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邪帝竟娇养整个修真界》 第1章 众望所陨 “有时候,真想干死全世界。” 神魂深处,星君的声音悲愤无比。 烛九被押在六相诸神阵中,盘膝抵抗着杀阵的威压,边上的本命剑天乩分担压力,剑体剧烈颤抖,濒临崩溃。 浑身像被针扎般疼,玉白肌肤隐隐洇出血珠。 闻言,她扯了扯唇,难得没有跟他拌嘴,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即将死在六个师兄的手里。 烛九原叫烛九幽,是下三千小世界,九幽大陆偶然诞生的世界意识。 与其他世界浑浑噩噩的意识不同,烛九幽生性好强,睁眼就是卷。 她努力参悟本源道统,企图进阶成与神平阶的小世界天道,岂料有一日,一件名为“命运”的超神器忽然将九幽大陆改造成神狱。 神狱是孽神的牢狱,三千世界中共有八座,九幽成了第九座,凡被改造的世界,都不可能再诞生天道,其中的生灵也永远不能悟道。 不仅如此,所有神狱的下场都是十万年内毁灭。 烛九幽不服气,以意识之躯逆时空乱流,上神界请那些神仙收回成命,被压榨万年后,一朝凝神格,被嫉恨的仙神围剿。 拖着残破的神魂逃回九幽大陆,烛九幽不甘心,更名烛九,围绕孽神展开一个耗时万年的击毁“命运”计划。 眼下已经来到了最后关头。 今日,整个修真界顶尖战力齐聚极北雪域之巅,围剿邪帝烛九。 奈何烛九强大无匹,这些人气势汹汹得来,武器还没掏出来就被气息压得跪倒一片。 但机会已经争取到了,烛九落入六个师兄布下的六相诸神阵中。 六处阵眼,伫立着六位闭目施法,各有千秋的男子,他们是无上绝崖六大真传弟子,与小师妹烛九并称为绝崖七姝。 阵法外的人见烛九肌肤渗血,灵力枯竭,俨然必死无疑,顿时支棱起来,骂声一片。 当先开口的是正道魁首惜灵衣,她白衣若素,清冷孤傲的眉间尽是厌恶。 “烛九!你五百年来作恶多端,残忍嗜杀,今日正、魔、妖三道齐聚,再加上你师兄们献祭生命也要布设的绝世杀阵,必要将你这孽邪斩杀于此!” 六相诸神阵,绝崖古时杀阵,攫阵眼生机、灵魂、躯体一切能量灭杀阵心,是同归于尽的阵法。 各大势力之主也纷纷开口。 “五百年前身为孤魂野鬼却贪图人生,夺舍天魔宗皎月渊主至亲躯体,残害生灵!” “月曜神国百万将士一夕之间死于非命,帝国基业险些崩塌招致血流成河!” “无上绝崖传自万年前修真第一人无极灵祖,亦是你之师门,占星圣地千年来为人族趋利避害,功绩显赫,两大门派,万千修士,皆被你一朝咒杀惨遭灭门,就连你六位师兄也接连遭你毒手迫害!” “这等惨事简直震古铄今,前所未有!烛九,你可知错?” “妖族与你无冤无仇,甚至予你有恩,你却心狠手辣,屠灭妖皇沧孑整个父族!” “烛九之罪孽,死不足惜!” “不堪为人,当是邪魔孽种现世,应万剑诛杀,挫骨扬灰,还世间清明太平!” …… 怒骂声如大雨瓢泼,已经下了五百年,烛九背脊挺直,任雨打风吹。她早已习惯,也不怨任何人。 星君一心为烛九,因而在烛九的神魂中咒骂全世界。 “为了截取‘命运’的因果之力,我本就不能说出真相,被蒙蔽的人怨恨也在所难免。”烛九强忍剧痛,淡淡宽慰着。 只是……看见曾经亲密无比的师兄个个仇视她,连看她一眼都不肯,仍心口钝痛。 阵法逐渐成形,威压递增,天乩剑终于支撑不住倒下,烛九闷哼一声,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在冰川雪地开出一朵艳丽红梅。 阵眼处的六个男子眉峰一动,睁开眼看向中间血人一样的烛九。 四师兄月上弦,银发如雪锻,白衣断红尘,冰冷的像个雪偶。 “你杀了抚育我长大的劫焱尊主,在我最信任你时碎我丹田,断我筋脉,将我推下十死无生的魔渊……”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曾质问千万遍也得不到答案,唇角扬起讥讽刻薄的弧度,一句一顿,“罢了,孤魂野鬼也配染指我妹妹的躯体,恶心。” 五百年前烛九夺舍月上霜躯体一事,人尽皆知。 天上下起了大雪,六个师兄一句接一句的怨恨诘问,字字如刀。 烛九鲜血淋漓七窍流血,耳中已听不到任何声音,血珠落到眼睫上,她一眨眼,看见大师兄墨怀樽眸光悲痛,薄唇张合。 烛九读出那句话:这究竟是为什么? 星君已经被骂的丧失理智,怂恿烛九:“说!快说出来让这群小垃圾跪地忏悔!让‘命运’把这些人轰成渣渣!什么师兄,嘴上说的情深义重,还不是一起来杀你!” 烛九却很清醒,一介卷王奋斗万年,就是背负无尽骂名,她也决不能让一切功亏一篑! 她不要干死全世界,她要干掉‘命运’,即使代价是死亡。 烛九咬紧牙,咽下喉间鲜血,笑容张狂,“没有原因,为了修为,为了宝物,天经地义!不是要杀我吗?动手啊!若是这都杀不死我,那你们还真是废物!到时就别怪我屠尽你们,给这极北雪巅添点亮红!” 她青衣已成血衣,猩红的眸子邪肆,整个人像从血池中爬出的厉鬼,恐怖万分,阵法外叫嚣的众人不禁被惊的后退一步。 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绝崖的道友们,快动手吧!待你们陨落,我等必然日日称颂你们的功德。” 六位师兄深深看她一眼,眼神复杂万分,不再开口,动手结印,六道辉光自阵眼处冲天而起,凝成无数金剑,悬在空中,像鎏金的雨。 烛九双眼已失明,看不见六位师兄骤然被抽空力量的虚弱,看不见拯救的那些人痛快的眼神。 直到泛着凉意的感觉透过心口,万剑穿心而过。 烛九无神的瞳孔剧烈颤动,一切条件已达成,因果之力窃取完毕。 星君在她即将消融的神魂中痛哭尖叫。 烛九仿佛感受不到疼,在神魂躯体彻底湮灭之前,抬起手快速掐诀。 无人得见,阵法纹路游弋扭曲,眨眼间成为另一种更加威势浩荡的阵法。 “七慧诛杀阵,祭我创世神魂,孽神因果,破九幽,斩‘命运’,灭枷锁。” “星君,感谢你万载陪伴,告辞。” 失去意识之前,烛九不无遗憾地想,她真的很想活。 没有哪个修真卷王不热爱自己的生命。 第2章 封神之榜 咚咚咚—— 有人在敲她的坟。 烛九躺在冰棺中,灵识一扫,看见冰墓门口的两个子母尸傀,一个炼尸宗金丹期邪修。 这邪修已经连续十天企图入室盗宝,要不是烛九一个人躺在冰棺中一百年,无聊的要长草,她绝对让这扰人清静的邪修见阎王。 今日不太一样,邪修出去一趟,诓来一个清秀文雅的少年书生,名叫易远,只有炼气五层,但是个黄品阵法师。 估计是以为阵法师能破开星君布设的冰室。 想到星君,烛九心情不佳地平躺着,满心伤怀。 她本已为星君择好了未来,待她陨落,星君便可入轮回修神躯,重回神界。 可最后一刻,星君甘愿崩解神魂,化为九幽天道,也要保下魂飞魄散的她一缕残魂,借由天道之利,为她在百年内凝聚天生地养的先天灵躯,将她妥善安置。 天道无情无识,遵循至高法理,由神魂化为天道,与彻底陨落消亡别无二致。 也就是说,唯一伴她良久的星君,已陨。 这一认知让她长久地躺在冰棺中,久久难以释怀。 冰室外的谈论还在继续。 “然后呢然后呢?都万剑穿心了,猖狂五百年的邪帝可还有什么后手?”童尸声线高昂,激动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冰窟中格外清晰。 邪修老迈龙钟,盘膝而坐,身旁坐着美貌风韵的母尸。 最北面的机关门处,易远调动灵力,用灵笔演算墓穴机关命门,听着老者将烛九描述的如何强大,紧紧皱眉。 老者微微一笑,“自是没有后手了,不然依照邪帝杀戮成性的日子,咱们离极北这么近,可能都不存在喽!不过……却发生了另一件让八大势力都难以置信的事。” 两人听得聚精会神,小童连忙扯他,“村长你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老者捋了捋胡须,嘿嘿一笑,眼中划过奇异的光亮。 “大魔头在被万剑穿心后,忽然施展起了闻所未闻的法诀咒语,使得本就威压此方世界的六相诸神阵,爆发出更加毁天灭地的威能。” “当时天色巨变,整个极北都黑了三息,连声音都听不见啦!” “八大势力再睁眼时,发现烛九已魂死道消,阵眼处本应祭阵而死的绝崖六人竟安然无恙,不仅如此——” “九幽天道觉醒!阵心处,一座封神碑凭空出现,高达百丈有余,屹立不倒,无法撼动,最顶上三个金光铸就的大字正是——烛九幽!” “当时那八大势力的脸色,啧啧啧,别提有多难看喽。” “……天道认可之人,这等荣耀就是修士所追求的终极了吧!”两人听得心潮澎湃,眼中都是狂热。 冰棺内,烛九倏然睁开眼,封神碑? 她忽然想起星君曾经恨恨地对她说—— “待我从你神魂中出去,必定为你建一座万众瞩目的九幽封神碑,将烛九幽这个名字刻在最显眼的地方,狠狠打那些垃圾的脸!” 那时烛九被逗笑,配合道:“那我的名字得是独一无二的金色,还发光的那种。” “哼,你且等着吧!” 原来,她真的做到了啊。 烛九心中滚烫酸涩,烫的她心痛,本失去动力的她决定,去看看星君为她建的碑。 烛九坐起身,忽而神色一滞,透着喜悦激动,星君为她留下的最后话语在耳畔响起—— “哼哼,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因为我化身天道这种大喜事颓废地躺了好些年吧?那可是与神同级的天道耶,我可没有你那么不识好歹。好吧,我就是故意让你为我难过地躺平,只有起身才能听到这段话。” “话说回来,是不是没有我在你耳边絮絮叨叨很孤独?很不习惯?哈哈,那你想多了,作为九幽天道,我是一草一木,也是一花一叶,你要记着,我时刻在你身边烦你!” “你这灵躯还是我集结天地精华为你凝聚的呢,算起来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爹?” …… “记得努力修炼,把神界那群当初欺负咱们的龟孙子暴打一顿!还有,九幽界如今不同以往,你要小心一点。最后嘛,出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吧!” “幽幽,感谢你万载陪伴,告辞。” 泪水霎时模糊了烛九的双眼,她指尖发颤,心痛难言。 此时,冰室外起了争执。 “一派胡言!”易远握着灵笔愤然站在三人面前,“且不说烛九徒手接灵霄尊主最强杀招的传言有多荒唐,那封神碑写的人是烛九幽,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肯定不是罪孽深重的邪帝烛九!” 他拧眉不赞成地看着村长,“您这都是从哪听来的山野传言,烛九恶名昭着死有余辜,怎么到村长口中就成无所不能的枭雄了?我看您还是不要乱说,省的带坏小陵。” 正在兴头上的三人收敛神情,林梦浅笑拉起易远衣袖,别了下耳边的乌黑发丝。 “阿远别生气,修真界那些大人物打生打死,说到底又与我们这些低阶修士有什么关系呢?咱们搜刮完这座冰墓,若是有值钱的,村民们就得救了。” 易远自南方而来,本是要去逆霄城参加大宗门收徒考核,路上碰见了老少三人,听闻壬伍村遭遇冰难,损失惨重,顿时决定施以援手。 劫墓济贫正是他们想出的办法,易远是古板的儒修,本是不同意这种有伤天和的方法,可……死物若是能救人一命,总比躺在棺木里腐烂为好。 易远被奇异的幽香包围,没跟姑娘过多接触的青年脸红了大半,连忙推开,两只手一触,刺骨寒意冻的他一惊,忙担忧道:“林梦姐,你的手怎这么冷,难道是避寒珠失效了?” 避寒珠能抵挡苦寒,是极北地区修士常用之物,也是他们这些炼气修士能在冰地中行走的依仗。 林梦脸色僵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自然不是,只是我幼年生了病,天生体寒而已,啊呀,阿远已经解开了阵法机关?真是厉害,咱们快进去吧。” “对对对,搜刮完了就能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了,这墓穴里当真是冷的出奇!”村长背着手,耷拉着干瘪的眼皮,当先一步走在前面。 “走咯走咯!”小陵一蹦一跳地欢快跟了上去。 易远微怔,那禁制浑然天成,他闻所未闻,根本无从下手,分明没有解开啊? 正要解释,却见三人已经进去,只得跟了上去。 第3章 诈尸 四人进了门,冰蓝的穹顶泛着幽幽蓝光,竟已进化成了冰晶石,而冰晶石,只有在冰元素极其浓郁的灵地才会诞生。 “这么多冰晶石,看来这墓穴果真不一般……”村长干枯的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彩。 走在最后的易远搓着冰凉的手,奇怪道:“村长早就知道这里?” “是啊……老夫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四人行了百米,越往深处越冷,就在易远心中怪异感越发强烈时,前方豁然开朗,一副华美冰棺静静躺在圆形密室中心。 冰棺古朴神秘,刻着玄奇阵纹,但最吸引人的,是其中安眠的一位……青衣女子。 冰肌玉骨,肤如凝脂,骨骼样貌,一丝一毫都宛如得造化之钟爱,神俊毓秀,雌雄莫辨,不似凡人。 四人被震的说不出话。 好半晌,村长疾步上前,隔着苦寒冰棺摩挲着女子栩栩如生的眉眼,眼中癫狂痴迷,粗哑的声音因为过于兴奋而发抖。 “真是……太漂亮了!这一定会是我最好的作品!待我将你练成尸傀,必定能一举突破元婴,哈哈哈哈哈!” 易远闻言,惊骇地倒退两步,“你根本不是什么村长,你是邪修!小陵!林梦姐快跑!”仓惶间忽神情一僵,撞上的两具躯体冰冷无比,根本没有活人的温度! 下一瞬,一大一小两只手如同僵冷的铁索,轻松将他按跪在地,封了他的筋脉。 易远一回头,林梦和小陵像机械苍白的僵尸,脸上哪还有半分刚才的鲜活模样,他猛然想起,刚才在甬道时,这两人呼吸间根本没有温度! 极北之地非修士绝难抵挡严寒,哪里来的小孩子!林梦和小陵,必然是一对母子尸傀! 村长趴在棺木上,头部诡异地扭转,枯涸浑浊的眼中满是阴冷。 “说实话,五百年修真,老夫第一次遇到你这么天真的蠢货,你虽然实力只有炼气五层,还是个没用的儒修,可阵法画的不错,若是愿意与老夫签订主仆契约为我效力,我便饶你一命。” “痴心妄想,我堂堂七尺男儿,追求大道,岂能成为邪修走狗!你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屈服。” 易远奋力挣脱不过,脸涨的通红,“难怪你如此崇尚邪帝烛九,原来都是一丘之貉!” 老者咧嘴呵笑,“邪修又如何,正道再是光伟正,可没人能将自己名字写上封神碑,而我们邪修之祖,九幽邪帝却可以,还不明白吗,只有邪修才是九幽大陆的最终归宿!” “废了他的丹田!” “噗——” “啊!!”拳头穿体而过,丹田破碎,易远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冷汗淋漓,更多的却是心如死灰。 老者不再管他,尝试打开棺椁,竟出乎意料的简单,只灵力一推便掀开冰棺。 除去一层阻隔,女子更是美的惊心动魄,老者眼中惊艳与淫邪交织,他伸出丑陋苍老的枯手,慢慢摸向女子无暇凝玉的脸。 极美与极丑的视觉碰撞,让老者兴奋异常,亵渎般的快感侵占他的心神。 就在即将触上女子侧脸时,老者与不知何时睁开眼的烛九对视了。 黑黢澄澈的眼眸,没有丝毫情绪,既不将万物放在眼中,也在俯瞰着万物,包括砂砾般的他。 一双不像人的眼。 诈尸啊! 见惯尸体的老者罕见地头皮一炸,出于危险的直觉连忙急退。 然而已经迟了,他的身体被未知的力量钉在原地,从伸出的手开始,一点点化为虚无。 像被什么看不见的巨兽吞噬,眨眼间渣都不剩,这一幕恐怖至极,连失魂落魄的易远都目露惊恐。 他们到底招惹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存在! 更让易远惊惧的是,尸体缓缓坐起了身,凉凉的视线钉在他身上。 他躺在血泊中,本奄奄一息,此刻手脚并用地倒退些许。 烛九走出冰棺,扯起唇,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温和有礼,开口道:“咦,你还没死呢?” 美人起尸,动人心魂,易远魂都要吓飞了,“你你你是人是鬼!”说着瞥向地面,见人影在冰晶石下摇曳,顿时松了口气。 气还没出一半,便听烛九幽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觉得住在坟墓里的,应该是人还是鬼?”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易远从小怕鬼,骤惊之下,眼泪刷地一下夺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烛九一愣,弯下腰看他,一脸惊讶,“不是吧?真的吓哭啦?刚才面对炼尸宗的老头子时,宁死不屈的样子不是很有骨气的么。” 整个冰窟都回荡着易远的嚎啕大哭,他想起自己如今已经沦为废人,越哭越悲从中来,顿时觉得活着没意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烛九听了半晌,总结出了易远的十八年坎坷经历。 出生于月曜国一个小城村落,三岁丧父,七岁丧母,只剩他和妹妹两人被村里私塾先生收养,十七岁时水妖作祟,整个村子除了他和妹妹,无一幸免。 城主调查卷宗发现这村里人祖上是月曜国战死的将军后代,帝国英烈后代有惠策,后辈可凭城主举荐进帝国麋生院。 易远在小城里依靠给修士布阵破阵谋生,是少见的阵法师,很得城主青睐。 易远拿着推荐信进帝都,岂料半路妹妹突发恶疾身亡,悲伤的易远被算命的骗子骗光了全部家当。 他为了活下去只得重操旧业给人破阵,来逆霄城又被邪修诓骗,丹田破碎,而且还见“鬼”了。 烛九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壬伍村,无人村,这名字你也信?哪个村子建在冰天雪地的极北?” 易远一怔,失血过多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恍然后惊喜,“那是不是根本没有遭冰难的村子?” 倒是赤子之心。烛九不由另眼相看。 只不过还在哭。 再加上重伤在身,眼看就要出气多进气少。烛九被吵的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安慰他,“别哭了,再哭杀了你。” 易远直勾勾侧躺在地,眼泪横流,丧失求生意志。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反正我已是破败之人,姑娘且痛快杀了我吧,正好也为撅你坟墓赔罪,只愿黄泉路上,能走的顺畅些。” 烛九:“……好好好。”她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那你就死在这吧,省的我费力气帮你修复丹田。” 易远双目一睁,挣扎着扯住烛九裙摆,“姑娘请留步,在下愿为姑娘肝脑涂地,马首是瞻!愿姑娘垂怜!” 烛九抱臂瞥他,“书生,你这用词遣字是跟青楼老鸨学的吗?” “那倒没有,就是以前在家乡经常给寻欢楼布迷幻阵,每次这样说,都会多给些灵石。” 烛九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要帮你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借你夭折的妹妹身份一用,对了,你妹妹叫什么?” “鸭头。” 烛九摩挲下手指,“你再说一遍,叫什么?” 易远一激灵,“……哦,那是村里起的小名,我叫习惯了,大名叫易迟。” 第4章 天降异象 九幽丹药、灵器、符箓等级划分由低到高分别是黄、玄、地、天、圣,每个等级又分低、中、高、极品四个等阶。 炼尸宗老者生前是金丹后期修为,储物袋里最好的丹药是地品低级,这个等级的愈血丹对于破碎丹田毫无用处,但应对炼气五层的皮外伤还是绰绰有余。 当然,尸傀造成的伤害还附带尸毒,具有净化邪秽作用的驱魔丹必不可少,可惜易迟没找到。 “竟然没有驱魔丹……” 易远看着自己皮肤上蔓延的黑色尸毒,头脑昏沉,分不清是冷的还是失血过多快死了,“我是不是没救了。” 易迟沉吟片刻道:“差不多吧。” 易远哭丧着脸,又听易迟接了一句,“不过还好你遇上了我,金丹期的子母尸毒,应该只需要突破到筑基期就好,你且等等,我突破一下。” 易远:“你炼气九层???”秒杀金丹修士你告诉我你炼气九层? 易迟略带苦恼,叹了口气,“一醒来灵力就往我身体里钻。” 这副身体是介于人躯和神躯之间的先天灵躯呢,天生五行融灵度满级,没有灵根一说,力量到了就能突破,没有根基不稳的问题。 且灵力具有净化之力,刚好可以解尸毒。 易远回想起自己每晚努力勾搭灵气,都被百般嫌弃的过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然而更让他怀疑人生的是—— 仅仅一个失神的功夫,易迟便走到他跟前,属于筑基中期的火灵力缓缓输入他体内,尸毒如同遇见天敌,溃散无遗。 “啧,还是压一压修为比较好。”易迟将愈血丹递给他,若有所思说着,既然重新来过,修炼的根基理应追求极致。 易远麻木地吞下丹药,拳头大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极致的寒冷被驱散,可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忍了忍,还是对浑身谜团的易迟充满好奇,“你到底是谁,为何好端端的住在墓穴里?”灵力为何能净化尸毒,还有那种灭杀邪修的神鬼莫测手段……究竟是什么? 易迟盯着他,神情微妙,这小子刚才在外面骂了她好几句来着…… 易远被那双漆黑美目看的后颈一凉,又因那兼顾俊与秀的惊人美貌心脏狂跳。 “伤口愈合了?起来挖矿干活,给你修复丹田的丹药材料钱可都在这里了。”易迟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不含报复心地踹了他一脚。 易远眼一亮,满满一个密室的冰晶矿啊! 视线转到僵立原地的林梦和小陵身上时,他笑容一滞,眼中划过悲意,认真看向易迟。 “可否再麻烦姑娘一件事?炼尸宗炼尸手法残忍无比,林梦姐和小陵如今虽然已经脱离控制,可终究已经成为尸傀,身体一日在世便一日不得安息,请姑娘将她们身躯焚化,送入轮回吧。” 易迟有些意外,“她废了你的丹田,你不恨她?” “那也是被邪修操控的,他们母子二人被练成尸傀已经够惨了。” 话虽如此,可这世间人,怒而过夺,喜而过予才是人类本性。 易迟没说的是,这母子二人,前者生前不过筑基,后者尚无修为,能被炼化成化神尸傀,必定是活炼,也就是活生生炼化,而且还是先炼子,让母在极端痛苦中被炼化。 …… 易远毕竟失去灵力,挖矿又慢又费劲,擦一下汗的功夫,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易迟,他一愣。 只见她伫立在母子二人面前,垂眉敛目,恍似神之悲悯,双手结印,不快不慢,古朴庄重,透着难以言说的古雅肃穆韵味。 易远看不懂那是什么咒印,但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息沉敛下来。 待易迟收势时,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母子二人缓缓闭上眼,四行血泪划过,似是吐出最后一口怨气,身体一松软倒在地。 灵火燃过,只余烟烬。 …… 说起来,易迟同易远一样,都是一穷二白,她们现在全部的身家等于邪修的一生积蓄加上一储物袋的冰晶石。 常年挣扎在生存线的易远从没这么富有过。 易迟看了眼剩下三分之一的冰晶石,手指掐诀,清理掉两人的气息痕迹,将冰棺收进储物袋,招呼易远离开,前往他口中极北地区唯一的城池——逆霄城。 “还剩这么多呢,哎。”易远满脸不舍。 易迟看他一眼,“首先储物袋已满。”她顿了顿,接着道:“冰晶石即便是在极北地区都甚为少见,世间宝物自我衍生不易,可若是留有根基,至少可以减少一半凝结时间,我既不是必须,又何必过于剥夺。” 易远呆了呆,“原来如此。”其实难得的是,身处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修真界,竟然会有人放弃眼前财宝,从另一个过于宏大的视角看待问题。 易远眼底对于易迟的恐惧消散了不少,多了几分钦佩。 与此同时,易迟想到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人喊打的烛九,也不需要背负秘密与沉重目标砥砺前行。 已经上万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易迟吐出一口浊气,这条命是星君用自己换的,珍贵无比。 在世人的言语风暴中心太久,这一次她不想引人注意,只想去看看星君为她建造的封神碑,还有目前摸不着头脑的“惊喜”,并不打算出现在上一世的熟人面前。 两人心思各异,未曾多言,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墓穴入口。 易迟平静地迈步跨出,然后头顶上空—— 天象巨变! 蔚蓝无际的天空,突显霞光万丈,彩练当空,祥云拥簇,隐有鹤鸣。 这副阵仗,简直像什么稀世珍宝现世。 两人齐齐惊住,易迟很快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她好像已经收到了星君给她的第一个“惊喜”。 好样的,她敢肯定,数十里外的人都很难不被吸引而来。 思绪一起,易迟灵识中便感应到好几道强大气息的靠近。 再一看原本空荡荡的前方,那津津冰层上,枯木雾凇下,不知何时倚着一个人。 他红衣荼蘼,五官艳丽邪美的像生命凋零的彼岸花,分不清是颓靡还是盛放,让人捉摸不透又欲罢不能。 正是她上一世的五师兄,曾经被她封印记忆还灭族夺瞳的——闻人瑟绝。 易迟觉得心脏凉凉的,梦回万剑穿心的感觉。 第5章 师兄,我们不约 他定定瞧着她,上扬的眼尾一点绯红,眼中划过深沉难解的趣意,唇边懒懒浮起一抹笑,下巴处的玲珑小痣无端惑人。 “竟然是罕见的混元体,灵力浮动,看来刚筑基,一朝突破便直入筑基中阶,引动天地异象,不愧是排行榜上第七位的混元体。” 混元体与先天灵体极易混淆,前者是指超越变异灵根的混沌五灵根,体质与元素极为契合,只要努力修炼,不出意外起码是炼虚期强者。 而后者则不同,灵根即是体,天地即是道,万年难得一遇,生来就是大乘期以上的料,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体质。 易迟为了掩人耳目模拟出了灵根,一般人只会认为她是五灵根的废柴,谁料她遇上了大乘期修为的闻人瑟绝?虽然仍是误解,可也无疑让易迟变得特殊起来。 “看着不像是宗门弟子,不如加入我无上绝崖?正好上个被逐出师门的小师妹死了一百年了,绝崖已经很久没有真传小师妹了,我看你就不错。” 他话一顿,又低笑两声,兴味地改变主意,“若是拜我为师也无不可。” 那声音低迷轻柔,好听至极,易迟脑子都卡壳了。当年的绝崖六姝如今已经成为了六长老,现今的真传弟子其实是下一代。 什么鬼,从师兄变师叔,从师妹到师侄? 她抽了抽嘴角,“……这不好吧,我区区筑基期小小修士,哪敢比肩您师妹呢。” 刚刚确立的低调做人计划,正式宣布破产。 星君,你有本事诈个尸呢。 易迟有些头疼,怎么偏偏就碰上了五师兄。 闻人瑟绝这人看着懒散,喜恶不定,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但其实对感兴趣的人事最是执着。 怎样才能让他对她失去兴趣呢? 易迟脑中划过惜灵衣的脸,似乎坚韧强大的女修在修真界最受欢迎,那她何不来个反其道而行? 易迟面上容色分毫不变,淡定地后撤一步,揪住易远的衣袖,眼睫忽闪,怯生生的,“哥哥,他是谁?他要带我去哪,我哪也不去,只想呆在哥哥身边。” 快点讨厌我吧! 想想就心酸,上一世月上霜纯阴媚骨,皮囊纤软柔弱,说话做事再怎么刚强也透着一股温软,这一世虽是自己的样貌,却还要扮作无辜软弱的样子。 易远瞳孔巨震,一脑门问号,还没回过神,眼前就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闻人瑟绝身量高挑挺拔,垂眸盯着易远,一双桃花眼色泽偏红,似笑非笑的时候危险至极,“哥哥?你是她哥?” 他指尖无声滑动,隐有红线绕动,“亲缘线稳固,倒还真是兄妹,就是长相不太相关呢。” 他又拍了拍易远肩膀,笑眯眯地格外温和,“喂,哥哥,让妹妹拜入我们无上绝崖怎样?我们绝崖挺缺人的,若你愿意,我可以举荐你当内门弟子,如何?” “这……在下丹田破碎,如何能拜入无上绝崖?” 易远区区练气,哪见过这等修真界顶端人物,更何况这人说话做事还透着一股子彻头彻尾的跳脱邪门。 易迟也看的一脸懵,这跟预想的不一样啊。 她无声息地掐了两把易远胳膊,细声细气说:“哥哥,你丹田都碎了,肯定入不了大势力的,我们还是回家继承田产吧,我胸大无志,哪也不想去。” 易远回神,总感觉这话怪怪的,想起修复丹田一事,依照她的意思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实在抱歉,家妹并无意拜入任何宗门。” 闻人瑟绝勾了勾唇,扫了眼易迟,正欲说话,忽然瞥向身后。 “噼啪——”结界破碎的声音响起,三个人现出身形。 易迟打眼一看,还都是当年围剿她的老熟人,北脉剑宗的寂灭刀尊,乾坤圣殿的凌云尊主,为首之人正是蓬莱仙岛现任岛主惜灵衣。 这不对劲吧,这三大势力因何齐聚?难道是她暴露了? 易迟一颗心刚悬起,就见惜灵衣深深地看了她两眼,不屑冷笑,“闻人尊主这么些年的口味还真是一点没变,百年来找这种邪帝替身不下百个了吧,个个都柔弱无依,惹人怜爱。” 因着邪帝烛九,这种人也是她最讨厌的人,不过混元体千年难遇,确实值得争夺。 “你可愿拜入我蓬莱仙岛?” “灵衣,你这就不对了吧?为师好歹是你师尊,这等好苗子,你不该让给我们乾坤圣殿?”凌云尊主中年模样,儒雅英俊,笑意随和。 惜灵衣虽是蓬莱仙岛归墟圣主的孙女,可幼年流落在外,后机遇非凡,一路炼丹画符契圣兽,得寂灭刀尊赏识,拜入乾坤圣殿后又恰好被归墟圣主碰见,这才认祖归宗。 算下来,八大势力有三大都与惜灵衣极为亲密。 寂灭刀尊背负长刀,一张国字脸浓眉肃目,他看了眼易迟,不喜地别开视线,“体质虽好,可心性软弱,不像灵衣个性刚强对本尊胃口,既注定吃不了修炼之苦,修不了刀剑,我就不参与了。” “不过那冰墓里的冰晶石便归我北脉剑宗了!”他视线移向易迟,声音冷硬,“剩下的在你们这里?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三十万上品灵石从你手中购买,如何?” 冰晶石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北脉剑宗剑修遍地走,自然势在必得。 “嗤——”一旁半晌没说话的闻人瑟绝笑出声,“口气这么大,本尊还以为要拿出一百万来买,三十万灵石恐怕连市场价一半都不到吧……还不占便宜,笑死人了。” “闻人瑟绝,你这话什么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就是给他一百万,她一个筑基期修士,拿得起吗?”寂灭刀尊被戳到痛点,气的不行。 “有什么拿不起,我闻人瑟绝的师侄,就是天上的星星那也拿得起,寂灭刀尊要是实在缺钱,我倒是愿意资助一二。” 闻人瑟绝胳膊搭在易迟肩膀上,笑的勾魂夺魄,“小师侄,咱们别理他,师叔带你去听戏可好?” 第6章 铁公鸡 熟悉的幽香传入鼻端,易迟头更疼了,她什么时候成她小师侄了?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缠人。 她佯装害怕地避开,“尊主说笑了,我并非尊主师侄。”说着看了眼惜灵衣三人。 “也无意加入任何宗门,至于那石头,恕我没见识,没认出来是什么,寂灭刀尊所言有理,我兄妹二人自是护不住那么多灵石的,若是买,只需按照我认知的用途给些灵石就好。” 此刻聚集在此处的人已经不少,均一脸羡慕隐晦地探视这边。 寂灭刀尊被奉承,终于正眼看她,“还算识实务,那你便说个价钱吧。” 闻人瑟绝眯了眯眼,看不出情绪。易远在接二连三的大人物笼罩下安静如鸡,惜灵衣和顾凌云存着收弟子的打算,自然默认这场交易。 易迟浅浅一笑,十分羞涩内秀,“那石头冰蓝荧光,好看的很,我本打算带回家圈养公鸡用的,哪用得上什么钱,尊主想要,那就给一块灵石吧。” 闻人瑟绝:“……” 其他人:“……”这姑娘是真不怕死啊。 “什么意思,一毛不拔铁公鸡?” 人群中有人没忍住说出声,顿时被同伴捂住了嘴,再一看寂灭刀尊的脸,当真是堪比调色盘鲜艳。 众人仔细看易迟,除了美的不像村姑,确实老实巴交十分有乡土气息。 “应该是错觉……”要不她怎么敢胆大包天地嘲讽寂灭刀尊? “你敢骂我?”寂灭刀尊心肠直,立刻反问,铺天的威压碾去,要不是拉不下脸欺负一个小辈,身后的刀都拔出来了。 “冤枉啊刀尊,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绝对没有其他意思!”易迟拽着呆若木鸡的易远,机敏地躲在闻人瑟绝身后,探出一颗头,眨了眨眼,“闻人尊主,我现在觉得无上绝崖亲切有加,确实值得考虑呢。” 闻人瑟绝眉梢一挑,说不出的邪美洒然,他慢悠悠地移开半步,露出易迟二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易迟身上一重,差点弯了膝盖,不敢置信地看着闻人瑟绝,不愧是你啊,还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闻人瑟绝敛睫看她,从储物戒中摸出一块刻着古字“崖”的玄玉金字令牌递给她,神情淡淡,“既是如此,收下这枚身份牌,便是我绝崖第四位真传弟子,也是我的小师侄了。” 易迟看着这熟悉无比的令牌,目光微滞,无数记忆涌上心头。 “自古以来绝崖收徒最是严苛,真传弟子尤是,你这般随便,难道不怕五百年前邪帝之事重演?”惜灵衣狠狠皱眉,满是不赞成。 她们虽说要收易迟入门下,可也不代表不经过审查和考验,即便是混元体,也需要评估。 更何况,绝崖在占星之祸前是九幽大陆最超然权威的势力,可那之后,山门毁灭,底蕴皆无,如今连个内门弟子都收不到,说是八大势力之一都是顾念绝崖的历史地位,以及绝崖六姝的存在。 这样一个接近毁灭的宗门想要收一个天资卓绝的弟子,有一丝重回往日巅峰的可能?她蓬莱仙岛第一个不同意。 闻人瑟绝自是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他眼底划过讥讽,散漫的姿态中多了几分不耐,“我绝崖收徒自有考量,就不劳你费心了,还是说,如今的正道魁首,还有插手别宗内务的权利?” “哼,闻人尊主不会以为现在的绝崖还是五百年前如日中天、说一不二的无上绝崖吧,百年内未收到足额内门弟子,真传弟子更是一百年未有,按照规定,今年再无人拜入,绝崖便该退出八大势力!” 寂灭刀尊也是曾活在无上绝崖的绝对压制下的,此刻得势,再加上看不惯闻人瑟绝,自然毫不客气。 易迟心底一沉,没想到不过陨落百年,绝崖已经有灭门之险。 闻人瑟绝薄唇微抿,下巴上的小痣在他瓷白的脸上极为勾人,他扫了惜灵衣一眼,言语如锋,“绝崖再是落幕也始终是绝崖,倒是二位十分大气,如今的北脉剑宗与乾坤圣殿,反像是隶属于蓬莱仙岛呢。” 惜灵衣面色一变,这些年他们三宗因为她的纽带关系,确实走的极近,但直接说隶属,绝对是大忌,很可能动摇她如今的主导地位。 她冷然盯着闻人瑟绝那张美的过分危险的脸,再次感受到绝崖七姝的难对付,即便是最散漫的第五姝——“诡线无间”闻人瑟绝,都不是可以轻易拿捏的。 她这个正道魁首看似风光,可实力并不算绝对压制绝崖这些人,一碰到他们,就没一件顺心的事。 当年也只是因为他们作为阵眼必死无疑,她才被推举为正道魁首。 谁知竟然没死。 半晌没开口的凌云尊主忽而温和一笑,劝慰道:“好了好了,其实事情远没有那么麻烦,三位莫不是忘了,各门派在逆霄城的收徒考核就在三日后,瑟绝何不等到考核之后再做定夺?灵衣你说呢?” “理当如此。”惜灵衣颔首。 闻人瑟绝不作回应,眉眼间弥漫着淡漠。 寂灭刀尊却不愿等,烦躁地看向易迟,“你这冰晶石到底打算怎么卖?” 这人还不死心呢,看来确实急缺。 反正她也用不上,放在其他地方卖同样引人注意,倒不如卖给他,起码目前来看有闻人瑟绝保她,不会有人不长眼来抢。 这么一想,易迟温声细语说:“那我也不占您便宜了,就一百万上品灵石吧。” 众人瞪大眼睛,她还真敢要啊!那可是寂灭刀尊,招惹他可没好处,修真之路很可能都会断送。 寂灭刀尊警告地盯着易迟,“年轻人还是要把目光放的长远些,只顾眼前,注定要摔跟头。” 易迟瞅着他,神情微妙地点了点头,“确实,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浮躁了,不像我们田园派修真,讲究的就是话少能干肯吃苦。” 这年轻人,堂堂大乘修士,一宗之主,拿出一百万上品灵石都叽叽歪歪,这宗门真没前途! 其他人则苦思冥想,什么田园派修真?有这个派别吗? 第7章 田园派修真 寂灭刀尊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黑着脸瞥了眼闻人瑟绝,只得肉疼地扔过去一个储物袋,冷哼,“区区筑基小人得志,注定成不了气候!” 易迟利索地将冰晶石交付,闻言,红了红脸开始信口开河。 “刀尊误会了,我们田园派不追求这个的,我只愿拿着您给的一百万上品灵石,找几个如意小郎君,生几只小易迟,喝喝茶种种田,这辈子便心满意足了。” 嫉妒的双眼发红的众人:“……”你赶紧死! “简直不思进取有辱斯文!让你这种人拥有混元体,真是天道瞎了眼!”寂灭刀尊感觉一百年都没这么生气了,气得他一个大老粗连儒修那套酸腐成语都用出来了! 闻人瑟绝笑的花枝乱颤,没个正形地在她耳边低笑,“小师侄,那你瞧师叔如何?” 我瞧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易迟心里吐槽,面色为难,“尊主看着有些贵,还是不了吧。” “我很便宜的,一块灵石。” 易迟眼也不眨飞快答:“村头婶子说便宜没好货,还是算了吧。” 嘶,这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庇护她的闻人瑟绝也敢得罪?一些女修则嫉恨地盯着易迟,恨不得把他吃了。 岂料当事人并未生气,祭出飞行灵船,转眼间便将易迟带上船头,“小师侄真是个有趣的人,师叔都忍不住带你去欣赏我精心设计的戏了。” 易迟叹气,这变态能不能正常点,别说风就是雨。 她保持朴素害羞的村姑人设,拘谨地推了推他,“尊主请自重。” 她现在十分后悔立了这个人设,没人告诉她闻人瑟绝百年来突然发疯,好这一口啊? 易远在一群气压很低的大佬中焦急地看着两人背影,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人? “哥哥还在下面。” 闻人瑟绝头也不回,指尖红色丝线霎那捆住下方易远的身体,像捆小猪仔一样把人拽上了船。 眼睁睁看着自己势在必得的好苗子被带走,惜灵衣自然不愿意,立刻祭出灭霜圣剑施展剑招斩去,“闻人瑟绝,既是考核后再定夺,这人你便不能带走!” 强大的剑气荡开时,下方观看的人群立刻惊退几里,大乘期的交手动辄移山断流,他们一不小心就成了冤死的鬼! 眼见着罡风劈来,早有准备的闻人瑟绝周身忽现万千诡异红线,闪烁间避开那一剑,快的仿佛空间瞬移。 “星移斗转,悬刺万川。”低迷的声音吟出,本欲再次攻来的惜灵衣三人霎时顿住,落在肌肤上的光线似乎变成了一缕缕红线,转瞬便能刺破身体。 这是闻人瑟绝成名已久的领域绝技,在一定范围内操控光线,极为可怕。彻底发动仍需要一些时间,她们虽可以在攻击到来之前重创他,可这也意味着需要强行挡住后面的杀招。 不知结果,但……得不偿失。 惜灵衣压了压剑,收回一半灵力,盯着闻人瑟绝缓声道:“上来就是玉石俱焚的打法,早前听闻绝崖七姝如今叫绝崖七疯比较合适,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寂灭刀尊也审慎地皱眉。 “占星圣地虽灭,然传承不断,‘诡线无间’名不虚传啊。”凌云尊主收起本命圣器玉枢秋毫笔,朗笑一声称赞。 占星术士向来不善战,却能出这样一个另辟蹊径的异类,当年占星族长将其送入无上绝崖,或许真是先见之明。 闻人瑟绝偏了偏头,完美的侧脸在光线下妖孽邪魅,易迟看的恍惚了一瞬,只听他幽幽飘在空中的声音,“各位对本尊带走她一事还有什么想法么。” “若是没有,本尊便先行一步。” 眼见着灵船从容消失,人群中沉寂许久的吃瓜群众终于喘了口气,唏嘘,“离这么远我都感觉自己气机被锁定,大乘修士的交手真是太恐怖了!” “是啊,也不知我等何时能到达这样的境界!” 说着说着有人歪了楼,“早听闻闻人尊主对那邪帝烛九情根深种,果然不假,即便人死了,也不停地寻找赝品以慰相思。” “胡说八道,邪帝烛九不仅灭他族,还夺了他的异瞳,他不恨死她就不错了,我看啊,就是变相的折辱,试问谁不想看那肖似烛九的人给自己跳舞助兴?”一人眯了眯眼嘿嘿笑。 “道友,你是真敢想啊!” …… 寂灭刀尊目光沉沉,“这闻人瑟绝,当真是行为不端,毫不检点。” 惜灵衣阴冷一笑,“她可不是一般的赝品。” “混元体质,收徒考核后绝不能让她落入绝崖手中,不过我相信,她若是认得清形势,便绝不可能选择绝崖。” 无心拜入师门?她可不相信修真界有这样两袖清风的人。 凌云尊主瞧着冰墓的方向,灵识探查,疑惑自语,“这墓穴看着并无特殊之处,为何能生长出冰晶石?” 他们无不默认易迟两人是盗墓淘金的人,毕竟这样的修士也不少。极北地区温度极低,适合保存尸体,一些修士死亡之前很多人都会选择这里当做墓地。 —— 灵船上,歌舞升平,半点没有修仙人的缥缈氛围。 一旁的闻人瑟绝斜靠着,领口微敞,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锁骨,指尖勾弄着一枚水晶葡萄,俊美五官模糊在微暗的烛光下,越发魅惑立体。 好一个醉生梦死的祸国男妃! 连易远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易迟默念清心咒,沉默且正直地看着中央舞台,十八个人偶歌姬吹拉弹唱,衣袂翻飞,水袖缭乱。 “小师侄,怎么样,这凤凰于飞跳的如何?”闻人瑟绝慢条斯理嚼着葡萄,声音低柔。 “挺好的。”易迟保持礼貌的微笑。 能不好吗,十八个人偶个个都是上辈子烛九的脸,包括身边端茶送水的婢女! 也不知道月上弦看到这幅场景得气成什么样。 看不了一点。 她真的要精神错乱了,逃,必须逃! 闻人瑟绝又问易远,“哥哥,好看吗?” “……”求您了,别叫,他阳寿不够折的,这位闻人尊主可真让人捉摸不透。易远苦着脸,如坐针毡,“尊主,在下易远,家妹易迟,您直呼名字即可。” “这舞婀娜多姿,自然是极美的,只是为何都长着一张脸?” 第8章 提线人偶 “这是我照着烛九的样子炼制的提线人偶,自然都长着一张脸。”闻人瑟绝笑意融融,似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易远瞪大眼睛,看着闻人瑟绝人畜无害的样子,忽感毛骨悚然,谁会炼制仇人的人偶,还天天放在自己面前晃悠! 易迟心里冷笑,确实像这变态师兄能干出来的事,这是死了也不让她安生。 她温声安慰:“闻人尊主还是向前看,莫要沉浸过去,否则容易得一种病。” “哦?什么病?”闻人瑟绝直起腰,歪头饶有兴致地看她,胸口衣领歪斜,易迟的眼睛瞬间被精瘦优美的腹肌占满。 她迅速别开视线,顺了顺气腼腆道:“家里的鸡以前行为异常 ,不爱吃饭,以为是得了禽流感,谁知后来镇上兽医一看,原来是思虑过重,得了失心疯。” 易远:“……”咱家鸡的出场率好像有点高。 他瑟瑟发抖,看着闻人瑟绝幽暗的脸色,感觉自己小命不保,短短一天,比他前十八年还要刺激。 易迟说完之后就暗含期待地看着闻人瑟绝,赶紧气急败坏把她丢下船,谢谢! 闻人瑟绝瞧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忽然脸色一变,笑的前仰后合,“你家的鸡真可爱哈哈哈……” 易迟:“……”完了,一百年过去,属实低估了闻人瑟绝的精神状态。 “不过小师侄莫要担心,我跟你家鸡不一样,我患得是相思病。” “睹物思人,看着这些人偶,我就想她。”他神情忧伤,像初秋零落的残红,惹人怜惜。 易迟微怔,忍不住问:“听闻尊主与邪帝烛九有深仇大恨,那为何还要怀念?” “是啊。”闻人瑟绝转头看着她笑,本就夹杂一点暗红的眸子像被浸在红酒中,摇曳流波。 “所以我毕生的梦想,就是把她做成提线人偶,日日带在身边,谁让我虽恨她,却又心悦她。” 易迟:“……”我谢谢你的喜欢。 一丝丝的侥幸心理破灭,易迟捏着杯盏的指尖发白,提起自己案几上的酒壶给闻人瑟绝满上,“还没感谢尊主的招待,我敬尊主一杯?” 易迟以为他不会喝,谁知他竟真的接了过去。 遒劲的喉结鼓动着,一滴晶莹流到下巴上,浸润那颗小痣。 他舔了下润泽的唇,眯着眼轻笑,“小师侄的酒果然比较甜。” 易迟轻咳一声,一脸纯良,“尊主客气了。” 下一瞬,闻人瑟绝身体一歪重重倒在桌案上,正在扭动的歌姬婢女一个个僵立住,像被按了暂停键。 易远震惊:“!!!” 易迟紧张地喊:“尊主,尊主快醒醒,您怎么了?” 闻人瑟绝一动不动,易迟放下心,凑近戳了戳他的脸,又捏了捏,笑的像个狐狸,全无此前的老实乖巧,“哼,天天想着把人做成木偶,变态吧,这是不对的!” 易远见她大逆不道的行为,慌得一批:“你下毒了?” “瞎想什么?他可是大乘期修士,怎么可能被轻易毒倒。愣着干嘛,准备跑路啊!” 易远懵逼:“你不是说要拜入无上绝崖的么?” “逢场作戏懂不懂!” “不太懂。”易远摇了摇头。对他来说,八大势力要是能拜入任何一个,就是让他丹田立刻修复他也愿意! “那我们怎么下去,这可是在半空中。”虽说易迟如今筑基期,已经能御器飞行,可他也没见她习过御空术。 易迟眼见着他往外走,疑惑问:“你就这么走了?” “?”易远挠了挠头,一脸迷惑,不这么走难道翻跟头走? “当然是趁火打劫啊。”易迟伸出一根手指,“修真界的底层逻辑说到底就一个字,抢!你看这船上,哪一样摆件不典雅华丽,一看就值不少钱!把那边那幅山水画卖了,少说也能赚个上万中品灵石。” “……所以我们这个修为去偷大乘期修士、无上绝崖第五姝闻人瑟绝的东西?”打死易远他也不敢啊。 易迟自信满满,“怕什么,他不睡个一天一夜才醒不过来,那时候我们已经坐着这红袖灵船一路南下,天高任鸟飞!修真界那么大,只要低调做人,他绝找不到我们!” “你还准备连船也偷了!!!”易远头脑发昏,恨不得自己晕死过去,要不是靠她修复丹田,他一定现在就去逆霄城举报这厮,赚点见义勇为好儒修的良心钱! “这种灵器都是有契约印记的吧?” 易迟神情微妙一瞬,“或许别的是这样,但这艘红袖灵船必定是无主的。” 因为这是闻人瑟绝当年特意炼制要送给她的,而他认定送出去的东西,就绝不会留在手里认主,无论那人还在不在。 她转身去到舵口阵纹处,果见那里并无契约标记。 半刻钟后。 夜色徜徉,星月朦胧。 易远纠结地看着易迟将十八个人偶绑在闻人瑟绝身上,然后对着下方罕无人烟的冰川,一脚将其踹下船,叉腰狞笑,“喜欢人偶是吧,这就送你们双飞喽!” 反正大乘修士的肉身,掉下去不痛不痒,若是遇到危险,杀机也会将他惊醒。 十九道身影像风中落叶急速坠落,转眼便不见踪影。 而易迟不知道的是,那抹最鲜艳的红色似乎动了动。 船上,易远捂住急促脉搏,心慌的不行,“……”也许丹田还没修好,他的心脏就遭不住了。 “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竟然睡得这么死! 易迟神秘一笑,说了两个字。 “秘密。” 其实就是一杯酒罢了,闻人瑟绝一杯倒的事情鲜有人知,当然,还不至于让一位高阶修士醉成这样,最多头脑发昏,灵力流转下也就醒了。 关键还是易迟在酒杯中加了点醉生果的汁液,它的特殊之处就在于规避灵力,常常被提取用来制作隔绝灵力的阵法。 这东西是易迟在炼尸体宗长老的储物袋中找到的,闻人瑟绝沾了它,灵力便对那杯酒毫无用处,可不就立刻醉的不省人事。 当然,这种隐秘就不能说于人听了,否则无法解释她如何得知,至于闻人瑟绝,他最多认为自己在酒中加了令人昏迷的药物。 毕竟,知道他一杯倒的人,早就死光了。 第9章 再踹一个 九幽界灵器等级由低到高划分为黄、玄、地、天、圣。 闻人瑟绝的红袖灵船是圣品法宝,自带隐匿功能,除非大乘期修士亲自追踪,否则没人发现,因此易迟两人一路逃得十分顺利。 “我们真的要离开逆霄城?”易远眺望远方已经不见踪迹的无垠冰川,不安中又有些可惜。 “混元体啊,我还只在书上见过这种传说体质。八大势力有三大都争着抢着收你入宗门呢,绝崖甚至给了你真传弟子的令牌,虽说绝崖如今随时有跌落风险……” 易迟正捏着那枚玄玉令牌失神,闻言眯了眯眼,不动声色道:“若是我要加入宗门,你觉得我应该加入哪一宗?” 易远来了兴致,摩挲着下巴认真分析。 “首选当然是蓬莱仙岛,无上绝崖自占星之祸后门人所剩无几,蓬莱仙岛实力强劲,再加上灵霄尊主一百年前带领修真界围剿邪帝,与烛九缠斗八百回合,居功甚伟,现在已经代替绝崖,统领八大势力。” “……八百回合?”易迟回想起当年自己一巴掌把惜灵衣拍进冰里的画面,发出源自灵魂的疑问。 易远只当她对惜灵衣的强大震惊,顿时与有荣焉,俨然惜灵衣忠实拥护者的作态。 “当然,灵霄尊主五百年修至大乘,天资卓绝,从无败绩,炼丹制符样样精通,是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听说如今已经摸到道的门槛,即将悟道!” “哦。”易迟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心里感叹,真相总是被掩埋在历史中。 易远没得到共鸣,急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道’是什么?百年前诛邪之战后,九幽大陆便有了天道,如今的修士不仅仅局限于大乘期,若是悟出道意,便能攀上更高的境界——玄尊,地尊,甚至天尊!” “哦。”易迟颔首表示知道了,又奇怪唏嘘,“既是气运之子,竟然一百年还没悟道?”这东西不是简单的很嘛。 “……”易远气的哽住,头一扭就要走。 易迟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躺在躺椅上,“回来,刚才不是才说到蓬莱仙岛,那剩下七大势力呢?” 易远额角突突,又不敢反抗这位祖宗,只得本着脸继续说。 “下面自然就是北脉剑宗、乾坤圣殿,或者月曜帝国。” “剩下四大势力就不适合了,妖皇殿只收妖族,天魔宗收的是魔修,无上绝崖已经落魄,再就是……” 易迟说着说着忽然顿住口,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易迟扬眉,“合欢谷?”光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作风正经的门派,难怪正经人说不出口。 “对对对。”易远舒了口气,易迟知道的话,应该就不会对那地方好奇了,才这么想,就听她颇为怀念地说了句—— “真不错,有机会去拜访一二。” 易远无语:“……”这么怀念是什么意思,你不是从墓里跑出来的么?难道她其实是…… 易迟见易远呆呆地看着她,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敲了敲桌子也不解释。 “听说无上绝崖再收不到真传弟子就要退出八大势力了?绝崖七姝不是还有六个嘛,他们没什么表示?” 所谓绝崖七姝,其实就是当年的绝崖七大真传弟子,也就是烛九和她的六个师兄,原本是六君,奈何烛九太强,硬生生将六君改为了七姝。 上一世她可是很嚣张的来着。易迟咂咂嘴,颇有种雨打风吹去的感怀。 “这个啊。”易远也十分感慨,坐下给自己倒杯茶才开始慢慢解释。 “要说无上绝崖的威名和统治力,万年来自无极灵祖首建修仙界第一宗门的那一刻起,至百多年前都无出其右,可惜就摊上了那邪帝烛九啊,竟狠毒地灭师门。” 易迟敛了敛眉,“说重点。” “……绝崖曾经由于太强,其真传弟子的席位人人趋之若鹜,绝崖也自有海纳百川的气度,这就导致他们所收弟子个个来头不小,其中四位如今已经是八大势力之主。” “现今的绝崖压不住这些人,七姝除掉邪帝,如今已经各自统领自己的势力,四分五裂,除了现任绝崖之主和五长老闻人尊主,根本没人管绝崖,否则现在也轮不到蓬莱仙岛掌控话语权吧。” 易迟愣了愣,有些出乎意料,当年他们追杀她的时候,分明十分团结啊,怎么她一死就翻脸不认宗门了? 她握紧令牌,气闷咬牙,这六个师兄,可真不让人省心! 易远见她神情郁闷,说道:“你好像很在意无上绝崖……” “不!我不在意!”易迟没好气地打断他,眼不见心不烦地将令牌丢进储物袋,喝口茶沉了沉气。 她已功成身退,重获新生了,过往种种均是明日黄花,与她再无瓜葛,她不应该被牵动。 太阳也不会长盛不衰,绝崖也自有其归途,师兄们也有自己的道,这一切造化因果,她不应该再插手。 远离才是上上策,就是可惜,短时间内她看不见封神碑了。 “咦?你要降落?这里距离逆霄城也不过百里吧?”易远见她熟练地操控灵船,看了眼下方人烟鼎沸的城池。 易迟不咸不淡说道:“闻人瑟绝快醒了,灵船目标太大,会被他灵识探查到。” 不是说起码睡一天一夜,这不才刚天亮? 易迟咳了声,又补充一句,“既是帮你修复丹田,我自然要去购买炼丹所需药材。” 易远双眼放光,那点小疑惑顿时烟消雾散,“是我错怪您了,原来您一直惦念着我!” “演戏演全套,叫我易迟。” “遵命!”易远行了个郑重其事的书生礼,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今日闻人尊主为何说你我有亲缘线?” 易迟随口答:“说不定你我还真是兄妹呢?” 这件事,就涉及易迟在墓穴中施展的杀死老者的力量了,也是易迟前世碾压修真界的根本之一,它是一种道意——因果道意。 前世的九幽没有天道,几乎不可能有人悟道,但易迟被从神界打落九幽时,本已悟道。亲缘线之所以存在,便是易迟刻意操控。 只不过现在修为过低,身体与灵力承受不住这种力量的使用,在冰墓用过一回,便是短期内的极限了。 易远不知这些,闻言惊恐地直摇头,“不可能,鸭头不长这样,也没什么凶。” “……”易迟一脚将他踹下船,在他惊恐的尖叫声中收束灵船,当空跃下,顺手提住自由落体的某人领口,平稳接住。 落地拍了拍手,一气呵成,相当潇洒。 易远心有余悸,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发表怨念,走到一边便扶着树干吐得昏天暗地。 第10章 前面那棵大葱!站住! 两人停驻的地方是除逆霄城以外距离极北冰川最近的城池——和温城,易迟上辈子隐居冰川时经常隐瞒身份进城游玩。 也就是说,一百年前其实并没有逆霄城。 “那逆霄城什么来头?名字起的这么嚣张。”易迟走在山林小道中,随手摘过路边的灵草,碾碎后往脸上搽,不多时一张惊艳清绝的脸便变得奇丑无比,连那身清雅的青衣都变得土里土气。 这就是所谓的易容……易迟是不是对“避人耳目”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这样是不会美的引人注目了,可也丑的别具一格吧? 虽然震惊易迟对于草药的性质过分熟练,易远仍然一言难尽地别开视线,岂料易迟并未放过他,一通易容,已经变了个模样。 但气质仍然清隽,很有书生气。 “当年封神碑出世,上面镌刻烛九幽的名字,邪道趁机大肆兴起,正道萎靡,很多人道心不稳,灵霄尊主便一手建立逆霄城,每过十年举行一次问道典仪,质疑天道不公,逆天而行。” 易远忽然神情一顿,“说起来今年的问道典仪似乎就在两日后,与各大门派收徒仪式的日子重合?” 易迟兴味地挑眉,一点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那应该很热闹吧!难怪惜灵衣那些人会聚在逆霄城,区区收徒考核确实不应该她们这个级别的人出面。” “喂,前面那棵大葱!站住!”一道呵斥声忽然响起,易迟偏头看了一眼,又撇过头继续走,好奇地四处打量,“妖族现在难道有葱妖?” 怪稀罕的。 易远眼神飘忽,小声提醒,“要不你低头看看自己……” “就说你呢,乱看什么!”趾高气昂的娇蛮少女带着一伙护卫走近,上下打量她一圈,嫌弃中透露出满意,“知道我是谁吗?” 易迟才从人行大葱的新形象中回过神,觉得这看着就挺有来头的少女眼神不大好,她惊喜地点了点头,“知道知道,道友长得与我如此相像,难道我失散多年的姐姐?要带我回有钱人家享受荣华富贵的?” 少女一时愣住,盯着易迟那张丑绝人寰的脸自我怀疑了一瞬间。 “大胆!我家小姐堂堂城主府嫡女,未来少城主,岂是你一个面貌丑陋的乡野散修可以攀附的!”忠诚的护卫立刻拔刀站了出来。 易迟从善如流点头,“嗯,既然不是给我送灵石的,敢问大小姐有何贵干?” 宋悦卿觉得怪怪的,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听了她的名号不诚惶诚恐的,这两人看着也不像什么有来头的,一个身无修为的穷书生,一个筑基中级的俗气大葱,放在常人眼中算不错的了,她可不放在眼里。 宋悦卿眸中划过不屑,抬手指了指易迟,抬起下巴撂下一句话,“喂,大葱,本小姐要买你一夜!开个价吧?” 易迟和易远:“……?”这大小姐,口味……略重。 易迟捂住胸口慌张倒退两步,“大小姐,人家卖艺不卖身的!”说完扭捏着又道:“我可不是一般人,想买我一夜的人从这里排到了无上绝崖,看你面善,打个骨折,一千万上品灵石!” “哈?”宋悦卿先是被恶心,接着撇嘴讽刺,“一千万?你怎么不去抢,你个穷酸散修估计十万上品灵石都没见过!” 后面的护卫也齐齐讥笑出声,“真是不知好歹,大小姐,要不直接打晕了带回去。” 宋悦卿皱了皱眉,“不可,这事还是要心甘情愿才好。” 易迟心想,什么心甘情愿,这少女不会真要睡她吧? “实话跟你说吧,今晚天令拍卖会,本小姐需要你当我的侍女,至于报酬,十万下品灵石。”这已经是普通散修三个月的收入了。 九幽第一拍卖会天令?易迟思绪一顿,这家拍卖会历史悠久,底蕴丰富,一直有“天下珍宝,无出天令”的赞誉,曾经的背景是无上绝崖,现在就不一定纯粹了。 易迟想起自己要炼制的丹药有好几味都较为罕见,寻常药铺可寻不见。 得去啊。 去了还能白赚灵石,这大小姐真是好人。 易迟拉过一边的易远,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大小姐,这是我哥,两个人,二十五万。” 宋悦卿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易迟的丑脸,忍了又忍,“……二十万,不行就滚。” 易迟狂喜,“好嘞!” …… 话说宋悦卿一个如花似玉的刁蛮大小姐,为何偏要找丑的出奇的易迟当侍女。 这个问题易迟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大小姐撂下画眉的黛笔,盯着她,一副要吐不吐的样子嫌弃至极地说:“因为你够丑,这样才能衬托我的高贵美丽。” 易迟:“……”这是什么迷之脑回路,现在的修真界不卷修为,开始卷美貌了? 那九幽大陆吃枣药丸啊!易迟习惯性忧虑两秒,接着忽然反应过来,这关她什么事。 她接过易远勤勤恳恳剥好的核桃,一抬手扔进嘴里。 宋悦卿已经习惯了这大葱的毫无敬畏心,见多了别人恭恭敬敬的大小姐反倒高看几分,忍不住解释说,“今晚我要跟我爹去见一个人,那人身份贵重,与我城主府有婚约在身,我必须嫁给他。” 易迟品了品这句话,“跟城主府有婚约……不是跟你有婚约?”那就很可能娶城主府的其他人。 宋悦卿意外地看她一眼,认可点头,“没想到你虽然丑的奇形怪状,人还挺敏锐,没错,与我同去的还有我那庶妹苏悦颜。” 易迟:“……”待我易容一去,我必惊掉你的下巴! 宋悦卿撇了撇嘴一脸厌恶,“妾室所出的贱人,想跟本小姐抢男人,做梦。” 易远是老实人,还是读书人,招架不住宋悦卿这样脾性的大小姐,只得干巴巴赞一句,“宋小姐真是情根深种,只不过既是姐妹为何又是不同姓氏?” 宋悦卿瞥他一眼,蹙眉,“本小姐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何情根深种!你这穷书生胡说什么?算了,你不懂!” 易迟也笑,“哥哥,你真是纯良。”宋悦卿当然要嫁给大人物,因为大人物娶谁,谁就是下一任和温城主。 至于后一个问题,恐怕现任城主当年是入赘的吧。 易远一开口就被怼,顿时不说话了,老老实实给易迟剥瓜果,易迟刚嚼两下,转头对上一个人的视线。 那少女十七八岁,柔弱无骨,楚楚动人,长着一张清纯无辜的脸,极为貌美,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怜惜。 就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易迟还没回过味,就见少女眼底划过一丝嫌恶,面上却温柔地朝她笑笑。 第11章 抽的不是一般的疯 宋悦卿自然也看到自己这个庶出的妹妹苏悦颜,修真之人虽大多追求修为,不在意儿女情长,可也有一部分人例外,比如他那个花心的爹。 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道:“谁放她进来的?” 苏悦颜莲步轻移,柔声安抚,“姐姐莫气,拍卖会快开始了,爹爹虽叫我坐绫翼兽先行一步,可我想着姐姐也很是喜欢绫翼兽,特意来叫姐姐一起。” 易迟心底啧了一声,算是看出了路数,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戏。 果然宋悦卿更气了,召出灵鞭就抽了过去,“闭嘴,谁是你姐姐!” 筑基巅峰的修为一展无疑,火红的灵力像火舌舔向苏悦颜。 苏悦颜筑基中阶的水灵力盈盈波动,移步间狼狈躲了过去,一脸黯然,“姐姐,母亲在世时最是宽和,要是看见我们姐妹二人兵戈相向,在天之灵定然是不会开心的,娘亲也盼着我们和平相处呢。” 母亲自然是指宋悦卿生母,已故城主府夫人,娘亲则是苏悦颜生母,城主小妾。 堪称火上浇油,宋悦卿眼睛都气红了,再次欺身而上,这一鞭正朝着那张令她厌恶的脸甩去,“苏悦颜,是你自己找死!” “住手,宋悦卿,谁教你对着自己的妹妹下毒手!”宏亮的声音震得门扉晃动,一个英俊端正的中年人挥手间灵力喷薄,将宋悦卿震飞出去。 眼看着她要摔在地上,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一丝烦躁,正要运转灵力接住,便见一个长得像葱苗一样的丑八怪拦腰把人揽住,转了一圈后稳住身形。 易迟也没办法,她本来正在嗑瓜子看戏,谁知道飞过来一个百来斤的姑娘,思及这是自己雇主,得扶啊。 宋悦卿向来骄傲,此刻当众被自己亲爹一巴掌扇飞,心寒不已,幸而被救了,她心底对这丑大葱生出些许感激之意,亲爹又如何,还不如自己花钱雇来的外人! 正这么想,就见大葱咧嘴笑了,伸出五根纤秀的手指,“五万。” 宋悦卿:“……”一丢丢感动烟消云散,她愤然退出易迟怀抱,指着他爹痛骂,“苏行你个老不死的,你敢打我!你有种再打我一下试试!” 苏行正奇怪一个筑基中期竟然能接住他的掌风,此时一听他亲女儿的话,气的头脑发昏,听听听听,这是一个女儿能对自己老子说出的话吗? 真是不如善解人意的苏悦颜一点! “宋悦卿,我是管不了你了,今晚你便去跪祠堂,不跪到认错不许出来!拍卖会便让颜颜一个人去,你好好在家反省吧!”说着便带着苏悦颜拂袖离去。 苏悦颜回头露出了一个粗看歉意,细看得意的笑。激怒宋悦卿犯错,让她出不了门,正是她的目的,与其争夺,不如自己独自一人去。 禁足?这不行啊! 易迟第一个摇头,宋悦卿不去,她哪来的赚头。 瞄了眼宋悦卿,见她扬起鞭子就要发疯,不禁轻咳一声,扬声道:“没事的大小姐,别伤心,您是城主嫡长女,和温城第一天才,不去就不去呗,到时候那位大人顶多以为您病了嘛,还有那绫翼兽,给谁坐不是一样的?” 宋悦卿正在气头上,听着易迟火上浇油的话,一个眼刀瞪了过去,下一句就要赏她一丈红。 正在这时,忽见他那走远的老爹冷着脸折返,“宋悦卿,今日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我便不与你计较,回来之后自己去祠堂跪着反省!” 说着看了一眼易迟,眼底划过探究,又朝宋悦卿撂下一句,“愣着干什么,还不跟过来!” 旁边的苏悦颜阴冷地盯着易迟。 …… 此次出行目的特殊,宋悦卿自然要表现的极为气派,苏行则是先行一步。 绫翼兽是极其俊美稀少的代步兽,速度超群,肖似独角兽,却有一圈白茸茸毛发,远远看着像披着贵气的绫缎,优雅高贵。 宋悦卿骑在上面,倒真像是凌波仙子入世。 围观群众不忿地窃窃私语,“哎,早前还听闻城主偏疼苏二小姐,现在看来竟是谣言。” “宋大小姐虽是我们和温城第一天才,年仅十八便筑基巅峰,可脾气实在跋扈张扬,若是当上少城主,以后哪有咱们好日子过,还是苏二小姐温柔和善,真希望二小姐能当少城主。” “呦,我还第一次听说当少城主是靠性格,那下次兽潮来的时候,你就让你崇敬的苏二小姐上去笑一笑,看看能不能击退兽潮。” 易远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也算是解了困惑。 既是为了婚约见大人物,自然是修为更高的嫡长女面见的好。否则大人物觉得城主轻视他怎么办?至于谁骑这兽,自然也是一个道理。 座驾上,宋悦卿忽然指着落在最后的易迟,“你,上来,本小姐准许你跟我同乘一骑!” “谁啊这么好运。”众人顺着方向一看,哗然,“卧槽好丑,好像根行走的大葱!” 为了避免被围观特意离的很远的易迟:“……”刚才也许就不该多嘴。 她摇头,“大小姐好意心领了,不去。” “卧槽这么大的狗屎运她还拒绝了!” 宋悦卿伸出五根手指,眯起眼笑。 意思是:五万。 易迟踩着空气就提着易远飘了上去,“定不辜负大小姐美意!” 宋悦卿小声哼笑,“出息。”后行了许久,又轻声补了一句,“谢谢。” 易迟稀罕地咂了咂嘴,“谢谢要是有用的话,还要灵石干什么。” 宋悦卿气结,她堂堂大小姐一句道谢,整个和温城谁不得跪着接,就这丑八怪不识抬举。 “那好吧,我撤回谢谢。” 两人在上面布了隔音小声谈论,下面的吃瓜群众都震惊地看着这一画面,美女配大葱,有看点! 今天的大小姐抽的不是疯,是绿油油的葱。 至于易远,明显存在感过低,已经被众人略过。 只有苏悦颜骑在稍逊一些的灵兽身上,气的要命还要保持无所谓的微笑,开始后悔自己今天不该多此一举,应该直接骑着绫翼兽去拍卖会。 不过也没差,宋悦卿别以为自己找了个丑八怪衬托就能显得自己多美,就那种一点就炸的性格,注定没男人喜欢。 更何况,今天见的那位大人物,一定会对她感兴趣。 苏悦颜摸了摸自己柔美的脸,自信地笑了笑。 第12章 狐媚子也是需要天赋的 天令拍卖会。 一楼是半环式阶梯坐席,正前方是简洁鲜明的卖场,二楼三楼则是包间,楼层越上,价钱越贵。 整个布局恢弘大气。 易迟跟着宋悦卿一行人走特殊通道进入三楼包间。天令拍卖会为了保证隐私,每个包间都刻有隔音和隔绝灵识的阵法。 今日拍卖会人格外多,还有不少外来人,带着年岁不大的少年少女,看样子都是为了两日后逆霄城的收徒考核做准备。 苏行拿过桌上放置的卖品名单,和颜悦色地递给苏悦颜,“颜颜,这玄品高阶的流音坠和漱玉镯都是防身法器,与你属性契合,你喜欢哪个,爹为你拍下。” “谢谢爹爹,不过还是让姐姐先选吧,我挑剩下的。”苏悦颜柔柔一笑。 苏行愈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哪缺这些,你啊,跟你娘一样,就是太懂事了,你是我苏行的女儿,想要什么就说,什么好东西得不到?” 真是父慈女孝。 易迟没忽略宋悦卿眼底划过的失落和讽刺,不过这一家的事跟她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咔嚓咔嚓——”突兀的声音打破温馨的氛围。 易远规规矩矩地站在易迟边上,看了眼堂而皇之坐在人家一家三口中嗑瓜子的某人。他发现了,易迟有一种不搞事就会死的大佬气质。 苏行深深看了眼易迟,“悦卿,这位是?” “新买来的丫鬟,怎么,爹爹连这也要过问?” 苏行皱起眉,“宋悦卿,你跟你爹说话就这个态度?我记得你小时候明明十分是乖顺。” 宋悦卿厌烦一笑,说出的话十足忤逆,“小时候爹娘具在,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自然无忧无虑可爱得很。现在嘛,娘没了,爹也没了,再乖巧些说不定连身上的保甲都要扒了送人呢。” “你这个逆女!你这是咒我死?”苏行气的一拍桌子,指着宋悦卿怒喝,“别以为到了这儿就能跟我叫板,想要嫁给那位,还要问本城主愿不愿意带你去。” 他忽然冷冷地审视她,像看一件利益相关物品,“不过看你现在白眼狼的作态,即便嫁了过去,恐怕也不会为我说话。这次会面,你便不要去了,让颜颜去,她心地善良,起码心念我这个爹。” 反正颜颜这么讨人喜欢,到时候讨得那位欢心,宋悦卿没去就不是什么要紧事了。 宋悦卿猛地站起,双目盛满怒火,“苏行,这城主之位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年你不过一个散修,要不是入赘我娘,你以为你有今天?想要苏悦颜当城主,也要看长老会同不同意!” “放肆!” “啪——砰!” 宋悦卿被苏行怒极扇了一巴掌,顿时倒飞出去,重重砸到墙壁上,她猛咳几声,哇地吐出几口鲜血。 片刻后,抬起眼,一双张扬的凤眸直愣愣滑下一行泪水,莫名地让人心酸。 苏行眼底阴森狰狞,再无初见时儒雅的模样。 “宋悦卿,本城主倒没想到这么些年你心中如此看不上我,那就别怪本城主不念情分,现在就带着这个丑八怪给我滚出去!我倒要看看, 没了我,你能不能凭你宋悦卿的本事见到那位!” 苏悦颜眼中得意,惊呼,“姐姐你怎么样,你怎么能这么说爹爹,快道个歉,爹爹气消了之后定会原谅你的。” 宋悦卿抹了把唇角鲜血,起身站的笔直,“不用你这个贱人假好心,大葱,我们走!” 易远已经被这番变故惊呆了,易迟则淡定地“哦”了一声,跟着宋悦卿出去,门边的小厮不知内里情况,见宋悦卿脸颊红肿的狼狈模样,明显一愣。 “单独开一个房间。”易迟拍了拍小厮的肩膀,微微一笑。 她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买东西,而不是当丫鬟。即便不出这事,她也要找借口离开的。 “实在抱歉,房间都是提前预定的。”小厮一脸歉意。 易迟伸出食指,“加钱。” “请跟我来!” …… 跟着小厮进了另一间三楼房间,三人坐下。 易迟快速看过物品名录,确认了自己要买的几味顶级圣品药材。 看一眼起拍价,每样起码十万上品灵石! 她心疼地抽了口气,糟糕了,为了把这小子丹田超额修好送进绝崖,她要大出血了! 没错,她终究还是决定帮绝崖一把,不是收不到真传弟子吗,她送一个九极灵丹的儒修要不要? 不过这么花灵石还真是不爽,易迟瞥一眼易远,温柔笑:“呆站着干什么,坐呀。” 易远一怔,受宠若惊,“谢谢。”刚小心翼翼地坐下,就见易迟把七层高的果盘推了过来,“这还不够你剥的么?” “……”嗯,竟然诡异地安心了。 宋悦卿失魂落魄,像霜打的茄子,丝毫没有刚才面对苏行的硬气。 易迟想起刚才苏行骂她“丑八怪”一事,朝宋悦卿道:“你是想夺回你爹的宠爱,还是想当和温城城主?” 空气沉默片刻。 宋悦卿扬起脸,一双明眸爬满野心,“当然是城主,我娘临死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守住她的遗产,无论如何都要夺得少城主之位。” “很好。”易迟拍了拍手,“那么现在你不应该站在这里,而是想办法见到那位连你爹都敬畏不已的大人物,说服他支持你上位。” 宋悦卿被易迟笃定的语气感染,摸出一颗丹药吞下,高高肿起的侧脸立时恢复如常。 她苦恼地揪了揪头发,“可我爹不带我去,我也见不到他呀,见不到面怎么让他娶我呢?而且即便见到了,苏悦颜那张脸也惯是比我讨男人喜欢。”后面那句话说的极小声反感。 易迟歪了歪头,叹了口气,“你首先要知道,你的目的是少城主之位,做他的夫人只是手段之一,脸不脸的并非必选项。 “别忘了,你可是和温城年仅十八岁就筑基巅峰的第一天才。”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见的人是谁,不过既然选择在拍卖会面见,那么这个人多半是天令高层管理者。在排除特殊因素的情况下,一个商人,更注重的自然是谁更有价值。” 三人在包间内说着。 另一边,苏行与苏悦颜在侍从的带领下,穿过结界,上了只有天令高管才能去的四楼。 那一刻,一道电子机械音在苏悦颜脑海中响起。 【滴!检测到一号攻略目标墨怀樽在五十米范围内,当前好感值:0,请宿主尽快提升好感度!】 “系统,把那些‘天籁之音’、‘明眸善睐’、‘肤如凝脂’什么的全都给我开启! “哦,还有最重要的“故人之姿”buff!” 作为男神攻略系统的第一任宿主,第一次攻略任务,她必须全力以赴! 第13章 尊主不上反色情诱惑特训 与此同时,易迟三人所在包间。 “对了,他好色吗?” 宋悦卿连忙摇头,心虚地左右看看,似乎生怕人偷听,“你可别瞎说,那位从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易迟本想问这人是谁,但看着嚣张大小姐害怕的样子,觉得有趣,转而调侃,“那就说明你跟苏悦颜在同一个起点,毕竟要论狐媚子勾引之术,你还是洗洗睡吧。” 宋悦卿:“……”一时间不知道是夸是骂。 “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他?” 易迟笑而不语。 宋悦卿咬了咬牙,犹豫片刻后眸中划过坚定,“只要能成功,三十万上品灵石!再多我也拿不出来了,我娘这些年留下的铺子财产,被苏行那死鬼悄无声息地吞下不少!” 说到这她忽然附身凑近盯着易迟,张扬的眉眼满是凌厉,“不过若是你骗了我,就别怪我倾尽全力追杀你!” 易迟一怔,前世这句话很多人跟她说过,这一世倒是第一次听。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摸了摸宋悦卿的头,笑眯眯地安抚,“乖。”动作像极了摸一只炸毛的猫咪。 宋悦卿愣住,眼中划过一丝怀念,蓦地拍开她的手。 易迟也不在意,自顾自说着。 “修真界强者为尊,自然该用实力说话,今日我看过你使的鞭子,算得上有天赋,距离鞭意的领悟也只有一步之遥。” 宋悦卿意外挑眉,难掩自得,“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力。” “只不过这一步对大多数人都犹如天堑,可望不可即,今日我便帮你一把,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鞭意是怎样的,能不能借此东风领悟,又能否一举突破金丹期,让那个人主动见你,就看你自己了。” 易迟脸上露出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的,尽在掌握的浅笑,那笑极有吸引力,从容沉定,蕴含淡淡的威信,甚至让人忽略那张不忍直视的脸。 易远头一次见懒懒散散的易迟这么靠谱的样子。宋悦卿是城主之女,见过不少大人物,这样的表情她只在一类人身上见过——执掌一宗的掌门宗主。 但,怎么可能呢? 惊讶的还在后面。 包间内斥巨资用了空间折叠的技术,空间极大。 易迟握住苏悦卿执鞭的手,脑中回想起自己曾经自创的许多功法,最终定格一处,低声道:“记好了。” 宋悦卿自信地点了点头,她可是过目不忘的,一本小小的功法根本难不倒她,她现在更怀疑易迟真的领悟了鞭意?手上明明连练鞭的茧子都没有! 下一瞬,她就惊讶地瞪大了眼。 一种无形的力量笼罩全身,身体以前所未有的韵律挥动长鞭,步伐灵动飘逸,宛若云端漫步,灵动肆意。 鞭法若游龙惊海,气势磅礴,又如红袖添香之际图穷匕见,在柔软的尽头杀机毕露,鞭笞一切罪妄。 这一刻,她好似化为了鞭子的一部分,心中眼中,均是激荡的鞭影,丹田内的灵力疯狂运转。 宋悦卿全身心投入这一刻的体悟中,易迟放手时,她也只是皱了皱眉,迷蒙地接过鞭子,沉迷于易迟教给她的功法。 只是,滞涩许多许多,也失了那种意境,她眼中划过倔强不甘,一遍一遍挥动着。 易迟坐下时,对上易远高山仰止的眼神。 她一把抢过易远刚剥好的念橘,掰开一瓣塞进嘴里,被酸的直皱眉,反手将另一半丢进易远嘴里,又把易远酸的直皱眉。 “我现在更加相信你能帮我修复丹田了,难道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位合欢谷用鞭的修士?” 话说合欢谷用鞭的修士好像是不少。 此刻下方的会场上,一位美艳拍卖师从后台步入,短短几句话引燃全场,拍卖会正式开始。 易迟算了算自己的目标物品大概还要一会才能轮到,闻言奇怪地瞟他一眼,“那我要是还会用剑,岂不还是个剑修?” 易远噎住,委婉道:“按照常理,一个修士一生钻研一门武器能有所成,便是极为厉害了。”他反正是不信这人别的武器也能用的这么好。 易迟也不与他争辩,说了也没意思。 反正以后有机会惊掉他的狗眼。 —— 四楼某房间内。 墨怀樽翻看着账本,身旁矗立一个抱剑冷脸青年,穿着绝崖真传弟子服饰。 下方的天令分部负责人屏息敛眉,如坐针毡。 外间的拍卖如火如荼,越发衬的这里安静冷凝。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负责人忙起身躬腰,“尊主,城主府的人来了,此前您准约的苏行,还有她的女儿。” “嗯。”墨怀樽颔首,放下账簿。 苏悦颜见到墨怀樽的第一眼,就惊愣地屏住了呼吸。 作为一个来自蓝星的新手攻略者,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娱乐圈那些自诩帅气英俊的同事好看无数倍。 金纹玄袍,身形挺括,一张脸俊美无俦,宛若天造,与之匹敌的是那一身特殊的气质,傀俄玉山般沉、定,孤松入崖石般静、稳。 端方,气度。 仿佛这世间人事,无人能令其动容半分。若是按照易迟曾经的话来说,就是长成了“看一眼就想喊大师兄的样子。” 苏悦颜只要一想到这样的人将会被攻略,对自己摇尾乞怜倾尽一切,就兴奋的血液逆流。 不过作为一个曾经的娱乐圈影后,她很好地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拜见绝崖尊主。”苏行同样兴奋又谨小慎微地行了个道礼。 墨怀樽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头,不待苏行寒暄便直入主题,“城主此番登门是为了令爱与本尊的婚约一事?” 苏行没想到这人这么直接,愣了下方答:“正是如此,原来尊主一直记着逍遥尊主与家中长辈的约定,这是小女苏悦颜。”他眼神示意苏悦颜。 苏悦颜好奇灵动地抬眸窥探,又羞涩紧张地垂眸,盈盈一拜,“小女悦颜拜见尊主。”行动间弱柳扶风,声音柔和如清风拂面。 别提多娇羞动人了。 冷面青年玉之清瞬间想起宗门中耳提面命的教诲——修真界的女人只要看着你,柔柔弱弱红了脸,一律按邪帝烛九处理! 这不就相当于烛九诈尸了!玉之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拿眼偷觑当事人墨怀樽微滞的神情,心中一凉。 完了鸭!尊主这是动心了鸭! 都怪尊主从来不上宗门开展的反色情诱惑特训! 第14章 不像什么好人 【警告!墨怀樽好感值:-100!请宿主积极攻略!低于-250将有致死风险!】 苏悦颜傻眼了,连忙在心中询问,“系统,你不是说佩戴‘故人之姿’后,墨怀樽会在我身上看见心仪之人的影子吗?而且这幅经过改造后的样貌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啊?为什么好感值不升反降?” 【这个,自然是有宿主没发现的失误,你再仔细观察观察。】系统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有点懵逼。 “苏悦颜?”墨怀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极深地看了她一眼,垂眸抿了口茶,掩下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刚才为何会在这人身上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难道是因为她有三分肖似? “颜颜骨龄十八,早已仰慕您许久,知道婚约一事后日日吵着要见您一面。现如今已筑基中阶,碧水剑习的不错,虽称不上天才,但也可堪一看。”一无所知的苏行以为墨怀樽对苏悦颜感兴趣,心里定了几分,殷勤介绍着。 虽说不推荐当无上绝崖的弟子,但当绝崖尊主的夫人就绝对是天大的喜事了。 “确是如此,苏小姐仁善宽和才名远扬,在下在和温城任职期间也有所耳闻。”负责人与苏行对视后,也跟着奉承几句,毕竟这事成了对他也有利。 至于另一个更出名的宋悦卿为何不在,向来圆滑的老狐狸自然不会多事。 苏悦卿扬起含羞带怯的笑,朝负责人行礼,“郭先生谬赞了。” 三人和谐地互相捧哏几句。 墨怀樽脸上看不出喜怒,戴着宗主之戒的食指敲了敲桌面,抬眸,静静一句,“宋悦卿何在?” 三人登时哑然。 玉之清心里冷哼,他家尊主看起来很好糊弄么?早在来之前就把情况调查清楚了好吧? 苏行眸底掠过阴霾,低头答道:“尊主有所不知,悦卿这些年在修炼一途太过急功近利,去年走火入魔伤了根基,此生怕是难以突破筑基巅峰了,因此无颜面见尊主,更遑论婚嫁之事。” 负责人心中一惊,这苏行对自己另一个女儿是真狠心啊,相信今天过后,那苏悦卿就算根基无损,也要被迫受损! 苏悦颜暗喜,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谁会娶? …… 与此同时另一边,恐怖的鞭影从滞涩无比变得渐有其形,宋悦卿眼底猩红,皆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还差一点什么,那层薄如蝉翼的阻隔,让她始终掌握不了易迟教给她的鞭意! 灵力枯竭,焦躁攻心,宋悦卿哇地突出一口鲜血,接着一声不吭,闭目挥鞭。 易远眼中溢出钦佩,“我现在知道苏大小姐为何是和温城第一天才了,无论天赋如何,这份毅力和执着,也无愧于这个称号。” “但是,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做到吧?而且这样下去很可能走火入魔!” 易迟淡淡看了眼两人,对易远意味深长道:“修士若是没有对力量和大道的野心,那就干脆别当修士了。” 易远心中一震,还没想清楚其中含义,便感受到了整个拍卖会灵力的大肆涌动! 宋悦卿演练百次的鞭法终于挥出了意境! 她猛地睁开眼,眼底狂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若是一味去追求易迟交给她的鞭意,那就永远不可能真正领悟! 因为,易迟只是易迟,宋悦卿只是宋悦卿! 而当她终于抛下一切,扬鞭笞怒时,她才真正拥有了自己的焰之鞭意! 这一刻,意境与境界,双双突破! “成功了啊。” 易迟灵识察觉到上空逐渐聚集的结丹雷劫,带着易远出去躲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偷笑,“这隔绝阵法隔的开灵识和声音,那挡得住雷劫么?” 那自然是挡不住的。 举行的热火朝天的拍卖会被迫停止,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工作人员更是连忙前往探查。 “结丹雷劫?老天,谁这么不怕死又土豪,在天令拍卖会结丹?” 众所周知,修真一道每一个小境界的突破都需要谨小慎微,找个安静的洞天福地慢慢琢磨,现在这样跟在菜市场突破有什么区别? 而且雷劫劈坏了东西,你赔得起? “我瞧着这逸散出的气息还有意境呢?不知是哪位道友。”有人已经盘算着拉拢,毕竟一结丹就领悟意境,绝对是排得上名号的天才! 四楼。 墨怀樽几人也因这番变故停止交谈,负责人连忙召来主管,“那房间中是何人?” 主管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磨磨唧唧干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负责人一拧眉,不满斥责。 什么人是他们天令连名字都不敢说的? 主管心想这可是你要我说的,他瞄了眼同样好奇的苏行两人,在苏悦颜不安的视线中一咬牙回道:“那房中的是城主府大小姐宋悦卿。” 话音一落,满室尴尬。 墨怀樽低磁的声音响起,并未掺杂任何情绪,“将人群疏散开避免误伤,防护阵法启动,仓库加强监管,保证宋悦卿渡劫结束后,拍卖会正常进行。” 说着起身行至光罩边,单手搭在腰间悬挂的乌色刀柄上,望了眼天上的劫云。 “待宋小姐渡劫完毕,请来一见。”这是对实力的认可与尊重。 “是。”负责人暗中瞪了眼苏行,不敢多说便出去了。 “尊主有所不知,那房中并非只有姐姐一人,还有一个同样筑基期的貌丑女修,突破之人定是那女修。” 苏悦颜修为不够,自然感受不出那若有若无的意境,心急地描补着。 谁知话一说完,酝酿许久的雷劫便当头劈了下来,劈穿了屋顶和隔绝阵法。 那一瞬间,万千灵识探了过去。 “竟然是城主府大小姐宋悦卿!她才十八岁吧!这就结丹了?”要知道大部分人修行几百年可能都达不到其中一样! 一些同龄修士挫败地面面相觑,刚结丹就领悟鞭意,反观他们才刚刚筑基期,这就是与真正的天才之间的差距吗? 四楼,苏悦颜被火速打脸,心中的嫉恨和羞怒怎么也压不住! 苏行也分外恼怒震惊,但事已至此,只能强行自圆其说。 他眼珠一转,叹了口气惋惜道:“悦卿从小性子跋扈偏激,戾气极重,领悟这至刚至烈的赤焰鞭意也在我意料之中,只是过刚易折,修炼一途怕是走不远。” 玉之清闻言抱着剑冷冷蹦出四个字,“所言无理。” 这鞭意虽灼烈,却也是力量的一种,如何能直接定性为不利于修炼? 哼,这和温城主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而此时,劫雷震耳欲聋,电芒催人欲泪——墨怀樽看见了一个上下抛着念橘,悠哉穿过一楼回廊的青衣丑八怪。 第15章 他反应好大 易迟隐约感觉到一丝异样,脚步一顿,偏头看了眼四楼某处,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心中却起了警醒。 她的感知绝不会出错,四楼?天令高层谁会注意到她? 嘶,还是找个房间避一避比较好。 正准备走开,忽然被一嗓门叫住。 “大葱大葱,本大小姐结完丹了!为了感谢你帮我领悟鞭意,从今以后你就是城主府座上宾,本小姐亲姐妹,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飞升!” 宋悦卿灰头土脸渡劫完,给自己快速施了清洁术,又变了套最炫最隆重的衣服。 堂而皇之地从半空中落下,趾高气昂地朝准备遁逃的易迟大喊,引来所有恭维之人的注目礼。 易迟背影僵住:“……” “这,这人也太丑了吧? 名字也奇怪,苏大小姐领悟鞭意竟然与她有关?难道是隐藏身份的大宗门子弟?”不少人暗自嘀咕,已经有人眼神交换下派人去探查易迟身份。 “恭喜苏大小姐,年仅十八便有此成就,真是和温城百千年间第一天才,两日后的各大门派考核,定能一鸣惊人!成就不可限量!”天令主管接到指令,上前来恭贺苏悦卿,目光赞赏,满含深意地伸了伸手。 “苏大小姐魄力十足,这边有请。” 这就是那位要见他了,宋悦卿顿感扬眉吐气,身心舒畅,她这就去狠狠打苏行那张老脸! 一挥手,气势十足地招呼易迟,“大葱,咱们走!” 走?走个毛? 易迟心想自己已经赚到外快,剩下的事可跟她没关系了,而且,她总有种凉飕飕的不安感。 毕竟说了要低调做人,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先撤为妙! 正要溜走,忽听躁动的空气响起此起彼伏的惊艳抽气声。 一回头,易迟瞧见了自己上一世的大师兄,墨怀樽。 窗户被推开,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气势逼人,黑沉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定在易迟身上,薄唇轻启,声音润朗低磁。 “既然同来,何不同会。” “竟是绝崖尊主,没想到今日拍卖会他竟然会亲自过来,旁边那位就是绝崖首席真传弟子玉之清了吧,啧啧,不足百岁就化神中阶,合体之下无人能敌,天骄榜第三位,都说是第二个墨怀樽。” 易迟心神恍惚,所以与和温城有婚约的人竟然是天令之主墨怀樽? 她抿了抿唇,心中异样,垂眸拒绝,“在下不过是受雇散修,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就不参与二位的对话了,告辞。” 易迟转过身,身侧风声破空,玉之清一身白袍,衣襟袖口皆为黑色,是绝崖真传弟子服饰。 他挡住去路,直面她的容貌也无丝毫异样,冷硬的像块冰,“请。” 威胁她?易迟眯了眯眼,“若我不呢?” 玉之清看她一眼,灵力波动,化神期的修为压制到筑基中期,“我不拔刀。” “让你十招。” 还有人在她面前嚣张啊,还是新一代的绝崖真传弟子。 易迟笑了,心里起了兴趣。 “修为虽压制,身体反应和洞察力仍不是一个层面,何必欺负一个筑基期,不如我陪道友打?”宋悦卿将易迟拦在身后,握住鞭子脸色凝重。 “你不是我要找的人。”玉之清冷漠地乜了眼她,移开视线。 “姐姐已经给天令带来这么大麻烦,何必跟尊主过不去,把你这叛逆的丫鬟叫上来便是。”苏悦颜站在墨怀樽身后,柔声劝解。 看着似与墨怀樽极为亲密,不少人目光惊疑。 墨怀樽眼中掠过一丝不快。 苏悦颜心中得意,还想再多说几句,便见易迟推开宋悦卿,回头问墨怀樽,“这位是?” 玉之清被忽视,眉眼更冷,“无上绝崖,玉之清。” 易迟莞尔颔首,“原来会自报家门,很好,我向来不败无名之人,只斩无名之鬼,道友小心。” 话刚落下,原地便只剩残影,以及周围大肆的嘲笑声,“大言不惭!” 玉之清瞳孔一缩,他的灵识竟然没捕捉到这人的轨迹! 心中轻视瞬间消了一半,看来是个擅身法之人,可惜他们绝崖自有顶尖的步法。 玉之清运起闪影步变换方位,正要落点时,一股凉意自肋下袭来,伴随着一声轻笑,“绝崖的闪影步,不过尔尔。” 玉之清一惊,在空中强行提气闪避,可他每换一个方位,那股凉意都如影随形又点到即止,让他心中浮起一丝恼怒。 一旁看的清楚的高阶修士瞪大眼睛,“玉之清竟然落于下乘!怎么可能?这丑八怪到底是谁?身法飘忽诡异,闻所未闻。” “前十招便算我让你的了,这第十一招,道友小心了。”易迟慢悠悠地停下追击的步子。 “步法高超。”玉之清心底不服气,冰冷的脸上浮现愠怒,似是说她只会步法。 易迟挑了挑眉,随手折下一支卖场上开的正盛的梅枝,话不多说直攻而去,用的是烂大街的基础刀法。 以枝代刀?刀法基础篇?找死!还没有人敢在用刀一途这么轻视他! 玉之清心中不屑,眼中怒火喷涌,不闪不避,迎上,卸刀! 下一秒,眼中骇然。 看似毫无新意的刀技,在他靠近时忽然手腕一抖,以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向他的破绽刺来。 梅香清幽,杀机凛冽! 根本躲闪不及! “锵——”武器出鞘的清吟声回荡在寂静的卖场。 玉之清握住刀,脸色发青。 众人定睛一看,齐齐脸色大变——玉之清发髻上正插着一支开的正艳的梅枝,本就清俊出色的人更是人如美玉。 他不仅拔刀了,还并未斩断那段梅枝,那是虚招。 易迟背对玉之清,双手抱臂,仰头对神色幽深的墨怀樽调笑,“尊主的弟子刀法一般,反应倒是很大,在下只不过觉得那梅枝研美,格外适合他罢了。” 一旁目瞪狗呆的宋悦卿:“……”有点强就算了,操作还有亿点骚。 这一刻,无人注意那张丑脸,均被那一身从容洒然的气质摄住心神。 玉之清屈辱地盯着易迟的背影,灵力波动,像一座即将爆发的冰火山。 第16章 你这丫鬟怎么卖 失控之时,墨怀樽淡淡开口,“之清,你输了,上来吧。” 玉之清不甘地看向墨怀樽,在对方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低了头,嗓音低哑,“是,师尊。” 路过易迟时,攥紧手指,顿住脚步,“多谢指教,敢问道友名姓,出自何门派。” 众人齐齐竖起耳朵。 易迟侧眸看了眼他发间含着薄雪的梅花,随口一句,“梅霁雪,无门无派,一介散修。” 玉之清点了点头,擦身而过。 宋悦卿上前兴奋地抱住易迟手臂,双眼放光,“不愧是我半个师父,就是牛逼,连名字都举世无双好听!” 等会,怎么就短短一会就丫鬟变姐妹,姐妹变师父了? 易迟果断抽出手,“别胡说八道,没啥事我就先走了。” “有事有事,我——” “有事我也先走了。” 易迟表面淡定内心慌张地迈开半步,这下可以放她走了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梅霁雪,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撺掇宋小姐在天令拍卖会渡劫,毁坏天令建筑和防护大阵的费用问题了。” “以及——”墨怀樽无声勾唇,如剑的眉梢蕴上一抹笑意,像枯立良久的松柏拥了半身雪,清透俊逸,看的下方的人再次目露惊艳,以至于忽略了最后一个字。 易迟没忽略,且因此猛然停住脚。 他说的是:船。 —— 天令拍卖会是九幽第一拍卖会,什么样的危机情况都预设过,拍卖过程中被雷劈一事以高绝的效率完美解决。 拍卖会继续进行,人们的心神却都停留在刚才堪称艺术性的碾压上。 301房间。 “床?什么床?” “人家说的是船!” “不可能,我耳朵那么好使!相信女人的第六感,这丑八怪跟绝崖尊主之间,十有八九有什么床上交易。” “……” 305房间。 “绝崖尊主从不缺席问天典仪,这次拍卖会在距离逆霄城如此近的和温城举行,会出现在此也不意外,天令虽被绝崖七姝瓜分,可也仍然在绝崖的手下。” “梅霁雪,筑基中阶,长相奇丑,一招击败玉之清,我问了宗门的情报部门,从没听说这样一个人。”三楼某房间,顾浮生空灵的声音夹杂着疑惑。 “步法刀术皆是基础篇,不是怕暴露身份,就是只会这些,我可不相信这世上有自学成才的天才,估计又是某一家暗中培养的天才,想在这次的收徒考核上一鸣惊人。”萧不疑吹了吹指甲,态度吊儿郎当。 “你不在意?天骄榜上你虽被百晓阁排在第一,可也未必能轻松胜过刀意大成的玉之清。” “你也说了玉之清刀意大成,可刚才的对局他什么手段都没出,那丑八怪也就速度快了些,算什么东西,若是遇上我,无论他们谁,都只得跪地求饶!” 萧不疑不屑瞥嘴,看着顾浮生的目光夹杂一抹势在必得,“我还是对在我下面,啊不,排在榜二的浮生你比较感兴趣。” 顾浮生眸色冷了冷,想起父亲叮嘱,只得按捺住,装作没听到。 这样的对话在各个势力间发生着。 另一边,四楼,几个人双双就坐,玉之清并不在。 易迟内心绝望地喝了口茶压压惊。 墨怀樽甫一坐下便不动声色地问宋悦卿:“你这丫鬟怎么卖?” “咳咳咳——”易迟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拍着胸口连咳好几声,觑了墨怀樽一眼。 丫的,真会装,明明已经知道她是那个偷了闻人瑟绝灵船的易迟。 “她是小女今日才雇来的丫鬟,不知根底,尊主若是想要,就送予尊主了。”苏行已看出易迟绝不是无名散修这么简单,为了讨好墨怀樽,避免宋悦卿得到助力,自然想将易迟送出去。 宋悦卿原本还有些怕气势逼人的墨怀樽,闻言起了心气,朝墨怀樽行了个僵硬的屈膝礼,“尊主见谅,梅霁雪对我有恩,不卖。” 同时甩给易迟一个“本大小姐绝不会抛弃你”的坚定眼神。 墨怀樽略一思索,“两百万上品灵石?” “多少???”宋悦卿瞳孔颤动,笃定的光芒变得稀碎。 易迟深吸一口气,瞄了眼墨怀樽,微笑转移话题:“宋大小姐,原来绝崖尊主是您未婚夫,恭喜恭喜啊。” 话一落下,空气沉静了片刻。 墨怀樽摩挲杯沿的指尖一顿,雾气氤氲他硬挺的眉眼,更衬的他深沉如渊,让人猜不透。 易迟敛睫,先一步移开视线。 “我不管你是谁,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尊主要娶谁也是你能说的算的?”苏行警告地看着易迟。 “那爹只带苏悦颜过来,难道就不算是替尊主做决定了?”宋悦卿呛声。 “你——” “爹爹之前只是因为姐姐言语无状,一时气恼才忽视了姐姐,姐姐要怪就怪我吧,我这就给姐姐赔不是。” 苏悦颜站起身,袅袅婷婷地走到宋悦卿面前,殷勤地给她斟茶递水,背对众人时,目光轻蔑,低了低头,“姐姐,请喝茶。” 宋悦卿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霎时一白,猛然甩袖推开苏悦颜,“贱人!你跟你娘都是贱人,给我滚开!” “当——”茶盏破碎的声音格外刺耳。 苏悦颜摔在地上,衣襟打湿了一大片,摇着头落寞神伤,“姐姐,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宋悦卿,你又发什么疯。”苏行立刻抓住机会,回身向墨怀樽歉意拱手,“悦卿十几年来脾性蛮横无理,暴躁易怒,对妹妹毫无同理心,连我说话也无用,哎,我这就让她回去闭门思过,还请尊主息怒。” 真是好大一出戏,易迟撑着半边脸,看这俩人一唱一和,抬手悄无声息卸去宋悦卿右手聚集的劲力。 宋悦卿惊怒的神情一怔,低头对上易迟沉静的墨眸,心中忽然清明几分。 她低头想了想,鼓起勇气起身走向始终沉默的墨怀樽桌前。 “宋悦卿,你不回城主府,还要继续在外面丢人现眼吗?”苏行厌恶呵斥。 宋悦卿不理他,认真地看着墨怀樽,“尊主,城主府中合适的成婚对象,我想没有比我更合适得了。” “修真界凭实力说话,如您所见,我今日一朝结丹,领悟鞭意。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只有各大门派真传弟子可堪一比,前途不可限量。” “您娶了我,总比娶一个只会装可怜的虚伪弱鸡强。” 她顿了顿,咳了一声继续道:“论容貌,亦不输城主府任何人。”说到这回头眼神拼命示意易迟,“对吧大葱?” 易迟无语,终究是被拉上了衬托的贼船。 苏行父女二人激怒苏悦卿的计划失败,正准备继续作妖,忽然感觉周身一冷。 墨怀樽放下温润的茶杯,骨节分明的长指敲了敲楠木桌面,声音沉冷,处理公务一般,“处理这件事,比我预想的要多花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垂眸转了下宗主之戒,看不清神色。 “先说结论,本尊无法履行与城主府的婚约。” “因为在家师与和温上一代城主为我许下婚约之前,本尊便已成婚。” “!!!” 第17章 人死了,身份还在 易迟想起过往的一些画面,心跳快了几分。 苏行三人第一反应就是:墨怀樽不会是为了退婚随便找的借口吧?这等身份要是有道侣,那必然人尽皆知啊,现在分明半点风声也无。 “敢问尊主道侣是哪位仙子?”苏行牵强地笑笑,脑中飞快闪过修真界那些知名女修。 “仙子?”墨怀樽的薄唇微动,始终淡漠的脸上浮起一抹矜冷的笑,幽深的眸光凉薄至极。 “家妻烛九,罪不可赦,如今已陨百年,本尊并无另结道侣的打算。” “!!!” 是他们想的那个烛九吗!? 易迟垂眸数茶叶,反被水面的涟漪拨乱心绪,怎么也数不清。 苏悦颜打量墨怀樽的神色,发现并无伤怀,反而格外冷漠无情,并无丝毫情意。 “系统,墨怀樽对烛九的好感度是多少?” 【查询中,咦?竟然是-250!这是见了就要把人千刀万剐的程度啊,前些天明明……】 苏悦颜倒吸一口气,难怪墨怀樽看了她竟然不心动,原来是对烛九的好感度变为了负值! “系统,你怎么不早说,我顶着这张脸来,差点就死了!-250的好感度,那就是恨乌及乌!” 易迟手指微顿,若有若无地扫了苏悦颜一眼,又是这个声音,她刚才在楼下就听见了,经过观察发现来自苏悦颜,而且其他人还听不到。 易迟在神界的时候见过很多三千世界的人,对那些迥异的文化也见识过,自然知道系统与宿主的存在。 这是一种掠夺目标气运转化为自身能量的组合,没想到苏悦颜就是其中之一。 九幽大陆如今有了天道,被以这种方式入侵,倒也不意外。易迟淡看她一眼,心中盘算着怎么把苏悦颜脑壳打开,揪出系统。 至于-250的好感度……大师兄理应这么恨她。 易迟捏紧手指,心中划过尖锐的痛意。 与此同时,苏悦颜低垂着头,眸色一闪,说道:“邪帝作恶多端,如何能配得上绝崖尊主您,更何况她害了绝崖满门,所幸已经自食恶果。” 说着崇敬地望向墨怀樽,举止娇怯,“尊主情深义重,令人倾慕。” 一言一行拿捏得勾人心弦,某些角度像极了烛九。 易迟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了第一眼看见这人时,那种怪异感从何而来,她很像前世的“自己”。 看来这个系统其中一项功能是给人外形加持。 【这么低的好感度你还敢学烛九说话?】 苏悦颜心中得意回复,“墨怀樽从前倾慕烛九,而且还是最高值250,可惜烛九狠辣无情。墨怀樽爱而不得,遇见我这样完美的替身,不可能把持的住。” 【有道理,宿主真聪明!】 就在苏行以为英雄难过美人关时,墨怀樽平静冷然地看着,瞳孔黢黑,明晰的指骨一动,一声轻微脆响,手中茶杯多出几道裂纹。 很难想象这种失态会出现在一直端方自持的墨怀樽身上。 苏悦颜怔忪间,忽感一股巨力袭来,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破门而出,狠狠摔在走廊间,看的过路小厮面面相觑。 【五号攻略目标闻人瑟绝出现,目前好感值100,请宿主再接再厉!】系统瞅瞅被打飞的宿主,再瞅瞅好感值,陷入了沉思的乱码。 易迟听在耳中,看着突然出现的靡艳身影,内心沧桑。 “颜颜,你怎么样?”苏行大惊之下,连忙上前搀扶,见其身负内伤,神情惊惶,顿时怒瞪闻人瑟绝,大声道:“小女与闻人尊主无冤无仇,尊主一介大乘修士,因何对一个筑基修士下此重手!说出去难道不怕损害您的名声吗?” 闻人瑟绝懒散地靠在门框上,斜瞥一眼两人,邪美的笑容中无端透出煞气,“本尊可不在意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点点小小的内伤而已,随便一颗丹药即可恢复,但若是等我师兄开口,可就不是事关一个人的小问题了。” 听着这意味深长的话,苏行想起墨怀樽捏碎的杯子,心里一咯噔,“敢问小女何错之有?” 闻人瑟绝忽而弯腰倾身,盯着苏悦颜的脸。 苏悦颜正痴迷于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以及意料之外的超高好感度,忽见他瞳孔划过一道潋滟红光,似笑非笑,“你的五官、气韵,真的是你的吗?” 苏悦卿瞳孔震颤,心下惊悚,再没了旖旎心思,干涩的唇瓣开合,“我不懂您的意思。” 闻人瑟绝轻笑一声,直起腰,“真有意思,可惜在本尊眼中,还没我那人偶肖似。” 他目不斜视地经过易迟身边,就在易迟低眉松了口气时,视线中出现一双红云靴履,头顶声音潋滟多情,幽幽凉凉。 “这不是小师侄么?怎么,半夜迷昏师叔先一步来掌门师兄这里拜师?早说嘛,本尊很乐意直接带小师侄过来的。” 师侄?只有真传弟子才有资格被长老 称为师侄。 不知内情的人齐齐看向易迟,这丑八怪是绝崖真传弟子?不可能啊,那玉之清分明不认识她。 “丢掉本尊就算了,怎么连本尊心爱的人偶也一块丢了呢,本尊的红袖灵船用的如何?对了,你哥哥怎么不在,不会是害怕身份暴露被小师侄支开了吧。” 刚抢人东西就被当事人抓包,还字字戳穿真相。 易迟身子一顿,非常怀疑自己将是下一个苏悦颜,她努力狡辩:“如果我说,是那人偶突然发了疯,要拉着您殉情,尊主信吗?” 傻子才信。 闻人瑟绝神色渐渐凝固,看着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谁知他后退两步,修挺右手捂住眼睛,“小师侄,你这易容之相,丑的有些惊悚了。” 果然还是那个死颜控! “那在下这就走,绝不碍尊主的眼。”早有预料的易迟立刻起身,转身就要朝外走。 第18章 易形秘术 “砰——”充当门童的负责人将半扇门一关,歉意地笑,眼神示意她身后。 易迟感受着身后的视线,内心一叹,坐了回去继续喝茶,假装没注意墨怀樽深渊般的目光。 墨怀樽语气平淡,“瑟绝,不可胡来。” 闻人瑟绝草草颔首。 墨怀樽睨了眼被扶起后就委屈万分的苏悦颜,眸底冷光闪逝,“逍遥尊主是本尊师父,个性跳脱嗜酒,当年宋老城主从秘境中带出一壶古时佳酿,与逍遥尊主换了这桩姻缘。” 易迟一怔,心中失笑,用自己便宜徒弟换一壶好酒,离谱!但若说是逍遥尊主干出来的事,那就正常了。 