他愿意称王,他就是镇南王。 他要是想称皇当帝,他也是当的,谁能阻挡? 祁驍说得轻巧,钟璃却並不赞同他所说。 钟璃撑著身子坐起来了一些,说:“我倒是有个法子,要不说给你听?” 第513章 詔书声討 祁驍顿时来了兴趣,好奇地往钟璃的身边凑。 钟璃抵在他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会儿。 祁驍眼中光暗闪烁,沉吟片刻后点头说了好。 钟璃重新靠在了祁驍的胸口,慢条斯理地说:“民智已开,堵不如疏,与其一味地想著怎么掩盖事实,不如在百姓对镇南王府非议最甚的时候,选择將真相揭露在百姓面前。” “家仇深恨,孰是孰非百姓自己心中自然有个辨別,届时不必你说什么,只怕天下人的指责谩骂就能让宿城的皇上乱了阵脚,你也就此省了心力。” 更重要的是,先让祁琮折腾。 等镇南王府被非议得最厉害的时候將真相揭开。 先抑后扬虽谈不上多高明的手段,却能无形中再度为镇南王府博取百姓的好感。 到时就算是祁驍直接明著反了,天下人对祁驍的指责也会相应地少很多。 名正言顺,不过如此。 祁驍何等聪明。 钟璃这么一说,他心中顿时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钟璃见他明白了,笑笑不再多说,转而想起了祁悠的婚事。 钟璃走神的时候,祁驍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將她抱了起来。 钟璃失重之下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惊呼,手也条件反射似的抱住了祁驍的脖子。 祁驍目標明確地抱著她大步向床走了过去,正气凛然地说:“今夜月色不错,不宜议事,宜男女敦和。” 夫妻间的房中事被祁驍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哪怕是脸皮厚如钟璃此时也忍不住有些赧然。 她哭笑不得地掐了祁驍的手一下,说:“大夫之前怎么说的?” 祁驍利索地將钟璃放在了床上,紧接著俯身压下。 手上麻溜地解开了钟璃的寢衣,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我问过刘大夫了,刘大夫说可以。” 钟璃彻底无言以对。 她简直难以想像祁驍拿著这样的事去问刘大夫的场景…… 钟璃正想教训祁驍几句的时候,却再难维持清醒,被祁驍的动作带著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飘忽之中。 次日钟璃醒来时,祁驍已经不知去向了。 钟璃揉了揉酸疼的腰坐了起来,扯动床帘边的金铃將屋外守著的人叫了进来。 紫纱和徐嬤嬤等人陆续而入。 不等钟璃开口问,紫纱就说:“王爷去城外大营了,说是中午也不回来,让王妃记得准时用膳。” 钟璃听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习惯性地问:“大宝二宝怎么样?” 提起两个小公子,徐嬤嬤的脸顿时就乐成了一朵菊。 她说:“王妃放心,老奴一夜要去看上数次,奶娘也是周到仔细的人,小公子都好著呢。” “只是一个时辰前刚刚吃了奶睡了,只怕这会儿还没醒,等醒了,老奴再去让奶娘抱著过来给您请安。” 徐嬤嬤说得有模有样的,钟璃撑不住扑哧一乐。 多大点儿的小豆丁就会请安了? 吃过迟到了的早膳,钟璃先是去看了两个孩子。 徐嬤嬤说得不错,大宝二宝虽是双生子,可身子並不似寻常双生子一般孱弱。 吃了睡睡了吃的,一日更比一日壮硕。 只是这么看著就让人欢喜得不行,恨不得將心窝子都掏出来將这两个小东西放进去。 这个月份的孩子嗜睡,被钟璃逗弄了不大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哈欠。 钟璃亲自將孩子哄睡著了交给奶娘,才带著人回到了棠心院。 孩子的满月礼圆满结束,此时也到了送客的时候。 不等钟璃主动送客,就有坐不住的人主动上门辞行。 安溪欧青木等人亲自找了钟璃辞行。 与钟璃结怨最深,在这次满月宴上吃了最大的亏的耶律浧,却只是派了个亲信前来。 他心知肚明那晚是怎么回事儿。 奈何没证据,知道得再多也说不清。 只能是捏著鼻子將这个哑巴亏咽下去。 钟璃对此並无异议,按规矩送了这些人应有的赠礼,分別安排人將他们都妥善地送出了城。 不少人走的时候,带著出城的隨从数量都不比来时。 只是这些人的消失无人过问。 他们的主子不提,钟璃也装作不知。 而镇南王府的地牢也在这次满月礼后多了不少来歷不明的人。 这些人往往都是想趁乱潜入镇南王府被抓住的,背后的主子也各不相同。 钟璃对这些人的处理意见就一个。 加紧审问。 能问出东西来的,就暂时让人活著。 问不出什么来的,就直接送上路了事,省得平白在地牢中占著地方。 不到两日,钟璃的手中就多了一叠写满了字的口供。 钟璃隨意看了一眼,禁不住笑出了声。 站在下首的洛林闻声打了个寒战,默默地缩紧了脖子不吭声。 钟璃隨手將那些口供放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你觉得,这口供可信吗?” 洛林诚实地摇头。 “太过相似,可信度不高。” 被抓到的人都是近期潜入镇南王府的。 可这些人被审讯时,说出的內容几乎都是一致的。 都是祁琮派来的。 剩下没栽赃祁琮的,就声称自己是想趁乱来偷点儿好处的,死活不肯承认自己背后真正的主子是谁。 可这么些人,当真都是祁琮派来的吗? 钟璃不信。 洛林也不信。 祁琮这次,只怕是稀里糊涂地当了別人的背锅侠了。 只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对钟璃接下来的计划而言,有了这些东西总比没有强。 钟璃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边的口供,说:“想法子让这些肯开口的人说出更多来,將他们说的口供整理一下,再找个文笔好的润色几分,写成文章让人大批拓印,到时候我有用。” 洛林虽不解钟璃的吩咐是何意。 可还是下意识地按钟璃的话去做了。 洛林忙著让人半真半假地捏造口供的时候,洛秦也被钟璃派了出去。 洛秦忙活了两日,祁琮声討祁驍的圣旨也从宿城大肆传扬开来。 在祁琮的描述中,祁驍儼然成了个拥兵自重,目无皇权的不忠不孝不义的叛国之人。 祁琮会声討祁驍,这事儿钟璃和祁驍都不觉得意外。 让人他们意外的,是祁琮不要脸的程度。 之前三国联军进攻大褚,分明是祁琮为绞杀祁驍,暗中与敌军做的交易。 可此时到了祁琮口中,这却实打实地成了祁驍的罪过。 祁琮声称大褚之所以会被战火波及战事再三失利,完全是因为祁驍的一己私慾所致。 祁驍为今日能名正言顺地当乱臣贼子做的铺垫。 无数百姓被战火伤及是祁驍之过。 祁驍如今的拥兵自重更是祁驍的野心勃勃。 总之,祁琮了极大的篇幅声討祁驍的种种罪过,其中罄竹难书令人震惊之处不胜枚举。 第514章 真相大白於天下 原本就极为关注镇南王府的天下人被这旨中深意惊得心惊肉跳了一番,心中对祁琮所说却並不怎么相信。 祁驍要是真生了反意,为何至今已经坐拥了京城后还不直接反? 更何况当初三国敌军进攻大褚时候,是怀著身孕的镇南王妃凭藉一己之力將敌军击退。 祁驍要真有这样的心思,镇南王妃又何至於此? 天下议论不断的时候,被声討的镇南王府却极为安静。 镇南王府中的人就像是没听说外边的传言似的,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人將外界的议论当真。 镇南王府的异样沉默,让本就不太坚定的人心中生出了迟疑。 在祁驍和钟璃的放纵之下,关於镇南王府不太好的言论也慢慢地衍生了出来。 钟璃刻意让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不过几日,镇南王府身上的污水就再多了一层。 民间甚至有所谓的清流名士在坊间大肆宣扬指责祁驍的狼子野心,连钟璃之前的亲身御敌都成了他们口中的阴谋和沽名钓誉之举。 这种情形,在祁琮的预料之內。 得知天下人的反应,祁琮得意地笑了的同时,更是让人再连著发了三封昭告天下的詔书。 詔书中对祁驍的指责如出一辙,內容也一次更比一次扭曲抹黑。 镇南王府对此的反应是继续沉默。 若非心虚,为何沉默不言? 民间非议瞬时到了顶峰。 就在这时,祁琮再度下旨,叱令祁驍交出兵权,撤离京城,否则就要以天子之名下旨討伐。 祁琮是皇上,是天子本人。 他对著镇南王府挥兵所向,似乎就代表了某种含义。 不明就里的人信了祁琮的鬼话,对镇南王府的敌意颇深。 就在镇南王府门前第四次来了前来询问说法的读书人的时候,一直未曾露面的祁驍和钟璃终於出现在了眾人的眼前。 读书人是讲理的。 他们前来,也只是为想要討个心中正直分明。 並非是前来胡搅蛮缠。 故而见了祁驍和钟璃,这些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先略显拘谨地行礼问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 钟璃和祁驍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些人的礼,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动作却顿时在这些读书人心中添了一些好感。 其中为首的一个年轻学子鼓起勇气看了祁驍一眼,说:“学生出自淮城枣庄,目前就读於白鹿书院,此次贸然前来打搅,是为皇上声討詔书中所说之事,想请教王爷一二,冒昧之处,还望王爷与王妃能宽宏一二。”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是看著祁驍的。 却始终遵守著男女大防未曾往钟璃的身上多看一眼。 光是这么个动作,就能看出此人的品行確实不错。 祁驍不犯浑的时候还是讲道理好说话的。 他对此人印象不错,轻笑了一下,说:“有何疑惑,你可直说。” 那书生看了祁驍一眼,大著胆子说:“斗胆问一句,皇上詔书中所言,王爷是否承认?” 祁驍不答反问:“承认如何,不认又如何?” 书生的眼中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坚毅,朗声说:“王爷若是认了其中罪名,那学生再难將镇南王府当作大褚的保护神和信仰,从此以后,无论是在朝为官还是在野为民,都必当以攻伐镇南王府为毕生职责,但凡活著,就不会一日忘却此时所说之话。” 为了一己私慾將天下百姓拉扯入了战火之中的乱臣贼子,无论放在何时,都是被人构陷討伐的。 哪怕是尊贵如镇南王,也是如此。 祁驍闻言轻轻地笑了。 他说:“那本王若是不认呢?” 书生长鞠及地,声音发沉。 “若不是,就请王爷就此给出个合理的说法,也好当作是安抚民心之用,莫要让莫须有的污名玷污了镇南王府的百年清誉,也莫要让信任了镇南王府数百年的百姓平白无故寒了心。” 对祁琮声討詔书中有疑虑的人不在少数。 想找祁驍问清楚的人也多的是。 可这个书生身无寸许功名,也无背景可言,此时能站在祁驍的面前说出这样不卑不亢的一番话,就足以证明他的心中確有正气所存。 有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可也正是这样近乎天真执拗的书生意气,才是让世间清流延续的根本。 祁驍深深地望了眼前之人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你叫什么?” 年轻书生轻声答道:“学生姓聂名青玄。” 祁驍对聂青玄无印象。 可钟璃听了,眼里却是微微一亮。 之前大长公主就与钟璃提起过聂青玄。 当时钟璃只是记住了名字,对此人的印象並不深。 此时看来,此人倒是也有值得大长公主夸讚的本事。 旁的不说,光是这份敢於站在这里与祁驍对话的勇气就绝非常人能及。 钟璃不动声色地拉扯了一下祁驍的袖子。 祁驍不解地看向了她。 钟璃微微一笑,说:“王爷,是非在己,毁誉在人,事已至此,你再一味的沉默也是无用,不如就將真相大白於天下,也省得再平白被人非议,你说呢?” 走向虽与祁驍与钟璃事先商议的不同。 可此时將真相揭穿,却是也好。 祁驍稍微迟疑了一下,晦暗的目光看向了四周逐渐向著这里聚集而来的百姓,唇边溢出了一抹说不出的冷笑。 他说:“既然如此,那本王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祁驍接下来的话,简直震碎了在场所有人的三观。 杀父杀兄之仇,镇国军几十万大军惨死北漠边城的血海深仇,以及皇上的再三咄咄逼人,三番几次地暗中加害祁驍的阴谋,无一隱瞒,无一避讳,祁驍全用最简洁明了的语言说了一通。 最后直击人心的,是祁驍拿出的证据。 三国敌军进攻大褚,並非是祁驍之过。 而是皇上为加害镇南王和镇国军与敌军联手的阴谋。 皇上身为天子之尊,本是最应该为百姓著想的人。 可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將外敌引进关內,置天下的无辜百姓於何地? 他的心中,可曾將大褚的百姓真的当做了他的子民? 与祁琮在纸上声討却无半点证据的天乱坠不同。 祁驍的话不多,句句直击要害。 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切切实实的证据。 而他拿出的每一份证据,都成为了今日撼动皇权的撬棍。 弃大褚百姓的,害镇国军妄视人命的人,从来就不是祁驍。 也不是大褚的守护神镇南王府。 而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第515章 暗中推波助澜之人 祁驍在王府门前的一番话,造成的效果犹如在沸腾的油锅中倒了一碗凉水,瞬间就在人群中掀起了滚烫的爭议。 孰是孰非难以认定之时。 钟璃事先让洛林准备好的无数份供词,成为了压垮祁琮皇权威严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下人並非皆是糊涂之士。 