宋悦卿微微睁大眼,她此前还奇怪自家为何能攀上无上绝崖,当年爷爷一直不说,原来是说出来也没人信! “如今不能践行,但天令拍卖会对城主府一脉自有其他补偿。” 墨怀樽看向宋悦卿,沉稳的语调一锤定音,“宋悦卿作为宋老城主孙女,只要其少城主之位不变,此后百年内天令拍卖会都将在和温城举行,并且对少城主的拍品有部分折扣,此事当地负责人自会与宋小姐商量。” 这是跳过苏行这个赘婿城主,明明白白支持宋悦卿上位的意思? 宋悦卿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闻言惊喜交加,“多谢尊主!” 苏悦颜咬住唇,脸色白了白却不敢再说话,她的主要目的虽是攻略目标,可少城主之位也一直被她视为囊中之物。 “尊主这是何意?绝崖要插手和温城内务?”苏行一再受挫,郁火中烧 ,森然质问。 “城主可要想好了再说,尊主话中可并无任免城主的意思。”负责人笑呵呵道。 苏行脑中清醒些,看了眼翻阅账目,并不准备搭理他的墨怀樽,心中生出怨恨。 但他能从一个人人看不起的赘婿变成和温城主,自然能忍常人不能忍,因此慢慢躬腰揖首,“谢尊主厚爱,相信悦卿定不会让尊主失望。” “走吧,和温城主、苏大小姐,该去谈谈后续事宜了。”负责人圆滑无比,看出上司与易迟有话要谈,识趣地引着闲杂人等出去了。 宋悦卿走时朝易迟眨了眨眼,一脸自求多福,本小姐看好你的同情鼓舞。 易迟无语,又不是上刑场。 门户张合,屋内只剩下内心苦涩的易迟、岿然不动的墨怀樽、还有坐没坐相的闻人瑟绝。 空气格外安静,外面拍卖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惨遭火葬场的易迟无奈,低头继续数茶叶。 “易迟姑娘的易形秘术不知从何处习来,如今修真界可没几个会的,本尊上一个见到的个中高手,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小师妹。” 墨怀樽翻过一页纸,不轻不重淡声开口,声音沉在茶雾中,低吟悦耳。 易迟心一悬。 易形秘术稀少且极难修成,在灵器横行的修真界又十分鸡肋,会的人委实没几个。 易迟昨日看似是用灵草易容,其实是在易形移骨,否则如此浅显的易容术,怎么能让化神期的苏行都看不透? “行走修真界,机缘天定,在下也只是在一处秘境偶然习得,尊主一眼看穿,可见在下学的潦草,这密术也没多厉害。” 易迟装作没听见后半句,十分谦虚,实则在内涵墨怀樽不知修真界规矩,过问别人机缘。 墨怀樽手指微顿,抬眼看去,“那倒没有,只是混元体实在特殊,即便姑娘极力遮掩,周身灵力波动依然比其他筑基期更为活跃,本尊这才仔细探查。且本尊这两日时常收到关于你的消息,自然留意。” 易迟无话可说,特殊体质光凭易形秘术极难遮掩,即使差距很小,在墨怀樽这等心细如发的人眼中亦是惹眼。 “易迟姑娘盗走红袖灵船却不遁逃,反而冒险来这人多眼杂的拍卖会,现在又不急着竞拍,恐怕是有必须要购置的压轴类物品吧。” 墨怀樽说话始终不紧不慢一针见血,压迫感犹如实质,若是普通的筑基修士必然心慌意乱。 易迟倒不在意这些,但她真实身份尴尬,因此十分心累。 只想逃离这窒息的地方。 闻言,她立刻将红袖灵船双手奉还,找借口认错表忠心一条龙,企图压下墨怀樽后面的话,“昨日见闻人尊主神智混沌,在下不得不替尊主保管,如今物归原主,我也安心了。” “若无其他要事,在下便先走一步。” 看着易迟消失的背影,始终没插话的闻人瑟绝把玩着修长指尖的灵船,一挑眉十分意外,“就这么放她离开?混元体质,绝崖不能袖手旁观吧。” 墨怀樽收回幽深的视线,抿了口茶,沉静至极,“不急,不出一个时辰,她自会登门。” 说着召来主管,说了几句话,主管惊愣地出去了。 待人走后,闻人瑟绝撑着半边脸笑,“大手笔啊。” “还以为你不愿费心招揽,倒没想到掌门师兄会使这般手段。” “毕竟要撑着一个日落西山的宗门,身为一宗之主,孤立无援,日日为了些利益扯皮,自然多有进益。”墨怀樽声音温沉,看着十分端肃。 闻人瑟绝翻了个白眼,“得得得,别装,又要我干什么?” 墨怀樽眸光微漾,“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闻人瑟绝习惯这人的做派,也没兴趣追问,想起易迟,将一枚拓印晶石隔空扔给墨怀樽。 “兄妹二人出身已经调查出来了,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这易迟的性格有意思的很,看着孤僻腼腆,实际古灵精怪,性格特异,颇有些神秘。”似乎想起什么,他呵笑两声。 “胆子也大得很,竟敢给本尊下药,偷灵船,所幸我并未饮下。” 墨怀樽灵识扫过,闻言,脑中回想起易迟将梅枝插在玉之清头上后,仰头挑衅她时的神采。 几分散漫,几分肆意,几分清傲。 十分久违。 “绝崖真传,本该这个样子,宁缺毋滥。” 就是这人无心门派,招揽确要废些心思。 …… 易迟一脸沉思入了三楼一间厢房。 易远坐立不安等候多时,一见他才放下心。 第19章 进货的败家子 方才动乱之时,易迟说他只是简单的易容,容易暴露,因此并未让他露面。 “你没事吧?绝崖尊主为难你了?”他见易迟神色有异,以为是招惹墨怀樽吃了亏。 易迟否认摇头。 总感觉墨怀樽放人太过轻易。 易远放下心,想起对方招惹是非的能力,苦口婆心劝道:“虽然你很厉害,但毕竟才筑基期,咱们要不低调行事?” 易迟不可思议,“我还不够低调?” 相比起前世,她已经很低调了好吧。 易远:“……那你觉得呢。” “你要拍的龙蛇草快来了,起拍价十万上品灵石。”易远说出价格,声音都有些飘忽。 一天以前,作为一个三天饿九顿的散修,他从来没参加过超过十万下品灵石的交易。 易迟收敛心思,应了一声。 圣品灵药珍贵无比,都是作为压轴物品。 龙蛇草惯常生长在高等级蛇窟中,极为难得,再加上药用范围广,是许多丹方中必须药材,因此甫一报价,便大批人争相竞拍。 价格很快炒到二十八万上品灵石,此刻仅有两人还在争夺。 其中一方一咬牙,决定最后一搏,“二十九万上品灵石。” 单从灵蛇草的价值上来说,这个价格已经溢价三倍,在竞逐下去就是冤大头。 果然,另一方不再加价。 “二十九万一次!” “二十九万两次!” 正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时,三楼某包间传来一道不大的少年声,“三十万!” 易远的声音透过变音结界回荡在偌大的拍卖会,引得下方坐席的人齐刷刷看过来,他清瘦的身体不自在地后撤两步。 “怕什么,又看不见你。”易迟因着刚才的事,没精打采地瘫在软榻上,吃着易远剥完的干果,翻阅着从城主府顺出来的话本子。 易远第一次经历这场面,有些紧张,“他会不会继续加价?” “几率不大。” “你如何得知?” 易迟目光涣散地盯着旁侧的壁灯,稍作回想道:“龙蛇草在天令拍卖会的拍卖记录中,竞拍价超过三十万的几率不足一成。” 易远信任之余,正想继续问“你如何得知”,就听一道从未出现过的苍老声音响起,“三十五万。” 一下加了五万!并且在龙蛇草的拍卖历史中都排的进前三的价格! 全场哗然。 被光速打脸的易迟:“……”她这么倒霉的碰上那不足一成的情况? 拍卖师一愣之下,反应极快地兴奋大喊,“一位客人报出了三十五万上品灵石的价格,还有没有人继续加价?” 易远见易迟有些走神,内心煎熬,一方面知道这是自己修复丹田所需丹药的药材,一方面又觉太过贵重,自己根本报答不起。 挣扎片刻,他眼中掠过坚定,“要不算了吧,你不是说很多灵草都有下位替代的吗?” 易迟眼神晦涩,丢掉话本子,站起身走到易远旁边,冷淡一句,“四十万。” “四十五万。” “五十万。” “五十五万。” 这等疯狂的竞价,竟然就为了一株龙蛇草?拍卖会的人猜疑不止,派人探听身份。 易远屏住呼吸瞧着易迟淡漠的侧脸,感动不已,“没想到你嘴上凶残,竟为了我愿意花这么多灵石!你放心,我必定为你保守秘密,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易迟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忽而转身坐回软榻,“不拍了,买不起。” 易远哽住,片刻后倔强道:“即便如此,姑娘今日一掷千金之恩,没齿难忘。” 龙蛇草最终被对方拍去,并且后续的火枼莲心、茯苓叶,都被对方以远远溢出的价格抢了去。 不仅如此,参与后续十桩拍卖的人都被截胡炫富,拍品被高价抢走。 这在天令历史上绝对是头一遭。 参与压轴拍卖的都是三楼包间的贵客,无不脸色难看,怒火中烧。 “这人谁?来拍卖会进货的?” “十件压轴全部溢价强行买走!这也太败家了!我算过,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刚好两千万!这可是两千万上品灵石!都够一般的三流门派上上下下两百年花销了!” “这等财力、行径,难道是什么大势力在筹备物资?蓬莱仙岛?乾坤圣殿?” “查!现在就去查!” 易远叹为观止,连买不成灵草的伤怀都忘了。 贫穷真是限制了他的想象。 就在各方懵圈气愤时,卖场上,美艳的拍卖师耳廓微动,后忽然上前一步扬声道:“本次拍卖会到此本应正式结束,但刚才另收到一位匿名人士的寄拍,相信大家一定会对这件东西感兴趣。” 拍卖师一脸神秘,短暂地转移了众人注意力。 “什么东西?比得过刚才那些压轴品吗?”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浪费时间了,天令还是去看看那321的贵客能不能付得起灵石再说!” 拍卖师置身喧嚣如置春风,待吵嚷几句后,微笑地压了压手,合体期的气韵绵延开来,并不强势。 众人下意识闭上嘴,不由咂舌。 天令拍卖会果然是大手笔,合体期修为都能当一宗掌门了,竟被雇来当拍卖师。 拍卖师勾了勾红唇,略微抬手,后方一个侍女送上来一盆花。 众人乍见,齐齐一窒。 灵气充沛的修真界绝不缺乏美丽的事物,花鸟虫鱼,树木林荫,无不生的钟灵毓秀,各有其美。 然那花仍然让众人目露惊艳。 青蔓枝叶剔透如碧玉,并蒂白瓣层叠错落,只含苞开了六分。流萤溢彩,像皎洁月光凝落成霜,至纯至绮,至深至浅。 七烨重华。 易迟看见它的第一秒,心神牵动,脑中浮现这四个字。 拍卖师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开始介绍,“相信大家都识得这盆花,它叫七烨重华,不仅极具观赏性,容易成活,且置身其周围毒气不侵;最重要的是,根据花瓣开合程度,又具有聚灵阵的效果。” “七烨重华只生长在九死一生的绝地险境,千百年难得一见,此盆开了六分,便相当于一个不必耗费灵石的地级极品聚灵阵法,待日后盛开,有望圣品!” 话音一落,底下顿时沸腾起来,讨论的方向却跑偏了。 第20章 长得丑玩的花 “七烨重华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好看,难怪百年前邪帝烛九狠辣冷血,却独独喜爱这花,带在身边日日浇灌!” “切,邪帝喜欢的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偏偏看不上!” “邪帝坏是真坏,强也是逆了天的强,她喜欢的东西肯定有她的道理,说不定是什么机缘呢,不行,必须拍!” 底下前所未有的沸腾,拍卖师脸上挂着喜闻乐见的笑,她自然知道这花与邪帝有关,不过烛九毕竟不是什么正面人物,她不能攀扯。 所幸下面的人自己会宣传。 “起拍价,十五万上品灵石!” 305房间。 萧不疑直接推窗,堂而皇之显露在所有人面前,折扇唰地合上,“二十万,这七烨重华,萧某要了!诸位可否割爱?” 话毕,众人便见他侧眸朝身后邪肆一笑,“也只有这么好看的花,才配得上四大美人之一的顾浮生了!” 顾浮生猝不及防被暴露,眼中掠过错愕。 “竟然是蓬莱仙岛首席真传弟子,天骄榜第一萧不疑!” “那就是乾坤圣殿的顾浮生,凌云尊主之女,早看出他们关系匪浅,真是郎才女貌。” “斥二十万上品灵石博美人一笑,八大势力的真传弟子就是任性,哎,我什么时候能投一次好胎!” “算了算了,为了一株花,倒也不必跟萧不疑争夺,省的被记恨。” 坐席中,众人识趣地闭了嘴,三楼中倒是有人竞拍。 萧不疑缓摇折扇,不紧不慢地加价,唇角的笑始终不曾落下,有一种邪气荡漾的不羁风度,再加上英俊的皮囊,迷得不少女子七荤八素。 转眼间加到了二十五万上品灵石,此刻已经无人竞拍。 易远感慨,“这萧公子举止风流,为了心爱之人花费重金,真是……” “你不会想说‘真是情根深种’吧?”易迟无聊地翻了一页话本子,语气嘲讽。 “额,难道不是?” “你看那个顾浮生被暴露时的表情,是在预料之中么?未经人允许擅自行动,让两人八字没一撇的关系彻底坐实。” “报价行为看似豪气潇洒,其实不还是依靠着微末名气和蓬莱仙岛的威名逼退其他人,让自己更容易拍到。” 易远蹙眉摇头,正直力辩,“你也把人想的太坏了,都没说过话,怎就能断定人的品行。” 易迟一口气没上来,干脆将话本子盖在脸上,心想跟一个傻书生分析这些干什么。 “算了,反正他也拍不到,那位来进货的可还没出手呢。”这也是她半放弃的原因,毕竟她目前确实是壕不过那位。 301房间。 “天啊我瞎了,几年不见,这四处显摆的猴屁股还是这副目中无人的虚伪德行,不行,看不下去,得给他添点堵!报三十万!”虞清欢捂住自己的眼睛,指挥自己如花似玉的第一男宠。 “……三十万上品灵石。” 一下加了五万,原本以为二十五万足矣的萧不疑眼底划过阴鸷,扫了眼301,“阁下好气魄!” “三十五万!”他捏着折扇的手指发白,肉疼地再次加了五万,毕竟装都装了,总不能别人加五万,自己才加一万。 不过这一次之后,定能让顾浮生这个女人臣服! 虞清欢笑的不能自已,还想捣乱,却被男宠劝住,“小心萧不疑故布疑阵,到时他不要了,你花了这么大价钱买一盆花,不得被痴离谷主骂死。” 虞清欢一想也对,瘪了瘪嘴,“切,让他得意一回,问天典仪上把他脸打肿也是一样的。” 虞清欢不加价,萧不疑心中一定,朗声大笑,意气风发。 他摇着折扇,难掩得意地点评道:“百年前邪帝虽纯阴媚骨,姣美绝色,可惜误入歧途,罪孽深重,远配不上这七烨重华,如今合该独属于另一位青出于蓝的美人。” “这三十五万若能让浮生开怀,足矣!” “萧某多谢诸位成全。” 天骄意气,一览无遗,这就是站在顶层的天才!众人心里五味杂陈,欣羡又泛酸。 听到自己的名字,易迟正眼一瞧,很好,骂她的人不少,骂的这么高调的后辈她得让他尝尝修真界的毒打。 正要重拳出击时,被短暂遗忘的321房进货商出场了。 他十分干脆。 “一百万上品灵石。” 所有人:“!!!”多少? 一次性加了六十五万?那可是六十五万上品灵石,不是路边的小石子! 萧不疑笑脸凝固。 苍老声音仿佛不知众人震惊,接着说话,“说实话,没点实力说话别太大声,小心风闪了舌头。” “果真是万丈红尘一杯酒,千秋大业一壶茶,区区百年,这一代的年轻人没活在烛九的阴影下,不偷着乐就算了,倒还不自量力地点评上了。” “真是癞蛤蟆上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天骄榜一?哼, 你有什么实力,放在几百年前,连给邪帝提鞋都不配,老夫劝你做人低调点,这修真界多的是卧虎藏龙,你还年轻,把握不住!” 全场死一般寂静。 这老头谁啊,连蓬莱仙岛第一真传都敢得罪! 众人目光兴奋至极,诡异地盯着脸色铁青的萧不疑。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打脸啊…… 这种天骄被打脸的感觉让他们很有代入感,好看,爱看! 虞清欢也惊呆了,乐不可支,拍手大赞,“精彩,实在精彩,如此,本姑娘就勉强原谅这老头抢我东西一事了。” 男宠心想,人家应当也不需要你原谅。 拍卖师想到自己的提成,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一百万一次!” “一百万两次!还有没有哪位继续加价!” 而此时,四楼。 闻人瑟绝看着墨怀樽冷凝的脸,忍不住捧腹大笑。 “这主管真是个人才啊,长得一副和气生财的圆脸,没想到嘴这么毒,口气也不小,一口气多砸了六十五万上品灵石,师兄这下可要破费喽。” 白花了这许多灵石,墨怀樽眉梢一压,吐出几个字,“自作主张,办事不力。” 第21章 区区两千万 毫无悬念,最后一件寄拍品也最终归321房所有。 萧不疑天赋超然,再加上蓬莱仙岛的名头,到哪都风光无两,未曾被如此折辱过。 他阴森地盯着321方向,“阁下哪位?出手如此阔绰,想必实力高强,何至于藏头露尾?莫不是害怕?” 待他查出这人身份,必定动用势力将他碎尸万段! 底下看热闹的众人同样好奇,眼睛都快把苍老声音所在的321房间看冒烟了。 321房声音粗狂,毫不买账,“怎么,想回蓬莱仙岛哭着搬救兵?” “可惜,老夫可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只是代替我家主人买些东西送人罢了,区区两千多万而已,算不得什么。” “不像萧公子,讨人欢心都拿不出四十万上品灵石,啧啧啧。” 众人都被这财大气粗闪瞎了眼,区区两千万?还是送人? 不是,你家主人来拍卖会直接包场得了呗。 这人说话刻薄戳心,萧不疑又恨又窘,肺都要气炸了,阴笑两声:“原来是条家奴老狗,你家主人有没有告诉过你,得罪蓬莱仙岛的后果?” 321也起劲:“咋?你能代表蓬莱仙岛?” 这话萧不疑可不敢应,后方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浮生不耐再看这闹剧,上前一步,将隔离结界再次启动。 两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易迟指尖点了点下颌,想的更多了些,“依照这321的财力,莫非是黔南邪修混了进来?” 毕竟能随手拿出两千万的正道势力个个对烛九恨之入骨,怎么会扬她的威势? 易远原本沉浸在这惊心动魄的对峙中,颇有种乡下人进酒馆的纸醉金迷感,闻言一脸痛恨。 “这些邪修与妖魔无异,承袭邪帝当年邪恶的做派,近些年为了敛财不知祸害了多少正道门派修士,如今已经强大到连八大势力都忌惮不已。” 易迟一脸莫名:“烛九在世时,这些邪修是见一个杀一个,黔南邪道三十六宗都被她灭了干净,她死后邪修惹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不是你们这些后辈废柴么?” 易远一听,也没注意她的措辞怪异,正义凛然反驳。 “正因为邪帝正邪都不放过,才说明这人嗜杀成性,是个没有感情的妖物,这种人正符合邪修的理念,才会被邪修尊为九幽邪祖,争相学习,甚至引很多人误入歧途。” 又想起那封神道碑,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像个愤世嫉俗的圣贤,“天道不公!” 易迟一脸呆滞,这他娘的也能怪她? 当着她的面骂他是吧? 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易迟将话本子往她胸前一拍,面无表情,“你一个废丹田的书生,还挺忧国忧民,我看你是这两天吃得太饱,来来来,就从这页,给我读!” 易远低头一看,封面写着《尊主追妻,娇软甜心哪里逃》,正文第一面就是不堪入目的浴池强制爱开篇。 易远瞳孔巨震,视线一点一点挪到易迟的脸上,后者阴冷一笑。 …… 拍卖会落下帷幕,前前后后事故频发,堪称天令事故多发之最。 众人大饱眼福,意犹未尽徐徐离开,暗中谈论探查321口中的“主人”是谁,又嫉妒地想是哪位这么好运能得对方青睐。 此时,易迟所在房间。 易远面红耳赤,闭上眼抵抗到底,像忠贞不屈的鸭子,无论如何也不肯读出那些有辱斯文的文字,“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的!” 易迟一边嗤笑,一边分心思索缺失的药草还有什么最优替代方案。 “扣扣扣——” 一道敲门声响起,来自运送拍品的专用通道,易迟眯了眯眼,她们并没有拍成功任何东西。 一开门,入目一个精美匣子,一株龙蛇草华光蕴灵,保存极好。 边上易远眼睛瞪圆,一脸震惊,这不是被321拍走的那株么,难道…… 易迟神情一顿,抬眼看向对方。 对方圆脸上笑容和气,是那位天令主管,旁边的是天令负责人。 “姑娘,绝崖尊主想请您喝杯茶。” “这是尊主的请柬。” 易迟纤秀指尖抚着门框,内心震动,一瞬间全明白了。 敢情那位不知姓名壕无人性的“主人”就是她大师兄?那个被斥巨资两千万的幸运儿就是她自己? 易迟沉默片刻,垂眸睨了眼,脸上浮现真挚的笑,“尊主真客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想使眼色让易远收下,却见他一副没回过神的模样。 易迟深吸一口气,自己收进了储物袋。 “这边请。”负责人装作没看见俩人互动,自顾自引路。 路上,易迟目光频频往主管的身上瞟,她按耐不住好奇,也懒得避讳,直接问道:“那321中的人是你?” 这就是在321把萧不疑气的半死的人? 看着不像啊。 刚被负责人痛骂一顿的主管背脊一僵,心里发苦,他接到拍下所有卖品的指令后,其实一直老老实实来着。 可惜那种随便花的挥霍感太爽,再加上萧不疑挑衅折辱自己心中的信仰,作为一个隐藏死忠,他这才迷失其中,彻底放飞自我。 装的逼有多爽,出了321就有多完蛋。 主管心中愁云惨淡,今日之后怕是要收拾收拾滚蛋了,而且还得背负巨额债务,毕竟最后那波强抬六十五万确实是他脑子不清醒。 差点被害得丢饭碗的负责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区区两千万~喔唷,好气魄,好财力!” “我看你才是癞蛤蟆上青蛙,长得丑玩的花!看你这回怎么跟尊主交代!” 主管憋红了脸,讪笑着屁也不敢放。 很难想象这真是那位秒天秒地的321,易迟心里直笑。 接着她忽然想起宋悦卿的事,问了负责人。 负责人知道绝崖尊主极为看中这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已经将易迟视为绝崖下一位真传弟子,因此态度恭敬,知无不言。 “宋小姐现在应当已经回去与长老会商量,准备接下少城主一位了。” “至于和温城主和那位苏小姐,看着脸色不太好。”站错一次队的负责人现在很有眼色。 易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她只是惦记着宋悦卿欠自己的灵石罢了。 第22章 一般 天令拍卖会,四楼。 再见墨怀樽和闻人瑟绝是在另一处雅致茶室,两人往那一坐蓬荜生辉,易迟顶着这张脸一进来就丑的格外突出。 负责人与总管多少猜到这副面孔是假象,暗自嘀咕,这姑娘究竟是什么品味。 此时的易迟看的有些恍惚。 其实她是个嗜茶的人,天令原本并无专用茶室,后来是在她的随口吩咐之下才特意开辟出来的。 四人一到,闻人瑟绝就妖冶地笑了,“你叫什么?” 毫无疑问,问的是全场“最佳”的人才——主管。 负责人与这人共事多年,一直很满意这人圆滑老练,滴水不漏的行事作风,谁知今天闯这么大的祸,这是本性暴露了?他默哀了一下。 主管小心脏一抖,心中哀嚎吾命休矣。 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间冷汗,“小、小人唐昨。” 闻人瑟绝视线在几人身上溜了一圈,含笑说:“两个抢本尊的船,欺骗本尊,一个让掌门师兄赔了几十万灵石,你们是约好今天凑一起的吗?” 唐昨恐慌之余,飞快地瞄了易迟一眼,眼中流露出好奇之色。 易迟一脑门问号,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空八卦? 就在这时,墨怀樽锋利俊挺的脸上没有丝毫宽和,冷沉的声音像飓风吹进茶室,“按照条例,革职处理。” 松泛的气氛忽地冷凝,负责人和易远下意识呼吸收紧。 唐昨虽早有预料,却仍难掩失落,毕竟在天令拍卖会做事,灵石丰厚,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他弯腰拱手,“多谢尊主手下留情。” 他正难过,又听墨怀樽道:“但你在天令履职期间并未出差错,此次拍卖出于为我私人办事,遂不做惩罚。” 哈?惊喜来的太突然,唐昨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易迟见他懵懵的,提醒一句,“你饭碗端住了。” 唐昨大喜过望,圆脸上满是喜色,激动道谢。 易迟总感觉墨怀樽这么严谨的人不至于这么放过他,果然—— 墨怀樽就这么凉凉地看着他高兴,然后冷不丁撂下一句,“办事不力,按照损失,赔偿五十万上品灵石。” 唐昨:“……” 几十年白干,你杀了我吧。 大概是唐昨那张圆脸上的表情太过精彩,易迟实在没崩住,笑了笑。 几人都跟鹌鹑似的,就她在这么凝重的气氛中还悠然自在。 墨怀樽看了她一眼,挥手让唐昨两人退下。 离得远了些,见唐昨郁郁寡欢,负责人想劝慰两句。 忽见他神色一动,一脸唏嘘,“天雾云缈,这茶从不拿来待客的,就连玉之清也没喝过,而且尊主为了这位还花了这么大价钱……” “前日逆霄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出现了个混元体的天才,被闻人尊主当众劫了去!” 说到这他眼中光亮一闪,透着看透真相的睿智,“我知道了!她就是那个易迟!这样一来,绝崖就不会跌下八大势力了!” 负责人:“……你一个身负巨债的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们是为天令拍卖会办事,而天令如今背靠四大势力,跟绝崖有关,但不是休戚与共。 他眯了眯眼,忽然感觉有些奇怪,唐昨今日的说辞明明倾向于烛九,为何与之有仇的绝崖尊主还能容他。 ……算了,上头的事,他还是不要探究太多。 负责人明智地打住思维。 …… 另一边,易迟当先出声,“尊主身为天令拍卖会高层,为了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暗中插手拍卖,这不太好吧。” 闻人瑟绝不愿看易迟的脸,口中附和,“是啊是啊,不仅对其他几个共掌天令的师兄弟不好交代,传出去名声大损,又能被虎视眈眈的人抓住把柄了。” 毕竟想将天令取而代之的对家还是不少的。 这人到底帮谁说话的? 易远正不解,就见他话锋一转,笑的格外绚丽,“不过此次是我师兄以个人名义出资,天令进账一分不少,小师侄可以放心了。” “要我看何须费那个劲,直接把小师侄想要的东西拍了拿来威逼利诱,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全买下。” 那可就真真涉及天令内部暗箱操作了,实打实自毁招牌的丑闻。 闻人瑟绝懒懒的嗓音全是漫不经心,仿佛这么干十分光彩。 要被威逼利诱的易迟微笑:“……绝崖尊主光明磊落,令人钦佩。”虽明知易迟要买的是哪些东西,却依然不借用信息差投机取巧。 这等泾渭分明,气魄磊落的行事风格,也只有她的大师兄了。 其实看见龙蛇草的时候,她就猜到是大师兄的手笔,刚才的问询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墨怀樽端坐在闲适的茶室,仍显禁欲端方,只有缭缭水汽蜿蜒身侧,与无处不妖的闻人瑟绝呈两个极端。 见易迟看过来,他隔空点了点中间烹煮正盛的茶炉,声音沉淀在室中,“天雾云缈,坐下饮一杯?” 易迟早就被这前世常喝的茶勾的不行,又要努力克制,闻言只假装思考一瞬就拉着易远入座。 已经混到跟尊主喝茶的易远:“……” 他已经麻木了,接二连三的奇遇眼花缭乱,现在告诉她易迟是绝崖七姝他也不稀奇,因此很是沉默地跟在易迟身后。 茶香清透,如嗅晨露,令人耳目皆清,心神放松,是易迟最爱喝的茶之一。 她浅饮一口,愉悦之下,右手无名指习惯性摩挲了下杯座,接着心下一惊,硬生生顿住,若无其事地看了眼两位师兄。 不巧,对上墨怀樽深沉悠长的目光。 易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微微出汗,却见他神色平静道:“这茶,如何?” 易迟松口气,反应了一瞬,思及自己乡下来,没喝过好东西的身世,以及品味俗气的人设,回了俩字,“一般。” 易远手一抖,再次觉得自己得横死当场。 墨怀樽神色平淡地点了点头,倒没生气,开始说正事。 “你既然肯过来,便说明本尊拍下的物品中确有你想要的东西。” 易迟静等下文。 墨怀樽看她一眼,悠沉的声音荡在茶室,“本尊愿以这两千万的竞品为砖,引易迟姑娘入我无上绝崖,姑娘意下如何?” 话音落,室内静了一静。 第23章 不是首席我不当 易迟蜷了蜷微涩的舌尖,指指自己,一脸呆滞,“都给我?” 墨怀樽颔首。 “这是利诱吗?” 墨怀樽略一摇头,“是诚意,只是让你看到,无上绝崖倒也并未沦落到传言中那般境地,起码还算富裕。” 合着是花两千万秀肌肉的? 易迟沉吟片刻,一脸说出实话的不好意思,“听闻无上绝崖如今日薄西山,但若是这般招揽天才的手段,我想没有哪个人会拒绝,又怎么会沦落到跌出八大势力的境地?” 这确实是易迟好奇的问题,好歹八大势力的名头还在,又这么壕,怎么混也不至于百年内招不到真传弟子吧。 半晌没说话的闻人瑟绝轻笑出声,“无上绝崖的真传弟子,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配当的,也不是每一个真传弟子,都值得绝崖费尽心思。” “小师侄,我们可是很看好你的噢。” 墨怀樽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认。 易迟无语,宗门都要落魄了,眼光和高门槛倒是降不了一点,难怪她一回来就听说绝崖要完了。 愁人。 可惜她已经立志不入门派,远离绝崖和师兄们。 况且若是为了那些药材答应,那又何必千辛万苦给易远重塑九极灵丹,让他拜入绝崖,这不是多此一举了吗? 最重要的是,师兄个个想杀她啊!彼此隔着‘血海深仇’,顶着这个认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转悠,甜甜地喊师叔? 光是想想她都要窒息了。 可若是不答应,她又拿不到灵药,易远后日也进不了绝崖。 扫一眼两位淡定的师兄,纠结的易迟忽然有些愤愤不平。 她一个死了又复活的人,到底为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担心绝崖跌落八大势力后被欺负啊? 拒绝,必须拒绝! 易迟眼一转,想到了说辞,一脸惆怅为难,“那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今日玉之清败在我手,我觉得当他师妹实在心中难平。” 三人没摸清她什么意思。 就见她浅浅一笑,朴素中透露着平凡,平凡中难掩腼腆。 “我觉得我这种天纵奇才,从古至今都没几个,注定就是悟大道飞升神界的命格,若是生在十万年前,就是第二个无极灵祖;若是生在五百年前,哪还有烛九碾压群雄的机会?” “要我加入绝崖,当然可以,不是首席真传我不要!” 三人:…… 嗯…… 易远差点一口茶喷出来,震惊地看向易迟,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闻人瑟绝也罕见地沉默了,凝神打量她。 易迟心不虚气不短,抬头挺胸,“尊主看什么?” “看你圣级防御的脸皮,以及筑基中期的实力。” 易迟:“……哦。” 她心中得意,慢条斯理地品了品茶,就不信这么说,大师兄还要她! “可以。” 果然不……嗯?? 易迟像被掐住了脖子,懵然地回望墨怀樽,一张脸虽实在难看,那双碎星点缀般的眼睛却漂亮至极,里面都是迷茫。 百般造作的人终于吃瘪了? 墨怀樽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笑意,像彗星划过苍穹,一闪即逝。 他低下嗓音,重复一遍,“可以,绝崖首席真传本就空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传弟子。” “前日瑟绝已给了你真传令牌,但还未铭纹,我稍后会传讯回去让他们铭刻首席令牌,需两日才能交予你。待回绝崖后,会再为你点上魂灯。” 他来真的?易迟与易远双双麻木了。 闻人瑟绝本就出格,此刻只是惊讶了一瞬,接着就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事,饶有兴趣地坐正,“按照门规,师侄现在需向师尊、师叔敬茶了哦。” 易迟沉默良久,在两人的注视下还是妥协了。 她给墨怀樽奉了茶。 墨怀樽递给他一个精致手镯,偏冷的俊脸温和了几分,“这储物手镯你且认主吧,里面有今日承诺给你的竞品,以及一些灵石。” 易迟无可奈何认主,一看之下才知这手镯竟是圣品,里面除了今日拍卖的东西以外,就是堆积成山的灵石。 灵识一扫,三千万上品灵石。 易迟惊住……一些灵石?认师兄做师尊好像也没什么不情愿的了呢。 墨怀樽低眉饮茶,随口解答,“这三千万上品灵石,你缺什么就买什么吧。” “竞品中自有适合你现在用的防护之物,我就不另外赠送了,今日见你与之清对阵时,用的是刀法,但听闻你帮助宋悦卿领悟了鞭意?” 这是要给她本命法器了? 易迟点了点头,“是会一点。” 那可不是会一点那么简单的。 墨怀樽:“你修真天赋卓绝,悟性超凡,这是好事。” “既然如此,待回绝崖,你便去兵戈挑选趁手的武器,到时,你自会确定自己要走的路。” 兵戈,绝崖的武器库,网罗无数武器神兵,又兼绝崖历史悠久,很多能人在战场上陨落后的武器也被收纳进来,每一位真传弟子入门后都会在其中挑选本命武器。 不过,占星之祸后,绝崖与占星圣地双双灭门,兵戈遭受重创,现在的是重建后的。 想到这里,易迟忽然很想回去看看。 “还有你的哥哥……”墨怀樽视线短暂移到易远身上一瞬,“我有一颗圣品转灵丹,可修复丹田,也一并给你了。”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还是这么思虑周全尽善尽美。 易迟内心再次闪过有这样的师尊也不错的荒诞念头。 不是她意志不坚,而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实在美妙。 易迟非常自然地喊出那句话,“多谢师尊!”说着若有若无地瞄了眼闻人瑟绝,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俩字:礼物。 闻人瑟绝别过脸,忧愁地叹了口气,“小师侄啊,不是本尊不想搭理你,实在是你这幅面容,本尊喝茶都得避开视线。” 易迟心中暗骂:死颜控。 动作利落地一抹脸,灵力闪动间,已经恢复了原本清绝样貌。 一时间,茶室内原本一锅好汤混一颗老鼠屎的局面霎时扭转。 坐在三位颜值巅峰面前,易远忽然发现,他成了最丑的那个。 墨怀樽是第一次真切看到易迟的脸,饶是他也眸色滞了一瞬。 倒是比瑟绝给的留影石上更生动惊艳。 易迟没注意墨怀樽的异样,像模像样地给闻人瑟绝奉茶。 第24章 师叔他疯了 闻人瑟绝满意地接过,绯红薄唇正要触到杯口时,忽然眼波微动,蹙眉停住。 “不会有什么至昏之物吧?师侄上回将本尊冷酷地踹下灵船,本尊伤心了好久。” 易迟就知道他得作妖,抿嘴露出一个害羞的笑,“上回还以为五师叔是拐卖少女的修真界恶霸呢,这次您放心,我是真心实意尊敬您的。” 闻人瑟绝纡尊降贵地抿了口茶,易迟正期待地看着他,忽感左手异样,她一低头,掌心赫然是那艘红袖灵船。 一条灵光氤氲的红线系在她无名指上。 线的另一端握在闻人瑟绝手里。 他修长白皙的指尖一挑,易迟便情不自禁身体踉跄,扑进了对方胸膛。 从易远的视角看,活脱脱是易迟急不可耐往人家身上扑。 鼻尖馥郁芬香,掌下的身体温热结实,腹肌的轮廓触感坚挺。 易迟脑子都空了,咬着牙憋出一句,“……师叔这是何意。” 头顶响起闻人瑟绝泛着邪气的低柔嗓音。 “小师侄,这就是本尊送你的礼物,一根无妄咎丝,怎么样,本尊的傀儡丝,可从不赠活人的,你是第二个。” “这次,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了呢。” 这熟悉的疯批话语。 易迟内心破口大骂,非常想把闻人瑟绝提溜起来暴打一顿。 深吸一口气,她忍。 无助地瞄向墨怀樽,却见墨怀樽脸色第一次这么冷,摄人的目光定在闻人瑟绝身上,恐怖的压迫感犹如实质。 “瑟绝,放开她,她不是你的那些傀儡人偶,也不是谁的替身。” 闻人瑟绝与他无声对视了片刻,暗调的瞳孔像浸润酒液,唇下的痣魅惑惹眼,最终轻笑一声,身体后仰。 一经脱离控制,易迟火速跳开。 “你先去休息吧,让唐昨给你们在拍卖会安排住所,明日随为师去逆霄城参加问天典仪。” 易迟应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去。 唐昨办事很周到,一见面就将易迟两人领到事先就准备好的客房,走之前欲言又止,似乎想聊什么的样子。 易迟笑问:“唐主管未来五十年的赔偿计划是怎么安排的?” 对方不吭声,走了。 易迟进屋内坐下,摩挲着无名指,一脸纠结。 被绑上无妄咎丝,在哪都逃不出闻人瑟绝的感知,还怎么趁机溜走。 就算她强行扯断,也得找个恰当的时机,让对方抽不出空来捉她。 易远同情地看着她,“虽说闻人尊主行为怪异了些,但如今已经是你五师叔,应当不会伤害你的,问题是绝崖尊主竟然会同意将你提为首席真传!简直闻所未闻。” 易迟也想不通,皱了皱眉,“他可不就是昏了头了?我就随口说说,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把我赶出去呢。” 易远习惯了这人说话的大逆不道,已经选择性忽视,继续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易迟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看起来不太关心,“什么?” 易远很着急,企图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会被其他真传弟子针对、约战,玉之清作为绝崖真传大师兄,修炼不足百年,已经化神中期,比你高出整整两个大境界。” 今日易迟虽赢了,可那玉之清不仅被境界压制,而且什么手段都没使出来呢。 易迟揪着摆件绿植上的叶子,并不觉得被约战是个问题,她一个先天灵体,想突破就突破的人,还是满级修士重生,能打不过几个化神期? 眼见着易远还要苦口婆心继续劝他找尊主收回成命,易迟悄无声息转移话题。 “那颗转灵丹,你想要吗?只要服下它就可以修复丹田,继续修炼。” 易远眼中倏地迸发渴望,又硬生生压下,清秀的脸上满是犹豫,“这丹药太过贵重,日后我要如何报答你?” 他这两天已经见识到了这人的神异和强大,一句话概括:这等人物,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谈何需要他的报答。 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还能保持冷静,眼神清明。 易迟不由对他另眼相看,可这书生瞻前顾后的疲软性子得掰一掰。 她思忖片刻,说了句,“所以这不是给你的。” 易远一怔,眼中光芒暗下,低下了头,“我本就受之有愧。” 半晌没听见声音。 再抬头时,只看见易迟向门口走去的窈窕背影, 像别具一格的修竹墨客,她侧了侧头,“睡吧。” 屋内安静下来,易远抿紧唇,定在原地,眼神前所未有的黯淡迷茫。 易迟来到隔壁,盘算着明日去逆霄城买个炼丹炉,丹方所需草药已经齐全,就差开炼了。 墨怀樽给她的那枚丹药固然珍贵,可她既决定了给易远塑九极灵丹,就不会食言。 手指摸到手腕上的储物镯,易迟忽然想起那盆七烨重华,眼睛一亮,搬出来放在窗边晒月亮,又细心浇了点水。 花开六分果然极美,比她从前那盆养了五百年还只是个花苞的漂亮得多。 淡淡的幽香蔓延开,灵气充沛几倍,对易迟的先天灵体来说,这功能其实很鸡肋。 她只是单纯喜欢七烨重华,第一眼就喜欢。 易迟打坐修炼,运转周天,引灵力拓宽筋脉,丹田内的灵力浓郁宛如液体,周围灵气兴奋异常。 下一瞬一个没控制住,毫无阻碍地——筑基巅峰。 易迟:“……”她没准备突破啊! …… 翌日。 易迟见到墨怀樽时,他正用灵讯符传讯,似乎是在处理绝崖公务。 眉目锋润,容貌俊美,神色岿然沉定,像一尊永不动容的玄色神像。 易迟脚步顿了顿,忽然想起宗门未灭前,墨怀樽其实并不是这样。 那时他是修真界第一门派的首席真传,金系十成单灵根,天生刀骨,百年内修至炼虚,是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惊艳天才,乌行云一出,天下刀修黯然失色。 他的傲气和激昂藏在纵横的眉骨间,不需张扬,已淋漓尽致。 墨怀樽望见易迟,见她盯着自己目光奇异,问道:“你有话说?” 易迟回神,摇了摇头。 墨怀樽也不追问,颔首淡声道:“易迟,来我身边。” 易迟心一跳,绷着脊背与他对视。 沉默了下,挪步到墨怀樽身边。 墨怀樽伸出修竹般的手,抚向他的脸。 第25章 威武霸气 易迟硬生生忍住避开的本能,平静地看着。 下一瞬,眉间冰凉,带有握剑薄茧的指尖点在她眉心。 脑中多了大量绝崖不外传的咒术法诀,功法秘籍,它储存在灵台,需要易迟慢慢消化。 墨怀樽低磁的声音近在咫尺,偏冷。 “这些东西本应回绝崖正式拜师后传予你,不过此次收徒考核与问天典仪在同一天,各大势力有意调整考核方略。” 易迟不解:“如今我已入绝崖,还需要参加考核?”收徒考核不是为了让大宗门筛选弟子的么。 墨怀樽收回手,解释道:“问天典仪需要真传弟子出面,此次再与考核结合,不知最终方略如何。 “虽然有之清在前,无需你出手,不过未雨绸缪,还是先把这些传授于你。” “你的弟子服饰已经通知绝崖内务,明日就能与令牌一起送来。” 绝崖的真传服饰并非一般的材质,它是由天心圣蚕十年一吐的丝制成,寻常刀枪水火伤不了分毫。 同令牌一样,制作需要一些时间。 易迟点了点头,四下一看,没见到那抹红色。 “你五师叔有事,昨夜已经先一步去了逆霄城。” 那可太好了,易迟摸了摸无名指心想。 …… 和温城距离逆霄城不足五百里,大乘期修士御器片刻可达。 易迟准备跟墨怀樽离开和温城,这时唐昨敲门进来说宋悦卿派人在拍卖会附近守了一夜,看样子是守她。 易迟想到这姑娘还欠自己不少灵石,还有她妹妹身上的系统有待观察,决定去见见。 “师尊先走一步?我有五师叔送的红袖灵船,今日即可到达。” 墨怀樽没说话,递给他一个玉简,易迟敏锐地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刀气。 “蕴含我的一刀,遇到生死危机时捏碎,虽只有五成威力,大乘期以下不惧。” “大乘期呢?” “重伤。”墨怀樽语气轻描淡写。 “师尊威武霸气!”易迟一脸敬仰。 墨怀樽无言,把易迟盯得浑身发毛才移开目光。 …… “你们确定大葱一晚上没出来?”宋悦卿不耐烦地抱着手臂,对面前几个护卫横眉竖眼。 “是真的大小姐,咱们几个别的不行,守个人不还是手到擒来,更何况那位姑娘长相……” 宋悦卿危险地眯了眯眼。 护卫到嘴边的话连忙改口,“……长相、长相出众,要是出来,肯定一眼就看见了。” 宋悦卿将信将疑,最终决定自己亲自去拍卖会问询,正这么想,一抬头看见两个人。 左面穿着书生白衫的少年清秀,右面少女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长相出众的人。 她一身青衣站在街上,美的不顾人死活。 比那位四大美人之一的顾浮生还要好看,难怪周围人都频频往那边看。 宋悦卿多看了几眼,发现这美人一直盯着自己。 她蹙了蹙眉,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差了,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易迟自顾自靠近,有人小声提醒,“姑娘快走,那是城主府大小姐,惹恼了她,有你罪受的。” 易迟含笑道谢,慢悠悠走到目光逐渐凶狠的宋悦卿跟前。 只见她伸出玉石美玉般的手,殷唇轻启,“灵石。” 哈?他们不会是幻听了吧?这姑娘问宋悦卿要灵石,脑子没病吧? 就在众人惋惜这姑娘要被一鞭子抽飞时,却见宋悦卿脸色变幻,由凶狠到疑惑再到震惊,“你?大葱?” 易迟眉梢微扬,发出一个不明晰的鼻音,算是默认。 宋悦卿大喜,一把抱住易迟伸出的手,眉开眼笑,“本小姐还以为你连灵石都不要,自己跑了呢。 众目睽睽之下不宜谈钱,宋悦卿带着易迟两人往城门口走。 边上众人惊诧地目送两人远去。 “原来是熟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宋大小姐不抽鞭子发脾气呢,不仅如此,还很是依赖的样子。” …… 和温城上空一道道流光闪过,都是在拍卖会后前往逆霄城参加考核或问天典仪的人。 宋悦卿自然也是,并且她相信易迟这种从头到尾高深莫测的天才,同样如此。 大小姐拿出一个玄品扇形灵宝,注入灵力后,同易迟三人登了上去。 “给,灵石。”宋悦卿将一个储物袋拍到易迟手上,十分豪爽。 易迟灵识探查,一挑眉,“多了十万上品灵石。” “算额外感谢,本小姐还嫌少了呢。” 宋悦卿虽骄傲,也恩怨分明,正色道:“这次要不是你,我不仅不能短时间掌握剑意突破金丹,甚至连少城主之位都可能丢了。” 她眨了眨眼, “这些灵石不能代表什么,以后有需要我的时候尽管找我,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本小姐保证,竭尽所能!” 事关修炼的恩情,修真界向来极为看重,更何况现在天道复归,又有因果一说。 易迟坦然受之,对这本性爽利的少女印象更好些,她半认真半调侃道:“那当然,我的指教,千金难换。 边上易远心底空落,泛着说不出的酸涩,从前庸碌奔波的时候,从来没觉得自己是如此平凡黯淡。 宋悦卿神情异样地看着易迟,“从没听说过天令会留宿,你的真实身份不会是天令某个高层的女儿吧?” “梅霁雪,天令有姓梅的人吗……” 易迟这才想起宋悦卿还不知自己名字,想到现在没有隐瞒的必要,遂开口:“我是易迟,梅霁雪是我昨日随口说的化名。” 宋悦卿恍然,“难怪你跟易远不是一个姓氏,本小姐还以为你们的情况跟我一样呢。” 她说着说着,忽然神情一顿,瞪大眼,“等等,易迟?哪个易哪个迟?” “你不会就是近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混元体天才吧?” 易迟深沉地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错。” 宋悦卿震惊之后,想到易迟干的事,忽然就觉得也在情理之中。 路上,宋悦卿想起昨晚轰动一时的大事件,好奇地问疑似天令关系户的易迟:“你知不知道那个花了两千万的幕后之人是谁,他又要送给谁?” 易远目光飘向易迟,见她镇定地摇了摇头,“这种绝密,我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怎么会知道。” 两人:“……”就看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瞅了易迟好几眼,宋悦卿惊艳之余自觉“大葱”这个称呼再不能叫了。 她忍不住道,“绝崖尊主没对你做什么吧?” 易迟被勾起昨晚的回忆,身体被闻人瑟绝操控的记忆委实不好受,她幽幽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做了,他简直不是人。” “???”宋悦卿风中凌乱,“做了?” 易迟不愿回想,转而问另一个关心的问题,“苏悦颜在哪?” 说起这,宋悦卿就兴奋了。 “她?” “昨日故意出现在绝崖尊主身边,大家还以为她与尊主有什么特殊,结果被闻人尊主丢出门,现在整个和温城都嘲她异想天开。” “今日一早就跟着苏行那老东西去了逆霄城,估计还想着被哪个大宗门看中收为内门弟子,扳回一局吧,毕竟现在整个长老院都支持我当少城主。” 她说的神色轻松,易迟却读出几分心冷。 “喂喂喂,可不要这么看着我,今早天令唐主管告诉我昨日在尊主那苏行说的话。”宋悦卿垂下头,神色晦暗,声音低低的。 “他为了让苏悦颜当少城主,不惜诋毁我,甚至废掉我,我早已彻底死心。” “我可不像我娘,死的前一日还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易迟认真听着,扬手拭去她不知不觉落下的泪珠,捏住她精巧的下巴,向上抬了抬。 那边,天空湛蓝,朝日初升,光芒洒在她们身上,透过明眸印进心底。 清风拂过发梢,易迟说:“追逐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就像在潮湿雨季赤足行走,冷、疲惫,不如停下来给自己撑一撑伞。” “少城主的来日之路,辉煌灿烂。”不需要为寻求谁的关注,故意喧嚣跋扈。 两人听得微怔。 后来每当经受挫败,宋悦卿都会想起今日的朝阳、清风、她的话。 第26章 诛杀千万遍 三人在中午之前到达。 逆霄城在冰天雪地中拔地而起,屋脊阁楼的建筑样式比其他城池陡峭,远远看着像一柄柄利剑冲破天际。 与远处煌煌屹立的封神碑分庭抗礼。 这座寿命百年的新城在惜灵衣的支持下,超然于世,透出浓厚的抗争意味。 明日就是收徒考核和问天典仪,城门口人头攒动,来自其他各地,还有些穿着宗门服饰。 需护城军登记后才能进城,此城背靠蓬莱仙岛,无人敢胡乱说话闹事。 易迟三人排着队,进程缓慢。 前面是一个低头在纸张上画着什么的少年,穿着普通,身旁跟着家中殷切的长辈,他们是芸芸众生中最平凡的一类人。 少年小声苦恼,“哪里不对呢?书上的离火阵是这样画的没错啊。” 易迟随意瞥了眼,伸手指了指纸张上的灵气凝滞处,“这一笔轻了,离火阵是根据八卦奇门衍生出的火阵,断线与连线严格,灵力也有所区别。” 纸张上的青葱玉指,太阳光一照,美的目眩神迷。 少年回头,看见易迟的脸,呆愣着目露惊艳,被身边长辈提醒才反应过来,脸红地不敢抬头。 手忙脚乱地运灵补齐,果见阵法成形。 他惊喜感谢,易迟点了点头,她只是顺手为之。 宋悦卿与易远惊讶地看着她,竟会画阵? 少年还想说什么,前面忽传来大声的抱怨。 “都怪邪帝死哪不好,非要死在极北,还要咱们亲自跑这么远,来这么冷的地方。”一个穿着华贵衣裙的少女,身旁围拥不少人,她等待许久,终于不耐烦。 她不敢埋怨大宗门,只能把气撒在死去的人身上。 低头登记的护城军闻言抬头看去,眼神颇为凶煞。 “你过来。”他冲少女喊。 众人不由幸灾乐祸,敢招惹逆霄城的护城军,今天可别想进城了。 骄横的少女从小娇生惯养,闻言气虚了一瞬,接着想到自己出身高贵,带着家族中的人,抬头挺胸走了过去。 “说话还不让说了?” “身份牌。”护城军面无表情一句。 少女纠结片刻,将手中身份牌递过去。 “炼丹方家,方伊人,进去吧。” 边上一个年轻护城军低声提醒,“向队长,这不合规矩。” 向枫冷冷看他一眼,不予搭理,年轻护城军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向枫是少城主身边的人,谁也不敢得罪。 方伊人微愣,这是让她直接插队?正好,她早不耐烦等了,收回身份牌,冲身后等待的众人不屑一笑,带着先一步验身份的家族众人迈步进去。 “凭什么她们可以插队!”后面众人齐齐不满,出声质问,炼丹世家虽有名气,可在场也有不少人出身不凡,不还是要乖乖排队? 向枫浓眉一拧,元婴期威压全开,“安静!不想进可以不进!”他们城主府背靠蓬莱仙岛,可不怕这些十有八九进不了八大势力的人。 众人被这威势一压,愤愤闭嘴,宋悦卿撇了撇嘴,嘀咕,“嚣张个什么劲。” 易迟眼睫微敛,心中已经猜到。 有机灵的人眼珠一转,大声道:“邪帝烛九干了这么多坏事,被万剑穿心都便宜她了,就应该凌迟处死。” 说完果见向枫赞许地看向他,让他插队。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好几道声音响起。 向枫挑着这些人放进城。 众人见状,再无异议,齐齐开口,喧嚣声熙攘如蚊吟,反正骂的是该骂之人,毫无负罪之心。 易迟耳边尽是细数她罪孽的怒骂声,一个赛一个音量高,一个赛一个愤怒,仿佛自己就是其中受害者。 在烛九死后的一百年,用言语再将她诛杀千万遍。 骂的越好,向枫越满意,这些人插队越前。 她站在原地许久未动,身边越过一个又一个人。 前面离火阵画错的少年,余光瞄向易迟画中仙般的面容,咬了咬牙,忽地高举手中纸张,仍然青稚的声音难掩激动。 “我要成为最厉害的阵法师,创造出六相诸神阵那样的诛邪阵法!让全天下的恶人不得好死遭到报应!” 嘈杂的人群忽地静了静,齐齐惊讶地看他,阵法师不算稀少,但能超过玄品的少之又少,更遑论那超越圣品的顶尖阵法。 正要嗤笑他不自量力,却见始终冷脸的护卫军笑了,朝他招手。 众人见状,齐齐赞扬少年志气高远,必有一番作为。 长相普通的少年脸上神采飞扬,像被春风拂过,焕发光彩。 他回头用眼梢瞧了易迟一眼,眼中有小小的傲气,自顾自道:“我在前面等你。”说完就意气风发跑上前去。 身边的长辈上下看了易迟一眼,跟了过去。 周围的人一边回头看易迟,一边大骂烛九,争先恐后往前钻。 易迟还没说什么,宋悦卿就翻着白眼发话了,“莫名其妙,护卫军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说了就能实现?我还说我以后能比邪帝强呢,能不能立刻当上真传弟子?” 饶是易远的脾气,也被少年两人那眼神看的直皱眉,他想起昨日易迟让她读的话本子上的一句话,不自觉说了出来。 “他似乎忽然觉得自己配的上你了。” 心里气闷的宋悦卿闻言,用力拍了拍易远的肩膀,大为赞扬,“不愧是读书人,用词就是精准!可不是嘛,还没得道呢,就开始做梦了,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易远没有修为,被拍的差点栽倒在地,揉着肩膀直抽气,宋悦卿干咳一声,小声道歉。 被两人这么一说,易迟心情平坦不少,“你们怎么不开口,骂烛九可是进城捷径。” 宋悦卿冷笑,明艳的脸上尽是不屑,“看他不顺眼,我还需要听从一个注定被我超过的人的狗屁意思?” 很好,骄傲的大小姐根本看不惯比她还嚣张的人,相当的简单粗暴。 易迟又看向易远,“你不是最恨烛九?怎么不说话。” 易远蹙起眉,一板一眼的,“护卫军的个人意志压过了规则,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只会带来混乱,不应该盲从。” 宋悦卿又拍了拍他肩膀,竖起大拇指,“有见地,不愧是大葱的哥哥,本小姐早就看出你的不凡。” 易迟也微笑看他。 易远闻言怔忪,“不凡?”他怎么配与神秘莫测的易迟相提并论?只有他们彼此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易迟拍拍他另一侧肩膀,扬眉说道:“当然,能无比坚定地选择一条路走下去,不受外界干扰,都是不凡。犹犹豫豫而摇摆不定,才会平庸。” 易远心弦震颤,看着易迟的神情,总感觉略有深意。 易迟颔首,撂下一句,“就像那颗丹药。” 易远僵立在原地陷入沉思。 第27章 恨她 此时,通过咒骂烛九而先一步进城的人都没走,堵在门口,同那画离火阵的少年林梓晗一起,朝始终不动的易迟三人看去。 “这少女真美,我昨日在和温城见到了四大美人之一的顾浮生,竟也比不上她的容貌气质!” 有人打量林梓晗,不由问,“你跟她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不像一个地方出来的。”那样出众的人,怎么可能跟这普普通通的少年扯上关系。 林梓晗像从云端摔在地上,他抿了抿唇,眸子一暗,“我不认识,不过她刚才主动同我说话,最后让我等他。”边上的林母与有荣焉。 周围人眼神闪烁,“这大美人这么主动?早知道我主动去搭话了。” 向枫听到众人谈话,抬眼向易迟看去,他早就注意到她们了。 一众急躁的人中,只有她们不为所动,向枫嘴边勾起冷漠的笑,直勾勾盯着易迟,缓声道:“逆霄城的存在是为了斥天道不公,错判邪帝,无话可说的人,就不要进城了。” 众人齐刷刷顺着目光看过去,只有她们三个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易迟三人隔着人海看见向枫冷谑的眼神。 宋悦卿火气蹭地一下上来了,阴阳怪气,“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鸟都能见到,你们逆霄城的规矩是谁订的,一个护城军说改就改,说禁行就禁行?” 向枫阴沉的眸光射向她,认出了宋悦卿,却也不怕,“原来是宋大小姐,不过这里是逆霄城,可不是和温城,说话还是小心些。” 宋悦卿见他打定主意让他们屈服,皱了皱眉,这逆霄城,仗着蓬莱仙岛的名头,过分了。 众人见状指指点点,“真是假清高,骂个罪人而已,又不是要人命,至于么。” “先前还觉得这少女不像一般人,现在看来就是个空有脸蛋的傻子,进不了逆霄城还怎么参加收徒考核?” 林母小声对林梓晗耳语,“这女子还是不要的好。” 林梓晗没说话,看着被口诛笔伐的易迟,眼底划过光亮。 这边,宋悦卿无奈问易迟:“怎么办?” 易远则知道易迟其实已是绝崖首席真传,不可能进不去,不过易迟没有提的意思,他也就保持缄默。 易迟看这场闹剧许久了,闻言抬起下巴点了下城内被吸引过来的修士,“马上就可以进去了。” 恰在此时,一个前两日去过冰墓外的男修靠近人群,看见易迟眼一亮,“是她?那个千年不遇的混元体天才!” “什么?你说他就是前几日被三大势力争抢做真传弟子的人?那人不是被闻人尊主带走了吗?” “错不了,旁边的是他哥哥易远,听说是出自一个偏远小村落。” 那日围观的人虽多,可惜灵衣以及其他两位尊主眼见着易迟被抢走,不是件光彩的事,因此虽找寻易迟下落,却并不传播。 围观的人也识趣,私下疯传消息,却没多少人把那日画面传开,知道易迟相貌的人并不多。 恰巧,向枫和护城军就不知道。 向枫好歹是跟着少城主混的,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脸色铁青。 八大势力的真传弟子,就算是逆霄城城主也得礼遇相待,易迟虽不是,可这个层次的天才也差不离,这种人他怎么可能惹得起! 眨眼间,易迟出现的消息就被传入各大势力耳中。 下一瞬,数道流光自天际划过,落在易迟身边,众人定睛一看,倒吸一口气。 蓬莱仙岛萧不疑,乾坤圣殿顾浮生,北脉剑宗镜刃,合欢谷虞清欢。 八大势力首席真传,来了其四。 这排场,竟只为了易迟? 刚才还尖酸刻薄的人恨不得回去扇烂自己的嘴,就说这气质非凡的少女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另一边,萧不疑四人暗中打量她,他们刚才接到自家师父的传音,让他们务必想办法让易迟倾向于自家宗门。 当然,镜刃接到的消息是这样的,“那该死的小崽子坑了北脉剑宗一年的口粮,你想办法让她进咱们宗,那灵石就回来了。” 面对未来很可能是自己小师妹的人,几人先做了自我介绍。 萧不疑眼神火热地盯着易迟的脸,舔了舔干涩的唇,扬起一个洒然的笑,“易迟妹妹?” 宋悦卿想吐,但也知道场合,绷着脸没说话。 易迟看向他,神情有些冷,“听闻逆霄城是蓬莱仙岛麾下城池?没想到进城的规矩不少。” 远处的向枫顿时冷汗涔涔。 听着这明显不虞的语气,萧不疑一怔,看着这张不悦时也如冰中雪莲的脸,根本生不出恼,视线一转,越过乱糟糟的人群,睨向向枫。 “怎么回事?”他自是知道也装不知道。 真是拉踩的好时机,虞清欢眼珠一转,捂着嘴笑,“真传弟子独坐高台,竟然不知道坐下走狗打着蓬莱仙岛的旗号干的好事?” 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 向枫能混在少城主身边也是能屈能伸,他咬紧牙关,一路穿过人流,躬身走到易迟等人面前,“属下知错,请萧公子从轻处罚。” “少城主出自蓬莱仙岛内门,就是这样教你的?” 向枫脑中急转,“此事与少城主无关,明日是邪帝祭日,属下身在逆霄城,一想起邪帝犯过的罪孽就气愤难当,为受害者心痛,因而被冲昏头脑,做了错事。” 这一番正义说辞顿时让众人认可了他。 “也情有可原,这几日我一想起家中和蔼的长辈死在邪帝手中,夜里就恨的睡不着觉。” “是啊是啊,向队长也是性情中人。” 萧不疑呵斥两句,对易迟道:“这护卫军胆大妄为擅作主张,易迟妹妹受苦了,想怎么惩罚都随你意。” 易迟抬眼,对上围观人群不赞成的目光,顾浮生等人冷眼旁观,看样子是想让易迟落难后再出手。 连易远都看出易迟的骑虎难下。 易迟扫了眼向枫,“你们这么恨她?” 向枫垂下眼皮,掩盖眼底的得意,“千真万确。” 易迟忽地笑了,霎那间若雪落人间,月色沉海,让喧闹沉寂,无声蔓延。 向枫呆愣后,读出其中的轻蔑和讽刺,忽然无端忐忑,“你笑什么。” 第28章 你也配 易迟青衣清隽,挺拔如修竹,双手负背,声音清泠泠地荡在空中。 “五万年前,九幽大陆只是普通凡界,那时无极灵祖横空出世,武破虚空,引灵力入体,成为九幽历史上第一个修士。” “他开创无上绝崖,广收弟子,传道授业毫无保留,没有心经就写,没有功法就创,没有道法就悟,将摸索出的丹、术、符、器造诣散播整个九幽,五万年成就如今八成修士的九幽界,是也不是?” 这等造化功德无人能否认,众人被易迟的气势慑住心神,不由屏住呼吸,上千道目光紧紧追随在易迟身上。 顾浮生眼底划过沉思,看了眼痴迷盯着易迟的萧不疑,她沉了沉眉。 向枫心中慌乱加剧,他咽了咽口水,目光阴鸷,沉声道:“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易迟理了理青衫袖口,低眉浅问了一句,“如今绝崖没落,听闻今年蓬莱仙岛要取代曾经的无上绝崖,正式问鼎八大势力之首?”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易迟的声音传出很远,她的目光掠过许多进城或没进城的人。 “天道复苏,塑封神碑,为邪帝铸不朽金名,修真界不解、不甘、不服,却不潜心修炼踏神界以质问,不强大己身以更改规则。” “却选择……组织骂街?”易迟神情微妙,讽刺意味十足,“不知这是蓬莱仙岛的命令,逆霄城的命令,亦或是……” “你的意思?”易迟黑白分明的眸中含着半分笑,就这么看着向枫,半分威压没露,却让所有人被那一身气势压得噤若寒蝉。 “我……”向枫的冷汗终于倾泻而下,眨眼间一件消遣之事竟与蓬莱仙岛的上位挂钩。 萧不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他分得清利益轻重,沉着脸问:“向枫,这是谁的意思?” 向枫对上萧不疑森冷的视线,哑着嗓子开口,“是我自己的意思,与蓬莱仙岛和逆霄城无关。” 萧不疑一脚踹在向枫胸口,“混账东西,竟然自作主张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修真界行事与凡人集市争吵能一样吗?还不跪请易迟姑娘进城。” 向枫连躲都不敢,狠狠砸在城墙上,吐出几大口血后,恭敬跪立着,“多谢萧公子手下留情!属下再也不敢了!” 他咽下喉间腥甜,眼神怨毒,头抵在冰冷的地面,声音像从胸腔挤出来,“请易迟姑娘进城。” 宋悦卿与易迟眼看着不可一世的向枫像条狗一样求饶,神色唏嘘,不由望向三言两语改变局势的人,同围观人一样,眼中震撼。 萧不疑等真传侧眸看向易迟,眼中兴趣更深,“易迟妹妹可还满意?” 易迟不咸不淡地笑笑,很是低调,“我只是个出身乡土的小人物,满不满意无所谓,这修真界最终靠的还是天下修士的意志,不是么。” 众人内心吐槽,就你还乡土小人物,你侮辱谁呢? 易迟目光若有若无掠过城内几处高耸建筑,径自同易远和宋悦卿两人提步往城内走去。 顾浮生柳眉微蹙,这个易迟,行为举止太过自然,对他们毫无敬畏心,她有些看不透,也看不惯。 边上的萧不疑和虞清欢则兴味地盯着易迟,镜刃目光空空,对争执不感兴趣,开口问:“要不要打一架切磋切磋?” 三人:“……” 此时易迟路过屈辱跪地的向枫,没看一眼,倒是宋悦卿冷哼一声。 众人下意识挤在一起,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走到林梓晗旁边时,之前同他搭话的人戳了戳他,“欸,你不是说易迟姑娘主动跟你搭话,让你等她的,快快,她来了。” 林梓晗本瑟缩着降低自己存在感,此刻在安静中忽然被推出来,整个人羞惭的像一只煮熟的虾。 他攥紧手,却不愿低头,定定看着易迟,目光倔强而自尊。 然后他就看见易迟靠近……目不斜视地越过他。 她根本没注意到他。 宋悦卿倒是将一切尽收眼底,大小姐落后几步,抱起手臂,吊着艳丽的眼梢说了三个字,“你也配?” 林梓晗脸色唰地苍白,手指攥紧,彻底僵在原地。林母待几人走远才不满怨道:“呸,什么叫我儿子不配,我儿子配得上最好的。” 周围人这下什么都明白了,怕是这小子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顿时齐齐嘲笑,“你也不看看人家现在什么身价,明日之后成为大势力真传弟子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一个才炼气九层的小子,天资普通也敢肖想?” 林梓晗不得不强忍羞辱,拉着林母避开人群跑走。 而易迟思绪停留在刚才感知到的几道视线,全然没注意这些。 与此同时,各大势力自是从中途就将一切尽收眼底。 一处奢丽楼阁顶层。 凌云尊主收回灵识,拂了拂袖袍,举止温文尔雅,他温和笑问:“灵衣觉得这丫头如何?” 惜灵衣清丽的眉宇间尽是冷淡,“伶牙俐齿,过于个性,与初见时的做派又不同,是个虚伪不肯吃亏的性子,这样的人不易对宗门死忠。” 她从第一眼就不太喜欢这个人 ,尤其是刚才易迟言语间好似说她们蓬莱仙岛远不如绝崖一样。 寂灭刀尊将茶杯往桌面一磕,没好气道:“我早说这丫头讨厌得很,实力不济胆大包天,一张嘴特能叭叭,又不能打死,晦气得很。”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百万上品灵石!现在心都在滴血。 凌云尊主看了两人一眼:“既然如此,那这丫头不如给我蓬莱仙岛?” 两人沉默一瞬,心思各异地齐齐否认。 凌云尊主无奈,说起别的事,“灵衣今日颁布的考核项目似乎与往年有许多不同之处,有首席真传弟子之间的对峙?” 惜灵衣眸光微暗,回了一句,“真传弟子还是要经常交流切磋才能进步。” 她这个正道魁首当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蓬莱仙岛凌驾其他势力,成为继绝崖之后,第二个统领修真界的庞然大物。 绝崖至今无首席真传,她要让它彻底掉出八大势力,跌落尘埃时,输的难看! 以后的九幽界,是属于蓬莱仙岛的。 第29章 争端 易迟三人行走在逆霄城的街道上。 宋悦卿眉飞色舞地在易迟耳边说着,“本小姐头一次知道还有比抽人鞭子解决问题更爽的时候。” “因势利导罢了,修真界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刚才那四个真传弟子,看似对我客气,其实并未将我放在眼中。”易迟看的很清楚,虽然她也没在意他们就是了。 宋悦卿闻言冷静下来。 这些首席真传修真百年,天赋实力都力压当代年轻一辈,就算在宗门真传弟子中都是高位者存在,又怎么会真的对易迟这么一个十几岁的筑基期如此客气。 “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想清楚后,宋悦卿也不提这事了。 “不过这两日逆霄城人数剧增,客栈恐怕不太好找。”她也不相信苏行会为她预留。 易远看向易迟。 每个宗门在逆霄城都有自己的驻地,这时候应该联系宗门。 易迟不太想立刻回去面对墨怀樽和闻人瑟绝,更何况她还要买炼丹炉,于是说道:“住处已经有了,暂且放心,你可知哪里有炼丹炉售卖?” 闻言,易远忽然看向易迟,清秀文雅的脸上有几分犹疑和隐隐的惊喜。 一刻钟后,三人进了异珍阁,这是逆霄城最大最全的珍宝坊,丹、符、器等等什么都有。 远处候客小厮原本心不在焉地听一少年说话,瞄见三人,双眼一亮,脸上堆起笑疾步而来,“三位要些什么东西?” 宋悦卿:“你们这炼丹炉都有哪些,拿来看看。” 小厮一听这语气,引着人到柜台,易迟感受到一股哀怨的视线,发现是城门口那个画离火阵的人。 这么看着她干什么?易迟蹙了蹙眉,别开视线,拿起面前摆放的炼丹炉查看。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林母恨恨盯着小厮,小声咕哝着,又盯向易迟,“装模做样,明明就看见你了,还装没看见。” 修真之人耳聪目明的,林梓晗慌忙拉了拉林母的衣袖,所幸这里人多,并没人刻意听别人说什么。 易迟看了六个玄品炼丹炉,都没看见想要的。 小厮见她走马观花般随意,心中怀疑自己看走眼,“您是炼丹师?” 易迟摸着手中的铜炉,“你们异宝阁卖东西还要打探客人信息?” “不敢不敢,只是更珍贵的炼丹炉,查看需要缴一定的费用。”小厮圆滑地笑笑。 宋悦卿闻言,当即皱眉,“本小姐还是第一次听说看一看就要灵石的,那若是不满意,灵石岂不是白花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近些日子逆霄城到处都是些外乡人。” 说着眼睛轻蔑地瞟了一眼林梓晗,又回头笑道:“一些年轻人不知深浅,看了也是浪费时间,还白白让一些特殊珍宝散灵,店里也是为双方着想。” 不少人听到动静,视线落在身上,林梓晗难堪地低下头,眼底生恨。 宋悦卿不乐意,花钱没关系,为霸王条款买单就是对自己的侮辱,冷着脸正要出口辩驳,忽然被一道骄横的声音打断。 “做得好,炼丹炉这种属于炼丹师的东西,外行人看不懂瞎凑什么热闹。” “一点灵石筛掉买不起的穷鬼,正合我意,省的玷污我们方家的名头。” 门口,方伊人周边围着一圈人,浩浩荡荡往那一站,气势逼人。店内的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站到一旁。 小厮见了方伊人,顿时将易迟三人扔在一边,恭敬上前引着人入座,弯腰倒茶,“原来是方小姐,您怎么还亲自来了,需要什么差人来取便是。” 边上看了半晌的林梓晗,见状眼底闪过光亮,走到易迟跟前,低声安慰道:“这小厮不知你身份,踩低捧高也是正常的。” 易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林梓晗盯着她,又说:“你不要怨他。” 易迟莫名其妙,侧眸看了一眼他,忽然道:“你很希望我怨他?” 林梓晗对上那剔透的明眸,心中一跳,低下头遮住晦涩的眸光,“没有。” 另一边方伊人低头摆弄着指甲,边上同族的人站在身后。 她语气傲慢,“来看看我们方家的炼丹炉卖的怎么样。现在看来,与异珍阁合作果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身后人齐齐趾高气扬地应和。 “还是蓬莱仙岛的异珍阁慧眼识珠,不像天令,哼,无上绝崖一个没落宗门,也配看不上我们方家的东西。” “什么八大势力,我看还是赶紧让位给百晓阁吧,哈哈哈。” 异珍阁的东西也不全是自己的,大多是与不同供货商合作,方家就是炼丹炉与丹药这条线上的。天令的旗下自然也有异珍阁这种商铺。 众人看向方伊人的目光顿时多了些慎重。 易迟瞥了眼手里劣质的炼丹炉,就这? 同样是千金大小姐,宋悦卿可不惯着,“修为不高,倒是挺能装的。” 方伊人闻言,冷漠地看了眼宋悦卿,目光在易迟脸上顿住,眼底划过妒意。 “你。”她眼风扫向小厮,纡尊降贵命令:“把她们赶出去。” “这……”小厮犹豫,不管怎么说,把人赶出去到底是不合规矩。 宋悦卿怒极反笑,抽出鞭子,指她:“别坐着,来来来,咱们出去过过招。”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我家小姐!”一直沉默不语的三角眼老者挡在身前,化神期的修为一出,猛然压的宋悦卿膝盖一弯差点栽倒在地。 要不是易迟抬手扶了一把,这一下必然肺腑出血,索性易远在易迟身后,否则无修为在身,命都要去半条。 不过林梓晗就惨了,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把林母吓的失声尖叫。 易迟看了眼宋悦卿,脸色一冷。 老者见状,心中惊异,探查她修为,确实是筑基巅峰。 周围人齐齐避开看好戏,方家人轻蔑地嚷嚷,老者冷声道:“还不给我们家小姐道歉!” 宋悦卿缓一口气,咬着牙道:“老东西,净会放屁!” 方伊人目光一闪,忽然道:“林爷爷,她们既然想打,你便陪他们玩玩,注意可别伤了脸。”最后一句意味深长,老者转瞬便明了,看了眼易迟,三角眼中划过寒光。 这可怪不得他辣手摧花了。 第30章 我喜欢男人 一道化神掌风直直朝易迟的脸上拍去。 不少人遗憾地闭上眼,多美的一张脸啊,可惜惹了不该惹的人。 宋悦卿一惊。却见易迟神态自若,半点没有躲的意思。 正以为她傻了,忽见一道挺拔身影闪现,抬扇挡去那道攻击,且另一道攻击以排山倒海之势轰在老者身上。 老者猝不及防飞退阻挡,然而身后正是方家人。 此起彼伏的尖叫后,所有人倒做一团,方伊人脸颊被老者手肘磕中,一张嘴,吐出两颗混着血的门牙。 发生了什么? 她懵了,其他人也懵了。 萧不疑俊朗的面容尽是矜贵,他身姿修长,缓摇折扇,唇边挂着不屑的冷笑,“区区方家,也敢在异珍阁闹事,谁给你的胆子。” 又看向同样倒了霉的小厮,“明天开始你就不必来了,我们异珍阁用不起你这种看碟下菜的小厮。” 一人回过神,低呼:“是蓬莱仙岛萧不疑!” 方伊人遭受打击,失声大叫,“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们方家与你们蓬莱仙岛有合作!”然而由于少了两颗牙,说话漏风,口水溅开。 她猛然羞愤地捂住嘴。 萧不疑嫌恶地别开视线,“你搞清楚,是你们方家求着蓬莱仙岛合作,可不是离了你们不行,这都搞不明白也敢走出家门?” 他眼神示意同样突然出现的掌柜,“去把最好的炼丹炉给易姑娘送上,全当赔礼。” 早有准备的掌柜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地品中阶炼丹炉,弓腰双手奉给易迟。 易迟挑了挑眉,接过,左下角印着方字。 萧不疑眸底划过得意,摇了两下折扇,黑色发丝轻晃,端的是风流潇洒,“易迟姑娘要买炼丹炉,早说嘛,刚才同我说一声,自然什么都送……你干什么!” 众人下意识看去,齐齐屏住呼吸。 一道灼热火焰自易迟指尖升起,照的她神俊如画的眉眼多了几分优柔,她低眉燃着左手上的炼丹炉。 不过一下,炼丹炉被融出一个漆黑的洞,刺鼻的气味蔓延。 众人:“!!!” 当的一声。 易迟像扔垃圾一样随手扔掉,吹灭指尖的火焰,掀起眼帘睨向方伊人,“八成温度的火焰都经受不住,也敢称之为地品,有点搞笑了。” “这种货色还能流入首屈一指的异珍阁商会,一跃成为花钱参观的珍品,更搞笑了。” “炼丹世家还是乖乖钻研炼丹,花心思在旁门左道上可不太好。” 这熟悉的气势,易远和宋悦卿齐齐双眼放光。 爽了。 边上的林梓晗眸光翻涌。 方伊人怒不可遏,正要出声,被老者拉住,她比方伊人脑子清醒,这时候再逞凶,讨不了好。 萧不疑眼中尽是易迟不怒自威的一举一动,心中征服的渴望燃起,他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便见易迟终于舍得看他一眼。 声音冷诮,“贵店乱成这样都不见掌柜出面,原来是萧公子得掌握一下出场时机啊。” 萧不疑脸色一僵,这场英雄救美也是她看见方伊人之后临时决定的,本以为能迷得出身乡土的易迟投怀送抱,没想到竟被看穿。 “异珍阁的待客之道,领教了。” 易迟抬手抛下一块下品灵石,掌柜连忙接住,疑惑看她。 易迟慢条斯理地理了理领口衣襟,眉间含笑,“炼丹炉不值得花钱,萧公子的戏值。” 全场死寂。 易迟将一瓶恢复内伤的复体丹放到林梓晗手中。 毕竟是被殃及池鱼。 “走吧。” 人走楼空,掌柜偷偷觑萧不疑的脸,见其神情回味,并无半分怒意。 掌柜:“……您就这么放她走了?不生气?” 萧不疑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这种类型的女子,本公子还是第一次碰到,你不觉得她特别像是一只小野猫吗,爪子锋利,反应机敏。” “勾人的很,比那些投怀送抱,或是端庄优雅的仙子有趣多了。” “……”您说是,那就是吧。 “欲擒故纵。”萧不疑眯了眯眼,“不会有人对本公子不感兴趣,我承认,她成功了。” 掌柜:“……”大人物的脑回路他是不懂。 “可您与浮生仙子……” “那又如何。”萧不疑邪魅一笑,“哪个男人没几个红颜知己。” “易迟,必会入我们蓬莱仙岛,毕竟,现在还有哪个宗门能跟咱们比?我师父灵霄尊主,正道魁首,已经统领八大势力。” 掌柜沉默,瞧见地上被丢掉的炼丹炉,捡起来,忽然道:“寻常火灵根的筑基期应该只能放出五成温度的火才是,那位易迟姑娘?” “异火。”萧不疑神色正了正,对于真传弟子来说,异火奇冰这些倒是不稀奇,但易迟竟然也有,不得不让人怀疑其机遇。 …… 出了异珍阁,宋悦卿直呼头晕。 易迟皱眉,难道刚才的伤那么严重? 正要探查,见宋悦卿神情浪荡地依在她肩膀,“被你迷晕了……呜呜呜。” “……”易迟抽了抽唇角,一把推开。 易远同样以为宋悦卿身受内伤,见状摇头失笑。 “炼丹炉不值钱,萧公子的戏值。”宋悦卿拿捏着易迟散漫冷淡的腔调,学的如痴如醉,“太爽了太爽了。” ……这跟自己写的话本子被当众朗读有什么区别,易迟罕见地感受到了脚趾抠地的感觉。 异珍阁没买到炼丹炉,易迟三人转头去了就近的店,还没进去,迎面来了一个人。 淡蓝衣袂,缥缈轻绸,三千青丝垂在脑后,映的肤雪唇殷,气质出尘,站在熙攘闹市,也如云端雪鹤,自成一体。 好正派的仙女邪。 宋悦卿得承认,跟这种仙女说话,她都忍不住平心静气了。 好歹认识,易迟欣赏一眼,礼节性颔首,笑道:“好巧。” “不巧。”顾浮生声音也像裹在云雾里,柔和,也遥远。 她侧眸看了看易迟,“这里最好的炼丹炉在我这。” 看来刚才的大戏,这位也没错过。 易迟脚尖转了个方向,“多谢提醒,那我换一家。” “萧不疑是我未来道侣。”她在易迟转身后说道。 宋悦卿立刻懂了,悄声在易迟耳边说:“她的意思是让你离萧不疑远一点。” “不,我是想说,比起萧不疑这种随时随地想把你吃进肚子里的男人,选我会更好。” 易迟转身看她,笑了笑:“我可能喜欢男人,不是女人,虽然浮生仙子确实惊艳。” 宋悦卿心想,你要不是个女人,就是个调戏人家的登徒子。 顾浮生蹙了蹙眉,又是这种感觉,这个易迟眼里丝毫没有对他们的敬畏,反而寻常的像平等交流。 且明明知道她的意思,还装聋作哑,扯到男女之事上。 顾浮生眉梢微沉,也不拐弯抹角了。 “蓬莱仙岛虽好,难免需要应对萧不疑的纠缠,且他若是你大师兄,很多时候都无法拒绝。” “你与北脉剑宗的寂灭刀尊又有龃龉,合欢谷声明有碍,月曜与绝崖都历经灭门或灭国,底蕴远不如我宗。” “乾坤圣殿实力强盛,是你最好的选择。” 顾浮生将一个地品炼丹炉放在她手中,“我宗真传弟子的待遇,向来优厚。” …… 望着顾浮生消失的背影,易远想说,如果是利诱的话,前面已经有一个斥资两千万的绝崖尊主了…… 宋悦卿:“原来是来拉踩的啊。” “瞎说。”易迟反驳,“明明是来济贫的。” 易迟看了看手里的炼丹炉,还不错,能用。 易远心想,她要是贫,逆霄城都没富人了。 “你不是已经……再收这炼丹炉不好吧。” “送上门来的好处,又不要代价,何必客气呢。”易迟眯着眸子,叹了口气,“你这正直做派,被骗了几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31章 千窟一梦 天色微暗,易迟嗅到了饭菜的香味。 九幽大陆修士占八成,凡人也有尚武传统,多身负武功,即便是路边要饭的老乞丐,敢抢他饭碗,也很可能被飞踹一脚。 因此仙凡有别,界限却不重,且各大势力严禁修士对凡人出手。 凡人爱挣修士的钱,开酒馆或寻欢场所也是常有的事。 总有大批修士六根不清。 比如易迟就是其中的一员。 “你也吃饭?”易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处灯火辉煌的酒楼,宋悦卿纳闷问道。 “什么话,吃饭都变成稀罕事了?”易迟理直气壮。 易远也看过去,补充说:“倒也不是,只是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有这些凡俗欲望。” “怎么说的你们才认识不久似的。”宋悦卿左看右看,一脸狐疑,“你们俩兄妹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 易远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易迟,易迟若无其事地抱起手臂,语气笃定,“天底下不像的兄弟姐妹多的是,可亲缘线做不了假。” “我们可是闻人尊主亲自认证的兄妹。” 虽然觉得这话的逻辑很怪,宋悦卿也想不出所以然,正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英雄冢,销魂窟,客人何不进来共饮一杯?” 这声音诱人如世上最好听的天籁,易迟三人眼神一晃,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靡靡画面。 望着三个陷入千窟幻境的呆头鹅,虞清欢叉着腰哈哈一笑,挥了挥衣袖吩咐身边师妹们,“扛进烟雨楼。” 第一男宠无奈捂住额头,不得不提醒,“清欢,痴离尊主是让你招揽弟子,不是得罪人家。” 虞清欢摆手,一脸自信,“人有七情六欲,我为他们编织一个无所不能的梦境,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欢。” 说着撇了撇嘴,“知道为什么咱们合欢谷这么不受待见?还不是这些人没见识这好处,幻境就要有幻境的用处,光用来打架,屈才了。” 她掰着手指一一损过去。 “你看那个猴屁股萧不疑,笑死,还整什么英雄救美的老土戏码,咱们烟雨楼都不演这么土的救风尘剧情了,现在流行清冷剑修被宠上天的反差感。” “再说顾浮生,分析这么多,还白送一个炼丹炉,要我说,叽叽歪歪这么多道理谁爱看啊,现在都讲究开局引人入胜。” “我直接一上来就把易迟扔进千窟一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保准乐不思蜀,一心入我们合欢谷。” 扛着三人的真传师妹们一听,顿时感觉很有道理,异口同声:“大师姐英明!” 虞清欢骄傲地挺了挺胸,“简简单单啦。” 第一男宠:“……”但愿如此吧。 千窟一梦内。 “卿卿,卿卿。”声音轻柔的女人温柔唤她。 宋悦卿迷蒙地张开眼,一怔,“娘。” “卿卿快起来,今天是你十八岁成人礼,也是正式就任少城主的日子,来了好多客人。” 宋悦卿睡的脑子有些混沌,盯着母亲皎洁柔和的面庞发呆。 林母将她拉至梳妆镜前,拿出琉璃梳给她挽发,一下一下,从发根到及腰发梢。 她唇边抿着一抹笑,说:“往后可不能还让娘给你梳头,都长大当上少城主了,还是和温城家喻户晓的第一天才,还让娘梳发,羞不羞?” 宋悦卿鼻子一酸,竟莫名流下泪,带着哭腔问:“难道这是娘最后一次为我梳头了么。” 林母见状,连忙拈出帕子给宋悦卿擦眼泪,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娘跟你说笑呢,怎么就哭了?” “谁家小姑娘十八岁了还赖在娘亲怀里哭鼻子。”调侃含笑的嗓音传来,门口步入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悦卿,呆看什么,爹爹都不认识了。”苏行倾身摸她的发旋。 那只手掌,温厚,有力,是属于父亲的手。 宋悦卿挥去心底怪异的感觉,扬起笑脸正要喊,忽见进来一个体态优柔的丫鬟。 杏仁眼,多情眸,红樱唇,风韵十足。 这是母亲从前在街上救下的一个可怜女子,那时她正被赌鬼父亲卖入青楼。 宋悦卿绷着脸,紧紧盯着她。 见她微微福身给林母呈茶,“夫人,喝茶。” 娇弱柔软,不堪摧折。 苏行眸光温润,只专注地看着宋悦卿,“悦卿,爹爹给你准备了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熟悉。 宋悦卿脑中有惊雷闪电划过,一瞬间全想起来了。 这些事全都发生过,只不过不是十八岁,而是八岁。 她被定为少城主的那一天,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找到母亲哭诉,让母亲给苏悦颜一个名分,把母亲气的心病难愈。 不久后修炼走火入魔而死。 而苏悦颜母女正式登堂入室。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宋悦卿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一道魅惑至极的声音,顿时明白眼前这一切应当都是幻境,合欢谷千窟一梦向来出名。 想清楚这一点,宋悦卿转过身紧紧抱住母亲,流着泪,“娘,我好想你。” “怎么了这是,娘在呢。”林母心疼地拍着宋悦卿的后背,柔声安抚。 幻境外,一个弟子看见宋悦卿闭着眼流泪,喊道:“大师姐,她哭了!” 虞清欢一看,不在意道:“喜极而泣,正常。” 幻境内,宋悦卿久违地感受着母亲的温暖,但那温度越来越低,慈爱触感越发淡薄,这是勘破幻境的苏醒征兆。 苏悦卿留恋地蹭了蹭母亲肩膀,“娘,我交到了一位朋友,她特别厉害,帮了我许多,这下你不用担心我交不到朋友了。” “娘,你好好看看,我帮你杀了她们。”宋悦卿声音低低的,眉目划过狠厉,转身,扬起鞭子,霎时血色弥漫。 苏行与丫鬟惊恐的面孔破碎。 宋悦卿再睁眼,泛红的眸子看见一屋神情惊讶的女子。 …… 与宋悦卿不同,易迟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在幻境中。 是合欢谷的千窟一梦,只不过施术者并无恶意,因此无危险无杀机。 这些真传弟子真是排着队地来啊,易迟无奈地按了按额角。 正要撕毁幻境,脑海中响起熟悉的欠揍声:“耶?那不是墨怀樽嘛。” 易迟神色一滞,眼中划过惊喜之色,“星君?” “昂,咋了?别愣着,咱们偷偷去看墨怀樽一个人在写什么,快去快去。” 易迟看过去,见夜色迷离下,前方汀上亭绯纱飘摇,一英挺男子正襟危坐看着手中书册,衣冠整齐。 不时用毛笔在纸张写字。 大师兄? 易迟瞧了眼,心想着这梦境是根据人的内心欲望来的,她没事梦见大师兄处理公事干什么。 她又不是无聊的变态。 好奇之下走过去看了一眼,猛然瞪大眼。 墨怀樽毛笔在交缠的男女上勾上一笔,抬头不自在地绷着俊脸看她。 “今夜,这种?” 第32章 各有归处 星君哇哇乱叫:“我艹,你们绝崖弟子玩的真变态啊!” 易迟神色微妙,正不知是进一步还是退一步,手腕忽地被攥紧,身体重重撞进身后男子怀中。 易迟看见对方黑色缂丝龙袍上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她心一顿,抬头,眸中映入一张冷峻威严的俊脸,鎏金的帝冠与那张权势滋养下的面庞高度契合,却也冰冷森严。 月曜帝国帝君,二师兄楚弋。 他捏着她的后颈,将她禁锢在怀中,黑漆凛冽的眼瞳下移,他冷冰冰道:“烛九,黄泉碧落,生死同衾。” 星君:“帝君这是什么偏执强制的霸道之爱,话不多说,幽幽快上,用你的大天乩狠狠填满他的小心脏。” 易迟:“……”差点忘了星君这德性了。虽然无语,但还是忍不住怀念地勾了勾唇。 她看了楚弋良久,目光叹惋,摇了摇头,轻而易举摆脱桎梏,后撤一步,伸手将他向后推去。 “弋,是母后。” “皇儿,此战大捷无一伤亡,随朕回家吧。” 两道尊贵身影一左一右牵住楚弋,楚弋神色动容,身形消散前猛然看向易迟,易迟笑着挥了挥手。 待人消失,易迟转身,抽过墨怀樽手里的画册,翻看两页,倒吸了口气,“姿势这么先进。” 她顺手藏进袖中,拍了拍墨怀樽肩膀,“你也走吧,绝崖的人都在等你呢。” 话一落,墨怀樽身边出现一个又一个师兄弟,欢欣雀跃地来,又携他一起慢慢消失。 直至易迟身边再无一人。 “星君?”虽明知结果,她仍试探性叫了一声。 周身清冷,再无回应。 枯站片刻,易迟的脸上满是落寞,不待这幻境中再衍化出其他师兄,缓了缓沉痛的心情,毅然踏出幻境。 一睁眼,与凑得很近的虞清欢大眼瞪小眼。 虞清欢长了一双灵动狡黠的狐狸眼,大而有神,嵌在那张处处精致的巴掌脸上,像极了妖言惑众的狐狸成精。 狭慧中掺杂愚弄世人的纯澈,于是她娇俏,蛊惑,讨人喜爱。 易迟毫不犹豫照着这姑娘右眼一拳挥了过去。 真是开了眼了,重生以来第一次揍人,竟然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好好好,让她重温悲剧是吧,她一拳一个。 “嗷嗷嗷!”虞清欢被打个正着,捂着眼不满大叫:“你们怎么一醒来就动手打人!什么毛病!” 接着感觉不对劲,她不可思议地放下手,眼圈白皙如旧,并无淤青,“不对,你怎么可能打的中我!宋悦卿那丫头金丹期,鞭子都没抽中我呢。” “一定是我刚才放松了警惕!” 易迟偏过脸一看,易远仍闭着眼未醒来。 宋悦卿被几个神色惊奇的合欢谷弟子捆的严严实实,手里的鞭子却捏的紧紧的,努力挣扎,俨然一自由就动手抽人的模样。 见易迟打中,宋悦卿双眼一亮,疯狂使眼色,一句话:“十万中品灵石!” 虞清欢一怔,“什么意思?” 下一瞬,左眼一重,虞清欢再次挨了一拳。 她懵逼地捂住左眼,“你还打?” 第一男宠看不下去了,将虞清欢搀了起来,边上弟子气愤地瞪着易迟,“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吧,大师姐好心好意让你们圆梦,你们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动手打人!” “简直岂有此理,当我们大师姐没脾气的吗!” 吵吵嚷嚷一片,易远缓缓睁开眼,见一屋的女子,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怎么,你也想动手?”虞清欢眼尾一翘,含煞地瞪她。 易远摇了摇头,半怅然半欢喜地阖了阖眼,“仙子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感谢仙子在梦境中给出的完美结局。” 自我怀疑一下下的虞清欢顿时支棱起来,“看吧!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你们两个,今天不给我陪酒道歉,就别想出我烟雨楼的门!” 易迟张了张嘴,“烟……烟雨楼?那不是……”青楼么。 “怎么样,怕了吧。”虞清欢得意地耸了耸挺翘的鼻子。 “就是就是,快给大师姐道歉!” 众弟子怒视着她七嘴八舌,有几个已经几步把门挡住。 宋悦卿冷笑,易迟咳了一声打断她,担心大小姐一开口,这闹剧就得变成骂战。 “清欢仙子贸然把我等困入幻境,目的是否与前两位一致?”易迟正了正脸色,扯回正题。 这么一说,众人安静下来,虞清欢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被易迟看着,竟然有种面对师父的感觉,心里莫名一虚。 她色厉内荏,“是又如何。” 易迟神色微冷,“不如何。” “清欢仙子认为我们看见的是什么?” 虞清欢理所当然,一脸轻蔑,“还不是些钱、权、酒、色,有什么可稀奇的。” 易迟看了看她那双毫无阴霾的狐狸眼,沉默了。 宋悦卿瞥了她一眼,竟然也懒得张嘴争吵了。 第一男宠暗自一叹。 虞清欢置身这奇异的氛围,有些烦躁,“喂,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迟蹙了蹙眉,一脸费解,“合欢谷首席真传,水系满级单灵根,体内蕴含一成九尾天狐返祖血脉,百年内化神期?” 虞清欢揣起手,扬了扬精巧的下巴,“现在才知道巴结我了?” 其他人也与有荣焉地开口:“大师姐可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才修士,位列风云榜第一!别以为你有几分天赋就能大放厥词!” 易远则眉心一跳,她预感易迟要开损了。 果然—— “然后就将千窟一梦学成这个稀碎样?” 易迟想,要是星君在这里,“稀碎”两个字都得换成一个更粗暴的字眼。 虞清欢脸色蓦地沉了下来,夺目的狐狸眼中萃上冰菱,周身气压顿时让屋内空气凝滞无比。 其他人也冷冷地盯着易迟。 前面嘻嘻哈哈,可不代表这个合欢谷首席真传真的那么平易近人。 “怎么,觉得我大言不惭,藐视你?”易迟半点不怵,继续输出。 “难道你一个筑基期修士,还能称之为指教?”虞清欢盯着她,危险地眯了眯眼,“今日你若说不出所以然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不敢不敢。”易迟谦虚两句,“就事论事而已,我不懂幻境,只是化神修士布下的幻境,不仅金丹期能破,连我一个筑基期都能破……” 她见虞清欢渐渐裂开的神色,摊了摊手,“还用多说吗?” 依她看,那幻境粗糙浅陋,操控人对千窟一梦的领悟十分浅薄。 顶多算入门,放在别人身上算不错了,放在虞清欢这等拥有得天独厚血脉的人身上,实在称不上优秀。 不过她一个“外行人”可不能直接指出幻境问题,只能换个说辞。 虞清欢深吸一口气争辩,“那是因为这只是我随手布下的,根本就没花几分力气。” 你一个境界碾压的,还想花几分力气。 话一说完,虞清欢就意识到这个问题,眼中划过难看之色,咬着唇开始怀疑人生。 这下边上的众弟子也不好说话了。 第一男宠看了一圈,向易迟三人笑笑,“我们烟雨楼的饭菜味道还不错,三位不如坐下品尝一二,也算是贸然叨扰三位的歉意。” 宋悦卿:“不必了。” 易迟:“好啊好啊。” 话一落,两人飞快对视一眼更改说辞。 宋悦卿:“好。” 易迟:“不必了。” 众人:“……”要不你们出去商量。 第33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饭没吃成,因为虞清欢一怒之下下了逐客令。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啊! 编排她就算了,还想吃她的饭,做梦去吧! 走之前,宋悦卿看了虞清欢一眼,动了动唇,“谢谢你。”起码确实见到了娘亲一眼,哪怕是假的。 当年娘亲走火入魔死的时候,形容枯槁,七窍流血,早已离幻境中的模样相去甚远,是她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久久不能忘怀的痛。 这一次,也算让她找回了一些曾经。 易迟三人走后,众弟子不敢触虞清欢霉头,又不敢贸然离去,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虞清欢头也不抬地不耐挥手,“都走都走。” “你也走。” 第一男宠垂眼抿了抿唇,跟着离去。 待人都走光,虞清欢阴沉的神色一松,颓然坐下,身子摊在椅背上,仰面看着繁复华丽的屋顶,灵动的眸中第一次浮现迷茫之色。 她是宗门里人人称颂的首席大师姐,修真界年轻一代翘楚,自幼被师尊痴离谷主带入宗门,悟性绝佳,天资卓越,不输给任何一个人。 千窟一梦是合欢谷独门绝技,当年痴离谷主以一人之力,将猖獗进犯的邪宗困入幻境,越阶强杀七十二人。 大漠落日,残阳如血,道不尽的万丈豪迈。 自此一战成名,堪称从古至今由幻境主控的巅峰之战。 也让幻境一跃从冷门变成炙手可热的力量,由此开宗立派,成为如今的合欢谷。 而作为师父的首席亲传弟子,她的水平,只比其他真传弟子强上一丝丝。 从前她没当回事,毕竟千窟一梦要是那么好学,就不会有九成的人都入不了门了。 可今天…… “宋悦卿就算了,易迟筑基期,整整比我低了三个大境界,为何还能破除我的幻境,这不合理啊……” 虞清欢想了半天,忽然皱眉,“难道他就是师尊说的那种心性远胜境界的奇人?” “她确实是。”一道温和中掺杂柔媚的声音倏然响起。 “师尊?”虞清欢眼一亮朝身旁突然出现的女人看去,见到后又神色尴尬,沮丧地垂下头,“您都看到了……” 痴离未施粉黛,却全身上下无处不透着浑然天成的妩媚。 她见向来骄傲的像公鸡似的徒儿,一点小打击就像霜打的茄子,不由叹息。 哪里都好,就是人生太过一帆风顺,这一点在剑道或是其他都不是那么要紧,唯有千窟一梦…… 想起易迟刚才问的问题,痴离罕见地晃了下神,“曾经也有人问过本尊,幻境的本质是什么。” 痴离几乎对过去的事闭口不谈,虞清欢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不由好奇问:“那师尊当时是怎么说的?” 痴离淡淡看她一眼,“比你好一点。” 虞清欢被看穿心思,讪讪一笑。 “那时我说是肆意妄为,做任何想做的事。” 虞清欢低头思索片刻,发现确实比她那粗暴概括的“钱、权、酒、色”来的深入许多。 “那那个人怎么说?” 痴离眼底划过一丝绵长的怀念,“她说,幻境就是得与失。” 虞清欢一时怔住,难以言说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她抓不住,只得皱眉。 痴离松了松眉眼,同样软在椅垫上,声音柔媚,“知道今天错在哪了么?” 虞清欢一个激灵,顿时正襟危坐,绞尽脑汁拼命思考。 半晌。 虞清欢:“……” 她不知道。 痴离厉了厉眉眼,骤然冰冷,“剑修的剑不斩弱者,刀修的刀不杀凡人,可你虞清欢,为何要用幻境无故伤人?” 虞清欢眼神倔强,“可幻境并不会伤人性命……” “这便是你轻视千窟一梦的理由吗?” 虞清欢脸色一白,忽然窘迫的不敢看痴离严厉的眼眸,这么久以来,相比起红进白出的其他武技绝学,她确实看不到幻境的直观威力。 室内冷凝片刻,窗外传来画舫的靡靡曲调。 痴离利剑般的眸子移开,轻飘一句,“不如说是自己学艺不精。” 虞清欢猛然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几下,眼中有什么在破碎,又有什么在强撑。 她最终跪在痴离跟前,背脊笔直,声音低低的像从嗓中挤出,“弟子,知错。” 痴离仿佛看不见她的郁愤与不屈。 她伸出纤白细软的手,轻轻搭在虞清欢的发顶,又轻轻一句。 “但无论你学了几分,都请记住,修士的武器,刃向弱者,须三思出鞘。” 顿了许久,又怅然道,“那个人曾说,修真的日子一长,很多人都忘了,生命不是玩笑。” 两句话伴清风入耳,虞清欢满腹沉郁忽然就被吹淡了几分,她愣愣望着师尊落寞的神色,问:“那个人是谁?” 是道侣?没听说过师尊爱过谁。 痴离静静地看了虞清欢许久,那浓郁的情绪看的后者背脊发麻,她才听到师尊艰涩开口:“烛、九。” “她叫烛九。” …… 与此同时,易迟三人因这一番闹腾,良好的胃口都被糟践的差不多,遂每人吃了颗辟谷丹了事。 当看见面前出现的镜刃时,易迟、宋悦卿,甚至包括易远,他们的表情是死尸般的麻木。 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易迟觉得她这一下午包括晚上啥也没干,净顾着应付这些首席真传了。 疲惫,心累。 她耸着肩膀,有气无力,“您有事吗。” 镜刃长相平平,但气质很独特,像一把行走的凶兵利器,散发出一种话不多说,随时随地开干的无情架势。 他点了点头,“有一点。” “您说。” “师尊说你欠我们一百万上品灵石,让我劝你入我宗门。” “哦。” 镜刃摸向腰间刀柄。 易迟瞄了眼,试探性说:“那……不去?” 刀拔出了半截。 “那去吧。”易迟改口很果断,先把这人间凶器忽悠走再说。 “锵——”刀拔出来了。 镜刃道:“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实力够不够格当我师妹!” 三人:“……” 不是,他有病吧。 易迟哽住了,她拳头硬了。 正在这时,面前忽地出现一个冷脸俊俏白袍少年,少年抱着剑,衣襟袖口均为黑色。 嗯? 玉之清? 镜刃兴奋了,始终半死不活的瞳孔忽地焕发光彩,“玉之清,你来得正好,今日就让所有人知道,我才是近百年来第一刀修!” 玉之清很冷酷,相比起镜刃的“话不多”型,他是“不说话”型。 看了他一眼,两人乘着夜色飞离此地,往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去了。 “不多话”但致命型的易迟松了口气,估计是墨怀樽这个才上任一天的师尊终于想起她这个香饽饽了。 宋悦卿:“连绝崖的人都来招揽你了,白天没看见玉之清,我还以为他们自知没什么竞争力,不挣扎了呢。” 易远:有没有一种可能…… 易迟可不耽误事,招呼三人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走走走。” 第34章 真不要脸 三个被整怕了的人最终跑进闹市。 易远看着前方格外热闹的商业街道,忽然道:“今晚是十年一度的祓恶夜。” 易迟没听过这个节日,不过她喜欢欢腾的地方,没想太多,脚步一转走过去。 兴致勃勃站在一个卖焰明灯的小摊前,她问易远:“那是什么节日。” 宋悦卿捏起一个莲花状的灯,闻言惊讶道:“祓恶夜你都不知道?” 摊主可不管易迟知不知道,她只要赚钱,因此连忙笑呵呵殷勤解释。 “祓恶夜就是邪帝祭日的前一夜,人们为了纪念一百年前那一战诛杀邪帝的伟大战绩,称颂为此战付出生命的英雄,特意将今夜定为祓恶夜,意味祛除灾厄、邪祟,祈求修道昌隆。” “这些用术法凝成的焰明灯,夜里放到天上绽开,保准你十年内修炼都顺顺利利的。” 易迟伸向焰明灯的手猛然顿住,摊主眼疾手快地拿起塞进易迟手中,眼尖地看出这不是个缺钱的主。 “只要一百块下品灵石,很便宜吧?” 宋悦卿若有所思,“是挺便宜的。”她平常随便逛逛都比这多十倍,而且这灯确实漂亮。 “一百块还便宜?”说这话的是易迟和易远,两人对视一眼。 易迟拎起手里那只鱼形明焰灯,一眼看透灯中藏的玄机,她手指戳了两下。 “这不就是把画废的符箓改头换面,折成的灯形,再往支撑的根骨中注入些灵力,顶多能亮一夜,放到天上是想也不用想。” 易远愤愤补充:“真正的焰明灯,得画出焰明阵,用灵力充盈整个阵法,阵法越精妙繁复,灵力越精准精细,绽开的焰花越盛美,你这明明就是欺骗!” 摊主见这俩人还较上了真,顿时不高兴了:“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我要能制出那样的阵法,我还在这摆摊赚这点歪瓜裂枣?” “不买就赶紧走,有的是人买!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个穷鬼!” 宋悦卿一叉腰:“怎么,卖假货还不让人说了?” 她一身装束价值不菲,看着就不好惹,摊主立时讪笑两声:“欸,这位姑娘,我这也是小本生意,就想趁着节日挣点,您何必跟我过意不去呢。” “这样,三位不买灯,不如去对面我夫人那买些小人偶,小人偶也是祓恶夜常用的,都是用符纸扎成的,便宜也做不了假。” 小人偶? 易迟心一动,回头看去,果见一个妇人在摆摊,摊子上一排排码放整齐,巴掌大的跪姿小人偶。 易迟怔在原地。 宋悦卿没察觉,拉着易迟走了过去。 妇人很热情,“三位是想要插着剑的赤偶,还是没插剑的青偶?” 宋悦卿摸了摸下巴,“咱们修真界的凡间民俗历经万年其实早就消失的差不多了,也亏是邪帝才能突然兴起一个,这么瞧着还挺新鲜。” 易远打量一番,“青偶赤偶?往年似乎没有这些分别。” 妇人嗐了一声,解释说:“这不年年创新么,人的想法总是稀奇古怪的。” “一些人想要心脏插剑,满身是血的邪帝人偶挂在门口辟邪,一些又想要穿着青衫的无剑人偶自己戳。这青偶现在虽是青的,一剑插下去,里面封存的红色染料跟血似的,自会流出来。” “不瞒你们说,青偶可是卖的最好的一种。” 易迟拈起一只心口插着三把小剑的赤偶,赤偶五官用鲜艳的色彩勾画,没画瞳孔,但樱唇柳眉琼鼻,寥寥几笔简画,已出韵味。 她手指勾了勾青偶跪下的膝盖,摸到什么,翻过背面一看。 上面写着凡间偏信的诅咒之术,其实没有作用。 但此刻易迟觉得,也是有用的。 正在这时,几个牙没长齐的孩童,提着几个兔形明焰灯追逐打闹,咿咿呀呀唱着童谣嬉笑。 “西风紧,冰川寒;邪帝恶,天道偏;俯首一朝,遗臭万年。” 声音贴着易迟的耳边颊畔刮过。 最前面一个孩童踉跄一下差点摔倒,摊主妇人连忙扶了一把,“瞎跑什么,才洗的衣服脏成这样,不听话小心被邪帝抓住吃了。” 孩童瑟缩一下,瘪了瘪嘴。 放眼一看,贩卖焰明灯和小人偶的摊子望不到头,每个跟前都围着不少人,有的刚拿到青偶就骂骂咧咧地戳了一剑,摸到一手“血”后,解气地冷笑。 里面许多穿着大宗门服饰的真传弟子,他们边说笑边拧断人偶的四肢、头颅。 一个蓬莱仙岛的真传弟子玩心大起,包下一整个摊位,站在三丈远,募集人用细小的暗器禁灵投掷。 命中额心给十块下品灵石,命中心脏给十五,命中其他部位则倒贴三块。 百晓阁的人第一个积极参与。 一时之间,原本围观的人争相加入,热闹非凡。 嘈杂的声音与画面变得支离破碎、叠影重重,像海啸冲击而来。 “易迟——”一声呼喊乍然响起,易迟掀起眼帘,若无其事地看去,“怎么了。” 易远和宋悦卿担忧地看着她,后者指了指她手里的赤偶,“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在想什么呢,气的都把小人偶腿掰直了。” 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易迟的脸上会出现这样阴沉的神色。 妇人不乐意了,“我说姑娘,你这还没买呢,这……” “多少灵石?”易迟淡淡一句。 “什么?”妇人没听清。 易迟抬眼看她,“多少灵石。” 妇人对上易迟漆黑无光的墨色瞳孔,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惧意,声音有些发颤,“十块下品灵石。” 易迟颔首,勾了勾嫣红的唇,“我要了。” 指尖溢出一点鲜血,点在赤偶空白的双眼上。 霎时,赤色人偶像有了魂灵般,诡异非常,似乎在流着血泪,直勾勾地看着人笑。 易远脸色变了变,“邪帝人偶不能点睛的!” 易迟对人偶对视,声音慢条斯理,温柔的不像话,“怎么,修真之人还怕这种民间传言?难道你们还怕这区区人偶突然复活?” “复活也好。”一道清朗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易迟意外地看过去,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干爽少年,天生笑眼笑唇,再加上对方看起来很爱笑,一扬唇,露出左侧可爱尖尖的虎牙。 令人心生好感。 易迟眼中划过一丝异样。 “此话怎讲?” 少年指了指易迟手中点了睛的赤偶,笑嘻嘻道:“姐姐,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那样惊才艳艳的人,谁不想见识见识?善恶到头终究黄土,逐道逐利,才是摆脱世俗的真理……” 什么乱七八糟的哑谜,易远与宋悦卿皱了皱眉,正要质问,却见少年目光一动,人影恍惚在身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独留一句笑言停在原地,“姐姐,我叫故里,期待下次再见。” “故里?没听过,不过我最讨厌说话说三分,喜欢装神弄鬼的神棍。”宋悦卿吐槽一句。 易远面上有些沉重,这个人让他很不舒服。 易迟神情幽幽:“可不就是神棍么。” 百千岁的邪道老头子,叫她姐姐,真不要脸。 怎么算也得叫她太太太太祖宗。 真会给自己抬辈分。 不过说着说着就走了,怕是这里有大乘修士在? 正这么揣测,一道灵讯符出现在易迟身边。 第35章 从今夜开始 灵讯符是用灵识为笔,灵力书写,不用讲话就可以传递声音。 最高等级的灵讯符不仅能传讯息,还能根据坐标简单引路, 易迟灵识扫过,里面传出墨怀樽温沉的嗓音。 “我宗的驻地在幽竹居,你跟着灵讯符过来即可,今日公布了考核项目,对你不利,需商议对策。” “不是说不需要考核么?”易迟有些意外。 “往年问天典仪都会有真传弟子对战这一项,但不拘泥于哪位真传,今年考核与典仪两相结合,灵霄尊主为了针对绝崖,对首席真传下手了。” 众所周知,只有绝崖没有首席真传,且首席真传令牌特殊,即使要赶制也需两日时间。 明日考核,她今日公布,显然是算好打绝崖一个措手不及。 易迟垂着眼睫回:“也就是说首席真传会对上?” 墨怀樽沉默一瞬,低磁的声音传来,“嗯。” 易迟隐约听见书册翻动的声音,料想他必是端坐着处理门派事物,脸上神情宠辱不惊。 指尖几次划过赤偶被掰直的腿。 墨怀樽许久没听见易迟的回话,知她在街上,说道:“等你回来再议。” “玉之清是师尊派来挡住镜刃的?” “嗯,其他人好应付,只有镜刃刻板些。” 易迟点了点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见,最终轻声说:“今日城门口一事,那护城军的作为,师尊如何看待。” 茶杯轻碰的声响后,是墨怀樽沉定的声音。 “身为下属,纪律松散,恣意妄为;身为修士,行为阴私,道心狭窄。” 易迟硬是从那无波无澜的声音中品出了浓浓的嫌弃,她抿紧的唇不由浮起笑,沉闷的心轻缓几分。 “那关于祓恶夜,师尊觉得如何?” 墨怀樽只冷淡一句: “难登大雅之堂。” 简直就是下三滥的优雅说辞。 易迟彻底笑开,看见宋悦卿和易远好奇的目光,她侧了侧身,避过半张脸,目光落在对面茶楼翘起的绿色檐顶。 她听墨怀樽道:“未曾料到今日城门口变故,察觉你自有应对之策,便没再去迎你。你今日的说法,也是我的想法。” “你很聪慧。” 好像自从拜师后,墨怀樽便没再自称“本尊”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易迟目光一错,落在小人偶上,拖着调子说:“师尊啊,我有一个朴素的愿望。” “你说。” “我想买条街。” 易迟仰头望着檐顶升起的清冷弯月。 有点想看看在这个乱糟糟的逆霄城中长出的真传是什么货色呢。 这话在喉间滚动,没说出来。 “不是要看首席真传的碰撞么,我看不如……” “从今夜开始。”她低笑,如鬼魅。 …… 某处绿色檐顶翘起的茶楼顶层,墨怀樽幽深的眸光定在人海中,那个可堪惊四海的青衣少女身上。 身后气息波动,一人忽然出现,一身浓郁的血腥气。 他仰面坐下,声音低哑似许久没说话,“你昨日让我办的事,完成了。” “你想的不错,那群黔南邪修确实去过冰宫和封神碑附近,小易迟出现的地方有他们的搜查痕迹,我已经把这些人清理掉了。” “不过可能已经有人混进了逆霄城,这方面玉之清比较清楚,他比我先一步到逆霄城探查。” 闻人瑟绝抬指,抹掉下巴小痣处的血滴,他看了一眼,平静地移开视线,拎起滚烫的茶水慢慢淋在那只手上,暗色的血慢慢冲刷干净。 玉雕冰琢的手,白皙如故。 “何必多管闲事,反正是蓬莱仙岛的任务嘛。” “这次是冲着易迟来的,不能放任,他是绝崖的人。”墨怀樽回头看他动作,眉梢微蹙,终究是没说什么。 想起刚才的画面,他神色微深地补了一句,“我看见故里了,不过他察觉到我的气息,跑得很快。” 闻人瑟绝忽然抬起头,神色变了几变,四个字像被碾碎了吐出来,“阴魂不散。” “他是来找小易迟的?” 墨怀樽默认。 “小易迟呢?” “晚些时候回去,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哦,那我先走了。”闻人瑟绝点了点头,消失在原地。 幽竹居,温泉。 红色俊挺身影忽然出现,仓皇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剧烈干呕着,昳丽的面容扭曲可怖,左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颈。 缓慢地攀到温泉边,运灵力震碎衣物,将自己埋入水池中。 …… 祓恶夜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个神秘人物买下了商业街两日的经营权,摆摊的小贩收到官方派发的灵石,大喜过望,摊子一扔,转身就走。 好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 人满为患的街上,无数人见证这神奇的一幕,觉得神秘人愚不可及。 “谁家修二代干这种蠢事,回去得被爹娘打断腿吧!” “估计又是哗众取宠,近些年多的是想凭这种手段吸引大宗门注意的,你还别说,十年前不就有人砸灵石进了百晓阁,要我看,何不多再多花点进八大势力?” “你这消息就落后了吧,我听我那在蓬莱仙岛的姨丈的二舅说了,百晓阁与各大势力交往密切,今年代替绝崖跻身八大势力已是板上钉钉!那人花的灵石不是血赚?” 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从古至今,除了一百多年前邪帝在世的动荡期,任底下风云变幻,八大势力始终岿然不动,并不是那么好更改的。 不少人想起无上绝崖灭门前的统领之姿,无上威严,不由幸灾乐祸。 “谁能想到第一个被拉下马的竟是绝崖呢。” “也怪他们过往行事太过霸道,每次入门考核,天下英才任其挑选,其他宗门都是挑剩下的,墙倒众人推再正常不过,我看就是该!” 难听的抨击中,有人小声嘀咕一句,“其实今日那个叫易迟的混元体天才说的对,我们也不能忘了这五万年来,绝崖对修真界做的无数牺牲和贡献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神情复杂起来。 这时,混在人群中的百晓阁之人面色变了,沐声冷笑开口。 “怎么,难道其他宗门都是无用之人?我看没了他绝崖的带领,修真界不仅没衰落,反而更加昌盛。” “现在每个势力都有可能收到单灵根的天才,放在以前,谁敢想?” “最好的天才都归它绝崖,做出牺牲和贡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说到这里,沐声眼底划过一抹晦光,阴冷一笑。 “更何况,诸位可别忘了,害得修真界血流成河的邪帝可就出身绝崖。而且……绝崖灭门之后,天道就出现了,不正是说明……天意如此!” “绝崖本就该死的一个都不剩!” 这话堪称狠毒至极,众人都下意识心脏一悸。 忽然,一道残影划过。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沐声的脸上,众人哗然。 沐声捂着脸,面前却并无一人,他一怔,赤红着眼怒喝:“哪个藏头露尾的老鼠,竟敢打我,知道我是谁吗?给老子滚出来!” “啪——”又是一巴掌。 这次还有一道笑嘻嘻的童稚奶音,“看不见?现在看见了吗?” 骚乱中有人率先发现,颤着嗓子喊:“快看天上!” 第36章 别太废 众人抬头一看。 半空中,一只血红的赤偶飘着,本是跪姿的腿被掰直,呈断裂的连接状,随风摇晃。 笔触艳丽的五官在夜色中鬼魅邪异,再加上用血点就的眼瞳。 简直……诡异又恐怖! “是烛九!是烛九回来了!别杀我,别杀我!啊!!” 一个刚才骂得欢的人当场被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后退。 一时间在场人无不兵荒马乱,百晓阁的人齐齐惊恐地躲在沐声后面。 赤偶见众人反应,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沐声虽脸色苍白,但还算有基本的判断力,他怒喝一声:“慌什么慌,烛九都死了一百年了,出来个屁!”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心有余悸地盯着赤偶,“这鬼东西肯定是什么人用术法操控的,傀儡术?” 沐声恶狠狠地环顾一周,眼神阴戾,“阁下是谁,这般作为是对我百晓阁有何不满?” 赤偶落下来,小小一只坐在摊架上,断腿荡悠着,她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你们这些人真奇怪,我打的明明就是你,跟你的宗门有什么关系。” “不过也无所谓,都一样。” 众人不解其意,忽见赤偶飞起来指了指最西面的一个卖焰明灯的摊子。 上面有一个花状焰明灯,刚被灵力点了引线,正不快不慢地往天上飞。 “看见那个焰明灯没?”赤偶说。 那灯平平无奇,灵力气息也微弱近无,即使在天上绽开估计也就豆大点的火花,根本没什么特殊。 沐声皱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赤偶“咯咯咯”发出牙酸的笑声,接着软趴趴地跌在摊上,血色的身体亮了亮,后面的话如雷震耳,霎时传遍整个逆霄城—— “今日,逆霄城群英荟萃,几乎集合了九幽界年轻一代最强天才,鄙人不才,作为要入宗的弟子,以焰明灯的造诣高下为准,向所有真传弟子及以下发出挑战!” “夜空允群星璀璨,却不许双月凌空,明日的这个时候,我的灯会绽开,到时,只要有焰明灯的大小、明度胜过我的那盏,便算胜出,还可获知我的身份。” “街上的空摊位,入座即视为接战,希望各位声、名、远、扬的真传弟子,别太废噢。” 大胆! 猖狂! 不知死活! 上扬的尾音在夜色中嚣张的让人不敢置信,逆霄城鸦雀无声一瞬。 接着就像炸开锅的蚂蚁,上至大乘下至筑基,无论是惜灵衣还是萧不疑等人,有一个算一个,无数灵识扫向赤偶,可惜赤偶在发出挑战之时便已失去操控。 附近飞掠过来的一人问:“那人的焰明灯是哪个?” “在那!” 那人一瞧那连火光都颤颤巍巍要熄灭的灯,一愣,接着捧腹大笑。 “就这么一个吹口气就灭的垃圾,竟然还敢拿出来大张旗鼓地丢人现眼。” 周围人纷纷讥笑嘲讽,“估计还没飞上天就灭掉了吧,笑死人了,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吧,殊不知,这才是走了死路!” 沐声抹了把被扇麻的脸,轻蔑一笑,“何须各大真传弟子出手,我一人足矣!” 说着便转身走到就近的摊位上,三两下画出一个精巧的焰明阵,接着打入身份讯息,徐徐注入灵力激活。 灵力氤氲间,一个金光大盛的飞鲤便迅速飞向空中。 气势汹汹地超过易迟的那盏,众人顿时大声称赞。 “哼,且让她得意一夜,明日我便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跪地求饶!” 沐声舌头抵了下右脸,阴涔涔说罢,转身离去。 修真界实力为尊,争强好胜,崇尚挑战,易迟战书一下,便逼的这些声名在外的真传弟子不得不参与进来,否则岂不是认怂? 更何况。 不管那神秘人什么来头,这挑战涵盖所有真传及以下的弟子,不正是一场扬名立万的比拼? 证明自己比别人更强,是少年人的热血。 证明自己比同期弟子优异,被高阶修士看中收为弟子,则是所有考核弟子的野望。 而更高位的修士,也乐的看这场盛大绚烂的热闹。 因此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一个又一个人入座,满怀期待地放出焰明灯。 某处。 萧不疑与顾浮生早就第一时间去了现场。 凌云尊主不由感慨:“修真界很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了。” 仔细想想,近百来年,新生天才的表现都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寂静如死水,相比起几百年前神仙打架的日子,实在相去甚远。 寂灭刀尊摸了摸后背的刀柄,畅快一笑,“年轻人就该这样,怂的跟个蛋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不真枪实干,如何能进步!” “这人无论是谁,有这个勇气,今日我话就放这了,她,我寂灭喜欢,北脉剑宗要了!” 这雷厉风行的性子。 惜灵衣仍然冷淡:“没有探查出这人身份,她很聪明,只留下了傀儡术的痕迹,并无个人气息。” 焰明灯中倒是有,可一旦探查,灯也就毁了。 眼下情况她动手,显然不合适。 凌云尊主和顺一笑:“倒也不必执着,明日自然会知其身份,倒是那盏焰明灯需注意。” 惜灵衣眯了眯眼,“确实,有些天赋,不过这样一来无疑让真传弟子比拼提前进行,多此一举。” 也是给她尽在掌握的局势添乱,她不喜欢这样张扬的作风。 他们这个层次的人自然看得出,那盏灯,根本不是用灵力构建的,而是……意境。 烟雨楼。 痴离收回灵识,倚靠在窗柩,瞥了一眼蠢蠢欲动的虞清欢,“战书都怼你脸上了,还不快去。” 虞清欢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让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认清现实!”区区考核弟子,不知是筑基还是金丹,也敢舞到她脸上? “顺便让师尊您看看我的厉害!” 痴离凉凉勾唇,“我看是你得认清现实。” 虞清欢:“?”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那盏灯。” …… 另一边打的胶着的镜刃和玉之清同时后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掠向商业街。 此类情形不胜枚举,漫天辉光灯盏像星辰散向天际,整个逆霄城在这震撼的一夜被唤醒。 而引起轰动的易迟,逆流而返,步伐悠哉地跟着灵讯符的指引,往幽竹居走。 宋悦卿沉默了一路,从没想到,有一天,在嚣张这方面自己会甘拜下风。 “牛逼。”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她服了。 易远猛点头,脑中眩晕,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易迟惹事的极限,没想到还是草率了。 她还可以捅破天!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落后一步,并肩走在易迟身后。 “你说明日谁能获胜?萧不疑?顾浮生?” “在下认为镜刃跟玉之清也很有竞争力!” 两人激动地讨论着。 易迟瞠目,转头看她们,“就不能是我?” 她们脑子里装的什么,这么看不起她! 宋悦卿对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得出结论。 “你,靠美貌在修真界杀疯了。” 易迟:“……”她凶狠地瞪了眼想点头的易远。 一回头,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电子音—— 【宿主,快到幽竹居了。】 【我花了一万积分探查到,今晚闻人瑟绝畏血症发作,现在就在温泉中昏迷,此时不睡,更待何时!】 第37章 装什么死 易迟脚步猛然一顿,宋悦卿与易远险些撞上。 易迟转身看他们,指了指幽竹居的正门,神情如常,“你们先回去,我去办点事。” 宋悦卿正要询问,易远先一步答应下来,“好。” 易迟笑了笑,朝巷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转眼间消失在转角。 宋悦卿费解地看向易远,“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不问问她要干嘛。” 他哪有资格过问大佬的事,他可没忘记自己这哥哥的水分。 易远这么暗暗想着,嘴上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 …… 易迟没走多久,果然看见了鬼鬼祟祟站在院墙外的苏悦颜,看来刚才她就在人流中,所以自己才能听见系统的声音。 易迟避在暗处,背贴着墙,攥了攥手指,心中无奈一叹,闻人瑟绝的畏血症,竟然还没好转么。 她原以为自己死后,他们都会好。 前方,苏悦颜与脑海中的系统交谈。 “一点好感度才一千积分,我现在只有闻人瑟绝给的一百点好感度,十万积分就这么花了一万!”她心疼的心口直滴血。 【一本万利,人类容易睡出感情,这次只要成功睡了闻人瑟绝,他对你的好感度绝对会突破。】 苏悦颜想起闻人瑟绝那张邪美的脸,心跳快了几分,眼中划过欲望,“系统,隐息buff准备好了吗?” 今夜,她志在必得。 【隐息buff已穿戴,一刻钟内,宿主将消失在大乘期及以下之人的视野、灵识中,扣除一万积分,剩余八万积分。】 苏悦颜原本走的战战兢兢,行了一路却发现偌大的院中处处青竹幽幽,根本就没人,她想了想,看了眼天上星辰般的焰明灯。 “估计都去放焰明灯了,系统,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放一盏。” 【那不重要,咱们是来攻略男神的,又不是修仙的,一切以攻略为主,你要是想去,等睡了闻人瑟绝再去。】 苏悦颜心想也对,“也不知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是谁引起的,系统,你也查不到吗?” 【我咨询了一下后台,探查需要一万积分。】 苏悦颜闭嘴了。 【食髓知味buff已穿戴,保证让他对你的滋味念念不忘。】 又跟着指引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了一座拱门,若有若无的雾气蔓延,苏悦颜大喜,“到了。” 她加快脚步走了进去,经过假山流水明灯,最深处,地面鹅卵石上散落着艳红的衣绸碎片,一汪巨大的温泉赫然出现在眼前。 苏悦颜心脏怦怦跳,目光落在潋滟水波上,继续向下探寻…… 还没待看清,她就丝滑地晕倒了。 系统看着空气中忽然显形的易迟,呆滞一瞬,发出尖锐爆鸣声。 易迟拎着苏悦颜的后领,盯着她后脑勺,“吵什么。” 系统慌忙捂住嘴:“!!!” 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嘴,又想起易迟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cpu勉强稳定下来,下一瞬—— “说你呢,系统,装什么死。” 系统:“……” 不慌,稳住,知道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拿它没办法。 下一瞬—— 易迟捏着手里的光团,嘀咕,“还挺软。”手指一用力,作势要捏碎这外界侵入者。 系统:“???我艹!” 深深的懵逼过后,它彻底绷不住了。 【仙女饶命!我愿意与你绑定,为你马首是瞻、做牛做马,只求放我一条活路!】 “你们系统,还怕死?”易迟脸色古怪,不是一堆科技造物么。 系统的命也是命! 系统声音都是哭腔。 【这年代系统也是有感情的,我还不想死呢。】 易迟不为所动,冷漠问:“那么,你有什么用呢?” 看着对方冷津津的视线,系统cpu疯狂运转,无意间看见水里的闻人瑟绝,灵光一闪。 【我有buff!】 易迟冷笑:“食髓知味?” 【我我我、还有其他的!】 “明眸善睐?” 【……】 易迟手指动了动。 系统心惊肉跳,疯狂联系主系统,死活联系不上。 “你想逃?可我刚才切断了你的因果线,没人能救你。”易迟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 系统听傻了,你一个筑基期哪来的因果之力,那可是道! 可事实摆在眼前,它只得认栽。 第38章 天道他娘 系统没敢多想,立刻激动地抛出了自己活命的本钱。 【我可以为您掠夺别人的气运,现在我与主系统失去联系,您与我绑定后,只要获得目标人物的好感度,转化的气运全部都是您的!】 所以那些buff之类的道具,都是哄人玩的东西,真正珍贵的气运,早就被系统暗度陈仓给了主系统。 怎么说呢,从系统到宿主,全是打工人。 易迟捏了两下系统,懒懒抬眉,“不感兴趣。” 系统不可置信,再次强调。 【有了气运,就相当于天道宠儿,气运之子,无论是修炼还是情感,任何事情都会顺风顺水!】 易迟拧眉:“你才是天道宠儿,我可是天道他娘!” 【……】这是重点吗,不对,你挺豪横啊?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还能继续让你回到苏悦颜的脑子里。” 系统怀疑自己在做梦,还有这种好事? “不过你的攻略目标改一下。”易迟唇边溢出一丝微妙的邪笑,活脱脱像个大反派。 系统身子一抖,【您说。】 【他叫故里。】 …… 解决完苏悦颜和系统之后,易迟看向水下的闻人瑟绝,才看一眼,视线便像火燎般移开,好歹套件衣服吧! 不过气息波动严重,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温泉中的水都剧烈震荡起来。 易迟不得不走近,想办法唤醒他。 若是在前世,她利用笛中剑天乩,吹一首镇魂曲即可,现在则只能吟镇魂咒,可闻人瑟绝已经封闭自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必须进入其中,唤醒他的感知。 对意志力薄弱的人来说,很可能会失陷在对方的意识海中,但易迟自然没有这个烦恼。 眼看着对方眉间积攒的戾气就要犹如实质,易迟认命地下了池。 看一眼,不由脸上燥热。 墨发如海藻飘摇在透明的水中,妖异俊美的脸满是苦楚,再往下,腹肌紧实,线条优美的人鱼线探向…… 易迟干脆眼一闭,心中疯狂念清心咒。 她摸索着游到闻人瑟绝跟前,伸出手抵在其眉心,将自己的灵识探了进去。 下一瞬,眼前出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易迟心中一恸,这里是灭门后的占星圣地。 昏暗至极的天空下,壮丽恢弘的占星台倒塌殆尽,盛美一时的楼阁建筑化为废墟,宗门烫金牌匾四分五裂。 呜呜咽咽的声音自山顶占星台传来,凄凉似夜路冤死的鬼魂,怨气滔天。 天空像被滴了一滴红墨水,暗红的色彩渐渐晕染开,透着不详的血气。 这是意识海魔化的征兆。 易迟心一惊,立刻往声音源头飞去,看清占星台场景,她神情一滞,透着无尽悲凉。 入目残垣断壁间,无数被割喉而死的占星弟子,像褪去色彩的灰黑色陶俑人,只有脖颈处一道伤口,明艳至极,一滴滴流下鲜艳的血。 他们四肢趴伏,四面八方向中心的闻人瑟绝爬去。 闻人瑟绝一身素白,抱住膝盖,他敛睫,冷白的脸僵冷如死尸,只有浓浓死气。 低低呓语越来越大,越来越盛,汇聚成摧毁心神的哀嚎。 “你看看我,看看我呀,我是师弟呀,我们都死了!我们都死了!!!!” “是你将烛九带进来的!是你爱上了她,是你杀了我们!!!呜呜呜呜,我的脖子好痛啊,好痛!!” “闻人瑟绝,当初就不该生下你,我应该把你掐死,你害死了我,害死了你娘,害死了整个宗门!!” “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去死啊!!!闻人瑟绝!!” 终于,一双枯黑的手猛地抓住了闻人瑟绝的脚踝,又一只抓住了他的手臂,接着,陆陆续续的手触到了头发、耳朵、眼睛…… 头发被扯掉,眼睛被挖出,骨头被抽出。 闻人瑟绝被淹没在无数双手中,血液像白日里艳丽荼蘼的红衣,晕开成凋零的花。 易迟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中痛的要窒息,眼泪夺眶而出,“五师兄……” 天空再次艳了几分,整个地面都被映成红色。 而此时,所有人忽地消失,闻人瑟绝再次抱膝坐在原地,山下的呜呜声缓缓靠近。 循环往复,即将开始又一轮虐杀。 他将占星灭门惨祸的根源加诸己身,在意识海中一遍遍地虐杀自己。 易迟慢慢走到闻人瑟绝跟前,蹲下身。 似乎是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变数,闻人瑟绝抬起眼帘看向易迟,微红的瞳孔了无生机。 “你是谁?”他面无表情。 易迟强行扯出难看的笑,向他伸出手,“师叔,是我,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他眼珠动也不动,空洞的目光凝在易迟脸上,忽然一句,“你是烛九。” 易迟手指狠狠一抽。 下一瞬,他苍冷的指骨狠狠扼住易迟的喉咙,面色狰狞,眼底猩红,“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会没死!” 状若疯魔。 易迟窒息间,远处的呜咽声忽然静止,天地也阒然一瞬。 她侧了侧眸,对上一双贴的极近、双眼黑洞洞的死人脸。 “啊!!!烛九!是烛九!!快杀了她!” “挖掉她的血肉筋骨!吃了她!” 天欲滴血。 易迟暗道不好,脖颈处却忽然松了松,她像一只娃娃被高大削拔的闻人瑟绝紧紧抱入怀中。 他无助地后撤,摇着头流下血泪,“不要,不要……” 周围行尸疯了似的尖叫,怨恨地看着他。 “叛徒!孽种!你敢包庇她!” 闻人瑟绝猛然大声,嘶哑地声音似乎在说服自己,“我没有!我要把她做成人偶!做成死傀!让她生不如死!这是复仇,这是复仇!” “别杀她……爹爹,师弟,别杀她,是我的错,吃我。” 他落着泪,箍住易迟像箍世间珍宝,近乎哀求。 行尸僵住,失望怨毒地看着他,“你竟还爱着灭门的仇人。” 闻人瑟绝睫毛颤了颤,苍白的唇微动,终究还是没说出任何话。 易迟就这么愣住,久久无法回神。 她本以为闻人瑟绝对她已经恨之入骨,没有丝毫情意…… 这里是他的意识海,是本心世界,却原来他内心的挣扎如此绝望。 世人都说闻人瑟绝爱她至极,直至此刻,她才直面这浓烈如熔岩般的情感。 行尸又围了上来,他将她护在怀中,任凭剜肉的指落在身上。 血肉翻飞间。 “闻人瑟绝。”易迟哑声唤。 闻人瑟绝垂眸看他,唇边的笑竟温柔至极,“别怕,你是我的傀儡人偶,不会再死了,不会了。” 易迟心一酸,喉咙像堵了一团湿棉花。 “闻人瑟绝,你想不想我死掉?” 闻人瑟绝偏红的眼中划过浓浓的恐惧。 易迟轻声说:“可你再不醒来,我就会死。” 他怔住,世界静止,汹涌的血色天河被按住暂停键,然后一寸寸消失,徒留行尸不甘的咒骂。 易迟松了口气,再睁眼,望进闻人瑟绝赤红的眸。 人已经醒来,神智仍然混乱。 易迟趁热打铁,拽着闻人瑟绝露出水面,双手结印,面色肃然地吟诵镇魂咒。 她如今筑基修为,要安抚住大乘期的闻人瑟绝,属实有些勉强,因此指印和咒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这倒也不难,可谁知闻人瑟绝呆滞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贴了上来,温软的唇就这么轻轻地落在了易迟的侧脸。 易迟心脏重重一跳,嘴皮子一颤差点念错,好不容易强行稳住,闻人瑟绝却好像找到了好玩的东西。 嘴唇磨过下颌,慢慢滑到玉润的颈窝,蹭了蹭,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 “!!!艹。”易迟身子一震,酥麻的电流从脖颈窜到尾椎骨。 她内心崩溃,脸上仍然严肃地念古朴的咒,手指边颤边结印。 闻人瑟绝眼中血色瞳孔划过痴迷眷恋,像磕了药,对着易迟的脖颈一顿狂吻。 镇魂咒收尾,易迟右手狠狠拍在闻人瑟绝的额上。 大吼:“你给老娘清醒一点!”可惜被撩拨许久,那声音轻软的像勾人似的。 第39章 我们乱……了? 清凉的气息镇压灵台,闻人瑟绝瞳孔中的魇迷和赤红蓦地消散。 他眨了下眼,恢复神智,看见了娇喘微微,衣衫不整的易迟。 嫣红的吻痕像一朵朵红梅开在羊脂暖玉的颈间。 她浑身湿透,曲线毕露被自己掐着腰揽在怀中,像神女遭了轻薄,一动怒,美的惊心动魄。 而自己,未着寸缕,身体异常。 闻人瑟绝愣住,猛地推开她,脸色极冷,“我们乱伦了?” 易迟懵然地被推进水里,差点呛到,心里憋气。 这是什么反应,嫌弃她呗? “师叔还知道什么是乱伦呢,真厉害。” 她钻出水,咬着发软的牙冷嘲热讽,刚稳住身子就看见假山侧冷幽幽立着一个人。 墨怀樽不知站了多久,明明隐在阴影,却更像他的晦暗阴沉造就了阴影。 疑似“乱伦”的香艳场面被看了彻底,易迟脑子短路,呼吸都凝住了。 闻人瑟绝醒来时就察觉墨怀樽的存在,因此并不意外。 墨怀樽扬了扬手,一件衣服劈头盖脸砸在闻人瑟绝头上,他声音透着冰冷的杀气,“穿上。”旁侧的本命刀乌行云若隐若现。 忽然身子一轻,易迟闻到雍雅的雪檀香,身体后仰,她下意识勾住了面前人的脖颈。 墨怀樽单手稳稳抱着她,另一只手灵力涌动,衣服被蒸干。 后者香肩半露,姝色清绝,他却淡漠地像看一根木头。 易迟心中莫名一虚,火速整理好衣裳,乖巧一声:“多谢师尊。” 墨怀樽放下她,声音冷的要冻死人,“可刚才的行为一旦出错,你会死,他会入魔。” 指的是易迟进入闻人瑟绝意识海的事。 易迟这才反应过来,墨怀樽必定不会放任闻人瑟绝出事,怪她心急没想到这一茬,整出这个乌龙。 她干笑两声,一副老实认错的模样,“看见师叔情况危急,心中担忧,这才冒险。” “谁让你进来的。”闻人瑟绝上了岸,平日里慵懒的状态不再,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格外晦涩。 易迟干好事还被质问,不乐意,“又没人告诉我这里是师叔专属,况且这儿连个结界都没有,谁知道能不能进。” 她虽这么说,心里却清楚这次闻人瑟绝怕是畏血症发作的格外严重,才导致结界都没设。 自从目睹宗门众人的死状,他就开始怕血,此次甚至差点滋生心魔。 想到这,心中不由低沉下来。 闻人瑟绝半阖眼,平淡一句,“以后不用管我。” 他又直勾勾盯着她,淡红的眸色深沉,有些狐疑,“你的镇魂咒很是熟练,从何处习得。” 在术法中,除五行术法外,还有一种极为难修的咒术,它威力大,手段阴诡,防不胜防,但也极为难修,镇魂咒则更是咒术中的高阶冷门。 如今易迟一出手就是重量级,很难不让人注意。 易迟心头悬起,说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师尊昨日传了我绝崖术法,我对咒术比较感兴趣,这不是巧了么,刚好有一点天赋,因此连夜学了。” 闻人瑟绝一怔,看了眼并无异议的墨怀樽,唇边挑起意味深长的笑。 “小易迟有一点天赋的东西似乎有点多啊,又是鞭子又是刀的,别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咒术,你一夜就学了个十成十,别的伤人术法不学,还偏学镇魂咒。” “怎么,爱好和平?还是说其实其他的咒术都会‘一点’?” 易迟心中警铃大响,脑中飞速转动,给自己疯狂找借口。 “师叔有所不知。”她咬着唇欲言又止,“我以前曾经无意间落入一个秘境,得过一人传承,那人就是什么都会一点的。” 闻人瑟绝猛然捉住易迟肩膀,眸中掠过癫狂偏执,“她是谁?你还看见了什么!” “瑟绝。”墨怀樽拂掉他的手,抿唇缓声道:“无论是谁,都是易迟自己的机缘,与旁人无关,也与已死的人无关,你该回去冷静冷静。” 闻人瑟绝瞳孔微颤,脸上划过怆然之色,对易迟道:“今日,多谢你。” 说完转身离去,艳红衣袍在夜色中只剩凄冷。 受意识海影响,他今晚情绪明显很不稳定,只要一与烛九有关,就足以勾动他所有心绪。 “今夜多亏了你,还有……” 墨怀樽抬了抬头看了眼天上的焰明灯,“很有胆魄,不坠她的传承之威名。” 这话相当于笃定那个人就是烛九了。 毕竟天上地下,样样精通的人只有她一个。 墨怀樽说到这,神色少见的异样,似损耗了很多心力,不愿再多提一句。 “师尊不恨她么。” “恨,但不能否认她出众的能力。” 这大概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就像讨厌一个人却干不掉她一样。 不过她已经被干掉了,对墨怀樽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 与墨怀樽步行离开温泉,路上易迟得知了明天的考核内容。 到墨怀樽院门前,易迟听见远处宋悦卿与易远的说话声,知道那就是自己的住处,与墨怀樽温软告别。 后者瞧着她下一瞬忽然轻快的脚步,不期然想起这人温泉中一巴掌拍在闻人瑟绝额头上的凶悍,以及今日种种行为的气焰。 半点没有平日里表现的敬仰乖顺。 他收了个两副面孔的弟子。 …… 宋悦卿和易远看见易迟时,双眼圆睁。 易迟脚步一缓,内心一句脏话,迅速捂住脖颈遁入房间。 宋悦卿眼疾手快拽住她,“你快说,哪个男人?” 易远想起刚才对方与墨怀樽同来,瞳孔惊悚。 宋悦卿盯着易迟脖颈上吻痕,直抽冷气,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我艹,不是,你们?啊?” 尊主看着那么沉稳威严,私下里这么凶猛的。 易迟勾住门框,避免自己被她拖出去,她呵呵一笑,“我说这是我揉的,你们信吗?” 齐齐摇头。 “那习武摔得。” 你当我们傻? 易迟轻易读出这五个字,她趁宋悦卿松懈,猛然抽手溜进屋中,砰地关上门,“明日考核,我要打坐修炼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徒留宋悦卿与易远在外面抓心挠腮。 …… 易迟咽下一颗丹药,脖子上的痕迹消失无踪。 她无言望天,谁家好人用愈血丹治吻痕? 造孽! 将七烨重华摆出来晒月亮,易迟掏出炼丹炉,神色淡淡地开始炼丹。 控着火,珍贵的材料像大白菜一样随手扔进炉子里,别提多随意了。 要是让外面严谨遵循炼丹步骤的炼丹师看见,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 不多会,一颗珠圆玉润的超圣品丹药新鲜出炉,散发出浓郁的丹香。 易迟看了眼上空,心想果然,自己不想的话,连成丹雷劫都没有,她果然是星君他爹! 正感慨,易迟听见了轻缓的敲门声。 这么晚,是谁? 第40章 门牙笑掉 易迟看见易远时并不惊讶。 经过白天的事,她相信他已经想清楚。 易远沉默片刻,神情坚定,眸中有一簇灼热的火焰,“敢问,我要如何才能与你换那枚复灵丹?” 修真之路璀璨辉煌,是天下少年心之所向,他也想争这一席之地。 易迟看清他眼中的执着,将丹药递给他,“复灵丹没有,九极灵丹要不要?” 易远接过,他知道易迟一开始去拍卖会就是在给他凑材料,可仍然不知道九极灵丹是什么,眼中迷惑,却并无不信任之色。 “听过九极丹田吗?” 易远倏然一怔,他当然知道。 这是一种筑基时机缘巧合才能形成的变异丹田,拥有九个窍海,也就是说灵力储存是正常丹田的九倍,修炼慢,但越界挑战也是家常便饭。 强是强,可没人敢在筑基时拿丹田开玩笑,所以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 想到这,易远捏着丹药的手千斤重。 易迟一边给七烨重华浇水,一边不在意道:“复灵丹只能让你丹田修复,九极灵丹则不仅可以修复,还能给你两成变异的可能。” “这、这太贵重了。”易远说话都结巴了,从来没听说还有这种丹药,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估计所有人都得疯! “你是炼丹师。”他语气笃定,“还是圣品炼丹师。” “不是。”易迟摆弄花瓣,一副科普炼丹知识的随意语气,“正宗九级灵丹起码超圣品起步。” 易远瞳孔收缩,心脏怦怦跳,愣愣道:“灵霄圣主和妖皇是九幽第一炼丹师,现在也不过是圣品,从来没听说过还有圣品以上的存在。” “天道复苏以后,早晚会出现的,因为有了丹道。”易迟拨弄着土壤,闲散说,“好了,这是我们的交易,答应给你的丹药已经结清。” 出易迟房门时,易远脑中还是晕的,捂着自己的储物袋,感觉自己被馅饼砸中。 好半晌才升起一个疑问,雷劫呢? —— 次日,天光大亮。 易迟一大早就被宋悦卿闹醒,为避免对方继续纠缠昨夜的问题,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墨怀樽身边。 宋悦卿果然安静了,内心恍然,难怪他们晚上能歇在绝崖的幽竹居,原来是裙带关系? 心中不由升起一抹佩服,墨怀樽这种高岭孤松都能拿下,牛逼。 大概由于昨晚的预热,今日的逆霄城处处透着血脉贲张。 易迟先陪易远和宋悦卿去点焰明灯。 值得一提的是,大概是前十八年太倒霉,时来运转,易远还真蹭上了那两成的几率,造就了九极灵丹。 而宋悦卿对于易远从一个丹田破碎的凡人忽然变成筑基初期修士这件事,她表达了深深的懵逼。 易远讳莫如深地看向易迟,宋悦卿秒懂,裙带关系嘛,那倒也有可能。 考核地点在天堑坪,三人到时,已经人满为患,激烈的谈论声汇成河流。 大部分都在说焰明灯的事。 前上方,八处颇具仙气的坐席在阶梯尽头,呈弧形。 代表着八大势力,不过只会来五或者六方,妖皇殿和天魔宗的位置只是象征意义。 还没到时间,此刻空无一人。 主坐席再左右则是其他宗门势力的位置,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相比起八大势力讲究排场,他们显然更随意一些。 中层台上,已经有气质飘然的各宗门弟子肃容站着,上面摆放着测试灵根和融灵度的晶石仪器。 其他地方,则是已经被占据一空的巨大观众席。 少年少女三三两两聚在下层台,目光频频落在器宇轩昂的宗门弟子上,眼中尽是欣羡和热血。 终有一日,他们也会成为万众仰望的存在吧。 宋悦卿与易远像打了鸡血,易迟扯着两人撤到人少的地方,她靠在一颗树上,摸出一个油纸包,“吃包子吗?” 包子皮薄,形状好看的白面上渗着诱人辣红。 宋悦卿咽了咽口水,虽然刚吃过,但还是忍不住拿起一个,易远也不例外。 边吃着,易迟看见了不少熟人。 默默站在人群中的林梓晗,以及对苏悦颜关切叮嘱的苏行。 苏行厌恶地看了眼宋悦卿,转头对苏悦颜说了句什么,苏悦颜闻言看过来,乖柔点头。 易迟懒得听,转手给宋悦卿嘴里塞一个肉包子,后者脸上的冰霜化为呆滞。 易迟笑眯眯拍了拍她的头,“乖,咱不看,多吃点。” 宋悦卿咬了两口,低沉的情绪被冲散一空,哽咽,“有时候你还挺像我娘的。” 易迟:“……”我这身份真是一天十八变,次次不重样。 【宿主,昨晚闻人瑟绝忽然发狂要杀人,我怕你被秒掉,紧急采取手段将你送回去的。】 【主系统更改攻略目标,这我也不知道咋回事,不过从六个变成一个,更精准,更容易!】 系统看见易迟,抖着小身子又给苏悦颜灌鸡汤。 易迟满意点头,移开视线。 方伊人身边跟着一圈拥趸,她磕了丹药,两颗牙已经长了出来,看见易迟时,怨恨冷笑,“混元体又怎么样,不才筑基巅峰,比试时你最好祈祷不要遇见我。” 易迟一看,哦吼,金丹期了,境界虚浮,看来嗑了丹药强行结丹。 “自毁根基。”宋悦卿眯了眯眼,冷嗤。 方伊人气恼,被身边人悄声提醒,“您可是要进蓬莱仙岛当真传弟子的人,不如养精蓄锐准备考核,先不与她们计较。” 方伊人一想也是,乜了眼三人,最终定格在筑基初期的易远身上,不屑一笑,“就这种人,估计连绝崖那种破烂地方都进不去,也配我注意?” 易远眉宇皱起,终究没说什么。 易迟看了方伊人一眼说:“你别笑了,门牙还没长齐,容易笑掉。” 方伊人下意识闭上嘴,收起牙花。 宋悦卿笑的想死。 方伊人反应过来后,又羞又窘,盯着三人的目光尽是杀气。 咚—— 一道恢弘钟声敲响,声波远扩,闹哄哄一片的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第41章 不是来考核的 凌厉刀芒自天边倏忽而至,那气势宛若斩破九霄,引的下方考核弟子眼中异彩连连。 先落座的是寂灭刀尊为首的北脉剑宗,话不多的镜刃紧跟其后。 接着是声乐和鸣,色彩旖旎的合欢谷,合欢谷弟子多为貌美娇媚女子,一些人看虞清欢看的眼睛都要掉下来,嘴上鄙夷嘀咕,“红颜祸水,不是正经门派,我可不去。” 一女子嗤笑,“笑死,人家修的是幻术,可不是媚术,你想去还进不去呢。” 乾坤圣殿如流光出现时,所有人的目光又移到顾浮生身上,“是浮生仙子!” 一时间听取呱声一片。 接着出现的是炫彩流光,晕染半边天的蓬莱仙岛。 咦,绝崖呢? 除了每次都压着第二项考核才出现的月曜帝国…… “绝崖这个落魄宗门还敢压轴不成?” “眼瞎,不知道看看坐席么。” 众人定睛一看,绝崖的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出现,又无声无息坐那。 易远看的一怔:“什么时候来的?” 宋悦卿:“比合欢谷晚一步,比百晓阁早一步,看来百晓阁取代绝崖已经被各大势力默许了。” 否则怎么敢这么张狂? 人到齐后,惜灵衣发表几句讲话,第一项灵根测试就开始了。 并不需要一个个上去,台上的测灵仪被启动后,会发散测灵射线,将灵根显化在外,也会将年龄不符的人剔除掉,一目了然。 单灵根的人寥寥无几。 除了宋悦卿、苏悦颜以外,方伊人也是其中一个,她与宋悦卿一样,都是火系单灵根,只不过融灵度比后者差一些。 难怪被家里捧在掌心宠的天真无邪。 站在高处享受众人羡慕嫉妒的目光,郁闷了两天的方伊人终于扬眉吐气。 她挑衅地看了这边一眼。 宋悦卿不解:“她嘚瑟啥?咱这哪个不比她强?” 易远弱弱抬手,“我,我是水木金三灵根。” “不,我不许你这么说。”宋悦卿很霸道。 灵根显化后,开始分队,根据灵根个数划分。 宋悦卿和易远先离开了,每个人都快速找好了队伍。 只有易迟站在原地没动,她本就引人注目,此刻更是吸引所有人目光。 “这种混元体天才还需要分队吗?” “那又怎么样,这是按照灵根分的,又不是按照体质,天赋再高也得跟咱们五灵根站在一块。”有人酸溜溜地说着。 最上层。 惜灵衣眼神问询萧不疑。 萧不疑自信一笑,传音道:“师尊放心,她肯定是我们的人。” 镜刃对寂灭刀尊道:“哦,昨晚她说会入我门派。” 寂灭唇边溢出一抹残忍的冷笑,“很好,等她进来就让她人财两空!” “爹爹尽可放心,她心中有数。”顾浮生想起自己昨天的劝说,觉得这事十拿九稳,从哪个角度看也得选他们乾坤圣殿。 除非这个易迟忽然改变主意爱上萧不疑。 虞清欢就不说话了,毕竟自己的失败触目惊心,她师尊清楚的很。 另一边沉默寡言的玉之清,见自己师尊师叔比自己还淡定,还有空喝茶,传音问:“师尊,昨日怎么不让我拉拢?” 咱们绝崖虽说没有竞争力,但也不能直接就咸鱼躺了吧。 闻人瑟绝看他一眼,这才想起对方还什么都不知道,他眼波划过在场人的反应,唇边噙上一抹看好戏的笑。 “不用你拉拢,等你出手,黄花菜都凉了。” 你师尊比你积极。 百晓阁阁主詹百晓捋着花白胡须,眯着眼扫向中心坐席,“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像八大势力一样,有竞争这种天才的资格。” 沐声低笑:“师尊真爱说笑,混元体争不来,单灵根弟子今年不就可以了吗。” 詹百晓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望了眼从容至极的绝崖,忽然大声开口。 “说起来绝崖已经一百年没有收到真传弟子了吧,内门弟子也年年欠缺,今年不知有什么打算?我们百晓阁还是很有信心继承绝崖位置的。” 充满挑衅的话一出,众人眼神终于从易迟身上挪开,看上方高层撕咬。 “百晓阁阁主不说话,我都差点没注意到还有绝崖这个宗门了,这么没存在感,干脆降级算了,强占位置,年年剿邪又派不出足够人手,做不出贡献,也不嫌臊的慌。” “被往昔辉煌蒙蔽了眼,不甘心呗。” “也就是绝崖尊主实力高深,硬撑着了。” 讥讽声此起彼伏,惜灵衣微微一笑,“时也命也,绝崖尊主也要尽早认命。” 闻人瑟绝也笑,“时也命也,一百年前求着我们祭阵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保证会看护好绝崖,铭记绝崖对修真界的牺牲,扶持绝崖发扬光大。” 各尊主面色尴尬一瞬。 闻人瑟绝话锋一转。 “虽然知道是通篇鬼扯,不过也就一百年吧,你们这么善变呐?” 寂灭刀尊厌恶道:“当年约定是诸位祭阵承诺才作数,可你们并未出事,绝崖走到如今这一步,与其怪我们,不如怪你的师兄弟不念旧情,分崩离析!” 这一句可真是往绝崖心窝插刀,谁能忍受自己门下弟子不仅不回报宗门,还各自发扬光大,碾压自己? 众人幸灾乐祸,绝崖的弟子无不脸色通红,愤怒至极。 易迟在下面听着想笑,说的跟白月光因为没早死就成饭米粒一样。 墨怀樽墨发玄袍,坐在那就像被口诛笔伐的不是自己,稳定的可怕,他抬了抬眉,淡而又淡地扫了眼寂灭刀尊。 “尚可。” 啥意思? “绝崖又是灭门,又是分成四瓣,还能跟各位平起平坐,尚可吧。”说着喝了口茶,看着淡定又养生。 众人:“……”有被羞辱到。 宋悦卿总觉得这一幕咋那么熟悉,她莫名地看了眼易迟。 “哼,绝崖尊主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可惜宗门却要堕落在自己手中,也不知午夜梦回,能不能对得起师门先辈。”詹百晓阴阴笑着。 墨怀樽:“大宗门界域广、事务多,晚上一般连夜处理,不像阁主那么闲还有空做梦。” 詹百晓:“……你!”气死他了气死他了! 本来想激怒对方,结果自己差点被气死! 惜灵衣冷傲的神色覆上一层冰晶,她深知打嘴仗实在不是对手,收了尾。 “终究是手底下见真章。”反正今日,她不会让绝崖收到任何一个真传弟子。 惜灵衣看向易迟,扬声道:“你就站在单灵根那一列即可,待考核过后,直接升为真传。” 众人无不艳羡地看着易迟,心中泛酸。 方伊人见她出威风,牙都咬碎了,林梓晗攥紧手指,摸了摸袖中那瓶丹药。 苏悦颜和苏行则皱眉,宋悦卿竟然认识这样的天才?也不知怎么攀上的。 易迟对上数以万计的眼睛,只能歪了歪头,正面做出回应—— “可我不是来参加考核的啊?” 啥??? 第42章 被耍了,玛德 易迟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懵逼了。 不是,啥意思,还真准备田园派修真呢? 这世界上有这种上赶着当散修的纯种傻逼? 散修是什么意思,就像没了爹娘的娃,万事都要靠自己打拼,一句话概括就是—— 没灵石、没后台、没功法、没教导,啥都没! “听错了,我肯定是听错了……”有人抠了两下耳朵。 宋悦卿质问地看易远,企图得到一个解释,易远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寂灭刀尊皱起眉,觉得这死丫头真是事精,“易迟,你又作什么妖?” “这种场合,胡闹只会平添尊主的厌恶。”萧不疑脸上不羁的笑也收敛,以教训的口吻说着。 易迟才觉得这些人莫名其妙。 “不是,我真不是来考核的。” 寂灭刀尊气愤地拍了一下白玉扶手:“你胡说八道什么鬼东西,不来考核你干嘛站在那!” 易迟委屈:“又没规定不参加不许站在这!树下安静,我站这吃包子怎么了!” 众人:??? 你清高,你了不起,别人考核你看戏,别人入门你哭泣。 他们看出来了,这个混元体她脑子有问题。 方伊人噗嗤讥笑,“还以为是个人物,原来是个傻子!这年头,傻子也能被当成宝,呵!” 惜灵衣看着易迟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冷漠来形容了,可以称之为厌烦。 痴离头上挽着一根梨木簪,两撇墨发垂在面颊两侧,风情中透露出隐晦的禅性,气质姝为玄妙。 她点了点衣袖,饶有韵味地轻笑,“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那除了吃包子,你还想做什么呢?” 明明是不极端貌美的长相,一举一动却令人魂牵梦萦,欲罢不能。 易迟看着高处的痴离,忽然扬眉笑了笑,“等人啊。” 凌云尊主望了眼人群中的宋悦卿和易远,好脾气道:“与其站在原地等你的朋友,不如共同攀登,岂不更好?” 易迟摇头,“不是,还没来呢,不过好像来了……”她忽地看向半空中。 众人睁大眼睛看去,一个平平无奇的流光落地,出现一个长的像弥勒佛的人。 唐昨着急忙慌地站稳身体,将一个灰色储物袋递给易迟,眯着小眼笑,“用天令传送阵传来的,负责人让我给您紧急送来。” 易迟拍他肩膀,“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唐昨看了眼周围诡异安静的氛围,小声问,“他们咋都瞅着您呢?” “想看我穿衣服呗。”易迟随口一句。 这么说着,从储物袋中拈出绝崖首席真传服饰,月牙白,金丝纹,从容慵懒地往肩上一披,淡淡灵力闪动,已经贴合地穿上了身。 身姿毓秀出挑,如竹清雅幽静,神俊莫辨的墨白脸庞,只看一眼便知,这是个不同凡响的存在。 易迟指骨悠闲挑动,系好腰间环佩,抬眉似笑非笑,“所以说,不用在意我,我真的只是吃个包子,顺便等个人。” 毕竟没有这身衣服,她也不好上去啊。 此刻所有人:被耍了,玛德!!!!! 啊对对对,是不参加,您这特么直接是首席真传了! 还散修呢,小丑竟是我自己! 宋悦卿内心:到底是裙带关系还是师徒关系,她已经分不清了……毕竟那吻痕也做不了假。 唯一知道一切的易远: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不敢说也不敢问。 此刻的大势力,可以说是个个被猝不及防捅了一刀。 包括绝崖也是,因为—— 玉之清:我盼星星盼月亮的首席真传之位呢??? 有人偷偷觑了一眼惜灵衣,又赶忙针扎似的移开视线,那脸色……嘶,不敢多看。 惜灵衣怒极反笑,看见唐昨,前后一联系就想清楚其中原委,她话语中寒意喷薄,透着功亏一篑的愤怒。 “好好好,果然是无上绝崖,那日和温城天令拍卖会,本尊道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原来是绝崖尊主斥资两千万上品灵石,去买一个人的心啊!”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只不过尊主这般暗箱操作,可有考虑到月曜帝君等人?又是否考虑到天令的声誉?” 质问声响震天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两日传的沸沸扬扬的天令拍卖会的之事,原来就是墨怀樽和易迟! 瞬间就合理了! 所有人都目光愤怒,天令幕后人这般作为,跟监守自盗不是一个意思?还开什么拍卖会?耍人玩呢? 天令拍卖会失了人心,失了信任,谁还会去? 惜灵衣内心稍微好受点,失去一个混元体,好歹是让绝崖少了一项主收入。 可惜。 正在此时,一道森冷而威严的声音遥遥响起。 “不劳费心,本帝得知此事,特意查了账,绝崖尊主花的是自己的灵石,也并未利用内部消息走捷径。” 话未落,人已至。 在排场气势方面,仙家门派终究是比帝国权贵稍逊一筹。 悠悠白云间,多了黑云压城。 那不单是灵船,还是纵横战场的玄黑战船。 船首处,臣子儒生,学子将军,阶级分明,森严谨礼。 为首之人,帝袍楚弋。 众人被这声势激的血液一凝。 楚弋扫了眼空中漂浮的无数焰明灯,他薄冷的唇溢出一丝笑,那笑像公堂上仍下斩立决的阎王,总透着点铁血腥气。 他说,“今年这么热闹。” 惜灵衣现在看到这些绝崖人她就闹心,“月曜之人年年迟到一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弋挥了挥袖袍,带着人鬼魅地出现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群人往那一站,跟其他宗派追求的仙风道骨背道而驰。 跟御驾亲征似的。 楚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抵了抵额侧。 “测灵根这种事情,还需要到场么,本帝也不是没出力,比如这天堑坪不就是月曜的手笔,各司其职,并无疑义。” 天堑坪是机关造物,特意用来作为考核场所,内部还可以根据不同考核需求转换形态,可以说妙用无穷。 想到这,惜灵衣脸色好看不少。 凌云尊主看了看形势,朗笑着赞扬天堑坪如何不凡。 针锋相对的气氛顿时消融一空,和谐起来。 苏悦颜垂涎地盯着楚弋,心里发痒,“系统,攻略目标能不能换回来,他简直帅的我合不拢腿!” 脑中已经开始回想起前世看过的小说。 什么冷漠帝王为博她一笑血溅十里,什么废弃后宫专宠她一人…… 系统一哆嗦,暗骂死恋爱脑。 扫描一下不紧不慢往绝崖处走的易迟,它果断拒绝。 【不能,不可,别看他帅,杀过的人比你吃的盐还多!】 易迟寻思着暂时没她的事了,低调地走到墨怀樽身旁坐下。 她想多了。 楚弋早就瞧见她一身显眼的首席真传服饰,上一个穿这一身的还是墨怀樽。 连玉之清那样的天才都当不上。 “除了混元体,她还有何过人之处?” 这话不是问易迟,是问墨怀樽。 众人不由安静下来,怎么说呢,同门反目然后再见的修罗场戏码,谁不爱看。 但问题是,混元体还不够过人之处?你想上天啊。 第43章 今晚来我房间 面对这位背刺宗门的月曜帝君,墨怀樽依然很沉稳,话却惊人。 “师弟感兴趣,可以带回去教导一二。” 楚弋教导?楚弋是什么人? 众人脑中瞬间被两个字刷屏——龙魂。 九幽有一种稀缺的修士,魂修。 想成为魂修,要么先天灵魂强大,要么习魂术依靠后期变异,这还只是基础门槛。 普通的魂修依靠魂丝伤人,真正的佼佼者则凝出魂兽或魂兵。 楚弋就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天纵奇才,帝国太子一降生,龙魂觉醒,吟九霄,十日不散,堪称修真界一大奇景。 当时未灭国的月曜帝国并非八大势力,动静一出,无数心怀不轨的人不远万里前去争夺、刺杀,帝后为保楚弋,将其送入无上绝崖。 楚弋得以平安长大。 墨怀樽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让易迟向楚弋习魂术,但问题是,反目的楚弋凭什么帮绝崖培养弟子,易迟又哪有那个魂修的命? 咋滴,混元体都是老天赏饭吃了,总不能还追着你喂奶吧? 楚弋果然笑了,“大师兄这么些年还是这么自信,既然如此的话……”他森凉的目光落在安静如鸡的易迟身上。 易迟觉得自己头发丝都被扫视了一遍,楚弋颔首说:“长得不错,今晚来本帝房间。” 语气像招跳舞歌姬侍寝似的。 易迟:“……”呵呵,二师兄,别逼我扇你。 众人刚才的郁气顿消,笑死,再装逼,被羞辱了吧。 闻人瑟绝危险地眯起眼,勾唇笑:“想不到本尊的人偶还挺讨人喜欢。” 楚弋闻言,目光顿在易迟无名指上,索然无味地别开视线,“有主之物,我不喜欢。” 全是渣言渣语。 易迟握拳,转而对惜灵衣微笑暗示,“灵霄尊主,各宗等着领弟子进门呢。” 赶紧发挥你领袖的威严,让这些渣渣师兄闭嘴。 惜灵衣睨了她一眼,脸上忽然划过恶意冷笑。 “既然人都到齐了,考核就继续吧。” 虽然被绝崖首席的事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想起第三项考核的补充部分,她很想看看绝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是什么表情。 笑到最后的终究只会是她。 萧不疑也想起这回事,难看的脸上恢复不羁笑意,盯着易迟说:“做错事一般都要付出代价,不知道易迟姑娘准备好哭着支付了吗?” 虞清欢很高兴,自己的失败固然痛心,别人的打脸更是赏心悦目,以至于看给了她两拳的易迟都诡异地顺眼不少。 “萧公子做错事都没哭,管别人哭不哭做什么?” 眼一转,又征询同样滑铁卢的顾浮生和镜刃:“对吧顾浮生?对吧镜刃?” 三人噎住:“……”你哪边的? 第二项考核是心性考核,通过的关键是在规定时间内勘破千窟镜中的幻境。 痴离召出千窟镜,灵器飞到上空,底下乌泱泱的弟子原地打坐。 她掐诀施咒,千窟镜颤了颤,灵光大盛,考核弟子目光一空,缓缓闭上眼坠入幻境中。 收徒考核其实是整个九幽界范围的,并不只在逆霄城举办,这里只特殊在问天典仪,因而各宗大佬到场,显得分外隆重。 不少弟子就是看中这一点,才舍近求远跑来逆霄城参加。 人数足有数十万,单灵根不足五百人,灵根数越多,人数也越多。 没过一会就有人冲破了幻境。 宋悦卿就是首批人,睁眼的时候一脸煞气,像刚宰了哪个混账东西。 易迟不由看了一眼虞清欢,或许是昨日被虞清欢坑了一把,今天的宋悦卿心志异常坚定。 寂灭刀尊喜欢这样有一往无前气势的弟子,“这宋悦卿天赋绝佳,鞭意心性也适合我们北脉剑宗,我瞧着挺顺眼。” 凌云尊主看出这宋悦卿疏于法术,不适合精通此道的乾坤圣殿,但还是笑道:“那不知与昨日放焰明灯的相比,刀尊更想要哪位?” “自然是一起收入门内。” 说起这个,众人不免猜测那人是谁,目光流连在单灵根天才那边。 “待第三场考核之后差不多可见真容,毕竟弟子对决手段频出,几斤几两一目了然。” 随着时间推移,考核弟子陆陆续续转醒。 林梓晗睁开眼时,抬头看向上方的易迟,眼中怅然若失。 苏悦颜醒来时粉面通红,水汪汪的眼睛直往楚弋身上瞟。 由于她是单灵根的弟子,无数人注意力放在那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状。 不少人偷笑,“还以为是什么纯情仙子,原来这么浪荡,不过竟敢肖想月曜帝君,我看是活腻歪了。” “几百年来,后宫形同虚设,谁敢提封后就革谁的职,想爬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个死的尸骨无存,当然……也不一定。” “怎么说?难道还有例外。” 那人掩嘴小小声,“野史上说,月曜帝君还是太子的时候,哭着求烛九当太子妃呢。” 旁边人看向活阎王般森寒冷漠的楚弋,“……你这不能叫野史,应该叫异想天开的话本子。” 【宿主,你快把你那眼神收收,小心楚弋来挖了你的眼!】 “你干嘛这么早叫醒我,我还没梦到墨怀樽和闻人瑟绝呢。”苏悦颜不满地在心中抱怨。 【……】 系统回想起易迟言谈间举重若轻的气势,沧桑地抽着电子烟,心中一阵灰败。 玛德,从没觉得自己挑宿主眼光这么差。 寂灭刀尊一脸轻厌:“上不得台面,就算灵根不错,最多也就是去合欢谷当个内门弟子了事。” 话语间尽是对合欢谷的看不上,仿佛那是个以色侍人的宗门。 痴离细细的眉梢轻挑,清淡地看过去,“刀尊爱憎分明的时候还是动动脑子,不然显得好像没有脑子。” 易迟和虞清欢没憋住笑。 寂灭刀尊脸一沉,铺天盖地的刀势升腾而起,压向痴离,似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众人兴致勃勃地看着大势力撕扯,也好奇哪个更强。 “刀修刚猛,心境通达,是幻境的克星,痴离谷主这下要出丑了。” 痴离唇一抿,目光幽离地瞟去一眼,毫无杀伤力。 然后众人便见寂灭刀尊气势微滞,神色空茫一瞬后才恢复如常,看向痴离的目光终于染上凝重。 下面的人实力不够,看不懂玄机,但看的懂寂灭刀尊的表情。 上面的易迟等人却看出寂灭刀尊差点被扒的裤衩子都不剩。 众人目露慎重,嘶……这痴离,似乎有点恐怖了。 痴离掐着指尖不轻不缓地笑,“人活一世百千年,越久越执拗,总有些说不出口的事儿,不知道寂灭刀尊说不出什么?” “合欢谷就是靠窥探别人取胜?” 痴离低笑,“反正不是依靠自以为是。” 第44章 少了,有点少了 上面一番争执,第二轮考核已经收尾。 方伊人踩着最后时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眼刀子往易迟身上戳。 易迟没在意,她奇怪的是易远为什么也是最后一轮清醒,不应该啊。 第二轮考核筛掉了一半的考核者。 一些人痛哭流涕不愿离开,一些人心如死灰,久久无法回神。 “连第二轮考核都通不过的废物,还不滚,留在原地碍眼?”百晓阁,沐声鄙夷地喝了一声。 下面本就内心崩溃的人更是道心不稳,绝望仓皇地离开。 第三轮考核是正儿八经的对战,周围人兴奋起来。 当萧不疑站起身宣布规则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与往年不同的重头戏来了。 前半部分没什么稀奇,根据灵根数和修炼等级划分区间,单灵根、双灵根与三灵根争排名,四灵根和五灵根争资格, 后者若有不服可向前者发起挑战。 当然,一些炼丹、画符、布阵等天赋绝佳的弟子,也会趁此表现出来,成为另一个参考维度,这种情况下即使输了也会被挑走。 所以每年都有不少弟子在擂台上表演特长,比如当场画符、突然打铁等。 毕竟是入门考核,不是宗门大比那么严苛。 萧不疑说到这里顿住,讥讽地看了眼易迟,唇边挂着得意的笑,声音再次传播开来。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单灵根弟子在对决后,有一场实力相近弟子间的特殊加赛。” “择出一百对,每个人选择一位首席真传作为场外指导,赢,弟子通归,且奖励一千上品灵石。” 意思就是哪边赢了,考核的两个人就全归该真传弟子所在的宗门,考核者奖励一千上品灵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怪异地看向易迟。 完喽,绝崖今年要被零封了! 本来没有首席真传的时候,绝崖今年最多就是干瞪眼,一个单灵根弟子收不到。 现在有了易迟,好家伙,不仅一个也收不到,而且还特么要丢人现眼。 细细地盘一盘这惨烈的差距—— “八大势力首席真传个个化神期不说,从小还有大乘期师尊的精心教导,数不清的心经、功法任其挑选,身边也都是境界高深各有所长的师叔长辈。” “总而言之,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说博闻强识,那也是见识广博。” “再看易迟,区区筑基期,听说还是从鸟不拉屎的小土村出来的,拜师才一两日,要实力没实力,要经验没经验,她拿什么赢?” “哈哈哈,还指导呢,考核弟子的实力都比她强!都不知道传音秘语会不会!” “刚才我还嫉妒她什么不用干都能成为首席真传,现在看来,纯纯笑话一场!” …… 讥笑声排山倒海,方伊人、苏悦颜、沐声……每个人都盯着易迟。 萧不疑眼中讥讽,故作怜悯:“易迟姑娘,你有什么想说的?”比如后悔入绝崖之类的。 哄闹的人安静下来。 无论有仇没仇,有怨无怨,除了亲近的人,所有人都想看一看这人当场吓哭的有趣表情。 但凡换一个人都得脸色苍白无所适从。 易迟……易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蹙了蹙好看的眉心,然后在万众瞩目中说:“蓬莱仙岛承的茶隔夜了,茶叶也不新鲜,不太好喝。” “下次记得注意一点。” 众人:“???”什么疯言疯语! 你当蓬莱仙岛是奉茶小厮啊?不对,谁现在还有心思喝茶! 萧不疑阴着脸,邪笑:“哼,顾左右而言他,怕是被吓破了胆吧。” 易迟:“好吧,其实我是想问,赢了的话,场外指导有什么奖励。” 哈?她还有空关心这个? 不会是觉得会有人选她指导吧?不会觉得自己还有那么一丝赢的可能吧? “很有趣,那么,你若是能赢一场,本帝就给你十万上品灵石。”楚弋冷峻的脸上噙着笑,笑的像地狱判官。 易迟觉得不像,像财神爷。 下一刻—— “不过有害无利的买卖也不是本帝的风格,你输了能给我什么?或者你师尊、师叔能给我什么?” 楚弋过于修挺冷白的手抵着下颌,无情的像在掂量谁的命值几个钱。 喵的,好好的比拼,整成赌博是吧。 赌博她喜欢啊! 易迟正准备自掏腰包,就听闻人瑟绝低低笑了,“少了,有点少了,帝君家大业大,就出十万?” “一场一百万本尊就参与。” 楚弋抬了抬下巴,矜贵又冷酷,“原本还体谅绝崖处境,既然你主动加码,求之不得。” 众人听傻了,不是,这必输的局,闻人瑟绝竟然参与?参与就算了,还嫌输的不够多? 他们下意识看向身为宗主的墨怀樽,有钱也不能这么放任挥霍吧? 果然,墨怀樽还是理智的。 他说:“那是你跟瑟绝之间的对赌,与绝崖无关。” 还是墨怀樽这个宗主成熟稳重,正这么想,就见墨怀樽捏着茶杯,轻描淡写地接了一句—— “本尊与你赌点别的。” 楚弋十指交叉,锋冷的眉轻抬,“说来听听。” “赌易迟全胜,你赢,天令利润再分你一成,本尊赢,你教易迟魂术。” 楚弋眸光一凝,瞳孔色泽深了深。 众人:“!!!”天令一成利润!那数字……根本不敢想。 易迟:“……”知道了她有烛九传承之后,师尊对她这么自信的? 玩的真大。 “如何?”墨怀樽抬眸,幽深的目光定格在楚弋身上。 楚弋身体微微后仰,手肘支在扶手上,他扯起唇笑,回视道:“师兄无悔就好。” 无人不被这随意言谈间的豪掷千金震撼,震动间又难免血液奔流,仿佛不是见证者,而是参与者。 “好大的手笔。” 安静中,痴离轻笑两声,说道:“感觉不做点什么不太好,那本尊就负责给这场博弈当个官差吧。” “为保公正,在比试结束之前,本尊不允许有人私下与单灵根弟子交谈接触。” 这话一出,便让许多生出小心思的人偃旗息鼓。 惜灵衣乐于见绝崖跟月曜针锋相对,虽然她觉得绝崖根本没有赢面。 她清冷宣布:“既然如此,第三场考核,可以开始了。” 第45章 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第三场考核有条不紊地进行,本是激动人心的对战,可比起后面单灵根的加赛,瞬间无趣起来。 所有人都期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唯一的哗然大概是苏悦颜表演了个当场突破,从筑基巅峰一下到金丹期。 一时间赚足了眼球,成为单灵根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弟子,原先觉得她心性不佳的人也转了口风,争抢起来。 至于她这几天是如何从筑基中期突然变成筑基巅峰的,那得问系统了。 易迟看见底下有不少人开盘赌注,苏行、方家人等等,连唐昨都参与了进去。 包括百晓阁的高调押注。 要不是上面太显眼,她高低得去凑个热闹。 说起百晓阁,易迟其实挺疑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宗门从哪来的。 掌门詹百晓的实力在底下宗门中倒也不算顶尖。 怎么就能在一众宗门中脱颖而出,被大势力看重? 易迟传音问闻人瑟绝。 闻人瑟绝视线在她白皙的脖颈划过,闻言表情些许微妙。 “百晓阁最出名的地方,就是让别人出名。” 易迟:“?” 很快她就明白了,然后露出了和闻人瑟绝同样微妙的表情。 天下宗门何其多,所擅各不同,百晓阁则另辟蹊径,它热衷于搞排名。 可排名不好搞,实力不够强硬如何能扞卫权威?难保会被不服气的宗门,或者天才弟子针对。 所以百晓阁的骚操作来了,就拿最新一代的天才为例,大势力每个首席真传都是第一。 萧不疑是天骄榜第一,虞清欢是风云榜第一,顾浮生是博知榜第一,玉之清是潜力榜第一…… 易迟:“……” 沉默。 小刀扎屁股,开眼了。 闻人瑟绝接着说:“很快你就能看见几个广为流传的榜单了,比如天骄榜、风云榜。” 易迟觉得辣眼睛,但又忍不住对这种奇葩好奇,“在哪?” “在封神碑旁边。” 易迟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猛烈咳了几口。 墨怀樽递来一张素色手帕,易迟接过擦了擦嘴,顺便掩盖掉抽搐的嘴角。 边上的酷哥玉之清,见到这一幕,冷冰冰的表情都惊悚了。 什么鬼啊,他师尊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了?他习武的时候就是被打断腿,折断腰,也没见墨怀樽眼皮跳一下! 玉之清内心警铃大响,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宠了。 都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易迟。 他狠狠剜了易迟好几眼,然后他就被墨怀樽冷淡地睨了一眼。 玉之清:“……” 易迟没注意玉之清丰富的内心活动,也没注意对面楚弋饶有趣味的视线,他问闻人瑟绝:“这事寂灭刀尊怎么看?” 寂灭刀尊不是最讨厌这种投机取巧的旁门左道么。 “百年前百晓阁发现了一处矿脉,硬说是寂灭刀尊路过杀妖兽的时候劈开的,现在已经是北脉剑宗的了。” 易迟:“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不过把排行榜整在封神榜旁边—— 啥意思啊?看不惯封神碑又干不掉,所以整出九幽人自己的榜单? 这不是赤裸裸对星君的挑衅么?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给砸了。 …… 各地暗流涌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隐秘的兴奋终于推到明面上。 一百队的加赛终于开始。 值得一提的是,只有八大势力才有首席真传,下面的宗门是没有的,不过今年准备上位的百晓阁是例外。 第一对的两个弟子实力相差无几。 一个金灵根金丹初阶的粉裙少女,另一个是同境界土灵根大眼少年。 选择真传弟子时,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我选月曜帝国,你选绝崖!” “我选北脉剑宗,你选绝崖!” 话一落,又瞪着对方齐齐开口。 “凭什么!” 顿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看乐子的目光全都落在易迟身上。 易迟保持礼貌的微笑,看不起她是吧? 最后前者选了月曜,后者选了北脉剑宗。 月曜帝国的学子机构是麓生院,首席是谢朝,一个跟月曜整体森冷气质不太搭的温润明眸少年。 长得俊俏说话温柔,还是传音入秘,把扛着把大剑的粉裙少女给听激动了,对着大眼少年就是一顿暴力输出。 大眼少年擅防御,镜刃指挥进攻时寡言少语,他听得懵懵懂懂,几十个回合就败了北。 月曜入账弟子+2。 后面几轮也都是教唆对方选绝崖,教唆不成只好老老实实选自己心仪的宗门。 有人大声嘲讽:“草率了,我竟然以为咱们的混元体天才还有出场机会。” 楚弋呵笑两声,问墨怀樽:“倒是疏忽了,你的徒儿没人选,赌约还怎么继续?” “不急。”墨怀樽淡定自若,眉毛都没皱一下。 就在大家以为易迟得从头坐到尾时,变故来了。 第十二对,一个木灵根泪痣少女,一个火灵根紫衣少年,同是金丹中期,灵根相克,紫衣少年是有优势的。 他自信满满,就听泪痣少女抬着下巴说了一句:“我给你五万上品灵石,你选绝崖。” 少年呆住,众人也微怔,确实,只说外人不可以干扰单灵根弟子,没说他们内部不能自己利诱啊。 而且,别看之前墨怀樽等人动辄百万千万的灵石,其实那已是九幽大陆顶尖消费,普通十七八岁少年,手里能有十万中品灵石都谢天谢地了。 输了之后,进的仍然是八大势力,怎么算都是血赚。 “可以,我选绝崖。”紫衣少年多犹豫一秒都是对灵石的侮辱。 泪痣少女闻言,胜券在握地笑了,“合欢谷。” 易迟飞速地站起身来到擂台边,没别的,在上面老实端坐着,怪累的。 众人瞬间精神起来了,“还行,她一直不出场我还觉得无聊呢,正好欣赏一下天才被打脸的狼狈。” 此前那个临场变真传的操作,实在是太拉仇恨了!每个人都恨的牙痒痒。 虞清欢一步一晃地走到易迟跟前,狐狸眼中都是一雪前耻的畅快,她扬着精致的下巴,美艳又狡黠。 “现在说声‘姐姐我错了’,我就手下留情,让你不至于输的太难看,怎样?” 底下有少年狂热的破音声:“姐姐让我说!姐姐狠狠羞辱我!姐姐收了我吧!” “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哐哐捶大墙!”然后被身旁少年嫌丢人捂住了嘴。 虞清欢:“……”放狠话呢,捣什么乱! 晦气! 第46章 糟,真让他收到弟子了 比试开始了,没有悬念,众人边说笑边看,等着看易迟的第一轮失败。 泪痣少女和紫衣少年修的都是术法,两人你来我往几招,虞清欢就看出了深浅。 在紫衣少年使出流星灼时,她抱着手臂指挥:“坤二,覆地为牢。” 这招基础的很,法术咒语短促,几可瞬发。 泪痣少女依言移动,改变招式,轻松避开流星灼,且眨眼间几十条血荆棘窜出地面缚向傻眼的紫衣少年。 真传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招突变堪称迅猛,少年根本躲闪不及,败局几乎已定。 虞清欢双手一摊,神采飞扬地乜向易迟。 众人已经嘲笑着嗑起了瓜子,萧不疑迫不及待地大笑,“人还是得有些自知之明,妄想一步登天只会摔得越狠。” 惜灵衣脸色却微不可察地一变。 就在这时,紫衣少年身影忽然化开,再出现时已经与泪痣少女互换了位置,少女被荆棘束缚住,一脸懵。 虞清欢和紫衣少年本人也一脸懵。 嗑瓜子群众:“发生了什么?” “是对影成双!” “哈?有没有搞错,这种身形互换的术法,必须在对方施法之前就启动,相当于提前一步预判对方的走位!” “肯定不是易迟的命令,应该是那少年碰巧?” “你看他那表情像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众人看紫衣少年呆头呆脑的神情,沉默一瞬,“所以她怎么知道虞清欢要干什么,多半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凌云尊主眯了眯眼,温和一笑,做了解答。 “怕是易迟仔细看了清欢的每一场对决,非常了解她的施法风格,所以才能先一步预判。” 凌云尊主是儒修也是法修,他的肯定,顿时让众人不相信也得相信。 有人强行描补:“这……最多也就记性好呗,算不得什么。” 虞清欢却清楚地知道,战局千变万化,记性是最微不足道的,靠的是一个人的洞察和反应力。 继烟雨楼之后,她刚刚升起的骄傲再次支离破碎,盯着易迟怀疑人生。 她真的那么套路化? 泪痣少年崩溃朝紫衣少年吼:“是我给你灵石!你干嘛听她的?” 紫衣少年欲哭无泪:“我哪知道会成功啊,我以为听她的准失败才施的咒!” 天知道,她听见易迟轻飘飘一句“乾三,对影成双”的时候有多不屑! 易迟脸上挂着微妙的微笑,一群渣渣,他们什么小心思她还不懂么。 无论如何不甘震惊,战局已定。 绝崖弟子入账+2。 惜灵衣脸色冷的掉冰渣子。 按照她的计划,今年绝崖是要零封然后给百晓阁让位的,结果对方不仅收到真传弟子,还借着她特意为了羞辱绝崖制定的规则收到了单灵根内门弟子。 就很气。 闻人瑟绝挑眉看楚弋,“不知道帝君有什么想说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对啊,易迟赢这一场他喵的一百万啊! 嫉妒的眼睛滴血! 楚弋眸光定在下面懒洋洋的易迟身上,笑的很有血腥气,“继续,别停。” “很有观赏价值。” 你当看猴子表演呢? 易迟低头翻了个白眼。 …… 后面两场又没易迟什么事,直到第十五场,两个刀修都想进北脉剑宗。 这也是目前为止首次出现撞选项的情况。 那怎么办呢? 那就其中一个选绝崖呗。 易迟输了,两个人不都归北脉剑宗了? 左面矮个子少年目光闪了闪,说出了这个提议,然后道:“到时候赢的灵石,咱们一人一半,如何?” 简直不要太合适,高个子少年立刻点头。 众人都觉得这法子好,毕竟目前来看易迟似乎是法修,那青葱玉指上连舞刀弄枪的茧子都没有。 寂灭剑尊哈哈一笑,“小崽子,当垫脚石的滋味怎么样啊?” 易迟瞅他一眼,轻飘飘一句,“不知道,反正踩的时候挺舒服的。” 然后对墨怀樽乖巧笑道:“师尊,回绝崖之后我想用在冰川赚来的一百万装修洞府,您觉得怎么样?” 那不就是从寂灭刀尊手里赚来的吗? 墨怀樽平淡颔首:“可。” 寂灭刀尊脸发绿,朝镜刃使眼色,“今天你要是十招之内赢不了,出去别说我是你师尊!” 镜刃默默点头:“哦,好的。” 寂灭刀尊见他半死不活的语气,更心塞了。 比试开始,两个刀修都是刚猛路数,镜刃也是,因此指挥起来不要太契合。 更何况,易迟这边的高个子少年本就站在对方那边。有了紫衣少年的前车之鉴,为了防止出意外,他暗自决定丢掉脑子,就跟易迟反着来。 果然仅仅三招,高个子少年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心里暗喜,看来这个办法是对的。 再次笑嘻嘻嗑起瓜子的众人见此,丝毫不意外,夸赞易迟:“哦呦真厉害,都能在镜刃手底下撑过三招,不愧是天才姐,就是牛逼!” “嗐,瞎说什么,那是天才姐的功劳吗?那是人家高个子少年基础扎实,没被一刀劈死。” 寂灭刀尊郁气顿消,长笑一声,“小崽子,看你这回还怎么得意!” 萧不疑也露出舒心的笑,上把是他大意错判,这次绝不会出意外了。 还没笑完呢,场上形势急转。 眼看就要被一刀逼下擂台的高个子少年,忽然平平无奇地向右上斩去一刀,好死不死地正中矮个子胸侧。 巧合的就像对方自己找死一样。 很好,第十二场的懵逼重演。 矮个子捂着鲜血淋漓的肋部,大怒:“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让我赢的吗?” 高个子抓着刀快急哭了,“我没听她的啊,我都是反着来的!真的,你信我!” 众人嗑不下去瓜子了,震惊:“这又是什么情况!” 闻人瑟绝暗红的眸子闪过嫌弃,“蠢货,完全相反跟完全相同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不还是一试便知。” 对啊,三招足以看出高个少年的意图。 也不对啊,看出来就看出来了,你到底凭什么能赢镜刃啊!你以为你是与他齐名的刀修玉之清啊! 易迟等这些人议论完了,问裁判:“是我赢了?” 裁判艰难地点了点头。 易迟挑起唇笑了笑,眸光却一寸寸冷了下来,“规则上说谁赢了归谁,没说赢了就一定要吧?” 众人愣住,什么意思?你们绝崖那么缺人还想不要呢。 第47章 系统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裁判稀里糊涂点头。 “那这两只就给他们北脉剑宗吧。”易迟语气极为轻蔑,月白色的服饰加身,衬的她像一束遗世独立的冷白月光。 声音也清寒的轻易渗进人心里。 “毕竟我们绝崖不像他们,是懦夫回收部。” “寂灭刀尊应该喜欢这样没有比试精神的弟子吧。” 她抿起一抹轻蔑的淡笑看高个子少年:“以后遇到敌手,不必拿起刀戏耍,直接认输即可,好么?” 众人鸦雀无声。 高个子少年羞窘地白了脸,只觉周围目光像刀子一样要将他凌迟。 他慌张又无措。 寂灭刀尊咬了咬牙,这小崽子什么意思,难道就他们绝崖高贵,他北脉剑宗就收垃圾? 他冷笑一声,“这种弟子,本尊自然也不要。” 周围人也心思各异地义愤填膺,“就是就是,这种人就是上了战场也是临阵脱逃的份。” 仿佛不这么说,自己就也是这种人一样。 各宗门主也惋惜地摇头。 一个人人争抢的单灵根天才,转瞬之间被所有人抛弃。 高个子少年瞳孔一缩,无助地跌坐在地,迷茫绝望。 他不明白,易迟三言两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你只是真传弟子,又不是宗门门主,凭什么替绝崖尊主做决定!你们凭什么不要我?”高个少年反应过来,哭着朝易迟喊。 墨怀樽神色如常:“本尊没意见。”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折断,高个少年再不甘,也被屈辱地驱逐。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落得如此下场的单灵根考核弟子。 众人望着少年如丧家之犬的背影,暗惊易迟手段狠辣,兵不血刃。 “等等。” 正当以为事情要完时,易迟又淡淡地抬起眉。 高个少年惊疑不定地猛然回身,期盼与畏惧交杂。 一些人想,不会是要反悔吧?毕竟绝崖确实人丁稀少,那前面那一出就丢人喽。 另一部分心怀微词,人家都已经够惨了,她还想怎么样?绝崖首席实在狠毒。 揣测不休间,易迟看向裁判,“你愣什么神呢?” 裁判:“?” “一千上品灵石,谁赢给谁,你忘了?” 裁判疑惑:“可他不是被放弃了……” 易迟弹了弹衣袖,清透的眸光在所有单灵根弟子身上缓缓掠过,最后定格在裁判脸上。 她笑了笑,轻描淡写丢下一句,“规则如此,听话即可,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你说呢。” 说罢转身回自己座位。 这话说的可真张狂。 但被看过的单灵根弟子,分明实力个个比她高,却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将心底生出的小心思掐灭的彻彻底底。 楚弋若有所思地望向墨怀樽,“确实有些特长。” 然后众人便惊奇地发现墨怀樽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这一场,绝崖弟子入账+0,但无人欢喜。 因为失败颓丧半天的虞清欢又支棱起来了,朝紧皱眉头的镜刃笑嘻嘻,“失败了别气馁,下次一定能行。” 萧不疑眼底划过轻视:“两个学艺不精的人倒是互相鼓励上了,连一个筑基期的村姑都赢不了,干脆把你们这身首席服饰脱了给狗穿。” 镜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回神。 虞清欢蓦然冷下脸盯着萧不疑,倒没发怒,只是吊着眉梢上下扫视两眼,“你行你上呗。”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猴屁股,你这么上蹿下跳,待会输了的话,也就跟亵裤套头一样丢人哦。” 她现在很确定,易迟这人,邪乎,绝崖,邪门。 新一轮加赛继续进行。 凌云尊主温润的脸色微沉,传音问顾浮生,“浮生,你觉得易迟这番作为为何?” “敲打参赛弟子,否则这次有人唱反调,后续就有人直接认输,或者自作主张,有规律还好,要是没有规律,她就是指导的再好也无济于事。” “她只需要这些人听话。” 顾浮生烟云般的眉间轻蹙,声音凝上慎重,“很擅长借势。” “而且连赢两场,她这个人的水,可能比我们了解的更深,不容小觑,。” “不过,我有信心。” 凌云尊主眼底满意,说了一句,“可还记得前两日胜了玉之清的梅霁雪?” 顾浮生神色一变,立刻反应过来,“一个人?” “过于巧合,现在看来,多半是。” 他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有实力的天才比比皆是,能布局又能收尾的控场却未必多见,绝崖怎么还是……气数未尽呢。” 另一边,闻人瑟绝对易迟传音,“还以为小易迟那么贪财的性格,不会放过那一千灵石呢。” 毕竟若说敲打的话,高个子少年被驱逐已经足够震慑那些考核弟子,易迟其实……多此一举了。 易迟无聊地撑着半张脸数茶叶,“为利益耍手段无可厚非,我不介意。” “她触犯了我的利益,我回击了他,又不是生死过节,给他一条活路也未尝不可。” 毕竟是单灵根弟子,别看下面宗门表面上冠冕堂皇看不上,其实稀罕着呢,现在不知有多少人派人去寻那少年了。 一千上品灵石,对一个普通十七八岁少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闻人瑟绝灼艳的眸色渐深,“倘若他怀恨在心,日后报复呢?” “来呗,接着。” 反正人活一世,爱恨交织,生死之外,随心就好。 …… 易迟又干坐了十几场,直到第三十对。 是熟人,宋悦卿和苏悦颜,那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从表面实力来看,前者显然更强,因为她有鞭意。 但后者又是能临场突破的黑马式天才,最终还是被排在了一起。 宋悦卿一秒都没犹豫,双眼发亮看向易迟。 系统悄咪咪问易迟,【大佬,您说让苏悦颜选哪个真传?虞清欢还是镜刃。】 这俩此前都败在了易迟手里。 作为一个二五仔,他很有自知之明,大佬刚才都说了,要乖巧听话,千万别有自己的cpu。 主系统曾经说过:系统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随便啊,这种小事有什么好问的,哪个都行。”易迟不在意,系统如实回复。 苏悦颜选了谢朝,她想的很好,赢了之后就能接近楚弋,输了还能接近墨怀樽和闻人瑟绝。 当然,她是不会输的,她有系统,是女主! 第48章 我都不敢想 系统正对苏悦颜的盲目自信感到迷惑,就听易迟问:“你除了那些没什么用的buff以外,应该还有能提升修为或者意境的东西吧?” 系统以为易迟心动,立刻兴奋。 【当然啦,花积分就能买到,不过越珍贵积分越贵,大佬您要什么,苏悦颜还有五万积分,不过我偷偷藏了两万,她以为只有三万。】 易迟说:“五万积分能换剑意么?” 【能哒能哒!】 “行,问苏悦颜要不要,要的话,待会听我命令给她换上。” 【???给谁?】 苏行在观众席中受到了所有人的恭维。 人人夸他生出了两个好女儿,个个天赋异禀,个个单灵根,前途无量,真是有福气。 和温城要崛起啊!苏行这辈子,又是夫凭妻贵,又是父凭女贵,什么神仙运道?赶紧巴结巴结。 不少人与他洽谈合作,苏行转眼间应下了十来个单子。 赛前。 谢朝向易迟礼节性颔首,姿态非常平和友好,“易迟姑娘好。” 易迟头一次遇到这么礼貌的真传,一时之间反应都慢了半拍,“你好你好。” 她认真与他对视,然后突然说:“咱们商量个事怎么样?” 众人心里警铃大作,她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谢朝像个遇到奸猾商人,自己又刚出麓生院的俊俏傻白甜,他疑惑笑道:“易迟姑娘请说。” “这场咱们都不插手,让她们自己打,我要是赢了,帝君的一百万我就不要了,若是输了,就倒贴一百万。” 众人赶紧劝说:“别听她的!她想害你!她肯定是没学过鞭子,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所以才让更有优势的宋悦卿自己动手!” 同时大喜,前两局不知深浅让你赢了,这次看你还怎么赢? 宋悦卿眯了眯眼:呵,一群无知之人。 “这怕是不妥。”谢朝果然为难摇头,拒绝易迟,“对我们月曜有害无益,恕……” 他正说着,忽感一道碧水剑意冲天而起,偏头一看,只见苏悦颜手持长剑,剑身在阳光下美的波光粼粼的,一如她清纯美丽的脸。 真真是凌波仙子。 众人惊掉下巴:前有当场结金丹,后有临场领悟剑意,这绝对是本届弟子考核最妖孽的天才! 这不比筑基巅峰的混元体强?不比大多数真传弟子强?不比宋悦卿强? 苏悦颜微微一笑,像柳絮般柔软,望着人时可轻易将人拉进春水中,“谢公子可以答应她,小女子有信心。” 没人指挥,她正好可以凭心意出招,折磨宋悦卿。就让她成为自己进入月曜的踏脚石吧,她越狼狈丑陋,自己就越仙气出尘,优秀夺目。 就不信那些站在顶尖的男人不对自己侧目。 另一边,易迟目露慌乱,谢朝顿了顿,温和笑笑,继续刚才的话,“……恕在下欣然同意。” 易迟脸色一白。 围观全程的众人乐不可支抓起瓜子:“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大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现场,舒服了。 终于看见这厮吃瘪了,爽! 易迟不经意间对上宋悦卿的视线,意味深长。 比赛正式开始。 苏悦颜柔柔一笑:“姐姐先请吧。” 众人顿时心都化了,眼都直了,“修真界好久没有这么温柔的女修了,天啊,还这么重情重义。” “苏城主是天道眷顾之人呐,两个姑娘都这么好看,我都不敢想这场比试有多唯美……” 还没陶醉完,粉色幻想就被一鞭子抽碎了。 宋悦卿皱着眉头看苏悦颜装了半天,此刻根本懒得多说,抬手就对着那张恶心人的脸狠厉抽了过去。 太好了,这下终于没有那老东西阻止她动手了。 “姐姐,你竟下此狠手!”苏悦颜边躲边泫然欲泣,引得人怜惜不已,痛骂宋悦卿。 宋悦卿冷着脸不说话,一招比一招狠辣迅疾。 “姐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如此恨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苏悦颜很快装不出来了,她被鞭尾抽中了背脊,血肉模糊,火辣辣的疼。 毕竟疏于修炼,从来没感受过修真界的弱肉强食,没吃过苦,没受过伤,没忍受过彻夜打坐寂寞,也没愈合过伤疤。 她脸色被痛的扭曲,戾气被彻底激发出来,红着眼失去理智,狰狞道:“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你找死!我也是你能伤的?”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折断你的四肢!让你跟你娘死的时候一样凄惨!” 说着剑意大盛,气势两米八,身形如碧波漾向宋悦卿。 众人虽被苏悦颜前后反差整懵了,但也觉巅峰对决来了。 然后……然后苏悦颜就被一鞭子秒了…… 一口鲜血喷出老远,剑都被打飞了,整个人撞在擂台上像条死猪。 众人张着大嘴懵逼:??? 不是,这新晋第一天才的剑意特么纸糊的?有没有搞错! 没搞错,因为宋悦卿接着就得势不饶人,抽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苏悦颜鲜血淋漓。 “孽畜!住手!你敢伤她!我要你偿命!” 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苏行目眦欲裂,站起身冲宋悦卿大吼一声! 宋悦卿闻言,扬鞭的手顿了顿,逆着光抬眸看了过去。 看他如此心疼,如此焦急,如此愤怒,如此怨毒。 恰如当年自己抱着娘亲枯槁的干尸时。 讽刺苍凉一笑,终究是抽了下去,却也没心情再继续,一脚将苏悦颜踢下擂台。 自始至终抿唇不语的人,终于启唇,冷傲扔下一句,“话多。” 高挑的身形利落转身,像一柄无羁的剑,扎手,不屈,利落。 不屑谁的恭维与谬赞。 于是旁观者被折服。 宋悦卿一步登天,墙头草众人顿时对着苏行和虚伪的苏悦颜一顿唾弃,此前口头合作的人也跑得飞快。 “真是错把鱼目当珍珠,出身低微的人,当了城主也改不了短视本质!” “宋家与这苏行,真是农夫与蛇啊!” 苏行带着苏悦颜,顶着悄声谩骂,怨恨地离开了。 …… 绝崖入账弟子+1。 易迟又赢了。 虽然损失了一百万,但…… 看她成功简直让人心如刀绞! 易迟一副“啊,我竟然赢了真是上天眷顾”的浮夸表情。 众人心口怄血,瓜子再也嗑不下去,脚一蹬。 “真他奶奶的狗屎运,这次她本来必输的!还能赢?还有没有王法!天理何在?” “谢朝怎么就同意了呢!” “一百万,搁你你不赚?要不是这几个人一直站在场上,我都怀疑有内幕了!那苏悦颜什么情况,演我呢?” 想不通,根本想不通。 系统抖着电子烟邪笑,崽种们,被支配吧! 裁判擦了把汗问易迟:“那个……苏悦颜绝崖要么?” 易迟打哈欠,“不要。” 谢朝迷幻地回到楚弋身边,一脸歉疚,“帝君,我不该贪利,回去后就领罚。” 楚弋冷漠地“嗯”了一声,目光钉在易迟身上,隐含探究。 谢朝更愧疚了。 顾浮云疑惑问凌云尊主,“她既然是梅霁雪,应当精通鞭法,今日此般是为何?还损失了一百万,难道是对自己的鞭法不自信?” 可她觉得易迟不像这样的人。 凌云尊主看她一眼,“为了人。” 顾浮生一怔,看向站在绝崖弟子中的宋悦卿,忽然心中滋味难言。 可有逐益之人为你舍巨利? 第49章 这把稳了 到目前为止,不仅易迟被当做考核弟子进入其他宗门的垫脚石,百晓阁的沐声也是。 前者是因为看起来弱,后者是因为实力只有元婴中期,比八大势力首席真传低整整一个大境界。 选他们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输了好进其他宗门。 结果显而易见,易迟没输过,沐声没赢过。 百晓阁现在气压很低,整个宗门阴云笼罩,准备这么些年,付出这么多,给八大势力又是舔脚又是送灵石,就为今天。 他们连庆祝的典礼章程都安排好了,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换谁谁不恨? 百晓阁一方势力对易迟的恨意,都抵得过其他人加在一起的总和。 原本与惜灵衣等大势力约好了的,赛程上他们放点水,让百晓阁捞两个事先安排好的单灵根弟子,现在怕是也飞了。 所以第三十二对,六指少年按照约定选沐声的时候,他们一点都不高兴。 不过这种心情马上就消失了。 因为另一个胖少年神神叨叨地拿出竹签筒,摇了摇,看一眼,坚定地选择了易迟。 众人一愣,这是个冷门卦修?选的还是目前没这方面天赋的易迟? 百晓阁真是否极泰来啊! 众人放心地嗑起瓜子,“这下十拿九稳了吧。” “稳了,彻底稳了,沐声和六指少年都用枪,扬长避短,天才姐这把要是还能赢,我倒立吃屎!” 沐声郁气横扫,起身恣意地拂过衣摆,意气风发地走到擂台。 六指少年恭敬拱手,眼中划过畏惧,“这场劳烦沐公子了。” 沐声抬手虚扶,脸上洋溢着满意之色,“你做得很好,等着赢吧。”又传音敲打:“你妹妹我也会照顾好的,前提是你要一直这么听我的话。” 六指少年手指紧了紧,低下了头,掩盖眼中怨恨,“是。” 沐声心里得意,单灵根天才又如何,还不是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被他一个双灵根呼来喝去。 他看向另一边的胖少年,抬起下巴高傲夸赞:“你这卦极好,不过卦修全是废物,你入我百晓阁后需重修兵刃,不过你放心,我会教导你的。” 俨然还没开打,就开始发表获胜感言的高调作态。 胖少年挠了挠头,手足无措,“啊?这个,谢谢哈,你人真好。”他心想难道卦象让他选绝崖的玄机就是输掉,然后进百晓阁? 沐声双手负背,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嗯。” 教育完两个考核弟子,他仿佛终于看见一边始终不吭声的易迟,咧嘴笑的恶意满满。 “我们的混元体天才怎么不说话了?不是很能说会道吗?哑巴了?” 易迟拢袖,一脸岁月静好,“让让你,毕竟好不容易装一次。” “说完了吗,说完了开始吧。” 沐声脸一黑,复又阴笑:“这考核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不能让我亲自动手,否则……”他赤裸裸的目光在易迟身上掠过。 易迟怜悯地看他,“你就偷着乐吧,不然前面那么多场你都被揍的爬不起来了。” 沐声终于闭嘴了。 比试开始。 沐声好歹是首席真传,虽不及虞清欢她们,也是有点实力在身上的。 他指挥着六指少年,枪意加持下,枪影所过之处如龙出虎啸,空气蜂鸣如裂帛,不说巅峰造极,那也是浑然天成,颇有造诣。 反观卦修胖少年,在坠星般的迅猛攻势下,连起卦测算的时间都没有,满擂台抱头鼠窜,次次险险躲过,法衣不一会就被戳了几个洞。 跟猫捉老鼠也没什么区别。 围观众人一边嘲笑,一边对沐声连连称赞。 “灵霄尊主抬这百晓阁似乎也不无道理,沐声确有首席之姿,也就输在是双灵根,否则当年必会入八大势力。” “嗐,你们忘啦?这沐声当年还是考核弟子的时候,曾经引起一场轰动嘞!” “正常来说,除了特殊血脉或体质以外,考核的单灵根弟子会先入内门,在三十年内结婴才能升为真传。” “当年绝崖不是落魄了么,没有单灵根弟子愿意去,沐声就说只要绝崖让他直接升为真传,就愿意入绝崖,结果显而易见,还被嘲的不轻。” “现在看来绝崖一贯的清高姿态是错过了一个枪法天才啊,啧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众人热血沸腾,顿感励志,詹百晓亦是冷笑,“多谢绝崖尊主当年的看不上,才有百晓阁如今的沐声!” 沐声听到洋洋洒洒的议论,轻蔑地看向绝崖方向,只觉过往种种皆为序章,他是沥血复仇的王者,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上方的闻人瑟绝实在没忍住,揉揉额角笑出声,“都要遭雷劈了,还杵着呢。” 众人一呆,啥? 正不解,就见胖少年鸡飞狗跳间双指一并,指天颤颤巍巍道:“震仰盂,天雷引……” 青天白日的,忽狂风大作,乌云重重,一道水桶粗的天雷当空劈了下来,快的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正正劈在一往无前的六指少年身上,人霎时焦黑,直挺挺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烟。 沐声得意忘形离擂台近,那雷劈的凶狠遽然,声势浩大,擦着他的脸蹭了过去。 他头脑一麻,一屁股墩儿跌在地上,一张白净的脸黢黑黢黑,像抹了十层锅灰。 只有眼珠子黑白分明,迷茫地呆滞住。 别提多滑稽了。 众人:“……”震惊中透露懵逼,懵逼中难掩那一丝丝的异样…… 他喵的,这都能被天才姐翻盘。 没看错的话,那可是天雷!? 他们不理解!看不懂!需要专业人士解说!瓜子一扔,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看向上方,连当事人胖少年都一脸懵圈。 专业人士·闻人瑟绝指尖抚过下巴,懒洋洋开口了。 “哎呀,感谢小易迟对卦修的宣传,难道你们上常识课的时候不知道,咱们卦修就是这么有实力的么?” 什么实力?卦修不就是摆摊算命忽悠傻子的吗?偶尔出个门都神神叨叨摇两下签筒,看看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总结就是:落魄,弱鸡,就业方向全是算命先生或阵法师。 “卦修入门扉页不是写了么,卦修者,不施术,不念咒,踏奇门遁甲,引天地五行,时间、空间、节气……皆为掌中命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闻人瑟绝低柔的声音一出,众人哑声了。 是,没错,是这么写的,可功法第一页吹吹牛逼不是常规操作吗! 它来真的? 五万年前无极灵祖传播卦修功法的时候,所有人都当话本子看的! 所以闻人瑟绝那种操控光线的强大力量…… 这就是卦修啊。 人心浮动。 第50章 这把真输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么偏门的东西,易迟又凭什么会? 此刻,无论是上方还是下方,所有人都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这易迟,真是从小土村里冒出来的十八岁村姑? 该不会其实是绝崖偷偷培养的弟子吧? 而此刻,胖少年只晕晕乎乎地感觉,他好像踩到狗屎运了。 他出身不好,今天之前连自己什么灵根都不知道。 小时候在酒楼当童工跑堂,主管上茅房让他递纸,他无意间看见了那本只剩半本的卦修功法,第一次有功法,他没管那么多,兴高采烈地练了起来。 靠着似是而非的卦算跌跌撞撞,受尽白眼,但他只感激卦算让他偶尔走运,喂饱肚子。 他一直很相信自己手中的卦。 直至今日,虽然体内灵力被抽空,筋脉隐隐作痛,但他无比高兴。 晕倒前望着易迟背光的皎白身影,他脑中忽然回想起比赛前周围人说的四个字—— 否极泰来。 裁判习惯性指着地上焦黑的六指少年问易迟,“这人您要不?” 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敬称。 易迟点了点头,这少年的枪法其实很不错,是有自己的意志在的。 一边的沐声终于回过神,他屈辱地爬起来,涨红脖子歇斯底里,眼中尽是怨恨。 “就算靠这些歪门邪道赢了又如何?别做梦了!他是不会去的!” 易迟没准备搭理他,抬步就走,经过六指少年时,忽被拽住。 她身形顿住,低头看去。 本应昏迷的六指少年挣扎转醒,他虚弱地趴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一手紧紧抓着她,染黑了月牙衣摆,名贵金丝云纹。 脸与头发均是枯焦之色,清正的眸光被晦暗的痛苦吞噬,他看见自己污浊的手抓脏了易迟白净的衣裳,缩了缩手。 声音断断续续的,嘶哑但坚定,“多谢……您的手下留情,但,我不去绝崖。” “哈哈哈,怎么样,我都说了他不会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外面!” 沐声笑的狰狞,似乎胜了一局,挽回了一丝颜面。 这下不仅是易迟,别人也发现了猫腻。修真界腌臜事多着呢。 “刚才谁说他励志来着?站出来再说一句?” “就上把说天才姐赢了就倒立吃屎的那位,人呢?” …… 周围贬损如云,易迟对着沐声就一句话。 她淡瞥他一眼,目光夹杂点不想跟傻子多话的费解。 “你当绝崖执法堂是吃干饭的啊?天黑之前不把人完好无损地送过来,今晚百晓阁就灭宗吧。” 又低头看了眼凄惨兮兮的少年,撂下一句话走了,“枪习的不错,脑子咋不太灵光呢。” 众人这才想起,绝崖再是黄昏时,那也是有顶尖战力坐镇的八大势力之一,百晓阁算什么东西? 大势力护短,绝崖尤甚。 看了眼霎时恐惧又颓败的沐声,众人内心复杂。 玛德,又让天才姐装到了。 “除了修为低一点,她好像确实挺厉害的,人也不错……”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 说话人霎时被怒目而视,只是那些人内心如何做想,不得而知。 认可突然崛起的天才,和悦纳平庸的自己一样,难如登天。 绝崖入账弟子+2。 …… 惜灵衣等人知道,事情要脱离掌控了。 最好的证明就是—— 后面二十场,竟然有四分之一的人无缘无故选了易迟,不是为了输,而是想要……入绝崖。 而易迟,没输过,也就是说,绝崖已经收到了十一位单灵根天才。 最致命的,还是那种口碑转变,以及起死回生的生机。 一切都是因为多了个易迟。 惜灵衣端坐上方,整个人冷若冰霜,冻得萧不疑一个字也不敢吭。 连想幸灾乐祸几句的虞清欢也老实的很。 闻人瑟绝拈杯一笑,问楚弋:“连输一千万,帝君慌不慌?” 楚弋还没答,周围人已经心肌梗塞了,看着别人疯狂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 究竟有没有人能来制裁天才姐啊? 楚弋接过呈上来的茶润了润喉,抬眼间目光冷锐,“输一场一百万,赢一场全盘皆胜,未到第一百场,我慌什么。” 哦对了,易迟还没对上萧不疑和顾浮生呢。 刚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对上了。 第五十三场,灰眼少女选了易迟,方伊人选了萧不疑。 萧不疑霍然站起,看着易迟一直赢到现在,他早就浑身刺挠,转头对惜灵衣保证:“师尊放心,她也就到此为止了。” 惜灵衣微抬精致的下巴,传音道:“切勿冒进,稳妥为主,不要被她话语所惑。” 萧不疑一怔,心下不服,他是天骄榜第一,躺着就能赢易迟,还需要师尊叮嘱他认真对待吗? 人员就位。 众人摸着手里的瓜子目光闪烁。 “这把能行吗?” “能行吧,萧不疑不是众所周知的天骄榜一吗,肯定比其他人都强吧?” “可前面几场看着都是必输局来着……” 算了,不嗑了,没心情。 场上,灰眼少女激动地看易迟,“易迟姐姐,我是用暗器的,姐姐会吗?” 易迟头一回遇到这么热情的考核弟子,多看了她两眼,“会一点。” 少女更兴奋:“那这把全靠易迟姐姐啦!” 方伊人是剑修,她目光阴暗没说话,看了这么多场过去,她跟其他人一样,从不屑到现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萧不疑看着易迟那张神俊绝俗的脸,心里的落差让他很恼恨。 原本他只是将其视为一个天赋异禀的未来附庸,一个迟早被压在身下的禁脔,岂料对方眼里根本就没他,转眼间披上了首席服饰,跟他平起平坐。 这就罢了,还以为她会贻笑大方,哭着悔恨终生,谁知她一个人力挽狂澜,让那么多人都折戟沉沙。 不过……越是这么出色的人,征服的感觉才更爽吧。 想想那种感觉,萧不疑背脊都爽的酥酥麻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异样,终究没放狠话,毕竟前面那些人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比试开始。 灰眼少女连续十个梅花镖打偏,这种先抑后扬的套路众人不要太熟悉,防止被打脸,谨慎地没发言。 接着灰眼少女就被方伊人刺中十来剑,不致命,但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众人开始疑惑,前面易迟指导的那些人,虽然有赢的辛苦的,但没人受这个程度的伤啊。 当又十枚透骨钉擦着方伊人腰侧偏移时,众人瞧了瞧易迟晦涩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嗑起瓜子笑了。 “丫的,差点被她唬住了,还会一点呢,分明是一点不会!” “这把是真要输了!不输我就真倒立吃屎!” 第51章 今晚喝一杯吗? 在易迟尽心尽力的指导下,灰眼少女被打的遍体鳞伤、节节败退,别提多惨了。 易迟要输了,萧不疑不愧是第一天骄,一出手就折了她尝无败绩的威风。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惜灵衣看透局势,面上冰霜化开,朝楚弋浅笑,“先恭喜帝君胜出了。” 楚弋薄唇轻扬,虽是笑,却无喜庆之意,跟参加葬礼似的,“自然。” “从师兄师弟手中拿走任何东西,都让本帝格外愉悦。” 墨怀樽沉定的目光从易迟身上移开,回视他,“但愿如此。” 闻人瑟绝眉心微攥,不知在想什么。 三两句话,显出绝崖比赛至今首次落于下风的现状。 方伊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甚至感觉都不用躲,对方都打不中她。 又是一剑戳进灰眼少女大腿,她噗嗤一笑,怜悯道:“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选了个暗器废柴呢?废就算了,还瞎指挥,哈哈哈!” 灰眼少女苍白着一张脸,额间冷汗直冒,全靠毅力才能支撑自己继续作战。 她眼底划过深邃的阴霾,转头咬了咬唇同易迟说话,“易迟姐姐你……”实在不行就别瞎折腾了吧,让她自己动手不行啊! 剑没戳你身上,你是无所谓。 那种明明知道暗器该往哪放,剑招该怎么躲,却被迫更改的感觉,别提多憋闷了! 该死的,这人什么垃圾水准,她现在非常后悔选了易迟。 易迟愧疚又焦急,一脸严肃地打断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输的,你再坚持坚持,等我熟悉熟悉技巧。” 众人一怔,顿感离谱,这种刀刀见血的擂台,你拿别人当试验品? “灰眼少女多好一姑娘,活泼可爱的,现在伤的都要站不稳了,我看着都心疼!” “既然不懂何必耽误人家,到底是年纪小,被几场胜利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是什么全能天才。” “她自己得意忘形白日做梦就算了,竟然还要别人流血买单,这种人实在让人不耻!” 后面还没比赛的单灵根弟子面面相觑,一些兵刃冷门,原本还想选绝崖的人打了退堂鼓。 萧不疑见状,心一定,再看易迟,却见对方正瞧着自己。 微暗天色下,神俊立体的五官少见地柔婉几分。 他心头一热,那股敌意消散一空,缓步走到易迟跟前,轻摇折扇。 蕴着淡香的细风拂过两人面颊,他勾起轻狂的笑,语气挑逗。 “易迟妹妹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不过胜败终有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输给我再正常不过。” 易迟笑笑不说话,萧不疑以为她词穷,微倾身凝着她,吞吐着欲望和侵略。 “易迟妹妹年纪小,我便不怪你先前做的错事了,这场闹剧这么久,也是该结束了。” 他暧昧低声,“今晚夜色很美,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易迟果然抬头看了眼已经昏暗的天色,认可地点了点头,“确实很美。” 这是服软了。 萧不疑眼中蔓上征服后的得意与餍足,正待说她识趣,就见她转头对裁判呵气如兰笑的极好看:“今晚喝一杯吗?” 自觉没自己什么事的糟老头子裁判懵圈:“???” 属实没想到的萧不疑及围观群众愣住:“???” 啥意思?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易迟抽的什么疯,就忽听一声惊恐的尖叫从擂台传来,心里顿时一咯噔连忙看去,接着惊悚地瞪大眼。 有人死了。 不是方伊人。 方伊人灰头土脸摔在擂台下,一脸恐慌地看着前方。 她的剑插在台上灰眼少女的胸口,后者满脸不可置信。 众人:“!!!” 收徒考核上杀人??? 裁判疾步探查后摇了摇头,心脏破碎,没救了。 惜灵衣等人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 方伊人顶着万千震怒的目光,心慌无比,接着忽然想起刚才听见的声音,猛然愤怒地指易迟,“是她让我刺的!” “胡言乱语!易迟怎么可能会帮你杀自己指导的考核者!你说萧不疑都比说易迟可信度高!” 萧不疑黑着脸,紧紧皱眉,“并非是我!本公子刚才在与易迟交谈,并未指导方伊人。” 传音秘语的灵力波动是能被高阶修士捕捉到的,是与不是,上方端坐的人一定知道。 众人都看向惜灵衣等人,却见他们一个个都盯着易迟,众人狐疑,难道…… 易迟迎着各色目光,微微一笑,“是我。” 没人想到她承认的这么轻巧,呆了一瞬才想起来质问。 “你与灰眼少女素不相识,为何无故杀人?就算有仇,考核上严禁杀人你不知道吗?” “难怪同裁判说似是而非的话,原来是早有图谋,让他失神间错失救人机会。” “像你这种心机深沉的狠辣之人,根本不配做首席真传弟子!这事绝崖必须给出交代!” …… 惜灵衣眼中划过暗光,脸上怒意喷薄,“恶意触犯规则,设计无辜考核弟子死亡,该当何罪?” 凌云尊主向来温和的眉眼沉肃起来,“按照规定,需剥除首席真传身份,受百年鞭刑,再视情况看是否逐出宗门。” 惜灵衣唇边微不可查一翘,“那还不动手?” 寂灭刀尊正要严厉下令,詹百晓就先一步欢喜喝道:“先扒了她那身衣服!再押入逆霄城冰牢受刑!” 边上候着的执法长老顷刻上前。 眼看三两句话就决定了易迟归处。 宋悦卿和易远焦急地看向墨怀樽和闻人瑟绝。 闻人瑟绝冷笑,下巴上的痣似也浸了冷,“站住!灵霄尊主不会断案就坐下让别人来。” “怎么,前前后后一目了然,她自己也承认了,绝崖要包庇?”惜灵衣沉着眉,气势逼人。 “凡界杀人还要问一句为什么,灵霄尊主这么急切,很难不让人怀疑别有深意。” 惜灵衣看向与绝崖龃龉甚深的楚弋,“帝君怎么看?” 她这是准备直接联合楚弋,以势逼迫,快刀斩乱麻,让绝崖反应不过来,拿不出急救方案。 众人笑,还能怎么看,当然是顺应大势,让易迟咎由自取,然后赢绝崖一成天令利润! 没人不这么认为。 可楚弋面色冷漠,夤夜般漆黑的眸光锁在下方某处。 “虽然很想如尊主所愿,不分黑白砍去绝崖一臂,不过这次怕是不太行。” “本帝劝灵霄尊主还是不要太急功近利,看清楚再说话。” 他什么意思? 惜灵衣并不关心易迟为何杀人。 还有什么比抓住这次机会削弱绝崖更重要? 第52章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上方各怀鬼胎争执,当事人反而被晾在那里。 易迟不知何时跳上擂台,蹲在死不瞑目的灰眼少女跟前。 在楚弋说完话众人不解时,她才开口,“喂,说句话。” 她在跟谁说话? 正疑惑,就见易迟拔出少女胸口的剑,掂了掂,又换了个角度插了进去。 噗呲一声,剑刃切割血肉的声音是如此清晰。 众人:“!!!” 好狠毒的人!连尸体都不放过!多大仇多大怨! 正愤慨,就见确认沦为尸体无疑的少女忽然抬手,抓住了准备第三次戳下的剑锋。 她无奈地睁开灰色的眼眸,声音幽幽回荡在偌大的天堑坪,“过分了姐姐,很疼的。” “!!!” 众人齐齐一声握草握草握草。 诈尸!? 上方的惜灵衣等人脸一沉,大事不妙。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灰眼少女眼尾扫了眼惜灵衣等人。 正说着,她的身上逸散出浓郁的邪恶之气,似是因为受到致命伤,躯体已经无法维持开始慢慢溃散。 众人特么的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邪修混进来了! 但是不对劲啊,第一项考核的测灵射线是能区分邪气的啊!而且那些大乘期都没发现,易迟是怎么知道的? 上方的掌权者却无不脸色难看,痴离拧着纤细的眉,“你是阴冥邪尊的分身?” 阴冥邪尊是黔南邪道近百年来横空出世的大乘期尊主,目前统治邪道。 其精通血肉分身术,从未正面出现过,行踪飘忽,极为难缠。 又找不到本体,又杀不尽分身,还要防备被潜入,让正道人头疼不已。 灰眼少女侧脸看向上方正道之人,弯了弯眉眼和唇,竟笑的分外干净好看,“不,我不是,我是故里,现在为阴冥邪尊办事。” 身份低的人不明白,大宗门却都刹那间变了脸,原因有二。 一是故里这个人,那真是如雷贯耳,让人恨得牙痒痒。 身为大乘期,他不嗜杀不贪权不摆谱,就是缺德,热衷于当每一任邪道头子的人才主管。 试问一千年来谁家大宗门天才弟子没被他撬到邪道过? 传说烛九当年入邪道就是他游说的。 关键这人别的不行,逃跑隐匿功夫一流,警惕性又高,愣是逮不着他。 二是这灰眼少女确是分身无疑,但分身与本体是有本质区别的,它应该因果线、灵魂、气运都残缺,这也是其他大乘期修士能发现的契机。 可他们没发现,这就说明,阴冥邪尊已经不是大乘期。 他先她们一步悟道,现在已经是玄尊,而且本来只能在自己身上施展的分身术,如今竟然能在别人身上施展。 别提多恐怖了,那以后的邪道可以说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好家伙,突破玄尊的阴冥邪尊与故里相结合,正道危矣啊! 你甚至不知道身边坐着的人还是不是那个人。 众掌权者内心苦涩忧虑,慌得一批,互看一眼齐齐缄默,这事决不能宣扬开来,否则得引起多少恐慌? 惜灵衣目光森冷,为防止故里继续说出什么,当机立断,一道凛然剑光斩过,分身彻底湮灭。 有点作用,但不彻底。 因为通过惜灵衣等人对邪修一无所知的反应,底下众人虽不知故里,但还是想明白了一点。 阴冥邪尊玄尊了,而且分身术跟禽流感似的。 愁云惨淡。 不过他们已经想明白了刚才擂台上的原委。 易迟佯装菜狗,假装第一次接触,让故里屡屡负伤,接着在给他一道正确指令,憋屈许久的故里自然照办。 而方伊人自恃对方打不中自己,掉以轻心,乍然被阴诡暗器袭击,心里慌乱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照着易迟说的做。 可不就跟左手打右手似的,一切都在掌控中。 而易迟则在一边吸引裁判和萧不疑的注意力,前者救不了人,后者色心大起,忽略场上变化。 真阴险啊,啊不对,真牛逼啊。 有人眼珠一转问易迟:“你是怎么发现的?”且动手的如此坚决。 众人顿时好奇起来,一个筑基期是怎么发现的呢?如果掌握了这种辨别方法,他们不就不怕被卧底了? 易迟心想,她看穿一个区区分身哪需要什么原因,从头到脚都是破绽好么。 况且系统走之前还问他检测到半个故里是什么情况。 不过没有原因也得编一个啊。 这么想着,她正色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混元体,对灵力极为亲和的同时,对妖气邪气这些也格外敏感,靠近他时便能察觉。” 是吗,不知道啊,他们又不是混元体,不过传说好像是这样。 众人难掩失望,这别人也用不上啊。 不过还是议论纷纷:“天才姐虚怀若谷,心思缜密,还干掉了一个邪修,简直大功一件,刚才真是错怪她了。” 萧不疑眼见着一系列变故之后,易迟口碑斗转,自己不仅沦为陪衬,前后一番表现还跟猴子似的。 心里羞恨,冷然质问:“既然早知她是邪修,为何不直接说出来?万一死的是方伊人,你察觉却不说,酿成惨剧该当何罪?” 方伊人也后怕地恨恨看向易迟。 易迟摊手,一脸无辜:“我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两人卡壳了,确实啊,大乘期不相信自己的判断,难道还相信一个筑基期的话? 此路不通,萧不疑立刻转变策略,他忽然摇着扇子畅快地笑起来,对裁判道:“这场比试谁输谁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一个死了,一个活着,肯定是萧不疑赢。 “除去邪修是好事,不过单从比赛上来说,确实是输了。” “欸,虽然讨厌天才姐,不过这么输似乎挺可惜的,最多这次不嘲笑她了吧。” 萧不疑阴冷看易迟,得意至极,“认输吧。”就算过程不一样,结果也是一样的。 输?不可能输。 易迟抱着手臂,闲闲问裁判一句话。 第53章 无齿之仇 “一个死了,与此同时另一个掉下擂台,怎么判输赢?” 这问题一出,众人呆住,这才隐约想起那时情形。 当时注意力全在灰眼少女身上,方伊人在哪来着。 想起后看妖怪一样惊悚地盯着易迟,“不是,这她娘的也能计划好?” 一边算计方伊人和灰眼少女,一边算计裁判与萧不疑,接着还能让自己不输, 你她喵的狐狸成精吧? 萧不疑脸色铁青。 虞清欢等这一刻很久了,立刻就指着她笑出了声,“这都赢不了,赶紧把身上真传服饰脱了给狗穿。” 正得意忘形,忽感觉一道冷冰冰视线射来,虞清欢手指一抖,默默缩回来,遭,差点忘了人家师尊还在呢。 平局了,问题来了,方伊人归谁? 方伊人懵了,想起之前被驱逐的少年,还有身受重伤被带走的方悦颜,心中慌乱,看着易迟的目光终于染上畏缩。 易迟见状,朝她阴森森一笑,果见她害怕的倒退两步,指着自己色厉内荏,“你、你想干什么!” 跟猫戏老鼠似的。 好玩。 易迟若有若无勾了勾唇,吓唬两下才道:“比赛怎么能没有输赢呢你说是吧?” 她又想干什么? 众人虽疑惑,但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大家已经知道按照她的套路根本就不可能占到半点便宜! 千万别被她牵着鼻子走。 理智是这么警告自己的,但这该死的好奇心…… “你想怎样?”听听也无妨,反正也不会照做不是? 萧不疑同样问出口,与别人不同的是,他还有一个原因—— 他,萧不疑,出身修仙世家,十成变异雷灵根,纯阳玄体位列特殊体质第四位,十岁便被正道魁首灵霄尊主收为首席真传。 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任何功法在他手里施展都是三倍威力。 手持修罗玉骨扇,俯瞰睥睨间,天下英才尽付笑谈。 此等天赋,此等天骄,人人道是第二个惜灵衣,百年风流无出其右,断不可能输于人手! 他很自信。 易迟听他问,笑道:“不如再重新挑出一个人来与方伊人比试一次?” 萧不疑眯了眯眼,嗤笑,“你想挑谁?若是这人比方伊人强出许多,岂不是让你占尽便宜。” 确实,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花里胡哨都是虚的。 你剑招再精妙,人家一拳打散了又有什么用? 易迟摇了摇食指,“不用担心,我挑的这个人你绝对会同意。” 众人不由好奇,谁? 易迟手指指向单灵根弟子,顿了顿,就在这些人期待又忐忑时,就见她忽然手一滑,直接滑到三灵根弟子中。 “我哥哥,易远,如何?” 众人:“啊???” 周围弟子纷纷退开,独留易远傻傻愣在一片真空地带。 万千灵识再三扫描,从头发丝到脚底板,还是得出一个结论—— 没毛病,确实是个平平无奇的三灵根筑基中期儒修,看着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样。 不过毕竟是天才姐他哥,众人很谨慎。 “他有什么特殊体质?” “没有。” “有什么珍稀血脉?” “没有。” “那他拿什么打金丹初期的方伊人!?” 这可是高了整一个大境界,你想越阶挑战也得有底牌有本钱有逻辑吧? 易迟叉起腰,一副骄傲小公主的神气样,“有我还不行?我什么实力还用质疑?不把方伊人揍趴下,我名字倒过来写!” 众人:“……”我看你是被胜利冲昏了头! 还是那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 “快答应她!她飘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趁她病,要她命,让她认清现实以后夹着尾巴做人!” 众人见易迟这幅张狂膨胀的模样,仿佛看见了前几局失败的真传弟子,这不重蹈覆辙吗? 按照他们用血泪总结出的规律,每一个真传弟子都败在盲目自信上! 好好好,有那味了。 萧不疑谦虚一笑,“既然易迟妹妹执意如此,那我没什么意见。”说完还审慎地询问惜灵衣,“师尊,您看如何?” 可以说是慎之又慎,就怕易远身上有什么鬼。 惜灵衣大乘期灵识扫过易远身上,没看出什么异样,但忽然冷不丁问:“我记得前几日你丹田破碎不能修炼。” 易远第一次接收这么多注目礼,十分紧张,他手心出了虚汗,“是。” 墨怀樽不经意看了眼闻人瑟绝,后者眼尾稍扬,轻笑。 “小易迟当初散漫性子,不愿入宗门,我们绝崖又送灵石又送丹药,好不容易才把人拉进宗。” 众人闻言就明白了,这世上修复丹田的丹药虽珍贵,但八大势力谁家没收藏那么一两颗转灵丹? 想到这又难免发酸,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运有个天才妹妹,自己便也跟着飞黄腾达起来。 哎,下辈子究竟该用什么姿势投胎? 上方。 惜灵衣拢眉沉思片刻,见楚弋等人都没意见,她威严的视线凝定易远,有些久,直到后者清秀的脸发白,窘然落拓。 一个并无亮点的小人物。 “你若害怕,本尊允许你拒绝。”她悠悠一句。 众人眼神顿时轻蔑,若是在考核擂台上连上场都不敢,未来又有什么大出息。 “这个看着懦弱无能的很,就他也配当天才姐的哥哥?啧啧啧,苍天无眼。” 后方同是三灵根的林梓晗勾了勾唇,低声劝:“刀剑无眼,既然必输何必上,反正你修为低那么多,不去也不丢人。” 高低错落人影憧憧,疑目各色如盏盏鬼火,人言可畏。 易远眉宇微暗,于黯淡天色中望了眼易迟。 她迢迢玉立,如斯从容,明月清风人影,区区陪衬。 “我不害怕,尊主。”他听见自己略显淡漠的声音。 让人意外。 惜灵衣沉了沉脸,抬眸冷声道:“那就开始吧。” 易远稀里糊涂地爬上了单灵根弟子的比试擂台。 方伊人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本来以为易远这种垃圾天赋连给自己舔鞋都不配,结果一转眼对方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她煞气十足地抽出剑,“既然你主动找死,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正好报一报上次的“无齿”之仇! 第54章 到点了,休息一下 这把众人嗑瓜子嗑的很踏实。 易远可是被灵霄尊主亲自探查过的,能出什么问题? “看天才姐小人得志的样子就好笑,都要输了还洋洋得意着呢。” “别人骄傲咱们就谦虚,来来来,心平气和沉淀下来,仔细分析一下易远如何能在金丹期的攻势下,撑过十招!” “那当然是尽全力躲避了,硬碰硬一招都接不下,方伊人堂堂金丹,能把他秒的渣都不剩!” 这话所有人都认可,这一场,就是纯纯浪费时间。 场上,方伊人剑招配着步法,不花哨,直接就是凌厉出击直来直去。 这招萧不疑主要是压缩易远生存空间,力图稳扎稳打步步紧逼,让他避无可避黯然退场。 众人模拟出了易远三种闪避路线。 然后就见易远用灵笔快速写出一个紫色的“御”字,落定一推,悍然回击! 众人:“???” 易迟在搞什么啊? 众人懵,方伊人大喜,这一招对上,易远势必重伤,她得意讥讽,“要怪就怪你妹妹好了!” “锵——” 碰撞声响,预想中的血溅当场并未出现。 “御”字光晕轻晃,防护罩纹丝不动。 众人一脸呆滞:“!!?” 才一天他们的眼就已经看瞎了? 上方,凌云尊主怔然道:“这灵力强度……怎么可能?” 场上,方伊人一脸不可置信,萧不疑震惊后目光冷凝,脑中急转后很快分析出,易远虽不知为何能硬扛这一下,不过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指挥着方伊人继续按照一开始的策略。 易迟这边轻笑着传音问易远,“怎样啊,跟小天才一较高下的感觉,是不是还挺有趣的。” 易远双眼发亮,身体虽被震的有些酥麻,但内心的虚飘感终于消失,体内充沛的灵力让他无比踏实,内心第一次生出一种热血豪气。 易迟见状,低眉笑了笑,“那就继续,不要什么技巧,就硬碰硬。” “揍她!” 于是众人就见易迟躲都不躲一下,严丝合缝的防御之下,还能抽空写一个“刺”字,给方伊人一个冷剑。 虽然强行碰撞之下屡屡倒退几步,唇边隐隐溢出鲜血,但他气势如虹,越战越勇。 反倒是方伊人焦躁无比,紧紧皱着眉,为了压制住易远,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剑中,她本就嗑药强行结丹,境界虚的很。 百来招后,她有些后继无力了。 萧不疑干着急,恨不得自己上场给易远一拳,言语间难免怨怪方伊人连一个筑基期都压制不住。 两人配合出了嫌隙,方伊人憋闷之下露出破绽,被易迟轻巧抓住,一招彻底结束比赛。 从头到尾看傻眼的众人:“……” 好像看到了反串。 不是,为什么啊? 而上方的惜灵衣,咬牙切齿吐出来冒着寒气的四个字,“九极丹田。” 话一落,众人哗然,恍惚间梦回易迟披上真传服饰时的心情。 “啊对对对,他是没体质没血脉,这特么直接来一个九极丹田!” “那不是只有筑基的时候出岔子,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变异而成的吗!” “不应该啊,服用了转灵丹,还能出岔子?这到底是倒霉还是幸运!” 众人嫉妒的双眼发红。 惜灵衣觉得自己已经气的快厥过去了,她倒也想过易远丹田或者灵识等方面会不会有什么特殊之处。 但此前搜罗来易远的资料显示,他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散修。 再加上九极丹田理应不能在服用转灵丹后形成,且只有在动手之际才能看出异常,她这才应允。 谁知道还能整这一出? 惜灵衣开始深思,她这个正道魁首磅礴的气运呢? 干什么吃的?事事不顺心! 她得把广元仙君叫醒问问。 另一边的闻人瑟绝砸了咂嘴,不由问墨怀樽,“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千万灵石花的这么物超所值呢,说真的,有点小夸张。” 墨怀樽似也有些怔神,端着茶杯都忘喝了,他垂下眼说:“看来她就是你卦中出现的绝崖转机。” 大宗门的运势不可窥探,一百年前绝崖崩裂,闻人瑟绝不顾阻拦强行算卦,灵识反噬重创垂死,为绝崖窥得一线希望。 后果就是直至现在都算不了卦。 …… 任周围如此骚动,易迟倒是很淡定。 易远一双手臂已经震出血,染红了大半身衣服,肺腑也有伤,乍一看,还真跟浴血奋战回来似的,神采奕奕。 易迟给扔了瓶愈血丹和回灵丹。 她见裁判要张口说什么,先一步道:“不要,给蓬莱仙岛吧。” 方伊人咬了咬唇,愤恨地瞪了易迟一眼,充满期盼地看向萧不疑,软了声音,“萧公子……” 萧不疑周身气压低的吓人,半垂着脸,闻言略微抬头,那狠厉的眼神让方伊人骇的低呼一声。 “滚。”他冷冷掷出这个字。 走之前死死盯着易迟,像要把她千刀万剐,阴沉沉吐出一句话,“下次见面,我会让你知道,实力才是硬道理。” 方伊人怨恨退场,最终归宿大概也是哪个二流宗门。 绝崖入账弟子+1。 众人唏嘘着这荒诞的开始与结束,看着易迟笑眯眯的脸,终于意识到他们又掉坑了。 沉默片刻,发出怒吼。 “我!再也不会相信天才姐的鬼话了!” “他就不可能输!不仅不输,她还跟福星高照似的,能给绝崖拎一个九极丹田回来。” “就连宋悦卿都极为优秀,你说咱们宗门那些弟子吧,怎么就只会花灵石养极品亲戚呢。” 有人坚定反驳,“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啥?” “这是场外指导,萧不疑是天骄榜第一,自身实力自然毋庸置疑,可论及博智,那还得是悟性超绝的浮生仙子啊!” “浮生仙子是悟魂体,天生就是为了悟道而存在的,十八阅遍藏经阁,十九揽尽悟道花,术论辩倒课上师叔,武学教导门下子弟。” “无论是术法还是算计,焉能输给易迟?” “嘶,也对哈。” 议论纷纷中,裁判见易迟还没回去,正疑惑,就见她仰头瞧着天说了一句,“到点了,该中场休息了。” 然后才转身离开。 嗯? 众人顺着视线一看,这才想起一件事—— 啊对,焰明灯快燃了。 昨晚那个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不知死活、没有逼数的考核弟子呢! 人呢?在哪!!! 滚出来公开受刑! 第55章 你好棒 比赛暂停,有人精准掐算时间。 “还有一盏茶功夫就燃灯了。” 在这激动人心的倒计时刻,众人眼巴巴瞧着漫天焰明灯在夜空中闪烁,灯多如繁星,色彩明暗各不相同。 其中最明亮突出的当属六位真传,其中五位是首席,包括已自发加入的谢朝,非首席的是玉之清,没有易迟。 六盏精美各异的灯静静悬在那儿,如明月当空,让所有萤火灯辉黯然失色。 亦映衬着这些人在天才中的无匹翘首姿态,假以时日,必是一方尊主。 这一幕是不胜唏嘘之景。 有人难掩失落沮丧,“哎,与这些天骄同生在一片天空下,实在自取其辱啊,这焰明灯,昨夜就不该放。” “嗐,你要这么想就没意思了,修士嘛,胜负两开。与那些顶尖天才比咱们自然是落于下风,但比起大部分摇摇欲坠快熄灭的灯,咱们难道就不是天才了?” “就是这个道理,譬如比之昨晚那个大放厥词的嚣张哥,可把他能坏了,在座的哪一位不能把他吊起来打?” “说真的,他那灯没中途熄掉,我还挺惊奇的,要不是用灵识搜寻,我都找不见这么暗的焰明灯,也不知谁给她的勇气。” 欣赏完了首席真传的灯,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灵识聚集在今夜的主角灯。 那灯真的是,除了中途灵力支撑不住熄灭的,没人比它更黯淡无光,仿佛随便一口气都能给吹灭。 众生鄙夷之下,也不乏颇有见识的人。 一随和大佬高深莫测地开始科普。 “其实市面上的焰明灯都是寻常修士或凡人图一乐,也就拼一拼灵力浑厚程度、细节操控方面,自然是谁的花哨谁的亮,绽放的效果更好。” “那还能玩什么花样?” 那人看了眼上方的真传弟子们,讳莫如深开始解说。 “真正的天才可不跟你玩这些幼稚把戏,他们比拼的是某方面的意境,比如剑境、刀境、术境……这些。” “参与这种等级的对拼,起步得领悟一种意境,这种情况下,外在灵力只是一层包装,明暗或华丽与否并非决定因素。”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眼中是被打开新大门的震撼,这世界修士多如狗,能领悟意境的,终究寥寥。 也就是说,那些首席真传的焰明灯都是用意境搭建的,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赛道。 有人不甘心, “不可能啊,照你这意思,难道嚣张哥那破灯还有什么玄机?” 那人闻言却轻蔑一笑。 “那不能够,他也正是因此,那灯才真正废了。” 怎么说? 他也不卖关子,一句话解惑。 “强大的意境要想长久收敛置于焰明灯内,不露锋芒,非雄浑灵力维稳不可为之。” “嚣张哥那盏,有意境,但不多,也就刚刚摸到一点边,稍许灵力即可维持住。” “况且退一万步来说,那灯上灵力也就筑基期强度,构建的还粗浅,随便一盏灯都能把它镇散。” 众人明了其中关键,顿时讥笑,“原来是摸到点意境的门就得意忘形的笑料,也不知是哪个愚蠢的单灵根弟子。” “既然如此,咱们就等着看这破灯被拿捏即可。” 上方。 墨怀樽等人都是大乘期,首席真传的灯对下面人来说虽高妙,对于他们也就一眼见底的事。 因此早就不将那盏昏黄之灯放在心上。 凌云尊主称赞地看向萧不疑,“不疑不愧是灵衣看重的徒儿,天资超凡啊。” 惜灵衣冷傲如霜的面色缓和,染上满意之色。 萧不疑扬唇一笑,此前阴郁尽退,再起翩翩风流之傲,“师祖谬赞了,浮生的术境才是一骑绝尘,我这体质也就擅长打打架了。” 惜灵衣与凌云尊主是师徒关系,因此萧不疑称呼凌云尊主师祖。 顾浮生迎上对方灼热的眸光,臻首轻抬,客气了几句。 凌云尊主又看向其他势力,一并温和笑道:“镜刃的刀境纯粹至简,可见心性实在坚韧,将来是要继承刀尊衣钵的。” “谢朝魂境温润无暇,实在惊艳,帝君喜得良才。” “清欢幻境亦是尽得谷主真传,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众所周知,八大势力,就数乾坤圣殿的凌云尊主最是宽和温雅,脾气平和,从不主动招惹是非。 如今笑脸相对,各大尊主和首席真传也都很给面子,互相捧哏几句,就连森冷薄情的楚弋都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因此场面一度非常和谐友好,直到凌云尊主对上了易迟亮晶晶的眸子。 空气莫名滞了一瞬。 易迟眨眨眼,主动指了指自己,一脸等待表扬的期待,“尊主,你还没夸我呢。” 凌云尊主:“……” 你不知道自己凭一己之力打了所有人的脸,现在很不讨喜吗? 不低调做人就算了,还高调求赞,总感觉不是很要脸。 凌云尊主还没想出个恰当的夸人说辞。 楚弋就先一步冷嗤一笑,冷幽的视线看得人发毛,“喜欢夸赞?好说。” 他骨节分明的手一扬,后面排排站的黑衣下属、大臣、学子等齐齐倾身聆听。 “每人夸她一句,三个字以内。” 易迟:“?” 谢朝略一沉吟,温润明眸看着易迟,起了个头,“你好棒。” 其余人互看一眼有样学样,“你好棒。” “你好棒。” “你好棒。” …… 跟此起彼伏的蛤蟆似的,周围人窃笑出声。 易迟脚趾抠了抠地:“……” 楚弋锋冷的唇微挑,勾如死神镰刀索命,“喜欢吗?” 易迟抠着手指甲,憋出四个字,“我谢谢你。” “不必客气,师叔应该做的。” 易迟正在心里怒骂楚弋不干人事,脑袋微微一重,一回头撞见闻人瑟绝暗红妖娆的眸色,他笑的妖里妖气,“别理他,他有病。” “不杀人都不错了,哪会夸人。” 易迟闻言欣慰,知己啊。 就听他低低在她耳边蛊惑道:“我不一样,今晚一起登灵船看戏么?新编的舞,专门奖励你的。” 易迟:“……”我看你也病的不轻。 她最终将怀揣希望的目光投向墨怀樽,后者连头发丝都写着稳重端方和自持。 接收到视线,他敛睫沉思片刻,“灵石要吗?” 易迟受创的心灵顿时就被治愈的彻彻底底,她殷勤又热切地给墨怀樽斟茶,“师尊,还好有你,温暖了四季。” 玉之清持续放冷气,冰冷的眼中都是破碎的光,像个被孤立的留守儿童。 你暖吧,我一人一刀,浪迹天涯,与世界为敌。 …… 萧不疑不爱看易迟嘚瑟,他晃着折扇凉飕飕问:“易迟姑娘的焰明灯是哪盏?不如指出来,让大家看看小天才的风采。” 这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好奇起来,前面场上指导风头出尽,现在动真格了,你又有几分实力? 易迟理所当然地笑:“就天上最亮的那盏。” 众人往天上一看,一眼得见,最亮的是顾浮生的。 神情顿时异样起来。 沐声逮到机会,嘲笑出声,“当着浮生仙子的面冒领焰明灯也不害臊,绝崖有这样的首席真传,难道不嫌丢人吗?” “就是,又没人说她什么,实力不够就认呗,还装模做样。” “真相大白了,难怪她看起来什么都会一些,原来只是纸上谈兵,估计自己上了擂台,跟那个假冒伪劣天才苏悦颜也没什么两样,哈哈哈。” 讽刺声不绝于耳。 闻人瑟绝难得全程保持沉默且正经,乍一看气质还挺像寡言少语的墨怀樽。 宋悦卿和易远默默对视一样,又心照不宣地抿紧唇,防止自己泄出一丝笑意。 一场激烈交谈的功夫,时间已至,焰明灯开始绽放。 第56章 敬诸君 最先绽放的是炼气、筑基期考核弟子的灯。 五颜六色的灵力焰火在夜幕中花开遍布,无数的小范围光亮,接天莲叶无穷尽,十里绵延不绝耳。 整个逆霄城在这一刻被照的亮如白昼。 原本以为自己毫不起眼的考核弟子,忽然被这一刻的盛光撼动心神。 此时,他们耀眼夺目,美不胜收,是这片天地的主角。 易迟看着看着,忽听旁侧的墨怀樽浅淡说了一句:“众美之美。” 易迟心一跳,回头看他,他的眼被灵焰照的光华流转,英挺深邃的眉眼中,难得可窥一丝笑意。 墨怀樽没看她,微仰头,说话时遒劲喉结滚动。 “当年无极灵祖一个人开宗立派时,曾说独乐不如众乐,指的大约就是这番盛景。” 墨怀樽低头看她,易迟若无其事地将视线从对方喉结移开,舔了舔莫名发痒的牙齿,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么。” 两人说完,天上焰明灯便已燃到金丹期弟子的灯,相比起先前的阵势,他们更少,也更精美明亮,持续时间也更久。 独特也出彩,形状特异。 周围不时有人激动地指天,“看,那是我的!” “厉害了兄弟,真人不可貌相啊,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嘿嘿。” 易迟在最后看见了宋悦卿和易远的。 一簇红色的火,炽烈的焰之鞭意一出便震灭了旁侧几盏正在燃放的灯,相当凶残,引人侧目。 易迟听见有人惊呼:“啊!我的灯还没开好呢呜呜呜。” “哈哈哈,挨着这种天才可遭老罪了,没事姐妹,下次找个风水宝地。” 易远的则是一个“易”字,在一众活灵活现的图案中,它看着朴素凝定,却也并没被周围的骚动震碎。 天空再无色彩翻涌时,所有人都知道,到首席真传的秀场了,当然也包括虽不是首席,但同样强大的玉之清。 第一个燃放的是虞清欢的狐灯。 并不激烈,碧蓝色狐狸形状渐渐舒展,也随着这舒绽,众人瞧见纤毫毕现的毛发,狐狸瞳孔中灵动的光影侵占所有人的视线。 怎么跟真狐狸一模一样…… 正呆望这奇异悚然的一幕,忽听一声银铃般的笑嘻嘻,众人一晃神,这才发现哪有什么真狐狸,天上分明只是个惟妙惟肖的狐狸图案。 他们只不过被虞清欢的幻境影响了心神! “目前为止我还是第一次被焰明灯影响到!首席不愧是首席,这幻境水平,起码小成了吧!只这一灯,便胜过刚才所有金丹期。” “终有一日,我也要达到这样的高度!” “清欢仙子还缺男宠吗!我贼会暖床!仙子看看我!看看我唔唔……” 这位激动的男修再次被捂住了嘴。 虞清欢脸不红气不喘,心安理得接受赞誉,只有在看见师父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才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单说幻境,她其实也就入门,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说到底是体内血脉天赋加持。 正微窘,却听痴离忽然笑盈盈说了一句,“你真棒。” 虞清欢:“……” 她飞快地瞪了憋笑的易迟一眼,可算知道对方刚才是什么感受了! 不过怎么说也是夸赞不是,虞清欢很快接受良好,清了清嗓子准备回应激动的众人。 站起身却发现底下前所未有的激烈沸腾,赞慕声一片,往日情色交加的晦暗视线不再成为主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少年少女崇敬的目光。 那里面闪烁的是…… 信赖,向往,毕生追求。 这一刹,虞清欢心神一怔,忽然品出了首席两个字的含义。 什么是首席? 先天下。 灵台就这么空了一瞬,也就一晃神罢了,再回神,气息波动,幻境已然真正小成。 虞清欢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给砸中。 易迟等人也惊讶,顿悟了? 凌云尊主阖眼一笑:“机缘果然缥缈,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到来。” 痴离若有所思,“早知道夸你两句就能顿悟,本尊就天天夸了。” “……” 虞清欢欢天喜地,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她高兴地朝下方挥手,“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底下顿时更闹腾了。 大概是嫌虞清欢实在太能乐呵,其他人不再等待,焰明灯几乎同时绽开。 那一刻,众人齐齐失声。 夜空中。 萧不疑的玉骨扇、镜刃的刀、谢朝的七弦琴、顾浮生的白鹤、玉之清的剑、同虞清欢的碧狐一起,分庭抗礼而耀彻逆霄。 各种意境碰撞对拼,磨损而争夺,谁也不甘落后,众人甚至听见了刺耳的锐鸣。 惜灵衣见状不好,及时出手布下防护结界,众人这才没有受到伤害。 再抬头看天上勉强维持平衡的巨大意境图像,眼中骇然。 一人喃喃道:“我嘞个去,还好不是跟这些天骄一起,否则哪还有咱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这些人,都是小成意境?” “浮生仙子不是!她那术法意境,得是半步大成了吧!” 众人一看,果然,在刀光剑影的撕扯中,那只白鹤稳定至极,也比其他图像更加明亮。 “已经半步大成,那离真正的大成也不远了吧,这种天才,就嚣张哥还想攀比?简直笑掉大牙。” “倒也不必提他,他那灯估计早在第一轮的时候就被周围灵力震碎了,哪还能撑到现在,就是可惜当时动静太多,没注意到底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考核弟子。” 一片讥诮中,有人发现上方的真传弟子神色并不轻松,他们都目光凝重地看着一个方向。 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刹那间,心神皆被攫摄。 青蔓枝叶剔透如碧玉,并蒂白瓣层叠错落。 它于凄冷夜色中盛开,懒见喧闹,于是轻而易举抹去刀、剑、琴、扇、鹤。 无声无息,就好像只是拭去镜上流沙。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像被扼住了咽喉,脑中空白,只空旷回荡着两个字。 碾压。 什么叫碾压? 不许双月凌空,唯我独尊。 众人呆了半晌,才有人哑着嗓子艰涩道:“七烨重华?” 无数人惊恐失措:“烛九!!?” 正在这时,上面的身份气息掠向其主。 众人心跳如擂鼓,冷汗滴落间,移动着眸子追踪,然后看见一只骨秀肤冷的手。 她举着一只青瓷杯,半支着下巴,笑的随意和畅。 万籁寂静,只有她一人温凉开口。 “诚以此日此夜此刻,敬诸君,敬大道,敬天地。” …… 见此一幕者,经年难忘怀。 第57章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敬?呵,我看你是在砸场子吧! 天上的花开的真美啊,跟食人花似的,似是一口就能吃掉一颗脑子。 看着看着就让人目眩神迷、神志不清、心口拔凉。 众人彼此搀扶,很快抓住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嚣张哥就是天才姐,也就是易迟。 第二,天才姐杀疯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把他们当猴耍。 那么问题来了,她一个筑基期到底凭什么碾压所有首席真传啊? 飞速看一眼那白的跟白骨精似的花,发现……嗯,没看透,于是齐刷刷看向上方排排坐的大佬们。 发现除了绝崖以外,所有大佬们的脸色都跟才死了爹一样。 闻人瑟绝终于憋不住笑了,他笑的前仰后合,本就没怎么正经穿好的艳红衣裳往下滑了滑,领口松泛。 谁也没吱声,就用杀人般的眸光看着他笑,连凌云尊主都凝着脸。 易迟看不下去了,顺手给敬爱的五师叔拢了拢衣襟,捋了捋墨发,悄声劝诫,“师叔,咱们要低调做人,不然会被打的。 ” 众人:“……” 哈哈,原来你还知道嘞。小筑基,你就祈祷自己别落单吧。 顾浮生神色凝滞地盯着天上每一个脉络都剑气纵横的花,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她唇齿干涩,呢喃出声:“竟是……剑势?” 她声音小,但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也因此呆若木鸡。 剑境分四个等级:剑意、剑势、剑心、剑道。 化神期的顾浮生等人还在剑意上一较高下时,筑基期的易迟就已经修成剑势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翘首盼着惜灵衣等人反驳,可所有人都沉着脸。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愣愣道:“难怪那灯如此稳固,因为剑势本就能镌刻在外,供人参悟,大宗门的试剑碑就是这么形成的。” “可问题是,这剑势为何没被尊主们探查出来呢?” 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整的诡异沉默。 当然是有的,本源剑势。 而上一个拥有这种碾压式剑势的人,是七烨重华的主人——烛九。 想到烛九的纵横天资,再联系一下今日易迟的无所不能表现…… 就挺惊悚的。 易迟其实没仗势欺负萧不疑这些年轻小辈。 现在的剑境等级,对标的是前世在月上霜躯体里时,筑基期显露的等级。 要是她自己本身,那还真没等级,她毕竟是世界意识出身,一上来参悟的就是本源道统,现在都已经算降级降到爪哇国去了。 惜灵衣冷冰冰地盯着易迟,心里浮现深沉杀机,灵识再三查她骨龄,确是十八无疑。 一百年前,烛九也确是身死魂消。 她问:“你与烛九,是何关系?”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前前后后的,处处都是烛九的影子,说你俩没点渊源,谁信? 大乘期的威压不是开玩笑的,易迟直接就是愤然起身。 她一个箭步往墨怀樽身后一躲,露出一个头委屈屈,“师尊你看,她凶我,她竟然凶我。” 众人:“……”你们绝崖人,是不是都有点大病病。 啊,硬了。 拳头硬了,想一拳揍哭。 不过这倒也让众人确信易迟不是烛九诈尸,毕竟邪帝怎么可能这么造作呢? 寂灭刀尊烦躁地瞪着易迟,抚摸着刀柄。 墨怀樽到底是正经人正经魂,他敛眉沉默一下,就开口回惜灵衣一句,“易迟曾偶然得一人传承。”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这可不就解释得通天才姐为何如此牛掰了! 与此同时,众人目光闪烁着贪婪之色。 烛九有多强,底下人不知道,大势力个个心知肚明,当年他们在冰川被打成筛子,爬都爬不起来的记忆历历在目,不要太深刻。 要不是六相诸神阵,他们想杀掉烛九?想都不要想! 当机立断的,詹百晓就指着易迟,混杂灵力的声音正义凛然响起,惊醒了天堑坪的所有人。 “烛九是邪帝,易迟既得烛九传承,她就是邪帝传人!” 这话一出,下方的人顿时目露恐惧。 “不能让她活着!” 寂灭刀尊横刀指易迟,一张国字脸上满是刺骨敌意,“小崽子,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凌云尊主也沉目盯着烛九,他看向挡在易迟身前的墨怀樽,肃声劝说:“我知道绝崖得一真传不易,可烛九的后人断不能留!” “烛九本就修邪道,以杀人淬炼修为,虽强却邪恶无比。易迟现在不是邪修,以后也必定会贪欲作祟,走上那条老路!” 痴离怔神望着易迟,神色复杂至极,动了动唇,竟没说话。 楚弋冷冷地笑,“我要她,把她给我。”俨然是恨屋及乌,要把烛九生吞活剥了似的。 闻人瑟绝红衣卓然,他在一众大乘期威胁下,斜斜一靠,笑的讥讽肆意,却气势磅礴。 “那照你们的意思,要怎么处理小易迟?” 惜灵衣凛然端坐,声音冷凝。 “关押蓬莱仙岛,待问询过后,废除修为,公开诛杀!” “杀了她,杀了她!留着她以后必定是个祸害!烛九害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周围人异口同声,因为畏惧,因为恐慌。 易迟一时间气血上涌,正欲说话,被闻人瑟绝抢先,他暗红色瞳孔氤氲着怒气,美的邪异。 “问询?本尊看是要严刑逼供传承内容,秘境地点吧,公开诛杀,哈哈,该不会是万剑穿心之类的吧。” 惜灵衣等人被看穿意图,脸上飞快划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放出大乘威压,义正言辞逼向闻人瑟绝和墨怀樽。 下最后通牒,“今日可由不得绝崖,不交出易迟,便别怪我们几大势力联手了。” “绝崖真的要为了一个易迟,面临灭宗之险?” 惜灵衣心中期盼绝崖如以往那样护持到底,这样她就可以像百年前召集所有人围剿烛九那样,集修真界之力,灭绝崖。 烛九啊,你可真是我登顶之路上的好棋,即使死了也是。 雷霆万钧的实质压迫下,惜灵衣等人手中灵器若隐若现,蓄势待发,只要绝崖有丝毫反抗之意,即刻动手。 气氛凝重无比,杀机凛冽。 所有人都看向镇定自若的墨怀樽,他会怎么决定呢? 是为了维持绝崖一贯为人称道的高傲气节,抵抗到底?还是为了宗门存续,忍辱交出易迟? 总之无论怎么选,绝崖都会折损巨大。 詹百晓已经开始得意又无声地咧嘴笑了,果然未到最后一刻,胜负难料啊。 墨怀樽低眉沉定坐着,瞧着茶杯中倒映的七烨重华倒影,水面被波及,枝蔓变得离乱。 他终于掀起眼帘问了一句。 第58章 傻了吧,我是你祖宗 “本尊有说这个传承是来自烛九?” 墨怀樽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傻眼了,像极了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是哦,墨怀樽只说得一人传承,没说得谁传承啊。 这只是她们根据这么多的相似之处自己推断的。 但是本源剑道,若非依靠烛九传承,难道还是她一个筑基期自己凭空领悟的? 惜灵衣下意识皱眉:“绝崖尊主要找借口也找个好一点的……” 这话才说一半,她就脸色大变卡壳了,凌云尊主等人亦是如此。 闻人瑟绝指尖点着桌面,扬了扬眉,“想起来了?” 楚弋眯了眯眼,幽幽吐出四个字,“无极灵祖?” 众人哗然,这才想起一件事,九幽修真五万年,第一个修出本源剑道的可不是烛九,而是他们的修真老祖宗无极灵祖! 再看易迟,灵力清正,目光纯澈,确实不像邪修。 况且灵祖也是样样俱通,是脚踩古往今来所有天才头上的无上存在。 连烛九都受其恩义。 别说他们惊呆了,易迟本人也呆滞了一下,然后心里朝墨怀樽和闻人瑟绝竖起大拇指,她师兄这叫什么,鬼才啊。 还没回过神,墨怀樽就开始慢条斯理地发话了。 “无极灵祖一生酷爱游历和散播传承,若本尊记忆没出错,蓬莱仙岛、北脉剑宗、乾坤神殿,祖上都是蒙惠灵祖机缘,才得以开宗立派。” 众人暗道不好,就听墨怀樽温沉接着道:“照你们话中之意,身负邪帝传承合该诛杀,那接受无极灵祖传承的,理应跟你们开山祖师同一辈分吧。” “因而,是不是应该行跪礼拜见祖师?” 众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易迟顿时来劲了,从墨怀樽身后钻出来,人五人六地往那一坐。 她眼神示意惜灵衣等人,笑的矜持不露齿,“诸位,敬茶么?”别提多小人得志了。 不是,她还真敢应啊? 灵霄尊主等人堂堂大乘期,怎么可能拉的下脸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易迟敬茶? 可此前威逼绝崖时,话说的是铿锵有力步步杀机,现在敢不认,怎么,你是不敬无极灵祖?不认祖宗? 要知道整个修真界可都是无极灵祖的忠实爱戴者,包括邪道都是如此。 现在敢说一句不好听的话,明天宗门就要被戳脊梁骨编排,门下弟子出门说不定都能遇到暗杀。 众人看着惜灵衣几人的眼神果然开始审视起来。 惜灵衣等人拿着灵器,刚才的气势已经散的七七八八,活像拿着烧火棍的绝望主妇。 她们脸色黢黑,在打脸和丢脸之间,最终选择蒙混过关。 凌云尊主收敛灵力,打着哈哈,“绝崖尊主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们以为是烛九那个歪门邪道,原来是误会一场。” “这么看来易迟跟咱们都颇有渊源,灵祖传承珍贵难得,如今能在这邪道兴盛之时再现,实在是幸事,也是灵祖福荫庇佑。” “这样,咱们今日就共同举杯,敬这大道与天地,如何?” 惜灵衣找到台阶,缓了缓神色,甚至挤出一丝笑,颔首道:“甚好。” 又看向易迟,眼底划过深沉的嫌恶和忌惮之色。无极灵祖的传承她们也是想要的,只不过再没了正大光明的借口。 连寂灭刀尊也憋出几句称赞。 倒是楚弋和痴离从头到尾都没站起来过。 转眼间一场兵戈之战消弭无形。 墨怀樽却冷凉地弯了弯唇,仍然话少且致命,“诸位随口一句毫无根据的污蔑就能动辄杀人灭宗,如今一句误会就想揭过去,是否太轻率了些。” “很难想象大宗门处理事务是否真如传闻中那么可靠。” 寂灭刀尊沉了脸,语气发冲,“那你待如何?” 让他给那小崽子敬茶?想都不要想! 想到昨晚自己一无所知地对这小崽子一顿夸奖,还扬言要带进宗门,他就恼的不行。 闻人瑟绝与易迟对视一眼,前者果然秒懂后者的意图。 “倒也不如何,小易迟惊吓过度,大约是需要些灵石安慰吧。” 话一落,易迟果然脸色“苍白”下来,像被吸了精气,柔柔弱弱地往闻人瑟绝肩上一依,“师叔,人家心口好疼。” 闻人瑟绝怜惜地摸她脑门,好看的眉心一蹙,“正是,烧的不轻。” 众人:“???”这他喵是修真界! 玛德,好想掐死这俩货。 寂灭刀尊则面容扭曲:“!!!”灵石?这不是要他老命? 正要气愤反驳,凌云尊主已经截住他的话,僵着笑脸应了下来,“此话在理,本尊也觉得该给些补偿。” 能用灵石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个事。 说着挥了挥宽大袖袍,一个储物袋送到了易迟跟前,“这五百万上品灵石,小友且收下。” 易迟扒拉了两下才收下,一副“既然如此那本祖宗就不跟你计较”了的欠揍神情。 把凌云尊主都看得一个呼吸不畅,脸色发绿。 寂灭刀尊讨厌她也不是没理由的。 千万般不愿,还是要破财消灾,惜灵衣寒津津地扔下五百万,话也不多说一句。 接着是痴离,她笑盈盈的,没感觉一样,甚至还夸了一句,“难怪如此优秀呢。” 易迟瞧着她风情万种的眸光,腼腆地垂下眼睫,众人以为她要谦虚几句时。 就听她说了一句,“那是当然。” “……” 寂灭刀尊最终颤颤巍巍地从储物戒中捞出了一百万,咬了咬牙,肉疼地扔给易迟。 正想说什么,就见易迟那晶亮的眼神明晃晃写着:我都不介意你穷了,你还想对你的小祖宗说什么重话? “……” 楚弋这人其实也是个很稳定的人,墨怀樽是情绪稳定,这厮则是毒的很稳定。 易迟已经足够警惕了,还是被毒到了。 “心口疼不是小问题,烧了得治,灵石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他就这么冷漠又忧虑地盯着她一蹙眉,然后指挥身后的帝国团队。 “去给我这体弱多病的远方师侄看看脑子病哪了。” 易迟:“……”你才脑子有病。 立刻有一个黑袍太医老爷爷出列,从储物袋中拿出粗长的针,他举在手里,认真看向易迟,“冒犯了,我这针用过的人都说好。” “小祖宗您信我,保准药到病除。” 易迟直接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迅速离开闻人瑟绝的肩膀,微微一笑。 “其实刚才只是头晕了一下,不劳帝君费心。” 你个糟老头子,不要过来啊! 没收到楚弋的灵石,闹心! 第59章 一顿操作猛如虎 没趁此天赐良机敲诈到楚弋的灵石,易迟浑身难受,不过她马上想起一件事。 这么一番闹腾,不会有人忘了底下单灵根弟子加赛还没比完吧。 易迟激动了,毕竟她全胜之后,楚弋不就输了? 甚好甚好。 易迟正要转头提示惜灵衣赶紧继续比赛,就见闻人瑟绝皮笑肉不笑地望向百晓阁。 “詹宗主剿邪时能活跃在第一线,现在不会是不认账了吧?” 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詹百晓身体一僵,他对上闻人瑟绝不咸不淡却暗含杀机的视线,脸上沟壑堆积,硬生生扯起一抹笑。 好半晌才从牙缝挤出一句话,“自然不会。”说着抖着手交出五百万上品灵石。 与大势力一掷千金也不痛不痒不同,这五百万可是他们宗门百年积蓄,足以让百晓阁伤筋动骨! 他心底怨恨地滴着血,可也知道,若是不拿出让对方满意的数目,闻人瑟绝绝不会善罢甘休。 整整一百年的苦心谋划,尽数落空。 那一瞬间,詹百晓仿佛行将就木,苍老颓败。 现实就是如此,参与一场越阶权力博弈,成则青云直上,可输,也要承受溢出的代价。 …… 这么一番一波三折之后,众人对大势力间的掰扯唏嘘不已之时,加赛考核继续进行。 惜灵衣等人万般不愿接受的场面来了—— 剩下四十八对加赛,有一大半都选了绝崖,甚至有不少人因为撞选项吵了起来。 跟前半段赛程,绝崖独坐冷板凳,他们端坐钓鱼台的局面俨然是两极反转。 围观人看着这一幕,颇有种看了一天戏剧的荒谬感。 “啧啧,世事无常,你永远不知道转角的下一刻是惊喜还是惊吓。” 一个迟钝的人一脸呆滞,“为啥会变成这样?” “要我我也选绝崖,首先第一点,天才姐现在有灵祖传承在身,你翻翻历史,有这种机遇的人,最低最低也是名震天下,更别提还有那么多开宗立派的了。” “况且天才姐那还是本源剑势,我就一句话形容吧,这就是个正道版烛九,有她在,绝崖未来那可不好说,指不定得再回统领地位。” “再说第二点,易迟能识别阴冥邪尊的分身,这说明什么?以后绝崖内部绝对安全性有保障。” 那人吸了口气,顿觉脑子清醒不少。 “第三点,那卦修的神秘手段,难道你不想接触接触?而闻人尊主,显然是个中高手,更何况绝崖尊主还是天下第一刀修。” “还有最后一点,这一百年绝崖低调的很,我到今日才突然发现,他们绝崖那么有钱!” 最关键的是,绝崖从今日开始,再没了跌落八大势力的风险。 …… 在这种下方兴奋看戏,上方阴云密布的氛围内,易迟势如破竹,根本输不了一点。 终于,第三项考核彻底落下帷幕。 易迟指导完第一百场,马不停蹄跑到楚弋跟前,伸出美玉纤手,她拂过鬓边黑发,朴素中难掩猖狂,老实中夹杂得意。 “咳咳,四千两百万哦,月曜帝君。”那说话腔调,尾音就差没转十八弯。 楚弋翘着腿,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瞧她,离的近了,这人薄情凌厉的容色有种逼人心弦的美。 明知这是把嗜血匕首,可当它架在脖颈时,害怕中又难免痴迷其寒芒吞吐的刀锋。 就像帝王坐下的王位,孤冷也迷人。 还真别说,二师兄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人品有人样,要礼貌有样貌。 楚弋这次没说什么废话,灵石给的很利落。 易迟捏着储物袋有些愣神。 这么简单?她都准备好打嘴仗了! “开心么?”楚弋似笑非笑抬头看她问。 易迟心情略复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本来应该很开心。” 楚弋也点头,勾唇道:“本帝一向知道,抢来的东西往往令人心情愉悦,对方要是再拼命挣扎,那就更兴奋了。” “所以本帝就不挣扎了。” 易迟:“……”论变态,还得是您。 她叹为观止。 正准备转身走,就见楚弋视线越过她,投向她身后,半笑半不笑道:“师兄放心,本帝会照顾好师侄的。” 易迟:“?” 她连忙回头一看,就见墨怀樽微微颔首,“帝君一言九鼎。” 又对易迟温沉道:“帝君的魂术独步天下,易迟,你需好生修习,无论成败与否,都受益匪浅。” 这是他们之前的赌约,楚弋输了,要教导易迟魂术。 就算不能凝出魂兵魂兽,也能淬炼灵魂,对修行大有裨益。 连闻人瑟绝都没阻止,只是脸上没了笑,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神色淡淡。 但以上都不是重点。 现在问题是,她易迟似乎落在了楚弋这个冷面阎王手里。 易迟背脊一僵,慢慢回过头,就见楚弋笑的跟准备吸她的血似的,“要挣扎一下么?” “……”我呸,绝不会让你兴奋! 易迟回不去了,宋悦卿和易远的目光很同情。 三项考核结束后,收徒考核告终,各宗门分配完弟子,落选的人黯然神伤。 结束时一看,蓬莱仙岛这一通操作猛如虎,不仅让绝崖稳住了八大势力的地位,还收到了最多的单灵根弟子。 堪称一看战绩负二百五。 惜灵衣:“……” 别急,广元仙君快醒了。 要论机缘,谁比得上她这个正道魁首?她可是有神界之人助攻的天之骄女! 等到了封神碑,非要亮瞎他们的狗眼。 管他无极灵祖还是烛九,墨怀樽还是闻人瑟绝,楚弋还是易迟。 在仙神面前,全都得靠边站。 …… 考核虽结束,问天典仪却还有最后一项,那就是试剑问天。 众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封神碑,易迟一路上都在拼命压抑着期待。 站在远处只能看见轮廓的封神碑终于具象化。 碑立在精凿细琢的冰宫前。 岩岗碑体散发着浅淡莹润的光芒,不格外精细光滑,只是古老挺拔,像无工大剑,也像定海神针。 它百丈有余,静静矗立在夜色冰川中,沉淀着时光走过的雍容气息。 靠近它时,无人不下意识敛气凝神,确信这是天道造物。 易迟抬头,看见顶上鎏金发烫、熠熠生辉的字体——烛九幽。 那样死板固执的碑体,却镌刻着如此生动鲜活的字。 那一瞬间的心情,感动、怀念、悲情……种种交织碰撞。 撞在心口,难以言喻。 易迟眼眶微红,喉间压抑着一丝哽咽。 她匆忙别开视线,谁知撞进楚弋黑沉的眸中。 易迟顿时头差点吓飞:“!!!” 第60章 他来自神界 楚弋垂眸看了她一会,拔峭的脸在夜色中像山鬼。 他眼中翻涌着暗流,忽然抬起右手,筋骨分明的手背蹭向易迟的脸。 易迟机敏地后撤一步躲开,警觉看他,“干嘛?打人是吧?” “师尊是让我来学艺的,可不是受罪的!” 身后朝臣学子灼热的视线来回转,脸上表情仍然很淡定。 上一个敢对帝君大呼小叫的人坟头草都老高了,这位毕竟不能打死,估计得被一巴掌拍飞。 他们正同情着,就见楚弋阴冷哼笑一声,抬起的手一翻,手心魂力如锁链摄向易迟脖颈,再一拉。 易迟轻而易举被楚弋扼住侧颈,冰凉的指腹摩挲过脆弱的喉骨,激的她寒毛倒竖。 要不是闻到了龙涎香,易迟简直感觉梦回昨日千窟一梦幻境中的画面。 对方霸道地掐着她脖子说一句“烛九,天上地下,生死同衾。” 所幸并没有。 楚弋执着地用另一只手指背擦过易迟眼角,跟搓猪肉似的,他很冷漠地说:“怎么,才离开墨怀樽一刻钟就想家了?” “还是闻人瑟绝?” 易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话,不过眼角被搓的难受,她努力抻着脖子躲避,抬手抓他手腕。 凶悍一句,“你擦眼屎呢?” 楚弋手一顿,大概被镇住了,没说话。 易迟趁机逃开,斥控瞪他,喜欢锁喉到底是什么毛病? 两人在这边闹腾,后面的月曜人震惊的张大嘴,连谢朝看向易迟的目光都透露出高山仰止。 一百年了,头一次见帝君让人近身,而且竟如此宽容,甚至称得上特殊。 李太师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看着易迟的眼神慈祥和蔼。 他激动地对谢朝低声说:“谢公子啊,老夫觉得帝君与易迟小姐殊为般配。” 谢朝:“?” 他瞳孔地震,纠结片刻才道:“太师,他们是叔侄关系。” 太师看他一眼,那眼神隐隐嫌弃,“谢公子,你怎么比我这个几百岁的老头子还迂腐,哎。” 谢朝:“……” 远处,闻人瑟绝看着这一幕,暗红的眸光越发幽暗,指尖红线绕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把自己的人偶抢回来。 “小易迟要去多久,她不会半夜被楚弋掐死吧。” 墨怀樽倒是没看一眼,他望着封神碑上的字出神,闻言淡声道:“月曜帝君虽手段狠辣,但言出必践,不至于动手,你大可放心。” “师兄才收的徒,也忍心第二日就丢给别人?” 墨怀樽眉心稍蹙,似是不解“忍心”两个字在语境中的含义,沉声道:“我是她师尊,送她去修行有利无害,我乐意至极。” 闻人瑟绝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看着封神碑,笑意垂敛,像残红颓尽,“师兄,你说烛九是不是连名字都在骗我们。” 墨怀樽沉静的眸中没有丝毫波澜,就事论事,“瑟绝,期盼她曾有一刻动情的假设,不会改变任何现状。” 闻人瑟绝点了点头,宛若被抽空灵魂,只剩一个靡丽躯壳,他淡声一句,“我知道,只是这样活着,有些累而已。” 爱人背叛,亲人死绝,仇人伏诛,他想不到修真这条路还有什么意义。 当年冠绝一代的绝崖七姝,凑近一看,全是行尸走肉。 …… 言谈至短,环绕封神碑的问天剑阵已经摆好。 易迟也被塞了进去,在绝崖弟子前方,她与其他首席真传并列,尊主则在最前。 剑阵上万人组成,各宗门都有,整齐庄重,每个人神情都很肃穆,他们单手负剑,用充满质问与反抗的目光看着封神碑。 还好那是个碑,要是个人腿都得吓软。 易迟则用充满不爽的目光看着不远处的天骄榜风云榜,以及中间最亮眼,且同封神榜一样高的战力榜。 战力榜是九幽顶端战力排行,排在第一位的大名金光闪闪力压群雄——惜灵衣。 那碑材质跟金名都与封神碑极为相似,怎么看都不顺眼。 像我者生,似我者死。 模仿是没有前途的! 她心里盘算着晚上趁人不注意该从哪个角度来个天降正义。 那边各尊主开始对着封神碑轮流斥问,声音洪震冰川,凌厉凛然。 惜灵衣白衣若素,灭霜剑心极为正气,很有正道魁首的气派高洁。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然,天道逆乱乾坤,为邪帝封神……引九幽生灵共怒,我等结剑阵倒反天罡以质问上苍,尊请天道收回成命,废金名,拨乱反正!” 这么一起头,底下执剑人纷纷以剑指天,扬声怒喊:“拨乱反正!拨乱反正!” 众生的意志前所未有的凝聚强烈,它们无形无状,却像在慢慢蚕食摧毁无坚不摧的封神碑。 稍稍平息后,其他尊主又开始细数烛九罪孽。 总归也就杀人灭宗掠夺什么,老生常谈。 易迟面无表情盯着碑发呆,反正听习惯了,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心里想着若是星君在的话,不知道得在她神魂里骂成什么样。 可他不在,所以只有自己一个人挨骂。 复又想,骂的是烛九,关她易迟什么事。 思绪颠三倒四间,她总感觉眼前的碑似乎变亮了一点。 正待仔细观察,忽听惜灵衣道:“诸位应当知道,本尊身世坎坷,虽是蓬莱仙岛归墟尊主血脉,可幼年流落在外,被一个小家族蹉跎十几年。” 众人一听这话题突转,纷纷看向惜灵衣。 要说这惜灵衣的一生,那也是堪称传奇。 母亲出身高贵却恋上小家族天才,遭到反对后私奔,路上死于邪道之手,只有腹中的她幸存下来被救。 从身中剧毒的废物一路逆袭反击,炼丹制符布阵契圣兽。 最终认祖归宗,成就现在统领之姿的灵霄尊主。 她是有实力、有号召力、得人钦佩的,被无数平凡中崛起的人视为榜样。 比起烛九,这位就是人人称道的楷模,她也因此百年来稳坐魁首之位,无人质疑。 但是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本尊一路至今,曾经在一次险死还生的境地遇到一个天大机缘,受益良多。”惜灵衣说到这里顿了顿,眼中划过傲然。 “他来自神界。” 第61章 你是什么东西阿 惜灵衣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神界的传说流传已久,听闻修真的尽头就是飞升神界,但古往今来天才辈出,五万年来没听说过谁真的飞升过。 都是失踪或坐化。 这也就意味着,没人知道神界是不是真实存在。 但现在,神界的人竟然会出现??? 人群沸腾了,目光炯炯地盯着惜灵衣。 “敢问尊主,仙人在何处?” 惜灵衣也不卖关子,精巧下巴微抬,挥了挥袖。 众人屏住呼吸。 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团一人高的神秘白色光雾,它一降临,不属于九幽的气息凛然如锋,异常强大的存在令薄弱的空间起了涟漪。 竟然能影响空间!果然是仙神手笔! 不少人却面色微变,因为这种不属于九幽的气韵,他们当初诛杀烛九所用的六相诸神阵就有。 但是那阵法不是来自绝崖祖上的吗?怎么可能真如其名所言,能诛神? 易迟站在人群中,神色晦涩,她眯着眼打量那光团,忽然勾唇哂笑一声。 只不过周围人都被牵住了心神,无人注意。 惜灵衣对着光团时,神色很恭谨,介绍说这仙人叫广元仙君。 众人敬慕又畏惧地看着,还没想好怎么行礼,光团内就响起威严赫赫的中年男声批驳。 “本君降临此界本是为寻人,巧遇灵衣便一路同行至今,可惜你们九幽太过贫瘠,无法承载本君仙躯,因而本君百年间都在沉睡,今日方才醒来。” 众人伸长脖子翘盼仙人教诲,神色诚惶诚恐,就差没跪着听。 广元仙君怒斥:“三千世界天道无数,立封神碑的也有,却只有九幽天道不分青红皂白,为区区大乘期邪修加冠加冕。” “简直有辱天道世间法理的形象!也辱没封神碑的格调!” 众人闻言,纷纷出言应和。 广元仙君见状很满意,声音都缓和不少。 “不过本君既然在此,又与灵衣极为投缘,待本尊回到神界,自会出手,将这封神碑彻底粉碎,再威逼天道,助九幽拨乱反正。”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纷飞的恭顺称赞,“仙君英明,我等早就看这碑不顺眼了,天道昏庸,只不过我等人微言轻,无法撼动,还得是上界仙人出手!” 广元仙君冷傲自矜地“嗯”了一声,正要继续发表讲话,忽听一句清脆问询,“那仙君为何不现在就动手呢?” 一溜烟点头哈腰拍马屁中,就这句话语气耿直,浑不在意仙家之威。 空气沉寂,众人齐齐看去,一愣,天才姐活腻歪了? 广元仙君气势一顿,继而怒喝:“你是什么东西也敢问询本君?” 他又扫向墨怀樽、楚弋,“还有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势力,见本君,为何不俯身跪拜?” 冰冷的压迫如天塌岳倾,倾倒在两大势力身上,丝毫不怀疑,低阶修士会当场毙命。 墨怀樽、楚弋两人一力承担所有,护下身后子弟。 墨怀樽推开闻人瑟绝后,脸色顷刻虚白,稳如松柏的身形摇摇欲坠,他召出乌行云,刀鞘插进冰层勉力支撑背脊。 直至此刻,易迟才发现,墨怀樽的身形何尝不单薄。 玉之清等绝崖弟子神色愤怒不屈又无可奈何,只能沉默待在原地不添乱。 楚弋是魂修,状态稍微好些,但凝实龙魂已出,缠在他右臂,金色瞳孔中满是忌惮和警惕。 惜灵衣眼中掠过得意畅快之色,脸上浮现高傲的笑,她言语威胁。 “绝崖尊主不跪,月曜帝君不跪,是对广元仙君有意见?” 众人无声看着这针对性极强的一幕,这是在借广元仙君之手排除异己。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跪,就再站不起来了。 跪广元仙君,就是跪蓬莱仙岛,跪惜灵衣,这意味着绝崖和月曜从此屈从于蓬莱仙岛。 不过惜灵衣如今与神界之人如此亲密,统领八大势力再无疑异。 跪了,起码能活;不跪,就是死路一条。 第一个跪下的是詹百晓。 他一边磕头一边阴狠地指着绝崖和易迟。 “仙君有所不知,八大势力本应以灵霄尊主为尊,可这绝崖一身反骨,屡屡作对,似乎还对我们百晓阁设立的战力榜有所不满,实在该死!” 广元仙君瞥眼看了眼战力榜,似很满意,光影微微晃动,“百晓阁?做得很好。” 说完就没了话,詹百晓一急,又指向易迟,“还有绝崖的首席真传,这死丫头仗着有传承在身,不敬尊主,不敬仙君!还对邪帝烛九颇有维护之意。” “昨日我徒儿不过骂了邪帝两句,竟遭到了殴打,实在欺人太甚!可见跟烛九臭味相投,一丘之貉!” 广元仙君也不喜欢这个之前质问自己的人,她眼中平淡,丝毫没有对自己的畏惧,让他不喜。 “绝崖的所有人,跪下。”他淡淡开口,高傲强大的语调,让所有被倾轧的人绝望。 詹百晓大喜,指着墨怀樽,一张老脸全是大仇得报的阴毒邪笑。 “墨怀樽,闻人瑟绝,你们还等什么?还不跪下给仙君和灵霄尊主赔罪,是想再次灭宗吗?” 倾倒众人推,大势力没有不竖敌的,此刻所有怀恨在心的人都跳了出来。 他们怀揣着干掉大势力后,自己就可能上位的心思,指着墨怀樽等人谩骂。 “你们绝崖,就是盛产疯子邪魔!往日里欺压小门小派,如今天道好轮回,遭报应的感觉如何?” “绝崖敢招惹蓬莱仙岛,真是不识好歹,那可是来自神界的神,你拿什么硬撑!还不低下头祈求灵霄尊主网开一面?” …… 易迟低着眉,神色淡近于无,她掌心蕴灵,正在思考从哪个角度切开广元仙君时,绝崖内部传出了声响。 一人连滚带爬地钻出来,磕头求饶。 “仙君饶命,灵霄尊主饶命,我不是绝崖人,我只是今天才参加考核的弟子!要不是规则所限,我根本不想入绝崖这种落魄宗门!” 是易迟方才考核上指导的第一场,那个紫衣少年。 他这一钻,撞过墨怀樽肩膀,使得本就苦苦支撑的人气劲微懈,顿时一口鲜血喷洒,墨色的发丝披在肩上,染上血。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面庞,终究是皱起眉。 闻人瑟绝二话不说,拉回墨怀樽,自己代替他护住了身后弟子。 而此时,考核弟子面面相觑,紫衣少年回头,目光闪烁着惶恐和阴暗。 “现在还不求饶,等着跟绝崖一起死吗?就算不死,宗门也不会再有什么前途,咱们若是识时务,说不定还能得灵霄尊主赏识!” 这话一出,顿时有一小半考核弟子走出来跪下,反正也没什么师门情感。 宋悦卿与易远看着这些人的目光满是冷漠,其他人也怒火中烧。 边上楚弋喑哑冷笑,凉薄而讽刺,他转头对闻人瑟绝道:“你们绝崖,叛宗真是老传统了。” 闻人瑟绝身侧光线凝而散,气息不太稳,越折损,邪美的脸越胜似靡丽至极的花。 他看都没看那些跪地的人。 “真没想到,帝君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楚弋低笑,恐怖威压加身,他却高调扬眉,“所以我是师兄,而你,什么时候都得排在我下面,师弟。” 闻人瑟绝一噎,墨怀樽这时却掀起眼帘,淡漠地看了楚弋一眼,叫了一声,“师弟。” 楚弋:“……” 闻人瑟绝边咳血边笑:“哈……咳咳、哈哈。” 其他人:“???”不是,快死人了,聊啥呢? 后面的易迟:“???” 这时候还有空在那互怼,她师兄们真的猛。 一群难兄难弟。 三人旁若无人的交谈果然激怒了广元仙君和惜灵衣。 后者阴森地使了个眼色,广元仙君仙光大盛,俨然是动怒表现,一声怒喝震彻,“放肆,你们敢不将本君放在眼里!” 易迟抬起手,掌心虚握,准备超负荷使用力量,却忽见之前察觉异样的封神碑再次猛然发亮。 与此同时,一道童稚男音在天地脆亮回荡。 “你是什么东西阿,为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 第62章 谁给你的胆子 众人还没分辨出这声从哪来,就见刚才还无匹压制整个九幽修士的广元仙君,忽然被一只又短又小的手抓住。 广元仙君一惊,光晕跳跃,看着有些慌乱,“什么人胆敢触碰本君神躯!” “神躯?你不是小仓鼠嘛嘻嘻~”那胖乎乎的小手抓住光团,攥巴攥巴几下,转眼间一个一人高的光影就变成一个…… 白茸茸、胖乎乎的仓鼠! 界外之压支离破碎。 仓鼠被粉琢玉雕的小男孩提着尾巴,倒过来荡悠着,像催眠钟摆。 他绿豆一样的小眼睛满是惊慌失措,四只爪子乱扒拉,甚至着急地发出“吱吱”的叫声。 众人就这么看着这迷幻的一幕发懵,脑中嗡嗡作响。 然后才反应过来—— 仓鼠??? 广元仙君? 特么的!被骗了!? 跪在地上的人瞬间感觉脸都丢光了,而詹百晓则一下瘫在原地,双眼无神地看着仓鼠。 惜灵衣孤傲猖狂的神色霎时褪的干干净净,她剑指男孩,语气含着戾气和一丝慌神:“你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不乐意,捏着仓鼠身体玩,气哼哼瞅着她,“你才是东西,爷可是高贵伟大的九幽封神碑灵!” “爷叫纪期。” 众人:“???” 什么玩意?他们天天骂的这石头还有灵? 这是什么花样? 仓鼠挣扎的动作一滞,大声道:“不可能!封神碑怎么可能会有灵!三千世界从没有这样的情况!” 纪期笑嘻嘻,“那说明你这神界偷渡来的小仙见识短浅喽~” 听纪期这话,众人又是一呆,这仓鼠竟真是神界的仙君? 仙君就这德性?那纪期随手玩弄广元仙君,又得多强? 而他们,刚才每个人都骂封神碑了来着…… 再看纪期天真可爱的脸,众人莫名菊花一紧。 场面混乱中。 易迟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期,心脏像要跳出来,她声音轻哑,像害怕惊走一只蝴蝶,戳破一场梦。 “你与天道,是何关系?” 人潮汹涌,纪期听到了,他遥遥看来,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眼睛一顿,继而越来越亮,光芒与星辉在其中闪耀。 易迟脸上绽开久别重逢的笑,眼眶晕红。 还没笑一半,就听纪期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她,兴高采烈,“哇,你是谁?你好漂亮!当我媳妇吧!” 易迟笑脸一僵,像被卡住脖子,不上不下。 再一看男孩乌溜溜的圆眼和精致雪砌似的脸,找不见丝毫熟悉。 她雀跃的心渐渐沉成一潭死水,连带着看色批小男孩都不顺眼起来。 易迟木着脸,语气发冲,“你谁啊?小屁孩。” 纪期瞪圆眼,小小的身子在空中划过紫色的痕迹,冲到易迟面前,他亲昵搂住易迟的脖子在她颈窝蹭,奶声奶气且认认真真。 “爷不是小屁孩!爷都一百岁啦!” 易迟拎着他衣后领把他往下扯,皱着眉一脸不爽,“小屁孩撒开!” 纪期瘪着嘴委屈巴巴,眼角缀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要掉小珍珠了。 她不耐烦地拎着纪期后领,纪期又一脸委屈地拎着仓鼠尾巴,仓鼠挣脱不开生无可恋。 堪称魔幻的生物链出现了,众人呆若木鸡。 易迟本想把这小屁孩扔掉,不过转眼想到小屁孩现在似乎还挺有威慑力的。 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能省不少事。 她眼神掠过许许多多人,有人躲闪,有人畏惧,有人诚惶诚恐。 惜灵衣厉声呵斥易迟和纪期:“把广元仙君放开,他可是神,你敢不敬?” “神?”纪期摇了摇小仓鼠,歪歪脑袋,稚嫩的脸上划过不屑,“区区灵仙,神界不入流之辈,也敢妄称神?” “天道与神同级,灵仙也敢在九幽天道面前放肆?要不是你用了秘法削弱力量,又下凡附着在这仓鼠身上,出现的那一刻,爷保证你渣都不剩。” 广元仙君被戳破,鼠身僵硬住,再不敢动弹,只觉那温软小手像铡刀,随时能将他捏死。 纪期在一片鸦雀无声中揪着仓鼠的耳朵把玩,又道:“怎么,天道无言,你便肆意妄为,乱泼脏水?” “谁给你的胆子!” 这一声真真是宛如厉啸,不怒自威,甚至让人忽略那张童真无邪的脸,忽略那被拎住后领的滑稽姿态。 第63章 什么土鸡榜?给爷砸! 听着纪期这饱含杀气的话,广元仙君吓得身体一抖,后腿直颤。 “我……我知道错了,但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就是吓吓他们而已……” “你想动手,现在也有心无力啊,积攒了百年的力量用尽,也不过拿来吓人,就算你能动手,你敢动嘛?” 广元面如死灰,他一介灵仙,但凡敢在九幽杀人,必召来诛仙雷劫,到时还能不能活可就不好说了。 惜灵衣见状,死死咬着唇,忌惮阴沉地盯着纪期,却说不出辩驳的话。 在身份一事上,她亦是云里雾里,但广元仙君力量薄弱,无法在九幽动手杀人的事,她还是知道的。 此次,也只是想仗着无人知晓,兵行奇招,不费一兵一卒瓦解绝崖。 谁知竟半路杀出一个封神碑灵。 更让她心中妒忌不已的是,这封神碑灵竟对小小的易迟如此亲近! 明明从前这种情况,她都是最吸引灵兽和器灵的体质。 易迟看了一圈人,提着手里的大杀器,一时不知该从哪只鸡开始杀。 想了想,她扬起下巴示意远处的天骄榜战力榜,“小屁孩,你看那是什么榜?” 纪期听易迟跟他讲话,十分惊喜,立刻殷勤地看过去,见了战力榜之后,他脸一皱,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冒犯, 纪期小手一指,充满嫌弃,“什么土鸡榜?给爷砸!” 易迟目光定格在詹百晓身上,凉凉道:“小孩哥说了砸,听到没?” 詹百晓干瘪的唇微颤,连怨恨的神情都不敢露,急忙朝纪期辩解:“这些碑是我们百晓阁集全宗之力收集信息排出来的名次,得八大势力首肯认可,再客观不过……” 这也是他们百晓阁努力百年的成果。 纪期根本不耐烦听他多说,叉腰打断他,“爷管你怎么收集,敢在爷跟前碍眼,不是挑衅是什么?统统砸了!” “百晓阁主应当是下不去手,需要外人帮忙,本尊就代劳了。”闻人瑟绝是个记仇的主,此刻逮到机会就出手。 万千艳红的无妄咎丝像生出生命,从人群间隙刺空穿过。 众人只感觉颈侧微凉,还没看清怎么出手,就听见石碑崩灭的轰然巨响。 空气蒙上厚厚的烟尘,百晓阁辛苦搭建的碑,最后竟连一粒石子都没剩下。 终于只有封神碑屹立,易迟觉得干净又顺眼。 詹百晓见此,急喘几口,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阁主!阁主你怎么样?”后面沐声等人急切簇拥上去,又是倒丹药又是探脉搏。 楚弋听到动静,掀起眼皮吩咐身后,“詹阁主承受不住晕了过去,给他扎一针去去晦病。” “是,帝君。”老太医再次一脸严肃地出列,掏出粗长的针。 还没走两步,詹百晓就呻吟几声转醒,愤恨悲怒地盯着楚弋,声嘶力竭。 “帝君与绝崖就非要赶尽杀绝吗?” 身后小弟子害怕的嘤嘤啜泣,乍一看那场面真像穷途末路的老村长护着一群花季少年少女,抵挡采花恶霸。 楚弋狭长的眼微眯,眼中无半分动容, 冷漠宣判死刑,“本帝希望,从今日开始,九幽没有百晓阁这个门派。” 要么解散,要么死。 全完了。 詹百晓腿一软,所幸被身后弟子接住,他用最后希翼的目光望向惜灵衣、凌云尊主等人。 惜灵衣本就因广元仙君败露一事焦头烂额,自是不会搭理一颗废棋。痴离又与百晓阁无甚牵扯,亦是缄默。 寂灭刀尊则皱起粗重的眉,“詹阁主不过是说错几句话,何至于解散宗门?” 凌云尊主也好言相劝。 “宗门建立不易,存续更是艰难,帝君不如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做出赔偿,再不出现在月曜与绝崖面前便罢。” 这话赢得一些掌门宗主共鸣,一个个颔首赞同。 楚弋像听到地狱笑话,不冷不热地笑了,“跟一个灭过国,一个灭过宗的人谈怜悯,不合适。” 经历过一无所有的人,对相同的风险会比别人应激的多。 更何况,月曜与绝崖刚才众目睽睽下若是成功被逼下跪,与将军献城,国主跪降有何区别? 不亚于一次史无前例的社会层面打击。 “诸位究竟是仁慈宽和,还是做了错事,内心恐惧,兔死狐悲?”楚弋阴冷的视线划过人群,刚才仗着广元仙君叫嚣的人心惊地垂下头。 他们内心庆幸自己掩在人群中,却忽听对方凉凉道:“没关系,月曜别的不行,城池关隘把守的还算严密,画师水平也甚高。” 这意思就是对这些小宗门禁行了。 再一看,楚弋身后果然有一个黑袍儒修用灵笔面无表情勾勾画画,跟画遗像似的。 这些人顿时悔恨地睁大眼,痛心疾首却不敢言。 月曜帝国作为九幽林立国度中最强的帝国,几百年来能吸引大批顶尖修士入驻,靠的不是别的,而是居住在月曜,降生的孩童有一定几率灵魂变异。 也因此,月曜成为整个九幽人人趋之若鹜的宝地,连一些八大势力的后代,都有不少人到月曜定居。 这下,连凌云尊主和寂灭刀尊也不说话了。 百晓阁再无回旋余地,一个个凄凉绝望。 而在楚弋收拾百晓阁和那些小宗门之时,刚才叛宗的少年少女悔不当初。 他们不敢看闻人瑟绝妖异危险的脸,只能祈求墨怀樽。 紫衣少年扑通一声跪下,惨白着脸哀求。 “我等……我等是鬼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请尊主饶恕,从今以后弟子必定对绝崖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其他人也跟着张惶求饶。 宋悦卿抱着手臂,鄙夷看他们,对易远道:“这些人是只会跪地磕头吗?” 遇到危机磕头,悔恨也磕头,真是不要脸的软骨头。 墨怀樽鸦羽般的睫毛微敛,眼中溢出锋冷,他开口,“方才若是转身就走,本尊还会高看你们一眼。” 起码还有半分尊严和自知之明。 “再不滚,本尊可就动手了噢。”闻人瑟绝动了动手指。 才见识过对方摧毁石碑的威力,这些人顿时吓得闭上嘴,低头羞愧地起身遁走。 处理完这些小鱼小虾,墨怀樽冷眼看向惜灵衣。 “灵霄尊主此番弄虚作假,诓骗世人,该如何交代?” 众人看向惜灵衣的目光亦是不悦,任谁被这么耍一通都不会开心。 惜灵衣虽自知理亏,可她堂堂正道魁首自是不愿当众认错。 况且她好歹与广元仙君相伴几百年,总能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比如这碑灵虽不知来历,但怎么看身上都有浓厚的天地气运。 与天道脱不了关系。 这种存在,与广元仙君一样,断不能随意对凡人出手,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冷静过后,惜灵衣抓住了关键点。 面对诘问,她坦然冷笑:“本尊何错之有?广元仙君所言又何错之有?” “既然都没错,本尊需要给出什么交代?” 仙是真仙,封神碑也确是颠倒黑白,烛九亦是罪不可赦,半点错处没有。 “哈哈哈,你想笑死爷吗?”纪期仰天大笑,“年年看你们在封神碑前胡言乱语,爷早就烦死了!” 他小巧可爱的脸蛋一肃,稚气声音蓦然大盛,震动耳膜。 “爷说烛九幽是神,她就是神!” “不信?那爷就借用天时、地利、人和,施展尘生溯真术,查看过去,让你们这群渣渣认清现实!” “省的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知道来烦爷!” 第64章 一切的开始 易迟目瞪口呆。 尘生溯真术?什么玩意?她见多识广,还真没听过这个东西! 众人没一个买账。 烛九干的坏事桩桩件件证据确凿,她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下连绝崖和月曜的人都脸色阴沉的可怕。 要说这世上有什么能让八大势力达成统一共识的,就一条:邪帝烛九罪不容诛。 它已经成为世间默认公理,都不用浪费心力证明。 反驳公理,就像说一加一等于三一样,让人发笑。 惜灵衣甚至不用多辩驳,她冷傲的脸上颇有些啼笑皆非,随手指了指人群中两只哭唧唧的雪妖。 “就不说别的,烛九犯了那么多事后藏匿冰川,压榨这两只雪妖耗费妖元为她日日夜夜修建冰宫,以至于现在都妖元薄弱,甚至不能变换人形。” “若非我等及时诛杀了烛九,她们早就魂飞魄散了!” “这等不择手段之辈,她配称神吗?” 众人看着那两只抱在一起痛哭的雪人,顿时义愤填膺,“连两只灵力低微的小妖都不放过,人都算不上!” 在九幽,灵力微弱的小妖也就比人类孩童好上一些,脆弱的很,一戳就死。 说起这事,易迟也不高兴,想到关于雪妖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情节,她放下纪期。 “大家都好奇着呢,你快去证明证明。” 她也想看看这纪期究竟是什么来头,还有所谓的尘生溯真术。 纪期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也生气,他也不争吵,朝雪妖招手,“你们过来。” 蓝眼雪人有些犹豫,紫眼雪人却拉着她飞快奔了过来,这么一跑,身上还抖掉不少雪。 纪期飘在空中气鼓鼓施法,嘴里念念有词。 易迟没看出这奇奇怪怪的法诀是什么来头,不过她感受到了尘世因果的气息。 正待仔细观察,忽听一道清澈疏朗的少年音乍然响起。 “既然如此,不如从一切的开始探查。”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现,易迟就心尖颤动,几乎瞬间看了过去。 冰川起伏朦胧,夜色下流云出岫。 众人不由呼吸一窒。 入目一把微倾的油纸伞,灰色寡淡的伞面晕着一树樱色珈岚花。 伞轻抬,窥见一位英姿飒飒的少年郎。 一身黑白交领劲装,剑眉星目,不像修仙人,像孑然江湖的游侠剑仙。 三师兄,珈岚城主,风止意。 易迟先看了眼对方劲挺如竹的腰。 后与这人眸光初初一碰,还没品出对方目光中清寒之意所为何来,视线中一点剑芒便如秋水点池。 直刺她脑门。 易迟:“?” 好好好,上来就给他一剑。 大乘期剑仙的剑极快,她定然得反应不过来。 易迟一动不动,墨怀樽、闻人瑟绝与楚弋手掌下意识抬起,又硬生生止住。 只是面色有些冷。 周边短粗惊呼中—— 尖利青锋抵着额间,没沾上,带出的风冰寒扑脸。 削断了鬓侧一缕飘摇长发。 风止意细细体察兴奋的剑吟,偏了偏头看向易迟。 少年眸光清正也幽静,笑起时,两弯笑弧若隐若现。 “你的剑,很熟悉。” “我是风止意,你三师叔,幸会。” 易迟悲愤地盯着自己晃晃悠悠垂落的长发,“三师叔,您的见面礼可真独特啊。” 闻人瑟绝抓住那缕长发,抬指抵开长剑,稀奇地看着风止意,“你怎么来了?” 众人也很惊奇,齐刷刷向风止意热忱问好。 “是珈岚剑仙啊!天呐,今日是吉星高照了,他可是我从小到大练剑的信仰!” 与早就在现场的绝崖三师兄的毁誉参半不同,风止意几乎人人都崇拜爱戴,珈岚剑仙叫的是真心实意。 烛九死前他追杀烛九,烛九死后他离开绝崖终年浪迹黔南。 杀的邪修内部焦头烂额,出门都得看黄历,大大遏制邪修对外的猖獗之势。 像这种既不参与利益权柄争夺,又倾力涤荡邪祟的侠义剑仙,上到尊主下到孩童,没人不喜欢。 “逆霄城的动静这么大,又有本源剑势、七烨重华现世,我很难不来。” 风止意收蕴灵剑,先是深深看一眼逆霄城上空凝实不散的花,又望向施法到最后关头的纪期。 “不是要看吗?作为她夺舍后第一个遇见的人,没什么比我珈岚城的覆灭更适合证实她的本性邪恶。”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果然是琉璃剑心的珈岚剑仙,为了伸张正义,竟然不惜自揭伤疤。 易迟慌得一批,她其实不是很想真相大白,因为那意味着从前经历过的痛苦,她们都要重历一遍。 她清咳一声,欲哄骗纪期,纪期却会错了意。 后者给他一个“他敢拿剑戳你,爷立刻给你报仇”的笃定眼神。 纪期合掌,乌溜溜的眼睛瞥风止意,那一眼,意味深长。 他龇牙阴阴一笑,“来的正好,爷正等你,还敢欺负我看中的美人,那就你先吧。” 说着,手掌虚虚向风止意一推,两人霎时被灵光笼罩。 那灵芒越发盛大,转眼间所有人眼中景象突变。 “这是关于烛九过去的画面,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吧。” 纪期空灵的声音四面响起,人却不在。 画面内。 雨夜,孤坟,荒郊野岭。 还有一个纯阴媚骨的绝色少女,她躺在地上,心脏伤口处,血水被雨水晕的扩散。 尸体一样苍白,濒临死亡。 不远处,一抹极其虚薄的透明魂灵立在坟头,面目不清,弱的像要被雨水打散。 烛九揣着手等月上霜死透。 星君在她神魂处心急地撺掇:“反正也没救了,干脆夺过来算了,再等下去你比她还早死。” “你可别忘了,计划的最重要一环要来了,你死了,万年努力功亏一篑。” 烛九灵魂稍顿,终于飘的近了些。 画面外。 众人听不到星君的话,此刻个个恨的咬牙切齿。 “就是这里,烛九明明都快魂飞魄散了,岂料好运遇上身受重伤的月上霜,夺了她的身体才得以苟延残喘!” 第65章 我一无所有了 画面内。 烛九飘到月上霜跟前,身形好似又淡了一丝。 后者睁圆眼,瞳孔涣散,瞧着应该要死不瞑目。 可毕竟还没死。 见了烛九魂魄,她濒死的眼中迸出回光返照的光彩。 烛九蹲下身子,纤薄的灵魂变为瘦弱的一团,她声音很虚弱,“我一无所有了,救不活你。” 月上霜瞳色黯淡下来。 烛九又轻声问:“但我想借用你的身体,可以么?” “任何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 画面外。 众人都呆住了。 眼前这一幕,实在与印象中邪帝霸道蛮横的形象相去甚远。 “不是,你们确定这么讲礼貌,好商好量的人是烛九?” “对啊,她不是应该直接钻进月上霜识海中,将其灵魂抹杀,鸠占鹊巢吗?” 不少人将疑惑的目光移向风止意,“剑仙,您与烛九接触较多,您说这是怎么回事?” 风止意倒是不意外,英朗肃杀的脸上甚至罕见地出现了嘲弄之色,“烛九其人,并非凶神恶煞之相,反而最擅温言软语蛊惑。” “好言好语时捅人一刀,对她来说再正常不过,眼下看似礼遇问询,其实早已决定夺舍。” 惜灵衣也冷笑提醒。 “诸位可别忘了一件事,烛九有长达五百年灵魂与躯体的排异反应,这就是夺舍的后遗症!此后大肆掠夺珍宝也多是为了稳固躯体!” “她今日,必定夺舍了!” 两人这么一说,众人内心疑惑顿散,“哼,排异反应断做不了假,差点被邪帝这可怜相骗了!” 墨怀樽薄唇抿紧,淡漠看着画面中的易迟,没有丝毫动容。 闻人瑟绝则定定看着烛九的魂魄,暗红色的眸中,仇怨与情潮彼此绞杀,沦为空颓的废墟。 易迟身为当事人,自然对一切都了如指掌,阻止不了纪期,她只能愁眉苦脸,跟宋悦卿和易远围在一起。 “嗑瓜子么?”这些人看自己的过去看的聚精会神,神色肃冷,她都不自在了。 宋悦卿和易远斥控地看她:这么肃穆的场合你别闹。 易迟默默缩回手。 众人正要继续观看,就听惜灵衣忽然道:“诸位,本尊已经联系了天魔宗皎月渊主。” “他是月上霜的亲生哥哥,恐怕比我们所有人都在意这件事!” 话也就才说完吧,曹操就到了。 月上弦身为一个魔宗之主,却比所有正道尊主都像无欲无求的仙人。 白衣雪肤银色长发,一身冰肌玉骨,他冷,冷的像寒夜绝崖上迎风的冰棱、孤冷的弯月。 没有墨怀樽的稳,没有楚弋的狠,没有闻人瑟绝的邪,也没有风止意的侠。 他无欲无求,高坐云端,远离红尘万丈。 四师兄,皎月渊主月上弦。 他来时,易迟甚至以为看见仙神下凡。 众人左看右看私底下小声议论,“哎你们发现没有,这绝崖七姝不论好坏,似乎个个长得都那么……那么好看呢?” “要么能叫绝崖七姝么,除了因烛九的原因,自然也是样貌个个顶尖。” 月上弦到后,对同他说话的尊主也只是淡看一眼,目光扫过绝崖和易迟时,一刻也未停顿。 他冷眼看画面中的烛九,身上爆发出凛然杀机。 众人习惯了他的性子,也没再说话。 只有易迟默默站远了些,这人太冷了,她不抗冻。 …… 画面内。 烛九虔心问询后,月上霜静滞许久许久。 星君冷嘲热讽中难掩焦急,“真有你的烛九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死了还要我陪葬。” “别跟她大眼瞪小眼了!快夺舍啊啊啊啊!” 雨声淅沥不休,烛九幽魂体有一瞬淡在雨雾中消失不见。 月上霜死人一样僵白的脸终于还是动了动,她转动眼珠,极刻骨地看着烛九,唇微启。 是一个“好”字的口型。 烛九得到回应没耽误,指尖抵着眉心念咒。 金色的光点轻柔缠上烛九的灵魂,另一端蔓向月上霜魂体,但没触及。 后者毫不犹豫地碰了碰。 那一刻,烛九被光芒拉进躯体,月上霜灵魂则顷刻湮灭。 她献出了自己的躯体。 星君惊喜道:“以前都是捡尸,还头一次遇见愿意献舍的,这纯阴媚骨的姑娘好人呐!” 烛九适应着灵魂被塞进受损容器中的痛苦,指挥星君替自己稳住胸口伤势。 星君不能离开她的神魂,因此她刚才无法让其救月上霜。 烛九想起刚才感受到的画面,慨叹,“要不是有强烈心愿未了,谁愿意把躯体借给别人任意妄为,这月上霜,有血海深仇,得报。” 星君运用魂力给烛九愈伤,闻言颔首,那倒也是。 他复又得意洋洋:“你让我尝试拦截她的灵魂碎片,我还真截到了!你就说牛不牛逼吧?” “牛逼牛逼。” 烛九闭上眼避雨,对着星君大夸特夸后道:“很好,在我这里蕴养个百来年,碎片也就完整了。” 星君兴奋后,声音染上浓重疲乏,他打了个哈欠。 “不过这次动手,又帮你修复了致命伤,我得睡一觉了,你现在就小半条命,虚弱的很,别作死啊。” 烛九一个劲点头应下,让对方安生修养。 …… 画面外。 鸦雀无声。 坚信烛九一定会夺舍的信念被现实打击的七零八落。 正义凛然地骂了六百年烛九夺舍,到头来发现是误会一场? 刚才揣着坏心思没说话的纪期徐徐开口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如魔音贯耳。 “好像看了月上霜献舍一事后,你们就像月上弦一样不爱说话了。” 易迟得承认,她爽了,于是伸着脖子接了一句,“说啊,怎么不说了,是生性不爱说话吗?” 众人:“……”你俩有毒啊! 他们下意识看向当事人月上弦,见对方冰冷的脸上果然裂出缝隙,露出不可置信。 凌云尊主当先蹙眉发出疑问:“既然是献舍,那为何烛九后来还有排异反应?” 这问题连寂灭刀尊都想得明白,“哼,还能为何,必定是言而无信没履行约定!” 众人怒火中烧。 “那不就是诓骗吗,嘴上答应要帮别人实现愿望,结果搞到对方身体之后就毁诺! “邪帝竟连这么善良信任她的姑娘都骗,简直是人渣!” “对!败类!人渣!” 月上弦也认同此理,冷漠地盯着画面,看着烛九的眼神像要千刀万剐。 易迟双眼发黑,她真的服了这些人了。 把“姑娘”两个字换成“公子”不行吗? 纪期气炸了,想说什么,乌溜眼睛一转忍住了,他觉得还是得等巴掌真切甩在这些叫嚣的人脸上才行。 惜灵衣抬手虚压,看着烛九深恶痛绝。 “言而无信只不过是邪帝最微不足道的错处罢了,诸位别忘了,后面屠珈岚城才是她罪恶的开始。” 这么一说,众人都安静下来,同脸色灰暗的风止意一样,再次看向画面。 没人注意到痴离异样的神色。 第66章 是这样解决的吗 烛九魂体破败,即使附身月上霜也只是维持住生机,现在的存活状态就是半人半鬼。 月上霜才炼气九层,大概为了逃命,灵力早就消耗一空,连储物戒指都为了引开追兵被扔了出去。 还好星君治好了她的伤势。 躺在坟前淋了一会冷雨,冻的烛九牙尖发颤,腹中亦饥饿难耐。 一丝力气都没有。 吸收些灵力后,烛九尝试控制身体,她动了动手指,挖进湿软的泥水中,似乎还磕到了尖利的石块。 惨,太惨了。 还有更惨的,她看见了郊林中出现的一双双兽瞳。 森绿嗜血。 他丫的,血腥味引来了低阶狼群。 烛九暗骂一声强自起身,虚弱但手脚并用地攀上了身旁粗壮的大树。 一边爬一边喘一边咳,娇弱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厥过去。 脚刚离地,狼群就围拢上来,十几只狼骨瘦如柴,龇牙咧嘴,他们流着哈喇子,眼珠子里都是轻蔑饥渴。 啊,好气,炼气期的狼群都能欺负她了! 开局一条烂命,周围饿狼环伺。 不过好歹是暂且躲过一劫—— 然后她就瞥见了树冠上盯着她阴冷吐着蛇信子的阴冥蛇,三指粗,长三尺。 这种蛇只存活在阴气重的湿地,毒的很。 烛九:“……” 好好好,地狱开局。 …… 画面外,众人惊讶。 凌云尊主摇头叹:“没想到以强悍无敌着名的烛九也有如此落魄之时。” 寂灭刀尊见烛九惨状,畅快又不尽兴。 “可惜没死,这等必死之局,若非剑仙及时出手相助,定然死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众人顿时对风止意的善举赞不绝口,对其遭遇痛心疾首,对烛九破口大骂。 “恩将仇报,猪狗不如!” 风止意眸中涩然,痛楚万分,却疑惑摇头道:“我救下她时,并未看见蛇。” 这倒也不是什么问题,惜灵衣略一思忖解释:“阴冥蛇胆小畏生,应该是避到了远处。” 众人都点头称是。 …… 画面内。 下有狼上有蛇,面对此等危机时刻,烛九镇定自若,当机立断运转周天。 纯阴媚骨是个很变态的顶级炉鼎体质,这个变态不是什么褒义词,而是真变态。 首先第一点,修炼速度比常人快,但每突破一个大境界就会激发情欲,等阶越高越难自控。 此时若是忍不住行男女之事,修为将全部化为精纯能量赠给另一方。 这也是月上霜不愿修炼,甘愿一直炼气九层的原因。 第二点,这是个身娇体软易推倒的最佳受虐体质,受到伤害,只要不是致命伤,血肉生机恢复的极快。 堪称贡献自己,愉悦他人的极品奇葩体质,拥有了它,就拥有了一次当绝世大怨种的绝妙体验。 大怨种·烛九常常疑惑这种体质出现究竟是为了干嘛。 这么想了一下,干涸的丹田眨眼间就蓄了些微灵力。 只有一击,但足够了。 也是在这时,阴冥蛇扭动软滑细长的身体,无声无息爬到烛九头顶枝丫。 看着散漫好似路过。 雨水击打在烛九睫毛上,眨眼瞬间,阴冷蛇腥味扑鼻而来。 淬毒蛇口如闪电袭上烛九细嫩的咽喉,咬合之际—— 一抹森然剑气如光弧斩过,蛇身霎时僵滞。 一根树枝刺穿阴冥蛇七寸。 烛九捏着树枝舒了口气,又捂着胸口剧烈咳了几口。 头脑阵阵眩晕,快饿晕了。 虚,真虚。 不过暂时安全……了个屁。 守株待兔的狼群眼见着烛九身上竟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顿时警觉地站起身体。 头狼贪婪地盯着烛九,低嚎一声,十几只狼凑近,他们用利爪攻击树干。 岑白木屑飞溅,一人合抱的大树剧烈晃动。 烛九扶着枝干稳住摇晃的身体。 预计片刻功夫,这树就要承受不住了。 …… 画面外。 众人沉默。 纪期阴阳怪气,“是谁说阴冥蛇避开烛九走了来着?是谁?” 惜灵衣脸上闪过一丝丝尴尬。 她静默一瞬后,清冷的脸上闪过不屑,“不过是沾了纯阴媚骨的福,否则焉能如此快速地蓄灵攻击,任何人置此境地,都能做到!” 众人觉的有理。 “即便这一次自救成功,面临的不还是死局,这么多头狼,她即便能恢复少许灵力,也不能全部杀光。” 这么说着,他们还问询风止意。 后者英气的眉稍拧,盯着阴冥蛇,虽有困惑,但还是笃定颔首,“我救她时,正是狼群攻击树干的时候。” 众人底气十足,“还是多亏剑仙出手相救!” “烛九就是个白眼狼无疑!” “是嘛。”纪期懒洋洋说了这么一句,忽而冷不丁笑嘻嘻地问易迟,“易迟美人,那你怎么看?” 众人下意识看向坐在板凳上嗑瓜子的易迟,目光怪异,这种审判邪帝的庄严时刻,天才姐是不是太悠闲了一点。 易迟抬首,倒还真偏了偏头认真陈述:“啊,烛九应该是杀光了吧。” 简直跟风止意说的截然相反。 胡言乱语。 众人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易迟。 …… 画面内。 危机动乱的枝稍上,烛九冷眼瞧了瞧下方。 然后,她开始细致又快速地剖蛇。 徒手扒皮,撕的完整又漂亮,接着剥开蛇头找了片刻,找到一个半指大的黑色毒囊。 她用蛇皮裹着它,取了出来。 …… 画面外,众人愣住。 “难道她是想利用蛇毒毒死狼群?” 在修真界,蛇毒不只能通过伤口进入躯体,被食用也可以。 “那狼群虽然只能算实力低下、智商不高的野兽,但也不至于饿到主动吃毒吧?他们的嗅觉也不至于分不清肉和毒。” 楚弋冷凉接了一句,“若是有血肉为引呢。” 他这么提醒,众人齐齐看向易迟手里的蛇肉,再对比风止意说的没看见蛇这句话,顿时明白了一切。 不禁目光闪烁,“嘶……邪帝其人,着实聪明的很。” 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在这么紧急的时刻还真可能慌乱无措,根本想不到这种解决方法。 是这样解决的吗? 易迟翘起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淡笑不语。 第67章 我在等雨停 就在众人信誓旦旦觉得看透一切的时候。 画面内,冷雨依旧。 烛九动了,她果然捏紧了那根坚硬的树枝,捋起袖子准备割肉。 幽幽看了两眼。 “嗤”的一声,堪称快狠准—— 剜掉了自己小臂上的一块肉。 真疼啊, 但不愧是纯阴媚骨,新鲜的伤口转眼就止了血有愈合迹象,牛掰。 烛九纤眉稍凝,执起蛇毒,像给锅里下毒的美艳妖女一样,冷漠地滴在肉上,扔了下去。 饥饿的狼群被刺激的双眼通红,也顾不上撞树了,一齐哄抢。 烛九如法炮制,手起枝落,纤白如暖玉的小臂血肉模糊。 眼看没有一块好肉之后,她撩起裙摆,打量一二,眉眼淡淡,照着自己秀美的大腿刺了下去。 她调整扔肉的方向,确保每只狼都吃到。 只不过毒液少量,又被雨水稀释,要毒发,大概还要稍后。 烛九掐算了时间后,确认危机解除,松了裙摆,遮住坑坑洼洼不成型的大腿。 她倚在树杈犄角,忍受剧痛,就着雨水和腥气,一口一口,安静地生吃蛇肉。 再不进食,她会饿晕,然后被狼分食。 刚才那一系列行为,都是在双眼发昏的情况下勉力为之。 烛九边吃边垂睫自言自语,“抱歉啊月上霜,我知道你细皮嫩肉的,但咱得先活着不是?” 复又喃喃道:“难道这就是纯阴媚骨的冷门打开方式?” 此刻,夜色凄冷,雨雾绵连成珠帘,郊野幽深似兽口。 苍白湿软的美人坐在坟边枯藤老树上,半身雨水半身血,神色浅淡品食淋淋血肉。 下方,十几只凶残饿狼趴在泥地里,擦着死期边线,仰头垂涎她,渴望她,贪念她。 而她,不看一眼。 …… 任它雨打风吹落木萧萧,我自浴血岿然。 吊诡而邪美。 这一幕,震慑了画面外的所有人。 全场哑然无声。 宋悦卿揉着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终于找回了自己丢失的声音,“邪帝其名,来迹可寻。” 确实,为了活命,面不改色地割自己的肉喂狼,完事了还能伴着风雨从容生吃蛇肉。 那画面,不露一丝强势,却满屏写着:我在等雨停,而你在等死。 直接打碎所有人对炉鼎体质的下三路认知。 你揣着纯阴媚骨,就是这么用的? 这他喵的究竟是什么心理素质?什么痛觉神经?什么绝世狠人? 广元仙君不知何时逃回了惜灵衣肩上,饶是他身为仙君,看九幽人如蝼蚁,也摇了摇头叹一句,“奇女子也,难怪能成就邪帝之尊。” 痴离忽然轻声插了一句,“其实这种专为他人服务的体质,痛觉比常人敏感三倍。” 说着看向月上弦,后者像个一动不动的精美冰雕,但竟罕见地点了下肤质清透的下巴。 “嗯。” 曾经,他妹妹最娇气怕痛了。 墨怀樽敛眉,眸色复杂,他温声道:“并非不痛,应当只是习惯了,或是曾经遭受过更剧烈的痛苦,所以才能承受一切。” 在成为月上霜之前,她是谁?曾遭遇过什么?她心脏的致命伤如何痊愈的?没人知道。 众人:好像更帅了。 宋悦卿反应过来,捂住嘴气恼,“真该死啊,本小姐竟然被炼气期的弱鸡邪帝帅到了!” 众人也回神:“……”草。 可不是么,真该死啊。 耻辱! 这不行啊,身为正道修仙人,思想得直,三观得正! 抛开一切不谈,她是吸引人有魅力,但问题是,万不可抛开一切! 她是坏到骨子里的邪帝! 众人还没发表攻讦言论,纪期就带着他的标志奶音登场了,似乎还夹杂着嗑瓜子的声音,他乐不可支。 “笑死,有些人刚才看‘邪帝’的眼神与底下饿狼没什么区别。” 谁啊? 众人心中惴惴,检讨自己刚刚的眼神是否清白,有没有三观跟着五官跑,然后就听纪期开始挨个点名—— “是吧墨怀樽,是吧闻人瑟绝,是吧楚弋,是吧风止意,是吧月上弦?是吧沧孑?” 边说着,还迅速甩了几人刚才一瞬间情难自禁的神色图像。 那眼神,恨意中难掩痴缠,怨怪中夹杂慕艾,可以说相当复杂矛盾了。 “……”五人不约而同脸黑了。 众人:“!!!”我超,还真是!你们绝崖七姝的关系多少有点东西。 啊不对,你个臭碑灵还有这种骚操作!他们当个观众还要注意表情管理? 而易迟在尴尬后忽然看向图像最后一个人,沧孑! 众人也反应过来,妖皇冕上! 他他他他来了! 他们下意识看了一眼周边环境,发现远处冰层上果然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朵朵黑色诡异的苦厄花。 于是得出结论—— 嗯,妖皇冕上心情很差。 苦厄花幽诡绽放,自冰面攀上半空,绵延成道。 昼夜交替的清晨,雾霾深深,一抹烟蓝身影踏花而至。 这景象,咋说呢。 来得是清风朗月芝兰玉树,走的是奈何桥畔黄泉死路。 堪称另一种情调和诡谲。 六师兄,妖皇殿冕上,沧孑。 对方双手负背徐步而来,先对纪期说了一句,“那是师兄们的失态,与我何干,何苦带上我?” 声若温玉玎珰,润泽含笑,听一声恨不得当场红眼给命。 众人晃了会神才开始动脑。 也是哈。 因为沧孑眼上蒙着一段艳红的丝带轻绸,一绯缃丝。 确实看不见是什么眼神。 易迟挪步,企图避开脚边的苦厄花,却发现自己周围一圈层层叠叠开的全都是! 跟黑色花圈似的,而别人跟前都没有。 她不得不抬头问沧孑:“冕上,您不开心吗?” 