在铁打的证据和祁琮的一面之词前,信任更偏向谁是显而易见的。 祁琮本就在弃皇城迁都的时候引起了不少百姓的不满。 此事一出,祁琮身为皇上的威严再度大打折扣。 祁琮没想到祁驍会有这么一招,慌乱之下命人压制不利於自己的传言。 可人生来就有一张嘴。 嘴里说什么,绝不是轻易能被人控制的。 祁琮越是让人打压,就越是显得他做贼心虚。 民间朝堂关於祁琮的质疑到达顶峰之际,镇南王府却再度陷入了不同寻常的平静。 祁驍无心理会外界的传言,自顾自地埋头在城外大营不知道每日在忙活些什么。 钟璃的心思则是在祁悠的婚事上。 虽说钟璃与祁悠並无任何情分可言,可这到底事关一个女子的一辈子,钟璃並不敢大意。 钟璃凑巧见过聂青玄一面,对聂青玄的印象不错。 可各入各眼。 她觉得行的,祁悠不见得也会觉得可以。 钟璃想了想,决定还是想法子让祁悠事先和聂青玄见上一面。 要是祁悠也觉得可以,那么这门婚事大概就可以就此定下了。 要是不行,那就再另说。 只是聂青玄是外男。 祁悠是深闺之女。 两人见面於礼不合,冒冒然的也不好安排。 钟璃正犯难的时候,紫荆从外头走进来说:“王妃,洛林来了,说是有事儿向您稟告。” 钟璃微微挑眉。 “让他进来。” 洛林进屋后,隔著一扇屏风站定,恭恭敬敬地对著钟璃行礼后才说:“王妃,您之前让属下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钟璃笑了。 “当真有蹊蹺?” 之前钟璃觉得,聂青玄能在那么巧妙的时候出现在镇南王府门口质问祁驍,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多留了个心眼让洛林去打听打听。 不曾想,还真有隱情不成? 似乎是感受到了钟璃身上的冷意。 洛林尷尬地顿了顿才说:“聂青玄的確不是自己拿主意前来的,背后有人给他出了主意,只是……” 钟璃眯眼。 “只是什么?” 洛林不要太自然地笑了一下,说:“只是那幕后指使之人,王妃您也是认识的。” 钟璃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你確定是我认识的人?” 洛林无比肯定地点头。 看钟璃不说话,洛林索性也不卖关子了。 他说:“指使聂青玄前来之人就是四少爷祁允。” “不光是聂青玄,最近关於皇家不仁的流言,有很多都是四少爷暗中让人散布的,属下能追查到四少爷的身上,也正是如此。” 钟璃这下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祁允自打出了之前那事儿后,就再也没在人前显露过踪跡。 钟璃一开始还让人盯著些。 只是祁允老实得很,並不作妖耍手段。 时间长了,钟璃也就慢慢地把这人忘在了脑后,只是隱约听说过祁允这人颇有生意头脑,现在没了镇南王府的束缚,在外头做生意倒腾买卖倒也自在。 如今猛地听洛林提起,钟璃不自觉地微微失神。 洛林是个机灵的。 大概猜到钟璃在想什么,他一股脑地就说:“得知是四少爷主使,属下特意还摸查了一番,四少爷似乎並无恶意,只是在民间鼓动书生议论此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祁允要是心怀不轨做了什么。 钟璃都不会觉得意外。 他什么都没做,钟璃却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这是暗中帮扶祁驍,用来报答自己的不杀之恩吗? 钟璃沉默了太久,站在她身后的紫荆忍不住说:“王妃,您要是不放心,不如就让人去將四少爷请回府中一敘,届时心中疑惑尽可分明了。” 说是请,可实际上就等同於抓。 钟璃听了忍不住摇头失笑,淡淡地说:“不必。” 祁允为什么这么做不重要。 只要他没有加害之心就不必理会。 反正,主动权一直都是掌握在她的手里的。 钟璃撑著下巴想了想,说:“按你所说,他应当与聂青玄极为相熟了?” 若非信得过的人,祁允又怎会委託聂青玄前来? 洛林点头。 意识到钟璃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后,赶紧解释说:“据查,四少爷就读於白鹿书院时,与聂青玄是多年的同窗,两人私交甚好。” 钟璃勾著下巴笑出了声。 “这样也好。” 她之前还发愁,怎么找机会让聂青玄与祁悠事先见上一面。 如今有了祁允这个亲哥哥在前,这事儿就不难办了。 钟璃让洛林按兵不动回去,扭头就让人给祁允传了消息。 祁允再不想牵扯进镇南王府的事中。 自己唯一的亲妹妹的婚事他还是要上心的。 故而得了钟璃的传信后,他一刻也没迟疑地到了钟璃说定的地方。 钟璃是在半个时辰后到的。 並非她刻意拿架子迟到。 而是祁允到得早了。 进门后,不等钟璃开口,祁允就极为自发地对著钟璃拱手行礼。 “草民苏允见过王妃。” 钟璃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说:“苏允?” 出了镇南王府,竟是连姓都改了? 祁允苦涩一笑,眉眼间却儘是坦然。 他说:“祁是皇家姓氏,草民既已是白身,就不该再占用此姓,已故生母姓苏,如今从了母姓也是好的。” 祁允的解释合情合理。 钟璃听了也只是轻轻一笑,並未多做评价。 钟璃走到茶桌旁坐下,对著站著的祁允说:“在此见面,就是故人,不必过分拘礼。” 祁允愣了愣,却也没矫情推辞,在钟璃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分別落座,钟璃看出了祁允眼中隱藏的急切,也不兜圈子,直接將自己的来意说了清楚。 聂青玄这人是大长公主举荐的。 人钟璃粗粗见过一面,觉得还行。 可到底行不行,还是得听当事人的意见。 听钟璃说大长公主看中的人是聂青玄时,祁允神色微微一僵,似乎是有些说不出的尷尬。 钟璃却不在乎他的尷尬,自顾自地说:“聂青玄出身是差了一些,可大长公主说此人踏实可靠,我看重的也是这点,可到底行不行,还是得你和祁悠点头了才作数。” 钟璃欲言又止地顿了顿,对著祁允说:“我听说你与聂青玄素来是相熟的,想必对此人的了解也比我们更深一些,你觉得,他可配得上你妹妹?” 祁允沉默了一瞬,然后才垂首说:“他人品相貌皆是不错,拋却身世,的確算得上是良配。” 祁悠的身份处境,嫁入高门不切实际。 进了高门也不见得就会安稳一生。 若能嫁给聂青玄,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 第516章 京城路远,我去接她回家 钟璃微微勾唇,说:“这么说来,你也是没意见的了?” 祁允笑了。 “王妃思虑周到,自然是以王妃的意思为主。” 钟璃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之前允诺过祁悠,她的婚事不会让她盲婚哑嫁,你既与聂青玄熟悉,就想法子让她事先与聂青玄见一面,要是两边都没意见,这事儿我就找机会回了大长公主,择日將此事定下来,也算是了了一桩事儿。” 祁允低声说好。 钟璃没再多言,直接起身要往外走。 她刚刚走到门口,祁允突然说:“我之前做的事儿,王妃是知道的,对吧?” 