沧孑是个温润的男子,他很有修养地弯起唇笑,面对她回答:“怎么会,师叔很开心。” 易迟觑了眼身边开的更绚烂的苦厄花圈,沉默一瞬,接着问:“冕上,您是不喜欢我吗?” 沧孑笑的更温柔了,“怎么会,师叔很喜欢你。” 这下苦厄花甚至开到了易迟发上,散发着剧毒的气息。 满身黑白丧葬主角既视感。 易迟:“……”精神状态也不是很正常,下一个。 她的师兄们是专管丧葬一条龙吗? 众人同情地看着易迟,突然感觉绝崖首席真传是个高危职业。 纪期不高兴了,揣着稚声霸道嚷他:“喂你个表里不一的腹黑男,拿开你的脏花,易迟是爷看重的美人!” “……”小屁孩,你也走。 易迟尬住,她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于是肃容转移话题,“话说烛九怎么样了来着?” 闻言,众人思绪回到正题。 纪期开始无情嘲笑:“看清楚了没,谁在说烛九一句恩将仇报试试看?” 刚才的画面很清楚了,烛九还未遇到风止意便已自救成功。 他于她,无恩。 风止意怔住,清正的眸中划过茫然,原来他一直坚信的事情,是错的么。 惜灵衣从刚才看这些人对着烛九难掩敬佩的时候就不满了,压下心底细微的妒意,她有了主意,看向月上弦,为其打抱不平。 “皎月渊主,邪帝得了你妹妹躯体,不珍惜爱护便罢,竟做出这等残忍之事!” “这种邪里邪气的做派,非邪道不可为之!” 月上弦身姿微动,银色发梢轻晃,他声音冰冷动听,连心疼都没有温度,“起码保下躯体。” 否则,恐怕就葬身狼腹了。 这一点没的说。 见月上弦不按剧本走,惜灵衣气闷一瞬,改换说辞。 “即便珈岚剑仙对其无救命之恩,但好歹将她带回城照料,且就算没有这情义,她就能屠城吗?” 那自然是不能的,滥杀无辜一事,足以否定一个人一切。 众人不由痛恨,但也猜想,“料想必是在珈岚城遭遇了苛待,邪帝心胸狭窄,一气之下方才如此。” 她究竟遇到了什么? 所有人再次看向画面。 第68章 剑仙社死进行时 烛九味如爵蜡吃完蛇肉,还没等到狼群死,就等来了一道惊艳剑光。 一往无前的诛杀剑势轻易击破狼群,一颗颗头颅滚落在地。 热血喷洒。 一身黑白劲服的英姿少年站定,缓缓荡剑入鞘,做这个动作时,他抬头与坐在树上的烛九对视。 隔着潇潇雨幕彼此打量,两人都愣了一下。 风止意翩翩少年,那双星眸,炽热清亮,像夜雨中的不灭火光。 好看自然是顶尖好看的,不过烛九见过的美男多了。 她细细感受了一下,没察觉出这人身上有她要找的东西。 看来不是孽神。 烛九目光微淡,失去了兴趣。 而风止意的视角…… 画面外,光幕上,纪期细扒他的微表情,一帧一帧慢放解读—— 「我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白裙裾少女,湿墨发贴脸,生的娇气软侬,苍白纤柔。」 「只有唇是殷红的,嘴角流着新鲜的血,似是身受内伤所致。」 「她像个落魄迷途的娇贵大小姐,约莫一掰就折,跟我见过的每个珈岚人都不一样。」 「她深陷群狼囹圄,才炼气九层,实在可怜的很,对上她幽宁如水的眸光,我忽然心跳好快。」 「难道是动用剑势的后遗症犯了?不管了,我得救她于水火中!」 几段顿挫抑扬的朗诵,堪称感情饱满细致入微,代入感很强。 对上那明显意动的青涩无措表情,你别说,贴合的一批。 众人:“……” 被掀翻老底的风止意:“……” 楚弋不屑冷嗤,“没想到师弟以前是这样的,大开眼界。” 风止意如芒在背,默默抽出后背的业爻伞,撑开,遮住了脸,挡住了周边目光和阳光。 易迟痛苦地捂住耳朵,她不行了,要被尬死过去了。 众人对着单纯的少年期剑仙发出尖锐爆鸣声。 “剑仙快逃!这是披着人皮的女妖!她刚吃过蛇、毒过狼、剜过肉!可怜个屁!” 纪期嗑瓜子冷笑:“晚了,他坠入爱河了。” …… 画面内。 被爱神偷家的风止意像昏了头的毛头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结结巴巴在说什么鬼东西。 他星眸晶亮,低哑问:“……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树上?” 烛九陷入沉思,这莫不是个傻子吧。 淋着雨,看了眼坟头,她一本正经回:“这里风景好,我赏月。” 声音也怪好听的。 风止意发懵的脑子终于被雨淋透了,他开始觉得情况不对。 正要说点什么挽尊,忽听咔嚓一声,被刨了大半的树终于支撑不住倒塌。 烛九丝滑地摔了下去,像风中无依浮萍。 风止意心一惊,拔地飞身而去,“姑娘小心!我来救你!” 然后就开始环腰、对视、旋转、落地。 画面外,纪期贴心地配上了喜庆的唢呐。 众人:“……”突然就进了乡村土俗爱情番,这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侠气倾城剑仙! 众师兄弟冷眼看把自己埋进伞里的风止意。 闻人瑟绝懒散微笑,字字珠玑,“坟头邂逅,泪洒珈岚,孽缘,苦不堪言。” …… 画面内,两人刚刚结束旋转回到地面,风止意像接住了一片轻飘羽毛。 他红着俊脸,“姑娘你太轻了,得多吃点肉。” 又眨了眨皎明如星的眼睛,认真劝说:“上回替林婶扛了头野猪幼崽回家,都比你重呢。” 烛九到嘴的谢谢咽了下去。 “可能是被狼吃了点吧。”她幽幽一叹,泛着苦。 看着像被逼绝境无计可施的娇怜女子。 可把风止意心疼坏了,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什么,一通絮絮叨叨的强行安慰。 烛九:这中二少年好多话。 …… 画面外,众人宛如观看失足少年被卖了还替人数钱,他们一脸生无可恋。 剑仙没救了,真的。 …… 画面内,烛九腿上有伤,走得慢,深一脚浅一脚。 风止意不明就厉,只以为烛九是大家闺秀,就是这个样子。 他撑着印了樱色珈岚花的油纸伞,生平第一次放慢飞扬的脚步,亦步亦趋。 伞面倾斜,全给了她,自己淋了个透心凉。 烛九疑惑:“金丹修士……还会被淋湿?” 风止意飘在空中的脑子终于缩回脑壳,为了显示出自己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他目光闪烁,雾蒙蒙地望着烛九紧急解释。 “不会,但我有点热。” 烛九看了眼他嫣红耳尖,恍然点头,“也是,年轻人体热。” 还没闹明白对方的哑谜,远处幽林传来一阵呼和—— “少城主!少城主!您在哪?” 第69章 高段位女鬼 跟着英俊傻子少年,烛九见到远处举火把、撑伞找过来的人。 高矮胖瘦从密林里钻出来,跟鬼影似的。 瞧着挺舒服亲切,烛九发现他们一半都是普通人,剩下的最强不超过金丹期,整体实力不高。 衣着兵刃皆不精细讲究,穿着暗色护甲,以便捷和杀伤力为主,男女老少的脸上都刻着坚韧刚硬之色,肌肉发达,像蓄势待发的猎豹。 瞧着应当是经常应对妖兽危机的城中士兵,就是这士兵的组合殊为怪异。 烛九暗自留了个心。 双方一碰面,脸色都不好。 他们看清烛九两人后,惊喜的神色褪的干净,警觉地盯着烛九,甚至还有点害怕。 比起风止意色令智昏,艺高人胆大,他们看见烛九第一反应就是——女鬼? 风止意见了这群人,不见喜色且声音凝重,“你们怎么来了?” 说着剑眉凛然,目光如炬,警惕地看向周围。 “那群妖兽刚退走,你们贸然出城,若是被察觉很可能遭遇不测,况且城中也失守。” 一人闻言,将惊疑目光从烛九身上移开,满是担忧道:“咱们见少城主进了这宁婴岗迟迟不归,怕您被埋伏,这才追了过来。” 宁婴岗就是烛九遇到月上霜的地方,准确地说应该叫死婴岗。 这地方阴森森的,平时不见来人,但凡有人来,那必然是谁家生了个死胎,不吉利,焚烧后埋到城后宁婴岗。 这也是烛九都快消散了都没找到合适躯体的重要原因。 好消息,有死人,坏消息,是骨灰。 烛九心里这么自嘲着,那人说话却没停,“城中有城主坐镇呢,出了意外也能应付一阵。” “况且眼下毒瘴快来了,妖兽向来怕这东西,不敢来犯,出不了什么事。” 听到毒瘴,众人紧绷着脸,望了眼鬼气森森的宁婴岗深处,果见有不祥的雾霾之气悄无声息围拢过来。 所过之处吞没了土丘坟头,那场面,跟酆都门开,百鬼即将游行似的。 瘆人。 饶是常年生活在毒瘴荼毒下的珈岚人,眼中也不免划过惊恐之色,厌恶道:“少城主,咱们快走吧,沾上这毒瘴,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风止意也不喜地抿紧唇,清亮昭昭的眸色暗沉几分,他点头。 一行人本打算快速往回走……却发现怎么都快不了。 一看才发现尽是那不知来历的女鬼……不,女人惹的祸,她走路磨磨唧唧的,一步一晃,好看是好看,慢也是真慢。 而他们向来能御剑就不走路、步伐从来六七不认、说出手时就出手的敬爱少城主,此刻一脸上头,小步小步,舍己为人地给人撑伞。 路过一个泥水坑时,甚至殷勤地要搭把手给对方借力。 烛九摇头,腿伤才愈合一半,腿抬高扯动伤口很疼,没必要的时候她真不想苦了自己。 众风里来雨里去的珈岚士兵看的直皱眉,这什么娇贵大小姐的矫情劲? 一人忍不住小声嘲讽:“呦呵,这什么在逃小公主落到咱们这十万大山里的穷乡僻壤,你不知道少城主最讨厌娇弱的士兵……吗?”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见风止意目光清澈地瞧着烛九,笑弧爽朗,“没事,绕过去也可。”外面的大家小姐好像都挺讲究仪态端庄的。 烛九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于是偏了个方向走过去。 风止意自觉跟在身边撑伞,平日里的飞扬少年,愣是没让雨丝沾到烛九半点。 两人自顾自走在绵绵小雨中,一高挑卓然一纤细柔软,端的是旁若无人郎才女貌。 烛九时不时几句问询,附耳倾听的风止意耳根红红,双眼发亮。 不知道的还以为问的是“今晚睡觉吗”,而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画面内外众人:“……” 他们好像路过的狗,被踢了一脚。 雨好酸,还有股腐臭味。 有些人真穷,两个人才有一把伞。 …… 画面外,纪期不愧是天才特效大师,两人共乘一伞的背影被用粉色花瓣圈成心形。 炫彩配字: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众人捂住反酸的胃:“……” 众师兄弟目光再次洞穿风止意的伞。 楚弋皮笑肉不笑:“啧,难怪从不曾听珈岚剑仙提起过跟邪帝的相处,原来是自己看着不怎么值钱,说不出口啊。” 风止意躲在伞下逃避自我,闻言抬了抬伞,好半晌没底气地挤出一句话,“师兄师弟不也从不诉说。” 本来不是什么多有杀伤力的话,但绝崖几人全都诡异地沉默了,连楚弋和闻人瑟绝都闭嘴了。 不是吧。 众人一脸八卦,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 惜灵衣要受不了了,她是来审判邪帝的,不是来看“那些年邪帝的桃色往事”的。 …… 画面内。 珈岚人很气愤,这荒山野岭冒出来的野女人谁啊? 一身宽体悍的妇人没好气走到两人身边,“少城主,这小姑娘不是珈岚人吧?怎得大半夜流落到宁婴岗,还一身的血?” 林婶有心提醒风止意,珈岚城这种被极岭帝国半放弃的三不管荒僻城池,除了有凶残的妖兽,它既不灵秀富裕也无矿脉资源,没人会来。 除非是谁吃饱了没事干,或逃命的。 更何况是这么一看就有点血色事故的姑娘,这就是个大麻烦啊!赶紧问清楚怎么回事,然后直接丢掉。 风止意也明白这一点,他蹙了蹙英气的眉,眼底划过心疼,笑的像个乐观的小太阳似的。 他朗声对烛九道:“咱们珈岚城是个清幽之地,大家都很友善,你放心在这里停留调理就行。” “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城里人经常找我帮忙的,你要有什么需要也尽管找我!” 林婶一脸迷惑:“……” 您平常除了杀妖兽的时候靠谱,日常不就是东奔西窜捣乱吗? 瞄了一眼风止意,林婶抬起手安抚身后急躁的战友们。 她仍然不放弃治疗,语重心长:“少城主,您听过宁采臣与聂小倩的故事吗?” 风止意星目一亮,快速点头。 “那您觉得聂小倩那心、怀、叵、测的白、衣、柔、弱女鬼配得上宁采臣这么优秀的少年吗?”林婶拿腔作调地内涵了一波。 烛九挑了挑眉没说话。 风止意拧眉果断摇头,林婶等人觉得有救,正要再接再厉,就见风止意剑眉一扬不屑道:“聂小倩肯定得配燕赤霞那等惩奸除恶的大侠才行!” “……” “哈哈哈……”烛九见人都恶狠狠地看她,她歉意掩住口,垂了垂眼睫,“不好意思,小女子不是故意笑的呢。” 风止意第一次见烛九笑,惊艳呆滞后,俊脸更红,也跟着笑,笑容似清风干净清爽。 众人内心绝望:遭了,高段位女鬼。 这不得把少城主迷死! 第70章 且看吧 在一人欢喜众人愁的情况下,烛九还是到了珈岚城。 城门把守的很森严,每个哨岗上都站着目如鹰隼的人,见了风止意,严肃的神色终于和缓下来,变的敬仰爱戴。 门口有些骚动,一个灰袍中年男人走了上来,衣着朴素低调,只有周围人细微的态度诧异才能看出这是一城之主。 他步履间有些急切。 仔细看过风止意,发现并无受伤,风青玦松了口气,温醇雄浑的声音难免染上严苛。 “风止意,你怎么一个人乱跑?平白让大家担心,毒瘴都要来了还要去找你!” 风止意不以为意,“经过宁婴岗附近听到动静,过去看了一眼。” 他庆幸道:“还好去了,爹爹你看,这是我救下的烛九姑娘。” 风青玦这才注意到烛九,他一见她就皱起了眉,眼含审视,也不拐弯抹角,“小姑娘,你从哪来?” 烛九只能回:“从山外来。” 这么虚飘的回答,风青玦果然神色更凝重了。 他严肃盯着烛九,沉声道:“咱们珈岚城地方小人也不多,抵御妖兽侵袭就已经耗费了大半心力,应付不来身负危机的大佛,还请姑娘离开。” 风止意脸上明朗笑容顿时消失,他正要说什么,就被风青玦严厉呵斥。 “你闭嘴,今年好不容易能有大宗门来咱们这收徒,你可是整个珈岚人离开这里的希望!身怀剑胚却不好好练剑,还带来历不明的人回来。” 林婶也生硬冷言:“城主也是为咱们珈岚城考虑,她这样子明显有仇家,珈岚城弱小,担待不起。” 其他人也冷漠地看着烛九,目光满是排斥,“离开我们珈岚城!” 风止意是有点子叛逆在身上的,他不听他爹的,一步上前将烛九拦在身后。 少年挺直腰杆振振有词。 “烛九才炼气九层,身负内伤,十方山脉危机重重,还下着雨,这么出去就是送死!” “不是你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不救人就算了,还让人去死,你还是我那个温厚仁善的城主爹吗?” 风青玦气的半死,指着风止意的手直抖,正要责骂,就见风止意微微敛了笑,他星眸闪烁着认真之色。 “爹,要有人追杀早就来了,珈岚城在这一片这么显眼都没人搜寻过来,这不就说明烛九其实已经逃过一劫?” 他又不是真的不顾珈岚人安危。 风青玦脸色好看了些,眼底闪过欣慰之色,但还是觉得有危机。 “那若是她仇家追来了你该当如何?咱们珈岚城穷山恶水,八成都是凡人,经不起打击风浪。” 林婶等人阴沉沉看着风止意,眼中有悲伤失望。 “就是啊,少城主,你要为了这么一个外人置其他人的生死于不顾吗?若是有人因你一时心软丧命,你对得起珈岚人吗?” “究竟是她同你亲近,还是我们这些朝夕相处的更重要?” …… 面对这么多双男女老少质问的眼睛,风止意脸色微白,茫然了。 他是珈岚城少城主,天生剑胚,修炼天赋异禀,即便在贫瘠又灵力薄弱的珈岚城,也在十七岁之时达到金丹巅峰。 从小到大没人不喜欢他。 长辈喜爱期盼,同龄人敬仰爱戴,幼年人崇拜向往,连路过的狗都喜欢对他摇尾巴。 他受过最大的斥责就是他爹天天逼着他练剑。 生平第一次,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变了。 而他,该如何选择? …… 画面外。 众人都感觉自己看到了因缘。 惜灵衣愤恨冷笑:“难怪烛九后来会屠城,还挖了剑仙的剑胚,定然是记恨自己深陷低谷之时被逐出城!” “这就解释的通了。” “真是心胸狭窄!阻止她进城也是为了珈岚人安全着想,怎能怪剑仙和风青玦他们?邪帝这人气量狭小,睚眦必报!” 有人道:“原来六百年前珈岚城的生存环境如此恶劣,深陷十方山脉,妖兽环伺,毒瘴侵袭,珈岚人怎不离开这里?” 痴离眯了眯眼,看着有些怅惘,她解释。 “六百年前,位列大势力之一的并非月曜,而是极岭帝国,那时的珈岚城是在极岭麾下,贪官污吏横行,忙着争权夺利,自然不会有人在意毫无价值的珈岚死活。” “珈岚城贫瘠,修士少,厉害的修士更少,要带着整座城的人穿越危机重重的十方山脉,没有高阶灵器,难上加难。” “所以每个人都盼着那一日大宗门收徒的到来,盼着剑仙被选中为真传弟子,盼着有人看见他们的境遇,能够出手相助。” 众人摇头唏嘘,修真界的残酷正是如此,太过弱小,可能连被看到的机会都没有。 珈岚城如今能一步登天,成为九幽享有名气的城池,还不是因为剑仙? “可惜他们盼了那么些年,只等来了死期,终生也没踏出珈岚城一步。” 珈岚城终于被看见了,可本应欢呼的人,早就在前一刻倒下了。 珈岚城是城池,可只有一个珈岚人,他是城主,是剑仙。 孤家寡人而已。 众人心酸之际,不由看向风止意,见对方正哀痛地看着画面中的风青玦等人,眼底猩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从小在爱意中长大的剑仙,一朝一无所有,该有多么痛苦? “剑仙节哀,无论如何,您已经为所有枉死的人报了仇。” “拒绝烛九进城这事是万万没错的。” 风止意却蹙了蹙眉,他涩声道:“并非如此,那日,所有人都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 众人一怔,那是哪样。 痴离笑指画面,“且看吧。” 易迟撑着脸,怅然叹了一声。 第71章 止步吧 画面内。 剑拔弩张对峙之时,身畔少年无措空茫。 而烛九,她觉得这地方挺有意思的,这些人也很有意思。 不过她并不打算深究,她准备走了。 她是为了找到孽神,这里既然没有,那进不进城就无所谓。 不过是露宿之地。 这么千万年来,寒山坟场还是夜雨洞窟,都习以为常。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何必让一个清白无忧少年进退两难。 烛九拢了拢领口衣袖,一丝冷雨越过伞沿,飘飞进苍白的指缝,有些冰凉。 腿上小臂的伤仍疼的惊人。 烛九抬起手握住伞柄,与风止意骨节分明的手隔着一指的距离。 她笑了笑,苍白如纸,因虚弱而纤软,但也格外清透畅随,看的风止意愣了神。 烛九顺势接过伞,平淡后退一步,伞下只有她一人。 两人隔着伞边坠下的淅沥雨珠帘对望。 烛九幽宁的目光无忧无怖、无惊无喜。 遥遥一望,风止意便如方才初见时那样,有一种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感觉。 她不渴望谁的搭救,只是他想而已。 烛九淡笑道:“风止意么?我记住你了。” 这么多年里,会在一面之缘后将她毫不犹豫护在身后的人,并不多。 “我只是从宁婴岗送了你一程,不必放在心上,一伞相赠后,就此止步即可。” “剑胚难得,好生珍重,说不定某一日,还会在哪段路途再遇。” 烛九说完,侧身看向珈岚城中的人。 众人目光如针芒,排斥地扎在她身上,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威胁怨怼之语。 却见她目光无怨无怒,很平和,视线探向他们身后,顿了顿含笑赞道:“贵城的珈岚花很美,想来有朝一日能在十方山脉外再见。” 一笑了之后,烛九拂袖转身,撑伞沿着来路离去。 她是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之下,众人苦思冥想这是啥高深的骂人话语。 “啥意思啊,珈岚花不是只有咱们城喜欢栽种吗?” 一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她定定望着烛九在雨雾中渐渐朦胧的珊然纤薄背影,不禁怯声回道:“珈岚人出去了,外面自然也就有了。” “是这个意思吧……” 众人愣住,目光晦涩复杂,这炼气期的少女一去,除了葬身兽口还有什么活路? 他们心中对这赴死之时仍坦然无怨的少女心生敬佩愧疚,但终究无人开口—— 也有人。 少年脚尖点地,御雨乘风追去。 风青玦怔一瞬后大惊,“风止意!你干什么!” 后者偏了偏头,飘扬墨发濡湿薄唇,笑弧粲然,星眸在雨夜湛然明亮,“爹欸,我想到办法了!那我就不进城啦!” “我可是天生剑胚的少城主,我那么强,护的了城池,保护一个姑娘有什么问题?” “你们且等着,明日我就带烛九回来!” 雀跃清朗尾音扬在耳畔,少年挺拔身影已飘然入毒瘴,不见踪影。 众人再次呆住,那么大个少城主呢? 他们:“!!!”少城主!!你!!! 风青玦喘着粗气,胡子气的发抖,“那女人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林婶内心复杂,又担忧又难掩那一丝丝“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这咋办啊?少城主每回用剑胚都会心绞痛的!” 风青玦冷静下来,到底是对儿子的心疼占了上风,他嘱咐道:“你们先进城,我去叫他们,回来后再开启防护大阵。” 说着就追入雨中。 众人站在城门口,人头高低错落,幽幽望着他的背影。 …… 与此同时,烛九撑伞望着前方郁葱丛林,开始思考今晚是睡树梢,还是费劲找个干燥些的山洞。 两相对比之下,她觉得好歹有伤在身,还是找个山洞歇息吧。 正要动身,一人影出现在黑黝前路。 烛九看见这人扎实健美的小腿,紧窄的腰身,她抬了抬伞看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风止意一阵风似地折腰刮进伞下,带来细凉雨丝和清爽的珈岚花香气。 他自然接过烛九手中伞柄,举高了些,令自己也能站直身体。 闻言,他低头瞧着她扬眉笑,述说自己的“天纵之思”。 烛九静静听完后,望进对方清亮骄傲的星眸,在那一片横冲直撞的少年意气中,她清晰看见自己沉静的影子。 平静心湖莫名漾起波澜。 烛九下意识别开视线,忽略心底异样,哭笑不得。 “你真……”从不忧虑大局,后果,来路的吗? 话到嘴边生生顿住,觉得自己这想法才奇怪。 世界变迁,修真因果,亦或是生民未来,那都是站在顶端的人忧虑的事情,如何能沾染上风止意这十七八少年? 少年总会束手无策,唯独不会知难而退,长在幽长雨季里的少年也是。 风止意,风怎么会止意? 意不止,行不止。 只是茕茕孑立,上下求索的烛九,偶遇自己庇护下的某一位少年人。 他偏要在维谷中给她撑伞罢了。 风止意等不来她下文,只好歪了歪头追问:“你真是什么?” 烛九回神,笑意渐染温度,“你真可爱,风止意。” 好像离她近了一些。 清澈少年顿时眸光闪烁起来,红了耳尖,心潮湍急,他哑声道:“你也可爱,烛九。” 两人一高一低玉立伞下对视。 气氛正好,忽地响起一声阴寒冷笑。 “呵呵。” 两人心一跳齐齐看去,见风青玦淋雨黑脸站在树下,看着他们的眼神透着隐隐的杀气和怨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怨鬼化形。 巧的是恰好一道落雷劈在树上,烛九和风止意震惊地看着风青玦霎时间变的焦黑,还有些抽搐。 所幸修士扛劈,人没事。 但此刻风青玦:“……” 胡子头顶焦黑冒着烟,他面无表情张口,“你我父子关系就到此为止吧,可爱的风止意,你去跟这位可爱的烛九姑娘过吧。” …… 画面外。 纪期红圈圈起冒烟的风青玦,旁边一个警示标语:下雨天请勿站在树下,尤其是站情侣边上,容易遭雷劈。 “……”众人一脸怨气。 众师兄弟各自放冷气,苦厄花一茬一茬开在风止意伞上,杀气腾腾,后者在伞下默默装死。 楚弋扯起唇,阴冷的像鬼,“三师弟那么可爱,有什么不能露脸细谈的?” 沧孑温润笑:“三师兄,您是不喜欢我吗?” “三师兄,您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您两眼空空。” 闻人瑟绝微笑着用无妄咎丝在伞面画火柴小人,一个人戳死了另一个,还踩在了对方胸口,后者伞还被撕的稀巴烂。 易迟嗑着瓜子嘻嘻笑,她已经想明白了,这都是烛九的黑历史,跟她易迟有什么关系。 尴尬的是别人,她负责摆烂看八卦。 第72章 您秃了 玩归玩,闹归闹,纪期一张口,从不开玩笑。 “刚才谁说烛九记恨珈岚城和风止意来着?就惜灵衣你们几个是吧?来来来站出来,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广元仙君默默藏进惜灵衣袖口中,避开不知在哪的纪期直视。 众人一时之间多少有些尴尬,的确,他们从头看到尾,无论是人前人后,烛九不仅半点没有怨怼,反而还坦然谅解了对方。 不仅如此,还真心企盼珈岚城来日能离开十方山脉。 “邪帝心胸开阔,令人敬佩。”有人不由感慨,扪心自问,他们做不到遭受此等境遇,此等对待后还心平气和。 人都是利己的,理智和情感常常是一场永不停息的拉锯战,在背过身时,后者往往是常胜将军。 可烛九,宁静的眼中始终没有丝毫阴霾,她很轻易地能站在俯瞰的视角上谅解一切。 从这一点看,她甚至不那么像人。 眼见着众人目露微妙的敬意,惜灵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过程怎么样不重要,既定结果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 她愤然指着画面道:“无论如何,珈岚人好心收留,她不知感恩就算了,最后竟然杀光了他们!可恨至极!” 众人反应过来,跟着怒骂,剑仙有多惨,烛九就有多可恶。 事实胜于雄辩,无论刚开始的时候烛九是怎样一个令人钦佩的人,都不能改变她最终屠城挖剑胚的恶行! 但与此前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更想知道,烛九到底在珈岚城中经历了什么,才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 画面中。 当事人烛九与风止意并排跟在风青玦身后。 向来坦荡的风止意罕见地感受到一丝难为情,又理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不过也只是一小会,他就好心好意探头问:“爹,你来了怎么也不带把伞,不带就算了,怎么一个元婴修士身上还淋湿了。” 说着悄悄觑了眼烛九,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猜测,“莫非您也是体热?” 风青玦死死捏住漆黑的拳头才忍住没落在亲儿子脸上。 他独自淋雨行走在前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知道你爹淋雨了还不给撑伞?倒是对别人殷勤的很。” 风止意直摇头,“不行的爹,您身子骨硬朗,又有修为在身,被雷劈都没事,淋点小雨算什么?” “烛九体弱,又灵气耗尽有伤在身,自然需要照顾。” 风青玦忍了忍,没忍住,终于怒吼出声:“那你还问个屁!” 由于太过激动,头顶烧焦的头发还掉了一撮。 风止意眨着眼睛诚实提醒:“爹您秃了,头发都掉了!” 风青玦:有你真是我的福气。 烛九憋笑险些憋出内伤,捂着胸口又是一顿咳。 她咳的颊畔生晕,眼波涟涟,把手忙脚乱递手帕的风止意看的持续害羞脸红。 风青玦简直没眼看:这儿子谁爱要谁要吧,他要不起。 …… 再次来到城门口,珈岚人还在翘首以盼着,见到风青玦后,没有一个不震惊的。 一群人连忙来搀扶,林婶发出杀猪般的惊呼:“城主!城主您怎么了城主?怎么跟才被雷劈过似的!” 七嘴八舌一通,吵的风青玦头都要炸了,但他对除了风止意以外的人,向来宽厚温和,因此连连摆手安抚住担忧的众人。 乱了一阵之后场面才平息下来。 风青玦再次疲惫地抹了把脸,摸到一手灰。 烛九也看不出那乌漆嘛黑的脸上是什么个表情,就见对方眼神挺严厉。 似乎是要警告她老实待着,早点滚蛋,千万别惹事生非,也别想再勾引她儿子。 烛九直接微笑打断他的话。 “其实你们多虑了,我一个炼气九层能越过十方山脉逃进这里,并不是有人相助,而是因为千里传送符,所以没人能找到这里来。” 这倒是真的,月上霜的家族不是一般小家族,月氏父母爱护幼女,生死危机时,将逃命的机会给了她。 众人闻言都觉得也唯有这样烛九才能忽然出现在这里,接着哗然。 拥有千里传送符那种对他们来说属于传说的珍贵符箓,这少女究竟什么来头? 她们看向烛九的目光不由变了,变得揣测。 知道不会有人来寻仇后,风青玦紧皱的眉舒展了些:“那你为何不早说?” 若是早知道这件事,他们又怎会阻止她进城? 烛九沉默不语。 因为她那时并不觉得城里城外有什么区别,进不进都一样,无须废言。 现在则是……既然有个少年努力拉着她向一个方向走,那她就帮他省一把力吧。 …… 进去之后,风青玦开了护城阵,一层淡蓝光芒一闪而过,迷雾再不能渗入,雨倒是照常下着。 一般来说,护城阵都是由上面大势力派阵法师统一布设,属于必需的军事设施,为了应付不同情况,根据开启程度会有不同效果。 这种程度的话……约莫就是浅显的第一层。 见烛九盯着那护城阵出神,林婶以为这娇贵小姐看不上薄弱的结界,她瞪着眼口气不好。 “咱们珈岚城不像外面人那么有钱,哪有那么多灵石源源不断供应,让护城大阵彻底开启?” 他们也就春季妖兽围城的时候才不得不全部开启。 烛九还没说什么,风止意就先侧身挡住她,“林婶,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林婶一愣,“啥事啊?” 风止意压了压眉低声严肃说:“你家猪忘喂了。” 林婶一拍手,火急火燎地往回跑,洪亮声音远远传来,“少城主!你怎么不早说!” 风止意回头朝烛九笑的灿烂,俊脸上还隐隐有些得意。 烛九略一沉吟,默默伸出大拇指,“少城主真棒。” 风止意扬了扬线条明朗的下巴,开心的像个傻狍子。 “烛九,你今晚就住城主府吧!我带你去!哦对了,咱们都是一起淋过雨撑过伞的人了,叫少城主多见外啊!” “嗯?”烛九跟着他走,步伐轻移跨过脚下积水。 “咳,要不你就叫我……止意嘛。” …… 终于忙完城防之事的风青玦一回头,就看见两人豺狼虎豹的并行背影,以及他儿子最后一句扭捏的话。 他:“……” 心好累,毁灭吧。 画面外。 闻人瑟绝柔声细语,阴阳怪气,“止意啊~” 楚弋扬手召来史官,“把史书上珈岚剑仙的姓氏去掉,以后全部记载‘止意’。” 他冷笑,“三师弟不是喜欢吗,以后九幽世世代代都遂他的意。” 风止意星眸一睁,惊恐:“……这,大可不必吧二师兄。” 易迟也手一抖,好毒啊! 她同情地看风止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当场被扒干净的羞耻。 看来她得更加谨慎地捂紧马甲…… 这么想着,易迟深吸一口气,目光一转瞧见沧孑。 温石白玉的俊脸,一根红绸蒙眼。 易迟挠了挠手心,想甩掉脑子里不堪入目的画面。 “师侄在想什么呢?”正胡思乱想着,耳畔听到对方尽在咫尺的温雅声音。 易迟手一抖,一本正经在地上写写画画,乖巧答:“在想师尊今日教我的术法,好难呢。” 沧孑一笑,好听的要滴水,“什么术法还跟师叔有关。” 易迟低头一看,地上简笔小人脸上果然蒙着一根飘带。 “……” 她沉默片刻,答:“师叔,我这手以前在家里喂猪的时候伤到了,不怎么听使唤。” 沧孑脸上闪过怜惜,摇头低叹,“是吗,真可怜,我妖族一般不留无用的肢体,师侄嫌碍眼可以效仿一二。” 剁手? 易迟心一窒,连忙摇头,“不必了师叔!” 第73章 王宝钏算什么东西 路上雨滴渐成丝线,直至消失,雨停时,夜已过半。 两人收了伞。 烛九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借着与风止意说话的功夫,她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躲在转角处。 是城门口那个。 灰头土脸,怯生生的,还有些惊慌畏惧,瞧着一副病态。 小姑娘显然跟踪经验浅薄,一触烛九目光就如惊弓之鸟跑开。 烛九收回视线,没心思深究,因为她和风止意被围住了。 或许是因为珈岚城凡人据多,不必争夜晚的修炼光阴,因而夜里商铺市集之类的很热闹。 这一路上,她最大的感受就是,风止意真是珈岚人又爱又恨的小宝贝啊。 第一种人: “少城主!听说这次击退妖兽您又动用剑胚了,欸,定是心绞痛了吧,正好前两日好运挖到些蕴灵参,快拿回去煨粥喝!” “对对,少城主小小年纪就开始守卫珈岚城,保护咱们的安危,辛苦万分!我这紫夜芝也带回去吧!” “还有我还有我!这一炉护心丹是我最新炼制的,少城主快拿回去试试,这次肯定有效果!” “你可拉倒吧刘老三,你那护心丹这么多个版本,少城主每次吃完都肚子疼,我劝你歇歇,别祸害人了!” …… 面对这些人,风止意脸上爽朗的笑就没停过,将身子娇弱的烛九护在身后,礼物照单全收,一边道谢,一边开开心心偷摸跟烛九说话。 “烛九烛九,我跟你说,张叔家的铁锅炖蹄髈很好吃的,回去咱俩一起尝尝,你身体好得快些……嗯?我爹?他不想吃!” “刘叔志向是让咱们珈岚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高阶炼丹师,可惜啊,人终将被少年不可达之志困顿一生!” …… 而第二种人: “少城主,您下次出门能不踩我家瓦了不?屋顶都漏雨十几次了!再这样,我可找城主告状了!” “少城主你练剑就练剑,砍我家门口的珈岚树是什么意思?我要找城主投诉!” “您上回在店里顺走的灵剑还没给灵石呢!” …… 一边是热情似火跟疼亲儿子一样的珈岚人,一边是满眼怨念追着风止意讨债的珈岚人,两种还时有交叉,一边关心一边责怪。 呦,精神还没分裂呢? 眼看着要堵得水泄不通,烛九努力保持微笑,她发现跟风止意一块走,好像是个错误的选择。 风止意干笑两声,眼神闪烁悄声对烛九道:“这下知道我为什么不爱走寻常路了吧。” 烛九扶额。 “咦?她是谁,怎么没见过?”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被风止意隐在身后的烛九,人群静了静,男女老少都目光奇异地看着她。 毕竟这地方能有一个生面孔还是很稀奇的,而且这少女还娇弱貌美,身上披着少城主的披风! 烛九眼见着这些人的目光在她和风止意之间流连,带着两分晦涩,三分挑剔,五分敌意—— 典型的打量未来儿媳妇的刻薄眼神,从上到下,一寸一寸。 总感觉下一句就要冒出来“身子骨弱,不好生养。给你五块灵石,离开我们少城主”这种可怕的话。 面对人群,面对质疑,面对恶意,烛九选择忍耐大度地退一步。 她退一步伸手勾住风止意指骨劲力的手,袅袅婷婷捂着心口蹙眉。 “止意,这些人都是谁啊,突然冲上来,吓得人家心脏好痛。” 雨后娇花一样,要多柔美有多柔美。 众人:“!!!” 超!看见白色莲花成精了! 胡说,明明是绿茶精! 不!是狐狸精艳鬼! 他们胸有成竹冷笑,笑死,少城主绝不会被这种不正经的女人勾引的! 少城主什么人他们还不知道?他可是信誓旦旦保证这辈子只会与剑修侠女并肩!根本看不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女子! 正等着看烛九被羞辱,就见他们亲爱的少城主脸红的像番茄,星眸甜蜜跟俊俏的新婚小媳妇似的。 他翘着嘴,低朗声音哄着:“吓到你了?我这就带你飞回去,城主府安静,没有这些喧闹。” “心脏痛?回去我给你渡些灵气,再把那些蕴灵参、紫夜芝都给你补补!” 风止意从见到烛九开始,就没见过这人幽静深邃的眸中露出此等依偎神色。 此刻被柔弱无骨的纤指一牵,即使知道是装的,他还是心在烧,魂在飘,哪还顾得上旁人,一门心思让烛九重绽笑颜。 烛九眼尾轻抬,瞥了眼石化的众人,玲珑鼻翼微耸,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止意可要亲自给我煮呢。” 风止意喜不自禁连连点头:“那是当然。” 就差没主动割血入药了。 说着,并指一划,召剑出鞘,带着烛九御剑离去。 被剑尾气刮过的喧闹众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来着? …… 画面外。 纪期在风止意旁边精准配字:王宝钏是什么东西,她挖野菜能有我堂堂剑仙快? 众人欲言又止一连三叹:“……” 剑仙,您,哎……不是不想帮您说好话,可您,哎……实在是自己不争气啊! 哎! 闻人瑟绝蹲在地上,狠绝地搅着锅里的水,笑吟吟道:“止意啊,人家想喝白粥,要是能加点师兄的血就更好了。” 按照时间来看,这什么剑仙似乎是第一个被烛九主动牵手的呢…… 楚弋阴冷吩咐手下递足量的柴禾,“要保证能让止意剑仙日夜不休熬个三千年。” 月上弦冰冷的目光刺在风止意两只手上,像夺命弯刀。 左手牵了他妹妹的手,右手揽了他妹妹的肩,该从哪只手剁…… 算了,先从脖子开始吧,脖子只有一个,不用选。 易迟嗑瓜子看的嘎嘎乐。 妙啊妙啊。 …… 画面内。 避开包围圈后,烛九就示意风止意将她放下来。 她伤口恢复快,能量消耗的也极快,属实是弱小可怜且能吃的绝世体质,不过一路的功夫,她就觉得自己饿了。 目光搜寻着街上的吃食。 或许是因为这座城常受妖兽滋扰,人口折损,因而孩童都颇为早熟。 十来岁的孩子已经举止圆滑地出来务生,头发花白的老人也乘夜守着店铺。 动乱之下,焉有安生。 当然,以上的“或许”是烛九感慨之下的猜测,然后她就发现她错的离谱……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包着头巾,踩着及膝高的小板凳,熟稔麻利地画糖人,褐色糖渍鲜亮,甜香诱惑。 走近后,更香甜了,她咽了口口水,双眼发亮瞅着画好的糖人,她一连指仨,“小朋友,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对方动作一顿抬头看来,明明是属于小女孩的圆稚大眼,里面却盛满成年商人的精明热切。 她仔仔细细打量烛九后,一边踮脚装糖人一边脸色不太好说:“婶子,你买东西咋还侮辱人嘞?” 烛九:“……?”婶什么?什么婶?她侮辱谁了? 第74章 叔婶 小女孩见她一脸问号,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不是咱珈岚人啊?我说长成这样我咋没见过你!不应该啊……” 烛九咬着糖人追问:“你先说婶子侮辱你什么了?” 她觉得这城里人似乎有点不对劲。 刚才城门口的护城兵似乎也是男女老少不限,组合十分怪异。 小女孩理所当然解释:“我都三十了,你还叫我小朋友,不是侮辱人是什么!” “你是外来人,现在应当才十七八吧,哎,那你得喊我婶子!” 烛九震惊:“多少?!” 她想用灵识探一探女孩骨龄,可如今神魂太残缺,修为也才炼气期,根本放不出来。 对方知她不理解,顿时像找到了新鲜的倾诉对象,糖勺一放,愤恨指着天边骂。 “还不都是那毒瘴惹的祸,里面含着毒,把咱们珈岚城人害得不浅!” “小孩都长不大,年轻人又老的格外快!” 烛九吃着糖人听着,很快得知事情始末。 十方山脉的灰黑毒瘴其实由来已久,一直都没什么问题。 直到二十年前,青幼年开始长不高,青壮年衰老速度加快,城主请了外面的修士探查,才得知这毒瘴竟会慢性腐蚀身体。 也就是说,珈岚城人,看起来是小孩的其实不是小孩,年龄要叠加二十岁左右。 看起来是老人的也不是老人,年龄要减二十。 “不仅如此啊,这天杀的毒瘴,让咱们珈岚城出生的人口都年年锐减啊!” “就算生出来了,也有不少是死婴!” “自五年前开始,更是一个新生儿都没有了!” 女孩说到这,长叹了口气,惆怅又忧虑,“再这么下去,珈岚城不等妖兽攻进来,自己也迟早消亡,哎。” 愁眉苦脸片刻,她怜悯地瞧着烛九,“你呀,也是倒了血霉流落到咱们珈岚城,以后啊,你也会跟咱们一样的。” 说着她神色又变得僵硬怪异,“不过你现在跟我们也是一样的。” 烛九还没参透这话意味,女孩见她神色严肃,又亮了亮眼睛,燃起了希望。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咱们城有少城主,等少城主成了大宗门的真传弟子,必定能让高阶修士出手相助的。” “这么想来你还挺幸运的……”她眼珠紧紧盯着烛九,幽森嘀咕一句。 烛九想再问,风止意已经买好板栗饼凑了过来。 前者盯了他片刻,直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后,才接过板栗守礼刻板地点头:“谢谢叔,叔您长得怪年轻的。” 又礼尚往来递糖人,“叔您吃。” 风止意眼皮一跳:“???”什么叔?叔什么? “噗嗤——”小女孩捂嘴笑出声,“少城主跟咱们不一样的啦,少城主有剑胚护体,毒瘴不侵的!” “哦……”烛九眉宇微漾,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劲啊,风止意就算平白长了二十岁,那也没她年龄的零头大呢。 也就比月上霜大嘛。 小女孩见俩人走在一起,还挺亲近,顿时露出跟此前人一样的看儿媳眼神。 烛九果断拽着风止意跑路。 小女孩怒喊:“给老娘回来!你还没给灵石呢!” 烛九没钱,她看向风止意,风止意也没钱,他哈哈一笑,“你去城主府找我爹嘛!” …… 城主府相当简朴冷清,大多都是荒置,仆人没几个,还都是干粗活的男子。 修真之人行走向来不注重享受,烛九更不在意,风止意也没想那么多。 但正进去时,方才那个跟踪她的女孩冲了上来,她很惶急,喘着气,见了她,眼现惊喜。 后面有几道高大人影骂骂咧咧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小贱人,你爹都把你卖给春艳楼了,你还想往哪跑!” “人不大,倒是挺能跑!” 春艳楼是城中心最繁华的酒肆,距这里两刻钟脚程,烛九刚刚跟着风止意御剑时,恰巧经过。 现在看来,那里不仅仅是个酒肆那么简单。 几个紧追而来的人见了风止意后,凶煞表情一变,挠头讪笑:“哈哈,是少城主啊,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风止意皱起眉,抬步将女孩挡在身后,俊朗的脸上少见的严肃,“你们干什么?” 几人脸色一苦。 “没干什么啊少城主,是这小丫头不守规矩,被卖到咱们这,卖身契都签了,她灵石也收了,双方都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她突然又反悔,哪有这个道理!” 说着,还从衣襟里摸出卖身契出示,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女孩揪住自己的衣角,骨瘦如柴的脸上一双流着泪的大眼,看着烛九目露哀求,焦急辩解。 “不是的姐姐,我爹卧病在床身体虚弱,是他们逼我爹签的字!” 几人脸色一沉,目露狰狞呵斥,“小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说着就齐齐上来抓女孩的头发。 女孩被吓得肩膀一缩,下意识躲在烛九身后,手腕上的青紫掐痕异常显眼。 烛九判断出,这是个真女孩。 风止意见状,眼现肃杀,“章叔还做这种强迫人的买卖?” 几人见风止意神色,就知事情不好,为难道:“少城主,她是三年前跟着他爹意外而来的外来人,您何必多管闲事呢。” “况且城主跟楼主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风止意剑眉紧拧,有些厌恶,“他爹卖了她多少钱,我买回来。” 在他的认知里,很难想到会有卖自己的子女这种事。 几人面面相觑,本不欲开口,但想到章叔的铁血手腕,还是低头报了数,“一百块下品灵石。” 风止意脸色更差了,清正的眸底划过不敢置信,怎么会有人就为了区区一百块下品灵石就卖女儿? 他想了想,低头解腰间玉髓配饰,几人大惊失色,“少城主不可啊,这镇心玉髓是压制您心绞痛之物!怎么能解下!” 躲在烛九身后的女孩也目露震惊,她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 风止意冷着脸,抬手凭空一扔,“过几日我去赎了便是,拿着这个去给章叔,就说以后别来找这女孩麻烦了。” 那玉髓珍贵,对他们的少城主重要无比,几人手忙脚乱去接。 深红玉石划过空气坠落,有灯光透析穿过,折射出暗红的光—— 光又被一双青葱玉手撷取,手腕纤细,红白映衬,霎是旖旎动人。 烛九散漫地勾着玉髓带子,在几人盯着她的手愣神时,随手将一袋灵石丢进几人落空的手中。 她声音浅淡,甚至软凉。 “拿着,滚。” 第75章 能有力气么 几人狠狠瞪了烛九一眼滚了。 烛九将镇心玉髓递给风止意,见后者还在盯着她愣神,索性自己顺手挽在这人腰间。 视线在少年劲瘦笔挺的腰流连了瞬间。 风止意四肢像灌了铅,在烛九无心的动作下,除了心跳,再不能挪动分毫。 他乖乖站好,任烛九动作,好半晌找回声音:“烛九,你哪来的灵石啊?” 他明明记得在街上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的。 烛九系好后,退出少年身形笼罩,指了指女孩淡声答:“她有啊,还不少呢。” 风止意:“?” 少城主看向女孩悲愤涨红的脸,以及处处打着补丁的衣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烛九丝毫不觉得自己拿了小女孩的灵石有多丧心病狂,她冷淡一句,“自己骗的卖身钱,要毁约,自然也得她自己支付。” 女孩神色微变,眼底划过阴霾,却仍咬着唇倔强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止意只是好心,不是缺心眼,他自然也是聪明的,此刻经过烛九这么一说,再看女孩失态神色,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 春艳楼那么远,她这么瘦弱的女孩是如何跑了两刻钟还没有被那些大汉抓住的呢? 且他还是御剑而来,中间只是耽误了一会罢了,然刚到城主府门口,小女孩就正好赶上了。 这一路上还多为僻静之所,她若是躲避追捕,理应往人多闹市跑才对。 怕是这女孩正在等她们呢。 风止意被骗,倒是不如何恼怒,他见过春艳楼的卖身契,做不了假。 他只是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孩见自己被识破,脸上可怜懵懂的神色消散一空,只剩阴冷,连纤细的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多了一丝狠劲悲凉。 “一位是珈岚城的少城主,一位是少城主的意中人,自然是不知道外来人在这里有多难过。” 烛九还没说话呢,风止意先遭不住了,他震惊,终于对自己的异样茅塞顿开,“这就是遇见意中人的感觉?” 女孩悲伤的逆流一滞:“……” 烛九:“……”这重点是不是圈的不太对。 她看向女孩,咳了两声强行掰回正题,“你接着说。” 女孩阴着脸沉默,有种阴暗爬行的气质。 烛九决定缓解一下气氛,“你叫什么?” “百合。” 听着有点像起的称呼。 烛九刚这么想,就听对方盯着她,语气阴沉,简短解释。 “三年前我爹带着我,因贪利被骗进了十方山脉,侥幸不死流落到了珈岚城。” “后来他本打算把我卖给春艳楼,但我用了些手段,得了些楼里姐姐们的遗产,赎回了卖身契。” 短短两句话,烛九冒出一堆疑问,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她比较想知道的其实是…… “所以你今天整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百合垂着双臂,披头散发,目光幽幽盯着她不说话。 烛九自顾自猜测。 “你以为我是那种善良又舍己为人的类型,看见你这么可怜的女孩,一定会心软收留你,将你带进城主府,吃饱穿暖供着?” 想通之后,烛九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她笑了笑挥手,“好,姐姐知道了,你走吧。” 然后拽着风止意往府内走去,一眼都没多看。 百合:“……”这女人不仅不好骗,还心狠,比少城主那只会打架的正义傻子难搞。 她不得不掏出惯用手段,换上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神情,夹出小奶音喊风止意。 “少城主,我、我回去之后,一定会被他们抓住打一顿的。” “我爹每天都换不同的女人,缺钱了一定会再次把我卖掉,到时就没有上回那么好运了。” 百合冷静地想,男人都喜欢这样子,风止意喜欢烛九那种类型,肯定也抵抗不了她的撒娇卖痴。 风止意果然忍不住回头了,他对上百合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沉吟片刻道:“城北徐公有一家金嗓子医馆,药到病除,推荐你去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烛九做的一切决定,都有种让他忍不住信服的气质。 “……”百合懵了两秒钟,眼见着俩人真走了,情急之下终于摊牌了,“那你们怎样才能暂时收留我。” 烛九终于听到了重点内容。 这么小的姑娘在各种坎坷下还能挣扎存活至今,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单纯的,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活下去。 相信现在也是,她在利用她和风止意。 烛九转身勾了勾唇,站在台阶顶上俯视瘦弱的小姑娘,她端着柔软无辜的身段,说出丧心病狂的话—— “听说你继承了几个姐姐的遗产……” “嗯,你烛九姐姐缺个丫鬟,还缺点灵石。” “你也知道想当我丫鬟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竞争压力很大的,姐姐给你这个机会,让你花点钱就能靠近我,你要珍惜。” “小小年纪,不要老想着灵石,为修真界做出贡献才是当务之急。” 再次反映了两秒钟烛九的意思,百合瞳孔地震:“……” 她幻听了?这是人能说出口的话? 畜生!畜生! 侮辱人是吧? 这她要能答应,她就畜生不如! 百合求助地看向风止意,声音都带上颤音,不是装的,是气的,“少城主,你看她!” 风止意看了,然后看直了眼。 百合:“……” 好好好,风止意,你这辈子就别想逃过这女人手掌心了,你就等着吧你! 她深吸一口气,在畜生不如和活下去之间,选择…… “烛九姐姐,奴在楼里学了一手推拿,今晚要不要试试?” 烛九怀疑地瞧了她两眼,“你行不行啊?瘦的跟竹竿似的,能有力气么?” 百合阴暗盯着烛九这个比她高的竹竿,幽幽冷笑,“烛九姐姐,保证让您舒服。” 于是,百合,一个流浪街头的瘦弱童工,开始了给烛九付费打工的苦逼日子。 …… 画面外。 众人炸开了锅。 “这是人能干的事?这是虐待!果然是邪帝,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畜生不如!” 有人小声逼逼。 “也怪剑仙没用,这烛九弱的跟竹竿似的,他都拿捏不住,哎,珈岚危矣。” 痴离揣着手看画面,听闻吐槽,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 第76章 暴毙了 烛九晚上歇在白露阁,一处内含三层阁楼的庭院。 阁楼下有一池青青荷叶,临窗而立,恰能看见天上弯月,池上乌云。 百合穿着白裙子披头散发站在水池边,长长的额发像被狗啃过,遮住眉眼。 洗漱完毕的烛九站在三层卧室,与她水中倒映出的阴冷眸光对视。 “……”风声沉寂。 烛九沉默片刻,说:“百合,你以后不要穿白裙子了。” 百合脸上肌肉微动,扯出一个鬼哭一样的笑:“那穿什么?” “女孩子得穿带点颜色的,活泼。”烛九抬手指了指廊下飘摇的花开富贵衣裙。 “就那件吧,我刚才特意让止意从小厮家里借的侍女服。” 百合打眼一看,视线内起码出现了十种颜色,主要以大红为主。 按照她曾在青楼中培养的审美来看…… 呵呵,狗都不穿,她说的。 “我不。”百合很硬气,她冷飕飕盯着烛九,心想: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倒贴没好货。 烛九惊讶地挑了挑眉,捏着不知道从哪扯过来的手帕掩唇,“啊呀,听说今晚有雨,本来还打算让你晚上进偏室睡呢。” 百合:“……”所以难道这女人一开始是想让她睡外面淋雨守夜? 她死水般的眸中,再次露出了看畜生的愤怒眼神。 就是青楼老鸨,也给她安排了柴房! 一切为了活着,活着为了一切,为了一切活着…… 默念几遍后,百合眼神再次坚定。 “我穿。” 烛九掩面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还有你那头发身体,自己去洗干净吧,都馊了,完事了再修剪修剪,看着顺眼。” 百合:“……”切,矫情劲。 她对着湖面,没忍住,做了个幼稚的吐舌鬼脸。 真……真解气! 刚吐一半,湖面上消失的人影又出现,百合滑稽的表情一时不知是该收还是该放。 她僵硬间,就见烛九似笑非笑,“把桌上的饭菜吃完,林婶家的猪崽都比你健硕,以后总不能洗澡水还让我提吧?” 说完就掩上了窗。 百合摸了摸早就饿到没知觉的肚子,怔在原地,心里怪怪的。 好久没人叫她吃饭了。 …… 当晚,烛九修炼了一晚上,体表的伤已经好全,连块疤痕都没剩下,烛九看着光滑的小臂若有所思。 说起来,风止意塞给她的疗伤丹药她一颗没吃来着。 这体质是不是有点变态了。 正这么想着,体内灵力圆满饱和,下一刻,灵力如潮汐冲击着薄弱的筑基屏障,只一下便裂开的彻底。 周身灵力一窒,继而猛然涌入烛九身体,甚至形成了小型灵力旋涡。 烛九沉了沉眉,引导胀痛筋脉内的灵力压缩凝聚。 月上霜压制的太久了,一突破就是连跳。 一夜过去,烛九已经筑基巅峰。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烛九收功时,纯阴媚骨带来的真正折磨才刚刚开始。 那种如同嗑了十斤春药的感觉,简直浑身欲仙欲死,飘飘欲飞。 …… 画面外。 “说起来烛九能用纯阴媚骨一路修至大乘期,着实厉害啊。” 众所周知,纯阴媚骨发作时,一旦双修,修为就会成为另一方嫁衣。 烛九能一直按捺住,也不知是如何抵挡的。 众人眼神闪烁,目光炯炯地盯着屏幕,话说这还是邪帝第一次纯阴媚骨发作来着。 想到那种画面,就还挺炸裂的,还有种隐秘的刺激感。 他们面上深恶痛绝,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反正就齐齐盯着画面。 绝崖几人神色黑沉,月上弦身上已经隐隐有魔气波动,似乎准备动手。 正在这时,整个画面忽然模糊起来,他们再也看不见烛九身影。 “笑死,你们伸着脖子想看什么呢?”纪期凉凉开口。 众人:“……伤风败俗,谁想看了?” 纪期:“你最好是。” 众人异口同声,“当然,烛九这人人品虽不佳,但耐性素来一绝,我等只是研究遇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压制体内躁动!” 纪期奇怪道:“你们修仙的不都自诩没有七情六欲的吗?所以你们躁动什么?” “……”不给看拉倒呗。 纪期看他们虚伪的样子都想笑,“有些人没脑子,还以为烛九也跟你们一样没脑子。” 众人迷惑,难道不是? …… 画面内。 烛九暗自忍耐间,感觉自己不堪一击的神魂都要离体出窍了—— 咦?神魂出窍? 好像发现了什么卡故障的操作…… 正常人是不能让自己离魂,但她可以啊,嗑药的是身体,跟她的神魂有什么关系? 烛九悟了,魂体毫不犹豫离开躯体,那种潮水情欲终于霍然远去。 她计算着时间,预计一个时辰后,这折磨才能消失。 烛九飘在房梁上等着,百合离的近,察觉到动静上来查看。 她穿着喜庆的花开富贵,本着一张棺材脸,虽然十二三岁,但已经颇有些阅历的她,一眼就看出,“发情了?” 烛九:“……”这小孩说话真欠揍。 百合凑近又一看,察觉不对,音调拔高,“死了?” 她惊慌了一阵,跌倒在地面,脸上写满了恐慌。 烛九心里好受些,没想到这小姑娘人虽阴气,实际上还挺在意她的,以后得少压榨点。 正这么想着,就听百合颤着唇小声嘀咕,“她死了不要紧,可我不得被傻子少城主剥皮抽筋?” “我怎么这么倒霉,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烛九这种阴险的女人,咋就因为发情暴毙了呢?” 烛九在房梁上微笑鼓掌。 好好好,干得漂亮。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恋。 百合正觉小命危矣,就听烛九柔媚入骨的声音像鬼一样响起。 “你,滚出去,做饭。” “不好吃就把你头拧掉蘸酱,懂?” 百合吓得倒退两步,却下意识松了口气,欸,幸好没死。 不对,应该是这女人竟然没死!? …… 画面外。 众人齐齐沉默,虽然被模糊化处理,但并不影响他们大致看见过程。 超,还有这种操作! 难道他们真的很蠢? 第77章 吃点么爹 起初,百合只以为这是一场简单的主仆倒贴关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烛九这个阴险的女人到底有多龟毛。 对方洗漱完下了楼,一见她就蹙眉不高兴问:“饭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 百合穿着喜庆花衣裳,木着脸答:“不好意思烛九姐姐,城主府现在一粒米都没有呢。” “昨日少城主领兵击杀妖兽,牺牲了一些人,少城主体恤那些人以后无依无靠,将府中的粮食银钱全都分发了出去。” 烛九若有所思,难怪风止意堂堂少城主,跟她一样穷。 百合面无表情想,所以您得挨饿了呢。 她正这么幸灾乐祸,就听见院墙上传来一道清朗雀跃的声音,“烛九烛九,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少年身量挺拔,背着耀目晨光轻巧踩在墙头,星眸闪闪发光,左手鸡右手鸭,脖子上还挂了只蹬腿王八。 “……哪来的?”烛九眯起眼打量,不是说城主府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风止意小腿微用力,人已经窜到烛九跟前,一身晨露雾霭之气,瞧着像是天还没亮就出去了。 “昨夜横竖睡不着,就出城猎了几只妖兽,卖给了章叔,换了些食物,你不是炼气……咦?你筑基巅峰了?” 风止意眉毛高高扬起,脸上满是震惊。 一夜之间连跳三级?这是什么表演?外面人都这么天才了吗?那他还能选上真传弟子吗? 风止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百合也惊讶地瞪圆了眼,按照她以前在外面的见识来看,这就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 烛九不太在意地解释了一句,“我体质比较特殊,从前一直压着没突破,因而这次快了些。” 她指了指风止意手中正扑腾的鸡鸭鱼,“怎么不买做好的?” “春艳楼口味有些重,我怕你不喜欢。” 风止意看向一旁低着头阴暗站立的百合,“她不是说自己厨艺一绝么?我干脆就带回来了。” 烛九一听,立刻认同,“还真是。” 想了想月上霜往日里喝风饮露的饮食作息,烛九歪着头吩咐。 “清炖,少油少辣少盐,但要鲜美好吃有营养,要快点,你烛九姐姐好饿哦。” “顺便布个结界,闻着香味我晒太阳不踏实。” 百合:“……” 你们做个人吧,真的。 片刻后,后厨。 百合咬牙切齿,踩着小板凳,一边想着烛九和风止意的脸,一边举着比她脸还大的菜刀剁肉剁的邦邦响。 剁完后又阴冷举刀走向拍着尾巴原地挣扎的鱼。 杀完二十年的鱼,她的心将比铁还冷。 烛九懒洋洋躺在前院美人榻上,被晨光照的昏昏欲睡之时,他看见了带着三位家丁步伐汹汹走来的风青玦。 几人都跟没睡醒似的。 后者身上被雷劈的痕迹已经消失殆尽,连头发胡子都长了回来,温厚敦实的长相,此刻却故意一脸不善。 烛九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双腿交叠,准备聆听对方的“教诲”。 风青玦走近,用威严的眼神逼视她,企图先给这年轻姑娘一个下马威。 他先是细数年仅十七的风止意是如何的天纵之才,什么金丹巅峰,诛杀剑势,天生剑胚云云。 然后双手负背,居高临下俯视烛九,一脸高深莫测。 “我儿生来背负着珈岚人的命运,他的未来不在十方山脉,不在低阶修士的温柔冢,烛九姑娘或许出身不凡,但十八岁却仍未突破筑基……” 然后他就卡壳了,因为他发现烛九周身气息已经筑基巅峰。 他:“……???” 空气安静了一秒钟。 烛九熟练地从袖口拈出手帕,掩唇浅笑,“怎么了叔?自从发现我连跳三级您就不说话了。” “其实也就一般吧,从前只是觉的突不突破的都无所谓,难道您不是吗叔?” 风青玦:“……”他是个屁啊?他做梦都想突破! 他很快想通了,看来这颇有来历的姑娘是有点子玄机在身上的。 不过这人一看就身负血海深仇,以后估计麻烦的很,还是得杜绝两人往来。 风青玦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 “无论如何,止意一个月后就要进大宗门,他自有重大责任在身,耽于情爱实非他该走的路,希望烛九姑娘识趣些,勿要误人前程。”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三个家丁立刻将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在石桌上,一一揭开。 咸菜、馒头、白开水,一菜一汤一主食,堪称完美搭配。 风青玦话说的很真诚。 “城主府身负护城卫家的职责,又与外界联系疏浅,并不像姑娘想的那么富裕,此一顿之后,希望你另谋出路,就此别过吧。” 烛九瞧了一眼,目光复杂看向风青玦,“城主成天就吃这个?” “并不,修士有辟谷丹饱腹,并不注重饮食。”后者很正直严肃,似乎在说小孩子才吃饭,大人都喝西北风。 烛九点了点头,“行,你说完了?” 风青玦下意识颔首,“嗯。” “那你先下去吧,等我吃完饭再考虑一下你的方案。”烛九懒散且敷衍地摆了摆手。 正在这时,风止意端着洗干净的葡萄兴高采烈从后院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人端三盆菜的百合。 “烛九,百合做饭好像是挺好吃的……欸?爹你咋在这?还把家丁都带来了,他们不是很忙的吗?” “……” 鲜香扑鼻,鱼肉俱全,诱人食欲。 风青玦的脸色五彩斑斓,牙齿咬的咯吱响,深知自己儿子脾性的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我不是说了不准夜里出城吗?” 跑出去就算了,一有好东西根本想不到他这个爹,一门心思往这个只认识一天的烛九院子送,这是什么道理? 看着自己带来的咸菜,再看看那一桌丰盛食物。 他觉得今天他是来自取其辱来的。 风止意弯起眼笑,“不是练剑嘛,我觉得实战也不错,反正我也不怕那毒瘴。” 风青玦怒斥:“胡闹,十方山脉危险无比,你以为你现在的实力能横着走?” 风止意眼见着对方真要生气开始长篇大论,眼色微动,指了指饭桌,“吃点么爹?” 风青玦气恼之下,正要甩袖拒绝,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 格外明显。 众人齐齐目光玩味看向他肚子。 风青玦:“……” 老刘这垃圾辟谷丹,屁用没有,难怪好心给他送了十几瓶。 今天就带人把那黑店封了。 最终,四人一齐坐上了饭桌,连三个来给城主撑排面的家丁都喜不自禁地吃上了饭,感动得两眼泪哗哗。 真别说,比城主每天发的辟谷丹好吃多了。 而百合,她心情很沉重。 她觉得自己一个街头乞儿,不仅没得到城主府的关照,甚至养了整个城主府。 就离谱。 正心思各异地吃着,忽然一阵奇异的波动在整个珈岚城动荡。 烛九等人心有所感,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上空。 本来隐藏的淡蓝色护城阵忽然显现,自城门方向开始,爬上一道道裂纹。 “咔嚓——” 护城阵被打破了。 与此同时,一阵虎啸猿啼震天撼地。 风青玦和风止意霎时脸色冷沉,第一时间御剑而去。 后者清朗的眸色染上凝重,剑眉凛冽,整个人气势一变,如出鞘冷剑,杀气萦绕。 他离去前布下结界,“烛九,不要离开城主府。” 百合阴沉沉道:“这次,似乎很严重。” “嗯。”烛九拈出手帕拭了拭唇角。 慢条斯理,丝毫不慌,甚至准备出个门。 第78章 押一付一 应当是出于对妖兽的畏惧,街上人影稀疏,家家门户紧闭,简直比夜里还冷清。 远处的兽吼声,撞击声,作战声无比清晰,整座城有种朝不保夕的荒芜感。 只有高大的珈岚树,承受着雨点击打仍然茂盛。 烛九出门时,外面又下起了雨,刚露脸的太阳转瞬被乌云遮的彻底。 百合由于太矮,没蹭上撑伞的责任,真让人扼腕。 两人一人一把伞,一高一矮。 百合一脸迷惑问烛九,“少城主不是说不让你出去?” 烛九垂眼看她,似笑非笑,“你不是也要出去?” 百合漆黑眸光微闪,这个阴险的女人好像总能看透她似的。 想到自己吃的两顿饭,她动了动唇,还是冷声提醒。 “少城主的身边可不是那么好待的,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外来女人想在她身边寻求庇护,可大把的人连靠近都不能。” “珈岚人把未来生还希望全都压在风止意身上,他们只希望他是高阁上所向披靡的剑刃,不需要他的身边出现任何东西。” “那种窒息疯狂,不是你能想象的,娇贵的千金大小姐。” “靠近少城主,就像靠近太阳,会变得不幸。” 百合看着烛九娇嫩的脸,深沉述说,像个历经沧桑的被生活打了好多巴掌的成年人。 烛九笑了笑,像纯白的茉莉花,她点头,“猜得到。” 百合高冷阴郁的圆眼闪过惊讶,“你怎么知道?” 烛九:“要不你这种阴险虚伪的小孩昨日怎么不往止意怀里撞,偏偏往我一个弱女子身后躲?” “这么会算计,怎么不早点算计到他身上,反而特意针对我?” 百合:“……” 玛德,到底是谁阴险虚伪会算计,这女人真不要脸。 “总不能是爱上我了吧。”烛九又笑眯眯地接了一句。 百合终于端不住脸上阴冷的神情,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爱上狗都不会爱烛九,她说的。 烛九看她脸上终于有些孩子气的神色,觉得有趣,她继续道:“你不是有事要做吗?” 百合不太敢信地看她,“真让我去?” “当然,小孩子有点小秘密我是能理解的,我这人向来开明。” 百合正要反驳“你才是小孩”,就听烛九继续笑道:“不过这两个月灵石是不是该预先支付一下?” 百合:“???” 她不得不提醒,“外面工钱都是月末结,而且为什么是两个月的?” 烛九理所当然,“可你给的是租金,押一付一。” “……”牛批。 我去你的,整个珈岚城的乌鸦加在一起都没你黑,难怪流落珈岚城这鬼地方,纯纯报应不爽啊。 她捂着花花绿绿的口袋不撒手,一脸怨气,如同看畜生一样瞪烛九。 烛九挑眉:“看什么,还想打人呢?那我就喊非礼了哦。” 说起来这小孩还是个练气七层的修士呢,真不错。 能干更多活。 “……”百合根本说不过她,一脸阴霾地沉思片刻,心如刀绞地从衣角中掏出一千下品灵石扔给烛九。 这小孩还有储物袋呢,也不知道她姐姐们的遗产还剩多少。 百合眼见着这人探究的目光往自己藏储物袋的地方瞟,内心警铃大作。 她猛地倒退好几步,气急败坏地指着烛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这个贪婪阴险的女人!” 正要转身就跑,就发现命运的后领被扼住,突然被钳制,百合眼中划过一丝戾气,衣袖下露出一截锋利刀尖。 烛九恍若不觉,提溜着百合,低笑说了一句话。 百合立时怔住,再次看向烛九的目光暗沉的可怕,甚至有隐隐的攻击性。 烛九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头,“去吧小孩。” …… 烛九往城门口走,不单单是看看战斗形势,她还想去研究研究毒瘴,那东西的诡异之处让她十分在意。 不过现在天已亮,毒瘴消退,她得往山脉深处走走。 到城门口附近时,她看见主干道上散落着十几具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头颅被利爪硬生生抓碎。 血腥味浓郁,混杂着妖兽身上的腥气。 每个护城军望向战场的脸色都很严峻,但不恐慌,看来战局尚可,他们听从风青玦的指挥射箭,施术。 烛九悄无声息登上了望台,愣是没让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她贸然闯入。 视野开阔,烛九看见人类和妖兽险死还生的对垒。 各有伤亡,妖兽虽是人类数量的两倍,但总体是人类略胜一筹。 因为战场中心纵横无双的风止意。 与在烛九面前的无害明澈不同,战场上的他,堪称将锋芒毕露四个字具现化。 一个人与三只金丹巅峰的妖兽周旋亦不落下风。 刀光剑影,黑白闪烁间,人剑为一,诛杀剑势强悍凛然,逼的他们节节败退。 烛九刚上来就见他刺瞎了金刚猿的两只眼,激的它哀嚎怒吼,却抓不住灵迅如剑的风止意,反而被连连重创。 眼看着下一剑就能结果了它。 战至此刻,三只领头妖兽如此受挫,兽群军心不稳,被指挥有方的人类看准机会一顿输出死伤一片。 此次攻城,妖兽基本算是败局已定。 众人不由心神放松下来,这一有了间隙,就注意到了烛九。 一尖锐声音叫道:“是她啊,那个肖想少城主的狐狸精!她一个柔弱花瓶上来干什么?捣乱的吗?” 这一句即使在激烈的战斗声中亦格外清晰。 第79章 你没事吧 烛九觉得珈岚人是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百合说得对,这就是群憨批。 比如现在,下面仗还没打完呢,一个个术师就觉得大局已定,指着她从头到脚打量,尖酸刻薄地讨伐起来。 “筑基巅峰?有点实力,但不多。” “就这也想攀上少城主?少城主都要突破元婴期了,要实力有实力,要样貌有样貌,天赋超群,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烛九有什么?” “除了一张脸,连身段都不行,太瘦了,不能生。” “别看少城主把你带回家,他就是年轻气盛玩玩,以后有的是大宗门的优秀女修想与少城主结道侣,他怎么会稀罕你。” “还不滚出城主府,离开少城主身边!” ……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了某个需要裹脚缠足的时代。 烛九对这些人的言论感到震惊,说真的,你们是不是风止意他亲生爹娘。 她还没做出具体反应,下面的风止意就气的想原地去世。 这些人神经啊?当着烛九的面这么黑他!你们是妖兽派来搞内讧的吧。 他一剑劈死一只就近扑上来的妖兽,抽出空朝城墙上的人怒吼:“你们在说什么鬼话?” 他还不稀罕,他做梦都想烛九稀罕自己。 可惜风止意被妖兽缠身,根本没空多说,转眼间又战到了一起。 风青玦看了眼烛九,神色很复杂,摇头叹息,似乎是说早就让你识趣些,现在倒霉了吧。 烛九身边来了一个人,这人瞧着五六十岁的样貌,实力与风青玦一般无二,才击杀了一只险些突破元婴期的毒蟾蜍。 珈岚城整体实力比其他城池落后一大截,外面高阶修士不稀罕来,里面天资不行,又没有资源培养。 因而风青玦和这人在珈岚城是属于顶尖实力的一批, 他微微弓背,长得一副不好相处的冷血相,蓄着山羊胡,左脸一道狰狞刀疤,能轻易吓哭小孩。 烛九听人都叫他章叔,应当就是经营春艳楼的那位章绩绩。 章绩绩站在她身边慢慢擦拭着双刀上的血迹。 若有若无的气势挤压着空气,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也下意识闭上了嘴,但仍然用看勾引自家宝贝儿子的眼神瞪烛九。 烛九虽然知道这章绩绩也放不出什么好屁,但她就是有点好奇这人能说出什么炸裂的话。 但上了年纪的人似乎都跟风青玦一样,挺喜欢拿乔。 眼看着那刀翻来覆去都擦了两遍,这人还深沉冷然不说话,烛九不得不开口,“叔,你有什么话说。” 章绩绩动作一滞,似乎没想到烛九在他恐怖的气势下还心不颤手不抖。 他眼盯着下方英姿飒飒厮杀的风止意,声音喑哑不好听,“止意是我看着长大的。” “哦。” “他是咱们珈岚城从古至今最有天赋的孩子,天生剑胚啊,放在外面也是大宗门人人争抢的真传弟子。” “这次能有人来收徒,是城主千辛万苦冒着风险传出的消息。” 那倒也是,毕竟风青玦也怕大肆宣扬没引来正道修士,反而被邪修盯上。 “所以呢?” 章绩绩爬满皱纹的脸上挂上讥诮,转头看她,冷漠一句,“所以,你配吗?” 很好,又一个神经。 烛九面无表情。 …… 画面外。 烛九在珈岚城的不受待见被尽收眼底。 有人看出了眉目,摇头痛心。 “剑仙与他们的生死息息相关,我倒是能理解这些人偏执的态度,只是可惜,他们遇上的是表面柔弱的邪帝。” “这一次堂而皇之嘲讽邪帝,怕是得罪狠了她,她怀恨在心然后屠城,想来皆出于此。” 众人议论之下,都觉得是这个原因。 “邪帝也太小肚鸡肠了些,她就算未来厉害,此刻也就是个筑基巅峰的弱鸡,配不上剑仙不是理所应当吗?” “就是就是,谁还没有个被看不起的低谷期,难道还能在来日把那些人全都揪出来杀光吗?” 惜灵衣很满意现在的场面,她补充道:“邪帝这人,阴险虚伪,连百合那样可怜的小孩都百般磋磨,能有什么人性道德?”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更大的共鸣,“可不是嘛,邪帝那干的是人事吗咱就是说。” 简直周扒皮转世,吸血蛛成精,奴隶主看了都要流泪。 说着说着,他们看向当事人风止意,想劝慰两句节哀顺变,就见风止意撑着伞遮阳,神情幽深道:“并非如此。” 众人心一哽,好熟悉的话,他喵的难道这还有什么变数? 痴离拈帕掩唇笑,眼波流转格外婉约动人,“且看吧。” 虞清欢见自家师尊格外话多,还心情不错的样子,疑惑,她师尊不是不爱管闲事的吗? 痴离向来对八大势力,人世纠纷都持冷眼旁观态度。 门派名字起的挺好,叫什么合欢谷,其实她本人跟禅修也没什么两样。 也不知这名字咋想出来的,平白被修真界瞧不起几百年。 …… 画面内。 烛九一脸懵地被周围人嘲讽了一通,换谁谁心情能好? 但眼下也不是反唇相讥让这些渣渣见鬼去的时候,人命关天,她发现那重伤的金刚猿好像有些不对劲。 她眯了眯眼提醒:“这些妖兽攻城时这么大阵仗,应当不会那么轻易败退,恐怕还有后手。” 章绩绩不屑嗤笑一声,朝风青城看了一眼道:“咱们自有城主坐镇全局,这么些年来从没出意外,哪需要你一个黄毛丫头提醒。” “况且止意剑势强悍,越阶诛杀也是常有的事,” “你想岔开话题,就打错了算盘。” “……”烛九罕见的沉默了。 你没事吧,你精神状态还正常吗? 她觉得跟这些人说话简直对牛弹琴! 章绩绩还想说什么,烛九却神色微凝,她看见底下突变的战局。 风止意在夹击下寻到机会,本要一剑刺穿金刚猿头颅,谁知本无力反击的金刚猿在他靠近时,忽然抬脸得逞狞笑,一掌拍了过来。 灵力雄浑圆满,浑然没有方才的颓势,众人瞳孔一缩,这是元婴期! 但风止意与妖兽战斗经验丰富,实力也高绝,见此也只是剑眉稍沉,在急速移动中硬生生扭转身躯,避开了要害。 可众人不喜反惊。 因为金刚猿拍的地方,既不是风止意的头,也不是心脏,而是—— 镇心玉髓。 它碎了。 第80章 一茬人头等它杀 妖兽修炼要比人类这种灵长动物困难得多,他们除了修实力,还要修智慧。 在九幽界,普通的元婴以下妖兽只能算低阶妖兽,属于数量庞大的虾兵蟹将,他们有智商,但还不能理解复杂的谋略。 只有达到元婴期,修出人身元婴才能称之为智慧种族——妖。 成为妖之后,妖兽一般就会脱离本能嗜血掌控,开始有章法地勤于修炼,追求更高的修为层次,并不痴迷杀人。 除非有点深仇大恨。 金刚猿显然就是突破后突然长脑子且对珈岚城怨恨不已的一员,会伪装,会暗算,还精准抓住风止意致命弱点。 玉髓一碎,风止意果然身形微晃,行动间凝滞起来, 这还是风止意第一次在动用剑胚时失去镇心玉髓的保护,那一瞬间猛然加剧几倍的心脏绞痛让他措手不及,一时间四肢僵麻。 转瞬间被另外两只早有预谋的金丹妖兽伤到。 炎尾蝎与纵云鹰的夹击下,前者尾巴蛰进了风止意肩胛骨,像扎中了矫健的飞燕。 拔出来时,带出鲜艳的血迹,被雨水冲刷晕染开,色泽中带着墨黑,是毒素入体的征兆。 金刚猿见阴谋得逞,拍着胸膛,迎雨长啸,尽是猖狂得意。 这阻拦他多次的珈岚剑修,今日终于该陨落在它手中了! 得势的嚎叫鼓舞一众妖兽气势,他们气势大涨,凶相再显。 从顺风到逆风也只是刹那间,战场上,上一刻还战意昂扬的人顿时惊愣住。 “止意,先撤回来!” 风青玦第一时间做出决策,他脸色沉的滴水,声音仍然维持着平稳镇定的音调,让众人不至于彻底慌乱失措。 章绩绩也不擦刀了,苍老的声音满是狠戾,“这些该死的畜生!” “城主,我去掩护止意撤退! ” 一阵腥风冲进烛九鼻腔,激得她扶着城墙一阵咳嗽,好像下一秒就要厥过去。 烛九边咳边想,她一个筑基修士还会闻到腥气就咳嗽,纯阴媚骨你不要逗我笑? 别说她被逗笑了,其他人也被逗笑了。 战场上呢,你搁这西子捧心? 章绩绩轻蔑看向娇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烛九,急匆匆撂下一句。 “一无是处的病秧子还是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省的被伤了身子,还要让止意分心担忧你。” 说罢毫不迟疑,转身飞下城楼,向风止意急掠而去。 其他人施法念咒间,一边担忧风止意,一边烦躁怒批烛九。 “杵在这碍什么事,还需要八抬大轿请你走?” “长见识了,爷也是第一次见筑基期还被风吹咳嗽的,实在不行躲在家里别出来了吧,这要是被碰一下还得了?” “少城主往日都好好的,怎么就偏偏今日受伤,不会就是她克的吧!这就是个不吉利的扫把星!” 这么一说众人竟然都觉有理,看向烛九的目光充满敌意。 “……”烛九转身就走,面上微笑。 有没有搞错啊这群神经。 这群人是刚从封建迷信教会里钻出来的窜天猴吗? 城墙下。 厮杀的护城军反应过来后,不顾阵型安危,急切向风止意聚拢,靠的较近的人毫不犹豫将他护在中间。 “少城主!你快走!咱们留下断后!” 即使他们只是区区筑基期,面对三只庞然大物连刀剑都握不稳,此刻仍然坚定不移。 连天雨幕中,妖兽成群包围,他们的身形渺小近无,害怕到身体发抖,但脚步像扎在原地,目光很笃定。 不知道是凭着什么样的信念,仅为了一个人,竟无一人逃开。 这一幕看的胜券在握的金刚猿等妖兽都神色复杂。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类是相当贪生怕死的生物。 但又总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有诡异的坚持。 烛九见此也愣了愣神,这些人神经是真神经,对风止意倒是真心。 这么想着,她不由脚步微缓。 金刚猿自是不会让章绩绩等人救援成功,况且它此时已元婴。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妖兽修炼艰难,也自有回报,比如比同境界的人类要强上一倍有余。 他一人拦住同为元婴期的章绩绩,那是毫无压力,不过几十个回合就猫捉老鼠般将人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纵云鹰和炎尾蝎则与紧随而下的风青玦缠斗在一起。 不求胜,只一味纠缠,愣是让后者心急如焚又一时之间无可奈何。 其余人也被迫与妖兽纠缠。 此时此境,彼此掣肘。 风止意单膝跪地强行镇压,紊乱的剑势却像一朝脱缰的野马,明显失控,在他体内大肆破坏筋脉,吐血如注。 一道剑风甚至划破了他的颧部,露出森白颧骨。 他完全暴露在金刚猿的利爪下,内忧外患。 最后一道薄弱防线,仅仅是周围十几个不足后者一击之力的护城军。 大局已定,一切尽在掌握中,珈岚城今日必灭。 那心情,真是风在刮,雨在下,一茬人头等他杀。 悠哉,爽快! 金刚猿反而不急着杀人了,他眼珠阴森看着面前弱小又恐惧的人类,裂开嘴怪笑,锋利牙齿间似有红血丝。 说出的话恶意满满,含着血腥气的声音回荡在城池内外。 “风止意?这就不行了?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你掌控着剑胚,还是这剑胚在操控你。” 风青玦脸色一沉,一剑悍然格挡纵云鹰的飞扑,怒呵,“金刚猿!你已成妖,大肆杀戮屠城,莫不是要走诛杀之道?” 妖也有自己要修炼的道,很多妖难以抵抗杀戮本能,走的往往是诛杀之道,相对的,这条路也先易后难。 金刚猿邪笑,“处理旧怨而已,怎就称得上道了,真是言重。” 说着看向风止意,目光狰狞。 “风止意,你与珈岚人不是情深意重吗?” 这话明显有后续。 风止意冷冷抬眸,皮肉外翻的伤痕,为他张扬英朗的脸上添了不羁野性。 他颔首,虚弱眉眼间无一丝畏惧,只有凛冽杀机。 声音微哑,“你待如何?” 金刚猿大笑。 “真有骨气,你断自己一臂,我就放十人,断一腿,我就放五十,自废丹田,我今日就放了所有人!” 说到这他一顿,笑的阴狠恶毒,声音却忽然柔和如细雨。 “与之相反,倘若你自愿舍弃所有人,我就放过你。” “如何?” 第81章 只求荣华富贵 说是断腿断臂,金刚猿的意思其实就是让风止意在人命和自废丹田中二选一。 风止意还未说话,章绩绩就先开口了。 他被金刚猿单脚踩在地上,勉强抬起头,泥水混在脸上,刀疤都看不见了。 “止意别听它的!你若失去了战力,它更不可能放过我们!” 金刚猿笑意一沉,脚下用力,章绩绩的胸膛凹陷了下去,隐隐有骨裂声响起。 破碎的内脏混杂血迹,章绩绩老命差点交代,眼神仍然阴狠。 “孽障,住手!”风青玦见此愤怒无比,他与章绩绩一同并肩作战守了珈岚城这么些年。 无论章绩绩这人平日里作风观念与他多不合,站在战场上时,也是一心的,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谊做不了假。 金刚猿倒没真杀了章绩绩,它很有玩性,立志于将所有人发展成玩家,比如说城楼上的远程术修。 他伸出长满黄毛的手遥遥指他们,阴险道:“想救风止意,你们也得跳下来!” 他还就不信了,这些珈岚人都这么舍己为人? 风止意还能真是万人迷? 风青玦严厉呵止:“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下来!” 金刚猿闻言,凶残一笑,猝然拍出一道金色掌印,如泰山压向风青玦。 刚烈的罡风逼得后者全力抵挡,却被纵云鹰剜掉了一大块背肌,鲜血淋漓。 “风青玦自身都难保了,同样都是阶下囚,你们还要听他的?” “我给你们选择,最好珍惜!” 城墙上的人见状,脸色难看面面相觑,一人看见了在一边撑伞观望的烛九,眼一亮。 “烛九!你不是深爱我们家少城主吗?现在到你表真心的时候了,还不跳!” “对对对,少城主那么喜欢你,你不去救他,对得起他吗?” 烛九:“???”你有病吧? 她冷笑:“刚才还说我是病秧子不配呢,现在就让我以命换命,你们还有两幅嘴脸呢?” 众人丝毫不尴尬,振振有词,“患难见真情,现在是考验你真心的时候了!” 烛九:“说的没错,是考验真心的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不跳?” “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个虚伪的女人,只想荣华富贵,不求一丝真情!” “你想多了,你们少城主穷得很。” “你还嫌贫爱富!” …… 一番争执,给下面的金刚猿看不耐烦了。 他再次碾了碾脚下的章绩绩,怒吼:“我说你们有完没完!我数三个数,再不跳就先拧断风止意的胳膊!” “三!” 众人怒视烛九:“你到底跳不跳!” “二!” 烛九讥讽回视:“不跳,有本事你们自己跳!” “一!” 众人抖着手愤懑指她,“果然是无情自私的女人!好!我们自己跳!” 说完就呼啦啦一群人下饺子般跳下城楼。 烛九震惊,鸭?他们真跳阿? 一群人落地飞奔向风止意身边,开始挥泪说遗言。 “少城主,我们来救您!” “少城主,烛九那女人对您果然不是真心的,您以后再不能受她蒙骗!” 风止意心绞痛,头也痛,但仍然挤出一句话,“烛九才没有骗我!” 金刚猿哈哈大笑,这些人跟儿戏似的,这么一来,城门彻底失守,妖兽长驱直入不费吹灰之力。 刚要说这些人愚不可及,忽感周身被束缚住。 它低头一看,只见那群法修站位颇有玄机韵律,紫色阵芒在他们脚下亮的刺眼。 而它,就在阵法中心,被阵法中间伸出的锁链牢牢捆住身体四肢。 这是……法修战阵,五行珠连阵! 主打的就是人多力量大的近战军事阵法,往往是战役的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当一场战争需要法修近战,也就意味着穷途末路之时。 金刚猿与珈岚城打了这么些年,倒是头一次逼得他们使出这联合阵。 又加上放松警惕,这才让这些人施展成功。 金刚猿想清楚这些,再看那些法修神色,哪还有半分绝望,脸上均是杀意肃穆。 显然刚才与烛九在做戏呢。 再看另一边,风青玦反过来缠住了丛云鹰和炎尾蝎! 战场局势逆转。 金刚猿被耍了,心头恼怒尝试挣脱,没挣开。 章绩绩成功脱困,摇晃站起身抹了把血轻蔑道:“畜生就是畜生,永远都学不会这些高深的东西。” 法修急呼:“章老别说了,这金刚猿实力高深,咱们最多支撑一刻钟,您快带着少城主先撤!” 章绩绩悻悻闭嘴,咽了几颗疗伤丹药后,指挥众人边打边撤,准备退回城里暂时凭借法修阵法赢得喘息之机。 眼看着局面大好,金刚猿却忽然阴涔涔笑了。 “桀桀桀,人类真是好样的,总能研究出这些防不胜防的东西!” “不过,你们也低估了元婴期妖兽的威力!尤其是我这种走刚猛之道的!” 众人暗道不好之时,忽见金刚猿三米高的身躯一跺脚,大地震颤,一股冰冷狂躁的气息自他丹田内涌出。 一个金色人形元婴显现,他抬掌,雷霆万钧劈断锁链,嘎嘣脆。 还没待其他困锁手段再出,金刚猿联合元婴,赤手空拳击碎战阵。 反噬之力将法修彻底打散,个个遭受重创面如土色,萎靡下来。 “哈哈哈,用你们人类的话说,这就叫一力破万法!” “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掌下有一击之力!” 金刚猿受了一回挫,激起了凶性,他这次不打算墨迹了。 与元婴同时出手,三下五除二打飞了章绩绩和风青玦。 他踩着后者手背,冰冷兽瞳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说起来,二十年前,你的剑也曾让我心生畏惧过。” “可惜,剑意受了污染,反而让你那废物弟弟一朝出了头,让我平白少了一位劲敌,看你可怜的份上,让你这个城主看着他们死。” 风青玦眸色霎时阴郁。 金刚猿不再手软,高声号召妖兽,屠杀护城军。 他高高抬掌,掌心倏然变大百倍,拍向下方蚂蚁一样的人群。 众人惊恐绝望间,却再见黑白二色的剑势,如墨白弧光,曳影刺破山岳。 强势至极,杀气如光影流窜,撕裂脆弱雨滴。 杀人,也杀己。 他周身被剑弧缭绕着,身体割出细小的伤口,身形卓然悦目,定在空中,在雨中微微抬起头。 伤口血水顺着锋利下颌滚下,冰冷瞳孔中亦是狂暴剑影。 他声音低磁,又带着剑吟般的脆冷。 “没了玉髓压制,你觉得我是弱了,还是强了?” 第82章 被大佬包养 强不强的,自然是打过才知道。 事实证明,剑胚着实是个变态的东西。 一人一兽交战时,风止意一个金丹巅峰,又是负伤又是忍受反噬,愣是将元婴期的金刚猿压着打。 只不过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他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金刚猿知晓那剑胚的可怕,因而并不正面硬刚,他早就趁人不注意干了一件事—— 他听说城墙上那身娇体软的少女是风止意的心上人,所以她让纵云鹰趁人不注意抓了来。 于是再次扶着墙一顿咳的烛九被金刚猿抓在手中,成为肉盾。 剑光刺的汹涌,收的慌乱急迫。 风止意内伤更重了,他越虚弱,越难以控制剑胚,反噬越重。 但他眼中第一次划过恐慌之色。 金刚猿捕捉到了,他兴奋了。 “哈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风止意,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还不折剑认输,否则别怪我掐断她脆弱的脖颈!” 众人都看见了,他们气愤了。 章绩绩目光阴鸷:“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因为区区女人动摇心志!” 风青玦神色肃穆:“止意,她一人与整座城的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众人七嘴八舌,嘈嘈切切。 “早就让这病秧子赶紧躲起来,是她自己迟迟不走,如今被抓了又怪的了谁?” “况且方才这虚伪的女人根本就没把少城主您的安危放在心上!大难临头就先飞!你根本不用在意她的死活!” “就算救了又如何,这就是个短命鬼的料!” …… 风止意略微恍惚的神志只能注意到金刚猿抵在烛九咽喉处的长甲。 而那些话,他只觉刺耳至极。 可此时此刻,他能为了喜欢的人,对这些为他抛弃生死的人疾言厉色,说出责难之语吗? 他不能。 风止意震剑,炽乱剑息划破他的手背。 血液崩裂。 他只能转过身,面朝这些人,低下头颅,垂下剑,敛尽锋芒,沉静地、哑声地说一句。 “请诸位,莫要为难她。” “可否?” 雨幕滂沱,纵横战场的飞扬少年,终究鲜血淋漓,丢盔弃甲,在某一日为情爱低头。 他自己的爱,别人的情。 这一幕着实让人滋味难言,如鲠在喉,以至于他们再不能对着这样的恳求责骂烛九。 于是目光复杂沉默下来,只有风雨交加。 烛九抿紧的唇,缓缓泄出一分不悦。 金刚猿打破了寂静,他眯了眯眼,这次很笃定认真。 “风止意,说到底这么些年我也就只与你仇怨甚深,只要你不反抗,我答应你,我个人将不再掺进后续战局。” “你杀过的妖兽太多,太多人怨恨你,让你全须全尾,我很难跟兄弟们交差。” 他这话是有些可信度的,让妖兽放弃到嘴的人类属实扯淡,但金刚猿这个元婴期放弃,则能让珈岚城的人在风青玦和章绩绩的掩护下有活命的机会。 风止意握住剑柄的指骨发白,低眉不语。 金刚猿猜不透他还有几分保留,继续道:“这位叫烛九的女子,你想看她葬身兽口吗?” 要比比是你的剑快,还是我划破她喉咙的速度更快? 你不答应,她现在就会死。 后面两句话还没说出口,它就听见了风止意平静清朗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周围人顿时面露悲伤和焦急。 金刚猿微一愣神,眼底划过意外,又有费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招呼手下人动手。 众妖兽顿时目露残忍,这些年它们身边的人没被杀过也被伤过,个个对风止意又恨又怕,此时机会来了,毫不犹豫扑了上去。 妖兽如潮,淹向风止意。 最迅捷的是炎尾蝎,它长而弯的尾巴如灼焰银钩,又像浴雨镰刀,闪电般刺向垂眉静立的风止意脊骨。 相当毒辣的一击,这是让这样铮铮玉骨的少年再也站不直吗? 风青玦等人顿时目眦欲裂,悲痛不已,惊叫着让风止意躲开。 有些人已经痛哭出声。 金刚猿眯着眼,打算细品一下这天骄折傲骨的美妙时刻。 正于此千钧一发之时。 一滴雨打在他满是鬃毛的眼皮上,让他眼皮一跳。 奇怪,刚才没雨来着? 金刚猿一怔,偏头,看见身边没被他放在心上的少女收了伞。 灰色伞面的樱色珈岚花在收束时似徐徐开合,极为动人—— 像那少女一样。 少女见他望来,抬头一笑,这一笑的美不胜收,于雨中人,于那一剑。 雪泥鸿爪,细雨梅花,雨丝成断流,弧光似流月披甲。 断魂,索命。 什么样的剑能让倾天雨幕停滞? 是烛九的剑。 那一剑吻过风止意的侧脸,折杀炎尾蝎的尾脊,带出绚丽的血花,又穿透它的头颅。 在这期间,它又如流风回雪,穿透无数血肉之躯。 风止意的周身开出一朵靡艳、透明的血玫瑰。 此后,那剑回溯,如月光折射女子腕间红翡那一瞬的惊艳,落在一只神清骨秀的手中。 众人本就停滞的心跳重重一鼓。 那哪是剑? 是一把伞面被血浸润的严丝合缝的油纸伞。 烛九握住干爽的伞柄再次撑好时,凝滞的漫天雨珠再次飒飒倾下。 于是,少女伞缘滴落着邪艳的血雨。 一切的发生也就眨眼间的功夫,而此时的金刚猿,就这么看见了她的浅笑。 在扑鼻的血腥味中。 从始至终,她恰未曾淋到一滴雨。 死一般的寂静中。 烛九漫声开口,几分散漫,几分走马观花般的无谓,“不走,就死。” 画面内外所有人:“……” “!!!!!!” 玛玛玛玛玛德!!! 金刚猿反应过来后,直接倒退三丈远,阴晴不定、心肌梗塞、讳莫如深、如临大敌地盯着她,抖着嗓子问:“真真真真放我走?” “嗯。” 金刚猿连滚带爬头也不回转脸就跑,直接跑的不见猿影才传出一声怒吼。 “风止意!你个阴险小人!被大佬包养了还在那装!!!” “我恨你!!” 此时的风止意眨了眨眼,啥? 第83章 还狗叫么 画面外。 纪期非常心机地将画面定格在烛九隔血雨浅笑的画面。 那幽静泠蕴的眸光,像隔着画面与人对视。 那一刻,灵魂的绝艳超脱柔软的皮囊声色,侵蚀人心。 宋悦卿冷着脸把易远手臂掐的生疼,易远皱着眉嘶冷气,强自忍耐。 易迟看不下去了,把宋悦卿扒拉开,“干什么呢?” 宋悦卿眼泪从嘴角流下来,“大势力宣传邪帝的时候,没人告诉我她那么帅的!” 易远沉默,说别的他还能辩驳两句,这一点他无话可说。 其余人也目光闪烁,心脏怦怦跳。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邪帝是真邪乎啊!” 难怪能让绝崖那几个师兄弟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呢。 咱就是说,这谁顶得住啊? 再悄悄看一眼那几人,果然个个视线都跟黏在画面上似的,移不开半点。 纪期翻出点名簿开始点名,“月上弦,你看什么呢?” 月上弦冰冷入骨,不染凡尘,“看我妹妹尸体。” “哦~是~嘛~” 纪期一句话转八个弯,又特别贼里贼气地分别问其他人。 墨怀樽稳如泰山。 “只是在想,这样的天才生前应当也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却未来得及让世人熟知,就死在那样无人问津的小地方。” 楚弋一脸冷漠,“看止意有没有被剑胚反噬死。” 闻人瑟绝笑:“止意脸上的伤多少影响视容,估计烛九那样的人看不太上呢。” 沧孑衣袂被风吹起,温润翩翩,四周又开始一茬一茬开苦厄花。 他微笑,“看三师兄安好,我很开心。” 最后是“被大佬包养”的当事人风止意。 他站的绷直,撑着伞很镇定,“此次,确、确实多亏她出手。” 纪期声音奶,但很犀利:“你怎么结巴了?” “……” 风止意清正眸中极快划过羞赧之色,再也顶不住周围视线,再次缩回伞下。 看不见他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纪期吐出瓜子壳,邪魅一笑,小样,一群菜鸡。 众人事不关己,看热闹看的正乐呵,忽听纪期问:“刚才谁说烛九记恨珈岚人来着?” “现在看清楚没,她稀罕记恨那几个歪瓜裂枣呐?” 众人安静如鸡:“……” 可不是,蚂蚁也值得人记恨么?一般当场就踩死了。 不过话说回来,又是霸道至极的本源剑势,又是珍稀的飞剑术,这烛九生前到底是谁啊? 六百年前修真界没这号人呐? 想到前者,又下意识想到无极灵祖,接着齐齐惊恐摇头。 一个是九幽普度众生的道祖,一个是恶事做尽的邪帝,断不能有何渊源。 况且灵祖早就坐化五万年。 想清楚后,众人只能认可墨怀樽的说辞。 想必烛九要么就是自己天纵英姿悟出剑势,要么就是偶然得过灵祖留下的遗迹传承。 然后年纪轻轻还没出名就当场去世。 无论怎么说,都掩盖不了烛九区区筑基却碾压元婴的不世之姿。 想到这,众人又下意识看向同样天才的易迟。 只见这人正看着画面上烛九的脸深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少同辈年轻天才心有戚戚,内心拔凉,谁说这个时代没有妖孽?他喵刚走了个邪帝,又出了个易迟! 终于体会到天令拍卖会时那嚣张老头子说的话了。 当代有她们,哪来别人的出头之日啊!!! 他们太难了! 纪期软乎乎萌萌哒问易迟:“易迟美人,你在看什么呐?” 众人对这两副面孔的小孩哥心生愤慨,双标狗! 易迟回神,腼腆笑笑,“没啥,这姑娘怪俊的嘞。” 她边说边沉思,她以前走的是这个装叉路数? 另一边,为了遏制邪帝再次将众人迷的七荤八素的歪风邪气,惜灵衣表示她有话说。 “邪帝身怀救人能力,却看着这些人重伤垂死才出手,难道不是想让他们在绝境中获救后对他感恩戴德?” “难道不是想踩着这些人显示出自己有多天才?” 众人顿时从迷魂中惊醒,他们的反应何尝不是正中邪帝下怀? 顿时厌恶起来。 “好阴险的邪帝!本质上还是自私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纪期想笑,痴离也想笑,但风止意先尴尬开口了,梅开三度,“并非如此……” 众人噎住:“……” 剑仙,有时候也挺讨厌你说话的。 …… 画面内。 妖兽退的像受惊的鼠群,哗啦啦的去,生怕自己是最后一只。 一只断臂猴忘记捡手臂,半路慌里慌张折返回来,看见自己手臂竟在大杀神脚边,顿时吓得一哆嗦。 再三衡量下,正准备忍痛放弃,就见大杀神足尖一点,那手臂就飞了过来。 断臂猴惊喜地跳起来接住,连连拱手后随着妖兽群退走。 它边跑边吗喽抹泪,呜呜大杀神真是好银! 眨眼间就只剩下原地懵逼的一群人。 不是,刚才他喵的不是在做梦? 等这群人终于反应过来,再看撑着血伞的烛九,眼神畏惧又迷茫。 他们终于意识到一件事,这遇点腥风就咳的筑基巅峰病秧子,踏马的是大佬在玩角色扮演。 而他们,前不久刚组团骂过。 “……” 生命如此美好,我却点高香,夜半坟头唱戏。 章绩绩再想起此前在对方面前装模作样的姿态,只觉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风青玦是有点见识的,他认出来了,目光震颤,异常狂热,“竟是本源剑势!还是飞剑术!” 这两者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即使是他们这些几乎与外界无往来的人也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顶尖天才。 众人震撼间,装死沉默。 有人看不清形势,还以为烛九虽强,可对待人类性子应该极为和软,像此前一样被禁止进城也毫无怨言。 于是他忍不住小声不忿。 “你既然这么厉害,怎不早些出手,反让咱们受了这么重的伤?” 话才说完,就被身边人慌忙拉住。 可烛九听见了,也看见了众人看向她隐含质疑埋怨的目光。 她捏着伞柄不咸不淡地笑了,心平气和没有情绪,配上那张脸,看着一点脾气没有。 众人心一宽,理所当然等着她耐心解释。 烛九声音凉软,混在雨中殊为好听。 “没别的,主要是想看你们挨揍。” “你们老在我跟前叫唤,我烦得很,看你们受伤流血奄奄一息,我这心里就舒坦了。” “……” “???” 与预料中大相庭径的话让众人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齐齐呆愣住。 待反应过来后,心中微恼,一抬头却对上烛九妙目含笑的冷眼。 “我这人脾气不好,我不开心,大家都得不开心。” “诸位,以后还狗叫么?” 伞面上的血迹被冲刷干净,末尾的绯红坠落时,倒映过烛九幽深平静的眸子。 一点点红光,像极了方才她手中伞折返时的美色。 一时间,无人不心生刺骨寒意,一身冷汗。 烛九是什么样的人,他们真的认识吗? 是什么让他们产生了她性格温软的错觉? 恐惧之下,最终屁也不敢放,却忍不住看向风止意,内心疯狂尖叫。 少城主,你看你心上人,凶残可怕的一批! 风止意却一边痛苦捂胸口一边瞎乐,笑得干净明朗,目光中全是对她炙热的钦慕,说话间咕噜咕噜吐着血。 “烛九烛九,咕噜噜…咳咳咳,你真厉害!” “我、我好喜……咳咳。” “噗——”然后一口混杂破损内脏的血喷洒出来,身体后仰倒地。 若是慢镜头放,那也是少年天骄陨落的绝美画面。 众人:“……” 无语一瞬后才大惊,这没眼看的人是他们少城主! 顿时急得不行,想伸手接,想喂丹药送灵力,又被狂暴剑势逼得靠近不了半点。 剑胚濒临完全失控,到时,那剑影就不仅仅压缩在风止意身边,而是扩散到整个战场,在场人十有八九得毙命。 可现在,又有谁能镇压得住风止意的剑胚?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新的危机让这些人再次面露绝望。 可是,也有的。 风止意跌倒中,始终清亮的眉眼被雨润的朦胧,他隔着大雨,笑弧注视她,目光眷念如风又任她自由。 在生命的最后,他没咳,也压下了喉间不绝的血涌,用最认真最清晰的语气说。 “我喜欢你,烛九。” 这一声后,自绝心脉。 众人因这突发变故惊恐到失声,像瞳孔收缩的泥像雕塑。 连存在了几万年的烛九也被这直白干净的言语和目光看的心尖悸颤。 最终,她凝眉啧了一声,掌心显露出看着平淡无奇的本源剑势,扶向风止意背脊。 也拂散他体内自绝的劲力。 第84章 我配不死他 两剑势一碰,本源剑势懒洋洋提不起兴致,兴奋昂扬大肆破坏的诛杀剑势却猛然一滞。 它犹豫闪烁了一下,继而凭着剑胚和主人的修为,忽然猛烈反击。 墨白色的诛杀剑气激烈无比,将空气都搅出暴鸣声。 影响范围也迅速扩大了些,风止意已经成了血人。 烛九眉目一凛,柔和的声音低沉微愠。 “不听话?嗯?” 这一句呢喃过后,本源剑势瞬间像吃了兴奋剂,源自最初的危险古韵刹那统治一切。 它一下扑进诛杀剑势中,将这看着强悍无匹的剑势拆的七零八落抱头鼠窜。 诛杀剑势萎靡起来,惊惧如灵猫乖乖缩回风止意体内,再也不敢作妖。 众人:“……” 剑势也欺软怕硬,只会欺负他们这些老实人是吧。 烛九轻而易举镇压了风止意身上紊乱的剑意。 他周身平静下来,众人也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充满感激地看着烛九。 可看着看着就目光奇怪起来。 目前的情形是,烛九右手撑伞,左手揽着风止意的腰,就差没公主抱。 后者本来觉得今日必死无疑,内心觉得自己死前怎么也得对烛九说点心里话。 结果现在……他没死成。 风止意:“……” 观看自家少城主凄美表白的众人:“……” 这他喵就尴尬了。 烛九不尴尬,她甚至还想笑,对上风止意闪烁窘迫的目光。 她垂眸看他,幽幽一句,“少年,年龄不大,腰挺细。” 众人反应很快,齐齐出声:“少城主!她调戏您!” 风止意:“……”要你们多说? 他觉得头好晕,好热,还没来得及害羞,烛九就手一松,抽身离开。 风止意猝不及防,直挺挺摔在地上。 他一脸懵:“???” 众人也一脸懵。 烛九微笑:“不,我是说腰没事就自己站好。” 说着看向风青玦等人,慢条斯理道:“毕竟我一个一咳嗽就停不下来的病秧子扫把星,哪来的力气?” 又看向章绩绩,浅浅翻了个白眼,“我配不配?我配不死他!” “哼。” 烛九抬起下巴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备受打击的风止意:“……” 被殃及池鱼了呜呜。 其余众人:“……” 这大佬怎么还记仇呢呜呜。 章绩绩和风青玦分分钟想起今日人模狗样让烛九离自家天才少城主远点的黑历史。 烛九配不配? 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了风止意配不配的问题…… 而且,玉髓碎了,目前只有烛九能压制风止意的剑胚。 所以他们与烛九的关系其实已经从嫌弃到求着对方留下来出手相助。 且显而易见,烛九目前根本不想看见他们。 众人悔恨不已,恨不得给自己几个狠狠的大逼兜,嘴贱是吧? 自责完了又看向身受重伤的风止意,语气悲愤:“终究是少城主不争气,俘获不了烛九的心!” 风止意:“???”你们自己神经,怪我喽? …… 画面外。 纪期笑嘻嘻:“某些人自己内心阴暗,就觉得烛九也稀得跟弱鸡耍心眼子。” “你们是金刚猿请来的逗比么?” 众人:“……” 好骂。 邪帝就是不一样,一般有仇当场就报,有气当场就撒,根本隔不了夜。 难怪邪帝道心通明,一路毫无心魔到大乘。 一人觉得爽快,“可不是嘛,我要是这样的天才,谁骂我两句我不把他脸打歪都是脾气好的!” “谁还稀罕他们那点感激之情!” 众人纷纷下意识跟着点头。 惜灵衣脸黑如锅底。 骂完这些人,纪期又将画面分两半,一半是风止意凄美喊出的“我喜欢你”绝音画面。 另一半是烛九在雨中扶着他腰与他对视的画面。 最喜闻乐见的环节来了,众人秒懂,隐秘兴奋地看向绝崖几师兄弟。 打起来!快打起来! 第85章 裤子脱了 在纪期蔫坏的推波助澜下,局面终究变成了众人想看的画面。 他们打起来了。 易迟默默躲远了些,省得被殃及池鱼。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先动手的既不是闻人瑟绝和楚弋这两个老阴阳人,也不是心情不好周围就疯狂开苦厄花的沧孑。 更不是稳的一批的墨怀樽,而是冷到没朋友的月上弦。 一柄弦骨冰晶的七绝琴凭空出现,月上弦拨弦,一道弧形音波杀气腾腾斩向风止意。 纪期激情解说。 “很好,大家可以看到,场上先动手的是皎月魔尊月上弦!” “面对这一击,我们的剑仙风止意该如何应对呢?哦,剑仙竟然没拔出向来无往不利的剑,反而选择避让闪躲!” “这究竟是心虚还是理亏呢!?” “好!!在两人追逃之时,妖皇沧孑突然偷袭出手,苦厄花化为凤鸾火,点燃了风止意衣角!看样子沧孑很喜欢剑仙啊!” “可惜剑仙不愧是剑仙,在烈火缠身之前果断斩断衣角!” “啧啧,这腰,确实是好腰啊,这反应,难怪能在快死的时候紧急表衷情!” “要是月上弦这种冰块,估计尸体凉了半截都蹦不出一个字!” “呦!战局再次热闹起来,闻人瑟绝的无妄咎丝终究不止步于摆火柴人了!他今日就要用这线捅穿这天!这地!这讨厌的剑仙风止意!” 众人:“……” 然而纪期还没结束解说,他继续。 “言归正传!二打一的胶着之际,让我们来看看其他人在干什么,此时不出手,莫不是虚了?” 众人听的热血沸腾,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跟着看向其他几人。 楚弋正跟禁军统领吩咐以后剑仙出现,直接乱箭射死。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风止意阴冷的像看死人。 墨怀樽到底是绝崖定海神针,别人都气他不气,气出病来没人替,他竟还淡定地跟易迟说话。 易迟迷茫地听墨怀樽跟他讲解刀法要义,她疑惑,现在是讲这些的时候吗? 她欲言又止,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假装认真听讲,实际偷偷关注战况。 纪期赞许点头:“墨怀樽很理智,他已经领悟到——与其悼念亡妻,不如培养新晋女弟子!” 一语惊四座! 众人震惊:“???”谁?什么亡妻?谁的? 不可能的吧…… 这谁想得到啊?墨怀樽一看就是那种视宗门为己任,胸怀天下,这辈子都不会动儿女私情的类型! 可惜万众瞩目的时刻,墨怀樽竟然一脸沉静,半点没有反驳的意思。 这不就是默认了? 离谱了哥!! 你们绝崖几人还是墨怀樽玩的最花,看似没关系,实则道侣都偷偷结上了! 这话一出,刚刚围殴风止意的人顿时停手了,齐齐盯墨怀樽。 连被揍得狼狈不已的风止意都瞪他。 墨怀樽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杯茶,茶水绿的清新脱俗,他喝了一口很淡定。 “都是过去的事了,与已逝邪帝结姻缘也不是值得一提的事,诸位师弟莫要放在心上。” “没什么意思。” “还是教导弟子,将宗门发扬光大比较重要。” 众人激动瞧着黑脸的几人呱呱鼓掌:好茶好茶!喝的一手好茶! …… 画面内。 烛九怼完这群人,神清气爽地回去了。 路过城门时,围了一圈战战兢兢的人,一脸疲惫,看着她的目光隐隐生畏。 说起来,凭着灵魂虚弱时的筑基期镇压金丹巅峰的剑胚,烛九也不是一点内伤没受。 只不过刚才没表现出来。 正打算回白露阁打坐修炼,烛九瞥见了百合急匆匆离开的鲜艳背影。 后面还跟着几个对视一眼后鬼鬼祟祟跟上去的男女,都是低阶炼气修士。 烛九脚步一顿,继续走,避开众人视线后,换条道跟了上去。 百合终日里疑神疑鬼,是个极为警觉敏锐的人,她第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异样,借着地势和灵巧的身手奔跑躲避。 轻易就甩开了那些人。 烛九隐匿在墙头屋顶,看见几人仿佛熬夜过度的脸。 “人呢?玛德,又让她跑了!” “她狡猾得很,每次出现的时机都让咱们不好动手,跑的时候又跟泥鳅似的,抓不住,看来下次还是要用她爹威胁,或者抓住那个外来妓子。” “听说她现在躲到城主府当了侍女!” “不可能吧,她怎么敢?” “不是少城主身边,是刚才在城外的那个烛九……不过听城主府的人说,那烛九对她坏得很!按在地上欺负!” “那还行,符合我目前对烛九的认知。” ——“什么认知?” 那人下意识抖了抖肩愤愤道:“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毫无怜悯之心的煞星!” 说完后就发现周围同伴白着脸恐惧地看他身后。 他这才反应过来,好熟悉的声音啊…… 僵着身子转身,映入一张巧笑倩兮的美人面。 对方撑伞站在那,属实是印象中的煞星本人一瞬间照进现实。 看她笑,就特么害怕。 他当场就跪了,一秒钟都没犹豫,跪地磕头求饶一条龙,把周围几人都看傻了。 接着也跟着排排跪,整整齐齐。 烛九:“……”气氛都到这了,不说两句不合适。 她指了指墙角,“裤子脱了,对着墙角抱头蹲着。” 几人懵逼:“?????” 脱裤子特么什么路数? 烛九深沉点头,“快点,不然都杀了!杀光!” 在尊严和命跟前,他们还是脱了裤子,烛九嫌他们辣眼睛,好心留了条亵裤。 几人羞耻地贴墙抱头蹲,心里盼着没人看见。 烛九折了跟树枝当小皮鞭,抽了一下地面,水花溅到几人光溜溜的腿上,刺激的肉直抖。 烛九一言难尽别开视线,“说,跟着我的奴……侍女干什么?” 几人:别以为咱没听见你忽然改口! 一人抱头心慌慌解释:“喜欢百合姑娘,想与百合姑娘喜结良缘!” 烛九:“?” 她信了才有鬼,一鞭子抽到那人撅起的翘臀上,“说不说?” 一道鲜红的鞭印在那白肉上清晰可见,那人痛的鬼哭狼嚎。 烛九烦得很,又抽了一鞭,“不许哭!哭一声一鞭子!” 那人痛的龇牙咧嘴,咬住嘴唇,脸憋红呜呜嗯嗯地哭,生怕吵到烛九又挨鞭子。 其余幸存者震惊地看着这变态的一幕。 心肝直颤。 …… 画面外。 易迟看着自己的黑历史,默默捂脸。 痴离扶额苦笑。 众仙风道骨修士一言难尽看着这震碎三观一幕,久久说不出话。 邪帝在她们心中狂霸酷炫拽的形象似乎有那么点龟裂…… 悄悄觑绝崖几人,发现他们冷眼看撅屁股蹲墙角的跟踪狂,眼冒杀气。 纪期犀利言:“咋?你们羡慕?” 绝崖师兄弟:“???” 羡慕啥?羡慕被抽? 众人属实是心脏直抽抽,被纪期的话刺激的。 可以畸形,但请不要变态,谢谢。 第86章 天杀的 风吹雨打菊花凉,鞭子抽到屁股上,蛋疼。 烛九把所有人都打了一顿,也没人承认自己心怀不轨。 个个真诚地说多喜欢百合,见了她就想贴贴。 烛九乏了,她阴狠毒辣放了句狠话,“今天就这个姿势蹲着,明天要是让我听不到你们满城的笑话,哼哼。” 她阴森森冷笑,吓得在场几人疼痛难忍的臀更加痛入骨髓,直呼一定乖乖听话。 魔鬼!!! 烛九满意离去,倒也没再继续去找自己的在逃小侍女。 听那几个人说,百合被她爹卖的时候,当时楼里花魁姐姐怜惜她太过年幼,坚持护了她许久。 后来花魁姐姐芳华逝去卧病在床,被老鸨赶出了春艳楼,百合收留了她。 两人倒是胜似姐妹。 想来小侍女应当去探望不知道藏身在哪的花魁了。 烛九这么想着,步伐不停,径直回城主府,路上发现稀稀拉拉的人虽因为打了胜仗兴奋,但又萎靡不振的。 全是黑眼圈,跟熬夜修仙似的。 不过见了她之后都害怕又感激,约莫是城外的事已经传播开。 看着看着,烛九发现她也有点困。 转头看见一家“刘叔丹阁”,她摸了摸百合给自己的一千下品灵石,相当自信地走了进去,准备买点复体丹治内伤。 此时的她不知道,风青玦正满城找她。 丹阁内有不少人。 烛九进去后,看见上回那个在街上给风止意送丹药的刘叔。 刘叔面对客人,高傲的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的。 听风止意说他是个成丹率特别低的炼丹师。 不过好歹是珈岚城唯一的玄品中级炼丹师,大家秉承着不吃就得死的心态,还是被迫每每光顾。 因而这人虽然修为不高也不参与战事,但在珈岚城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除了城主府两人和章绩绩,谁也看不上。 店面装饰的相当雅致有格调。 刘叔蓄着两撇小胡子,眼睛很小,看起来特别像卖古董的奸商。 他看起来刚醒,正惬意地躺在罗汉榻上喝香茶,熏着檀香赏着字画,摇头晃脑眯着眼。 边上还放着一摞炼丹心得手札。 简直与城外的腥风血雨形成鲜明对比。 烛九一进来,店内其他人的喧哗声就 惊到了刘叔,他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烛九内心嫉妒,这人怎么过着她想过的摆烂生活。 这店看着挺有钱,住着应该比城主府舒服吧? 迎上烛九不善的目光,刘叔眼高于顶的神情愣住,这煞神怎么来了!? 他当即一口老坛酸茶喷了出来。 抹了抹嘴,悠然自得的脸上顿时换上热情的店小二神情:“客官,要点啥?今天店内对护城军全场丹药五折!” 烛九哦了一声,“我不是护城军。” 刘叔立刻机智改口,“烛九仙子是咱们珈岚城的大恩人,那必然得全场免费。” 要不怎么说是开店的,说话就是好听。 烛九:“真的假的?”0.o “真的真的!”刘叔小鸡啄米点头,一心想着赶紧把这一剑秒杀金丹期妖兽的人好生哄走,可不能得罪了。 他觉得这是小事一桩,烛九无论要什么都给,结果就听烛九认真说:“我看这店不错。” 刘叔:“……”天杀的,你不要为难我老刘。 烛九见他脸色变绿,嫉妒的心情转晴,她笑起来,“开玩笑呢刘叔。” 刘叔见她笑,更害怕了,连忙起身让座,擦了擦脸上冷汗。 “嗐,哪当的起刘叔的称呼,仙子叫我老刘即可,仙子是咱们城大恩人,还救了少城主,要什么丹?尽管说!” 烛九沉思片刻:“都来点吧。” 刘叔:“……”您是半点不矫情。 心里这么想着,人却让座招呼,给烛九仔细拿了茶盏斟茶,“这有什么的,嗐,小事,您先坐,我这就为您装来。” 说着就转身离去,手脚麻利的像朝九晚十二的跑堂。 烛九坐在这人的位置上,内心竖起大拇指,果然怪舒坦的,这么逍遥的日子她什么时候能过上? 等刘叔回来的时候,就见她懒洋洋的,比他本人还享受,顿时心里一抖。 遭了,这人不会真看上他的店了吧。 他表面恭敬内心慌乱道:“仙子,都在这呢,您看看可还有需要的?” 烛九来珈岚城的时候是什么都没有的,不过风止意此前给了她一个储物戒。 她收下储物袋,正在刘叔害怕这人再要什么时,风青玦面色温厚带人踏了进来。 他一见烛九就面色古怪,一路查了过来,他很“荣幸”看见那几个蹲墙角的倒霉蛋。 惨,太惨了,羞辱,真羞辱。 且由于他的动静,现在全城人都赶去观看了…… 风青玦整了整复杂的表情,见烛九坐在那跟坐在自己家一样自然,心里紧张。 烛九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吧?早知道应该把止意抬过来,色诱试试。 他同章绩绩等人向烛九歉意拱手。 “我等此前言语多有得罪,现下悔恨不已,特此致歉,还望仙子海涵。” “今日珈岚城危机能解,止意剑胚能平,全靠烛九仙子出手,此等大恩,难以为报。” 说着顿了顿,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银色长剑,瞧着灵光耀眼,应该有玄品高级。 “此剑是我一故人遗留,仙子若是不嫌弃,可以暂作防身之用。” “恩人若有什么其他要求尽管提,我身为城主,必定倾力满足。” 烛九心想,这群人可算说出点人话了。 她本来对那剑没什么想法,不过看见了其他人瞧见剑后的异样神情,反而有些好奇,抬手将那剑摄入手中。 “可以。”这算是接下了。 风青玦见烛九瞧着剑不欲多说,目光微闪,“天色已晚,府上备了些餐食,仙子可否赏脸?” 筑基修士自然是不怎么吃饭的,不过风青玦经过清晨一事,已经发现这位乐意吃饭的小爱好。 烛九神色微妙,啥饭?咸菜? 风青玦敦厚脸上划过尴尬之色,“正经餐食。” 烛九这才欣然起身。 第87章 未来可妻 画面外。 惜灵衣像嗅到臭鸡蛋的苍蝇,立刻开启进击模式,她愤慨指着烛九。 “烛九这行为不就是挟恩以报,那丹师成丹不易,她却一口气要了半数,这不是要了他老命?” 众人也满脸不耻。 “珈岚人刚打完仗,负伤惨重,这时宰了丹阁一笔,那些真正需要丹药的人岂不是要空手而归?” “终究是邪帝心性,别人出言不逊,她已经给了回击,原本小惩大诫即可,没想到还如此无情!” 痴离翻了个白眼,深呼吸,不想跟傻子争辩。 没放出打脸内容的时候,纪期一般不说话,他果断继续刚才画面。 …… 画面内。 待送走烛九后,刘叔终于劫后余生地舒了口气。 说真的,这仙子长了张这么柔弱无依的脸,说话做事咋就这么凶残呢? 他刚才是真觉得烛九看着这店的眼神充满掂量。 周边全程围观的客人纷纷感慨刘叔大出血,亏得一批。 刘叔同样心如刀割,这些丹药,不仅费了他二十万中品灵石,也是他半年的库存! 哎,谁让他成丹率低,总是失败,又没有炼丹师教导呢? 一路走来,到这个品级已是极限。 不过能送走煞神就好,哎…… 他正唉声叹气,却忽然瞧见烛九茶盏下压着一张炼丹手札。 他气愤不已,可恶,自己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被视为垫杯的垃圾! 刘叔珍而视之地移开杯子,捻起纸张,继而目光一凝。 只见他狗爬似的字体旁边,多了几行新鲜随意的字迹。 他第一反应本是心疼愤怒,但却被那极为丰神俊逸的笔迹吸引住,不由自主跟着读了下去。 待读完后,他愣了神。 旁人不知他内心如何震动了悟,只能看见他盯着纸笺,口中着迷地呢喃复述什么。 连周身灵力都不稳了起来。 有人担忧,这珈岚城唯一的炼丹师不会被气出好歹来了吧? 他们纷纷出言提醒安慰,好半晌,刘叔回神,眼睛亮的出奇。 “原来如此啊!原来是这个原因导致我炼出的丹药屡屡失败……” 他急于去验证,因而着急忙慌对众人道:“今日不开张,诸位晚上再来!晚上再来!到时每人赠一颗回灵丹!” 众人闻言惊奇,这人向来抠门得很才是。 “遇上什么好事了?”有人问。 刘叔神秘一笑,“我当然不会告诉你们我马上要晋升玄品高阶炼丹师了。” “而且以后的成丹率,必然不会低于七成!” 说到这,他激动的双目湿润。 当年之所以天赋不出挑却倾家荡产选择成为炼丹师,全因当年城中人大批购丹,却被外来炼丹师当众鄙夷羞辱。 这么多年,他误了天资尚可的修炼进度,以为能一鸣惊人,填补珈岚城这一片的空白。 可时间匆匆,现实往往残苛。 说起来他卡这个等级怎么也有三十来年了。 练了几天却只得一堆废丹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事,他怎么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嘲笑他? 可身在此间,求助无门。 何曾想,今日得以窥见天光? 对于逆天而行的修士而言,这是多么大的恩德? 送走恭贺他的众人,打烊关门之时,刘叔忽然顿了顿。 他望向长街尽头,烛九撑着伞在雨中漫步,已经走了很远。 刘叔说:“其实今日,是烛九仙子在手札上指点了我,她应该,不仅是个剑客,还是一位很厉害的炼丹师。” 众人见他向来高傲的眼中流露出虔诚尊敬、隐有泪花的目光,也想起他刚才的表现,怔忡间顺着视线看去。 烛九气韵如竹的纤秀背影刚刚好被雨幕吞没。 清清淡淡,似乎脆弱的能被雨轻易打散。 可谁都看得出她不是艰行雨中的灵蝶,她应当是白色月光,金色朝霞。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刘叔吸了吸酸涩的鼻子,隐含哽咽。 “于我有师徒之义,于珈岚城有救护之恩,于城中人有往生利来之德。” “她明明是个很好的人。” …… 画面外。 众人一时心绪复杂,苦涩自怜参半。 修真资源珍贵,有多少底层的人渴盼先人的一句指点? 可大部分人都是大浪淘下的沙,直至行差踏错,一抔黄土,也是等不到的。 尤其是现今的修真界…… 纪期萌萌哒问惜灵衣肩膀上的仓鼠广元仙君,“你下界缺饭票的时候,不挑食的吗?” “就这正道魁首你也稀罕,她都没有脑子的,可怕得很!” 广元仙君:“……”他能说什么,他听纪期声音就怕得很! 惜灵衣自从身居高位之后,何曾被这般当众指着鼻子骂过? 她此刻脸都气青了,可到底不擅口舌之争,愣是找不到骂人的话,只能干巴巴一句,“碑灵!你欺人太甚!” 纪期切了一声,语气少见的认真,“爷还说你们通通都欺负烛九呢!” “她说不出你们欺人太甚,爷替她说。” “爷要你们所有人都一点点看着,爷的神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 易迟听的一愣,心脏似被极柔软的白云击中。 痒,酸,让人无端想落泪。 这色批小孩哥,怪可爱的。 …… 画面内。 到了城主府,风止意的一水阁热闹的一批。 面前围着若干护城军、城内担忧的居民,城主府三个家丁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他屋中出来。 不时还传出“撑住啊少城主”的加油鼓劲。 过了一会,风青玦出来说了几句话,风止意的伤势已经好转,众人喜极而泣。 还有人朝烛九贺喜。 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风止意喜得双胎麟儿。 烛九杵在门口观望着,走神间诡异地觉的自己是孩他娘。 于是风青玦靠近的时候,烛九下意识搓手问:“男孩女孩?” “双胞胎?” 风青玦等人:“……”您礼貌吗。 众人端盆的手都僵住了,齐齐质疑地看向章绩绩。 故意不用清洁术,搞出超级大动静,让烛九心疼,是谁的馊主意来着? 众人忧心忡忡。 完犊子,少城主看起来比烛九还未来可妻啊。 第88章 情趣 看完风止意,一伙人开始吃饭。 烛九想起方才那把剑,问风青玦,“那把叫‘凿壁’的剑,可有什么来历?” 众人再次露出异样的神色。 风青玦喝了口酒,摇头叹气,眼中有哀伤划过,“那是我已逝弟弟风青城的剑。” 风青城这个名字一出来,周围人都有些唏嘘感慨,本来想说点什么,眼角觑了觑风青玦,不约而同咽了下去。 连章绩绩都闷头喝酒,没开口。 风青玦恍似不觉,温厚笑着说:“青城以前是个天才,十七岁时参加帝国生院选拔,凭着大成剑意一鸣惊人,做了内门弟子。” 那确实算得上天才了。 不过人已经死了。 风青玦脸上掠过痛楚,连连饮酒,连招呼烛九的事都疏忽了。 烛九没在意,也没继续问,这事似乎有点隐情,得找个人偷偷打听。 怪好奇的。 餐后,烛九嗑丹药运转灵力疗伤。 夜晚,雨停了。 烛九绕过三位看门家丁,悄悄去了风止意房间。 窗户爬一半,烛九才产生一个疑问—— 她为啥要偷偷摸摸的?还是半夜三更? 算了,来都来了。 烛九敲了敲结界,企图把人唤醒,结果半天没反应。 不会是伤太重,不行了吧? 烛九心一紧,三下五除二相当熟练地解开结界,抬脚跨了进去。 绕过屏风看见后面的风止意,神情微微怪异。 他平躺着,眉心紧拧,隐含痛色,被褥掀了一半,上身里衣半掩着,外伤已经磕丹药好全。 烛九啥也没看见,先看见了对方紧窄的腰腹肌肉—— 不,别瞎想,她主要看的是丹田位置。 今夜夜探香闺,在于风止意那剑胚。 天生携灵物降世的人不是没有,有后遗症或反噬的也正常。 只是烛九今日接触时,发觉风止意这剑胚给她的感觉很不好,连她的本源剑势都十分排斥。 她现在灵魂残破,放不出灵识探查,不过接触后用些微察小法术还是可以的。 况且风止意这状况怎么瞧着怎么不对劲,连结界的动静都感受不到。 烛九没多想,走到床榻前,默默伸出手…… …… 画面外。 纪期停住。 众人首先震惊两点。 第一,特么徒手拆结界是什么骚操作?还能这样的?结界不都是需要暴力打破才行的吗?? 而且你那熟稔劲儿是什么情况?你就说你干了多少回这种事儿吧。 第二就是…… 众人不知烛九目的,只以为她色心大起,要趁风止意重伤昏迷霸王硬上弓。 他们很急,又不想表现出来很急,于是很仙风道骨地问:“咋了纪期小友?” 正精彩呢,这么会卡你不要命了? 纪期像个坐拥万亩良田的封建地主小老爷,老神在在。 “后面一段收费,五万上品灵石,谁来付一下?诸位都是有钱人,应该不在意这点小开销吧。” 寂灭刀尊瞬间应激:“五万?你怎么不去抢!” “爱买不买,有的是人买,不缺你一个~~~” 好好好,还是新脑子骚。 寂灭刀尊愤怒号召:“大家别上当,有一就有二,一次付费,次次付费,这就是个无底洞!” 要学会拒绝诱惑,对黄赌坚决说不! 众人一边“说的是啊说的是啊”疯狂点头,一边含蓄地用目光彼此推搡,“你付你付,凭啥我付!” 有人机智地看向绝崖几人,这事说到底是他们的事啊? 就不信他们忍得住! 墨怀樽几人果然忍不住,除了风止意,每个人都露出杀气。 纪期嬉笑:“谁道侣谁付,没毛病吧?” 众人:“……” 让墨怀樽花灵石看自己道侣跟别人的春宫,你没病吧? 嘴强王者,狠毒如斯! 连墨怀樽都罕见的黑脸了,额角青筋直跳。 事情还没结束,纪期阴冷一笑,又怼了一句:“墨怀樽,你那绿油油的茶怎么不喝了?” 墨怀樽:“……”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风水轮流转,报应打脸虽迟但到。 他们出息了!竟然看见墨怀樽哑口无言了! 正在这时,一道肯定的声音响起。 “我来付吧。” 众人齐刷刷看去,嘶了口冷气。 你道是谁? 当事人珈岚剑仙是也~ 他看起来相当不自在,但很坚持。 纪期:“挺好,自己买自己的片,也是一种情趣。” “……”这小孩哥嘴好毒啊!堪称三百六十度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这世界上没有他在意的人了吗? 有的。 下一刻,纪期喜的跟二百斤的胖子似的,欢欢喜喜对吃瓜吃的正香的易迟道:“美人美人,看爷给你挣的彩礼~” “赚的灵石都给美人~美人买发发~” 然后凶巴巴对风止意说:“你,把灵石给我未来媳妇,快点,磨磨唧唧的!” 易迟和风止意:“……” 众人:“……” 你赢了。 他们看向雍容气派的封神碑泪流满面,说出去你可能不信,咱们九幽界碑灵又色又双标。 易迟化身某收款二维图形收钱的时候,内心很微妙。 谁能想到某一天能靠卖自己的片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 易迟和风止意两个当事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彼此都没读懂对方的眼神。 灵石到账,有不怕死的人小声问:“不会有模糊化处理手段吧?” 纪期小小身板赚到第一笔家用,难得给人好脸色。 “处理不了一点,放心看哥们。” 那人受宠若惊。 众人表面唾弃暗自窃喜,一个比一个全神贯注。 …… 画面内。 烛九伸出的手在万众瞩目中……搭在风止意脉搏上。 她跟行医多年、半截入土的老太医似的,眯着眼诊脉,看起来起码二百五十年医龄,专业的一批。 烛九掐了个微察术探查风止意体内,发觉这人体内筋脉被剑胚破坏严重,在丹药的作用下缓慢恢复,没有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烛九皱了皱眉,筋脉中的灵力呢? 她顺着灵力残留的痕迹,手掌从脉搏移到风止意小腹丹田。 好家伙,这剑胚真是讨债来的,把风止意的灵力全部吸到丹田玩游泳。 难怪筋脉中没有灵力游走疗伤。 烛九冷笑,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 剑胚张牙舞爪间被攻击,一怒,又察觉到烛九气息,顿时萎了。 乖顺站好,灵力也放了出去。 烛九仔细打量这让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剑胚,忽然发现这剑胚…… 似乎只有半块。 烛九恍然,这倒也可以解释这一切异常,残缺之物就是不顺手的。 她警告剑胚一顿,退出术法视野时,又忽然感受到了另一个方向上的灵力波动。 正准备看时,她发觉手下的腹肌皮肤热的出奇。 一睁眼,对上风止意惊窘交加的目光。 第89章 你爹杀你叔没 灯影摇曳,孤男寡女,衣衫不整。 烛九的手还放在对方肌肉线条优美的小腹上。 嗯…… 就很难评。 风止意:发展得这么快的吗?前一天刚认识,后一天他就要被推倒了? 那他该接受呢,还是该接受呢? 烛九:气氛都到这了,干脆就……不不不,这次不行啊! 她按捺住尴尬,默默抽回手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风止意裸露的身体变成淡粉色,他黑羽般的眼睫微颤,后直白地看着烛九,那目光清透得很。 “没关系,我愿意。” “……?”烛九噎住。 风止意见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他当然知道烛九不可能为了那事找他。 “是为了剑胚的事?” 他岔开话题,烛九也就自在了,她暗中松了口气,背过身子将刚才的发现解释一遍。 又真诚建议道:“这半块剑胚不甘受你操控,平日里心痛反噬便罢,今日甚至有噬主危机。长此以往,恐怕不是多好的事。” 毕竟烛九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的,那剑胚桀骜阴邪,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找机会针对风止意似的。 再好的东西,也得有命享啊。 可劝别人放弃如此珍稀罕见的东西,确实不像什么好话,在外面都要挨打的程度。 烛九自觉自己多嘴了,却听风止意格外平静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 他合衣起身穿上衣袍,大约有伤在身,所以动作不快,整个人也难得沉敛几分。 “小的时候牙疼,我爹说会经常弄疼自己的东西一般都是病,那颗牙掉了以后,我就再也没疼过了。” 烛九认真听完后,很专业地说:“应该是糖吃多了。” “……” 烛九讪笑,“这剑胚不是一个意思?” 风止意在烛九身后窸窸窣窣穿衣服。 “牙疼只是我自己的事,可剑胚事关所有人的未来。” 说这话时,他眼底划过淡淡的迷茫,但很快消失无踪,闪烁着斗志昂扬之色。 “不管怎么说,我要带所有人离开这里,所以一个月后的宗门考核,我势在必得。” 烛九闻言不再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承担的东西,为达目的各自承受,再正常不过。 譬如她自己,譬如风止意。 烛九话锋一转提起风青城的事。 风止意眼睛亮起,坐在烛九对面撑着半张脸歪头一顿赞赏。 “爹说小叔是厚积薄发,原本日日练习基础剑招受尽嘲笑,结果十年磨一剑,在考核上一朝顿悟,成就大成剑意,简直绝无仅有!” “帝国收他为内门弟子时,一位生院长老如获至宝,还特意送了他一柄无名剑,寄予厚望,意图收小叔为真传弟子!” 烛九点了点头,这她都知道,“就是城主赠我的那柄‘凿壁’吧。” “然后呢?”然后人怎么没的? 风止意脸色变得黯然,高昂的语调低沉下来。 “他离开的前一日晚上进十方山脉,遭遇合体期狸妖,意外陨落。” 烛九一愣,合体期?这种高等境界的妖哪会随意乱窜,必定是风青城误闯了对方的领地。 “那城主呢,听金刚猿说城主年轻时剑意受了污染。” 风青玦皱起眉,“我爹本是珈岚人人称颂的剑意小成第一天才,被视为希望的存在,考核那天却被小叔击败,心神受创,再也挥不出剑意。” 嗯??? 烛九都听呆了。 风青城是废材逆袭流,风青玦是被打脸的那个天才? 问题是前者还在鲤鱼跃龙门的前一日身亡。 令人深思。 烛九表示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正在这时,烛九透过窗外,看见了较远处一抹暗色身影,在夜色中诡谲如灵猫起伏。 他本正欲潜行的身体忽然顿住,倏地转过头向烛九的位置看来—— …… 画面外。 众人内心很纠结,从不可描述到刺激的悬疑频道,一时又失望又好奇。 他们很失望,但又不能表现出很失望,于是内涵纪期,“就这?” 半夜三更穿上衣服纯聊天啊? 灵石都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他们像路过的狗,被骗进去杀! 纪期理直气壮,“爷事前可什么都没说噢,有些人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 说着又朝风止意嫌弃嘀咕一句,“这小子都昏迷了,就算想干点啥,能顶什么用?” 风止意:“……!” 众人:“!!!” 不想懂,根本不想懂!众人看天看地看看风止意。 后者觉得他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忍不了一点,他红着耳尖隐含怒意解释:“我已经醒了!” 纪期:“都脱成那样了,勾引的话也说了,烛九都没兴趣,你还寻思啥呢?” “……” 全场卒。 乱了一阵,众人转回正题。 作为常年耍阴谋搞手段心贼脏的高层,他们都觉得风青玦和风青城的事情有点蹊跷。 咋就那么巧,一个默默无闻的平庸之才行了,交口称赞的天才不行了,行了的就突然死了? 该不会是风青玦受辱之下把风青城暗害了吧? 而且画面最后,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就是风青玦么? 他们内心怀疑,目光晦涩地看向风止意,但又不敢明说:你爹杀你叔没? 可风止意也不是傻子,他自然懂得这些人眼神的含义。 风止意周身气息一冷,他虽然能理解,但任谁被这么揣测都不高兴,即便是素来心不留霾的剑仙。 他抿唇,笑意散尽,撑着伞凛然解释,“我叔叔风青城与我爹风青玦是手足,兄弟情谊从儿时就极为深厚。” “这是珈岚人有目共睹的事,并没有因境界差距,或是旁人闲言碎语有所更改。” 众人内心不大信,修真界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人还少吗? 说好了组团进秘境,拿到宝物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同伴好吧? 正这么阴暗想着,就听风止意又冷淡道:“况且,那日傍晚城主府为小叔摆了饯别宴,我爹虽然颓废,但也出来待客,直至小叔迟迟不来才发觉不对,进山脉探查。” 那就是有不在场证明喽? 可修真界害人,在不在场也不那么重要。 凌云尊主眯起眼问:“那风青城是为何在那么重要的时刻,突然去十方山脉呢?” 第90章 别怜惜我 凌云尊主这个问题,让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风止意。 后者脸上划过悲怆,顿了顿才开口,“我小叔被狸妖吞吃的地方,遗留了鸣剑草的气息。” 众人一怔,鸣剑草? 就那个据说吃了能领悟剑意,但五百个人才有可能成功一个,还每每有合体期以上强大的妖镇守的诈骗草? 风青城都已经剑意大成了,哪需要那东西,必然是为了一朝剑意被污染的哥哥风青玦。 那可是合体期妖兽啊,风青城怎么敢? 众人不由对他肃然起敬,修真界向来亲缘浅薄,没想到风青城竟然能为了自己的哥哥做到这等地步。 这是何等良善炙热之人。 只可惜不仅搭上了光明的前程,还搭上了命。 可悲,可叹,可敬。 难怪风青玦每每听到自己弟弟的名字,神色都如此哀伤。 易迟默不作声嗑瓜子,痴离叹道:“也不知风青玦夜半不睡去干什么?” 嗯?对哦? …… 画面内。 在风青玦视线扫过来的前一刻,烛九迅速熄灭烛火,一把勾住风止意的脖颈按下。 两人相对俯下上半身趴着,面对面,侧脸贴在御木桌面上。 脸间距只有一指距离。 彼此第一眼印入对方的唇。 从上往下看,疑似烛九按住风止意的头强制爱。 淡淡的芬香在狭窄的空隙流窜,引人欲醉。 如此近距离用目光描画对方柔软的唇,彼此都僵住了。 风止意不争气地脸红了,期待地看着烛九,清亮的星眸染上暧昧的朦胧,明晃晃写着:我愿意,别怜惜我。 烛九:“……” 这种清新可口小少年,她一次能亲死三只。 小子,得亏你烛九祖宗道德感超标,不忍心残害九幽幼苗,哼。 烛九努力压制上脸的热度,胡思乱想了一阵,缩回了放在对方发肤间的手。 岂料才收一半,面前少年薄唇一抿,伸出长臂携烛九胳膊,将人带到屏风后挨着蹲下。 “止意,你醒了吗?”一道极轻的声音在结界外幽幽响起。 是风青玦。 瞧着不像是询问,像是试探人醒了没。 风止意莫名怪紧张的,张嘴想说话,烛九一把捂住,眼神疯狂暗示:憋说话。 两人贴的近,她侧脸在幽光的描摹下,柔和又清美。 还不说话呢,风止意命都愿意给。 于是风青玦在外面鬼叫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 过了会,风止意眨了眨眼,示意他爹走了。 烛九松开手,问:“咱们不是在结界里面的吗?为什么还要躲起来?” 风止意也眸光微闪问:“咱们不是在结界里面的吗,为什么还要趴在桌子上?” 众所周知,外面的人看不见结界内的情况。 “……”烛九沉默。 可能是半夜里偷摸去别人房间,还不小心摸了小少年腹肌,有点紧张。 烛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愚蠢行为,她理不直气也壮,“你爹元婴修士,说不定就看穿结界了呢!” 风止意也不跟烛九辩驳,他愣了会,忽然看着烛九狐疑道:“你怎么穿过我的结界进来的?” 烛九:“……姐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她拽着人起来翻窗户,“你爹半夜不睡觉去干什么呢?走,跟上去看看。” 风止意是知道这人的神秘的,从与她对视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她绝不像外表那样娇弱。 事实上这两天的事情,无论哪件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她像深不见底的幽潭,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 于是风止意带伤同烛九一起,跟踪他爹去了。 …… 画面外。 众人:哦呦呦,想不到啊想不到,还有这种售后服务呢。 瞧剑仙那不值钱没头脑的亚子。 趁现在没人,先三观不正地偷摸嗑一口邪帝和剑仙。 纪期敲锣打鼓招呼:“很好,咱们的“邪剑仙”西皮已经逐渐获得了广大群众的认可。” 众人:什么西皮? 疑惑间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易迟缓了缓,绷住脸色,面色如常说:“没事,你们继续。” 她服了,这小屁孩,真有他的。 纪期很紧张:“怎么啦美人,你对这西皮名有什么意见嘛?” 烛九直摇头,关她什么事,她能有什么意见。 她引火烧风止意,“三师叔作为案件当事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风止意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在伞下不吱声,但没人放过他。 闻人瑟绝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油纸伞撕的敲开心,笑眯眯的。 “止意怎么不说话了,是被谁捂住嘴了么?” 楚弋冷眼相看,毒的很震撼人心,“身子这么粉,我看春艳楼还要什么花魁,止意当第一,谁敢当第二?” 沧孑坐在苦厄花交织成的座椅上,超爱笑的他继续笑。 “三师兄结界术修的不好就潜心修炼,成日里想女人,怎么会进步?” 月上弦是个无情的冰人:“下流,无耻。” 墨怀樽沉默。 纪期:“别看他,他有身份,其他人都没有。” 什么身份,正经道侣身份呢~~~ 众人:“……”他该高兴吗请问? 总之不管如何,“邪剑仙”西皮已经成功面世。 …… 画面内。 路上,烛九也问到了鸣剑草的事情,听完之后若有所思。 两人都不是一般修士,跟踪个普通元婴还是手到擒来。 眼看着距离春艳楼越来越近,直到对方停在檐顶。 烛九陷入沉思,不是吧,风青玦表面上那么温厚的人,半夜也偷偷逛青楼? 等会她带着风止意捉奸在床的时候应该说什么? 风止意一看她微妙的神色就坚定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爹找章叔肯定就是单纯谈事。” 烛九目瞪口呆:“?????” 这他喵是什么思路? 烛九哭死,风止意连他爹跟章绩绩那老头之间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他爹对他娘不忠! 风止意振振有词,“我娘跟我爹青梅竹马,当年我爹不在意我娘的凡人身份,一心求娶。” “后来我娘因为先天不足,在生我时病逝,我爹悲伤欲绝,一年没笑过。” “这么些年在章叔多次劝诫下也无意女色,断不可能为了那事来这里。” 烛九不由点头,修士能与凡人结姻缘,在修真界实在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一城之主,可见对方确实是情深义重。 这么说着,她们看见风青玦一蹬腿,人已经从春艳楼顶上离开,向城门口掠去。 两人:“……” 所以说他们半天讨论了个寂寞。 虚晃一枪是吧? 第91章 呕! 一路沿街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门开着。 还有因为摆摊位置激情骂架的。 烛九不由感慨,这群人真是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烛九两人跟着风青玦一路到城门口,见对方闪身进了东面角楼,风止意才想起来传音问:“咱们为何要跟踪我爹?” 烛九心想我总不能说我一开始怀疑你爹害了你叔吧。 还是风止意半路说了风青玦的不在场证明,以及城主两兄弟的情谊之后,烛九心思才淡下。 她只得找借口。 “城主半夜出门还不走寻常路,我好奇,跟来看看。” 风止意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角楼。 “珈岚城有东南西北四座角楼,是护城阵的四个重要并联阵眼,一般只有同时遭到摧毁才会让护城阵彻底毁坏。” “当然,像今日那些妖兽暴力破阵的手段,也是一种。”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每座城基本都是那么回事。 今日防护阵破的容易,纯粹是等级开的不够。 烛九抬头望天,天空不时有淡蓝色流光一闪而过,将毒瘴挡在外面。 应该是白天妖兽一退,风青玦就第一时间带人修复了阵眼,确保夜晚能正常运行。 风止意清朗如风的声音继续响起。 “白日里我爹应该没来得及将四处全都复原,他不放心就这么放着,所以夜里来继续处理。” “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他对护城阵很重视。” 在其位,谋其职,风青玦这个城主当的确实尽忠尽职,极为勤勉。 对部下对城中人对殉职家属都没什么可说的。 今夜这一番行动也该到此为止,烛九想到这,偏头看向风止意准备说回去的事,却望进这人恳切真挚的星眸。 由于太过沉重认真,烛九怔了下。 她听他舒了口气,声音微沉道:“所以,我爹是个好人。” 风止意虽然时常在烛九跟前昏头,但不意味他真傻。 跟踪风青玦,再稍微联想她此前询问的关于风青城和风青玦的事,就猜出了大概。 所以这一路上,他所说的话都在向她努力证明他爹的清白。 换做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残酷无礼的怀疑,第一反应都该是极其愤怒的吧。 可这雷厉风行的少年没有对她拔剑生气,反而沉静下来尝试向她证明。 烛九一时哑然,到最后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去的路上,烛九想起之前一直怀揣的疑问。 “今早妖兽攻破防护阵的时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没人放信号,不应该啊。 按理来说应该还没靠近就被护城军察觉到了才对。 风止意脸色不太好,说:“他们太困了,再加上金刚猿的掩护,等察觉时,妖兽已经兵临池下,来不及放出信号了。” 烛九:“?” 啥?太困了?闹着玩呢。 风止意目光沉郁:“这二十年来受毒瘴影响,珈岚人作息习性越来越异常,昼夜逐渐颠倒便是其中之一。” 烛九恍然大悟,难怪白天的时候,这些人都跟快困死了一样,晚上又贼兴奋。 嘶,她看出来了,这珈岚城再没出头之日,怕是就要灭城了。 奇怪的症状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已经五年没有新生儿,八成都是凡人的珈岚城哪里顶得住? …… 经过食肆商贩间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很懂对方的意思。 烛九出示了一下储物戒,脸上散发着土豪的自信光芒,“百合白天给我交租金了,咱有钱,走!” 风止意眼中流露出称赞之色,伸出大拇指,“百合真是全能侍女!” “不过她人呢?” “不知道,没事,反正会回来的。” 于是两个没良心被包养的人模狗样土贼一头扎进街上,饿狼扑食。 不知蹲在何处,穿着花红衣裳,舍不得吃喝啃干馒头的百合:六的呢。 风止意跟烛九左手糕点右手零嘴,两腮鼓的像仓鼠。 经过“刘叔丹阁”的时候,看见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 刘叔疲惫又兴奋,让热情拥挤的人群排队。 风止意星眸圆睁,惊疑道:“啊?刘叔的店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平日里大家都是捏着鼻子来这里,毕竟极有可能买到滥竽充数的假丹。 风止意一阵风似的刮进人堆,想去一探究竟。 烛九本来没在意,直到她发现……风止意询问的那几个双手捂屁股的人,貌似就是今天脱裤子蹲墙角的那几个怨种。 “!!!” 烛九沉思,她的形象还有得救吗…… 不远处,几人见着风止意,仿佛见到青天大老爷,先后将烛九指点刘叔和抽人屁股的事一说,然后哀哀切切哭。 “少城主,你可要给咱们做主,烛九不仅把人屁股都打肿了,还让咱们蹲到现在!全城的人都去看咱们笑话!” “太丢脸了!今天回家我娘都不让进门!媳妇也回娘家了,这世界是一刻钟都待不下去了啊少城主!” …… 风止意从头听到尾,表情几经变换,听到刘叔的事时,化身星星眼崇拜脸。 烛九竟然连炼丹都会!她人美心善,超厉害的! 听到几人被光屁股抽,风止意笑不出来了,眉头紧皱,上下扫视他们一脸冷漠,甚至有隐隐的杀气。 几人顿时以为少城主能为自己做主,来劲了。 “少城主!听说您跟烛九亲近,您给评评理,她这干的是人事吗!!?” 快让她出来道歉! 在几人期待的目光中,风止意回头朝走近的烛九严肃道:“下次可以让他们穿着裤子抽。” 几人眼泪鼻涕还没干,挂在脸上,瞳孔地震:“???” 这煞神怎么在这?不对,少城主你在说什么猪话! 烛九青烟般的目光淡扫他们一眼,“为什么?” 风止意眸光微闪,福至心灵,一本正经道:“这也太伤眼了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烛九一脸深以为然:说的可太对了,到现在那白花花的肉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几人:“……” 羞辱的很好,下次不许了。 敢惹他们几人,那你俩可算是踢到棉花了。 风止意冷瞥他们,“你们跟踪百合干什么?” 烛九起了点精神,期盼风止意能问出点不一样的,开始细听。 一人像狂热的邪教信徒,语气激动。 “你们根本就不懂,当她出现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行尸走肉的一生终究迎来了救赎。” “她是光,她是电,她是唯一的神话!” “只要她愿意来我怀中,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烛九两人:“……”呕!!!! 被恶心了一阵,发现还是一样的说辞,什么喜欢百合之类的。 风止意倒不意外,等人买到丹药害怕地跑了之后才解释道:“城里人不知为何都很喜欢外来人。” 烛九一脸不信,她也是外来人,她可还记得之前这群人咋看待她的。 那狗嘴里是没一句好话。 况且百合说的是外来人都不好过。 莫非是风止意站的位置高,所以看不见底下的暗潮汹涌? 风止意见她神色,沉吟再三后还是支支吾吾说:“外来人太受青睐,他们往往抵制不住诱惑,会与很多人……” “但那些人也不会一直喜欢,等腻烦之后大多会丢弃。” 说到这,风止意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立刻目光炯炯保证,“烛九你信我,我跟那些人都不一样,我才不会突然不喜欢你了呢。” 烛九:“……”好像更怀疑了。 她永远料不到风止意的表白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第92章 你缺牛马么 回到城主府白露阁,已经消失了一整天的百合等候多时。 小女孩阴森的气质被红艳喜庆的衣裳中和了一半。 她面色相当纠结古怪,甚至有些狰狞,站的特别老实巴交。 烛九读出了以下信息: “这阴险女人很有实力很有来头,我一定要乖巧听话不能给她抽我屁股的机会。” “这么厉害的女人竟然带着她的小白脸城主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还压榨我,简直没天理没王法!是不是不发火就把她当傻子!” “可是她看穿了我,临走前的指点甚至救了我跟姐姐,还让我变得更厉害了,此等大恩就是做牛做马又如何!” 于是下一刻,百合目光一定,干脆利落地跪地哐哐磕了三个头,有一种就不信磕不死你的狠劲。 烛九:“……!?” 她险些以为这小孩要用额头暗杀她的脚。 “你干啥?虽然年关将至,可你烛九姐也没有灵石给你。” 百合跪的很板正,腰背笔直,她乌溜的眼执着地看着烛九。 “烛九姐,你缺牛马么?” 见对方一副要赖上自己的打算,烛九果断摇头:“不缺。” “烛九姐,你缺长长久久的贴身婢女吗?” 烛九打量她干瘪瘦弱的小身板,再摇头,“你看起来长久不了。” “……” 她内心终于忍不住阴沉沉地笑:说的跟你那一推就倒的身板就能长久似的,王八配绿豆,谁也别说谁。 但她是个两面三刀识时务的小孩,最擅长的就是忍辱负重,打定主意跟烛九学本事,以后继承她的遗产。 因而很快扯出二十四孝好婢女的微笑,温柔问:“烛九姐?那您缺什么?” 烛九沉思片刻,说出了目前刚需。 “新的一年,缺灵石,缺修为,缺对象。” 百合:“……………………” 要不你把我杀了吧。 第一次当许愿池里的王八,百合不是很有经验,她还尝试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下所有。 硬着头皮给出解决方案。 “烛九姐,我赚灵石养你。” “缺修为,等我学会聚灵阵就给你布。” “缺对象……少城主还不够?” 烛九摇头。 百合毫不犹豫说:“我媚术习得不错,春艳楼老鸨都夸我是天才!” 烛九:“?” 这有什么关系? 百合沉默后,抠着手指略扭捏,“烛九姐,性别不卡太死的话,我也能行。” “……?”烛九被这句话成功镇住了。 百合以为她不同意,立马更换策略,“要不我出去用媚术给你勾几个小白脸,你喜欢就都留着。” “……” 烛九顿时对百合肃然起敬,别的不说,就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不要脸劲,绝无仅有。 这小孩以后必有出息,趁她落魄赶紧使唤她擦地,以后再问她要巨额封口金,岂不美滋滋? “我看行。” 烛九欣然应允,态度也和善起来,虚扶一把道:“这种小事哪需要这么重的大礼,快起来别跪着了,小小年纪瞧着让人怪心疼的。” 百合恭顺低头,从善如流站起身假装拭泪,“烛九姐真是心慈,难怪当初一见您就心生欢喜。” 于是两个虚情假意、各怀鬼胎的人开始了塑料主仆日常。 …… 画面外。 众人眼睁睁看见百合说要给烛九多勾几个小白脸后,后者立马改口。 他们纷纷看向绝崖几人,目光如炬,尤其是被盖章认定一个不够的风止意。 绝崖几人难得统一冷漠脸,毕竟这把没一个是赢家。 众人觉得刺激得很。 有些人还在为了邪帝吃醋,而邪帝已经背刺所有人眺望了整个修真界。 海王啊。 纪期锐评:“野心不大,鱼塘满天下!” 众人:有一说一,天才姐的马屁精说话是真精辟。 易迟很难受,瓜子都不香了,这绝对是她有史以来被黑的最惨的一次。 冤枉!她明明本本分分老老实实禁欲好多年! 痴离隐秘勾唇,笑的霸道狂狷又得意,把虞清欢都看傻眼了。 不是,她师尊怎么自从看了邪帝之后,话也多了,脾气也好了,脸上也有笑了? 还笑的有点疯癫。 她没忍住问一句:“师尊你怎么了?” 痴离眸中流波荡漾,笑吟吟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百合与烛九真是有缘呢。” 虞清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众人听见痴离的话,不由不平道:“应该说是孽才对,这叫百合的小姑娘后来也没个音讯,估计是被邪帝折磨死了。” “邪帝虐待小孩就算了,竟然还连哄带骗,百般为难,可怜那小孩如此努力生存,却看走了眼!如今怕是同珈岚人一样,早就尸骨无存了。” “果然啊,靠近邪帝就会变得不幸!” 众人议论之时,纪期忽然插嘴:“嗷对,正好马上要介绍某位一号神秘嘉宾。” 众人:??? 啥意思啊。 第93章 九十九度 画面内。 百合既然立志要装的让烛九对自己心生好感进而教导自己,那必然得拿出做牛做马的觉悟。 然而她已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烛九,还是低估了烛九作妖的程度。 她已经日日夜夜折腾了百合半个月。 除了吃饭百般挑剔以外,茶要喝特定温度的,差一点都不行。 百合不得不用灵力时时刻刻温着,可灵力总有用尽之时,她修的心法武技都来自她那散修渣爹,能是多好的货? 抛开这一点不说,自九岁时沦落珈岚城,她修炼就全靠自己摸索,运转灵力的技巧经验一概没有。 于是第一天半夜三更,烛九没喝上九十九度的茶,她斜倚床畔,用失望的眼神幽幽瞧着百合。 百合能怎么样?她只能认错道歉写保证书,然后说下次一定。 烛九自然不肯放过她,随手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本靛蓝古封面的经书,“好好看,好好学。” 百合眼中精光爆闪,一整天累死累活的疲惫一扫而空。 这么好?第一天就得偿所愿?她就说烛九这女人既然能指点她,本质上是个好人吧? 她按捺激动,伸出双手虔诚弯腰,慎而慎之地接过自己的第一本高端心经—— 《神仙十八式》。 瞧瞧,又是神又是仙,多霸气侧漏的名字,不愧是这神秘女人拿出来的东西,就是牛批。 她受了这传承,可不能在心里骂她了。 最多以后学有所成卷遗产跑路的时候落两滴泪。 百合神色更庄重了,怀揣朝圣的心情打开第一页,入目一张神色迷离,檀口微张的男女俯趴裸体。 “……” 她不死心,再一看,裸体上标记着详细的穴位经脉注解——按摩推拿用的。 “……”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就知道烛九这女人不会这么轻易给她好东西! 百合合上书册,面无表情。 半个月间。 百合偷学点什么的目的毫无进展,反而伺候人的活计越发熟练。 她为了完成烛九的各种苛刻条件,每天体力灵力脑力双双耗尽,累成狗。 关键这还是自己花灵石找罪受,连风青玦和风止意都天天来蹭饭。 她真想刀了全世界。 欺负她一个十二岁的小乞丐,他们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一天也干不下去了。 好在风止意和风青玦到底不是烛九,风青玦后来会给她些丹药灵草,拿去卖一卖倒是能换一些灵石,起码收支平衡了些。 除此之外还给了她一本阵法初涉辑要,相比起符箓丹药这些需要前期大量资源投入的职业,阵法师算是普通人最有可能企及的。 况且还是城主给的,珈岚城这么些年都没有阵法师,城主从无到有一力承担珈岚城要隘阵法,说句阵法奇才也不为过。 百合如获至宝,夜以继日参悟练习,立志要言出必践给烛九画个聚灵阵,让她看到自己的价值。 可惜忙里偷闲时忙活了半个月,还是受风青玦亲自指导,画了一千个却只有一个成功,还是黄品低阶半成品,属实是食之无用,弃之也不可惜。 百合根本就没好意思拿出手到烛九跟前丢人现眼。 少城主风止意欲教她练剑,百合兴奋不已,下定决心让烛九看到自己的剑修潜力,然后对自己刮目相看。 却悲催地发现她…… 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半个月了还在基础剑招第一式打转。 在风止意执拗地用一种“就不信教不会她”的较劲眼神走来时,百合坚强地表示,耍剑什么的,她不配。 自此沮丧挫败地告别了剑修这个职业。 深夜,她心里想着烛九一剑诛妖兽,一语镇万军的震撼场面,再思及自己短短十二年步步坎坷的悲剧人生,咬着擦地抹布,抱膝蹲在角落,闷声哭成泪人。 破防了。 没有机会时她只需埋怨上天不公,可机会摆在面前时,她仍然一次次弄丢了它。 便只能怪己。 梦想与天真什么的,终究是慢慢死在现实一点一点的磋磨中。 绞尽脑汁只为求活而已,何必奢想更多。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呢。 她根本就没潜力也没价值,只会干活,难怪烛九半个月都没指点他半分。 她不配。 …… 小孩委屈地缩在阴影里嘤嘤哭,台阶上,烛九纤倚楼梯,抱臂垂眼相看。 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另一半的肤色如冰清冷玉,唇绯,眉弱,眸深幽。 转身无声拾阶而上,什么也没说。 只是沿阶烛灯随着她散漫的步子一盏盏背道亮起。 人与灯一上一下,烛九来到房门前时,光便恰好来到了百合身边。 后者泪眼濡湿看见橘明光亮照在地上,以为烛九来了,惊地一下跳了起来,心中疯狂构想遮掩说辞。 抬头却没见着人,只有一路阶灯在暗室温柔朦胧,驱散些许清寒,也预示她曾来过。 …… 百合歇了继承烛九遗产的心思,本本分分干活,所求就是留在城主府不被赶出去,省的被春艳楼抓。 这一日,她用十八式手法给烛九捏完胳膊正要回去时,后者伸手遮了遮太阳,懒洋洋说了一句话:“这么好的技术,不用在自己身上,可惜了。” 百合心想,我哪有你这么悠闲享受! 回去后,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乍现,鬼使神差地照着十八式点了一遍自己。 瞬间,体内经络处的灵力像受到牵引流溢,自丹田沿督脉上行,运转周天,一点一点熨过四肢百骸。 部分没经过的脉络甚至有淡淡的灼热酥麻感,似沉疴被除尽,全身灵力勾连浑然天成,畅通无阻,不难受,甚至身心舒畅。 百合心神一震,精神抖擞,真快活似神仙! 她真是眼盲心瞎,误会烛九了,这分明画的是一种珍贵的修士入门引灵心经! 对于修炼至今漏洞百出又毫不自知的百合来说,相当于补充了那一块残缺的地基。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修炼速度都快了三倍,体内储存的灵力也更加纯粹凝实,饱和又没有从前的虚浮感。 百合收了功,坐在床上,内心分外复杂酸胀。 本以为烛九根本没看上自己,谁知原来从一开始,她就给了她那么珍贵的东西。 次日清晨,烛九一开门就看见百合直挺挺站在门口,跟穿花衣裳的尸体似的。 “你干啥?又来磕头?” 后者夜里激动的睡不着,本打算来道谢,可真见到人了,又突然不能像这几日讨好她时一样好话说尽。 扭捏了半天,整出干巴巴的一句,“烛九姐姐,您可真会藏。” 呜呜呜,什么秘籍不能好好说,整这么隐晦的哑谜!城里人真会玩! 烛九挑眉笑了笑:“可你的幻术也进步了许多,不是吗。” “幻术?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媚术么?” 烛九上前一步,越过面前的“百合”,拍了拍空气,只见空无一人的地方忽然出现一片涟漪。 烛九玉润的手落在对方削瘦的肩上,对着小孩黑漆漆的视线,低头似笑非笑。 “媚术不就是幻术的一种么?” “殊途同归,道不分高贵低贱,只在走了多远,恭喜你,步入了贪嗔痴离怨的幻道。” “不过一大早在别人门口动武可是要挨打的。” “去做饭,百合。” 百合愣了愣,并不知道道是什么,但莫名感觉很庄严,内心也隐隐激荡。 她学着烛九的笑,也扯出一抹笑,黑沉的眸中忽然染上些许狡黠,阴郁的眉眼焕发出一丝小女孩的俏皮生动。 “做好了呢,烛九姐姐。” “是什么?”烛九抬步下楼,百合背着小手跟在她之后,踩着她踩过的步子。 “豆腐八仙汤,莲藕青粥……”百合很自信,因为她知道这些是烛九最常吃的。 “没胃口,不想吃。” “……” 第94章 野,玩的真野 画面外。 又是幻术又是贪嗔痴离的…… 人心浮动间,纪期给了所有人致命一击,“不会有人没看出来百合就是痴离吧?不会吧?” 冷风萧萧,人影迷离,现场死寂的像没一个活人。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画面中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这半个月吃的好穿的好,瘦到脱相的脸上也有了些肉。 众人眼珠移动,钉在笑如春风拂面的痴离身上。 仔细一看,百合笑时那眉眼间尚且青涩的神韵,可不就有痴离的几分模样吗? 也不怪众人没认出来,修士每一次升级都相当于全身精修。 痴离都大乘期了,自然变化甚大,尤其是小时候的痴离朝不保夕三天饿九顿,早就瘦的没个人样。 虞清欢这辈子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师尊的情绪。 啊对对对,是我呢是我呢,那个在烛九身边的人就是我。 脸上就差没明晃晃地写着“志得意满”四个字。 众人:“……” 他们想起此前在当事人面前怜悯百合身世可怜,年纪轻轻就夭折的事,顿时感觉自己成了猴子,被耍着玩。 于是一个个都很羞愤。 虞清欢一脸懵逼。 惜灵衣不满道:“痴离谷主既然就是百合,为何迟迟不开口承认,反让人猜了那么久?” 痴离漫不经心扶了扶梨木簪子,很是骄矜道:“主要就是为了这一刻,本尊还挺喜欢看你们这种表情的。” 众人:“……” 这说话劲儿怎么烛里九气的,众人瞬间梦回烛九说喜欢看珈岚人挨打的的场面。 惜灵衣镇不住这种说话妖里妖气的人,只得厉声质问风止意:“珈岚剑仙为何也不开口?” 她是绝对不信珈岚剑仙不知痴离就是百合的,可这么几百年愣是没传出风声!这究竟是为!什!么! 风止意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个性。 面对不善问询,拧眉间泄出冷锐锋芒,他冷声道:“又没人问我。” 义正言辞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众人:“……” 好好好,你俩的嘴真严,用盘古开天辟地的斧头都劈不开缝。 哄得修真界团团转,要不是今天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俩还他喵是熟人? “你俩既然是旧识,见面为何不说话?” 风止意:“没必要。” 痴离:“不想说,我跟杀过烛九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很好,彼此都很冷淡。 但是吧。 众人像重新认识了一遍痴离。 这痴离之前两耳不闻窗外事,既不站烛九,也不站绝崖,混在八大势力集体行动中摸鱼划水。 谁知一朝暴露马甲…… 精辟精纪期准时上线:“摊牌了,不装了,我痴离就是混在敌军的烛九毒唯。” 友军里面惊现卧底,惜灵衣很生气,“谷主这话什么意思,剑仙杀烛九有什么不对?” 痴离无所吊谓地撩发轻笑,莫名几分洒脱。 “从前不知道谁对,封神碑一出现,本尊就觉得是这世界不太对。” 众人:“……”我看你是疯魔了。 纪期:“为了你,与世界为敌。” 有人劝:“痴离谷主你糊涂啊,烛九虽然在你幼年时对你有恩,助你修炼,可也不至于让你违背良心公义啊!” 痴离懒得跟这些人罗里吧嗦掰扯,她挑眉说:“本尊没有良心。” “……”行,没得说了,还好邪帝死了,不然你高低得被归为邪帝身边首席大将。 惜灵衣脸上冰霜凝结,她讽刺道:“既然如此,当初诛杀邪帝时,你为何不出手帮她?反而参与八大势力的行动?” 众人顿时也目露讥诮,确实啊,人死了她开始表忠心,还有什么意义?多少虚伪了。 痴离果然落了脸色,没了那股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潇洒劲儿了。 众人舒了口气,还好,邪帝还是孤身一人的邪帝。 气还没喘完,就听痴离声音冷淡甚至有点子委屈道:“问了,她不理我。” “见了面,还凶我,不许我跟她说话。” “要给她收尸也不理我,哼。” 易迟:“……”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哒? 众人:“……” 差点莫名其妙变成邪道的合欢谷人:“……” 震碎三观。 野,玩的真野。 你跟风止意,一个城走不出两种烛九脑。 场上一时安静如荒郊坟地乱葬岗,透着股邪气儿。 歪风邪气不能起,必须镇压,惜灵衣眼看痴离如今跟绝崖人一样,都不是正常人的精神状态。 她决定改换路线,走怀柔路线,于是缓了缓神色。 “人既然已经不在,痴离谷主就不要沉湎过去了,邪帝给你圆满了修炼根基,此恩,你当年多次企图相助,也算还尽。” 痴离不买账,“她还点拨我入了幻之一道,这恩没还,我就得年年烧纸上香。” 众人大惊:什么意思?你那幻境不是自己摸索修的吗? 痴离:“我那时只是朦胧摸到幻境的门槛,虽然利用它多次达成目的,但也只能算极厉害的媚术。” “妖兽攻城之日,离去时她同我说的话,让我在春艳楼修士追上的危机时刻,第一次构建出了幻境。” 众人仿佛窥见了宝藏的光芒,怀揣着听一下能升天的贪婪心思问:“什么话?” 也怪碑灵太鸡贼,想听想看的就是不给看,烦! 痴离神色悠然,吐出一句话,“就不告诉你。” 众人:“……”好好好,你晚上睡觉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第95章 我要当爹了 画面内。 烛九是真没胃口,她本意是在珈岚城养养魂,但是现在她发现,她似乎快养死了。 具体表现为她也渐渐昼夜颠倒起来,可这几日夜里与风止意出城,并没看出毒瘴影响人的缘由。 天亮了,她好困。 烛九每日恹恹欲睡,整个珈岚城的人也昼伏夜出。 连风青玦等护城军都困得睁不开眼,若非烛九威慑尚在,妖兽早就迫不及待攻城了。 吃饭时,几人吃着吃着就睡倒一片。 风止意一个人坐在那儿,筷着未动。 灵识范围之内,夜雨初歇,檐角欲坠的雨滴印着灰白天色,珈岚花萧条落在地上还没有脚步碾过。 只有他真正清醒着。 一种沉重、独活的寂寥气息裹挟着他下坠。 好像有什么在逼近。 风止意眉心越皱越紧,他倏然站起身,要走时顿住,将烛九睡着时捏住的筷子抽走。 才抽一半就被警觉惊醒的烛九反手扼住手腕。 风止意对上这人从未有过的冷厉嗜血目光,像从炼狱而来。 但只有一瞬就变得平静,恍若刚才只是幻觉。 烛九松了松心弦,揉着太阳穴,仰头看他,睡眼惺忪问:“要出城?” 风止意仍然心悸于那神色,回神后敛眉点头,“今天去更深处看看。” 随着所有人异状加剧,他已经心急如焚,无法再冷静坐视,明澈的气质也染上沉郁。 烛九借着这人的力道站起身,风止意身姿一丝未动,任由她借力。 “我也去。” 风青玦和百合被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见两人“手牵手”。 风青玦是中庸正经的人,他提醒道:“止意,这里还有人呢,注意影响。” 他就见不得这么不检点的行为。 百合打着哈欠说:“城主,是烛九姐牵少城主呢。” 风青玦:“……”他又不瞎,但他哪敢说烛九。 风青玦转而板着脸问百合,“昨日让你画的聚灵阵画好了吗?我检查看看。” “……”这次换百合沉默了。 食物链最底端,原来是她。 风止意难得闷声不语,心事重重。 风青玦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也不是没有用过各种手段探查毒瘴,可都一无所获。” “止意,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毒瘴,而是七日后的宗门选拔,只要你能成了真传弟子,我们就都有救了。” “我观你有结婴之兆,这几日最好闭关一试,到时把握更大些。” 这话也在理,毒瘴的困扰持续了那么久都没找出原因,眼下有最优选择出现,自然不必再废那个功夫。 当然,最优选择是兵分两路。 最终,风青玦去角楼进行阵法每日维护。 背负全城命运的风止意去修炼,烛九出城,百合又去找她姐姐去了。 临走之前,烛九原本以为风止意会担忧她的安危,结果对方什么也没说。 …… 刚出城步入山脉范围,烛九看见了支腿坐在树杈上,低眉用藜枝专心编花环的风止意。 抬头看来时,额侧碎发拂过剑眉,在清澄的星眸投下片影。 “烛九烛九!” “……”她就知道这小子刚才那么反常不对劲。 烛九无奈时,头上微重。 风止意左看右看,伸手将花环左侧调高了些,然后从储物戒中摸出一面镜子,期待问:“这次比上次好些吧?” 烛九瞧了瞧,绿枝缀红色小花,她又穿着一绸青衣,红配绿,真好看。 “行,真行。” …… 两人沿着上次的路往山脉深处走,他们的目的是找到毒瘴源头,也就是需要前所未有地深入内部。 所过之处妖兽退散。 其实烛九真正动手的时候也就那日城门下,杀过的妖兽哪有风止意多。 但它们见烛九如见杀神,比见风止意还害怕。 当真是烛九一出手,风止意十八年白干。 “你爹不是让你修炼?” 风止意摇着狗尾巴草,“我爹担心我,不愿我出城,但其实我从小都是在极致的战斗中进步,这次突破也不会意外。” “此次去的方位经过金刚猿老巢,我去找他打一架,效果比闭关修炼好。” 烛九觉得这主意不错。 于是两人按照计划翻山越岭来到了金刚猿的地盘,还没踏入,先听到一声嘹亮林梢的舒爽猿猴叫。 “哦吼~~~” 然后就是抓着枝蔓,在树木间荡来荡去的呜呜风声。 “我要当爹啦~~~” 周围起起伏伏,叽叽喳喳的尖细声音,“恭喜爹爹!恭喜爷爷……” 这金刚猿,子孙后代还不少啊! 一阵乱糟糟中,还有其他妖兽贺喜的声音, 大喜的日子,得去道贺。 风止意先一步朝声音掠去,快的只能看见黑白二色的残影。 也就下一刻,一声兵甲碰撞声震得林木簌簌作响,金刚猿惊讶震怒:“风止意!?你这小白脸竟然还敢来?” 接着声音又夹杂慌乱,仿若惊弓之鸟,“竟然还无耻地带人来!?” 风止意冷冽笑,“这就害怕了?你带妖兽攻城时,我可没这么怂!” “那怎么能一样!”一群乌合之众和一个秒杀金丹的伪筑基期大佬,怎么比? 烛九这时也穿行到了猿群面前。 一群黄黄褐褐的大猿猴抱着刚出生的三只小猿猴,害怕地躲在金刚猿身后。 后者暗含警惕地看着烛九,他挠着毛茸茸的手背讨好地笑。 “您怎么来了?” 他慌了一阵就反应过来,烛九上次既然没杀它,这次应该不至于特意来动手。 但也不一定,万一风止意这小白脸凭着好腰吹枕边风呢? 毕竟他跟风止意是有死仇的。 烛九摆手,示意大家都放松点,把这当自己家就好别客气。 “我们路过听说你当爹了,特意来看看。” 金刚猿瞅了一眼杀气腾腾的风止意,信不了一点。 风止意已经不给他问话机会,一剑刺了过来,“这是你我之间的战斗!” 金刚猿心惊胆战地对了几招,发觉烛九头戴古怪的花环,果然老神在在站一边,看着新出生的小猿猴愣神。 他放下心,放出元婴全力与风止意对战,后者招招杀机,丝毫不留情。 金刚猿本身就不是风止意对手,此刻全力以赴,被逼的招招狠辣。 打着打着就全心全意奔着杀死对方去了,谁让他们仇恨深。 其他妖兽缩在一旁,不敢吭声也不敢参与。 没过一会,金刚猿的元婴被劈毁一半,他也多次中剑,受了反噬身受重伤。 与之相反,风止意半个月内与烛九对练,剑招精妙不少,进步甚大,战斗时虽有心绞痛,但剑胚不敢作妖,问题就不大。 他可以全力施展。 此刻一番战斗,竟有了境界松动的气息。 风止意把剑架在金刚猿脖子上时,后者怒骂一声:“风止意,你这个可恨的小白脸!” 风止意“切”了一声,一点都没有受到伤害。 眼看风止意的剑就要刺下来,金刚猿心思电转,立刻道:“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找毒瘴根源!风止意,只要你立问心誓不杀我,我就说!” “否则即使我死了也不会说出口!” 风止意的剑锋硬生生止住。 金刚猿见状心一定,眼珠转动又狠厉道:“难道你不知道,你们珈岚城的人,都快被毒瘴害死了吗!?” 金刚猿这话,也是风止意的心病,这几日,他总有种身在闹市也孤身一人的错觉。 那种恐慌感如蛆附骨,他表面看似和往常一样,其实每时每刻都在煎熬。 放过金刚猿,换一条可能会救了全城人的信息,也是值得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风止意凝眉,沉声开口。 这就是有的谈的意思了,金刚猿内心微松。 他自是知道,像风止意这样内心正派的人,干不出它在城门口干的缺德事。 “我可以立问心誓,我告知你的位置,绝对不假!” 这是一种拿自己的修为作为抵押的誓,一经立下,若违背,则修为倒退。 可以说很可信了。 …… 风止意权衡一二,终究是与金刚猿做了交易。 后者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现诡谲。 一只大猿猴见他表情,待人消失后才问,“爹,你说的位置是真的?” 金刚猿狠狠敲了一下它脑门,可惜扯动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废话,老子问心誓都立了,怎么可能撒谎!” 大猿猴委屈地想,那你笑的那么奸滑。 他忧心忡忡,“那煞神都找到这儿来了,咱们要不要迁离此地。” 金刚猿静默片刻,目光几经变幻,最终阴冷道:“不用,反正她也会死。” 第96章 我要特殊服务 金刚猿所说的位置几乎在十方山脉腹地,相当于中心内围。 那里根本就没有妖兽,全是妖。 也就是说,元婴期都是小喽啰。 而如果一个地方,它产生的毒瘴在覆盖百里之后,仍然能对人类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那该是什么样的凶地?又有什么等级的妖生存? 这个问题,烛九知道,冷静思考后的风止意也知道。 所以只行了片刻,风止意的脚步就越来越慢,直至停滞。 他得出结论,此去一行,他十有八九会连累烛九一起死。 即使侥幸到了那里,他就能凭一己之力破坏那根源吗? 相反,若是保证最佳的姿态去参与七日后的考核,他几乎不会失手,烛九有救,他爹有救,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我们回去吧。”他低头思索后,声音极为沉重。 烛九本也知道风止意自会想清楚,因而也不意外,只平淡颔首。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 风止意背负如此重大的使命,即便心性至纯至简,也难免压抑焦虑。 烛九心中则疑问重重,很多杂乱的信息点交织在一起,却无法连贯成线。 她觉得这事在什么地方有问题。 她怎么刚找到一具躯体,就感觉自己快死了呢?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不要太熟悉,这里真的没有孽神? …… 画面外。 众人看见的内容与烛九看见的内容一致,因而此刻都一头雾水。 观看至今,烛九丝毫没有屠城的意向,甚至还帮助风止意解决城内困境。 邪帝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风止意垂目而立,忽然开口,“或许是因为她,百合。” 众人:“?”好新奇的角度。 痴离也愣了下,众人以为她得辩解,谁想她竟勾唇笑的邪魅动人。 “谢谢你第一次让我知道,我在烛九心中这么重要。” 众人:“……”你说你惹她干嘛。 不过他们还真挺好奇这关百合什么事。 …… 画面内。 两人回到城内后,风止意因与金刚猿一战,境界隐隐动荡,因而回城主府闭关修炼。 烛九直犯困,回去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晚上爬起来时,一室清冷,她缓了缓神,冒出一个疑问,百合呢? 虽然她时常会出去,但一般来说都来去匆匆,不会一整天不见耽误正事。 比如做饭。 烛九找了一圈没找着,又不知她姐姐在哪儿。 沉思片刻,非常直接地去了一个地方——春艳楼。 晚上就是热闹,春艳楼七层高,雕龙画栋坐落在睢水畔,楼影摇曳在水里,气派精美。 很难想到珈岚城还有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潇洒地儿。 更难想到这是章绩绩那山羊胡、刀疤脸、冷血小老头的产业。 一楼是正常食肆之用,靡靡琴瑟,大家喝酒听曲都很精神抖擞。 烛九刚进去,小厮就迎了上来,见了她瞳孔微震,但还是恭敬说:“客人,需要什么服务?” 烛九问:“有什么服务?” “吃饭饮酒听曲。” “就这?” 小厮见她不满,吓得冒冷汗,“那……那客人想要什么服务?” 烛九冷淡说:“我要特殊服务。” 小厮被烛九身上低沉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喉间干涩讪笑一声,“这个,您不是与少城主……” “有关系么?逛楼还要问有没有家属,那你们春艳楼怎么开的下去的?” 小厮心里不乐意,但迫于畏惧,只得闷声问:“……不知客人想点哪位?” “章绩绩。” “……?” …… 章绩绩在顶层正享受着三个薄纱女子按摩点茶,身旁还坐着一圈麾下的护城军。 大家都是乐于在为人民服务后再被人民服务的同道中人。 章绩绩听说自己被点的时候很懵逼。 其他人也很懵逼。 章绩绩心想整个珈岚城还有人配他下海服务? 怕不是生活压力太大,想不开来找死。 神金。 章绩绩懒得听,眼皮子恹怠一掀。 “让她滚。” 第97章 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章绩绩与风青玦的宽和不同,他奉行铁血纪律,是个御下相当严苛刻薄的人,一向说一不二。 来通报的管事一听这话,顿时犹豫了一下。 这间隙,其他人纷纷开始嘲讽。 “什么人啊,在底下喝多了吧,真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这些人说了几句后,章绩绩见素来机灵的管事面露为难,欲言又止。 他觉得有些蹊跷,冷冷呵问,“来的是什么人?你直说便是!” “是我。”一道轻婉的声线自门口响起,饮酒作乐的几人条件反射僵住。 绘着锦绣芙蓉的横屏后,映入一抹袅娜身影,她漫步走过。 一只暖玉纤手撩开七彩琉璃珠帘,堪胜绝色花魁的细眉美人笑盈盈问:“听说有人让我滚,谁啊?” “……” 多么清美柔软,适合金窝藏娇的皮囊,可惜她叫烛九。 几人惊艳愣神后,几乎肝胆俱裂站起身。 杯子闷声摔在铺了狐裘的地上,一个个像老鼠见了猫。 章绩绩面皮抽了抽,“说的自然是他们几个,哪能是烛九仙子。” 他转头朝其余人使眼色厉斥,“还不快滚!” 几人正要走,烛九探身迈步进来。 琳琅珠色流过烛九面庞,她笑问:“你不滚么?” 章绩绩能屈能伸,只是神色僵硬了下就恭恭敬敬请烛九入主座,仔细斟茶。 “烛九仙子说需要服务,那在下应当是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吧。” 不然总不能真图他人老珠黄。 特殊服务,等于特殊的人服务,没毛病。 烛九直接问:“百合呢?” “百合?”章绩绩迷茫一瞬,继而想起来,“您身边那个小侍女?” 他笑,“这在下哪知道……” 烛九看了一眼壁上悬挂的剑。 章绩绩从善如流改口,“不过我知道她姐姐家在哪!” 烛九浅酌一口茶,心想这小老头真会享受,她皮笑肉不笑,“这你都知道?” “……”那他到底应该知道还是不知道? 众下属表面屏息端坐,见章绩绩吃瘪,内心暗爽,您老也有这时候呢。 烛九将茶盏一扣,一声脆响后,她无名指敲着杯底。 “我不管从前如何,她现在是我的侍女,你们春艳楼,想从我手里抢人?” 气氛凝稠,烛九的声音伶仃落在室内,冷冷敲在众人心上。 章绩绩对上这人略显冷淡的眸光,鼓了鼓喉咙道:“春艳楼,自然不会。” …… 彼时彼地。 城内某处窄巷偏院,百合照顾完盲眼姐姐,又带着路过时买来的糕点绸缎,敲了邻里的门。 门开,她阴沉沉的脸上换上从未有过的明媚俏丽笑容。 一妇人开门,见了她眼中闪过惊喜的精光,侧身热情唤她进来,“是百合啊,又来看你姐姐了?快进来坐,婶子想死你了。” 百合笑意不减委婉拒绝,送了礼,请求对方平日里多关看姐姐,若有什么动静就去城主府找她。 妇人听了一半就伸出温厚有力的手,箍住她纤瘦至极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 “有什么话要站在门口说,婶子想听你进屋说,干什么非要去城主府当侍女,不如来婶子家住一阵,婶子夜夜都寂寞的很。” “……”百合堪堪扶住门框定住身体,她弯唇轻笑一声,小小年纪竟有青涩风情,“婶子急什么,等婶子照顾好了我姐姐,自然什么都依你呢。” 妇人被她迷的七荤八素,连连应是。 百合又逐一敲了其他几家的门,男女老少,个个像见了举世珍宝,上来揩油便罢,还有往屋里生拉硬拽的。 所幸百合是修士,又身怀青楼狐媚子手段,因着这些人色迷心窍,被她忽悠了过去。 百合回了为姐姐购置的小院,刚一关门就脸色冷沉下来,脑海中那些人绿幽幽的贪婪视线挥之不去。 她发现,这些人好像更疯魔了,不吃到她,难以善罢甘休。 同样是万人迷,人人都盼着少城主上天,人人都拉着她下地狱。 她们这些外来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连他爹那样在外面都没有女人看一眼的狗男人,都人人趋之若鹜。 虽然现在已经不受欢迎,被榨干了精气神,连修为都从筑基跌落到炼气期。 正沉思时,一个身形单薄的素衣女人,手扶盲杖,从内室摸索走出。 她双目灰白、无神,素白纤细的下颌面皮下隐有脆弱的青细血管。 脸上盈着软和的笑。 相比起烛九柔中带邪,这是个真真正正一触就碎的落魄花魁美人。 “百合,你要走了吗。” 百合回神,神色软下,上前搀着素欢入室,“姐姐,今天风有些冷,被吹一下你又要头疼了。” 素欢身为凡人在春艳楼待了十年,受过的磋磨苦痛数不胜数,早就一身病。 素欢任由她牵着,无奈一笑,“你每次来都带那些珍贵丹药,我身上的病痛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百合吐了吐舌头笑,“等我下回去刘叔那,看看有没有治眼睛的丹药,他现在不同以往,还真有可能炼出来。” “听说是受你的烛九姐姐点拨?”素欢就着百合的手坐稳,好奇问。 百合听这话,莫名感觉有些奇怪,脸上微热,嘀咕一句,“她哪是我的烛九姐姐?” 素欢歪头一想,轻轻点头,“倒也是,那样厉害的修仙之人,帮了你那么多,我看是师尊才是。” “……?”百合一脸呆滞,她可没说烛九帮了她什么,素欢怎么知道的? 素欢双目黯淡,无神地看向百合的方向,笑意温柔宁静,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半个月前你拉着我,一上午都在埋怨她刻薄,连午饭时间都忘了,可外出遭遇几个修士后就再也没说过,想必是她指点了你什么罢?” 她声调缓缓,细细推敲。 “这半个月来你虽次次抱怨在城主府的日子辛苦,却半字不提你烛九姐姐,想来是知道,她让你做的每一件小事都有利修行。” “你还说城主教导你阵法,少城主教你修剑,我擅自揣测,你是心知自己人微言轻,能得他们二位亲自教导,全是沾了你烛九姐姐的光。” “更何况,你还说你得了一门引灵心经,领悟了幻术,修为进益甚大,却不说从哪来,那应当是一个不知该用什么情绪说出口的人。” “我想,你很喜欢她。”素欢轻柔一笑,毫无力量感的脸上,多了几分揣摩出结果的释然。 她越过“你很感激她”,直接说“你很喜欢她”。 百合:“………………” 行,真行,她百合这辈子是栽在这两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身上了,玩不过,根本玩不过。 被看一眼,亵裤啥颜色都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姐还是你姐。 …… 天色欲黑,百合本要赶回去给烛九做饭,刚打开门,面前站着一个形销骨立的虚弱中年男人。 男人面色苦白,下盘虚浮,见百合一副过得不错的形貌,眼色浮动。 “阿玉,听说你住进了城主府?怎么也不跟爹说一声呢。” 百合不动声色背过身合上门,脸色奇冷,“关你什么事?我可不是什么阿玉。” 说着自顾自走开,她要把人从姐姐这里引开。 自从被一百块下品灵石卖了,她就跟这个名义上的爹再无瓜葛。 徐三成作为一个筑基散修混迹江湖,别的本事没有,主打的就是奸诈虚伪能忍,从不露獠牙说真话。 无论干什么坏事都要展示出自己被逼无奈的窘迫。 三年前卖掉百合的时候那是声泪俱下,说自己心疼舍不得,说自己走投无路。 其实不过就是投怀送抱的女人太多,他的灵石都被自己装逼霍霍完了。 徐三成丝毫不为百合的冷脸变色,他又凄苦地说了一通自己的苦衷之类的。 总结就是:过去的都过去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父女哪有隔夜仇。 爹将你拉扯这么大,生养之恩大于天,当年你那么小,爹将你护在怀里躲过妖兽袭击,你怎么能忘本? 女儿啊,现在攀上烛九出息了,不接你爹去城主府享享福? 手头有点紧,接济一下你亲爹吧。 第98章 没有亿点办法 徐三成的苦言软语,百合刚开始的时候是相信的。 甚至在春艳楼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时,都想着他爹什么时候能来接他回去。 老鸨逼迫刚满十岁的她接客的那天,有三位声名狼藉的客人,她绝望无措之时被那时仍当红的素欢救下。 她没去,素欢去了,回来后,素欢浑身狼藉,血痕遍布,瞎了眼。 第二日徐三成来找他,她本以为是赎她回去,却原来是见了春艳楼的宣告,以为她接了客,来要灵石。 晚上她蹲在水井边,想一夜,揪掉了几撮头发,也想不通徐三成是为什么,素欢是为什么。 …… 百合想到这,对流着徐三成的血这件事就只剩恶心,于是她真就忍不住反胃地吐出一口酸水。 徐三成见状,脸色终于忍不住黑了黑。 百合擦了擦嘴,抬头说,“你再不滚,我不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动手。” 徐三成被对方阴暗的目光所摄,一时没敢说话。 半晌正要张口,喉间一凉,抵着一把寒匕。 他感受到了令人战栗的杀气,顿时所有死皮赖脸的话都咽了下去。 片刻后,徐三成看着百合离去的小小背影,眼中满是恶意,“那就不能怪我了……” …… 百合心情压抑地回城主府,一路上忧虑重重,担忧素欢安危,走得慢。 当她到了白露阁,神色怏怏地准备为晚归道歉,并做好被敲诈一笔的准备时,一抬头,看见了两个对弈下棋的人。 一青一素,煞是好看。 烛九和素欢。 百合:“???”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两人还在那。 烛九转头瞅她,“你愣什么?来交灵石。” “什么灵石?”百合一头雾水,又看向素欢,“姐姐你怎么会在这?” 素欢无奈,“你走后,烛九仙子来了一趟。” 烛九:“你姐瞧着挺聪明,我叫她过来下下棋,你旷工灵石是不是得交一下,还有你姐食宿费。” 百合震惊,继付费打工之后,又多出了拖家带口付费打工? 她内心复杂地交了灵石,交完之后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烛九这女人拉着瞎子下棋? 她还是人么? 百合转头问素欢:“姐姐你赢过吗?” 她姐作为花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对手一边当选手,一边当裁判的情况下,那可就不一定了。 果然,素欢苦笑摇了摇头,“没有,输了三局,烛九仙子棋艺高超。” 说着轻轻瞧着百合方向,斟酌抿唇道:“一局一百下品灵石。” “……” 百合一言难尽地看着笑眯眯的烛九。 有的时候,也不能怪她忘恩负义在心里偷偷骂烛九。 她是一边干人事,一边不干人事。 没有亿点办法,她只得愤愤掏灵石。 …… 画面外。 众人被烛九这没下限的操作骚到了。 “要么能叫邪帝呢,干的事就没一件正常人该干的,邪里邪气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也算是将这可怜姑娘庇护在城主府了,而且邪帝对百合也尽心尽力,还特意去敲打章绩绩。” “目前来看,邪帝虽然喜欢玩了点,本性还是纯善的。” 这下倒是没人挑刺了,试问修行路上,谁不想遇到这样一个总会在困境之时扶你一把的人呢? 众人心中暗想:即使这人有亿点奇怪的小癖好,那……那就忍忍呗,还能分咋滴。 更何况那可是举世无双的邪帝啊! 惜灵衣就很气,她干那么多好事,也没邪帝偶尔露一下善意俘获人心! …… 这时,有人心惊于那毒瘴的可怖之处,于是询问风止意,“剑仙,那毒瘴到底怎么回事啊?” 风止意皱眉道:“自珈岚城灭后,毒瘴就消失了。后来我修为有成曾去十方山脉内围看过一次,金刚猿所指的地方是一片淤积沼泽,里面并无妖生存。” 众人不由奇怪,咋就这么巧,城灭了,毒瘴就消失了?好像目的就是害珈岚人一样。 凌云尊主蹙眉若有所思,“珈岚人无论男女,都如此痴迷百合,难道也是毒瘴的原因?” 百合被一群邻里拉着往房里拖的画面,也是炸裂的很,她仿佛活脱脱一个行走的春药精。 而且到画面中的时间点,这些人的症状越发恐怖了。 这毒瘴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比邪帝还邪乎! 也亏得百合在这城里三年还好生生的,没被榨成人干。 痴离则看着画面中的素欢和烛九,眸光怀念黯然。 她不喜欢珈岚城,那里埋葬了素欢,开启了烛九被世人憎恶的邪帝之路。 虞清欢从来只知自家师尊是个什么都不太在意的人,却原来她的过去如此坎坷,一时心中疼惜。 于是她问:“师尊,您的两位姐姐,您更喜欢哪个?” 众人:“……”这什么丧心病狂的问题! 你两个姐姐同时掉下水,你先救谁? 痴离一时间也被这问题问愣了,连心伤之意都散了不少。 她对上众人八卦的视线,莞尔一笑道:“谁在就更喜欢谁,既然都不在,那就都讨人厌。” 易迟心想,还让你投机取巧上了,她立刻出言道:“可惜烛九只喜欢您的灵石。” 痴离:“……”扎心了。 她瞪了眼易迟,这一直让她很有好感的小孩瞎说什么大实话! 说起灵石,不少人也好奇百合身上灵石来历细节。 百合听了问询,啧了一声说道:“春艳楼里有些脑子不清醒的姐姐,快死了还盼着将一辈子挣的灵石送给那些负心汉。” “本尊怎么看的下去她们这么糟蹋灵石,自然多陪陪她们,让她们移情别恋把遗产给本尊继承。” 众人:“……” 行,别人学媚术都是勾男人,你不一样,你勾女人。 …… 画面到这里,已经进入了珈岚灭城的七日倒计时。 面临这一切谜底揭晓的时刻,众人立刻精神起来,全神贯注看向屏幕,准备一探邪帝灭城的真实过程。 他们看了眼悲恸至极的风止意,心里对烛九的欣赏之意消退,变成对邪魔的憎恶。 惜灵衣勾了勾唇,冷冷道:“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对一群无辜的人下了手!” “只这一条,万剑穿心都是便宜了她。” 第99章 除非我死 画面内。 风止意近几日除了日日来烛九这里溜一圈,练练剑,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冲刺元婴期壁垒。 烛九日日推敲珈岚城的异状都不能有一套完整的逻辑链。 魂海的残损让她仿佛瞎了一样,灵识放不出来,她迫切需要找到孽神,拿回她的东西。 她计划在宗门考核的时候自己也去凑凑热闹,不是为了进宗门,而是打算搭乘他们的灵船离开珈岚城。 当然也不止她,百合炼气八层能施展少见的幻境,也是未来可期的潜力天才。 因而这些天,她怀揣着对未来的期许,修炼干活勤奋无比。 即使烛九有事没事拉着素欢下棋,让百合一直输灵石,她都欣然接受。 不就是一把一百,灵石用在刀刃上,没见她向烛九请教问题都理直气壮了吗? 这七日大概算是百合最欢快的日子,重要的人都在身边。 唯一的烦恼就是……珈岚人彻底疯了。 整个珈岚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境况,白天仿佛死城死寂一片,晚上宛若鬼市热闹非凡。 一群人大晚上不睡觉跑到城主府请求见百合,各种花式求婚,简直匪夷所思。 烛九被吵的不行,直接一剑劈开了城主府门口的街道,把那些人吓得腿软,这才消停。 …… 七日时间一晃而过,当晚,一切如旧。 烛九跟素欢日常下棋,百合在边上默默修炼。 她的灵石袋子已经到了烛九手里,烛九玩一把拿一百块,百合心疼的直抽抽。 正在这时,本应被风青玦抓去修炼的风止意忽然出现。 百合心想他真勤奋,一天来找烛九练剑好几回,可见修炼之路还是要努力。 她正暗下决心,便被不知何时起身的素欢轻柔捏了捏耳朵,“百合,我有些累了,扶我去休息吧。” 百合一愣,又看了眼风止意,这才反应过来。 她是今天修炼修魔怔了,竟然会以为风止意考核前夕找烛九是为了练剑? 百合拍了拍脑门,一骨碌爬起来搀着素欢走了。 出了门,百合问素欢,“姐姐,你都知道她正大光明换你的棋耍赖,为什么还不说话?” “难道是因为我?”她心想素欢一定是心疼她寄人篱下,又要经常向烛九请教,因此在下棋时佯装不知多有忍让。 素欢一怔,缓缓摇头一笑,墨色发丝垂落肩头,分外柔婉。 “其实她棋艺很高,只是此时更想要用这种方式玩闹而已。” 百合不信,真的假的,她每局都看到她可怜的姐姐被烛九各种黑幕欺负。 要真那么厉害,至于这么花里胡哨么? “在与她对弈的过程中,我感觉她是个……” 素欢说到这眉心微轩,似乎不知道该挑出什么词来形容,又沉默走了两步才道:“是个很孤独的人。” “她与我闲谈时曾说,修士一生都在自己的道上求索。” 素欢歪了歪头,敛眉抿唇道:“那么她的道,大概是一条很长、很苦、很难又很险的路。” “以至于她这样强大的人,也洒脱恣意不得,反受困于这条路的孤苦伶仃。” 素欢摸了摸百合的头,又轻柔笑说:“我不知道,不过她这样会开心,便由着她又如何?” “下棋对弈,规则不重要,人的喜乐才重要呢。” 百合听的一头雾水,所以她向来心思敏锐的姐姐其实是在……怜惜纵容烛九么? 那女人,瞧着不像那么深沉的样子啊? 还有,她姐一个盲眼可怜人,不才应该是被怜惜的那个吗!? 前有乞丐包养城主府,后有盲眼凡女怜惜大佬修士。 这世界是彻底魔幻了。 房间内。 风止意见烛九敲着棋子,若有所思地看着素欢离开的背影,坐到烛九对面问道:“在想什么?” 后者回神,将捏了半天的黑棋扔进棋奁里,低眉笑道:“我在想,她怎么就是不生气啊。” 依风止意来看,烛九对那个叫素欢的姑娘还挺喜欢的,以至于无聊的棋都能一连下这么多天还兴趣不减。 他沉思后道:“明日我去章叔那里看看,有没有治疗眼睛的丹药。” 烛九看他一眼,摇头,“不,这事我自己去就行。” 难得遇到个被她硬生生欺负了七天还无一丝怒意的心灵至纯姑娘,她想送点小礼物。 她记忆里有种脱胎换骨的丹药,很适合她。 决定之后,烛九看向撑着下巴,垂眼捡拾棋子的风止意,玩笑道:“不能是害怕明天考核,所以特意来找我寻求安慰的吧?” 风止意手一顿,惊讶挑眉,“那不能够。” “那是?” 风止意端详她的脸,眨了眨眼睛问:“烛九,你想去什么宗门?” 烛九愣住,这个问题吧,她还真没想过,毕竟她只是想搭顺风船,哪个宗门不行。 “都行。” 风止意心头有些失落,他一直觉得烛九是个很飘忽神秘的人,她不在意的东西太多了,甚至,他觉得自己也不在她眼中。 少年眼里的情绪不要太明显,烛九觉得好笑,“怎么,你还怕找不着我呢?” “放心吧,出了珈岚城之后,说不定你日日都能听见我的名字。”烛九用茶杯掩住唇边的意味深长。 “也说不定,你哪天还得追杀我。” 风止意一听,嗔瞪烛九一眼,星眸含愠,“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追杀你?不可能的好吧。” 烛九挑眉笑,“倘若当真有这么一天呢?” 风止意急于自证,想了一圈后抬了抬硬朗好看的下巴,骄气满满,“除非我死。” “嘶,倒也不必这么咒自己。”烛九歪在椅背上失笑。 想了想,她莞尔道:“那下次就用你的剑同我打招呼吧。” 两人说到这,风止意的少年忐忑算是平定下来,他这才说到正事上,“对了,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章叔问你去不去吃席。” “……谁的席?” “他自己的,喜宴。” 啥玩意,那小老头一大把年纪了还成亲呐? …… 画面外。 众人目光诡异地看着风止意。 这叫什么,这就叫大型誓言翻船现场。 刚立毒誓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追杀你,转眼间就满世界寻踪觅迹。 不过这也是造化弄人,怪不得剑仙,谁让两人有了不共戴天之仇呢。 风止意目光冷冽,在伞下盯着画面中的烛九,清明的神色染上幽邃。 似是在嘲笑那一刻的彼此有多么可笑。 众人内心悲凉,邪剑仙西皮,真虐啊。 烛九则望着画面中的素欢,眸色如幽潭,含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第100章 今晚不想活啦 画面内。 烛九去吃席了,主要就是好奇这小老头大半夜大张旗鼓办什么婚礼,整得跟冥婚似的,总感觉有些蹊跷。 风止意本来也想去,但半路被风青玦抓去修炼,且为了他今夜不乱跑,还特意设了元婴期结界。保证让他不被外物打扰,专心修炼。 风止意总不能一剑劈开,然后让他爹遭反噬吧? 烛九问:“这么重要的日子,城主怎么不去?” 章绩绩不是与这人亲如兄弟吗? 风青玦摇了摇头严肃道;“老章大喜之日我自然开心,但明天大宗门的人就来了,止意修炼之事不可懈怠。” “至于我,守城一直都是我的宿命,这几日开始,总有人神智不清想在毒瘴正浓时出去,我已经拦下了好些人,最后一夜,断不能有失。” 这倒是真的,最近珈岚人都疯疯癫癫群魔乱舞的,以前怕毒瘴怕的要死,现在竟然想跑出去。 烛九看了眼天上,连今夜的护城阵都开到三级,可见风青玦的重视。 最终,烛九一个人去了春艳楼,没带与这儿有仇怨的百合。 章绩绩办喜事,作为珈岚城最有钱又有势的人,排场十足,红灯笼彩笺飘了满城。 大半夜的,相当诡异。 但主打的就是今晚章叔高兴,请全城的人消费。 于是超过一半的人几乎都去凑热闹。 春艳楼被围的水泄不通,烛九到时,这些人已经三五人抱着一个酒缸框框喝。 那场面,多少有点半夜聚众抽旱烟的炸裂。 都疯了。 章绩绩这冷血资本小老头,穿着艳红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高高站在春艳楼观景台上,俯瞰下方。 身边跟着起码三十位貌美女孩或女子,烛九拽住身边一醉鬼问:“哪个是新娘?” 那人喝的晕乎乎,也没看清问她的是谁,口齿不清回:“那上面?哪个都不是,那都是陪嫁,新娘还没出来呢。” 烛九啧了一声,心想这章绩绩真乃为人民服务后再被人民服务的第一人,拿命守城,拿命享受,可以说人生规划很清晰。 章绩绩瞧见了烛九,也不阴鸷冷漠脸了,亲自下来迎接烛九入上座。 又奉上最好的茶,他知道烛九不饮酒。 …… 不伦不类、章程混乱的婚礼进行了大半,新娘迟迟不出现,反把底下人本就疯癫的脑子喝的彻底失去理智。 这时,章绩绩说要去接新娘,众人齐齐应和。 接!必须接! 章老人虽严厉、冷血、无情无义,但护城一生,一大把年纪才娶妻,还请他们喝酒,人多好,这个新娘就是天上仙女也得接来。 章绩绩感动地用戴满宝石玉戒的十指擦了擦鳄鱼老泪,然后深沉道:“不瞒诸位,我想娶的这位……你们都认识。” 说着看了眼烛九,众人也跟着看了过去。 万众瞩目的烛九:“???” 章绩绩今晚不想活啦? 众人半昏沉的脑子也登时清醒几分,客气客气让你娶仙女,没让你真娶仙女!你要这么玩那咱们可就先走一步了! “章老,你这……” 章绩绩伸手压了压,说:“她在我心里就像烛九仙子一样高贵。” 众人一愣,好奇不已,谁啊? 大家都知道章绩绩是个夜夜不寂寞的享乐主义,因而脑中过了一遍城中美人,也没挑出合适的人。 烛九就看着章绩绩要整什么幺蛾子。 章绩绩接着深情道:“这人就是同我一起长大,婚约在身,却在十几岁时不幸死于兽口的青梅。” 众人:“……” 信息量有点大,等他们缓缓。 章绩绩今年三百多岁高龄,在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后,他说自己要娶死了三百年的青梅。 这是什么表演? 烛九眯了眯眼,问:“那你要去何处娶?” 章绩绩垂了垂眼皮,说道:“当然是去城外,接青梅的衣冠冢回来。” 一语惊四座,众人抬头望天,浓密毒瘴仍盘桓着,与黑夜融为一体,令人望而生畏。 烛九觉得这些人第一反应应该是抗拒,可谁知他们一个个都神色怪异,惊恐和隐隐的亢奋相碰,撞出一片死寂。 章绩绩见状,又哀伤道:“这么些年我虽日日做新郎,心里想的却都是青梅,你们根本就不懂我的痛苦。” “况且同辈之人早已作古,我心中苍凉,三百多年停滞元婴,寿命无多,想来未来突破亦是无望。” “……我已经决定了,等与青梅成了亲,我就散尽家财,到时候在座的各位都有份。反正少城主要带着咱们珈岚人过好日子,我这残余寿数又何必再辛劳?” 珈岚城最大的税收,就来自春艳楼,可以说章绩绩就是风青玦背后的老男人,给的是经济支持。 众人更兴奋,先是安慰了一通章绩绩,什么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明天和机遇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云云。 然后一齐搓手,“真的假的?” 章绩绩点头,“自是如此,因而这场婚礼,我只希望办的越隆重越好,希望诸位都能助我出城迎青梅,让她看见我的真心,当然,也是英雄迟暮的晚宴吧……” 众人神色严肃些许,章绩绩做生意方面虽不是什么好人,护城杀妖兽却是冲在第一线,临了一个愿望,有什么不能满足? 就是这毒瘴…… 章绩绩神色沉了沉,阴冷道:“毒瘴与我等共存多年,即使有护城阵,其残留气息亦是让我们活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既然如此,反正在这的时日也无多,又何必在意这一朝一夕呢?反正又不会毒发身亡。” 他又用戴满珠玉戒指的手擦了擦眼角皱纹,恳切道:“诸位若是愿意,我这家产,便尽数奉送了。” 众人动容不已,仔细一想忒有道理,毒瘴虽毒,可不致死,都到最后关头了,怕什么。 富贵险中求,去了还能分到章绩绩的家产,何乐而不为? 去,必须去! 此起彼伏的响应声中,烛九没吭声,章绩绩转头恭声问:“不知我这小小富贵,能否入仙子青眼,幸得一护佑?” 章绩绩这老头说话就是好听。 不过这行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作死的意味。 烛九挑唇笑:“问我做什么,你去问问城主,看他怎么说。” 不用想都知道风青玦得气死过去。 一个兢兢业业守城,一个成功前夕突然发癫。 不吵起来才怪。 第101章 别把我放心上 画面外。 众人还没看出烛九杀人的意向,就先被章绩绩气的半死,恨铁不成钢。 这章绩绩,就非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风青玦日防夜防他容易吗? 还有这些珈岚人也是的,就会添堵! 他们迫不及待问风止意,“那令尊到底有没有放他们出去啊?” 后者悲痛看着画面,沉声道,“我不知道,这时的我在闭关冲刺元婴,等出关时一夜已过。” “除了邪帝和百合,其余无一存活,素欢以外的所有人,伤口上都是本源剑势的气息。” 众人心有戚戚,却更迷惑了,“可目前看来,这些人死于自己作死的趋势更大吧?邪帝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痴离冷心冷情道:“别看我,姐姐死后不久,烛九就把我打晕了。” 众人:“???”素欢又是怎么死的? …… 画面内。 烛九不动声色旁观着。 动乱到一定时刻,就一定会有部分真相浮出水面。 此时,城内门口,带着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的章绩绩已经与风青玦激烈对峙。 前者再次真情实感阐明前面的说辞。 风青玦果然气的额角青筋直冒,脸色黑沉,颤着胡须叱责。 “章绩绩,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平日里在春艳楼胡闹,我便只当不知,今夜竟然带着这么多人胡搅蛮缠,你对得起自己护城军的身份吗?” 章绩绩冷了脸,刀疤在脸上便狰狞许多。 “你我相识三百年,我为了你,为了珈岚城做了这么多,如今连最后一点小小的愿望还不能满足?”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这针芒对麦芒的紧张时刻。 眼看多年合作愉快的好友脑子不知道被谁吃了,要因为娶青梅这事跟他反目。 风青玦深吸一口气,只觉眼前昏黑,他压下翻滚气血,苦口婆心劝说一通。 大致意思就是:绩绩啊,眼看止意就要入大宗门,珈岚城就要迎来好日子了,你可不能糊涂啊。 散什么家财啊,你怎知外面那些增加寿数,或者增进修为的机缘落不到你身上? 况且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么多年努力心血不就打水漂了? …… 风青玦一番话说的是面面俱到,从各个方向阐明要害,甚至还把章绩绩一直以来十分疼爱的风止意拉出来说事。 就差没明说,今天一过,随你折腾。 任谁听了也得掂量掂量,连此前决定跟着章绩绩出城的人都留下了不少。 但章绩绩不,他就要今晚出城接青梅捂被窝。 一个死活要出去,一个死活不让走。 最终风青玦怒极看向其余跟着章绩绩的千来人。 “你们也要跟着他一起胡闹?都要视自己的前程于不顾吗?” 众人鲜少看见一向好脾气的风青玦怒目圆睁,因而一个个心虚了一瞬,低头不作声。 章绩绩却不乐意了,训斥他的人,还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是当众打他绩绩的老脸! 他绩绩在珈岚城风光一世,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章绩绩手一伸,双刀在手,天下我有,刀指城墙上的风青玦,目光阴鸷冷血。 “风青玦!今夜你若不放,就别怪我不顾多年情分,这城门,我定要出去!” 众人大惊,章绩绩头这么铁? 不过转念一想,珈岚城护卫军一半听从城主,另一半暗地里其实更对章绩绩唯命是从,说他是第二个城主也不为过。 少城主也不在,两人又都是元婴初期,这么一打还真不知孰优孰劣…… 也不对,还有一个人! 他们齐齐看向烛九,连风青玦都目露迟疑。 烛九摆了摆手,“别问我,没结果,你们打着,我今天主要任务是吃席,别把我放心上。” 众人暗啐,心想,谁敢不把你放心上,你还不把谁踹河里? 不过也大致看得出,这位对两人内斗一点兴趣没有。 那就没事了。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必有一架要打时,风青玦脸色难看,半晌后肩膀垮了一半。 “绩绩,你我多年情谊,我断然不能对你动手。” “今日这城,你可以出,但只能自己一个人出去,不能祸害其他人。” 这也算是城主先退一步了。 众人心想城主果真是好脾性,都被骑脸了还能忍一步风平浪静,真温厚至极。 这事啊,就这么着吧,快别闹了。 谁知章绩绩却跟喝醉了似的,脸色一变,大喝一声:“风青玦,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连打一架都不肯,真怂!你不来就我,那我就来找你好了!” 说着腿一蹬地跃上城头,众护城军不知该不该出手,一时按兵不动。 于是风青玦和章绩绩惊天动地地动起了手。 堪称十分奇幻的一幕,好了三百年,一朝变脸? 众人都看呆了,不少人大呼:“别打了别打了!” 烛九则觉得,这俩人必有一鬼。 风青玦神色郁郁,闷青着脸,在章绩绩的狠辣双刀下,也招招凌厉,一直打到天上再次落雨,也没个结果。 烛九摸出储物戒里面的伞,撑着继续瞧。 依她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风青玦明显让了章绩绩,他不只于此,也比那日妖兽围城更强。 