若不是知道了聂青玄是他指使的。 钟璃又怎会刻意点明他与聂青玄相熟一事? 打发个人前来传话就可以的事儿,钟璃今日亲自来了,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钟璃背对著祁允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说:“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並非做的坏事儿,我为何不可知晓?” 只要祁允能像如今这般一直老老实实的,钟璃並不介意將自己之前说过的话说到做到。 祁允沉默不语。 钟璃笑笑就走。 就在钟璃上了马车即將离开之际,祁允却从茶楼上追了下来。 “王妃留步!” 坐在车厢中的钟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祁允將袖子中的一个精致盒子拿了出来,从车窗外递了进来。 他说:“之前游走南方时,偶然得了一盒子上好的东珠,珠子不算多贵重的东西,今日就献丑於王妃,望王妃笑纳。” 钟璃伸手將盒子接了过来,稍微掂了掂,眼中多了些许暗芒。 东珠实心,体积不大重量却沉。 这盒子拿著轻飘飘的,似乎並不是祁允所说的东珠。 钟璃很好地掩饰住了眼中的诧异,將盒子收好,不紧不慢地说:“多谢。” 祁允笑著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说:“恭送王妃。” 回镇南王府的途中,钟璃打开了祁允给的盒子,脸上有些果不其然的神情。 盒子里装著的並非东珠。 而是一封没有信封的信。 信显然是仓促写下的,摺痕粗暴墨跡明显。 钟璃皱眉將信拿起展开,看清了上边的內容后眼中陡然生出了一些冷意。 她缓缓將信纸在手中捏紧,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那样好的人,难道就真的要魂消於宿城了吗? 钟璃回到王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核查信上所提到的內容真假。 洛秦夜林等人在霍云齐的帮助下,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在五日后得到了准確的消息。 得了回復,钟璃坐在椅子上良久不能回神。 祁允信上说,皇后病重命不久矣。 钟璃初见了並不怎么愿意相信。 皇后的身边是有祁驍的人的,皇后出事儿了,没道理至今他们都还不知情。 可至今她才知晓,原来皇后身边的人早就被祁琮找机会换了多次,就连之前安插进去的人都被换了出来不知命丧何处。 而皇后身边如今所有的人,都是祁琮一手安排的。 皇后身子康健,绝不会无故病重。 如今出事,唯一解释得通的就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钟璃正想著让人仔细查探清楚的时候,门房来报,说是恭王神色匆匆地来了。 刚確认皇后出了事儿,恭王就上了门。 钟璃的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不多大会儿,钟璃就见到了满目猩红的祁仲。 祁驍此时在城外大营並不在府中,故而当与祁仲不怎么熟悉的钟璃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钟璃一时间还有些难言的尷尬。 祁仲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尷尬似的,声音沙哑得近乎刺耳地说:“我刚刚收到了一封信,你知道上边写的是什么吗?” 钟璃心里咯噔一下,说:“什么?” “皇上知道昭华不是他亲生的了。” 祁仲的声音很轻。 轻得几乎听不清。 可落在钟璃的心头,却瞬间化作了万吨巨锤重重地砸了上来。 钟璃神色微微一变,说:“怎么可能!” 昭华小公主的身世是绝不能说的秘密,就连皇后本人都不清楚。 故而不管是祁仲,还是仅有的知情人都守口如瓶。 可能知情的人也隨著之前死了的锦妃被祁驍暗中处置了个乾净。 按理说,这事儿不会再有人知道才对。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注意到钟璃眼中的震惊,祁仲苦涩地笑了一下。 他说:“是太后。” 锦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自来与太后亲近。 锦妃死后,她的东西都被太后安排人收拾了起来。 太后不知从何处看出了这个秘密,暗中隱瞒著没让任何人知道。 到宿城后,太后的日子过得一日更不比从前。 皇上为了不让太后的势力復起,更是数次以皇后的名义打压太后。 太后不知怎么被惹急了,就將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了皇上。 皇上採取了怎样的手段验证无人可知。 可那日后,皇后居住的宫殿就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繫。 外人无从得知皇后的近况,皇上也並未声张此事。 可今日,祁仲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太后的亲笔信。 太后在信中说,皇后如今命不久矣,昭华这个孽种定然也是不能苟活的。 祁仲要想保住这两人的性命,就必须想法子將她从宿城中接回京城,並且將祁琮从皇位上推翻,继续尊她为至尊的太后。 否则,下一次他收到的,就会是皇后与昭华的尸体。 钟璃听完,眉眼间控制不住地染上了一抹讥誚。 祁仲和祁琮都是太后所出之子。 之前钟璃还误以为太后比较看重祁琮,故而才会在祁仲不在京城时为祁琮夺取皇位。 可如今看来,这位老太后只怕是哪个儿子也不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只有自己的荣华尊贵。 能为了自己的尊贵推翻亲儿子的娘,这世上大约也是不多见的。 钟璃头疼地摁了摁额角,说:“那王爷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祁仲无声冷笑,將自己收到的信直接甩到了钟璃的眼前。 他指著纸上的一字一句,字字成声。 “王妃手握灵通天下的蜀香阁,消息自然比我来得快,我就想確认,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祁仲此时的样子就像是压抑已久的火山,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钟璃打心眼里不想说是。 可对上祁仲满是血丝的眼睛,她到了嘴边的否认却默默地没了声音。 相视沉默良久,钟璃终於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也是刚才收到的消息,探子称……” 钟璃无声地闭上了眼睛,哑声说:“皇后如今的情形,的確是不太好。” 探子的原话是活不过一月。 可看著神色呆滯的祁仲,这样的话钟璃怎么都说不出口。 祁仲像傻了一般沉默了许久,呆呆地站著不动。 就在钟璃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祁仲突然说:“她活不了多久了,对吗?” 钟璃哑然无话。 祁仲自嘲似的笑出了声,痛苦地伸手捂住了眼睛。 “我早该猜到的……” 钟璃不忍道:“你……” “我想请王妃帮个忙。” 钟璃的话被打断,只能愣愣地看著像是瞬间恢復了平静的祁仲,过了片刻才说:“什么忙?” 祁仲缓缓呼出一口气,说:“蜀香阁被称为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以人多线广闻名,想来对宿城的情况也比我的人了解得更深一些。” “我想请王妃行个方便,將宿城中的人手暂时借於我一用。” 钟璃无声地皱起了眉。 “你想干什么?” 祁仲悵然一笑,说不出的洒脱。 只是眼中的通红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他说:“京城距离宿城实在是太远了,不亲自去接她,我怕她死后找不著自己的家。” 钟璃猛地一怔。 祁仲慢慢地仰头將眼角的泪逼了回去。 “我去接她回家。” 第517章 是我高估你们的兄弟情了 祁仲说得轻描淡写,看似轻鬆。 可实际上,他要去干的事儿是从宿城皇宫中抢走皇后和昭华小公主。 这岂是能轻鬆的活儿? 不小心就要没命的好吗? 钟璃不敢马虎,將霍云齐叫来把宿城的人手交给祁仲的同时,还特意安抚了祁仲许多,让他千万別衝动。 与此同时,还让人快马加鞭地去城外大营把祁驍叫回来。 钟璃的动作已经够快了。 可还是没快得过祁仲。 等祁驍到的时候,祁仲早就不知所踪,人都没影儿了。 祁驍也是刚刚得知发生了什么,脸色黑得嚇人。 钟璃的脸色同样也是难看,生生被气的。 一是气祁琮的无情愚蠢。 二是气恭王的莽撞。 宿城的皇上盼著抓他们这些人的把柄盼得眼珠子都绿了。 祁仲这时候跑去宿城,不是自投罗网是什么? 殉情吗?! 注意到钟璃的脸色,祁驍说:“不会有事儿的,阿璃不必担心。” 似乎是有些吃醋钟璃担心別的男人,祁驍还不满的哼唧。 “再说了,他的死活与阿璃何干?』 钟璃闻言没好气地白了祁驍一眼,说:“没事儿?他是去劫持皇后!不是去做客喝茶的,你確定没事儿?” 更何况她担心的不是祁仲好吗? 她分明是担心祁仲冒失牵连了此时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祁驍! 祁驍本就坐在了火山口上。 此时要是祁仲再因为劫持皇后出了岔子,这事儿就算跟祁驍无关,最后黑锅也得甩在祁驍的头上。 先是被污衊造反,后又闯宫劫持皇后。 祁驍本来就臭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钟璃和祁仲接触不深。 少数的几次接触,祁仲也都是处於一个相对弱势的情况下。 故而钟璃真的把祁仲当成了个不经事的紈絝。 这会儿怎么想怎么后悔。 先前怎么就一时糊涂將宿城的人交给了他呢? 看出钟璃的懊恼,祁驍撑不住笑了。 他说:“阿璃真的不必担心,他会活著回来的。” 钟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祁驍淡淡地说:“祁仲是先皇最为看重的皇子,他虽尚未继承皇位,可先皇手中的底牌早就交给了他,他之前在皇上和阿璃面前示弱,也只不过是不想过多暴露明哲保身罢了。” 如今牵扯到他在乎的人,祁仲自然不会再继续有所保留了。 钟璃听了有些讶然,难以置信地说:“你是说,恭王手中尚有底牌?” 祁驍不可置否地一笑,说:“当然。” 当今是个糊涂冬瓜。 大褚的歷代皇帝却不都是傻子。 为钳制镇南王府过大的权利,早在百年前,皇上的手中就握有一支秘密培养出来的亲兵。 亲兵名为鹰卫,具体数量无人可知,在何处驻扎也除了当时的皇上外无人知晓。 鹰卫世代传承,只听命於当朝握有鹰符之人。 按理说,此代鹰卫应当隶属於祁琮。 可祁琮的皇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先皇临终前,甚至都未曾告诉祁琮世间尚有鹰卫的秘密。 而据祁驍所知,鹰卫的所属权,早在祁仲十六那年就被先皇交给了他。 先皇死后,若非鹰卫护主,过得稀里糊涂的祁仲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祁驍初步估计,鹰卫的数量应当在六十万甚至以上。 而宿城目前的军力只有不到三十万。 有鹰卫作保,不说直接改朝换代,祁仲想要全身而退还是不难的。 仿佛是被钟璃难以置信的神情取悦到了,祁驍好笑地说:“祁仲是先皇认定的皇位继承人,能被先皇如此看重的一个人,阿璃该不会真的以为,他真的就是个蠢货吧?” 祁驍和祁仲的关係是不错。 可也从不缺少对对方的提防。 若不是祁琮从中阻梗抢走了祁仲的皇位。 此时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是祁仲的话,祁驍还真不敢说,自己能有应对祁琮来得那么轻鬆。 就光凭著祁仲能不声不响地隱瞒鹰卫一事,至今不被任何人察觉就可看出,祁仲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钟璃听完后久久无言。 过了半晌,她才心情复杂地说:“好吧,是我高估你们的兄弟情了。” 祁驍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眼中多了一股莫名的唏嘘,抬头望著晚霞遍布的天际,默然无声。 钟璃看了他一眼没忍住,问:“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皇上真的被推翻了,你会和恭王为了爭什么而反目成仇吗?” 恭王之前不曾出手,或许真是因为心灰意冷对皇位没兴趣。 可事到如今,谁又能保证,他依旧没兴趣? 大褚如今一分为二。 除却宿城名存实亡的皇上,唯一还有抗衡可能的人就只有祁驍和恭王。 至尊之位,天子之尊。 世间能有几人不为这样的荣华心动? 祁驍闻言微微一怔,扭头看向了钟璃。 “阿璃想当皇后吗?” 钟璃翻了个白眼。 “不好意思,没什么兴趣。” 祁驍乐出了声。 他抱住了钟璃的腰,將下巴抵在了钟璃的肩上慢悠悠地说:“阿璃要是想要,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去给你抢回来。” “可你既不想要,我平白抢那玩意儿做甚?” 钟璃听他说得像山大王似的,禁不住扑哧一笑。 她说:“那你就不想当皇上?” 祁驍不屑地撇嘴。 “我对自己被叫做暴君,不知多少代后的子孙被叫做亡国之君的事儿不感兴趣。” 钟璃霎时无言以对。 钟璃无言的时候,祁驍还在絮絮叨叨的。 他说:“我引起今日这局势,本就不是为了那所谓的至尊之位。” 他只是看不惯这样腐朽的王朝制度。 