章绩绩一招双刀铡后,阴鸷看了风青玦一眼,借着对方的攻击力道蓦然展臂飞退。 穿过护城阵一退十丈,落定城外毒瘴中。 妥协了? 众人伸着脖子看着。 风青玦神色晦暗不定,“绩绩,你非要如此倔强不可吗?” “你若去,我希望你早些回来,城门永远为你开着。” 章绩绩在雨中仰天大笑,苍老的脸上,刀疤可怖至极。 “哈哈哈,我章绩绩说一不二,风青玦,你不会以为我说了要风风光光接青梅回来,现在就放弃吧?” “我要他们,都跟我走!”他干枯的手猛然一指自己带来的人。 风青玦皱眉看他发疯,想怒骂他神志不清,最后忍住,沉重叹道:“早些回来,毒瘴虽不致死,妖兽亦凶险万分。” 至此,也算仁至义尽了。 但章绩绩不死心,他邪邪阴笑,“你不就是以为我没办法了吗?哼。” 那他还有什么办法? 众人不解间,章绩绩得意一笑,扭头看向身后,众人顺着望去—— 第102章 同拜天地 雨和瘴气交织在一起,朦朦胧胧的天地间,一伙金丹期的护城军,如一丛鬼影携两人从雾霭深处现出身形。 一个小女孩,一个素衣女人。 百合和素欢。 烛九看清后,神色倏然冷冽若冰,暴虐的杀机在周身席卷。 前者已然昏迷,鼻青脸肿,四肢血迹斑斑,筋脉被挑断,她被拽着头发在泥水中倒着拖行。 后者……披着破碎外袍。 她被一个金丹期魁梧男人娇抱坐在宽阔肩头。 浸雨手指死死抓着撕裂开的衣领。 半截衣袍堪堪遮到大腿,细白长腿因淋雨和男人探入衣内的粗手而颤栗,又因裸露死死夹缠在一起。 雨滴划过她肌肤上的青紫斑驳,顺着玲珑的腿骨,从绷紧的脚尖滴下。 那几个护城军,也是终日跟着章绩绩在春艳楼顶层厮混的麾下亲兵,神情淫秽闪烁,目露餍足。 任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惊愣住了。 他们怎么敢?那可是烛九庇护下的人! 连章绩绩一看之下都瞳孔骤缩。 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那一瞬,他脑中如闪电急转,第一件事不是质问手下为何违抗命令,而是在烛九一剑斩过来之前,双刀抵住素欢和百合的脖颈。 他视线阴冷掠过惊呆了的众人,牢牢定格在再无笑意的烛九身上。 人人都知那日一伞封万喉的烛九,笑如玉姝修罗,却第一次领略到真正的恐怖竟是不笑时。 见惯了风雨的章绩绩只看一眼就别开了视线,稳如泰山的手中刀颤了颤。 章绩绩舔了舔唇边冰凉雨水,压紧嗓子对烛九说话。 “烛九仙子,我不知道您的剑更快,还是我的刀更快,但我可以肯定,一个元婴修士,想拉着这两位小姑娘同归于尽还是做得到的,您说对吗?” 风青玦愤怒无比,“章绩绩,你到底想做什么?竟然对无辜之人动手!” 其余人亦是回过神来,看向章绩绩的目光已经变了,这闹得可不像是仅仅为了迎青梅的衣冠冢。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烛九垂了垂眼睫,心中闪过无数种在他反应不过来时杀死对方的办法,但无一不需要灵识或者魂力的辅助。 而这两点,她现在独缺。 雨声哗然,人声寂静,烛九沉默片刻,瞧着素欢空洞无神的盲眼。 湿漉漉的发丝温顺贴颈,她也如斯无声温顺,似乎在平静等待某种不可抗拒的命运降临。 男人、刀尖、大雨,亦或是什么。 于是烛九压下指尖的杀机和暴戾,松了松眉心,半哑一句,“说说看,你想要我做什么。” 故意将她引开,趁着风止意被风青玦关在结界里,劫掠了百合和素欢,不就是来威胁她的么。 风青玦闻言,脸色突变,隐在袖中的手想做什么,却最终按下,狠厉地看着章绩绩。 后者紧缩的心脏则缓了缓,还好,他猜的不错,烛九果然在意她们的死活。 那事情就好办了。 章绩绩鸡皮鹤颜,稍一思忖后,露出一抹隐晦浮动的笑,刀疤挤压皱纹,皱纹延展疤痕。 他道:“我说过,今日与我成婚的人,与烛九仙子一样高贵。” “那何不……就是烛九仙子您呢?” 章绩绩佞视烛九,话语张狂无比。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请烛九仙子,走下神坛,与我同拜天地。” “如何?” 众人:“!!!!” 章绩绩你今晚是真不想活了! 第103章 无一存活 画面外。 绝崖几人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山羊胡小老头章绩绩,神色郁郁。 还拜天地,可给你能坏了,他们都不敢想的事,你倒还威胁上了,死刑! 其余人也没看懂章绩绩这是什么骚操作,这不是纯纯找死是什么? 你说他图啥? 且不说烛九应不应吧,此情此景,派人侮辱了素欢,伤了百合,又折辱烛九,他不都是一个死字? 难道真是为了与烛九拜天地那一刻的风流? 有人不喜道:“我原以为这章绩绩只是作风不检,私德有亏,没想到如此狂悖阴险!” 大家都气的牙痒痒,虽然恨烛九,但内心又不免被其亦正亦邪的作风折服,因而又想她死的惨,又不想她一朵黑莲花插牛粪,遭这等侮辱。 就章绩绩这老头,他配么他? 难受,真难受。 “不过没关系,邪帝怎么可能会答应,我看这章绩绩已有取死之道。” “其他人先不说,章绩绩这几个人是真该死啊。” 他们也没看两个活下来的当事人,毕竟一个不在现场,一个正昏迷的不省人事。 于是一个个咬牙切齿看画面,期待章绩绩这作奸犯科的恶人被烛九杀掉。 …… 画面内。 很明显,章绩绩作为在护城军中颇有影响力的人物,手下金丹期亲卫想带两个人悄悄出城还是轻而易举的。 一切都是有备而来。 风青玦苦口劝章绩绩这个歹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众人看着痴心妄想的章绩绩,都屏息等待着烛九拔剑,不,拔伞。 但出乎意料的是…… 烛九还没做出回应,素欢先开了口,她虚弱的声音在雨中艰难穿行,只有修士才听得见。 “烛九仙子是天上惊鸿,你既想与她拜天地,也该拿出些许诚意来,否则如何让人知道你是真想拜,还是……另有目的?” 众人一愣,实属没想到一个脆弱无比,被摧残如此的凡人,竟会在这场合开口。 而且还一开口就很有奇效似的,章绩绩神色一变,盯着被刀尖抵住咽喉的素欢大笑应声,“说的不错,说的不错!”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素欢面色苍如纸,黑睫被雨打的微垂,她微微蹙眉道:“百合被你的手下伤了丹田,置于不顾会损伤根基,不如先将她送回?” “我于烛九仙子同样是极重要的人,若为人质,我一人足矣。” 众人听的一怔,不由对素欢和百合的姐妹情谊心生钦佩。 章绩绩深深看了她两眼,“可以,不过我放了百合,烛九仙子便要下来与我拜天地。” “不要。” 这道阴狠的拒绝,来自不知何时苏醒的百合,她躺在地上像条干涸的鱼,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留下,我姐姐走。” “章绩绩,我姐姐骗你的,她一个瞎子,每天被烛九姐按在棋盘上欺负,她就是个用来赚我灵石的工具人,烛九姐对她怎么可能会有感情。” 章绩绩狐疑。 素欢弱弱解释:“章老别听她的,我与烛九仙子之间全是感情,没有利用。” 章绩绩:“……”他听烦了。 这时,烛九倏忽一步跨到城墙,冷淡道:“行,你放了百合,我下去跟你拜。” 众人:“!!!”啊???她来真的?至于吗? 风青玦竭力劝阻,撕心裂肺,“烛九仙子,你忘了珈岚湖畔的止意了吗?” 章绩绩则大喜,“当真如此?” 烛九:“别磨蹭。” 拜完还要忙着把你分尸。 于是章绩绩很利落地放了百合。 烛九幽幽瞧了两眼章绩绩,一步迈开,身形在雨雾中飘忽一瞬,人已至城外,站在章绩绩十步之外。 百合获救,像条死鱼被烛九拽住衣领,烛九将一堆丹药扔进她嘴里。 后者皮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连肿胀的眼睛都能睁开了,她怨恨地盯着章绩绩后面那几个神色忐忑的金丹期男人。 整个人看起来像烛九提在手里的红喜衣怨偶娃娃。 恨意冲天。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一离奇的发展,章绩绩盯着烛九,得意淫秽大笑。 烛九没理他,掐着十分繁复的指诀,众人虽没见过,但也约莫根据几个手势看出,这是个结界。 应当是烛九不愿众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幕。 众人内心复杂,有人感觉不适,有人感觉刺激,也有人乐于见这种高洁之人被迫折腰的一幕。 谁能想到呢?原以为是高不可攀的年少天才,最后竟然沦落到与章绩绩这终生无法突破元婴期的色胚老头子妥协? 无论未来如何,这一刻的经历,绝对算一辈子耻辱了。 有人长叹一声,“哎,就为了区区一位出身青楼的盲眼女子牺牲至此,不值得啊烛九仙子,她怎么配呢。” 风青玦皱紧浓眉,正欲拔剑阻止,忽然怔住。 利刃与血肉切割的声响,在夜雨中轻不可闻,滚烫喷洒的血液,是素欢碰刀自刎时唯一不够安静之处。 素欢如残损秋霜从男人肩上跌落,静美至极,落地双目空茫,缓缓阖上,静归尘土,魂归彼乡。 后者由于太过震惊,甚至没来得及接住。 所有人皆愕然。 百合一时被这极痛楚的一幕刺激的失了声,只落泪张合着嘴,却堵塞着发不出声音。 章绩绩生平第一次抓着刀却无措,手中再无筹码,他拿什么制衡烛九? 正以为一切都完了时,却见烛九施法诀的手狠狠一颤,她眼底闪过悲意,闭了闭眼,未停,最终艰涩地完成了最后一划。 章绩绩,百合,与烛九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结界刚成,烛九就掐诀弄晕了悲恸至极的百合。 她放下百合,下一刻,章绩绩倒飞了出去。 几声牙酸脆响,烛九干净利落废了章绩绩丹田,敲断他的四肢。 后者明明全神戒备,却愣是没有一丝反抗余地。 她强的让人窒息。 烛九抬脚踩在这人脖子上,碾了碾,眸中只剩黑沉浓稠的杀意。 “说,你想干什么?” 在考核的前一夜,这么大张旗鼓整这一出,又是娶青梅又是娶她,步子迈的这么炫,也不怕扯到蛋。 烛九现在也差不多看得出,这两个都只是最表面的遮掩。 从上次妖兽攻城一事,便能看出章绩绩其实是个硬骨头。 果然,章绩绩惨叫几声过后,没哭也没求饶,他只是惊惧烛九如此轻易就压制了他。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章绩绩咳了几口血后,挣扎着看向烛九。 他苍老的脸上绝望灰败,但还是说:“……我想让您,毁掉护城阵,在子夜之前。” 空气死寂。 烛九脑中各种信息如流星碰撞爆炸,但只一瞬,她就压低身体匆匆问了一句,“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她这结界,只能挡住风青玦的灵识半炷香时间。 章绩绩惊讶至极,他没想到这个看似如此荒诞悖逆的要求,烛九竟然神色晦涩,隐有所悟。 他枯竭的眸光顿时焕发希望的光彩。 “有一件事,在这个八成都是凡人,年长修士又逐年战死的珈岚城,已经只有我知道了。” 他眼中暗光汹涌。 “风青玦和风青城,是一对同位双生子。” 烛九的脑中起码空了两个呼吸,她的神色也僵了两个呼吸。 随之而来的恍然大悟化为烟火在她眼中绽开。 烛九终于明白了一切。 …… 画面外。 众人懵逼:啥意思啊?烛九懂什么了? 他们纷纷看向惜灵衣、墨怀樽等人。 后者神色冷沉,目光动容,似乎已经看出了原委。 众人急死,目光催促,快说!!! “所谓同位双生子,是修真界一种极为罕见的双胞关系,他们躯体完全相同,只有灵魂不同,即使用灵识也分辨不出差别。” “而区分灵魂的手段,在珈岚城不可能会出现。” 墨怀樽沉眉解释了一下。 众人:知道啊,所以呢? 接着忽然一愣,细思极恐。 风止意满脸不敢置信,面上血色尽退,“不可能……不可能……” 痴离好歹在珈岚城呆了三年之久,因而也很快震惊地想通了原委。 …… 画面内。 烛九想清楚一切之后,立刻神色一变,拔出储物戒中那把名为“凿壁”的剑,施飞剑术,如流光刺向护城阵。 她反应已经足够迅速。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剑未到,远远的,隔着倾盆大雨,她与城楼上的风青玦对视。 后者目光诡谲狡诈,隐含讥诮。 淡蓝色的护城阵突然自四处角楼开始,一刹那变为灰色。 也是在那一刻,迷茫、又本能害怕颤栗的千万珈岚人忽然像被抽了魂,眼中色彩如灯灭。 与之相反,城主府方向剑势猖狂,冲破结界束缚,通达天地。 且,元婴气息越发强盛。 …… 护城阵法破碎。 但她的剑。 终归来迟了一步。 无一存活。 风止意平步青云。 第104章 透心凉,心飞扬 画面外。 沉寂许久的纪期终于再次上线。 他坏心眼地将画面停在珈岚人死,风青玦诡笑,烛九飞剑遁光的那一致命时刻。 主打的就是往所有人心窝窝死命戳。 他舒爽地“芜湖~”了一声,然后在画面上,烛九身边写出超级大的四个字,他真情实感配音:“黑子,说话!!!” 众人像大冬天睡得正香,被硬生生从被窝里拽起来按进冰水了,一个个透心凉,心飞扬。 他们才刚看出风青玦和风青城之间的关系,还没理清后续种种异状是出于什么逻辑,就一下跳到人物大结局—— 珈岚人死绝,风青玦是筹划一切的幕后之人。章绩绩是企图阻止但失败,眼下也马上凉凉的怨种。 至于那几个被吓破胆的金丹期手下,伤了百合和素欢,注定也活不成,不提也罢。 看清楚这一点后,众人:“!!!!!” 我的天我的地,我的姥爷我的姨! 所以说!珈岚城灭根本就与邪帝无关,他们是风止意他爹害死的! 大写加粗:邪帝根本没杀人! 我超??! 骂了六百年,你他喵告诉我骂错人了? 仿佛见证了历史被改写的震撼一刻,一种颤栗电流从背脊窜上后脖颈,再到脸上。 酸爽。 麻了。 内心稍稍平静后,他们又迫不及待想知道事情真相,因而再次看向画面。 …… 画面内。 远处城主府方向,风止意的元婴仍在凝结,势如破竹的突破仍在继续。 雨还在下,风青玦也还未死。 烛九算了算时间。 她与大功告成的章绩绩、功败垂成的风青玦三人还有空在这座亡城前聊两句。 时间有点赶。 几人以为烛九得先愤怒杀人。 但没有。 烛九先是从储物戒中找出一件灵光氤氲的素衣,用术法细致穿在了素欢尸体上,擦了脸,消了伤痕,干了发。 又拿出一青玉瓷瓶丹药,看了两眼,放在对方手里。 那是她今日去春艳楼的路上,经过刘叔丹阁时,借了炼丹室炼制的。 不必说是什么,因为本应收到的人已经用不上了。 只晚一点点而已。 给素欢殓尸的烛九很冷淡。 处理完后,转身将被变故吓得险些失心疯的那几个傻愣愣的金丹期糊上嘴利索阉了。 一边阉一边撒盐,再咔嚓咔嚓翻来覆去折磨一遍,然后让脏东西离开这美丽的世界。 此时旁边三百多岁,修为全废奄奄一息的章绩绩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 连自己苦心孤诣却前功尽弃,亲眼见证所有人一瞬死去的悲痛都短暂被忽视了。 烛九提着盐袋子和剑一步一步走过来时,章绩绩一双老眼越睁越大,最终破防。 他一咬牙,舌头混着血含糊道:“我发誓,我真的只是让他们去抓那两个小姑娘,而且严令禁止他们做小动作!” 章绩绩说的很恳切,就差没掏自己的心窝子向烛九证明自己。 “所以呢?”烛九站定问。 章绩绩沾了泥泞的山羊胡再没了得宜保养,他夹紧双腿,抽着脸皮道:“求不虐。” “……” 烛九冷漠,“你是说没让他们动百合,但没提素欢吧。 “高高在上,掌控凡人女子生死,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也不会将更多的“素欢”放在心上。 百合好歹是修士,在这个八成都是凡人的城池,出路很多,加入护城军也可受人尊重,可为何偏偏过得担惊受怕东躲西藏? 除了章绩绩的制裁,不作他想。 百合尚且如此,依照春艳楼的作风,其他人,尤其是外城来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章绩绩闻言,神色猛地滞住,大雨如针,扎在他脸上,他见烛九发梢微湿,低眉淡淡道了一句,“可我在意。” 章绩绩急喘几声,神色狠厉坚决。 “用一部分无用之人,换取更多的人存活、欢愉,我永远不觉得有错。” 烛九颔首,“嗯。” 章绩绩:“?” 烛九开始在他伤口上倒盐,还加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料,像坟头烧纸似的,还往里碾了碾,“没事,谁强听谁的,你想什么不重要。” 她抽空笑看他,“对吧?” 伤口灼烧般的疼,甚至感觉渗入灵魂,不是他视为荣誉的战场给予,仅仅来自一个强者的折辱。 章绩绩愣了愣,坚如磐石的心志忽然动摇几分。 他忽然很苍凉,看着面前静默的死城,没了精气神,行将就木一般,“难道我为珈岚城做的一切,都是没有价值的吗。” “哈哈哈,当然有,那么多同辈修士,我只让你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你会敛财啊。” “真能忍啊,三百年按兵不动,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原来也早已猜到,在寻找机会!” 显然,那个机会就是烛九。 风青玦在无人存活的城墙上大笑,沐浴着大雨,道不尽的快意,仿佛凡人功成名就那一刻的快活。 一张过去宽和有度的脸,也因为暴露出的阴鸷仿佛换了一个人。 或许说,他本就是另一个人—— 那个在真正的风青玦的天才光环下毕生屈辱的风青城。 章绩绩转头怨恨地盯着他,用尽力气嘶吼,“风青城!你这个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狗东西!” 风青城闻怒骂如沐春风,毕竟这不正预示着自己的成功? 他没理他,而是饶有趣味看向烛九,“烛九仙子反应迅速,想来早有怀疑?” 烛九回头,神色漠然,她看出风青城的猖狂和挑衅,但她没愤怒,反而真如他所愿,说了自己推测的一切始末—— 三百多年前,同位双生子的风青玦和风青城一同降世。 哥哥风青玦天纵奇才,弟弟风青城永远生活在其光环下庸庸碌碌。 考核前夕,风青城用了某种神秘手段,掠夺且增强了风青玦的剑道成就,一鸣惊人,被收为真传,风青玦则因此而施展不出剑意,天骄蒙尘。 但风青城的神秘手段只能维持极短的时日,他本质上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庸才。 为了遮掩一切,他在饯别宴前告知风青玦关于鸣剑草的事情,风青玦正处低谷,不愿放弃能让自己再次领悟剑意的机会,冒险前往。 风青城则冒充风青玦的身份出席,最后彻底代替死去的风青玦。 这就是一出延续三百年的狸猫换太子戏码。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 年少不可得之志困锁终生,风青城对于成为剑道天才的渴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消反减。 可常人与天才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他花费接近三百年也无法真正触摸剑意。 不甘和执念促使他在护城阵上做了手脚,将本应护城的大阵,暗中转化成了一点点吸食珈岚人生机,凝聚剑胚的凶阵。 而毒瘴,只不过是一个鲜艳有用,逼着珈岚人困锁城内的障眼法。 这一点在毒瘴早已存在几百年,以及金刚猿等妖兽的后代子孙仍然昌盛这一点便可佐证。 为什么珈岚人偏偏从二十年前开始发生异常?为什么又只有人类受到影响? 只因为改造后的护城阵,是从二十年前开始启动。 风止意体内的剑胚有半块,这说明,护城阵起码已经吸了珈岚人一半的生机。 也就是说—— 烛九从见到珈岚人的那一刻起,他们本质上就是半人半鬼,因而昼夜颠倒,因而子嗣萧条,因而无论男女,皆痴迷外来人。 他们爱的不是百合这些人,而是他们身上完整蓬勃的生机,通过交合的方式掠夺,等到外来人逐渐被同化,他们自然会失去兴趣。 烛九为什么看不出这些人身上的异状呢?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无法动用灵识。 珈岚人又为什么对她这个外来人不痴迷呢? 因为烛九自己也神魂残缺,生机薄弱,相当于半人半鬼。 另外就是。 风止意的剑胚是用整个珈岚人的一半生机供养。这就相当于,剑胚是他们的孩子,也近似于风止意是他们的孩子。 所以无论是谁,都本能地爱风止意。 这一点,在无论多么适龄的男女,都不曾对风止意生出任何男女之情这一点便可佐证,因为他们本就是他的“父母”,畸形的“父母。” 他们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任何靠近风止意的女子,烛九只是强硬地让他们认识到“你儿子也不过如此”才让他们不得不尊敬认可。 想到这,烛九不由看了眼半死不活的章绩绩,后者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其实相当于是为了珈岚人,超脱本能,选择大义灭子。 毕竟为人父母,往往不会因为后代的吸血而毁掉他。 可剑胚却算是他们怨气的集合,因而剑胚总是寻机伤害风止意。 至于今日,其实是风青城要在考核前夕的子时彻底完善剑胚。 烛九推测到这里,便知风青城一见她结界异状,必定不会再等,即使有瑕他也要提前收阵。 所以烛九那一剑,终究晚了。 第105章 自食恶果 画面外。 众人听了这一通解释,顿时跟着联想到了前前后后这一番异常。 像被棒槌狠狠敲了脑壳,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恍然大悟后直呼我超,原来第一天他们就跟着烛九见鬼了!! 好狠毒的计划,好恐怖的风青城! 冷静后,他们不约而同瞄向两位当事人,痴离本就对珈岚人没好感,因而只有对真相的震撼,以及再见姐姐自刎时的悲痛。 风止意就复杂多了。 真相是知道了,可对于风止意来说,其痛苦不减反增。 不少人此前尊崇的神色消失,目光锐利剐在他身上,心有微词。 风止意自以为一切得之泰然,自己是一心诛邪受人敬仰爱戴的正道剑仙,可结果呢? 邪修靠掠夺提升修为,你又何尝不是更加残忍? 你不是致力于灭邪吗?那最先灭的难道不是你自己? 风止意才是最大的邪吧! 而此刻,直面赤裸裸一切的风止意,像被抽空思绪的木偶,惊愕、不敢置信、痛苦,自恨……纠缠交替。 所以他一直尊敬的爹其实并不叫风青玦,而是风青城,珈岚人也并不是烛九害死的,而是因为风青城的一己私欲。 风止意视线晕眩,那张本英气俊朗的脸,最终滞留一个深入血肉肌理的“苦”字。 苦不堪言,苦的他撑伞的身形踉跄,眼底猩红茫然,琉璃剑心震荡,连境界都剧烈波动,有跌落迹象。 悲怆,颓废。 业爻伞遮得住温柔的日光,遮不住刺骨的目光。 众人心中唏嘘,嫉恶如仇的剑仙修为竟来得如此不正道,又忽然想起,风止意剑胚被邪帝抢走了来着? 他一直闻名天下的是琉璃剑心! 可恶,前有剑胚后有剑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样东西都是大白菜呢。 别人需要慢慢凝练的东西你天生就有,凭什么啊? 惜灵衣机敏地抓住了打压绝崖的机会。 她看异端般看着痛苦不已的风止意,冷笑:“剑仙当年虽不知情,但珈岚人到底因他父亲的私心而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一码归一码,剑仙五百年除邪是真,本身罪孽深重亦是真!” “光凭这一点,剑仙之名应该褫夺,自废半成修为,告慰那些对他如父如母的珈岚人亡灵!”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闪烁,良心与妒意彼此碰撞反复横跳,最终大部分人缄默,小部分人附和。 风止意从小到大都是万人迷的存在,生平第一遭被千万张口唾骂,被讥讽憎恶的目光围剿。 而在此之前,他们因他做出的贡献而称赞他,敬佩他,仰望他。 人的言语目光是有无穷力量的。 风止意本就被真相刺的千疮百孔的心,再次浸没盐水寒潭。 他抬了抬凝了雾凇的眼睫,像一百年前烛九死前望天那样,看了看空茫的天际。 风止意麻木地想,那五百年,烛九就是日日与这些憎恶为伴的吧。 而他,终于也自食恶果了。 风止意悲极,身形也愈发飘摇。 易迟心中一叹,上前一步在他腰后扶了一把,与风止意共同站在这把名为业爻的伞下。 其他几位此前针锋相对的绝崖师兄弟,此刻脸色沉凝。 第106章 当不了一点 与此同时。 墨怀樽未开口,一指点在风止意眉心,清凉气息徐徐,稳固后者欲生心魔的心神。 楚弋冷眼相看,也没说话,但身边的棺材脸画师已经在对方睇眄眼锋下上前一步,拿着灵笔跃跃欲试。 好开心,又能画遗像,呸,黑白人像了。 月上弦和沧孑,一个放冷气,一个微笑开黑色苦厄花,堪称最佳丧葬气氛组。 闻人瑟绝红衣卓绝,抱着手臂慢慢踱步挡在风止意身前,邪艳目光横扫,挑眉似笑非笑。 “这么激动,这么正义,六百年前珈岚城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 “怎么,是用你们的命铸的剑胚?需要告慰给你们看?” “那你们先死一死,本尊马上帮你们杀了珈岚剑仙。” “一个个享受着剑仙庇护,才没被邪修吞吃入腹,现在还好意思指摘起来,下次出门别说认识本尊,本尊只认有脸皮的修士。” 众人:“……” 要么说邪帝讨厌呢,跟她认识的人没一个嘴不毒的,只是病情不一。 而且自己人在一起打的四分五裂,却愣是不准别人插嘴,真是有毒。 易迟:??? 这特么也能赖她? 这些人拉屎不擦屁屁是不是也得怪她没递纸啊? 这邪帝谁爱当谁当,她当不了一点。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干净清越的少年声音在空中莫名响起。 “嗯?能听到吗?” 众人一惊,灵识四处搜寻,最后定格在半空中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什上。 长得很像缩小版号角,材质不明,普普通通的,只有些微末灵力。 凌云尊主挥了挥宽大衣袖,将东西纳近些。 众人正惊奇这是什么东西时,那东西又发出声音—— “呵呵,苏姑娘给我的这个什么‘传音喇叭’还挺好用呢,比灵讯符节约灵力。” “大家好啊,我是故里,极北冰川的事传遍九幽,我身为邪道最忠诚的马前卒,自然也时刻关注。” “在收到卧底朋友送来的留影石后,我第一时间运用新得的‘传音喇叭’,对珈岚剑仙的遭遇深感同情。” 隐藏人群的卧底朋友:“……”你说你提我干嘛? 在场较为高层的人:“!!!” 玛德,是故里那个天天挥锄头撬正道墙角的邪道阴货! 他想干嘛?啊? 易迟则心想,苏悦颜这个携带男神攻略系统的终于跟故里结识上了? 小喇叭继续响:“呵呵,不瞒剑仙您说,咱们邪道虽然被您屠杀不少,但心里其实十分钦佩您的实力。” “邪道目前尚缺一位大乘期掌权者,剑仙若来,拎剑入驻,灵石管够,也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才说到这,小喇叭就化为飞灰,故里声音戛然而止。 惜灵衣一甩袖,杀气腾腾。 当着她堂堂正道魁首的面撬墙角,找死! 才刚抨击风止意,故里就来拉拢,这让她还怎么说得出口,万一风止意真一气之下跑到邪道去,所有人还不都得把罪算在她咄咄逼人上。 闻人瑟绝噗嗤一笑,没个正形说:“止意啊,反正你以前都日日混迹在黔南,哪天正道待不下去就去邪道吧。” “本尊以后追杀你的时候也问心无愧。” 听听,这说的是正道人该说的话吗? 惜灵衣气急败坏,“不可!” 风止意绝不能被撬走,他就是死也得死在正道。 惜灵衣想了想冷声道:“剑仙应该为正道鞠躬尽瘁,流尽最后一滴血,洗刷身上的罪孽!”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认定风止意这种内心正派的人,一定会愧疚自责,不加反抗。 风止意倒是没说什么,他也无力说任何话,但纪期开口了。 他嗑着瓜子说:“哎,你可闭嘴吧,啥都不知道呢,在这无脑喷。” 众人:“?” 这不是一目了然了么? 第107章 蠢事 画面内。 烛九解释了一通风青城前前后后的计谋。 后者听的连连点头,十分赞赏,他感慨道:“所幸烛九仙子来的时日尚短,否则我这计谋能否成功,可就不好说了。” 说话间面色自得傲慢,丝毫没有害了所有人的惭愧之心。 章绩绩凄厉问:“风青城,你生养在珈岚城,受人拥戴三百年,怎么能下此狠手?” “如今看着他们的尸体,你就没有丝毫悔意吗?” 是啊,什么东西朝夕相处三百年会没有感情? 风青城的脸上划过很多情绪,最终低笑两声,果决道:“没有,能成为剑胚的养料,是他们的荣幸。” 章绩绩紧紧锁视他,忽然轻蔑一笑。 “这才是我印象中的风青城,阴险毒辣,当年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风青玦,却不喜欢你,真的只是因为修炼天资么?” “你掩盖本性,装了风青玦这么多年,模仿他的为人处世,一言一行,看似杀了他,其实日日都活在他的阴影下,嫉妒了这么多年很难受吧。” “你住口!”风青城忽然像被摸了屁股的老虎,勃然大怒。 他拔出剑,像暴怒的彗星撞向城下的章绩绩,“既然这么拥戴他,那就陪他一起死!全都死光才好!” 那猖獗的气焰,哪里是元婴初期,分明已经快要突破化神。 “锵——” 兵刃交接之际,烛九控制的“凿壁”倒飞了出去,她自己也脸色微白,但风青城这一击也被挡下。 后者一怔,狰狞道:“你竟然能挡下我的剑!” 他现在可是半步化神!烛九只是个筑基,即使本源剑势再强,能越阶,灵力强度不及,也不应该拦得住他。 烛九压下喉间腥甜,硬碰硬她确实吃亏,可若不呢? 风青城这个光有修炼境界,剑道领悟泛泛的人,拿什么跟她打。 刚才那一下,也就是为了挡下他罢了。 现在,该她出手了。 烛九一言不发,飞剑诀从她跳跃的指尖流泻,一把好端端的近战灵剑,硬生生变为飞剑,像凶巧的灵蛇向风青城攻去。 风青城嫉恨,天才了不起,天才就能不将他放在眼里吗? 他今日就要让烛九血溅三尺!再百般折磨,逼她说出所有修道秘籍。 他贪婪心起,持剑与烛九飞剑纠缠,企图一力破万法,可飞剑却只以速度灵巧周旋,不正面碰撞,角度奇诡,防不胜防。 关键还从不失误上当。 风青城一身牛劲没处使,反而被处处抓破绽,不时被戳几下。 他屈辱不已,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但很快转换策略,攻向烛九本人。 飞剑用的再好,本人不还是弱鸡? 章绩绩幸灾乐祸,他嚎:“烛九仙子,这就是你废了我的代价!” 烛九瞥他一眼,“废你还要代价?可笑。” 说着剑诀一变,灵剑向风青城心脏闪电般刺去,风青城阴冷笑,他就等着呢。 这么想着他躲也不躲,横剑劈去,谁知一直如臂指使的剑却剧烈挣扎,他大惊失色下,那飞剑已经嗡鸣着刺穿他的心脏。 他惊愕无比,章绩绩也震惊至极。 烛九握住回旋的剑,灵力也所剩无几,她磕回灵丹后,挑眉道:“谁说我只能控制一把剑。” 风青城的剑虽然被契约,但强行干扰短短一瞬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 你一个筑基期凭什么能控制两把?那不是金丹期特权吗? 对了,玛德她是本源剑势! 风青城神色狰佞,他当机立断舍弃躯体。 一个人形元婴冲出体内向远处遁逃,那速度,与烛九飞剑也不相上下了。 章绩绩正以为对方要逃出生天时,再一看,烛九不知何时身形闪烁,人已经正好挡住了元婴去路。 她手一伸,将气势汹汹的元婴一把抓在手里,轻松的像抓了一把瓜子。 至此,章绩绩和风青城卒。 前者反正人之将死,逮着后者骂的唾沫横飞。 后者掩下眸中阴毒,他惊慌对烛九说:“你不是喜欢风止意吗?我可是他爹,你杀了我,你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证滚的远远的!” 烛九一巴掌扇歪他的脸,“碰瓷什么,是你儿子喜欢我!” 风青城百般求饶不顶用,知道自己逃不掉,他阴森得意道:“就算我死又如何,我已经成功了,而你们呢?”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死却无能为力,不好受吧!哈哈哈哈!” 章绩绩再也骂不出来了,眼中悲痛至极。 烛九却讥讽一笑,“你真的成功了吗?” 元婴笑声一滞。 烛九捡起风青城尸体手里的剑,指尖摩挲靠近剑柄的剑身,摸到两个字。 瑶光。 风青玦的剑叫瑶光。 凿壁偷光啊。 烛九眼底掠过若有若无的嘲弄。 她说道:“这剑胚,你本来是想用在自己身上的吧,可惜啊……” “剑胚也是挑人的,他根本就看不上你,以至于你不得不成了亲,在风止意还孕育在母体中时就植入他丹田。” “风止意降生时,剑势暴乱,杀死了母体。” “对吧。” “……”风青城脸色阴沉的能滴水,眼中都是不甘和怨恨。 章绩绩闻言一惊,原来当年风止意母亲之死也不是意外! 他畅快地戳心窝子,“哈哈哈哈,笑死,忙活那么久,结果剑胚都看不上你,风青城,你这辈子就不是个练剑的命!” 与此同时,城主府方向结婴动静即将终止。 因为没有天道,也就没有雷劫。 烛九看了一眼,一手一只提起这两人,给百合和素欢布下结界后,身形向城主府掠去。 路上她如鬼魅般笑:“风青城,你很快就知道,你还干了一件更蠢的事。” …… 两人不解时,烛九已经来到了风止意面前。 风青城布下的结界已经被冲毁,风止意盘膝坐在蒲团上,眉目宁肃,仍然沉浸在境界突破中,对城内变故一无所知。 剑胚虽完善却不完整,因为时间偏差了些。它很安静,没有此前的暴虐。 风青城目露遗憾,像看到残缺的艺术品。 烛九眯了眯眼,剑胚上的怨气消失了吗?不,是蛰伏了。 章绩绩目光复杂,风止意无辜,可当他承载了这剑胚,就再不可能清白。 剑胚多恨他,珈岚人就有多怨他。 但其实,究竟是本能让他欣赏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什么,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酸涩说:“风青城,你扮演青玦养大的孩子,真像他。” 不亚于说,你儿子更像你媳妇在外面养的男人。 那男人还比你天才比你得人心,样样碾压你。 风青城更扎心了,他一个小元婴,张牙舞爪想挠章绩绩的脸。 烛九把两人死狗一样撂地上。 她一步步走近闭目不设防的风止意。 风青城面色一变,“他正在结婴!不能动他!” 烛九蹲在风止意身前,闻言偏头,微光落在她精致的鼻梁唇角,柔和皎洁。 但瞳孔却黑不见底。 风青城两人因这反差而愣住,然后就见她伸出玉琢般的手,含着隐晦旖旎的情,一点点细细描摹过风止意眉、眼、唇边,最后从下巴滑下—— 非常温柔地探进风止意胸膛。 对,插进去了。 画面内外众人:“!!!!??!” 啥啥啥? 什么踏马的情况?? …… 画面外。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嘶吼:“什么鬼啊,挖剑胚也应该从丹田挖吧!邪帝你看清楚,你插错地方了!” …… 画面内。 在章绩绩两人目眦欲裂中,烛九敛眉掏了两下。 风止意因结婴时身体遭到致命攻击,直接突破失败,唇边汩汩溢血,遭反噬昏死过去。 他身体一软,烛九左手扶住他的腰,将人带到怀里。 风止意面朝她,侧脸枕着她纤瘦的肩畔。 烛九一偏头,唇角温热,恰好印在风止意唇上,混着血液。 她愣了一下,心尖微漾。 章绩绩两人瞪大眼睛看着这诡谲的一幕。 一边插心一边亲吻。 这在干什么? 章绩绩痛心疾首:“妖女,你住手!” 风青城大痛,“烛九,你亲就亲,为什么要杀他!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止意有什么关系?” 风止意可是他的得意之作,毁了风止意,那种痛苦跟死了儿子有什么区别? 烛九移开唇,伸手擦掉沾染的血,她忽然眉目微深,淡声一句,“啊,找到了。” 她的……魂心。 烛九伸回右手,捏着一团神异莫测的金色光影,那光影出现时,空间震荡出现道道裂痕。 连纪期构建的画面都剧烈闪烁。 所有人都不可逼视它。 他们只能在闪烁中隐隐分辨烛九的动作。 烛九掏了风止意的心,按入自己胸口。 一边按一边回头对风青城讥笑。 “你知不知道风止意用剑胚时为何会心绞痛?” “因为,他本就有剑心的。” “而你却用怨气横生的污损剑胚压制了它。” “你说你是不是花了二十年,一城人命,干了件世上最可笑的蠢事?” 第108章 怕鬼敲门吗 风止意就是孽神。 烛九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感受到孽神气息了。 风止意在母体时,剑心仍未成型,就被风青城用强横的半块剑胚玷污。 也令她的魂心显现不出。 风止意的剑心应当是极清正纯粹的一种,因而与剑胚难以共存,致使他每次动用剑势就心绞痛。 魂心归位,烛九一个月以来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的虚弱感,终于消散些许。 她压制了蠢蠢欲动的境界突破,现在还不是时候。 烛九的灵识终于能放出体外,脱离半瞎, 如果早一点拿回魂心,烛九就能看出这些珈岚人生机的缺失。 可一切偏偏只迟一步。 惨剧已成,烛九内心悲哀。 然后狠狠踢飞了罪魁祸首——风青城的元婴,元婴嵌进墙内,扒不下来。 风青城根本没反应,他此刻与章绩绩两人呆若木鸡、不可置信。 什么东西? 那种与剑胚同样珍贵,甚至不能人为创造的东西,九幽界五万年修真历史都凤毛麟角,风止意怎么会有? 风青城是最不能接受的,因为如果烛九说的是真的,他当初完全可以将风止意的剑心挖来给自己,还一定比桀骜不驯的剑胚贴合! 这让他如何自处?如何接受?如何面对一切? 他疯狂摇头,不愿相信,甚至惊慌至极,“不可能!你在骗我!” 烛九没理会,伸手按住风止意丹田,这次没插,她掌心亮起淡色金芒,将怨气萦绕的剑胚强硬扯了出来。 剑胚察觉到危险,剑气纵横剧烈挣扎,甚至隐隐有鬼啸,比那日城下反噬风止意时强了不止一倍。 他想逃,但在如今神魂补全七分之一的烛九手里,连像上次一样蹦跶几下的资格都没有。 与此同时。 风止意失去了剑胚,心脏也被挖穿,人已经差不多快死透了。 此刻心口却忽然亮起刺眼的琉璃之光。 它欢欣雀跃,清透无暇,出现的那一刻便清濯周边所有阴霾之气,只剩纯净。 剑心快活地围着烛九和躺在她肩上的风止意转圈圈,甚至骚里骚气地画心形。 烛九一指敲上去,“回去,别闹腾。” 剑心顿了顿,自转两圈,迅速飞了回去,占据风止意胸膛,鲜血淋漓的伤口也逐步愈合。 不仅如此,原本突破失败的元婴境界,也丝滑地水到渠成。 风止意呼吸逐渐清晰。 …… 章绩绩亲眼目睹,震惊过后,忽然从皱纹密布的眼角流下浊泪,他悲哀地失声大笑,“太可笑了,风青城,你不想笑吗?” 风青城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垮,他疯癫地胡言乱语:“不!都是假的,风止意是我儿子,他……” 风青城声音一滞,脸色难看。 章绩绩怜悯冷笑:“他是你儿子,你这么废物,怎么可能会生出一个天生剑心的儿子?” “看吧,弄虚作假三百年,你却心知肚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烛九闭起眼感受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幽凉说:“风青城。” 后者怨恨瞪她。 烛九道:“做亏心事的时候,怕鬼敲门么?” 风青城一愣,什么意思? 正在这时。 “咚,咚咚——” 一道僵滞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仿佛敲在人心上,阴冷至极。 谁?整个珈岚人都死光了啊,谁会来? 风青城瞳孔慢慢收缩。 门外有声音—— “城主,您今日怎么没去角楼看护护城阵啊?” “城主,少城主身体好些了么,我今日新炼制了镇痛丹药,一定会有奇效的。” “少城主突破元婴了么,大家都指望他活命呢。” …… 吵嚷一片后,诡异地安静下来,大雨声中,冷不丁响起刘婶阴冷的声音。 “你们,怎么不开门啊?” 像波涛翻滚前一刻的平静,下一瞬,鬼戾怨气滔天。 四面八方的门、墙,被拍的震天响。 “开门啊,为什么不开门!” “风青城!风止意!偿我的命,偿我腹死胎中的孩儿的命!” “你们凭什么活着,凭什么青云直上,凭什么快活!” …… 烛九心情沉肃地感受着整个珈岚城—— 没有天道的九幽,本应该没有脱离躯体单独存在的鬼体的,但现在有了。 因她魂心出现,妄死的珈岚人魂魄挣脱规则束缚,凝成鬼体。 他们争前恐后,怨气滚滚如乌云密布,紧紧贴着房间,将光亮吞噬的一干二净。 风青城和章绩绩做梦也没见过这阵仗,人已经三魂丢了七魄,肝胆俱裂。 不是,真有鬼的? 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 烛九被这群珈岚鬼吵的脑子嗡嗡的,她挥了挥手,门打开。 “别敲了,进来坐。” 门扉上趴着的林婶,张着有一张脸那么大的嘴还没收回去,就因烛九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愣。 众鬼僵了一下,然后老实巴交排队进来了,一进来就凶相毕露,怨毒地扑向风青城的元婴。 风青城还挂在墙上下不来,他惊恐地朝烛九求救,甚至拿风止意威胁。 烛九冷眼相看。 转瞬间他的元婴就只剩下一半,风青城只得抛出最大的筹码。 他躲藏间阴狠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当年是如何夺了风青玦的天赋?” “又是如何布下夺一城生机铸造剑胚这样的逆天之举?” 这两件事,不说黔南邪修,就是放在整个九幽界都是极为炸裂的。 天赋是你想夺就夺的?剑胚是你想铸就铸的? 那九幽界还不天才满地跑,剑胚多如牛毛? 因而风青城这神秘手段,它真的很牛逼很神秘,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小小的珈岚城。 画面外本就怀揣疑问的大势力之主一个个竖起耳朵内心亢奋。 就连章绩绩这半死之躯,都想在死前听听这种机密。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的想死时,烛九平淡点头又索然无味地摇头。 “想知道。” “但我已经知道了。” 画面内外所有人:“?????” 什么玩意?她又知道啥了啊超! 但烛九已经闭嘴了。 他们在心中疯狂摇烛九肩膀,你丫的给老子张嘴说话!说话! 自信满满的风青城已经傻了,他对上烛九丝毫没有世俗欲望的目光,彻底绝望。 最终被潮水般的鬼影吞没的魂渣都不剩。 意识湮灭前,不知为何竟想起最初的最初,风青玦教他练剑的耐心模样。 章绩绩看着风青城死,内心倒也并不如预想中那般畅快,只有凄寒,物是人非。 …… 风青城元婴消散的地方,忽然掉落一枚黑漆漆的小令牌。 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荒诞气息。 烛九勾了勾手指,小令落在她手里,冰凉。 画面外的人看到,上面印着一个惨白的“女”字。 …… 鬼众杀死了风青城,激起了凶性,他们再次怨毒地看向风止意,连对烛九的畏惧都忘了。 谁不恨他呢? 无论风止意知不知情,他都享受着他们用生机供养的剑胚。 那他就不无辜。 章绩绩内心复杂,却也心知烛九必定不会让风止意出事。 然后他就看见—— 烛九让开了位置。 群鬼大喜,一拥而上,风止意被撕成碎片。 他死了。 一点意外都没有。 章绩绩:“???” 画面外众人:“???” 不是,啊??? 第109章 不干嘛 群鬼吃掉了风止意,鬼体凝实,仿佛嗑了什么大补之物。 他们目光闪烁地望向他混沌无知的魂体,却忽然听见烛九冷淡的声音。 “汲生机活,自然也该以生机还,这是因果,我不干涉。” “但他的魂和心,是我的。” 烛九伸手,将风止意双目紧闭的魂体紧紧抱进怀里。 只有她能看见,风止意灵魂额角,印着一个森冷威严的“孽”字。 她触碰着他冰冷的魂体,心中刺痛。 她不能救他。 在未来的某一天,若是天道复苏,风止意必然被这笔孽因缠身,到时,他站的越高,衍生的心魔就会让他跌的越惨。 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开始直面它。 …… 众鬼怨愤时,烛九随手从储物戒中摸出那把一直用的伞,她抬手召来一片淡色火焰,将剑胚和伞一同扔进去。 片刻后,一把印着樱色珈岚树的灰色油纸伞出现。 伞柄墨黑如玉。 烛九环顾后道:“如果相信我的话,那就进来吧,百年,千年,未来的某一日天道降临后,你们便能再入轮回,获得转生之机。” 众鬼面面相觑,轮回?天道?你怕不是在唬我。 但万一呢,在烛九走后,他们鬼体消散,和进入伞中等待一个机会之间,很好选。 况且,风止意……他们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恨他。 毕竟真正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最终所有鬼都钻进了伞柄。 烛九看向章绩绩。 后者沉思许久,想到同辈故人早已魂飞魄散,他苦笑,“斯人已逝,一世便罢。” 烛九说:“只是没想到,你还没死。” 章绩绩噎住。 修为消失后,三百岁又身受重伤的章绩绩,已经到了归西的时候。 烛九又垂了垂眼道:“你若是早一步告知我风青玦的事,没有那么多娶亲的假动作,或许已经救下了他们。”也避免素欢出事。 但其实。 章绩绩与她之间掌握的信息彼此不互通。 章绩绩不知道烛九已经怀疑许久,他害怕自己说出后,烛九不仅认为他荒谬,还将此事向风青城暴露出去。 到时,一切都会前功尽弃,事关全城人的命,他不敢冒险,选择强行用百合威胁,又不能让风青城察觉,因而生出许多事端。 也因此错过了拯救的机会。 章绩绩呆滞良久,目露悔恨。 烛九没再管他,将琉璃剑心塞回风止意心口,后者鬼体逐渐凝实,仿似真实躯体。 但终究不再是人。 而烛九特意融入自己一缕神魂炼制的这把伞,等级在圣器之上,别的作用都没有,只一点,遮掩鬼体。 风止意,再不能脱离它存活。 烛九深深地看了他两眼,目光沉痛。 当日婴宁岗一见,少年恣意风华,而今,竟连人都不是。 …… 烛九去了城门口,她在那么多鬼中,唯独没看见素欢,不太合理。 她到时,微怔,一抹白色身影懵懵懂懂抱着膝盖,蹲在昏迷的百合身边。 看见烛九时,好看的眼中,清澈又茫然。 这种无知状态,更像无怨无恨的纯净灵体。 烛九走近,却见素欢似乎被什么吸引,起身向山脉中飘去。 烛九皱眉跟上,在一处水潭边,素欢停了下来,回头朝烛九抿唇笑笑,转身轻快地投入…… 一株花中。 青蔓枝叶剔透如碧玉,并蒂白瓣层叠成花苞。 烛九愣住,七烨重华?这东西怎么会开在这平平无奇的水潭边? 她上前探查,却发现素欢的魂魄附入其中,不见踪影,连她都找不到。 离奇。 …… 烛九将封印好,刻了“业爻”二字的伞放在风止意身边时,章绩绩已经咽了气。 至此,珈岚人终究全部死绝。 烛九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雨已毕,天将亮,人间炉灶烟火仍未灭尽,但尸体遍布,只余满城苍凉。 她随手拔出一个护城军尸体腰上的剑。 心情沉重,凭着心意舞了一套剑式,并不华丽,也不实用,反像某种古老的镇魂祭祀时所用。 韵律恢宏,最后收势时,烛九左手拂半张脸,右手剑刃贴臂刺出,化为银光刺过素欢外的每一具尸体胸膛。 正在这时,清晨光辉洒下,落在她似蹙非蹙的悲悯眉眼。 像一尊神像。 正在这时。 “幽幽!我睡醒了……哎呀我超!你咋跑死人堆里!” 星君慵懒的声音被吓得音调一高,在烛九神魂中乍响。 烛九一怔,凝重的神色舒悦开,是见了多年好友那种惊喜。 她上来一通嗷嗷乱叫,“星君星君星君星君!” 星君回:“干嘛干嘛干嘛干嘛?” 烛九:“不干嘛,想你了。” 星君嘶了口冷气:“……牛逼,说吧,又遇上啥人间惨事了。” 要不是心情正低落,烛九狗嘴里能出什么好话? 烛九带着百合向十方山脉深处掠去,边走边阴冷道:“别急,等我把金刚猿那龟孙宰了!” 第110章 我听我夫君的 她和风止意当初都被金刚猿骗了,后者分明就知道毒瘴并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发的问心誓提的却是毒瘴位置一定不会出错,它就是想看着所有人死。 不杀了就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那什么散发毒瘴的沼泽,她也要去清理清理。 烛九一边雷厉风行一边在神魂中叽里呱啦跟星君说道前前后后一堆破事。 星君听完后,震惊:“我超,风止意腰真这么勾人?” 烛九:“……”狠狠握拳。 星君赶忙说回正题,“不是,我是说我才睡了一觉,你一万年间放进孽神神魂中的七慧之一已经收回来了?” “嗯,我在珈岚人尸体上留下了本源剑意,到时候风止意自然会觉得是我杀了人,第一位孽神的伪因果就算窃取成功了。” “啧,那这些人岂不是要对你喊打喊杀。” 星君心里不是滋味,他家幽幽无论换过多少身份,历来都是较为正面的角色,月上霜这一世,却要受这种委屈? 就很气。 他闷闷不乐,烛九笑着安慰他,“没办法啦,实力不够,计谋来凑,我要是能一剑劈了‘命运’,哪还用做这么多。” 这些孽神一世一世的悲惨遭遇,可都是“命运”暗中写好的剧本。 九幽界作为一切的舞台,也在一点点被剥削寿数,她是曾经的世界意识,自然忍不了一点,这就是在要她的命啊! 帮助孽神只是手段,摧毁“命运”才是。 人人都是棋子,人人皆是弈棋人。 这一世,要苦一些了。 星君不依不饶说:“那我不管,就是听不得别人骂你。” “对了,这次的容器是那个白忙活的风青城?” 烛九古怪道:“是他,不过奇怪的是,他死后,身上掉了一枚气息荒诞的小令牌,连我都没看出来历。” 她将东西拿出来给星君看,星君翻来覆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这啥东西?‘女’?” 星君一惊,“难道风青城是女的?” 烛九:“……”脑洞不至于开这么大。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应该就是它让风青城能够夺取别人天赋,化生机为剑胚。” 最后一句话,烛九并不是在神魂中诉说,因而画面外的人也听的清楚。 …… 画面外。 传闻中烛九制造的第一桩惊世惨案,终于以打脸所有人的离谱结局落下帷幕。 纪期就三个字:“芜湖~爽!” 他看着这些人五颜六色的神色,敲锣打鼓地在画面内下起了缤纷的花瓣雨,烟花爆竹各类特效拉满,跟过年似的。 风止意完全沉浸在知道真相的惊愕和痛苦中。 痴离则脑中反复回放素欢魂魄投入七烨重华的一幕,以及烛九在画面中把她渣爹鬼体灭杀的冷酷画面。 她只能说:干得好干的妙! 无他,当日在城主府,那几个金丹期找到他和姐姐的时候,里面就有徐三成。 他们本来迫于章绩绩的命令不敢对她下手,是徐三成的阴险提示,才让他们看向了素欢。 痴离只恨自己没早点把徐三成杀了,才又一次害了素欢。 …… 而众人对于这前前后后一系列变故,一堆疑问,已经震惊到麻木,根本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首先最大的结论:在珈岚城灭一事上,烛九她清白无比!!! 杀了几个人是真的,但那几个人,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得夸一句杀得好。 挖剑胚是真的,但不是为了据为己有,反而是为了炼制业爻伞,保下珈岚人的魂魄。 风止意虽然一无所知,但烛九已经让他支付了第一笔代价。 以血肉生机蕴养珈岚人魂体,再带着他们跨过五百年没有天道的黑暗时期,迎来轮回之机。 而风止意身为这世上的第一个鬼修,其魂力也时时刻刻维持着封印中鬼体的存活。 又兼之那么多年的除邪卫道。 他一直都在偿还,只不过从来都不得而知。 所以百年前天道出现,清算因果报偿时,风止意仍然是清清白白的风止意,那个清正侠义,心怀天下的剑仙。 而不是沦为怨气缠身,心魔附体的邪道。 烛九从一开始就为他计划好了一切,挽救了他本注定悲惨的结局。 而一无所知的风止意却追杀了她那么多年,去怀念尊崇自己那畜生不如的亲生父亲。 哎,邪剑仙西皮!虐! 众人内心复杂,隐隐嫉妒,说真的,有对你这么好又这么强的邪帝,剑仙你就入赘了吧。 易迟暗想:拉人入地狱有什么意思,助人登尊位才是养成系的乐趣。 少年时的风止意越来越强,然后凶狠地追杀她。 也不仅仅只有难过。 用星君的话来说就是:他追,她逃,她再将他按着欺负到红眼…… 桀桀桀,真刺激! …… 但是,话又说回来…… 众人面无表情看向一年四季撑着业爻伞的风止意,灵识再三辨别,也没看出这是只鬼。 你就说炸不炸裂吧。 一开始以为你是对珈岚城的雨季念念不忘,因而随身携带一把伞缅怀过去,结果竟然是为了遮掩鬼体? 毕竟鬼这种东西,在一百年前是非常稀罕的存在,若是被发现,必定会被各方虎视眈眈,被邪道想办法抓起来榨取价值。 他们不由想起灭城当晚,风止意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追杀烛九,除非不是人。 这特么不就对上了吗? 他们很沉痛:“剑仙,原来你真不是人!你究竟还有什么惊喜是咱们不知道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一个如此重大的秘密竟然能隐瞒五六百年,就问服不服气。 说起能隐藏这么久,众人又不由看向他手中的伞。 墨玉一样的伞柄。 “那现在珈岚人的魂魄还在吗?” 按理来说,既然是烛九下的封印,那在她一百年前陨落的那一刻,封印就该自动解除了才是。 风止意果然怅然地摇了摇头。 “不在,当年六相诸神阵发生突变的时候,正是烛九陨落、天道降临之时,当时整个极北黑了三息,修士五感灵识皆失,在这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我想,他们的魂魄在那时就已入轮回。” 也让他从始至终都一无所知,甚至最后参与杀死烛九的计划。 风止意心中被悔恨和悲痛填满,与此同时,一种从未消退的深沉情感终于不用在压制心底。 原来即使自欺欺人六百年,他的本心也一刻都不曾放弃爱她。 另一边,众人都想起烛九陨落时的异变,心中恍然,继而心底生出以下疑问—— 烛九为什么要顶罪? 烛九到底从风止意心里掏出了什么神秘之物按进胸口,让她人也不虚了,还变强了,甚至能布下大乘期都看不透的业爻伞封印。 那东西一出现,连纪期的画面都剧烈闪烁,绝对是举世罕见的灵物! 还有那枚经烛九亲口承认可以掠夺别人天赋、制造剑胚的逆天“女”字小令! 一时间,个个眼底浮现浓重的贪婪之色。 惜灵衣同样如此,她还很气烛九这次竟然洗白了。 她思绪一转忽然冷声道:“珈岚城之事烛九虽没露邪性,但紧随而来的屠杀风梧族、火烧风梧林,是妖皇冕上、还有一众妖族亲眼目睹,她断不可能无辜!” 纪期“切”了一声, 惜灵衣等人立刻暗戳戳兴奋道:“纪期,你不是拥护烛九吗?这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说了咱们也不信,有本事把后面的内容放出来看看!” 这些人对烛九身上灵物的贪欲已经写满了双眼。 妖皇沧孑持续性开苦厄花,他身为风梧林苦主,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连温润的气质都阴沉下来。 但在众人期待时,画面却全消失了,纪期紫色的小身影再次出现,他嚣张地飘在空中叉腰抬首,语言动作十分之欠揍。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的秘密,爷都有。” “但是……” “你们算老几啊,让爷放爷就放?爷偏不。” 我超,这小孩哥一身反骨! 众人着急,连忙软语诱哄。 但纪期就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懒洋洋说:“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么辛苦的,谁管你们,爷要跟着易迟美人去绝崖休假!” “你们爱死哪死哪。” …… 这世上,除了易迟,没人说的动纪期这小孩哥。 易迟身为当事人,反正对自己的过去不好奇,面对各大势力半威胁半撺掇的目光,她腼腆一笑说:“我听我夫君小孩哥的。” 纪期:“……” 众人眼睁睁看见,无法无天的小孩哥忽然小脸爆红,期期艾艾地揪着衣角。 众人:“……” 真是日了狗了,他们跟这些可恶的万人迷势不两立! 在这些人争执时,没人发现白仓鼠广元仙君震撼呆滞的神色。 毕竟是天上来的,眼界能甩九幽人十万八千里,他不仅看出了风青城是容器,还看得出烛九从风止意胸口中掏出来的东西,是真正的神级之物。 他正要激动地跟惜灵衣说说,却感受到了纪期阴森森的视线。 “……”他不说了还不行吗! …… 说来也怪,一百年没聚首的绝崖六姝,忽然都回绝崖做客,据说是参拜先祖。 第111章 错付了 虽然所有人都贪图烛九身上的机缘,但纪期不愿意放,他们也没辙。 一人产生了一个疑问,“纪期身为封神碑灵,为什么能离碑那么远?” 纪期神色不变道:“别拿爷跟其他平庸的灵比,爷是不一样的烟火。” “……” 离去的时候,众人泪眼汪汪,“纪期小友,下次什么时候约?在哪约啊?” 纪期想了想,不耐烦挥手,“风梧林。” 他走的时候,还把惜灵衣的广元仙君顺走了,把惜灵衣气的俏脸含霜。 …… 回绝崖的人有点多。 众人警惕他们是否有关系缓和的趋势时,绝崖几个师兄弟因为易迟该同谁一道回去而莫名其妙吵了起来。 墨怀樽身为正儿八经的师尊,第一时间朝易迟伸手。 易迟没啥意见,刚迈出步子,手腕被楚弋拽住。 她疑惑回头看去,瞧见对方冷漠黑漆的眸:“不许。” 易迟:“?” 楚弋不松手,挑了挑唇,“大师兄是不是忘了,易迟可是你亲自托付给本帝的,自然得跟本帝一道。” 易迟不动了,她觉得都行。 墨怀樽沉了沉眉心,收回手似不悦。 闻人瑟绝跟楚弋一向不对付,他呵笑:“二师兄不带谢朝这个亲传弟子,却带大师兄的亲传弟子,这不合适。” “大师兄也不能不顾之清,依本尊看,小易迟还是跟本尊回去比较好。” 楚弋不撒手,冷笑:“本帝就喜欢别人的弟子。” 沧孑闻言,笑笑看向同样是别人弟子的玉之清,“你二师叔喜欢你,还不快去亲近亲近。” 玉之清:“……” 月上弦银发微晃,冷冰冰走进,易迟一抬头,望进对方色泽偏淡的眸子。 “那么难抉择,不如跟我,省的各位师兄弟浪费时间。” 易迟一脸问号,别人就算了,月上弦是咋了? 其他还没走的人齐刷刷看向这边,满脸八卦, 听说绝崖七姝从认识开始就三天一吵五天一打,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连带个弟子回去都能拌嘴,这看对方得多不顺眼呢。 当事人易迟头皮发麻进退两难时,风止意踌躇着张了张口:“我……” “闭嘴。”几人异口同声,难得非常一致地对他冷眼相看。 众人从他们杀气森森的眼神中翻译出以下话语:玛德,就是你小子倚在烛九肩膀上,还偷了她的初吻,不打死你都算看你今个可怜的份上,还敢说话? 腿打折,三条腿。 烛九沉思片刻,掏出了闻人瑟绝送给自己的红袖灵船,她抱着船像端着碗,往前伸了伸,眨了眨眼道:“要不,一起上我的船?” 几人沉默一瞬,然后……同意了。 片刻后。 玉之清、谢朝、易远、宋悦卿等一众绝崖弟子和月曜之人仰头眼巴巴看着那艘船飞上天。 易迟扒着船边向他们挥手,头上被吹起一撮呆毛,“绝崖见!” 脖子上挂着死乞白赖的纪期。 “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呆毛按住,黑色袖袍绣着龙鳞,是楚弋,他看都没看下面人一眼,拉着易迟往里走,不见了踪影。 众人:“…………”那我走? 好像参与了什么奇怪游戏的其中一环。 所以呢。 玉之清冷漠脸:这么多年的尊敬与爱戴,终究是错付了。 第112章 计划 红袖灵船负重前行,约莫一天一夜即可到达。 易迟一上船就发觉不对劲,上回被她绑到闻人瑟绝身上一起踹下去的十八个“烛九”歌姬人偶咋又回来了? 纪期一看,挂在烛九手臂上笑的见牙不见眼,“哎呦喂,这是烛九呢,还是月上霜呢?” 感受到月上弦周身森寒的低气压,烛九身为灵船主人内心苦哈哈,她非常果断,立刻义正言辞向月上弦告状。 “四师叔你看,这是五师叔送我的灵船,也不知道为何有这么多人偶,我劝了五师叔好几遍要节制,可惜,哎……” “……”闻人瑟绝嗔了易迟一眼,半点不虚,慵懒倚在一个人偶肩头,冲月上弦抬了抬下巴,“就是本尊炼制的,怎样?” 不怎样。 不负众望,月上弦和闻人瑟绝打了起来,灵船内鸡飞狗跳,其余几人在一片瓷瓶破碎的声响中,该喝茶喝茶,该修炼修炼。 易迟机智地躲在安全感满满的墨怀樽身后,果然一根头发丝都没被波及。 纪期在一边嘀嘀咕咕。 “才见一面就打成这样,也不知道当年烛九一下惹六个之后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易迟严词教育:“别瞎说,烛九以前被追杀心里苦着呢。” 纪期捏了捏广元仙君,像玩毛球一样,他一副傲娇模样道:“美人,你觉得是你懂烛九还是我懂烛九!” 易迟:“……”你觉得是你懂我还是我懂我? 一路上几人争端不休,易迟夹在中间不时敲木鱼大声念清心咒,还没捂热乎的船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 …… 逆霄城变了天,易迟、纪期的一众事迹已经传遍九幽。 绝崖弟子早就听闻宗主要带着新收的首席真传回来。 此刻,无论是外门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一个个在山门前严阵以待。 他们以两位白袍黑纹的真传弟子为首,两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前严厉训话,其余弟子老老实实听着。 简羞容是男的,有点帅,但不多。 他快速地拨着手里用来静心的佛珠,嘴唇翕动,念念有词说:“虽然那个叫易迟的空降真传有灵祖传承,才筑基期就习得本源剑势,为咱们绝崖赢了不少内门弟子回来……” 众弟子:……所以您把咱们召来这,是要恭迎她还是给个下马威? 方炽泓是女的,有点美,也不多。 她把简羞容一把推开,玛德,说个狠话前摇那么长,你当念三字经呢,这小师弟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简直是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方炽泓眼中冒着敌意的火星子,她凌厉一句:“纵观历史,哪有筑基期就当首席真传的先例?” “万丈高楼平地起,今日她来,给姐怼她!” 天赋高,传承牛批就能抢了她势在必得的首席真传位置了? 她方炽泓,不服! 众弟子:“咋怼啊三师姐?宗主和五长老都在呢。” 听到三师姐这个称呼,方炽泓更生气。 事情还要从三天前说起。 她原本是二师姐,晚上做梦都想风风光光登临首席真传,听底下弟子恭恭敬敬喊她大师姐,结果现在? 一觉睡醒,突然告诉她:你有大师姐啦,还是个小了一百岁的筑基期! 难受。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破天荒地找了一向看不太上的小师弟简羞容合作。 小师弟虽话频、话急、话不尽,啰嗦的很,但野心不大,首席真传和天下。 两个本是竞争对手的真传一拍即合。 他们凑在一起反复观看易迟在逆霄城考核现场的留影石记录,得出一个扎心的结论—— 除了修为不行、出身不行、年龄较轻,其余样样出众,很得墨怀樽和闻人瑟绝的心。 要“干掉”这样一个大师姐,得拉帮结派,从长计议,研究敌人弱点,慢慢蚕食。 所以她们先用传讯符咨询了不爱说话的师兄玉之清。 方炽泓:那村姑有什么弱点? 玉之清:有点弱。 方炽泓:……(屁话。) 简羞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与不足,那丫头除了修为境界不够,肯定还有其他地方值得注意的吧? 方炽泓:……就是说,有什么性格缺陷? 玉之清想起易迟经常躲在墨怀樽身后,怀揣怨气一字一句回:胆小,喜狐假虎威,人仗师势。 方炽泓:懂了。 “干姐”计划第一步:先怠慢她,等她哭唧唧找师尊求救的时候,本就没有的威信不就雪上加霜了吗? 回忆到这里,方炽泓清了清嗓子对这些工具人师弟师妹说:“待会她来了,假装看不见,先冷暴力她。” “等到师尊给她出头,你们只许喊师姐,行时揖礼。” 也就是拱手,属于同辈礼仪,按理,他们得对烛九长揖。 她又道:“别担心,你们人多,师尊就是不高兴,还能把你们都罚了?” 众师弟妹:“行吧。” 绝崖人丁相比其他大势力实属萧条,他们平日里听方炽泓和简羞容的课程极多,因而此刻自然帮着他们。 况且墨怀樽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同辈间争端降下雷霆惩罚的人,反而较为默许,所以他们应的很干脆。 谁不想亲自试试这空降大师姐的深浅? …… 远处论道峰,执法堂堂主白无常与藏经阁洛长老一站一坐。 前者彩衣披帛如虹,发髻朱钗处处精美,粉面桃腮,是个明艳端绮的美人,她正远远瞧着山门前的喧闹。 后者是个眉心即使不皱也是个“川”字形的严肃中年男,他正伏案奋笔疾书。 白无常摇了摇蜀葵团扇说:“今日不是你的术论课么,你就这么放任这群弟子胡闹?” 洛长老抓了把日渐稀疏的头发,笔端不停,头也不抬道:“既然是宗主挑中的绝崖首席真传,自然得有应付一切变故的能力。” “实力不济不是退缩的借口,她若自知承担不起责任和压力,早便不该坐这个位置。” 白无常不信,“我怎么瞧着是你看她不太顺眼呢?” “我没有。”洛长老手一顿,抬起头说的很笃定。 白无常指了指边上最新更改的教习安排,“你有,你刚在这个月加了十节反色情诱惑特训。” “这位首席真传,也不是你特训小札上说的那种柔弱娇怜类型吧。” 洛长老终于不嘴硬了,他忍不住狠狠皱眉,“不,你不懂,我觉得这个叫易迟的更可怕。” “她身上有种邪帝身上的邪门气。” 作为一个批判式研究邪帝学一百年的人,没人比他更懂邪帝。 别人都是似邪帝三分形貌,这易迟一点不像,但精准抓住邪帝精髓,简直恐怖如斯让他如临大敌。 他感觉被偷家了,真的。 …… 绝崖在墨怀樽登临宗主之位后,首席真传便一直空缺几百年。 玉之清三人争了那么多年也没得其青睐,如今易迟区区筑基一朝空降,其实很引人注目。 因而除了弟子长老,也有许多宗门下辖城池的修士远远看热闹。 大家都想亲眼看看这传闻中的天才姐面对实打实刁难还能不能硬气,这可不是考核上,一切都有师尊维护。 然而当绝崖人看见破到冒烟的红袖灵船上,面无表情的易迟身边站的某六人时,他们人都傻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虽然有六个牛逼哄哄的师叔长老,但问题是他们不仅不合还彼此叛变捅刀子。 这世上还有比他们六聚一块还恐怖的事? 看看,这破烂摇晃的灵船就是铁证! 众绝崖弟子头皮一紧,恭恭敬敬朝墨怀樽几人行礼。 无上绝崖的宗址在连绵不绝的耸峻山脉间,飞湍瀑流,萦青绕白,恰如其分的恢伟楼阁与云雾烟霞接壤。 四足巨鼎上香火燃燃,玄岩千阶的山门前,齐整林列、白袍端秀的少年人谦谦躬身,负剑长揖。 “拜见宗主,长老。”融混之音像闷雷盘旋在此片天地。 此一幕,自上而下看,秀丽一词太小,壮美一词过空,肃穆一词失趣。 思来想去用四字形容:无上绝崖。 大约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养得出墨怀樽,容得下绝崖七姝。 众紧跟而来的新弟子,以及周边人无不心中震撼莫名,仙家福地何其多,可绝崖无言,便独占鳌头。 与其他人单纯的惊叹不同,易迟居高临下望这一幕,恍惚间想起很多画面,美好的、艰苦的、惨烈的…… 皆掩埋在青山骨脊下,瀑流血脉中,倒塌后重建,灭绝后再生。 绝地逢生,穷崖破险,悟道艰苦,必上下而求索,登无上之顶。 这是无极灵祖站在此地开宗立派时,最初的意志。 …… 稍显肃静的气氛中,墨怀樽双手负背,垂眉敛立,他启唇,“易迟,绝崖首席真传,你们的大师姐。” 这就是提起易迟的存在了。 底下弟子心想果然如三师姐四师兄所料,他们看了一眼易迟后,动作整齐划一地挽剑、垂剑、拱手。 神态潦草,声若洪钟,“拜见师姐。” 嘴上说着拜见,动作却是演武之际所用,自剑而起,一种属于武者的挑衅意志铮铮汇聚,压向易迟。 这是八千修士弟子的意念和逼势,以方炽泓和简羞容为首。 再怎么绝世天才,如今也只是个十八岁出身破落的筑基期村姑。 他们心想,这阵仗,还不得惊的没见过世面的易迟局促露怯,也算是让三师姐四师兄出了一口气。 不只是他们,其余看热闹的外人,以及白无常和洛长老等人都这么想。 只有墨怀樽等人毫无反应。 易迟上前一步走到缓缓下沉的船头,淡漠向下望了一眼。 她在静默的逼视中忽然说:“听闻无上绝崖有一柄极为孤傲的圣品笛中剑,名唤天乩,自古以来只认过一主。” 众人:啊,是,跟现在有什么关系? 易迟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扫了眼下方密密麻麻的弟子,忽然随意抬起右手,张开手掌。 众人疑惑时,一种同样属于剑修的意志自易迟身上迸发。 它出现时,似日光一瞬照彻,击碎目之所及,所有斑驳覆盖的夜幕。 众人被这意志的凌厉霸道惊悸时,忽见兵戈峰方向有青光大盛,兵气凌天,一道冲天剑光跨山河,斩光阴,杳杳奔赴而来。 毫无疑问,这一刺足以毁了整个绝崖山门方圆十里,它强势、压制、冷冽无情。 众弟子手中剑畏惧颤抖,他们列阵之势被再次摧垮,不堪一击。 所有人都下意识目露惊惧。 但它如极光来后,却落的如斯轻盈,狂风化微雨,微雨绕指柔。 微颤碧光般惊艳的剑身停在烛九身前,剑吟清越雀跃,昭告绝崖。 别人听到的是奉你为主,易迟听到的是别来无恙。 天乩剑沉绵落在易迟手中,化为一支苍玉翠笛。 一剑压星河后,只为你显露风花雪月。 这是剑道兵主给予易迟,此世间独一无二的温柔。 众人还沉浸在这种无声的惊心动魄时,易迟将玉笛在掌中转了一圈,无人看得懂她眼中深邃的情绪。 所谓上岸第一剑,先斩同门人。 易迟心情很好,一手轻轻敲着船舷,对狼狈的一众绝崖弟子轻笑道:“孤傲的剑合该配我。” “优秀的师弟师妹也是。” 这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赶紧的,老实喊大师姐。 属实是虽气盛却不屑凌人,给你个脸面,夸你一声优秀,你最好跪着接的具象化。 这一刻,任谁也无法忽视这个怎么看都应该在绝崖六姝中沦为背景板的筑基期村姑,她不需要疾言厉色,便足以折服所有人。 “……”鸦雀无声。 简羞容和方炽泓脸色难看,丫的,留影石看再多遍也无关痛痒,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亲身体会那种被对方气势支配的痛苦。 她的剑道意志怎么会这么强,竟然能让天乩主动认主! 天乩多高傲啊,从被无极灵祖用天外玉陨炼制出来的那一刻,除了邪帝,它就没有为任何人动过心,化过笛。 谁进了绝崖没有垂涎过这支高岭之花?可你看它给你个眼神不。 这村姑,她真的有点东西! “干姐”计划第一步,输的一塌糊涂,还集体当了垫脚石。 她们只是不想喊大师姐,对方直接笑眯眯地磨刀霍霍向猪羊。 方炽泓和简羞容能怎么办?众目睽睽之下,输了得认,不依不挠只会丢人。 因而不甘不愿,长揖躬身作礼。 “拜见……大师姐。” 后方众弟子也是第一次见绝崖这两位眼高于顶的真传向同辈低头,一个个内心复杂,相继向半空中悠然站着的易迟行礼。 “拜见大师姐。” 这一声传出很远,远到绝崖之外,所有人的耳中。 天乩认了主,绝崖有了首席大师姐。 直至此刻,墨怀樽等刚刚一直缄默不语的人才恍若无事地移开深沉落在易迟身上的视线。 第113章 师尊你看她! 远处,白无常和洛长老目睹一切。 白无常扇了扇僵滞半晌的团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眯了眯眼道:“你说得对,她确实有点像那个人。” 旁边,洛长老先是面色平静,然后转过身,扯起教习计划,面色狰狞疯狂涂改,加了二十节剑道实战课。 可恶啊!这些弟子在干什么吃的!八千人干不过一个!洗了蒜了! 考核!烤死这群没出息的! …… 玉之清是眼睁睁看着师弟师妹是如何挑衅失败的,他冷漠地想还好自己不在,否则也得屈辱地向易迟作礼。 然后他就被他尊敬的师尊传讯联系,“过来,给你大师姐敬茶行礼。” “……” 我说我哭晕在厕所了,师尊您能放过我不? 玉之清到星宿峰时,碰见了徘徊在路上用脚尖糟蹋花草的方炽泓和简羞容,两人神色郁郁。 他心情莫名好了几分,冷酷哥的形象都软化不少,言简意赅说:“走。” 方炽泓两人一左一右走在玉之清身边,他们三个平日里其实是属于谁也不服谁的状态。 此刻约莫是有了共同的敌人,因而难兄难弟难得和谐。 但也仅仅维持了十步路距离。 方炽泓转头看向玉之清:“二师兄在天令拍卖会输给一个叫梅霁雪的筑基期散修之事,整个绝崖已经人尽皆知了。” 简羞容盘镇心佛珠,瞅准机会暗戳戳插话。 “虽然二师兄将化神修为压制到筑基巅峰,又没用兵刃,但不仅逐影步败了,还被骗拔了刀,拔了刀也没获胜,反而被对方在头上插了一支梅花。” “听说你还差点恼羞成怒,是真的吗?” 方炽泓难得没打断他那么一长串“虽然”开头的话,她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不屑地瞄着玉之清。 “二师兄有所不知,现在外面的人都称您是‘一剪梅’。” “……”玉之清气的脸色冰冷黢黑。 师弟师妹欺他嘴笨拙,忍能对面为小人! 他承认,他真的有被伤害到。 现在开心了吧,你们这些冷漠无情的人! 玉之清摸了摸心口处,藏着某只干巴巴梅花的地方。 他心里暗自发誓,他一定会找到那个给他毕生耻辱的女人。 打败她,羞辱她,给她一个今生难忘的教训,然后把这破梅花狠狠甩在她面前! …… 星宿峰是绝崖宗祠,肃穆庄严。 除了安放祭奠先辈牌位和画像,里面还燃着弟子魂灯,用来确认弟子在外面死没死。 这里阵法森冷无情,冒犯即死,平日里也无人看守,几乎不会有人来。 但今日墨怀樽几人破天荒地接连来过这里。 除了易迟和纪期以外,其他人都是来拜祭逍遥尊主的。 逍遥尊主是墨怀樽的父亲,当年绝崖灭门的时候,他也没能幸免,今日是他祭日。 他是个乐天嗜酒的尊主,好相处,无论对谁都颇为照拂,几人都受过他恩惠,因而每隔几年也会来看一看。 属实是权斗打的水深火热,祭师还要回一个地方。 待他们走后,易迟一个人走拜入绝崖的流程,墨怀樽耐心介绍讲解绝崖历史以及名人,纪期在边上听得直打哈欠。 易迟心想着按照规矩自己是不是要一个个拜过去时,后者一直都没这个表示,直到到了最深处。 这里没有画像,只有一块牌位,上面写着‘无极灵祖’的称号,烛九心态良好地对着磕了三头。 纪期这时候倒是不困了,睁着乌溜溜的圆眼看着,眼中闪烁着趣味的光。 墨怀樽介绍完对方的事迹后,亲自上了炷香,深沉地看着她问:“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先人中,唯有灵祖无画像?” 那时候还没有开发出留影石这个东西,因而画像是唯一能恒久保存别人样貌的东西。 当然,丢失或毁坏之类的情况不算。 五万年前的事了,谁知道呢? 易迟点了点头,“知道。” 墨怀樽的话头硬生生止住,他沉默片刻才问:“为何?” 易迟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她不爱画像。” “……”墨怀樽难得不知道说什么。 纪期看了眼对方噎住的神色,抱着易迟的腿哈哈大笑,他一边蹭一边拍马屁。 “易迟美人真是太聪明啦!今晚想跟美人睡一个洞府……” 易迟把人提着后领提溜起来,对上色批纪期充满期待的可爱眼睛,她铁石心肠。 “再喊我美人,今晚就把你挂墙上当壁灯。” 纪期肉乎乎的小手盘着广元仙君,一蹬腿,身子就在空中晃悠起来。 “也不是不行呢。”他小脸一红,羞答答道。 “……” 易迟好悬没当着墨怀樽的面说一句: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想找媳妇了。 等着,回去门一关,就扒了你的开裆裤揍一顿。 易迟继续跟墨怀樽说刚才的话题。 墨怀樽一顿相当官方的解释,几乎都是后人对灵祖的正向揣测,什么不爱虚名做好事不留名之类的。 易迟:太谢谢了,把她想的那么高风亮节。 “按照绝崖史册记载,灵祖是个伟大的女子,但因为当年藏经阁遭到毁坏,史料丢失,已经没有切实证据证明灵祖性别。” “所以?”易迟挑眉,预感到这群后人要给她拉一坨大的。 果然,墨怀樽声音格外冷沉。 “因而从一百多年前开始,妖族为了维护如今皇族的正统地位,大肆宣称灵祖是男子,如今人族、魔族,为了各自利益,响应者众多。” “……?”都杀了吧,易迟微笑。 纪期讥讽:“六六六。” …… 参拜完历任先贤,点了魂灯,就到了与其他真传弟子见面的时刻,易迟想起今日遭遇的这一茬,阴险一笑。 玉之清三人磨磨蹭蹭进来时,就看见她老神在在地坐在墨怀樽旁边的位置上。 后者也不说什么以后和睦相处互帮互助的话,就简短一句让他们敬茶。 墨怀樽墨发玄袍,不怒自威,情绪沉定到永远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因而她们到了他跟前,都因为敬畏十分乖巧。 易迟相当温柔地笑了,开口就往三人心口戳,“二师弟三师妹四师弟,你们的大师姐我已经准备好喝茶了。” 三人:“……” 这村姑本性这么浮夸讨厌的吗。 师尊你看她! 第114章 三杀 三人迫于师尊的威严,老老实实给易迟端茶,姿势标准神色庄严,不敢让墨怀樽看出半点不满。 心里却已经骂到飞起。 纪期已经掏出瓜子开始嗑了。 易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三人,等她们姿势都稍许僵硬后,才百无聊赖地接过,她稍抿一口就放在一边。 方炽泓心中暗恨,可恶,她亲自敬的茶,这村姑还摆起谱不喝完,简直岂有此理,等师尊一走,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 暗中瞪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易迟后,她又怒骂,玛德,这村姑咋生的这么好看。 易迟说:“红红,大家以后都是同门弟子,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反正我也不会改,可不能搞聚众孤立那一套。” “!!!”方炽泓瞳孔震颤,“你这村……你叫谁?” “红红啊,咱们村里都是这么叫的,这样显得亲近。”易迟见她露出凶狠之色,转头略显受伤地揪着墨怀樽的衣袖。 “师尊,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三师妹好凶啊。” 墨怀樽神色微怔,低头瞧着对方攥紧自己的手,幽深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样。 纪期内心啧啧啧,悄无声息地撇了撇嘴。 就那张脸,那个神情,那个动作,你就看吧,一看一个春心荡漾。 方炽泓目瞪狗呆,这是什么路数,恶人先告状?她们绝崖这么虚伪做作的人早就灭绝在洛长老的特训下了啊? 她嗤笑,师尊这么睿智自持的人,又不是眼盲心瞎,能被你这貌美村姑蛊惑? 方炽泓笃定地看向墨怀樽,后者英挺的眉眼果然稍冷,对她道:“炽泓,不可欺负你大师姐,她初来乍到,你需多理解担待。” “???” 方炽泓人都傻了,她理解?她现在根本理解不了这玄幻的世界! 不是,师尊你三十七度的嘴怎能说出如此让人宫寒的话。 易迟黯然神伤,“所以红红师妹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喜欢?我喜欢你奶。 方炽泓恨不得一拳把她揍哭,但顶着墨怀樽逐渐冷淡的视线,她好半晌从喉咙里屈辱地憋出三个字,“好喜欢。” 当她以为折磨就要结束时,易迟委屈问:“为什么不叫我大师姐,是不喜欢我吗?” 够了!我心疼我自己,你个臭村姑! “大师姐,你误会了,我喜欢得很。”方炽泓内心阴暗冷笑。 你给姐等着,就不信师尊还能一直在!有你哭的时候。 …… 边上安静如鸡的玉之清两人是眼睁睁看着方炽泓华丽地送了一血的,他们此刻的心情…… 嗯…… 玉之清内心冰冷地表示,没有丝毫的意外,在他们尊敬的师尊心里,易迟就是独宠,就是例外,就是唯一的偏爱。 简羞容第一次见这阵仗,还在懵,但噩梦已经降临了。 易迟视线绕过玉之清,落在他身上,莞尔一笑,“羞羞,你怎么不说话,听他们说你是个敏感暴躁的人,所以时常带着串佛珠安定心神。” “羞羞,你若是看大师姐不顺眼,不会突然暴起打我吧?” 易迟眉心含了烟雾般的愁绪,看得出来,她真的很担忧。 一直以来都恨极了自己名字的简羞容:“……” 一种暴戾的怒气瞬间从心口窜出,像要化成猛虎操控他扑向易迟。 然而猛虎未出,他就被墨怀樽冷沉如山的气息压的瞬间头脑清醒。 只见他新鲜出炉的大师姐吓得脸色煞白。 墨怀樽端坐的身姿如雪松,他冷凝一句,“去寒潭思过十日。” “……” …… 双杀。 玉之清冷眼旁观,觉得易迟无论喊自己玉玉、之之还是清清,他都能冷静的像个死人。 况且今日逼压易迟的活动,他可没在下面参与。 他淡定地对上了易迟笑盈盈的视线,话不多的冷酷哥甚至主动开口,“大师姐,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易迟犹疑道:“我怎么闻着二师弟身上有一股梅香。” 玉之清看着对方若有所思的神色,忽然心底没来由的一咯噔,他听她又道:“有点像和温城天令拍卖会的雪梅香。” “二师弟原来还将我当初插在你发上的梅枝随身携带呢?真感人,不会是想逮到我之后狠狠报复吧?” 易迟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抬眼间,眸色生香。 只一句,玉之清的脑子已经再不能运转。 那个叫梅霁雪的貌丑女子,那双含着三分轻慢的眼睛,逐渐与面前的眼睛重合。 玉之清一时间好像被心口的枯梅枝洞穿了心脏。 纪期吐了口瓜子皮,心中冷笑:三杀。 …… 整个绝崖都传遍了。 新来的那个牛逼轰轰的首席真传,凭一己之力让绝崖如日中天的三个真传弟子颓丧无比、如遭雷劈地从星宿峰出来。 他们非常好奇发生了什么,很快有留影石开始疯传,十块中品灵石看一次。 看完后的众人:!!! 易迟这大师姐,仗着宗主宠爱,可真是挨个踹老虎屁股啊。 他们暗自怜悯红红羞羞清清,啊呸,二师兄三师姐和四师兄,心里想着这大师姐真是无法无天还记仇! 但很快他们就没这个心情同情别人了。 因为不知怎么的,火莫名其妙就烧到了他们身上。 事情还要从洛长老在术法课上抓住有人开小差看留影石开始说起。 他看完之后,脸色难看地报给了白无常白堂主,说一定要抓住这个在如此肃穆场合留影传播的人,大家都以为这事肯定得是易迟干的。 为的就是报复真传弟子,然后再威慑内门和外门弟子,令他们屈服。 但白无常刚要问询易迟,碑灵纪期就跳了出来,“我传出去的,咋滴? 你还能抓我啊?” 白无常:“……”谁敢抓他啊? 她低头瞅着才到她大腿高的碑灵问:“为何要这么做?” 纪期:“因为爱情。”他一手捋过额间碎发,头也不回地迈着小短腿走了,边走边挥手,“赚点零花钱给美人媳妇买花花。” “算了,爷跟你这种母胎单身狗没什么好说的,再见。” “……”白无常明艳的妆容都遮不住脸上的煞气。 易迟不一定讨厌,易迟身边的男人\/孩一定嘴毒。 洛长老本以为这事怎么也能找着机会训斥易迟一番,谁知竟然得到这个结果,他一气之下连夜把术法考核难度拉满。 众弟子:“……”好好好。 全宗门一起受伤的成就达成了。 洛长老深夜里横竖睡不着,思来想去决定一件事。 明天一早,得让易迟和宗主来上反色情诱惑特训。 第115章 复仇者联盟 易迟与墨怀樽从星宿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一个等候多时的长老走上前,问易迟要住在哪个山头。 与宋悦卿和易远等内门弟子不同,真传弟子一人一峰,首席真传更是想住哪住哪。 说这话的时候,长老特意提示了一句,雪藏峰除外。 说起雪藏峰,那是整个绝崖最高绝,也是唯一一座终年被雪覆盖的山峰,无论灵力浓度还是景致景观等各方面,都是顶尖且唯一的。 易迟还是烛九的时候,住的就是那里,被逐出宗门后,更是扬言谁敢住雪藏峰就揍谁。 可烛九都陨落了,绝崖还有什么顾忌的? 纪期很有骄奢淫逸的风范,他摇着易迟的衣袖,嘟嘴撒娇,“就要住这就要住这!” 易迟假装拗不过纪期,指着雪藏峰斩钉截铁说:“孩子想要,那就这吧。” 长老心想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宗主严令禁止任何人出入雪藏峰,连玉之清无意间去了一次都被罚了,您还想住呢? 这可是你自己找不痛快,怨不得我。 他为难地看了眼墨怀樽。 “那是我的峰头。” 墨怀樽在边上淡淡一句。 易迟:“?”他好好的宗主峰不住,住什么雪藏峰! 易迟手一抖就要移开,墨怀樽又神色不变地加了一句,“你若喜欢,峰上还有空余洞府,随你挑选。” 易迟没多想就点头,“好。”她还是比较喜欢那里。 长老:“???”他怀疑人生地看着墨怀樽。 传言诚不欺我,行,宗主您就宠她吧。 ……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雪藏峰白雪皑皑,是个绝美宁静之地,非常符合人们对仙家气韵的刻板印象。 行过无痕,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连易迟当年在这儿养的十只鸡都还健在。 它们本是凡鸡,易迟是养着准备烤了吃的,可惜后来走后就再没回来。 当年绝崖灭门时,人全都死了,关乎宗门根基的要地也遭到毁坏,但雪藏峰因无人而幸免于难。 鸡鸡们长在仙家福地,又似乎被墨怀樽喂了什么兽丹,现在不仅变聪明了,还会说话了。 其中一只羽毛油光鲜亮,头上有血红色的鸡冠,衬的它威武雄壮,很有鸡中之王风范。 他正带着小弟们遛弯巡视领地,一转弯看见现任主人,立刻开心地扑棱翅膀准备跪舔。 结果飞了一半忽然看见从墨怀樽身后端着笑脸冒出来的易迟,还有一个紫衣小男孩。 鸡王:“!!!”他一个紧急爪刹加胸刹,在平整松软的地上留下一道痕迹。 怎么回事,今日主人竟然带人上了雪藏峰? 鸡王小脑急转,想起自己在外面听到的事儿,噢莫,这是主人新收的首席真传弟子和那个封神碑灵纪期! 好像叫什么易迟纪期来着,算了不重要。 虽然奇怪对方竟然能上来,但鸡王没当回事。 墨怀樽是个一切以宗门为重,活在公务和修炼中,毫无世俗欲望的靠谱宗主。 作为墨怀樽难得有兴致养的鸡,它在整个绝崖不说横着走,那也能随地拉屎,别人还要夸喷香的程度。 它是绝崖绝世宠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懂不懂这个含金量? 鸡王扑腾掉翅膀上的飞雪,绿豆大的眼睛斜睨易迟一眼,等着对方拍它马屁。 它连从哪个角度表达尊贵的逼格都想好了,结果就见易迟边上那个紫衣小男孩兴奋地指着它,“哇,今晚有烧鸡吃了耶。” “红烧、清蒸、烧烤……或者今晚卤一把!”易迟视线在它们丰满的身体上溜了一圈,分分钟想好了鸡的十种吃法。 鸡王惊怒交加:“大胆!”它堂堂墨怀樽的鸡,谁敢动它! 它转了转小眼睛,用翅膀掩面,哭唧唧对墨怀樽诉苦。 “呜呜呜,主人!您新收的弟子竟然想吃我!我死了不要紧,这偌大的藏雪峰以后谁替您守,您无聊的时候谁给您解闷呢?” 经过多年观察,鸡王发现每次学着第一任主人那样虚伪做作时,墨怀樽都格外好说话,还会多赏他一些鸡粮。 这次也不例外,它非得把这俩女人小孩赶出去不可。 它心有乾坤时,却见墨怀樽淡漠看了它们一眼,没有丝毫留恋,然后对易迟说:“随你处置,它们本就是养来吃的。” 鸡王:“…………” 心脏和脖子哇凉。 易迟最终还是没吃上全鸡宴,她和纪期起锅烧油时,十只鸡跑的影儿都没了。 …… 大晚上的,纪期都困睡着了,墨怀樽说修士修炼不分昼夜,要看看易迟在刀道的实力。 易迟一激灵,生怕露馅,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尽力演出有点东西但不多的模样。 墨怀樽玉立雪地,英挺面庞被映了几分绝俗惊艳,一片苍茫雾霭中,他沉定如松,仿佛不会为任何事物倾倒。 只是,此刻他平静漆黑的瞳孔中却倒映着易迟的身影。 易迟上次假装梅霁雪打败玉之清时,用的是基础刀法,基本功看起来很扎实,因而墨怀樽上来就直接教她《断七雪》。 这是绝崖不外传的圣品顶尖刀法,刀修都要学,学来学去学个皮毛,连玉之清都只会前三式。 一句话说:难得很。 易迟首先要悟刀诀,然后才能学招式。 离家出走的鸡王们不知何时回来了,一个个躲在雪堆里,露出鸡脚鸡眼,暗戳戳想看易迟这个讨厌的新弟子吃瘪。 玉之清和简羞容是刀修,两人都学过,前者入门稍早,进度更快。 方炽泓是剑修不用学。 想当初,玉之清学这个的时候,因为十天都学不会起手式,被墨怀樽冷落了半个月。 鸡王拿出方炽泓给自己的传讯符,里面有三真传放在里面的灵识,三人一鸡可以在里面实时交流。 对,没错,出去了一趟,他成功加入绝崖真传组成的“复仇者联盟”,光荣地成为雪藏峰卧底,肩负着监视易迟的重大使命。 鸡王犹豫了一下,给每个真传的声音在内心打上备注。 它看着易迟捧着书愁眉苦脸的样子,先简单说了两句。 鸡王殿下:那个女人开始学《断七雪》了,猜猜她第一天的进度,我赌她第一天看不完三页纸。 红红:三页?一页都琢磨不透吧! 羞羞:虽然我身在寒潭,对她怀恨在心,但不得不提醒一句,她在逆霄城人称“天才姐”,我赌她能看完一半。 清清:完。 意思就是全看完。 玉之清捏着梅花枯枝,在峰顶寒风中被吹得墨发飞扬,他表情晦涩。 对于打败自己的人,总不能给出太低的评价,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也不太行? 一伙真传土贼和鸡王以十块中品灵石开始小赌。 他们兴奋地等待最终结果。 第116章 学海无涯 三真传一鸡对自己相当自信时,鸡王看见易迟开始动了。 她看了一会后,不好意思地指着第一页第一行第一个字问墨怀樽。 “师尊,这是什么字?” 四土贼:“???” 有没有搞错,字都不认识!? 冷静下来后。 羞羞:虽然她是天才姐,但我们忘了一件事,这《断七雪》是五万年前无极灵祖赏雪喝醉时创的,用的是飘逸的古字,不像现在的简体字。 红红:也是,她一个出身乡野的丫头,能识字就不错了,哪会什么古字。 鸡王很疑惑:主人心细如发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他为什么会给那女人一本古籍? 红红冷笑:还能为什么,为了敲打她,告诉她学无止境,做人别太傲! 其他土贼:o.o …… 墨怀樽听到易迟的疑问,走近一步,挺括的身影覆盖易迟,他低头与易迟并肩看古籍。 离得近,一缕墨发刚好垂落在易迟纤秀的手指上。 丝绸一样冰凉顺滑,还有淡淡的雍雅香气。 易迟下意识缩了缩手指,然后帮墨怀樽把头发拨到肩后。 墨怀樽默不作声看他动作,没有抵抗或者阻止的意思。 易迟不好意思地扭捏说:“师尊我好笨,连字都不认识,不然今晚先到这,等我半年之后学会认字,背了刀诀后再教我吧。” 四土贼:半年才能学会认字,我说你别太离谱! 简直不亚于上级要给你升职加薪时,你推三阻四说自己能力不够。 好好好,他们狂喜,你就看师尊还理不理你吧。 墨怀樽定定瞧着易迟,眼里没什么情绪,易迟抬头与他对视,心不虚气不喘。 她心里盼着墨怀樽别教了,赶紧让她摆烂。 静默两个呼吸。 墨怀樽声音温沉说了七个字,“无事,我教你认字。” 四土贼和易迟:“……” 于是易迟跟着墨怀樽学了一个晚上的古字。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教她写字时的笔画,遇到较难的地方,还与她同执一只笔书写。 那一晚,在雪藏峰,他们从洞府外到洞府内,从雪地到墨怀樽的书案,片刻不停。 易迟狠狠地学。 四土贼则狠狠地看,他们简直被墨怀樽的体贴耐心惊呆了。 这还是那个不太喜欢长篇大论教导弟子,除了关键之处,都让他们自己悟的师尊吗? 堂堂绝崖宗主,你去教人认字? 哦,易迟在,公务就不忙了是吧。 那他们算什么?买酱油时送的呗? 另一边,洛长老俯首在藏经阁桌案间下笔如有神,批复堆积如山的事务快的一批。 他心想:相比起白无常那个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同事,宗主真是太器重我了,白天让我给弟子讲学授课,晚上让我一边看守藏经阁这等重地,一边处理宗门机密要务。 试问,谁有我得宗主心? 易迟?哼,不被爱的才会无限纵容。 …… 翌日,洛长老喜滋滋地带着连夜处理好的密函去了雪藏峰,但没进去,他知道宗主不喜欢别人打搅他。 他浅浅地敲了敲雪藏峰隔音结界。 结界秒撤,洛长老对自己的重要性更加自信。 他传音,“宗主,事情都处理好……” “师尊,我、我不行了,师尊总不能一个晚上不停吧,我受不住了!” 洛长老:“……?”他“川”字形的眉心咒成了“州”字,一种源自内心的尖叫卡在嗓子口,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那边传来墨怀樽低沉地:“嗯?累了?” 似乎因为嗓子用多了,难得露出几分磁性的性感。 他听见易迟喘了几声,然后软声道:“不要了师尊,腰好酸,要坐坏掉了,今晚就到这吧。” “明晚再进学。” 洛长老:“…………” 啊啊啊啊啊!宗门名誉!绝崖列祖列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要报官!他要报官! 洛长老要疯了,正在这时,他听见墨怀樽对他冷声道:“何事?” 洛长老大声质问:“宗主!你们在做什么!?” 墨怀樽声线沉沉,甚至有走动的声音,“进学。” 洛长老震惊:“宗主你疯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墨怀樽脚步一顿,他觉得这往日严肃沉着的洛长老今日相当出格,竟敢骂他,还大呼小叫的。 他不悦道:“有何不可。” 洛长老苦口婆心。 “我知道易迟与邪帝是有几分肖似,可终究不是一个人,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绝崖先辈颜面尽失吗?” 墨怀樽:“?” 他干什么了,一大早扯上如此沉重的话题。 “宗主您……就算对邪帝念念不忘,也不能对着自己的亲传弟子做出这等事!”洛长老勇敢地喊出这句斥责的话。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 墨怀樽可算听出几分微妙来,他沉静的眼底划过一丝不可思议,连步子都忘记迈开,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语气冷沉的可怕,一字一句的,“洛长霞,本尊教导首席弟子识字,有何不妥?” 洛长老脑子迷糊了一下,“哦……啊???您不是在……” “本尊看你挺闲的,恰巧主峰大殿今日还未打扫,本尊会传讯白无常监看你亲自扫干净。” 什么?清扫偌大的主峰大殿都是他平日里惩罚底下弟子时布置的,让他亲自清扫,他老脸还往哪放? 洛长老内心泪流满面,宗主不要啊!他再也不胡思乱想了! 墨怀樽又冷漠说:“教习任务若是因此落下,罪加一等。” 洛长老:“……” 他内心绝望,但转念一想,这事能怪谁?还不是怪自己听风就是雨,几句话就开始疑神疑鬼。 他竟然会怀疑禁欲如高岭之花的墨怀樽! 他真该死。 宗主罚他都是应该的,他不能因此颓废,要继续做好该做的事。 洛长老想起今日自己的任务,说:“宗主,我是来叫您和易迟来上反色情诱惑特训的!” “这是您亲自应允开设的,您不会不去吧?” 墨怀樽:“……” 第117章 青年大学习 反色情诱惑特训是一门绝崖基础通用课程,迄今为止已经开设了约五百年,由执教严厉的洛长老亲自教授。 这门课由于有非常惨烈的历史实例,因而它的重要性被无限拔高,上至宗主下至杂役,甚至包括雪藏峰的绝世宠鸡…… 年轻时都被魔鬼训练过一个月,且在那之后,除了宗主或长老,每个人一个月起码要上三次该特训,相当严苛规律。 绝崖人称之为——青年大学习。 易迟称之为——孤寡判决书。 君不见整个绝崖连蝴蝶都不敢成双成对? 无论男弟子或女弟子,都养的待异性心如钢铁,邦邦硬。 括弧,绝崖七姝除外。 这是洛长老教学生涯的最大败笔,不提也罢。 他上这门课时的地位无与伦比,甚至能考教墨怀樽。 洛长老使命感很强,常常因为站在这片土地上而热泪盈眶:绝崖有我,请组织放心。 昨晚内外门弟子都已经安顿好了,今日恰巧是新弟子入门的第一课。 于是洛长老拍板决定,这节是所有新老弟子公开教习课。 …… 绝崖六姝已经走了三大忙人,现在只剩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 演习场人山人海,位列规整,所有人都来了,易迟还看见了宋悦卿和易远,两人看见她眼一亮,三人彼此招手打招呼。 也不知道洛长老怎么安排的座次,易迟坐在第一排最中间,左面是墨怀樽,右面是风止意,后面是闻人瑟绝。 易迟带着纪期这娃,进退两男,左右两叔,就……心情挺微妙的。 洛长老站在上面,正对着易迟,神色肃穆开始讲这门课的历史初衷: 五百多年前,年轻气盛的绝崖某几人遇上了纯阴媚骨的邪帝,从此丢了魂,失了智,夜不归宿离家出走……一朝错爱酿成惨祸。 绝崖特意开设此特训,为的就是让每个人都能以史明鉴,约束己身,明心见性,万不可被妖女妖男蛊惑心智…… 面对色情诱惑,我们要抵抗到底,勇敢说不! 洛长老说的感情饱满唾沫横飞,详细举例。 虽然他含蓄地用“某人”来表示某几人,但所有人都听的出指的是谁。 用纪期的话来说就是:堪称无效打码。 他们频频望向最前面的墨怀樽三人。 易迟为了合群,也随大流觑着他们:师尊师叔!真没想到你们以前是如此没有自制力的男人!枉我还如此尊敬你们! 复仇者联盟都是经过昨夜练刀之事洗礼的,除了还在寒潭思过的简羞容,他们一个个都举世皆醉我独醒地盯着墨怀樽和易迟。 当年与邪帝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但宗主指定就是五百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他现在心里根本就没有他们了! 至于易迟这个大师姐,呵呵,她就是来偷他们的家的。 被公开处刑的墨怀樽三人:“……” 洛长霞是不是不想干了? 洛长老看见墨怀樽几人肃厉的神色,以及底下弟子精神抖擞,丝毫不像以前一样昏昏欲睡的模样,顿时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更起劲了。 他一拍惊堂木,中气十足道:“各位,现在到了情景问答的实训环节,首先情景一。” “你是一位行侠仗义的剑修,更深露重,夜雨凄迷,你疲惫一天回来时,忽然看见一个被狼群环伺的柔弱绝美少女。” “她无助地望着你,此时你该——” “甲:大叫一声妖女,大半夜出现在此能是什么好人,先杀人再杀狼!人豺两得!” “乙:大骂一声晦气,撒腿就跑!” “丙:大喊一声仙女,拔剑相助,杀狼证心!” “丁:大吼一声好饿,与狼群一起分一杯羹!” 新弟子第一次见识到这种课,一时间听的一愣一愣的,老弟子则疯狂憋笑,在洛长老的逼视下不敢吭声。 一边的纪期听得津津有味,他还自发给配了超清晰图画,正是烛九与风止意夜雨坟头初相见之时。 问题与选项写在旁边。 洛长老很惊喜,他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他给了大家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两只手撑在教桌上,开始打开点名簿提问。 “宋悦卿!” 宋悦卿没想到这么多新弟子竟然会偏偏点到自己的名字,她有些懵地站了起来,沉思后,想到历史实例以及这实训课的名字:反色情诱惑特训。 首先排除掉丙。 见微知着,这答案不就出来了吗?她坚定地:“我选甲!” 洛长老果然微微一笑,“很好,宋悦卿。” 他一边在名字旁边做标记,一边在宋悦卿自信的眼神下冷漠道:“杀心太重, 不分善恶,过于急躁,先去边上罚站吧。” “一身牛劲使不完?晚上别睡了,看守灵药园去!” 宋悦卿:“???” 她不敢置信,又见对方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说:“鞭意刚烈至极,课后去藏经阁择一门平和养神的心经。” 宋悦卿欢喜地去罚站了。 大家默默地把甲排除掉。 洛长老继续提问:“易远!” 模样清秀的易远站起身,大家都好奇地看他,这可是大师姐她哥耶!还有九极丹田! 易远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他虽然觉得应该选丙,但跟宋悦卿一样,最后还是排除掉了。 乙和丁之间还用多说?这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我选乙!” 洛长老手一顿,瞟了他一眼,严厉道:“身为剑修却遇事畏缩懦弱,几只狼就吓破了胆,那还修什么剑?” “你也去边上站着,下节驯兽课你打头阵。” 易远:“……” 有了这俩人的错误后,众弟子只能在乙和丁之间选择,丁一看就不可能。 但也有人头铁不信邪,他们觉得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往往看似不可能的才是正确的。 洛长老点的下一个人就非常巧合地是这些人之一。 结果很明显,洛长老黑着脸阴阳怪气,“呦,我敢写,还真有人敢选啊!” “你是正道还是邪道啊?啊?今天能吃人,明天就能杀妻证道,后天就能叛宗灭国!” 那弟子本只是想投机取巧,结果一连串怒斥就砸到脸上了,他人都呆住了,微弱的辩驳声呐呐地消失在洛长老的怒吼中。 最后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被罚手抄一百遍弟子规。 惨烈,太惨烈了。 众弟子被敲响警钟,但也锁定了正确答案,那不就是丙吗? 第118章 发了疯 众新弟子都觉得自己看出了正确答案,纷纷举起手表示这题我会。 但洛长老他就是隔靴搔痒,点到即止,就是玩儿,就是不点。 他看向风止意,风止意跟他一个辈分,他脸色缓和问:“三长老,你选什么?” 风止意剑眉星目,从易迟的角度看,侧脸线条清俊利落,无一丝冗余,完美十分。 微翘的唇呈淡樱色,让易迟在正经教习课上,不期然想起印象深处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心中微起燥意时,对方似乎被她灼热的视线惊动,倏地转眸看来,稍显深沉的澄澈视线牢牢锁定易迟。 易迟心一跳,莫名慌乱了一下,继而再次理直气壮。 慌什么慌什么,她现在叫易迟,又不叫烛九,看两眼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她一个女的,不赌博不喝酒,看几眼自己师叔有何不妥? 自我暗示过后,易迟朝风止意露出一个清纯无辜如白莲花的笑,对方眼中划过惊异,微怔。 两人正“深情”对望,易迟视线中风止意的俊脸忽然换成了一张眉心“川”字的中年严肃脸,他阴冷说:“你笑什么。” 又转头问风止意:“三长老,你又看什么?” 两人:“……” 闻人瑟绝在后面将一切看的真真的,他勾着易迟的发尖在指尖玩,狭长的眼中泻出不悦的光,他添油加醋。 “三长老六根不清,他刚才偷看自己师侄!” 易迟松了口气,心想还好没说我,就听闻人瑟绝又声音低柔道:“小易迟也是,没事朝你三师叔笑什么?牙白给本尊看嘛,本尊爱看、喜欢。” 易迟:“……” 你知道吗,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 “我没偷看。”风止意腰身端正,没有被影响。 他神色清澈,像刚剿匪归来的大侠,正经辩解道:“只是无意间看一眼师侄,并无其他意思,五师弟多虑了。” 纪期嗑瓜子说:“反正你不这么看红红羞羞清清。” “……”风止意没话讲了。 纪期的言语讥讽向来是无差别扫射除了易迟外的所有人,他又乜向闻人瑟绝,“反正你也不这么缠红红羞羞清清的头发。” 闻人瑟绝成功噎住。 洛长老心里警铃大作,疑虑重重,这易迟刚来第二天,不仅住进了宗主的雪藏峰,怎么还跟两位长老关系如此亲近? 总感觉有什么事情逐渐偏离轨道。 洛长老直起腰,训斥了几句,大意就是不准眉来眼去动手动脚。 三人坐好后,他又继续刚才的问题,问风止意选什么。 “丙。”风止意深深地看向画面中遥遥对望的两人,像要将这一幕印刻在心底,没有任何犹豫。 洛长老这次沉默了一下,众人也沉寂下来。 风止意神色释然,目光缱绻深情,直白的能让任何女子目光躲闪。 他说的不是这道题的答案,而是他与烛九的相遇。 洛长老想起什么,眯起眼叹息一声:“说起来,当年你第一次面对这道情景问答时,选的也是丙。” 