见不得自己的仇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那几个人名正言顺地死去。 在他父王母妃的灵前懺悔。 至於他达成目標后,这天下又应当如何,那就与他无半点干係了。 祁驍很不负责任地说:“到时候我就与阿璃去游山玩水,想去哪里都行。” 钟璃哭笑不得地挑眉。 “那孩子呢?” 祁驍正色:“阿璃,我五岁起就不在爹娘跟前了,咱们的孩子应当青出於蓝而胜於蓝的。” 钟璃无语至极。 祁驍振振有词:“五岁太大了,我觉得三岁,不,两岁就可以把人送到大长公主那里去了,大长公主极喜欢孩子,必定不会亏待他们的,等他们长大了,我们……” 钟璃凉丝丝的提醒想像美好的祁驍,说:“等他们长大了,可能就不想认你这个不靠谱的爹了。” 祁驍尷尬地顿了顿,外厉內荏地说:“他们敢!” 钟璃无比真诚地点头,说:“你相信我,他们真的敢。” 第518章 皇后噩耗 祁仲秘密前往宿城的时候,祁悠也在祁允的安排下成功与聂青玄见上了一面。 聂青玄能被大长公主和祁允称讚,自然是不差的。 祁悠见了一面后没什么意见。 祁允又说此事全权交由钟璃处置。 祁悠的婚事最后还是落在了钟璃的手上。 钟璃做事讲究效率。 她先是跟大长公主通过消息,让大长公主与聂青玄的长辈通气。 毕竟婚事讲究的是两姓之好,不是一厢情愿的事儿。 要是她这里下了决定,聂家却不愿意,那多尷尬? 聂家虽门风清正,可到底是寻常人家,从未想过能娶上什么高门富贵之女。 得了大长公主透露出去的风声,聂家人齐刷刷地就懵了神。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志运,竟能被大长公主和镇南王妃看中了? 祁悠虽是不受宠的庶女。 可宰相奴僕三尺高,就算是庶女,那也是寻常人家绝对不敢妄想的矜贵人儿了。 聂家不是什么矫揉做作,故意拿清贵架子的人。 也绝不是想借著一门亲事攀附权贵之人。 故而冷不丁突然得了这么一桩好事儿心里惴惴,忍不住暗中打听了一下祁悠的性子。 得知祁悠性子平顺为人温和,聂家彻底没了顾虑,没隔两日就將准话递了回来。 並且聂青玄的亲奶奶还特意拜访了一趟钟璃,將聂家的意思和打算说了个仔细。 男女婚嫁之事,终究是应当由男方做主导一方。 故而聂家的打算是先与钟璃將信物交换,算是將此事说定。 等聂家將定亲所需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让人看了黄道吉日,届时再上门来议亲。 这样一来,一是全了自来的老规矩。 二也是聂家能在有限的条件里给祁悠最大的尊敬。 似乎是怕钟璃不满聂家怠慢祁悠,老太太还说:“王妃放心,贵府小姐是顶顶矜贵的人儿,配青玄是下嫁,亦是青玄高攀了。” “等五小姐到了聂家,聂家上下必定以五小姐为首,必不会有半分怠慢。” 钟璃听出老太太话中的紧张,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出来。 她说:“我与大长公主看中聂青玄,只是看中他的品行骨气,五小姐亦是如此,並非是想让聂家请个祖宗回去供著,故而老太太不必过分紧张。” “祁悠嫁到了聂家,於情於理论辈分都是您的小辈,若有不对之处,您大可按聂家的规矩来打点,我是决计无半分异议的。” 钟璃这话说得温和,聂家老太太闻声也是忍不住笑了。 老太太说:“王妃这话就是折煞我等了,五小姐出自镇南王府,镇南王府的家风教养老身是信得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祁悠的婚事基本定下。 钟璃命人將聂家老太太送了出去,抬手招来了紫云。 “去五小姐的院中將今日之事和聂家的意思说给她听,至於她的嫁妆一事……” 提起嫁妆,钟璃有些无声的犯难。 祁悠生母早丧,俗话说长嫂如母。 钟璃做了她婚事的主,就得连她的嫁妆一起打点。 然而钟璃本人是真的不知道,嫁妆应该怎么打点才算妥当。 她只记得自己的嫁妆是一个小破罐子。 至於別人的嫁妆长什么样,她当真是半点没见过。 看钟璃犯难,徐嬤嬤有些好笑。 徐嬤嬤说:“王妃,五小姐是庶女,按府中庶女出嫁的规矩打点即可。” 钟璃皱眉。 “府中的规矩?” 徐嬤嬤点头。 镇南王府存在数百年,体制健全,自然有庶女出嫁,嫁妆几何的定数。 徐嬤嬤低声解释:“虽府中庶女不多,可规矩是一直没断过的,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的事儿,並不多难。” 钟璃听了放心不少,说:“那这事儿就交给嬤嬤去办吧,等都打点得差不多了,嬤嬤再来拿给我看看就行。” 徐嬤嬤应声说好。 紫荆却是一脸复杂地走了进来。 钟璃见状微微挑眉。 “怎么了?” 紫荆神色颇为微妙地说:“王妃,宿城刚刚传来消息,说是恭王反了。” 天下人都知道镇南王有了反心,公然造反只是迟早的事儿。 可谁也没想到,抢在镇南王之前竖起了反水大旗的人会是祁仲。 祁仲反得毫无徵兆。 极为出人意料。 钟璃得了消息半晌回不过神,不明白事情好端端的,怎么成了这样。 祁仲不是去劫持皇后的吗? 怎么皇后不见踪影,他自己倒是当上反贼了? 镇南王府的消息有限,说得不甚清楚。 钟璃心中的疑惑,直到霍云齐来才得到了解答。 霍云齐坐在钟璃下首,一言难尽地说:“之前咱们得到的消息有误,皇后並非是病重。” 钟璃眉梢一挑,声音中莫名多了一股沉凝。 “什么意思?” 霍云齐无声嘆气,说:“皇后早在半月前就身亡了。” 皇后枉死,是足以撼动朝野的大事儿。 祁琮再是猪脑子,也知道这事儿绝对不能外传。 他找了个人假扮皇后,装作病重的样子在人前现过一面,藉以来稳定人心。 除此外,整个宿城上下关於皇后的消息被捂得极为严实,就算是消息灵通的蜀香阁也只是在事发后几日打听到了一些痕跡。 可他们知道的还是晚了。 霍云齐闭了闭眼,语速飞快。 “皇后身亡一事,太后並不知情,是皇上刻意向太后透露了模稜两可的消息,想要借太后的手將恭王引到宿城一网打尽,故而之前才会得了错误的消息。” 听闻皇后真的没了,钟璃的心头微微一紧,下意识地说:“那恭王突然反了,是因为……” 霍云齐不知是唏嘘还是感慨,幽幽地说:“恭王手中的鹰卫的確是不得了,无声无息地就潜入了宿城皇宫,可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恭王直接偷听到了皇上与心腹的对话,得知皇后已经惨死一事。” “恭王一怒之下直接拔剑朝著皇上冲了过去,受了伤被及时赶到的鹰卫救走,人好不容易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集结手中所有的鹰卫,全力攻打宿城。” 钟璃敏锐地捕捉到了霍云齐话中的重点,无声皱眉。 “皇后到底是怎么死的?” 霍云齐不说恶贯满盈,可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能被他称作惨死,皇后生前到底经歷了什么? 霍云齐顿了顿,瞬息后才说:“死时估计没受什么痛苦,一杯断肠红下去就没了气息,只是……” “只是死后实在是不体面,被祁琮命人扒光了衣裳掛在了皇后寢宫的屋樑之上,直到恭王赶到,人才被放了下来。” 皇后是出身大家的贵女。 从落地起,当作绝不可违背的就是女则女德。 她活著的时候,只怕是一丝不体面的事儿都未曾做过。 可死后却被人如此对待,说是比死还惨烈的侮辱也半点不为过。 想到之前见面时还好好的皇后,钟璃的眼中陡然多了些许不忍。 第519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她喃喃地说:“皇后出事,那昭华小公主呢?” 事情起因就是昭华的身世。 祁琮能如此对待皇后,钟璃不信,他还会善待昭华。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如果…… 似乎是猜到钟璃在想什么,霍云齐沉沉地说:“昭华小公主被皇后保护得极好,应当是事发前就被送出了宫,目前若是无误的话,人应当就在恭王的手中,只是……” 只是当时行事仓促。 为了將衝动的恭王救出,鹰卫不得不暂时放弃带回皇后的遗体。 恭王突然造反,也是因为受了皇上的威胁之言。 皇上被恭王刺中了一剑恼怒得很,当即就放出话来,要將皇后的遗体悬掛於城门之上让万人唾骂。 皇后一生並无半点错失。 唯一的错,大概就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生下了昭华。 可这点失误,绝对是能让她被万人指责生生世世的错。 女子不忠乃是大过。 皇后身为国母做出这样的错失,生前註定惨死。 死后也註定不得安寧。 这事儿若是传出,只怕是清白了一辈子的唐国公府也会受到波及。 只是无论如何,祁琮这么做,都是过了。 钟璃闭上了眼睛,哑声说:“杀人不过头点地,身为一国天子,就这点儿度量,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按理说祁琮被戴了绿帽子,钟璃应当是同情他的。 可想到祁琮是怎么將倾心於他人的女子强娶进宫,钟璃就觉得祁琮都是咎由自取。 自作孽,谁又能让他活? 钟璃压下了心头的复杂,说:“即日起,任何有关宿城方面的消息都不可放过,除此外,暗中辅助恭王寻回皇后遗体,不惜一切代价,万不可让祁琮的计划得逞!” 皇后於祁驍和钟璃都有恩。 人活著的时候,他们没做上什么。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海量小说在 101 看书网,101????????????.??????等你寻 】 可如今人已经死了,就绝不能让祁琮再这般辱人灵魂! 恭王的突然造反让大褚本就紧绷的形势越发严峻。 钟璃在家中等不及,送走了霍云齐后就直接去找了城防大营中的祁驍。 祁驍的消息素来比钟璃的要晚上一些。 他这时只知道祁仲莫名其妙突然就反了。 至於为什么,他暂时还没想清楚。 故而从钟璃口中得知皇后之事,他当即就变了脸色。 “阿璃说的可是真的?” 钟璃无奈苦笑。 “这样的事儿,我敢拿出来与你说笑吗?” 钟璃和皇后只是数面之缘,情分並不多深。 可祁驍幼时却是追著皇后叫过很多年姐姐的。 祁驍的脸色难看得惊人,不等和钟璃商议,就叫来了同样在大营中的柏騫承。 柏騫承不明所以地说:“王爷叫我前来是有何事?” 祁驍冷冷地说:“我给你三十万兵马,即日增兵宿城,我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无论如何,协助恭王找回皇后遗体,不得让任何宵小再有辱没皇后之举!” “任何敢污衊詆毁皇后清誉者,杀无赦!” 柏騫承突然得知皇后没了,惊得眉毛飞了起来。 他还想问什么,可看祁驍的脸色实在嚇人,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疑惑咽了回去,快步扭身走了出去。 这时候出兵宿城完全是祁驍的临时起意。 临时打点三十万大军的粮草輜重,可不是开玩笑的困难。 柏騫承走后,祁驍又接连下发了几道命令。 除了必要的守边驻军外,其余兵马即日起,悉数往宿城方向赶过去。 途中遇上阻拦者可杀。 宿城拦路者可杀。 要是遇上侮辱皇后遗体清誉的,诛杀九族! 等这些领了命令的將领都走了出去,祁驍疲惫地靠在了钟璃的肩上。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字字都带著刺耳的凉寒。 “我当年能在北境战场上活下来,是因为嘉寧姐给祁仲传了话。” 那时,祁仲和祁驍的关係远比这时候更差。 若不是皇后从中周旋,祁仲绝不会冒险去救祁驍。 祁驍也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 就在不久之前,祁驍还跟祁仲保证,说皇后绝不会出事。 如今,是他食言了。 听出祁驍话中的刺痛,钟璃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钟璃拉住了祁驍的手,轻声说:“想去就去吧。” “故人远行,咱们是亲眷,自然得前去接她回家。” 祁琮虽已声名狼藉威严不再。 可他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 祁仲的手中有底牌,祁琮的手里又怎会没有? 祁仲此时情绪不稳,能突然发疯造反,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儿? 这样的祁仲对上祁琮胜算並不大。 有祁驍去压阵,不管怎么说,能稍微让祁仲冷静一些也是好的。 而且祁仲和祁驍同时出手,大褚的局势再度一变,祁驍此时再在这里盘桓下去就是失了先机。 对以后的打算並不多妙。 祁驍本身也难以在此坐以待毙。 不如就让他走一趟也好。 祁驍沉默了一瞬,艰难地说:“阿璃,可是……” “我走了,京城怎么办?” 京城周边虽目前已经恢復了安定。 可谁知这种安定能持续多久? 其余三国虽撤军却並未撤出多远,几十万大军一直在大褚边界虎视眈眈。 祁驍这段时日一直在大营中忙碌,为的也正是此事。 祁驍原本想的是乘胜追击將敌军赶得更远些,爭取到更多时间。 可眼下发生的事儿,无疑是將他的计划彻底全盘打乱。 大褚在这时候起了內乱。 祁驍去了宿城,京城空虚,恰好合了那些人的心意,谁知这些人会再做什么? 祁驍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再將钟璃一人留在京城这样的事儿了。 祁驍艰难地呼出了一口压抑著无尽滚烫的热气,低声说:“祁仲在,柏騫承也去了,应当无碍,我在这里守著就好。” 钟璃停顿了一下,却只能无声地嘆气。 她拍了拍祁驍冰凉得惊人的手,低低地说:“希望能如你所愿。” 然而事实却是事与愿违的。 在钟璃等人得知皇后去世的消息后两天,宿城再度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皇上的確並不是毫无准备的。 儘管恭王反得突然,可皇上手中紧握的底牌也雄厚得令人心惊。 恭王手中鹰卫总数七十余万,目前手中能在短时间內集结的却不到二十万。 而宿城中明面上的驻军就超过了三十万,各种证据表明,皇上暗中还有备手。 如果没出错的话,恭王一行目前已经陷入了皇上大军的包围圈中。 宿城情况不利的同时,原本已经与镇南王府签订了停战协议的北漠再度出现了大批兵马调动。 北漠此次並未刻意掩饰,大军调动痕跡明显。 探子来报,北漠大军数目超过五十万,目標直指京城。 显然是野心不死捲土重来的跡象。 北漠再度出手,其余正在观望的几国又还能再继续观望多久? 边关再度出现了外敌的刀戟痕跡,此时距离上一次战火停歇短短不到半年。 第520章 我一定把唐家姑娘带回来 外敌来袭,大褚却正处於最大的动盪之中。 祁驍连派数批人马赶往宿城让祁仲冷静行事。 然而他传出去的消息却並未起到任何作用。 又过了漫长的一日。 北漠兵马往大褚方向逼近百里。 宿城之中,皇上连发三封詔书斥责已故皇后与恭王的不伦之情。 天下引起轩然大波的同时,祁琮终於做出了令人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他真的將皇后的遗体掛在了城墙之上。 曾经那么尊贵的人,如今气息全无浑身赤裸地被悬掛在了城墙之上。 比世间最为寻常的野草还要低贱几分。 城下不远处的恭王见了,当即一口黑血喷吐出来晕死过去。 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让人不顾一切地攻打宿城,迎回唐嘉寧的遗体。 恭王彻底疯魔之际,祁琮再度出手。 原本被恭王救出的昭华小公主突然高热不退,几度抽搐晕厥。 恭王紧急调度了大夫前来查看,得出的结果却是昭华早在多年前身中剧毒,如今受了惊嚇已然毒发,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昭华只是个孩子。 从呱呱坠地至今也数不过一只手。 可大夫却说,她多年前就中了毒。 这毒除了皇上,还能是谁下的? 原本就丧失了理智的祁仲瞬间就彻底疯了。 他甚至顾不上留下驻守西北的鹰卫大军,一纸令下,让所有鹰卫以最快的速度往宿城方向集结。 可西北往后,就是相邻的北境。 之前的几十万鹰卫驻守西北,也是为了防范北境。 如今祁仲不管不顾地將鹰卫全都调走,西北怎么办? 西北安置了上百万流民,这些流民好不容易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扎根,再起战火,让这些人往哪儿逃? 祁仲这么做,又与之前弃京城而逃的祁琮有什么区別? 祁驍大怒之下在书房中连摔了一套茶盏,眉宇间的黑气怎么都抹不开。 柏騫承在三日前赶到了距离宿城不远处的凛冬城。 凛冬城距离宿城不到千里。 可这千里距离,中间却横亘著祁琮事先安排好的超过二十万的大军。 三十万对二十万,按理说柏騫承是占据优势的。 可他是去驰援的,不是去跟人拼死拼活的。 等他在这儿把这二十万人打消停了,被围在宿城下边的恭王尸体只怕都凉透了。 而且凛冬城和宿城之间最近的路线上,隔著一道天险。 那是一道宽数十米长逾百米的峡谷。 峡谷下方就是深渊,中间只有一道建造於百年前的不足一米的石桥作为两地的勾连。 可早在恭王反水的时候,为了掐断恭王的援军,祁琮早早地就命人將这座石桥毁了。 石桥毁了,祁琮安排的二十万大军就能在桥的那头看著这头的柏騫承跳脚。 绕路不是不可以。 可这路一绕就绕太远了。 最近的一条路线,也需要上半月时间。 等人马奔袭满身疲惫的赶过去,要面对的是精神充沛的祁琮大军,结局是什么可想而知。 柏騫承不敢冒这样的风险,只能是一边命人想法子修桥。 一边分出了三分之一的人绕路前往宿城。 柏騫承这里的消息传回京城,祁驍再度沉默了下去。 深夜,钟璃坐在软榻上,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无奈地说:“王爷几日没回房了?” 紫纱勉强一笑,说:“已有五日了。” 自从皇上做出那样的事后,祁驍就成了个不知疲倦的陀螺。 北漠突然兵动,意图不明。 祁驍不可能坐以待毙。 宿城情况不清,祁驍也无法袖手旁观。 可祁驍是人,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 在即將领兵出征北漠的时候,他真的无法让所有的事情都周全。 钟璃看著祁驍这么近乎自我折磨的忙碌,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看钟璃沉默,紫纱有心分散她的注意力,打起精神说:“王妃,您之前让小厨房燉的粥好了,奴婢去端来您尝尝吧。” 钟璃摆摆手,说:“我不饿,拿来我给王爷送去吧。” 钟璃端著一碗粥推开了书房紧闭的大门。 祁驍正盯著桌上的舆图失神,眼里翻涌著的,是不知名的晦暗。 钟璃见状握著托盘的手稍微紧了一些,將门关上走了进去。 祁驍听见声响也没有回头,只是一味地看著眼前的舆图,意味不明地说:“不出意外的话,我后日就要出发了。” 北漠大军日日逼近。 为保无虞,祁驍必须儘快赶往。 否则一旦初战失利,对接下来的局面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而被祁仲抽调了所有驻军的西北,也需分散兵力过去提防。 京城也需要留下足够的驻军。 祁驍手中的兵力有限,几方抽调,他不可能再有余力顾及深陷重围的祁仲。 祁仲的鹰卫以最快的速度来算,也要在月余后才能赶到。 可祁仲能撑到那时候吗? 要是撑不到,等祁驍抽出手来的时候,祁仲只怕是…… 钟璃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轻轻地嘆息了一声。 她將手里的托盘放下,低声说:“就是再心急,也得顾惜自己的身子。” 否则事情还没想到合適的解决办法,先把自己身子拖垮了。 岂不是什么都白费了? 祁驍听了无声苦笑,捏著自己的眉心哑声说:“阿璃,我现在真的没有多余的可用之人了。” “你可以帮我吗?” 捫心自问,祁驍不想再让钟璃沾染战场上的半分硝火。 不忍再让她受半点奔波。 可时至此时,想保住祁仲的命,想把眼前的僵局解了,除了钟璃以外,他竟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信之人。 话虽艰难地出了口,可祁驍的眉眼间翻涌的仍然是不曾宣之於口的挣扎。 若非因他的缘故,钟璃本应在家里安享尊贵。 可如今却被他接二连三的带入战火之中。 这都是他的无能导致的…… 钟璃看出他的犹豫,轻轻一笑。 “巧了,咱俩想到一处去了。” 祁驍猝然抬头双目赤红地看著钟璃不语。 钟璃微微勾唇,眉眼间皆是说不出的洒脱傲然。 她说:“都说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眼前困境虽是不好解,可到底不是真的走到了绝人之境。” 她握住祁驍冰冷的手,轻声道:“你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儿,宿城的事儿,交给我吧。” “无论如何,我一定把唐家姑娘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