而那时,珈岚城之事还未真相大白,他与烛九的血海深仇,新鲜至极。 洛长老永远都记得风止意当时回答这个问题时,眼底的自厌和凄绝。 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洛长老那时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忽然化为深深地无奈。 风止意愿意去爱一个让他家破城亡的仇人吗,可情爱若是能操控,便没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洛长老研究邪帝学很多年,对他与绝崖几人的纠纷更是逐字研究,有一个问题他想了很久—— 为什么邪帝害了他们至深,他们一个个都要杀她,却又个个难以放下。 后来他终于想明白了。 纯粹的爱,不只爱她某个角度折射出的美丽,而是她的存在本身。 烛九只要站在那里,纵然无恶不作,纵然虚伪薄情,他们仍然发了疯地爱她。 洛长老虽然单了很多年,连女人的手都没正经牵过,但已然是一位情爱专家。 …… 所以说果然选丙。 易迟觉得洛长老真会玩。 洛长老看她露出八颗牙乐呵,眯起眼笑了。 “易迟,你觉得三师叔说的对不对?” 易迟蹭地收起笑,规规矩矩站起身说:“不对。” “哦?”洛长老惊讶,她没想到大家都认为是丙的时候,易迟竟然说不对。 他声音沉了沉,“只剩一个答案,你竟然说不对?” 易迟没有被唬住,她自在地站在对方面前,胸有成竹解释。 “选项只是参考,又不是标准答案,现实往往比纸上三两句话蕴含更多的信息。” “弟子在外面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暂时不能判断这女子真实与善恶,便必须先驱狼救人,不是向那女子证心,是走在自己的正道上。” “简而言之,修士在外行走,无论何种迷惑人心的境地,都需理性思考后做出行动,不能被情绪左右。” 这也是这门课的真正立意,大宗门弟子多,可也少了些散修要面临的尔虞我诈,多了些道德约束,易夭折。 洛长老看似教的是抵制诱惑,实则教的是如何生存处事。 易迟说完,洛长老脸色不太好没说话。 知道一切的非新进弟子都双眼放光:啪啪啪。 他们激烈地鼓起掌。 洛长老不由检讨自己因为烛九就对易迟心存偏见实在不该,他稍显欣慰地盯她,“这是你自己想的?” 易迟摇了摇头,非常诚实,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不,五师叔刚刚趁你不注意偷偷给我递答案了,我看见的。” 洛长老:“……”遇到优秀弟子的心情荡然全无。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抄就抄了,你还宣扬出去? 闻人瑟绝:“……”叔把你揣心里,你把叔踹沟里。 众人钦佩的神色瞬间熄火。 第119章 误解还是破绽 在洛长老眼里,一整节课下来,易迟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是在勾三,就是在搭四,一提问吧,她看了答案还都会。 就很气。 洛长老一气之下让易迟去罚站。 啊呀呀,谁家首席真传是这德性,第一节课就被罚了,一点格调都没有,看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众弟子看戏看的起劲,复仇者联盟更是直呼解气。 易迟觉得很冤枉。 明明是闻人瑟绝找她说话,她不就回头看了一眼吗?而且他也没招惹风止意啊,是风止意先朝她笑的,墨怀樽叫她,她能不回吗? 洛长老就是欺软怕硬,不好罚长老宗主,就拿她开涮。 易迟这么想着,愤怒起身离开座位,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宋悦卿和易远中间站着。 她自觉自己没什么优点,主打的就是朴实听话。 于是洛长老就看见,原本老老实实站着的易远和宋悦卿,脚步悄悄挪动,最后掩耳盗铃与易迟眉来眼去。 后者一脸无辜正直地看着他:看清楚了嗷,可别说是我勾引的嗷。 不仅如此,底下弟子的目光也不时往易迟身上瞟,一脸好奇。 而在三人身后,还有洛长老亲自挥毫,饱含情感写就得大字标语:不做感情的奴隶!不做她人的附庸! 洛长老:“……”脸好疼。 易迟是什么人形吸铁石吗? 洛长老终于意识到,他遇到了教学生涯中,除了烛九以外,最大的反面教材。 举世皆浊我独清,这些人能不能向他洛长霞学习一下,理智一点,别这么轻易受人影响。 不就是一个人,他们至于吗? 洛长老下定决心要改掉自家首席真传矫揉造作的臭毛病,他要给宗门培养出一个拿得出手的首席真传,不能有事没事就找师尊师叔哭唧唧求助。 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雪藏峰逮易迟上一对一特训课。 而易迟,她晚上也不消停,一、二跟墨怀樽学练刀,四、五跟风止意学剑,六、七跟闻人瑟绝学卦算。 三则被轮流教识字。 一个月下来,所有人都肉眼可见易迟她强了,金丹了,但好像也封心锁爱了。 疲惫且憔悴,跟当初第一次来绝崖在灵船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众弟子都很嫉妒她备受器重的待遇,能得三位大乘修士指导,连复仇者联盟半夜偷窥的时候都气愤咬手绢。 可恶,学的这么慢,师尊师叔还这么器重她!简直岂有此理! 只有易迟知道,每晚担心自己会露馅,因而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应付师尊师叔有多累! 她的精神状态每天都在离家出走与假死失踪之间极限二选一。 …… 只要有纪期这个碑灵在,绝崖的门槛就绝不可能消停,更何况广元仙君还在他手里当玩具。 一个月以来,每天都有不同势力的人来旁敲侧击,核心问题就一个:什么时候回看过去,他们要知道更多的隐秘。 只要功夫深,就一定能挖出烛九这么强的奥秘,上次留下的那些疑问,他们都想知道原因。 纪期与易迟关系这么亲近,不会偏心绝崖什么都说了吧。 试探的,卧底的,刺杀的,抢夺的。 正的、邪的,针对易迟的、针对纪期的。 可以想见,短短一个月,绝崖内部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局势紧绷,执法堂已经不知道处理了多少人。 具体表现在易迟都没怎么见过摆烂王白无常的面,直到一次外门弟子术论课。 易迟作为指导过那么多场菜鸡弟子取得胜利的高手,被洛长老资源利用,逮来给新进外门弟子讲课。 她一大早刚从风止意房里出来,坐没坐相地歪在自己搬来的软椅上,活像收租的富足老大爷,说话时耸拉着眼皮,还有些倦怠。 音调像条四平八稳的直线,路过的灵燕都被催眠的睁不开眼。 易迟虽然说的没精打采,但比外门长老或者其他真传弟子说的深入浅出,浅显易懂,算得上是往人嘴里喂饭。 更何况她还不爱提问!本来持怀疑态度的众弟子直呼爱了。 纪期在边上无聊地折纸花,闻言偷笑,易迟那是不爱吗?她超爱的好吧,也就是困得没精力,不然比谁都能恶搞。 众弟子一边被声音催眠,一边掐大腿努力抵制困意汲取精华,正备受折磨时,一道凛冽亮光突兀斩过。 “咕噜噜——” 人头落地滚动的声音有些沉闷,鲜血溅射喷洒,平和的教习之地瞬间变成凶案现场。 坐在前几排的弟子被溅了一身血,感受着脸上的温热血腥,人还是懵逼的。 易迟是眼看着这个要给她倒茶的弟子还没走几步就被粗暴砍了头的。 她随手反扣刚才为了挡血举起来的课本,看了一眼左手护的好好的茶杯。 还好,茶还能喝。 新进弟子都是在修真界活过十七八年的人,死人谁没见过,杀人也不是没有。 只是眼下太突兀,那弟子死在正经教习课上,还死的如此血流成瀑。 他们惊惧时,忽听见利器被拖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脚步声轻不可闻。 众弟子心跳骤停间。 一个高挑明丽的人影映在古雅门扉上,她走过,转弯露出身形。 白无常平日里跟宫中贵妃似的鲜艳装扮尽褪,朱钗卸尽,妆面皆无,一束高高的马尾。 那衣服白的让人觉得不吉利,跟孝服似的。 她手里提着一把一人高的镰刀,刀弓擦着地被拖行,发出稍显刺耳的声音。 绮丽的繁花成了端丽飒爽的刽子手,那刀锋,看一眼,脖子就凉一分。 白无常扫了眼满屋子的人,朝上首的易迟颔首,“抓了只混进来的杀手,我见她正要暗算你,因而先动了手。” 她瞧着易迟,似乎担心自家首席真传会被吓得小脸煞白。 结果—— 还真吓得小脸煞白。 “太可怕了,多亏了白姐姐到的及时,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易迟充满孺慕信赖地仰视她。 白无常:“……”虽然但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还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白无常不耽误,她弯腰抓起那弟子头发和衣领,带着人头和尸体离开。 一手镰刀一手尸体,闲散地像刚从菜市场买了二两猪肉回来。 走到门口时,还特意施了清洁术,室内血液狼藉消失无踪。 白无常微笑:“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首席授学。” 然后体贴地掩上了门,非常有礼貌。 众弟子目瞪狗呆:“!!!” 我超! 这还是他们入门第一天看见的那个喜好鲜亮颜色的人间富贵花吗! 难怪每次称赞白堂主端庄得体人好,是整个宗门最受欢迎长老时,都会被老弟子一言难尽地看着。 原本以为白无常这个名字是对您最大的误解,原来名字才是破绽! 要不怎么能是执法堂堂主呢? 易迟望着对方离去的剪影,微微挑眉,喝了口茶,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 这么一遭,所有人的精神了。 第120章 人工的 易迟很清楚,纪期的价值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当狰狞已经跃到明面上时,底下已经巨浪滔天,绝崖所面临的压力也可想而知。 近几日连风止意和闻人瑟绝都时常夜半出去,白日方回,后者的畏血症又复发了几次。 除了易迟以外的三个真传弟子也常常带人匆忙外务,易迟偶尔听到鸡王一个人叽叽咕咕,嘱咐传讯符另一端的三人注意安全之类的。 洛长老都没空找她做特训了,课程安排的日渐紧张,考核也日渐严苛,底下弟子快被折磨疯了。 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但易迟没有面对任何的风雨。 时至今日,整个绝崖都没人找过纪期,也没人找过她,一个都没有。 仿佛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大师姐,纪期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而不是两个引起漩涡的当事人。 要说这中间没有墨怀樽的指令,她是不太信的。 易迟本来是要回雪藏峰的,但走着走着就偏了航,提着纪期走到了政务主殿下,灵讯符的微光偶尔闪过。 墨怀樽坐镇绝崖,手眼通天,白日里几乎都在这里。 这是易迟这一世第一次来这里,与印象中森冷威严的格调没差。 两列把守弟子仗剑矗立,面无表情。 左面一人看见她,目光微动,想起这里的规矩,还是伸手拦住道:“大师姐,宗主吩咐,御枢殿非召不得入内。” “您要见他,需先递传讯符。”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正事。 说到这似乎是怕易迟误会自己针对她,又解释了一句,“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亦是如此。” 易迟愣了下,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 不过也不重要,易迟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转身走了。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腿自己走来的,现在进不去,刚好回雪藏峰睡大觉。 墨怀樽三人还有洛长老都忙活了,她不就可以正大光明摆烂了吗? 把守弟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右面一人踌躇道:“不是说她很得宗主心吗,是不是要进去通报一下。” 左面弟子坚定摇头。 “当然不,宗主处理事务时最厌人叨扰,五长老和三长老来了都不能直接进去,况且,近几日周边动荡不安,宗主分身乏术,哪来的空隙见人。” “说的也是,还是等宗主出来的时候说一声算了。” “正是。” …… 回雪藏峰的路上,纪期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跟下学回家的快乐小学鸡似的。 易迟幽幽地看着纪期,冷不丁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纪期圆润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你是爷的美人媳妇,爷不跟你跟谁啊?” “噢~是吗。” 纪期小脑袋狂点:“对哒对哒。” 话才说完,小身子已经被提了起来,继而屁股一凉。 纪期懵懵地听易迟冷笑:“开裆裤挺别致。” 他屈辱握拳:“……”这不争气的身板! 易迟见纪期垂头丧气,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开始讨论晚上吃什么。 后者想了一圈后略显苦恼道:“不知道耶,这一个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都吃过了呢!” 易迟沉默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吃点人工的。” 纪期兴奋:“啥呀?” “粪。” “……”你对我真的一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是吧? 纪期心口剧痛,感觉自己要碎掉了。 眼看着小孩哥快被自己伤透了心,易迟又安慰:“不瞒你说,你昨天吃的臭豆腐,我眼瞅着饭堂掌勺把从灵料池提取出来的某物加了进去。” 灵料池,就是灵兽园的粪池,一般是浇灵植的弟子用。 纪期:“???你怎么不早说!?” “我回来时,你已经炫完了一盆。” “……呕!” 靠!再馋嘴就自杀! 纪期抱着雪松干呕时,易迟瞧见了远处在雪堆中间对着灵讯符嘀嘀咕咕的鸡王背影。 突然就有种整个绝崖连只鸡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她和纪期在讨论晚上吃大粪的弱智感。 易迟笑了,一边悄悄靠近一边对纪期说:“晚上吃烧鸡,我个子高吃两个鸡腿,剩下鸡腿都给你。” “好耶!”纪期欢呼一声,继而转了转小脑瓜,呆滞问:“一只鸡不就两个腿儿吗?” 易迟:“所以现在你为了吃到鸡腿,要抓两只鸡才行,快去吧。” 纪期:“……”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是我对你的爱,为你渡上了一层金光。 两人靠近时,鸡王的声音在耳中就格外清晰。 …… 墨怀樽从御枢殿出来的时候,月上柳梢,经过把守弟子时,左面弟子恭敬说了有谁今日来过的事。 不是件多大的事,他也就随口提了一句。 但他没想到,说洛长老来时,墨怀樽没表情,说到易迟时,向来神色沉稳的宗主蓦然皱起眉看他,“什么时候?” 弟子愣了愣才答,“午、午时。” 都已经半天过去了。 墨怀樽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只撂下一句稍显冷淡的话,“以后她来,随时可以进,不必拦着,其他地方也是。” 守门弟子呆滞:“???” 说真的,他们在宗门几十年,都没见宗主反应这么大过。 他急了! 第121章 心脏病的感觉 墨怀樽灵识笼罩雪藏山,除了几只鸡,没人,纪期也不在。 他抓住一只鸡,沉眉问:“易迟呢?” 鸡鸡忽然被抓住,慌张地扑棱翅膀,羽毛掉了几根,它看清墨怀樽后紧张解释:“她跟鸡王殿下已经下山一个时辰了!” 这意思就是人不在绝崖。 墨怀樽脸色倏然冷下,“去哪了。” 鸡鸡第一次见墨怀樽这么冷漠的语气,吓死了,连忙道:“山下来了闹事的,红红羞羞和清清与他们僵持住了,大师姐知道后就带着鸡王下山了!” 墨怀樽脸上多云转晴,松开手,“嗯,知道了。” 鸡鸡顺利着陆,小心脏扑通扑通,是心脏病复发的感觉。 鸡鸡我啊,以凡鸡之躯对抗命运,又活过了一天捏。 …… 此刻,最靠近绝崖的下辖半环形城池,月崖湾。 绝崖的地理位置,一半在陆地,一半在海上,月崖湾是海上间错沿岛组成,自上而下看,像仙珠余波,琼贝漾纹。 月崖湾生活在绝崖庇护之下,与后者往来密切,安全无虞,商业繁荣,连岛主都是出身绝崖的内门弟子。 总而言之,月崖湾,为绝崖弟子创造无数再就业机会,相当于绝崖隐形环卫带,也是外来人自海上拜访必经之地。 如今局势紧张,玉之清三人奉命负责绝崖周边安全,清除隐患,防止弱小的弟子外出时遭人暗算,月崖湾就在职责范围之内。 以玉之清三人的身份和实力,原本这不是什么大事,暗中来的都杀了,明着来的就明着拒了,修为再高的有长老堂主这些高个子顶着,问题不大。 但今日来的人不太一样,生出的事端也不一样。 事情还要从易迟在雪藏峰听到复仇者联盟的谈话说起。 鸡王殿下:外面什么情况? 红红:今天才杀了三个,不太过瘾。 羞羞絮絮叨叨:虽然咱们是奉命杀人,但不能养成嗜杀的坏习惯,否则师尊会让咱们去寒潭反省的,我才从那儿出来没多久,可冷了…… 鸡王殿下:下一位。 清清:四个。 三人一鸡感觉不太对劲,今天暗中潜入的人怎么突然少了一半? 正在这时,玉之清冷酷的声音染上凝肃:“来主岛,他们来了。” 易迟听得挺好奇,人虽走了,但灵识放在这边正大光明偷听。 海港繁华,船流不息,海风温咸,一伙人在对峙。 一方是玉之清三人,以及带来的绝崖弟子,他们肃静站在甲板上。 一方则是……七大势力首席真传,除了妖族的,全都来了。 相当于是年轻一代站在金字塔尖的人聚在了一起。 他们或坐或站,在寸寸金贵的华丽巨船上姿态随意。 那无声的气势,令络绎不绝的船只远远避开,海港上,就连路过的蚂蚁都噤若寒蝉。 萧不疑扇着扇子风流倜傥,漫不经心道:“我等奉师门之名,来参加易迟即位大典,你们拦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按理来说,大势力首席真传都要办即位大典,以表重视,但绝崖没有这个表示,这些人却借着这个由头来了。 来了还没拜帖,走的还不是正门,很显然来者不善。 绝崖三真传,一个太啰嗦,一个不说话,方炽泓毫不意外充当外交官,她熟练拒绝。 “这样啊,绝崖连个典仪都不办,看起来对她也不太重视嘛。”萧不疑嗤笑一句。 方炽泓心想你知道就好,嘴上却纠正:“大师姐在绝崖很好,不劳萧公子揣测。” 顾浮生眉如烟,身形缥缈,声音轻飘飘毫无攻击性。 “既然如此,那就顺便拜访易迟罢,恭喜她契约名剑天乩,突破金丹。” “同为首席真传,互相聚首切磋也算是从前绝崖起头的老传统了,相信不会拒绝的吧。” 说到这就眸带惋惜看了眼方炽泓三人,“造化弄人,从前还以为你们中的谁能坐上这个位置,谁想到是横空出世的易迟。” 然后又夸了一遍三人实力高深,亦不逊色于他们,如此落榜实在可惜,易迟虽天赋高但终究差了修为,也不知道天乩为何会认她为主。 一通话说的可太善解人意了,直往人心窝窝里说,把复仇者联盟听得连连点头,看顾浮生如见知己! 后者见差不多了,抿唇微笑,又提了一遍拜访易迟和纪期的话。 方炽泓笑的很灿烂亲热,显然已经被迷了心窍,她说:“不行。” 几人:“……?”那你笑屁啊。 玉之清虽然不吭声,但心声很丰富,他心想:月月上反色情诱惑特训,他们现在理智和情感已经等比例分割。 特训第一条:好看的人都危险。 特训第二条:好听的话多半是奉承或谎言。 “大师姐正在闭关修炼,不见客。”方炽泓脸不红气不喘地补充了一句。 虞清欢狐狸眼含俏,勾起笑无情戳穿,“你们大师姐不是还天天带纪期去饭堂吃臭豆腐吗?” 方炽泓:“……”好丢脸。 这事这么出名吗? “呵呵呵,缩在绝崖一个月都不敢出来,不会是害怕吧,堂堂绝崖首席,是个缩头乌龟?” 这道刺耳尖利的声音来自一个气质学的五分像月上弦,但帅气、身高与沉默都没学到的瘦弱男子。 曲逢迎,天魔宗首席真传,脸色看着十分虚白,再配上那效仿月上弦的白衣……像大病未愈的猴子。 他阴阳嘲讽易迟,方炽泓三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鼓掌,但还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方炽泓指着他愤怒反驳:“你才是缩头乌龟,你全家都是缩头乌龟!” “住口,骂我可以,不准骂我师尊!”曲逢迎一听,当场破防。 众人:“……” 你们俩,能吵吵,不能吵滚回去喝奶。 在一对七的口水仗下,方炽泓油盐不进,可见其心理素质在日复一日的特训下果然超群。 说不通,那就打吧。 萧不疑阴暗一笑,易迟不出来,那他就打她师弟师妹的脸。 届时她若还躲着,这首席真传的名声也就到头了。 这就是德不配位的代价,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等她成长的。 第122章 都爽 别人跑到家门口宣战,不打是不可能的。 但怎么打也需要个章程。 骂架虽是一对七,但打架是三对七,怎样合理分配才不会显得胜之不武呢。 在谢朝低头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曲逢迎直接阴笑两声:“呵呵呵,那就车轮战吧。” “你。”他指着方炽泓,狞色道:“刚才不是很能说的吗?区区一打七而已嘛,又不是群殴,你不会怕了吧?” 易迟听出来了,这个叫曲逢迎的首席真传,是个毫无身份包袱,不要脸皮的阴险人物。 很难想象月上弦那冰块的首席真传是这味的。 谢朝迟疑道:“这不妥吧。” 人数身份都不对等,也就修为可堪一比。 这一点也挺让人唏嘘的,别的宗门真传弟子都是大差不差即可,一百年下来也能收七八个。 绝崖真传则挑剔的很,除了易迟以外,一百年也才三个,但虽少却精,个个拎出来都能媲美别的宗门首席。 曲逢迎就看不上绝崖的清高,在他们魔修看来,凡事关利益,站着做和跪着做都不丢人。 虚伪是自我设限,清高是自取灭亡,世界是一个巨大的疯癫,没必要太讲礼貌。 每个选择都要付出代价,清高的代价就是挨打。 他脸上挂着阴险的笑,“呵呵呵,没什么不妥的,她挨一个人揍和挨七个人揍有什么本质区别?痛苦又不会减少。” 方炽泓看这病猴子也不顺眼,她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 因而斜着眼睛蔑他,“我一个人干你,和我带着七十个弟子轮你,有什么区别?” 曲逢迎想了一下说:“没区别,都爽。” 众人:“……”你们都无敌了,孩子。 这是应该发生在这种牛逼人物之间的对话吗?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穿了果然就是个菜市场。 顾浮生一向独坐高台,不染尘埃,断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这么离谱的对话,她蹙了蹙眉,忍住了。 虞清欢则表示,天魔宗和合欢谷的名头,真的不考虑互换一下吗。 总而言之,在这股威慑四方的泥石流下,萧不疑等人都沉默地接受了轮殴玉之清三人的章程。 谢朝到底是个温柔的人,他指了指海港下蔚蓝平静的海面,道:“普通的切磋没意思,不如就在这海面上。” “只要能让对方落水,或逼着对方上岸,就算赢一局,如何?” 这样,也免的方炽泓三人被打伤。 几人觉得这倒还挺新奇,于是都同意了。 名人比赛,一传十十传百,周围人都来围观,岸上,船上,人头攒动。 大家都已经预见到了玉之清三人的惨状,绝崖跟来的弟子都气愤又无奈,不愿见他们受辱,可自己又实力不济。 反倒是玉之清三人神色如常。 第一场,方炽泓下意识要出列时,玉之清已经抬步走出。 方炽泓微怔。 镜刃一见玉之清,就像老鼠见大米,噌地跳出来,拔刀说出两人相遇时才会触发的经典台词:“今天就看看谁是百年来第一刀修!” 两人天雷勾地火,在海面上打的是一点不含糊,半点没想起来比赛规则,一门心思打败对方。 镜刃的刀刚硬猛烈,如岩浆迸发,玉之清的刀则如他本人,冰冷清冽,像冬日里雪堆下抽刀而来,寒意刺骨。 海水被道道刀风劈起千层浪,两人的身形都掩映在不休海浪中,一时之间难分伯仲,看的周围人目露惊叹。 不愧是大宗门首席真传,一出手就甩了同境界的人十条街。 直到玉之清施展《断七雪》第三式,断流。 没有什么比这一刀更适合在海上施为,所有人都被这一式占据心神,无法移开半分视线。 玉之清那一刀斩出时,海水沸腾,水珠震颤着倒挂。 镜刃刀意激起的十层浪皆拦腰切断,微微停滞在半空。 他隔着那恐怖的刀光缝隙与数丈远的境刃对视。 镜刃脸色一变,他们以前打架时,玉之清其实都没用出这一招。 但今日不同以往,他是为绝崖荣誉而战,不会手下留情。 脚下的海水似乎也化为那一刀的余威,向他无情切割,镜刃无法躲闪,只能硬接。 他眼底狂热,不退反进,同样施展出了自己的最强一招。 实际上,最强的不是最合适的,但大不了,两败俱伤罢了。 修士,生来就是为了见识惊艳,成为惊艳。 熔岩与海啸相撞,撕裂般的声响中,海水卷激成水汽,水汽又成雾,弥漫整个月崖主岛。 众人屏住呼吸看去,看见蓬勃大雾中,玉之清清姿玉贵的身形轻盈点在水面。 仍然冷漠,仍然俊俏。 而另一边的镜刃,他落入了海里,将将钻出水面,右手手臂汩汩浴血。 胜负已分。 众人都惊了惊,慎重地望向玉之清。 大家都猜得到玉之清更胜一筹,但没想到他赢得如此轻巧啊! 纵然有海上优势,但也足以说明玉之清比他以前表现出来的更强。 厉害啊,不是首席,击败首席。 萧不疑不悦地合上折扇,在他心里,玉之清是在挑衅整个首席真传的威严,他很不高兴。 眯了眯眼,忽然道:“我看这么比还是慢了点,不如速战速决。” 方炽泓赢了一局,很高兴,心里难得对玉之清这个师兄高看几分。 闻言她冷笑道:“怎么,三打七还不够,还想让我们站着挨打?” “不不不,我是看你们可怜,给你们一些公义呢,不如就三打三,我们这边挑出三个与你们对打,落水或上岸即为输,怎么样?” 这就是一局定输赢了。 方炽泓没说话,她在思考。 这么一看确实公平了些,可也意味着风险更高,考验的是彼此之间的默契和配合。 鸡王在另一边刚刚惊叫完玉之清牛逼,此刻担心问:“你们三能行吗?” 方炽泓看了眼自己师兄和师弟,回:不是我吹,论默契和配合这方面,咱仨不说百分百,那也是一丝都没有的。 鸡王殿下:……那你拒绝了吧。 红红:不,接受,只要把顾浮生这个牛逼的术修,还有虞清欢这个碍事的幻修禁掉,不还是相当于一对一?这样的话每人就只用打一场,谁输我看不起谁。 鸡王殿下:好有道理噢。 边上偷听的易迟与纪期也边啃果子边点头:挺好。 第123章 不理解,但尊重 镜刃刚败给玉之清,颇有些沮丧,但也觉斗志昂扬。 他还收到了师尊寂灭刀尊亲切的问候:“今晚别回来了,出去别说我是你师尊。” 镜刃:“哦。” 月崖湾的事情闹得不小,绝崖的人不知道是不可能的,甚至这几个首席真传能聚在一起发难,多半都是惜灵衣那群人暗中命令的。 此刻的月崖湾,全九幽瞩目。 萧不疑几人只要掌握分寸,没闹到一定程度,都只能算是年轻一辈的切磋,他们看准了绝崖高层不好插手。 其实最本质的目的,还是逼迫绝崖交出易迟和纪期,已经一个月了,他们的耐心已经告罄。 洛长老第一时间传讯联系墨怀樽,后者百忙之中抽空回了一句:“无妨,让他们打,死不了人,拿这几人当磨刀石也可。” 洛长老纠结道:“可之清他们若是在家门口受辱,咱们绝崖面上也不好看。” “没到时间,怎知结果。” 墨怀樽说的高深莫测,洛长老也听得讳莫如深恍然大悟,心想:啥意思啊。 …… 与此同时。 萧不疑等人同意了方炽泓的条件,禁掉了顾浮生和虞清欢,前者没什么表情,后者无聊地吹了吹头发以示不满。 虞清欢想起接到师尊指令时,她好奇问:“师尊,您不是对邪帝……呸,烛九很仰慕吗?怎么还让我去绝崖找茬?” 痴离懒洋洋翻着《神仙十八式》说:“烛九是烛九,绝崖是绝崖,你师尊我分得很清,当年要不是绝崖拿出了无极灵祖创的六相诸神阵,烛九怎么会死?” “都是绝崖的错。” “……”以目前烛九的恶名来看,虽然洗白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依然是足以千刀万剐的程度吧。 虞清欢对自己师尊的三观不做评价。 …… 月崖湾三对三比试人选最终为玉之清对萧不疑,方炽泓对曲逢迎,简羞容对谢朝。 围观众人都议论纷纷,兴奋起来了! 这些首席真传个个出众又天赋超群,但距离上一次的正经对决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如今到底谁强谁弱? 易迟也挺好奇。 鸡王正拉着一群鸡友给自己三个同盟加油打气,为此还不惜出卖色相跳起了草鸡舞,扭着肥美的臀,鸡爪在雪地里采出整齐的印记。 易迟看的津津有味,纪期看的口水直流,“九幽第一鸡团,我宣布,出道!” 他这一声因为太过激动直接喊了出来,两人鬼鬼祟祟躲在雪松后的身形瞬间暴露。 易迟大摇大摆地带着娃走了出来,面对几只鸡震惊的目光,以及鸡王殿下羞愤的眼神,她微笑:“光听声多不过瘾,不如一起下山呀~” …… 另一边,萧不疑对此很无所谓,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模样,他挑唇看了一眼玉之清,轻笑。 “上一场消耗不小吧,本公子给你时间吃回灵丹,到时候可别怪我胜之不武。” 曲逢迎皱眉,嫌弃地看了眼萧不疑。 这傻逼在干什么,不趁他病要他命,还给人喘息之机,跟这些名门正派一起干事真累。 “你等吧,我跟谢朝先上。”他伸手握住凭空出现的三叉戟,看了眼方炽泓,病歪歪的脸上划过不屑。 “呵呵呵,要不是看在同为首席真传的份上,我甚至都不稀罕对一个女人拔出三叉戟。” 在他们魔修那边,女修实在不占优势,厉害的更是寥寥无几,大多都依附在强者身边谋生存,炉鼎玩物罢了。 灵修这边,女修更是心慈手软,因而无论是方炽泓还是易迟,他都看不上。 方炽泓知道魔修那边的习性,闻言冷厉地盯着曲逢迎,她说:“你是在玩儿欲擒故纵吗?” 曲逢迎:“?”毛病? 方炽泓扬了扬唇角,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他。 “特训说了,我这么优秀的女弟子,有些人自卑,就想用一些离奇的手段引起我的注意,实则是想让我叛出宗门或者盗取宗门宝物助他修炼。” 方炽泓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忘了,从衣兜里掏出纸条看了一眼继续说:“面对这种情况,我要做的就是打的他满地找牙,或者让他撒泡尿照照镜子。” 众人:“……”你们绝崖特训到底在教什么鬼东西? 方炽泓一番话成功把曲逢迎激怒了,两人再不废话战作一团。 方炽泓使得是诡剑,剑身弯曲如波纹,并不笔直,剑招清亮又带着些孤诡,变幻莫测,像穿花银蝶,很是奇特。 曲逢迎是一个标准的魔修,每一个招式都魔气森森,一出手就如同反派降临,三叉戟使得摧枯拉朽。 两人对战,那真是银霜对魔钺,方炽泓宛若刀尖跳舞,差之毫厘便足以毙命,看的众人惊心动魄提心吊胆。 而在两人打的热火朝天时,另外两对也打了起来。 简羞容不装了,摊牌了,稳定心神的佛珠一收,眼底狂躁值疯狂积攒,大吼一声。 抡起刀就迫不及待向准备温声说几句话的谢朝砍去了,一点没有此前的温吞讲礼还啰里吧嗦。 因着简羞容始终看起来存在感不太强,谢朝一时间还有些猝不及防,魂琴虽现,一时倒有些被动。 另一对。 相比起玉之清的一如既往,萧不疑每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的潇洒和风流,战斗间隙还唇边噙笑瞥向岸上美人顾浮生。 他心想,这不得把她迷死? 某人潮人海的屋檐上,易迟与纪期以及被劫持的鸡王并肩而坐,齐齐放下了手边的瓜子。 吃不下去一点了。 纪期问:“你说顾浮生此刻在想什么?” 易迟眺望了眼远处如烟如鹤的出尘美人,凭着自己一介修士的超绝视力,她读出以下六个字:“不理解,但尊重。” “哈哈哈嗝。”鸡王乐了,继而想起自己身处敌营不能笑,又憋了回去,但没完全憋住,打了个嗝。 感受到易迟与纪期的目光,再次社死的鸡王紧急转移话题,“打个赌,哪边会赢?我赌红红他们赢!” 纪期鼓着腮帮子嚼杨梅,“为啥这么肯定,你看出什么来了?” 鸡王翅膀子拍胸脯,很有义气地说:“我可是绝崖的鸡王,当然得支持绝崖!” “那美人你说谁会赢?”纪期看不出来啥,但他是易迟脑,毫不犹豫决定抄她答案。 一娃一鸡都以为易迟得说玉之清他们赢,毕竟玉之清实力已现,明显比从前厉害一截,简羞容看起来也很有优势,方炽泓也能过招。 但易迟却敛了敛睫道:“当然是……萧不疑。” “???” 第124章 皆下汤锅 对于易迟的胳膊肘朝外拐,鸡王是很生气的。 它两爪一定,一骨碌站起身,气愤地斥控易迟:“他们不还是为了庇护你们才要面对这些,长老他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不也是因为你们?” “你知不知道绝崖每天要处理掉多少对你们图谋不轨的人?五长老的畏血症一个月内复发十次,三长老为何迟迟没去黔南?” “一切都是因为你实力低微,无法承担首席的重量,你不感恩就算了,说什么风凉话!” 纪期放下瓜子,一把掐住鸡王的脖子,精雕玉琢的脸上满是冷酷,“你再说她一句试试呢?” 鸡王惊慌地对上纪期的视线,对方稚嫩润莹的眸中满是沉如海渊的、挫骨扬灰的杀机。 它像被沉默强大的凶兽锁定,如芒在背,好像一身鸡毛已经被拔光准备入沸腾汤锅。 但……好熟悉的目光,好像在哪见过。 鸡王惊惧又愣神。 对于鸡王的责怪,易迟平静地听着,然后看着它冷淡道:“绝崖所做的选择只是为了绝崖本身,若是自认无法承担我带来的负面后果,那就不该让我当这个首席真传。” “宗主、师叔,他们深知这一点,所以从不诉说。” “这天下,没有宗门因为庇护不了尚在成长中的弟子,而责怪对方不能一朝成才的道理。你的话,我不接受。” 易迟笑了笑,“但你既然敢当着我的面说了,那你就下汤锅吧。” 片刻后,易迟揣着在酒楼卖鸡得来的一千下品灵石,再次和纪期舒坦地坐上了某屋顶观战。 而鸡王,一脸懵圈惊恐地铁窗泪,看着旁边盆里的前任鸡流下的血,两只腿直打颤。 …… 这么耽误一会的功夫,海面上已经过了几百招。 原本平静的海上声势浩大,惊涛拍岸,魔灵两气彼此互斥,刀光剑影在水花中璀璨危险。 看的目不暇接,若有所悟的围观众人已经在绝崖弟子的护持号召下远远避开,船也早就散了干净。 令人惊奇的是,方炽泓和曲逢迎不相上下,简羞容败给了谢朝,萧不疑仍如闲庭信步。 方炽泓嫌弃冷笑:“就这?直说了吧,我对病唧唧的弱鸡男真不感兴趣,你别追我了。” 曲逢迎气的半死,气劲一懈差点就掉下水。 他:好毒的攻心计!! 更羞辱的是,他竟然没迅速把这个女人解决掉! 耻辱!他高贵的男性尊严如何安放?啊? 而在简羞容落水时,萧不疑忽然张狂无比地笑了,“游戏该结束了。” 那一刻,仍在海上的五人齐齐感受到一种属于化神巅峰的气息忽然爆发。 猝不及防之下,压得几人猛一趔趄。 萧不疑却没有如预想中那般轻易制服玉之清。 玉之清在面对对方忽然爆发后,诡谲如迷踪点来的折扇时,惊骇中并未分辨出虚影与真形。 他心神紧绷,准备硬接时,忽闻梅香浮动。 或许他未曾料到,日日藏在胸口的枯梅枝,沾了水后,竟再次绵延出清冽之香。 梅霁雪。 扇如寒星照面,怒浪波涛滚滚,海风腥咸。 此时此刻——忽有故人心上过,惊鸿照影来。 玉之清仿佛又看见了那双盛着趣谑的黑眸。 耳边倏然寂静,日夜揣摩的那人、那一招,以另一种类似的变幻向他袭来。 玉之清忽然了悟,执剑,刺去。 萧不疑没想到自己的得意之技,对方竟然能反应过来,反应稍慢,衣袖被割掉一角。 他看着飘摇的衣角,仿佛刚开大准备把人秒掉装一波却被强行打断,脸色阴沉至极。 难受。 正在这时,简羞容惊怒大喝:“师姐小心!” 玉之清下意识看去。 原是众人大惊萧不疑竟已突破化神巅峰时,曲逢迎却像早已知晓。 他眼中划过阴厉,手中魔气可怖的三叉戟闪电般刺向方炽泓腰部。 方炽泓本就因萧不疑的忽然介入而惊愣。 实力相近的高手过招,一瞬足以定胜负! 近在咫尺的凶狞巨戟结结实实扎了进去,像插中了暴风雨中的海燕。 方炽泓躲闪不及,重创之下灵力紊乱,落水。 “师妹!”玉之清惊喝,瞳孔微缩,立刻踏波营救。 但却被虎视眈眈的萧不疑抓住了破绽。 后者本就稍强,被他找到机会,那几乎要凉。 他嘴角诡异虚挑,折扇如飞刀亦如飞花,擦着玉之清心脏边缘巡回。 鲜血在空中喷洒,夕阳西下,灿烂至极。 玉之清剧痛落水时看见曲逢迎并没放过方炽泓。 曲逢迎看了眼玉之清,浮白的脸满是得逞的阴笑,手中一用力,三叉戟插得更深了些,将方炽泓挑起,露出湿淋淋的头。 汹涌的魔气侵入,侵蚀着筋脉,方炽泓伤口、体内皆剧痛! 她竭力调动灵力,皆被那股魔气冲散。 握着透体而过的冰冷武器,方炽泓冰冷抬眸,“趁人之危,就是天魔宗首席的本事?不过如此。” 曲逢迎站在水面,盯着对方眼中的不屈和轻蔑,他抬脚踩了上去。 方炽泓的头被踩入水中,鲜血晕染开,触目惊心。 “修真界可不讲究礼让三分,只有胜者为王,比如现在,怎么赢得不重要,反正此刻,你在我脚下,不是吗?” 曲逢迎声音阴鸷,带着志得意满的恶趣味。 萧不疑也提着玉之清衣领,三两下封了他的灵力。 简羞容见师兄师姐的惨状,想也不想就像个暴怒的狮子冲了上去,然后被萧不疑和曲逢迎联手制住。 …… 彼时,纪期看见三人受伤的时候,中途好几次眉心微跳,觑她,“你还不去救她们?” “再看看,又不会死人,先让他们挨打涨涨记性。” 若是有致命危险,暗中隐匿的白无常早就出手了,哪轮得到她。 “况且这是他们自己的同境界战斗,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她眯着眼没动弹,然后突然看向纪期,眸色深深。 “你让我一个金丹初期去救她们?” “呃……”纪期小脑瓜转的飞快,“那当然喽,烛九筑基期都能揍元婴了,你跟她一样有天赋,金丹期干化神有什么问题?” …… 而此刻,三只凄惨无比的落汤鸡结局完美达成。 从头看到尾的易迟:“……” 她皱着一张脸,很难评。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啊,这一代绝崖真传,怎么不仅比上一代弱,还比上一代傻白甜呢。 葫芦娃救爷爷就算了,还傻乎乎的。 第125章 被骂了 绝崖真传在月崖湾惨败,被提着衣襟踩在水里冒不出头。 这一幕通过留影石被所有关注此地的人目睹。 正邪妖魔,修士或凡人。 那种心情,震动到难以言喻。 那可是无上绝崖的真传啊,往上追溯的每一代,从最近的墨怀樽逍遥尊主,一直到一万年前的遥知尊主,再到最初的无极灵祖…… 随便哪一代拎出来不是轻松碾压同辈天才的存在? 都不用比,往那一站,你便知这九幽大陆谁是魁,谁是首。 可现在? 若是用某种后世口吻来写,应该是这样的—— 月崖湾之战,绝崖真传的全面失败,是绝崖青黄不接,正式走向衰落的转折点。 这一日起,绝崖真传延续五万年的不败神话、其弟子在人们心中的惯性神圣,彻底被打破。 像日不落的帝国终究日落,不败的铁骑终遭滑铁卢。 这一败,在九幽延续五万年的修真历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意义,以至于亲眼见证这英雄落幕,旗帜倾轧的人们—— 都有种高潮过后的眩晕和空茫,继而是时代变迁的萧索和残酷。 那么踩着绝崖真传的头颅,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的人是谁? 是他,萧不疑! 是她,惜灵衣! 是它,蓬莱仙岛! …… 对手背景越隆重,败的越惨,萧不疑此刻在人们的心中就越无敌,越风光无两。 他已经开始笑了。 那种飞升般飘飘欲仙的爽感,谁懂啊? “天街踏尽公卿骨,玉之清,区区绝崖真传,也不过如此嘛。”萧不疑拎着玉之清,声音狂妄,气焰嚣张。 “以后见了我,记得绕道走,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玉之清俊脸被水浸湿,一双清冷的眼因这极端的羞辱而赤红,方炽泓和简羞容愤怒又挫败。 她们是绝崖的罪人。 而周边的绝崖其他弟子,亦遭到其他宗门弟子的嘲讽,他们捏紧拳,低头无言。 月崖湾毕竟是绝崖地盘,住在这里的人多半心向它,因而与那些人争执起来。 可终究无力气短,说不上理,被得意洋洋的蓬莱仙岛弟子一顿讥笑。 事情到这,萧不疑等人的第一个目的也差不多完成了。 曲逢迎粗暴地抓住方炽泓头发,目光轻蔑地四下一扫,最终定格在绝崖的巍巍仙山。 “呵呵呵,我一直都很疑惑,我师尊是何等人物,竟然被邪帝烛九伤害至此,今日我就是来证明,绝崖配不上他,邪帝亦是!” “易迟呢?嗯?都到这份上了还不滚出来,缩头乌龟,以后还有脸让别人叫这一声大师姐?” 后一句是用上灵力的,震彻整个月崖湾,半个绝崖皆入耳。 可以想见,今日过后,不出意外的话,易迟要成为整个修真界的笑话了。 暗中的白无常,冷幽地拔掉了发髻上的簪子。 忍不了,弟子不争气,那她就亲自出手,把这玩意儿提起来打一顿。 正在这时,她忽听传音入密。 “簪子插上,这事还用不着你出手。” 白无常一怔,听出这平淡的声音出自易迟。 …… 海面上,玉之清等人狼狈,萧不疑和曲逢迎猖狂叫嚣,海港上一面倒的嘲讽,闹哄哄一片。 易迟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 带着纪期缓步自人群中走出的。 平平无奇,引人注目。 有人看见她后,揉了揉眼睛惊住,“这、易迟?他竟然真敢出来?” 众人惊异不屑间,齐齐让出一条路,月崖人和绝崖弟子焦急喊道:“你快走吧,才金丹期,出来也要挨打的!” 易迟闻言,将纪期往他们中间一推,“帮我带下娃,谢谢。” “???” 众人不解时,面前人已经倏然消失,再次有声音传来,是在海边甲板上。 顾浮生几人眼底划过惊色,好快的速度。 易迟皮笑肉不笑,对萧不疑和曲逢迎吐出简单的两个字:“放人。” 好像期待已久的猎物终于登场,两人都乐了。 玉之清灌了两口海水,他紧紧盯着岸上的易迟,无人得见他眼底的紧张复杂,“你走。” 易迟没理他。 曲逢迎打量她片刻,眯了眯眼道:“你就是易迟?” 易迟:“你瞎啊?” 曲逢迎一愣,继而沉了脸。 “实力没几分,倒是挺嚣张,待会像这个女人一样被踩在水里的时候,就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方炽泓耻辱地闭上了眼,似乎不愿自己的狼狈姿态被易迟看见。 萧不疑一脚踩在玉之清肩膀,上下扫视易迟的目光带着肆无忌惮的玩弄。 无论如何,这确实是她见过最惊艳,最难驯服,又身负让他忌惮天赋的人。 不过今日过后,她注定不可能再走远,因为他要狠狠羞辱她。 “我早就说过,你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一道惊呼声响起。 萧不疑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倒飞了出去,狠狠跌进水中。 众人:“???”发生了什么?有高手埋伏? 这念头刚起,就见萧不疑刚惊怒地钻出水站好,就忽然大惊失色地化出折扇往身前一挡。 “锵”的一声,他足退十步才堪堪在海上稳住身形。 他起码还有反应之机,另一边的曲逢迎邪笑都还挂在脸上,人就被碾进了水里。 易迟神鬼莫测的一招开胃后,一手一个把身受重伤的玉之清和方炽泓从水里拎出来,晃了两下。 方炽泓刚被插腰,又被呛到,“咳咳咳,你晃什么!” “晃晃你们脑子里的水。” 两人:“……” 易迟毫不怜香惜玉地接连把三人丢上岸,捏着三人下巴,囫囵塞了一堆杂七杂八丹药,把三个排排躺的人嘴巴塞成仓鼠。 三人立刻痛苦面具,“好苦!” “良药苦口,多吃点,来张嘴,”说着,又面带微笑地塞了把黄连。 那神情语气,像极了温婉贤淑的“大郎该喝药了”。 三人伤口急速愈合,灵力开始运转,努力挣脱易迟的手指。 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每人一口黄连,爽的起飞。 已经根本想不起刚才的屈辱,个个掐着嗓子翻白眼干呕。 但玉之清虽然面色发绿,在易迟跟前,还是忍住了那种不雅的动作。 别问为什么,不知道。 也是因此,他成功地引起了易迟的注意。 后者挑起自己二师弟的下巴,海水晶莹自漆黑眼睫滚落,经挺拔的鼻梁,紧抿的唇锋,落在易迟指上。 易迟瞧着这冷酷少年双眼水润,却唇红眉英的强自忍耐模样,笑了。 诚实道:“二师弟,我忽然发现你还挺好看的。” 她这句话其实是为了后面一句“就是呆呆的”做缓冲,但还未说出口,就见这人发绿的俊俏面庞,一点一点飞上艳霞。 眼神躲闪,低哑一句,“住口,登徒子!” 易迟:“?” 超,二师弟竟然一口气说了五个字骂她! 哑巴为恨开口,易迟以强制回应,“就不。” 第126章 怎么不算呢 虽然易迟觉得自己是在诚心诚意地夸人,但远处的纪期已经委屈的嘤嘤嘤。 身在绝崖,但灵识在这边的墨怀樽,身上气息冷的几只鸡觉得冻爪。 它们搓着爪子心想:宗主又咋了啊。 这两天一点都不淡定。 不仅如此,通过各种渠道全程关注这边的绝崖其余几姝…… 嗯……嘻嘻。 …… 在易迟毫不自知地调戏师弟时,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变故的众人只觉头脑发懵。 易迟她!一招击退萧不疑和曲逢迎! 这怎么可能呢。 顾浮生等人都震惊的睁圆眼,愣神了半晌。 萧不疑眸光沉了沉,似乎还能感受接那一招时毛孔的颤栗。 但,让他相信区区金丹的易迟可以轻易击败他? 不可能。 萧不疑冷静下来,又摆出恣意的姿态,摇了摇扇子,“还说本公子趁人之危,绝崖的大师姐难道就不是?” “先用美色蛊惑人心,再趁人心神松懈时出手,这不是你一贯手段?” 萧不疑越说越笃定,毕竟当初收徒考核上,他就吃过一次这样的亏。 他和曲逢迎,都是大意了! 萧不疑这么一说,众人都迟疑地信了,不然让他们接受金丹初级秒化神的现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蓬莱仙岛一弟子抖着手冷笑:“笑死,她以为她是邪帝烛九那样的妖孽啊?还越两个大境界!” 绝崖一弟子正感觉自家大师姐好像、似乎、很可能牛的一批,正心潮澎湃,闻言立刻激愤反驳:“对!她就是!” 众人:“???” 易迟:“???” 她心跳骤停,惊疑地看向门下小弟子。 那弟子见众人都看他,连大师姐也鼓舞地看着他,更起劲了。 他梗着脖子,超级无敌理直气壮说:“本源剑势、天乩剑、灵祖传承、特殊体质,邪帝有的她都有,大师姐怎么不算妖孽天才呢?” 易迟松了口气:“……” 好好好,你小子这么说话的是吧。 其他人闻言一琢磨,哎嘿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事实就是这么操蛋。 尤其是曲逢迎,他对这疯癫的世界看的很透彻,是个允许一切癫狂发生的人。 自己被金丹初期秒了这种事,就像被生活强奸,他挣扎了一下,很痛苦地接受了。 退!退!退! 他内心警铃大作准备跑路时,已经晚了。 冷风过境,寸草不生,侥幸心理要不得。 曲逢迎发誓,他真的已经用上了自己目前最高的武道水平和反应速度,但还是没接住那轻诡至极的一剑。 他甚至都想不出这一招出自哪本名声在外的高阶剑诀,就差点被插了腰子。 还好他有天魔宗秘术,紧急时刻短暂化为魔气遁逃。 正松了口气时,腰腹一凉。 易迟在他身后,声音幽凉如女鬼,“还没有我噶不掉的腰子呢。” 曲逢迎低头看,发现那弯曲如波的剑竟是方炽泓的剑,自己被狠狠插入的地方也与她一模一样。 “……”他讨厌记仇还护短的女人。 他眸中一厉,右手成鹰爪,裹挟腐蚀魔气,疾成残影向易迟咽喉掐去。 与此同时,易迟身后,一柄寒光凛冽的三叉戟闪电般刺来。 而侧面,最为杀机森冷、强悍无匹的,是萧不疑踩着迷踪步,阴笑袭来的折扇! 那一扇,毫无疑问是对方的最强杀招,化神气息滔天,空气惊唳如鬼哭!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狠厉的暗算,如此三面掣肘! 众人灵识都反应不过来,才金丹期的易迟如何能? 白无常已经抬起手了,却瞧见易迟幽静的视线,她顿了顿,放下。 就在众人心想易迟要凉时,却见她似乎瞧了眼玉之清和简羞容,脸上浮起一丝定乾坤般的淡笑。 纪期对这个表情的解读是:看好了,我只演示一次。 “断山河。” 如何形容看见那一刀的感受? 刀影连天,覆长空湖海,山河水泊。 抽刀断水,流云垂野,刀劈出,断清平,乱风云! 天色具暗,只有那惊艳绝伦的雪白光亮! 这一刀,斩曲逢迎一臂,倒卷凶戾的三叉戟,破扇影,赫赫催入萧不疑身体,贴着心脏边缘刺入,抽出! 断山河,此式,镇压丛丛枭小! 恰如此时。 易迟左手勾住身后坠落的三叉戟,手腕灵巧用力,颇有分量的戟斗转。 她掂了掂,看一眼被斩断一臂的曲逢迎,扬戟,插入! 像润土在月夜插中了窜在瓜田的猹。 易迟在白夜交接,日月同悬于天时,插了曲逢迎另一侧的腰子。 “噗嗤”一声,切割血肉的声音像宰了一只猪。 易迟松开手,将玉之清的刀架在曲逢迎脖子上。 锋芒毕露的清亮刀体兴奋到颤抖,乖顺地在易迟手心中。 就在后者胆寒以为易迟要动手杀人时,她将刀一立,刀身蹭着曲逢迎的脸颊,将萧不疑的血剐蹭干净。 “锵”地一声。 刀射入远处岸上,玉之清用来支撑的刀鞘内。 后者不躲不闪,眸中涣着不明的光,也只看得见海上那一人。 潇洒至极,写意淋漓,月下拔刀,惊世人,惊沧海。 至此,艺术! 人潮汹汹,而声色死寂一片,无人发出任何声音。 …… 众人呆滞半晌后,方有嘶哑声音传出:“绝崖顶尖圣品刀法,《断七雪》第四式,断山河?” “不仅如此……那是本源刀势啊!” 谁来评评理,她不是剑修吗!? 玉之清三人:“???” 不是,按照鸡王每晚偷窥的进度,易迟不是才刚背完刀诀吗? 他们昨晚还嘲笑易迟悟性差,转眼间就他喵的第四式了? 好好好,回房间一关门偷偷卷是吧! 卷个屁,谁能凭空卷出个本源刀势出来! 被噶了两个腰子,脸皮又刚当过抹布的曲逢迎:这世界是彻底癫了。 每个人都在偷偷发疯,只有他一介魔修不远万里来当傻逼。 第127章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很多年轻一辈其实并不知道曾经的绝崖首席真传是什么样的,他们只能从长辈努力维持平静的嫉恨表情中,窥见一斑端倪。 对此,他们表示:尊嘟假嘟o.o,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有些老顽固总是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敌方的强大。 但今天,他们真真切切看见了。 那样的风姿,那样的冠绝不可一世。 而此时的易迟,才区区金丹而已,就算在那么多传说中的首席中,也是翘楚级别的天资和战绩。 众年轻弟子此刻冷静的像死尸—— 要遭老罪了捏o.o 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看不惯又打不过的人。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命运终究还是对葱苗般的他们下手了。 顾浮生已经维持不住脸上的风轻云淡了,她沉沉盯着脚踩萧不疑,手提曲逢迎的易迟,露出了从不曾出现过的妒意。 她对传讯符另一边的凌云尊主肃声道:“父亲,这个易迟,不同凡响。” 那边顿了好一会,才传来凌云尊主儒雅但凝重的声音,“浮生,平心静气,切不可徒生心魔,她是舞刀弄枪的,你是术修,不需过于比较。” “先不说了,灵衣和寂灭已经气的快把我的大殿毁了,哎……” 虞清欢正在颤巍巍联系痴离,严肃至极说:“师尊,我遇上了毕生大敌。” 痴离也才从那画面回过神,怔神又激动:“故人之姿……难道她是烛九女儿?不对,那应该起码百岁,易迟骨龄确实十八无疑。” 说罢又神情隐晦,“难道是遗腹子?也不是,烛九死时连尸体都没有……” “师尊,您在听吗?我说我遇到了一生的对手!” 痴离从沉思中抽出一丝心神敷衍了一句,“对手?你不配,没事先挂了,有点忙。” 虞清欢:“……?”宠爱消失的太快,好像龙卷风。 另一边,镜刃刚接通传讯符,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听到寂灭刀尊:“滚。” 传讯符暗下。 镜刃:哦。 他眼睛发亮,今日!找到了更强的对手! 不过首先,他得再接再厉,打败玉之清,成为年轻一辈第二刀修! 谢朝温润的眸中闪烁着小鹿受惊般的震惊。 他正忧虑对楚弋说:“帝君,她好强!您是从绝崖叛出的,以后不会被当上宗主的易迟清算吧?” 楚弋:“……”想的挺长远。 “会的。”他冷血一句。 谢朝更紧张,“这如何是好?” 他以为对方应该能像平日里处理政务一样,说出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比如:杀掉。 楚弋翘着修长的腿斜坐在孤独的王座上,低眸把玩着指尖的勾玉,扯起一丝惬意又冷漠的笑,蹦出两个字,“躺平。” 等操。 谢朝:“???” 雪藏山上,沉定站在冰天雪地中的墨怀樽,一时间周边灵光大盛。 四面八方的传讯符包围着他,有在现场的白无常的,还有洛长老的,以及别宗等等。 他沾染些许霜雪的眼睫轻抬,负背的双手轻飘飘拂过,多了一丝少见的和畅洒然。 所有传讯符的另一端都接受到以下讯息:未读不回。 “……”您清高,您了不起。 …… 易迟没在意这些人的小动作,她正在揍人。 一脚踩在曾经的天骄榜第一肩上,碾进水里再用脚尖挑着这人下巴露出头。 “爽不爽,嗯?怎么不说话了?” 萧不疑捂着出血如瀑的胸口,像被狠狠虐待过,他嫉恨又屈辱地盯着易迟。 “贱人!” 不出意外被暴打了一顿,鼻青脸肿。 一口银牙已经在不该脱落的年纪离开了他风韵犹存的口腔。 不仅如此,易迟的眼神还在他的舌头上打转,萧不疑终于恐惧不甘地闭嘴了。 易迟略遗憾,她嚣张地扬眉,“以后见了姐,绕道走,懂?” “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俨然是把萧不疑欺辱玉之清的话还了回去。 远处的纪期:六六六,还说那是师弟师妹自己的战斗~ 方炽泓瞥了眼身体微僵的玉之清,“又被大师姐狠狠宠爱了呢。” 玉之清内心很怪异,好像有什么酸涩的东西在心间满溢,然后泛滥在每一寸肌肤。 他将其理解为——击败易迟的欲望达到了顶峰! 于是他灼热地盯着易迟,冷酷地吐出四个字,“一生之敌。” 虐完萧不疑后,易迟将不成人样的他像死鱼一样丢上岸。 众女修看着与初见的风流意气截然不同的前者唏嘘。 突然就从风度翩翩的少年变成了那男的。 绝崖弟子看向开始揍曲逢迎的易迟,眼中异彩连连,“抡起拳头都那么帅,我真幸福!” 旁边对其暗生情愫许久的弟子:“……她是女修,你也是。” “爱人不是性别,而是感觉。” “……”好好好,那我走? …… 参照组以及当事人曲逢迎是魔修,他的人生信条就是崛起时跋扈张狂,跌倒时夹起尾巴做人。 他抱着与他质壁分离的断臂,直接滑跪求饶,“我错了,别打我!” 腰部两个血窟窿,大病未愈的虚弱模样让他看起来可怜十分。 不仅如此,深谙套路的他已经用羞辱方炽泓和易迟的话骂了自己一顿。 “我是缩头乌龟!我不该对您大放厥词,不该不识抬举,我真该死啊……求不虐!” 边说边给自己两个耳刮子,狠绝干脆。 众人瞳孔地震:“!!!”这还是一开始那看起来要日天日地日绝崖的人? 你可是魔修年轻一代第一人!皎月尊主亲传弟子!天魔宗首席真传!魔修未来领袖!无数少男少女风向标! 你怎么能求饶?怎么能?骨气呢?尊严呢? 但曲逢迎也因放弃这一切而被像狗一样轻蔑、可怜。 太惨了,这谁还能下的去手。 曲逢迎内心变态冷笑。 只要我跪的够快,态度够虔诚,这些虚伪清高的名门正派就不好意思继续打他! 尊严?呵呵呵,值几两?那玩意儿只有赢家才配享受。 他是奴隶出身,可没有萧不疑这种出身高贵的天才不识时务。 生活将我反复捶打,我竟变得肉质软弹。 屁,先认栽,回去养精蓄锐后再想办法报复这女人!到时候翻身农奴把歌唱,谁还记得今日之耻?呵呵呵…… 曲逢迎低垂的眼珠满是阴冷精光,他冷静极了,直到易迟淡淡问了一句。 “你说你师尊配不上烛九,我就放过你。” “……” 曲逢迎像喷发的火山,揭竿而起,怒吼:“不!是邪帝配不上我师尊!!!贱人!你敢胡说?” 直到被揍得意识模糊,他还断断续续,边吐血边说:“我师尊……咳咳,何等……人物!” 边上目瞪口呆的众人:…… 月上弦,有徒如此,师复何求啊? 第128章 我喜欢你 一次酣畅淋漓的挑衅,结束于一场华丽的打脸。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并未。 就在所有人内心复杂地看着易迟踏着海波与漫天水雾,仙姿散漫地走向岸时—— 一只修挺纤长的手,上面还有正在化为蓝色光点消失的精密鳞片,它忽然从水下伸出,抓住易迟的脚踝,一拉。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见,她坠入水中。 “大师姐!” 霎时惊呼声一片,顾浮生浅淡地勾了勾唇,萧不疑和曲逢迎则露出阴谋得逞的诡笑,其他首席真传也未露出惊讶之色。 显然早已知晓。 玉之清脸色突变,想也不想就飞身纵射入海。 快的方炽泓都没反应过来。 海面下。 海水温咸缠绕身体,一如少年柔软华美,梦幻般美丽的蓝色尾巴。 易迟眯了眯眼,任由他从后面将她拥缠禁锢,按兵不动。 她倒要看看这只鲛人要干嘛。 身后,颈窝处,忽然被一尖尖的下巴抵着,声若天籁,空灵蛊惑,“阿迟,我喜欢你,嗯……想交尾。” 说着,他一只手环住易迟的腰,另一只手探到易迟后腰,指尖蓝色灵光凝聚,绝美十分。 他餍足兴奋地微阖眼,动手抽易迟脊骨。 做这个动作时,他深情地吻了吻易迟暖玉般纤滑的颈侧。 玉之清下水后,从前往后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香艳惊绝的画面。 任谁看了都得下意识感慨一句:真唯美啊,真般配啊。 玉之清:“妖孽!” 竟敢咬易迟脖子!找死! 他拔刀就是干。 易迟要是等他救,脊椎骨早就被抽出来了,她感受到后腰的冷意时,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掐住了鲛人的手腕。 强势反剪,扼住他的咽喉。 鲛人瞳孔微缩,他们鲛人族的缚情锁,是困锁伴侣时用的,一被缠上,短时间内几乎难以脱身。 他没想到易迟竟如此轻易地挣脱开,还反制了他! 不过……鲛人轻声一笑,如仙乐入耳,海水似有了灵性,僵滞了易迟的躯体。 易迟手下触感忽然滑腻冰凉,下一瞬,蓝光粼粼的鱼尾残影重重。 对方游弋漂浮在了十步之外。 也躲开了玉之清凌厉的刀,后者见两人分开,心气平息了些。 易迟拉住玉之清,阻止他继续动手。 海里是鲛人主场,玉之清会吃亏。 她打量这个……一直隐匿在暗处的妖皇殿首席真传。 鳍耳,蓝尾,白发长至脚踝,妖异飘摇在水中,如丝绸白氅披在少年不着寸缕的上半身。 该遮的都遮住了。 深邃到异域的五官,湛蓝眼眸如湖,倒映着刻意的懵懂之色。 他说话的调子很慢,含着一种欲罢不能的空灵韵味,“阿迟,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我在啊,反应真快呢。” 易迟看了他两眼,毫不动容,“别喊我阿迟,腻歪,不熟。” 照她看,这鲛人虽只有化神高阶,但无论在不在海里,都比萧不疑强。 七大势力,独独妖皇殿首席缺席? 不不不。 易迟在从鸡王那里详细了解其首席是什么种族后,就知道:月崖湾这么得天独厚的环境,他不可能没来。 多半是躲海里,准备等她心神放松时阴她呢。 果然,这些首席真传,心眼子齐上阵,一环套一环。 还好她也不是面团捏的。 她是啥都会点的老六。 不然堂堂绝崖首席,刚装完被这厮抽了脊椎骨,脸往哪放? 鲛人蓝尾微动,人稍稍近了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要吞吃入腹。 他慢吞吞道:“凭栏雪,我的名字。” “知道百鬼妖行吗?妖皇殿特意让我来邀请你呢。” “还有那位可爱的纪期小朋友。” 听到百鬼妖行四个字,易迟眼眸深了深,连常年冷酷脸的玉之清都动容。 …… 三人虽在海里交谈,但有什么是堂堂修士不能看的? 此刻他们听了凭栏雪的话后,神色惊异。 什么是百鬼妖行? 众人脑中闪现一大段这个名词、以及妖族相关介绍—— 像邪修盘踞黔南一样,九幽极东疆域——大荒,是妖族群聚地,也是妖皇殿所在。 提起大荒,那简直比有钱人的私生活还乱。 九幽人类,撑死按照不同势力统辖分分国界,但归根结底还是人。 只要换身衣服,就像二哈混进狼群,一家人。 而妖有多少种? 就这么说:妖皇殿掌权人这个位置,从古至今,你方唱罢我登场,哪有什么正统继承人的说法,谁强谁坐。 百鬼妖行,原名鉴妖行,它的存在,就是妖族为了逐鹿少皇之位举办,五百年一次。 而上一次,正是烛九屠杀风梧族之时。 按理来说这一届应该几十年前就该举办,可不知为何,妖皇沧孑硬生生压到现在。 至于为什么好好的鉴妖行变成阴森森的百鬼妖行—— 且听下回分解。 …… 另一边,几大首席真传对百鬼妖行的事都是知情的,毕竟这是最终目的。 他们在讨论另一件事。 萧不疑与曲逢迎见蛰伏到最后的凭栏雪都暗算失败了,面目全非的脸更扭曲了。 几首席面面相觑。 虞清欢全程没动一根手指,她重在参与地摊了摊手,“躺输局。” 谢朝思及自己也是认认真真打过一场的,还赢了,握拳笃定道:“尽力局。” 刚输过的镜刃三人:“……” 什么意思,说他们是猪队友? 第129章 骚鱼 对于妖皇殿的邀请,易迟还没答话,纪期就已经双手双脚赞同。 他兴高采烈地窜到易迟身边,小小的身体像水母在海里四脚朝天。 “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爷就大发慈悲地去了呗。” 一个月了,也是该让这群人回味一下过去了。 纪期表面笑眯眯,内心阴恻恻。 他八爪鱼一样抱着易迟的手臂撒娇,“去嘛去嘛美人~” 易迟很干脆地点头笑:“好,去。” 说真的,被这些人费尽心思地算计一波,她没脾气的? 笑话,都等着吧。 想回看过去?行,狠狠地看。 …… 月崖湾一事,在一波三折后终于结束,易迟是彻底在九幽妖孽天才中挂号了,还是头号。 萧不疑几人连杯茶都不配喝,人已经憋屈地走了,估计也是要赶去大荒的。 临走之前,凭栏雪兴奋地像嗑药一样渴求地看着易迟,“想要阿迟当我的鬼,好想好想。” 纪期像被绿了一样愤怒:“去你丫的,滚开,阿迟也是你能叫的?别以为爷没看见你刚才想抽美人媳妇脊骨!” “想~要~阿~迟~当~我~的~鬼~” “那你想着吧。” “出门衣裳都不穿,骚鱼!腥死了!” 众人:“……” 易迟:“……” 小孩哥这张怼天怼地怼苍生的嘴,是真犀利。 走哪都被观赏痴迷的凭栏雪,眉间阴郁地走了,看着纪期的眼神黑沉沉。 估计要不是白无常现身,他还能跟纪期阴阳对骂几句。 这也是个挺与众不同的人才。 别人要么因纪期的身份和神秘而敬畏他,要么因他年幼可爱的外形纵让他,只有凭栏雪,看着是真把他当熊孩子。 易迟在绝崖弟子敬仰尊敬的簇拥下准备回去时,一道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 “呜呜呜呜,别走!救命啊!杀鸡了!红红羞羞清清!大师姐饶命!!!” 那声音可真撕心裂肺,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都格外突出。 易迟一看,那个挥泪狂奔,扑棱翅膀扑过来的不就是被她卖了一千下品灵石的鸡王吗? 纪期:“呀,逃出来了。” 倒不意外,易迟把鸡卖了时,传讯符都没拿走,掌柜听见里面声音后,自然不敢直接杀。 倒贴一千灵石为自己赎身的鸡王哭唧唧,它扒着简羞容不撒手,鸡爪抖的像得了癫痫。 根本不敢看易迟一眼,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敢说。 娘耶,虽然在铁笼里,但它也有幸全程观看,现在只庆幸易迟没亲自动手把它宰了。 易迟哂笑一声,没当回事。 …… 回绝崖后,墨怀樽传讯让易迟几个真传去御枢殿。 易迟看了眼疲惫颓丧的方炽泓三人回:“师弟师妹身上的伤还没好。” 今日虽有易迟力挽狂澜挽回局势,但三人回想自己的糟糕表现,也是抬不起头的。 内伤外伤加心伤怎么也得需要时间调理一下。 “不用,从你二师弟跳海时的迅疾来看,他们身体很康健。”墨怀樽声音冷了几度。 方炽泓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一脑门问号,玉之清健康关她跟简羞容什么事? 玉之清面无表情,内心很苍凉。 师尊现在宠爱易迟就算了,竟然已经不把他们的命当命了! 算了,世风日下,为人师,都喜欢最天才的那个。 这就是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市场。 大家虽然心思各异,谁也没搞懂谁的意思,但都没说话。 纪期无聊地玩仓鼠,只有盘佛珠的简羞容,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易迟三人脸上滑过…… 欲言又止。 他有一个大逆不道的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算了,三师姐让他没事少说话,他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 到御枢殿时,洛长老和白无常也在。 两人看着易迟的眼神都挺深沉,像透过她在看谁一样。 只有墨怀樽一如既往,仿佛彻底把烛九这个人遗忘了。 洛长老刚想犹疑地问点什么,墨怀樽先开了口,“从这里到大荒,路途遥远,路上埋伏应当层出不穷,易迟跟我一道去。” 这次的性质跟极北一样,各大势力宗主必然都要去的。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日易迟风头无两,想杀她的人,手拉手估计都能绕绝崖转十圈。 尤其是邪道那边,早就调兵遣将了。 提起这事,洛长老神情果然严肃起来,宗主好不容易找到这等天才, 眼看着是宗门下一代的希望,怎么能让她出事? 他道:“三长老和五长老不日也要回来,不如你们同去。” 三个大乘期护着,谁还敢来找死? 易迟叹了口气,死倒是不会,但她不想学习行不行。 安排完行程后,宗门基于易迟宛若天神下凡一锤七的表现,又热切地给了她许多奖励,还有长老们自己的,墨怀樽的。 灵石、武器、符箓丹药啥的。 反正易迟囫囵装进灵石如山的储物镯里也没翻。 内心毫无波澜,她谦虚地笑笑表示:我对灵石不感兴趣。 边上的方炽泓三人安静如鸡,内心煎熬,心灵遭受前所未有的折磨。 真是以乐景衬哀情啊…… 但他们现在对易迟已经没有一丝不甘愿了。 想想三人平日里总想着把易迟从大师姐的位置上拉下来,结果关键时刻,竟然是对方出手挽救。 谁不羞愧? 易迟的事情欢喜说完后,大殿安静下来,冷凝十分。 玉之清等人低垂着头,好像在找地上有没有缝。 他们感受到上首独具压迫的冷凉视线从身上碾过。 沉寂半晌后,墨怀樽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但没对他们说。 “易迟觉得,炽泓、羞容在武学上如何?” 易迟喝茶的动作一顿,啊?这时候询问她的意见? 她没搞懂,折中道:“挺好。” 墨怀樽又冷不丁冷淡问:“那你认为,玉之清如何?” 易迟、玉之清:“?” 其他人:“?” 噢~宗主好像忽然跟玉之清不太熟了呢。 易迟仔细一想,墨怀樽这语气,难道是失望之下要重罚? 同为弟子,当师尊严厉询问其他弟子黑料时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互相包庇啊,易迟很有义气地看了眼玉之清,坚定道:“师弟自然哪都好!” “…………” 在别人眼里,动作语气神似:非他不嫁,不然私奔! 大殿死寂,恍若结冰。 简羞容打了个寒颤,再次若有所思。 他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30章 心里暖暖的 玉之清从不知自己在易迟心里如此完美。 他愣住了,一时间心里暖暖的,莫名其妙怪害羞的。 奇怪的感觉蔓延心间,他心想易迟虽然是自己的对手,但从今日起,冲着对方对自己的一片玉壶冰心,他也会将其视为毕生之友! 这就是梁山伯……不是,俞伯牙与钟子期! 别问为什么大师姐的身份被忽略了,不知道。 哑巴终于交到朋友,玉之清心都要激动地跳出来,他勇敢地说出四个字回应:“易迟也好。” 好好好。 简羞容只记得那一天,御枢殿的风很冷,像刀一样刮骨剥皮。 最要紧的是,他们仨一块被关进寒潭,刑期不定…… 玉之清还被锁进潭心,没领悟断山河之前是出不来了。 方炽泓蒙圈,想不通大师姐都替她们说好话了,师尊咋还不高兴了? 简羞容不吭声,三师姐说了,让他没事时尽量保持沉默。 …… 三人铁窗泪的时候,易迟也不好受。 墨怀樽根本没等风止意和闻人瑟绝,一个人连夜带易迟御器飞走了。 孤男寡女中间一娃,气氛很尴尬,就像两人今天第一次认识。 易迟看着墨怀樽的背影,想了半晌,琢磨出原因——应当是实事求是的墨怀樽不满意自己弄虚作假,糊弄他。 嗐。 不满意,然后呢?杀了她? 她直接盘膝而坐,带着纪期摆烂睡大觉。 墨怀樽感受身后均匀的呼吸,更加面沉如水,然后冷然地施了防护结界。 易迟睡得更香了。 大荒遥远,即使是大乘期的速度,也需要两日两夜。 墨怀樽是个持久沉稳的师尊,姿势虽不多,但根本没停过。 途中易迟睡醒后,仿佛已经忘却前尘往事,见纪期还呼呼大睡,她将孩子抱到一边,决定背着孩子与面前的男人解解闷。 她自在地找墨怀樽鬼扯。 “师尊,假如只有一天光明,你会做什么?” 墨怀樽意味不明瞥她一眼,速度放慢了些许,沉声答:“考教玉之清断山河学会了没。” 易迟:“???” 啊??? 墨怀樽果然严谨负责,满眼宗门未来,连这种身置云端的时刻都半点不松懈。 易迟感慨完,换了个正经问题,“师尊,咱们怎么不跟五师叔三师叔一块?” “他们留下与玉之清有话要谈。”墨怀樽眉目冷淡,怎么看怎么靠谱。 易迟微怔,“原来他们这么关心二师弟的。” “嗯,你也是。” 一股凉风灌脖,冷嗖嗖的。 易迟拢了拢领口,摸到脖颈时忽然想起凭栏雪那变态亲在这儿时的感受,进而又想起上一世,在百鬼妖行中的一些往事。 鉴妖行之所以会变成后来的百鬼妖行,是因为在一代代的妖行中,竞争激烈残酷,有妖另辟蹊径,私下与居心叵测的人类合作。 单论同境界比斗,人不如妖,但你要说歪门邪道、剑走偏锋、花样百出、机关算尽。 嘿嘿。 这方面人类是有悠久历史以及实践经验的,已出书无数。 哪是从妖兽进化成妖的它们可比的? 于是那只妖首次获得巨大成功,其他妖族三两下扒出缘由。 学会了。 于是鉴妖行不再纯洁,彻底乱了套。 成为人妖合作牟利的活动。 从此被称为百鬼妖行,鬼,即人类。 妖行的参与形式就是:一人一妖协同参加,取长补短。 很荣幸,上一次百鬼妖行,烛九就是其中一只宛若泥石流的“鬼”。 “你在想那只鲛人?”墨怀樽冰凉的声音蓦然在头顶响起,将易迟从回忆中惊出。 “呃……”易迟一抬头险些撞上墨怀樽下巴,她倒退一步站稳,诚实地点了点头,“是啊。” “……” 墨怀樽拧眉看她一眼,拂袖转身,御器速度忽然就快了一倍,背影冷峻威严,不可亵玩。 他猛然提速,导致纪期都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嘟囔:“怎么回事?咱们被追杀了?” 易迟摊手:“不知道啊。” 心情不好吧,她随口说句话都能招惹到他。 看来玉之清三人的失败,果然让墨怀樽耿耿于怀,气得不轻。 她属实是被牵连无辜了! 纪期看向前面身影,一眼看出端倪,他啧了两声,小声对易迟道:“你说啥了,看给孩子气的。” 易迟:“???” 她干啥了啊? 这个委屈受不了一点。 易迟不怕他身上的气势,弯腰探头问:“师尊为何事烦忧?” 墨怀樽垂眼看她漆黑幽静的眼眸,“为你。” “说来听听。”易迟纵容微笑。 呵呵,自家师尊,无理取闹也要宠着。 这,就是身为绝崖首席的格局。 上能安抚师尊,下能教导弟子,内能独树一帜,外能独领风骚。 区区小烦恼,她易迟什么办不到? 告诉姐,是想要绝崖考第一,还是想要玉之清几人成才,狠狠满足你。 易迟内心正丰富,唇瓣忽然被微凉指腹拂过。 有几分她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呆住了,震惊地看着墨怀樽。 后者收手负背,攥指,冗长对视后,用一种教育徒弟的语气说:“别想任何人。” “……” “据统计,如今的大乘期,只有十分之一有道侣。”墨怀樽很考究地继续谆谆教诲:“这说明,感情是修行的大忌。” 好有道理啊,可是…… “好巧啊,师尊就是那十分之一呢。” 墨怀樽:“……” 易迟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像头倔驴一样,跟墨怀樽摆事实讲道理。 “师尊这样的天才能修到大乘期,我作为师尊器重的亲传弟子,还怕失手吗?经我计算,十个以内,都不影响修炼。” “…………” 易迟有理有据:“太多了时间安排不过来。” “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等修炼有成了就能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好腐败的思想,好可怕的话语! 纪期直接抱腿撒泼:“不!你只能爱我一个!” 此后半程,墨怀樽再没理会过易迟一句。 第131章 那秃驴他勾引我 效仿破灭的复仇者联盟的创意,易迟在绝崖的时候,灵讯符中也留下了易远和宋悦卿的灵识。 这东西其实存在时间不长,按照他们两人的修为,只能维持一天。 墨怀樽不理她,易迟跟宋悦卿两人唠嗑。 易迟:你们在干什么? 易远疯狂记笔记:洛长老正在给我们讲解你在月崖湾出现时用的那些绝崖身法和武技,我们听不懂,他说我们是他见过最差的一届弟子。 易迟忍笑:悦卿呢?咋没说话? 易远:她正在前面积极参与演示。 易迟:演示? 宋悦卿突然兴致勃勃插话:洛长老在还原交手现场,我扮演的是被你用脚尖挑下巴的曲逢迎! 易迟:…… 雅,实在是雅。 易远:悦卿被批评了。 易迟:? 易远:洛长老说她表情太陶醉。 易迟:……所以谁演我? 易远:洛长老。 易迟:??? 悦卿是真饿了。 易迟在传讯符中跟两人从百草园聊到三味书屋。 话题以武技心经的点拨开始,经历宗主长老的实力和容貌,最后以这辈子都不找道侣结束。 …… 虽然墨怀樽很快,离开绝崖时也悄无声息,避开了很多埋伏,但刚进大荒地界时还是遇到了守株待兔的邪修。 出乎意料的是,来的并非什么小鱼小虾,而是食人鲨。 一朵乌云静静凝在空中,上面静默站着两个人。 易迟首先被最前面那个男人吸引住,因为好看。 在易迟心中,一直有一张男色排行榜,其中排第一的是闻人瑟绝那个一颦一笑勾魂夺魄的祸国男“妖”。 此刻,她觉得自己看见了闻人瑟绝的颜值竞争对手。 这是一个长相邪恶不正派,看一眼就要打个寒颤,但又让人难以移开视线的……和尚。 眉心黑莲,白脸红唇,深黑的袈裟,光秃的头发。 出离的邪气。 取次花丛懒回顾,无佛珠也不念书。 对方双手合十,纤薄眼皮微垂,像悲天悯人的邪佛,“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请留步。” 易迟这时又看见和尚身后一个眸光干净的少女,她灰眼。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这不是故里当初在逆霄城考核时潜入用的皮囊吗? 邪道还有谁能让故里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三步远? 那必然是那位擅长血肉分身之术的阴冥邪尊! 易迟了然,她就说哪能这么容易就遇上媲美闻人瑟绝的人,果然是人工捏造的分身。 这阴冥邪尊,都突破大乘到玄尊境了,还这么虚荣。 来者不善,师尊怎么办? 易迟以为会有一番口头交涉,但墨怀樽只是眉眼一凛,身侧乌行云悬现,他拔刀斩去。 刀气绵延纵横,声势惊空,出手就是《断七雪》绝杀第七式,断往生。 那可是绝崖宗主墨怀樽的刀,天下间有几个人能正面接? 连活了百千岁的故里都下意识惊惧地倒退一步,然后坚定地站稳扶好。 邪尊在,不怵。 阴冥邪尊接了,抬手就是千形道意,更高境界的气息锁定此间天地,云层都停止了翻滚,然后—— 他勉强躲开了,原地故里新得的分身化为飞灰,渣都不剩。 故里:“???” 易迟冷笑,千形道意是分身道意,就是个优秀辅助,又不是对抗打架用的,都不是一个赛道,拿什么硬扛墨怀樽的杀招。 最多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也是为什么阴冥邪尊都成为目前九幽唯一的玄尊了,还没有直接杀入正、魔、妖道大本营的原因。 不是各位尊主杀不起,而是搞阴谋更有性价比。 与此同时,顶尖强者过招的动静实在惊人,像惊雷震醒整个大荒。 万千灵识刹那间探查而来,一道道气息强盛的妖气急掠而来。 正是这当口,阴冥邪尊稳住身形,袈裟飘逸,十分淡定。 并没有因手下人才主管分身被秒而变色,也没有因自己的漂亮分身四面楚歌而慌神。 他狭长的凤眼看向墨怀樽和易迟,合掌垂眉,低低笑道:“绝崖尊主见贫僧孤身而来,应知贫僧并无恶意。” 毕竟辅助出门不带大乘打手,不纯纯送? 阴冥声音阴凉低柔,像念诵经书般真挚,又像毒蛇吐信,矛盾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微微一笑,后两几句传音入密,只有易迟听见了。 “贫僧对陨落邪帝一直心生钦佩向往,因而从故里处细细打听琢磨。” “了解易迟施主事迹后,贫僧难免奇怪,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易迟施主,竟和一个确切魂死道销的人如此相似。” “缘法妙不可言,贫僧忍不住亲自来看看。”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流言蜚语不知从何处便会风起萧墙。” 意思就是我怀疑你跟烛九不清不楚,关系匪浅,虽然没证据,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说你是你就是。 易迟看这漂亮和尚的眼神瞬间就不一样了! 阴冥对上易迟阴冷视线,怡然一笑。 身影虚实不清,要消失时,一句蛊惑呢喃萦绕耳畔, “阿弥陀佛,施主啊,邪道…宽容,昌隆。” 翻译过来就是,入我邪道门,享我邪道福!不来我就诽谤你! 我超,好毒! 易迟听罢,眼波颤抖。 墨怀樽见状,眉锋一蹙,“他说什么了?邪道最擅花言巧语,无论他说什么,万不可信。” 易迟脑筋急转,一脸不齿道:“师尊有所不知,那秃驴他勾引我!” “说自己生的俊俏,让我跟了他!” 墨怀樽脸色是霎时黑沉。 易迟又趁机表忠心:“但我肯定看不上他,谁会喜欢秃头啊?” 墨怀樽神色缓和,赞了易迟一句:“不错。” 此刻,虽遁形但还留了一缕灵识在这边的阴冥:“???” 第132章 好多人啊 纪期听了易迟的话,生气地对着阴冥邪尊破口大骂。 阴冥走了,妖众也到了,一个个长相非常与众不同,沧孑在最前头。 不仅如此,楚弋几人,以及惜灵衣、寂灭刀尊等好些人也都在,一伙人来的又早又齐全,说不是早有准备易迟都不信。 一些人神色各异,眼底划过隐晦的失望和诡诈。 还以为能侥幸劫杀或抢夺到易迟和纪期,果然没那么好的事,绝崖又不是傻子,让易迟单枪匹马跑来大荒。 墨怀樽亲自护送,难怪他们的人都没了音讯。 不过还好,没人知道是他们干的,那就没事了。 就是损失了好些高手,心痛。 …… 欢聚一堂的盛况再现,人数甚至更多了些,对此易迟表示:好多人啊。 大家都瞧见了阴冥邪尊,脸色很凝重,也听见了易迟的话,对于邪道拉拢她的这部分说辞,他们是信的。 惜灵衣清傲如霜雪的脸上掠过不悦,“阴冥邪尊的分身第一次大张旗鼓出现,绝崖尊主怎么不拦住他?” “你既说了是分身,这个问题的意义就不大。”墨怀樽冷淡一句。 且不说拦不住,就是拦住了,杀掉一个分身,还有千千万万个分身,又有什么意思? 易迟对此的翻译是:别说废话。 这是一点也没把她这个正道领袖放在眼里,惜灵衣眸色微沉,寒光划过。 “大师兄,别来无恙。”沧孑温润一笑,芝兰玉树,红色一绯缃丝遮住双眼,看不见神色。 易迟视线刚停留在他身上,就见他朝她笑道:“师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易迟避开开到脚尖的苦厄花,扬起完美的商业假笑,满嘴胡扯,“是啊是啊,夜里想六师叔想的睡不着。” 做梦都想把这些派弟子算计她的师叔揍一顿。 “对了,六师叔的亲传弟子怎么不在?” 沧孑笑容更清俊温雅,苦厄花却开的相当旺盛,“凭栏雪么,自作主张对师侄做出不该做的事,当然得给些教训。” 那上来就抽人脊骨的变态受罚了?真是大快人心。 毫无意义的虚假寒暄 进行了一半,纪期就不耐烦听他们絮絮叨叨。 “有完没完,一个个眼中的欲望和兴奋都要溢出来了,前戏还这么丰富,这么能忍?” “不想回溯过去的话,那爷走?” 众人:“……”小屁孩懂什么,这叫吃相不能太难看! 凌云尊主尬笑两声,安抚问:“那纪期小友认为,应该什么时候开始?” 纪期正要开口,却忽然回头看,众人感知到异样,也凝神望去,碧空如洗,剑光掠来。 两道姿容各有千秋的人影从剑上下来,是风止意和闻人瑟绝。 他们向易迟这边走来,一靠近,易迟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后者脸色如常,看起来无半点不适。 但看见易迟时,闻人瑟绝一反常态,没有笑着勾缠她,平静的眼底深处是失神的空洞。 终究还是被畏血症影响了心神。 风止意背对易迟,敛剑负后,身姿卓然挺拔,左手的珈岚伞很稳。 所谓男人至死是少年,即少年死在少年时。 风止意仍旧是易迟第一次认识他时的十八岁形貌,此刻眉间蕴着刀光剑影般的凛冽,面对神色各异的人群,拂手而过,一摞两丈高的尸山凭空出现。 像已被宰杀的牲口堆叠在一起,有的被一箭穿心,有的被闻人瑟绝的无妄咎丝切割的死状各异。 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也没有标识,像一群散修。 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易迟状似无意地搀住了闻人瑟绝微晃的身躯。 众人惊的后退好几步,惊呼嘈杂,“这、剑仙这是何意?” “这些人都是可怜的散修,你怎能滥杀无辜!看来从前的清正名声都是沽名钓誉!” 有人在尸体中瞥见熟悉的脸,神色一变后,义正言辞指责风止意。 不管怎么说,这一幕着实刺激,连一向受人敬慕信任的风止意看着都邪恶起来。 更何况,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众人被带节奏,不少人猜忌敌意地看着风止意,也有人看出了什么,缄默不语。 寂灭刀尊浓眉粗犷,警惕看着他,“剑仙,他们可不是邪修。” “我知道。”风止意抬了抬眉,“一路十万里,除掉企图暗害师侄的刺客而已,诸位不必惊慌。” 只不过一段路程,就遭受这么多刺杀,从前烛九人人喊打的时候,可有睡过好觉? 众人不约而同静了静,或许是心虚,或许是今日的剑仙少见的冷凝。 风止意扫视人群,清明如初的眼底似乎能倒映所有魑魅魍魉。 “我知道没人会承认自己认识他们,不过移形换貌的简单遮掩,终究逃不过顶尖卦修的寻踪觅迹……” 他还想说后面的话,但被闻人瑟绝懒懒截了过去。 “不巧,本尊就是,有些人联系不上手底下的刺客,觉得自己损失的是几个打手或长老,殊不知……” 闻人瑟绝邪肆地拖长音调,笑的妖孽动人,若不是易迟搀着,甚至都感受不到他遮掩无暇的异样。 “殊不知有可能一整个宗门都联系不上了呢。” 什么情况联系不上,当然是被灭门了! “!!!” 鬼魅一样的话语,落地惊鸣,但凡心里有鬼的人,立刻下意识惊恐地拿出传讯符,然后反应过来—— 完了。 且不说宗门灭没灭,现在这番表现不是自暴是什么? 一抬头,果然对上闻人瑟绝暗红诡谲,含着半分笑意的眸光,声音低柔到温柔,“找到了呢。” 逃!!! 像受惊的鸟群,这些人四射而出,快的人始料未及,总有人能逃出生天。 但……最终都成了挂在红线上的叉烧。 闻人瑟绝邪美到残忍,掌心数不清的无妄咎丝天罗地网,将青天白日反射的血腥可怖。 线的另一端,是企图逃逸的尸体。 这一幕,妖异,霸绝,残忍至极。 有人咽气前怨毒诅咒,“闻人瑟绝,你……不得好死!” 后者挑了挑细细的眉梢,无关痛痒,“是么,求之不得。” 他收手,红线消失。 “砰砰砰——” 尸体接连落地,还好众人反应及时,否则必然会被砸到。 “犯吾绝崖,虽远必诛,好多年过去,有些人都忘了这句话了。” 闻人瑟绝低笑声回响在死寂的人群。 众人不期然想起,他还有一个称号——诡线无间。 一百年前,是绝崖站在阴影中的刽子手,作风邪异,神鬼莫测。 现在,绝崖这一出,是触底反弹,还是野心不死想重登尊位? 就为了一个易迟? 第133章 想别的男人 易迟朝纪期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称累歇息,第二天再回溯过去。 众人被闻人瑟绝一番威慑,没异议。 当晚,各方波涛暗涌。 一些宗门在无人时,终于放松心神,舒了口气。 还好他们犹豫了,没有派人出手,原本还可惜对方允诺给自己的巨大好处,如今看来,那也得有命拿啊。 也怪灵霄尊主这正道魁首没用,眼看绝崖都要后继无人气数已尽了,结果上回让对方收到那么多天才弟子! 尤其是那个易迟! 现在突然这么高调霸道,仿佛回光返照一样,还不是因为绝崖无内忧,开始搞外患了! 惜灵衣到底行不行啊? …… 与此同时,惜灵衣、寂灭刀尊和凌云尊主三同盟日常会晤。 如果对底层的人来说,顶头谁上位无所谓,那对他们来说,就是权利被夺进行时。 低调百年的绝崖忽然暴起伤人,是单纯地处理刺杀吗? 不,这是对他们这些大势力的警告。 恼怒。 谁想回到过去那种被绝崖阴影覆盖的日子? 三人沉着脸讨论了一阵,谁也没提自己私下搞的小动作。 寂灭刀尊一咬牙,掀桌道:“干脆直接带人攻上绝崖算了!整这些阴谋诡计,烦死了!” 两人:“……” 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绝崖如今明面上虽然只有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三个大乘期,但据这次情报来看,执法堂的白无常炼虚境巅峰,已到大乘期边缘。” “其手下所带从属也强悍善战,老辣至极,是块硬骨头。” 凌云尊主无奈提醒了一句。 针对绝崖的行动虽一败涂地,但对方的实力也暴露无遗。 这个层次的顶尖战力,他们都有,甚至更多。 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大乘与大乘之间也是有壁的,比如说绝崖七姝,就能把普通大乘期提起来揍。 也不知道风止意抽哪门子的疯,不回黔南,停驻绝崖干什么! 寂灭刀尊冷漠一句,“说了这么多,还是要围攻才行。” 笑死,个个都以为自家比绝崖强,结果呢,真到关键时刻还是要抱团。 两人:“……”你挺犀利啊今天。 “围攻也需要名头,咱们有吗?”寂灭刀尊又一针见血补刀。 “……” 沉默片刻后,惜灵衣眼底阴翳,幽冷道:“怎么没有,不是一直都有吗?” “一个人攻过来的矛,也未尝不是递来的软肋,易迟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更何况,烛九在百鬼妖行中屠妖不知凡几,明日回溯时让妖族亲眼目睹,到时仇恨聚集,引火绝崖时不是更有利?” “就让他们,先互相残杀吧。” 凌云尊主低眉含笑。 …… 易迟住所。 又是一夜孤男寡女时,铁打的易迟,流水的男人。 热气腾腾的温泉内,两人半身入水,浑身湿透。 易迟脸埋在对方结实温热的胸膛,身体被无名指上荧红光芒禁锢。 除了能说话,啥也干不了。 闻人瑟绝手按在她后背,紧拥入怀,头压在她肩上磨蹭。 易迟一边觉得有点热,一边被闻人瑟绝身上的靡丽香气香迷糊了。 对方舒缓后的喘息声靡靡入耳,热气喷洒颈部,肌肤颤栗。 ……事情还要从他们按照沧孑的安排,夜晚宿在妖皇殿开始。 易迟特意挑了有水的桃园,为的就是让闻人瑟绝杀人后浸浴。 众人在妖的视线中各回各院,易迟担心这厮会不会心魔复发,坐了一会,等纪期睡着后,就翻墙到闻人瑟绝那儿。 结果他就遇上了同样在翻她墙的闻人瑟绝。 两人四目相对,闻人瑟绝神智似乎有些混沌,眼中红的更艳了,他指尖一勾,携易迟坠入温泉。 妖族对建筑风格的偏好和人类不同,自然风物是他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温泉边上有山石桃林,还有床榻衣柜。 两人一入水,易迟就很有经验地施镇魂咒,闻人瑟绝这次境况不知为何比上次好,还有些意识。 没有做出师叔亲吻师侄这种不合人伦的事。 也就……在水里抱抱蹭蹭嘛。 易迟很有毅力,忍住一切身体不适,把人心神稳住。 此刻,正是结束后,双方完事,大家各回各家? 不不不,闻人瑟绝又抽疯了,竟然用无妄咎丝把她禁锢住。 此情此景,属实是暧昧香艳,易迟耳尖嫣红。 她声音闷闷从对方胸膛传出,“五师叔,这不合适吧?师尊和其他几位师叔都在附近呢。” 人伦呢?纲常呢? 背德感的刺激她不想懂。 闻人瑟绝反应稍慢地低哼一声,低吟的男性声音,直钻耳膜,易迟听得魂都飘了。 “没什么不合适,师侄难道忘记了,那一晚逆霄城幽竹居,我们……早已有过一次。” “……”你别瞎说毁我清白啊! 闻人瑟绝在易迟肩颈厮磨说话时,滚烫的唇若有若无擦过易迟耳廓。 易迟痒的不行,瑟缩了下,动了动耳尖。 “师侄,你耳朵好红啊。” “五师叔起开,我就……嗯……” 易迟耳垂被猝不及防含住,细细的啮咬,不疼,舒爽到头皮发麻,小腹紧绷。 她情不自禁发出某种不该发出的声音。 闻人瑟绝一顿,继而低笑,环的更紧,含糊道:“师侄喜欢?嗯?” 彼此滚烫体温交汇,心跳声节节攀升,易迟努力维持住冷静,决定说点正经事拉回这疯子的脱缰之势。 “师叔今日精神状况不好,怎么还代替三师叔做后面的事?” 闻人瑟绝动作不停,随口回道:“止意么,他还是当个正面的好鬼就是了。” “这种杀人的事儿,我常干。不沾善恶,不在意别人是不是更怕我,骂我或是恨我。” 有些事,不适合如今是鬼的风止意去做。 易迟听得微怔,内心复杂,闻人瑟绝这人吧,哎。 她正感怀对方亦正亦邪下的热忱,忽听他又低柔缱绻地笑:“师侄,这种时候还有空想别的男人?” 耳上的刺激更重了,易迟身体都软了,她颤着音:“师叔还知道我是您师…侄呢……若是被师尊知道……”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唇边不适宜的呻吟,拿墨怀樽威胁他。 但闻人瑟绝是什么人,他哪会怕这个? 不仅不怕,他还能说出更可怕的话—— “那就让他来嘛,看自己的徒儿在我怀中……师叔,就喜欢跟师侄乱伦呢。” 易迟:“!!!”闻人瑟绝在说什么猪话? 下一瞬,更恐怖的来了。 “咚咚咚——” 真的有人敲了院门。 第134章 捉奸,又见捉奸 闻人瑟绝拥着易迟,两人齐齐僵住,连前者施的傀儡术都松开了。 那种感觉,就像偷情遇正宫,乱伦遇父母。 玩的还是温泉趴,刺激得很。 还好有结界。 易迟灵识扫了眼外面,发现竟然不是墨怀樽,而是楚弋! 他来找她干嘛! 易迟头脑飞快转动,思考该如何处理眼前局面。 装死?不行,楚弋说不定会以为自己修炼出了问题,然后直接进来。 那就只有糊弄过去了! 易迟正这么想,就见闻人瑟绝站直身体,似是要开口,她吓得一激灵,连忙捂住对方的嘴。 同时传音入秘,“师叔你疯了!” 后者眨了眨魅惑的眼睛,笑的跟个妖精似的,“没事的师侄,师叔会为你负责的。” 潮软的唇在她手心吻了吻,易迟像触了火,下意识收回手攥紧。 “不行! ”她连连摇头。 易迟正要让闻人瑟绝闭嘴,却忽然感觉结界遭到了破坏。 那一瞬间,易迟直接把后者往水底一按! 楚弋推门而入时,看见的就是涟漪缱绻的温泉,铺满花瓣的水面,以及衣襟稍许凌乱的易迟。 氤氲雾潮,美人曲线贴身,肌肤嫣红,眸如春水漾漾,还是那样神俊清绝的女子,但多了些不曾见过的……娇媚。 他第一时间收住了灵识,没有探向隐秘的水下——虽然素质不详,但到底没彻底变态。 愣了会神,楚弋隐藏眼底的惊艳之色,走近温泉,居高临下盯着她冷漠问:“你在干什么,这么久没回应。” “二师叔冒然闯入别人结界,还倒打一耙?”易迟上下两男,内心极度紧张,尤其闻人瑟绝还在水下拨着她的腰带。 心虚之下,她再次布了个结界。 楚弋听着易迟格外柔媚的声音,眼底划过异样,一时没说话。 “二师叔这么晚有何贵干?” 楚弋黑色帝袍加身,冷峻森寒,有种权倾天下的冰冷质感,他翘起唇冷笑,凉薄至极,“有这闲心泡温泉,没空找本帝?” 易迟:“……?” 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找你干嘛。 继而想起某件事,墨怀樽让她跟楚弋学魂术来着。 算了,不管如何先把这人“恭送”了再说。 “啊对对,都怪我一时之间忘了,还要师叔亲自来一趟,您要不先回去,一刻钟以内我保证到。” 楚弋觉得稀奇,这么乖巧? 他打量她真诚的神色,在易迟隐含期盼的目光下不动声色道:“无妨,本帝觉得这儿也很不错,桃源美景,适合领悟心法。” 易迟:“……” 她不得不硬气一点,昂头挺胸道:“我的意思是,我要沐浴,还请师叔先离开。” 楚弋稍顿,然后点了点头走了。 易迟呆住:“二师叔,门在那儿!你走反了!” “无妨,你洗,本帝去屏风后给你念诵,边沐浴边学习,你师尊定会赞你勤勉。” “??!” 难道他真是个天才? 不是,楚弋这人是没有一点下限吧?真狗啊! 易迟正在内心疯狂咒骂他,殊不知屏风后的龙袍男人,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手掌贴了贴胸口。 那里,一颗心跳的飞快,淡淡的酡红,竟也会出现在如此铁血无情的面庞。 易迟生无可恋地在温泉中听楚弋淡定地讲解魂术要义。 不是她非要洗,而是水底下的某人又开始作妖了,他又又把她禁锢住了,这次甚至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沉入水底。 闻人瑟绝约莫是那种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的类型。 伴着楚弋冷凉好听的声音,他右手与她十指相扣,左手撑着泉壁,将背对他的易迟抵在臂弯间。 如此不可言说的姿势下,易迟严重怀疑闻人瑟绝这疯子得干出什么正经书不让写的事。 但是没有,他饶有趣味地抓着易迟的手写字,写的正是楚弋说的话。 她若是心不在焉写的不好,闻人瑟绝就惩罚性地亲吻她手心。 写着写着,还写到他腹肌上去了。 易迟:“……” 真会玩。 一个个都是人才。 易迟一边被迫享受,一边在双重刺激下紧张的不能行,神经高度紧绷,然后…… 她又听见了敲门声。 “……” 三人全都停止动作安静下来。 闻人瑟绝一愣,似笑非笑,十分危险地眯了眯眼,他低头轻咬易迟指尖,解开了傀儡术。 易迟人已经麻木了,钻出水时,连喘好几口气。 身心俱虚。 再一看门口,风止意。 院内三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易迟虚软地趴在岸边,死也不敢放人进来了。 “我在沐浴呢,三师叔有事明天再说吧。” 相比起闻人瑟绝和楚弋的难搞且狗,风止意就正常又好说话多了。 后者一听她声音却眉心一皱。 不对劲,易迟声音怎如此虚弱无力,还在发颤! 像刚战斗过一样。 他立刻应激地想起近几日接连不断的刺杀,顿时神色凝重,脑中诸多猜测,最后定格在……易迟莫非被劫持了! 想到这,冷斥一声果断劈开结界,“放开易迟!” 谁知一照面却是对方湿漉漉的醉人模样。 他与惊住的易迟大眼瞪小眼。 嗯,似乎搞错了。 一个血气方刚的鬼少年,一个姿容不凡的出浴女子。 风止意他……不出意外地脸红了。 易迟从对方的话中,将他的心路历程猜的八九不离十。 好好,脑补的真棒。 她心累地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再次掩门,将自己的结界缝缝补补。 “三师叔有什么事?” 风止意眼神都不知往哪放,清澈的眼底都是窘意,他不好意思看易迟,于是一个错步,躲到身侧巨大的山石后。 楚弋是魂修,在隐匿这块很专业,因而风止意没察觉到他。 至于闻人瑟绝,风止意这种高素质少年,怎么会做看人浴池这么冒犯的事? 而对易迟来说,躲起来这种动作是多么的熟悉。 她眼皮一跳,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不等风止意回答,又有人来。 所有人再次安静。 易迟发誓,以后泡温泉她不会再关门了,因为讨厌敲门声。 听到这种声音,就像听到紧迫的捉奸脚步,刀尖跳舞! 水下,闻人瑟绝抓住她的手指,轻咬。 大哥!三个人啊! 她抽回手,内心崩溃,表面平静地看向外面,然后脸色丝滑裂开。 沧孑,月上弦,墨怀樽。 易迟冷静的像个死人。 无所谓,也有点累,她是午夜伤心的玫瑰。 原地去世。 第135章 一环又一环 墨怀樽三人是被风止意刚才“抓刺客”的动静吸引来的。 三人都以为出了什么事。 一道魔气掠过,月上弦干脆利落地把结界破了。 三道灵识探去,看见了泉中的易迟,他们先是被视觉之美冲击的一怔,然后齐齐感受到了异样。 冰冷地看向山石后仿佛奸夫一样躲藏的风止意。 风止意:“……” 他僵硬地走出来,从脖子红到脸。 易迟反应迅速,一脸盖被子纯聊天的正直,“这是意外,事情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然后仔细解释了一番,称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在此期间,闻人瑟绝还不怕死地咬她手指。 墨怀樽脸色稍霁,冷冽审视的目光终于从风止意身上移开。 他说不出难听的话,但沧孑可以,他用一种师弟都是为你好的温柔语气说:“三师兄往后行事,还愿多思考,勤补脑。” 这么说着,黑色的花开的异常汹涌。 风止意避开后,若有所指地看向月上弦,教育道:“四师弟破开别人结界的动作也太过草率,不成体统。” 嘿,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你还挺有怨气? 月上弦话不多说,直接动手,魔尊就得有魔尊的气魄。 但才过了两招…… “啊,屏风后还有一个噢~这是可以说的吗?”一道稚嫩坏心眼的声音乍然响起。 “!!!” 易迟瞳孔地震,转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纪期。 他揣着手,头上戴着一个现编的绿色兔耳草帽,绿的人发慌。 此刻,纪期阴恻恻冷笑。 一张本该无忧无虑的小孩脸上,出现了破防老登才会出现的表情。 墨怀樽闻言,二话不说斩了一刀,实木屏风的碎屑满天飞。 但刀光被击散,楚弋大摇大摆走出来,臂间盘着一只金瞳黑龙魂,脸上带着无礼轻慢的笑意。 似乎在嚣张地说:不才,奸夫正是区区在下。 如果说风止意还会害羞一下,那楚弋就根本不需要易迟插嘴……就能把白的说成黑的。 他弹了弹袖袍上的木屑,动作相当雅痞不羁。 勾唇笑道:“正在教导弟子,这可是绝崖尊主亲自托付,有何不妥?倒是你们,一个个夜里不睡觉,夜探香闺,讨嫌的很。” 仿佛在说:你邀请我做客,我跟你弟子在床上做,没毛病,但你打扰我们就是你的不对了。 易迟:六翻了。 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还解释个屁。 冷厉杀气将泉水冻得冰凉,飘摇的水汽化为冰块散发的寒气。 沧孑笑的温润到诡异。 场面一触即发,易迟更不敢爬上去了,否则她跟闻人瑟绝这种真正发生的“偷情”不就暴露了? 她往后撤,避免被殃及池鱼。 闻人瑟绝牵着易迟的手,在自己的腰腹写写画画。 易迟忽略意乱神迷的触感,分辨出他写的是:师侄,我是你藏得最深的男人对吧? 易迟:“……”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厮的没脸没皮、胆大包天。 今天这一出好戏,不全都是他惹的祸? 易迟淡定地瞟了眼岸上几人,她动手,大逆不道地把敬爱的五师叔双手钳在身后,顺便捂住嘴。 她劝他老实点,真的。 但对方濡湿的舌尖舔了舔易迟手心,一副任君采撷的乖顺。 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男妖精迷离的邪魅神情。 “……”别人都是装的,闻人瑟绝是纯浪。 她身上正燥热,忽察觉到一道目光,易迟心提到嗓子眼,若无其事看过去,撞上墨怀樽幽深晦涩的眸光。 他审视她异常红润的面颊,那冷沉的目光仿佛洞察人心。 我的姨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 易迟被这场面刺激的心尖直颤,她心虚地潜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抖着嗓子道:“要不你们出去打吧,我衣裳都没穿好呢。” 说着还露出“你们都看我洗澡,我都害羞到脸红了”的娇羞神情。 然后她就被身下的男人不轻不重地咬手心了,易迟猝不及防地身子颤了一下。 墨怀樽的神色一寸寸阴冷下来,易迟暗道不好,正绞尽脑汁想个说辞,就听——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啦,要不要看看温泉底下呢,呵呵呵呵。” 易迟:“!!!!”纪期泥!嘴上说着爱她,结果呢,心胸这么狭小,家丑不可外扬,竟然不知道包庇她! 下一瞬,身体一重,温泉蒸发! 原本飘在水面上的五颜六色花瓣,漫天飞扬坠落,庆祝这一场—— 酣畅淋漓的捉奸大戏! 在易迟眼里,就像凡间办丧事撒的纸钱。 目前气氛也确实形如丧礼现场,五个大乘期的森寒气势在不大的空间中乱窜。 完犊子喽。 易迟强人锁男的姿势暴漏无遗,闻人瑟绝看起来仿佛真的被强制了,特别娇怜妖气。 最重要的是因为写字游戏上衣松垮,易迟这个角度一眼看见优美的人鱼线和不可言说的樱红。 这倒也不重要,问题是……这厮身上怎么这么多疑似吻痕的淤红! 脖子、下巴、甚至健美紧窄的腰腹。 易迟:“!!!?” 她一退十步远,摆手狡辩:“不是,你们听我解释,这不是我干的!” 但没人听,他们都冷漠地看向闻人瑟绝。 因为易迟松手后,闻人瑟绝露出仿佛被激烈亲吻过的薄唇,殷红的嘴,诱人的痣,仿佛进行到一半的凌乱衣着。 纪期哇的一声大哭:“妖孽!!!你还我媳妇!” 楚弋方才的自得荡然无存,他承认,他很狼狈。 风止意:你只狼狈了一次,而我,两次。 有些人以为自己是幕后赢家,实则不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很可能是别人性癖中的一环……又一环。 为防再被当傻子,他们用灵识将整个桃园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确认这真的是最后一环。 闻人瑟绝懒洋洋拂唇,笑的勾魂夺魄道:“不用找了,跟你们只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而我,是她藏在池底与心底的秘密。” “最后的叔。” “……” 桃园刀剑相争,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难堪付款。 易迟卷上铺盖悄然走远,青衣翩翩。 身后,漫卷琼林,明月别枝,龙争虎斗。 她背对爆炸,未曾回头,被路过的芭蕉阴影遮住上半张脸,唇边掠过一丝隐秘的笑。 好玩。 第136章 过几天就忘了 所有人都被桃园的动静吸引时,易迟离开了妖皇殿,她步伐迷魅,略过各种各样的妖和奇景,到了一处阴冷无人的地方。 走进时,就像从自然仙境堕入阿鼻地狱。 土地贫瘠,时光悠久的苍木,残骸枯焦,年轮一圈一圈。 每棵树都因被灼烧的痛苦浮现一张哀嚎的黑色巨口,纵目一望,不寒而栗。 置身此漆黑林间,恍惚间再回那日火海,再闻那些惨叫。 易迟伸手触了触身旁的树,冰冷粗糙,从外及里,都已成为燃烧过后的烬木。 那日灼热与火光,仍流连眼梢。 易迟神色幽幽,走向了更深处,那里,一棵最为繁茂荫蔽的风梧木。 初一照面,便会被它的遮云蔽日惊到。 可以想见还活着的时候是如何震撼。 易迟抬脚走到跟前,不含情绪道了一句:“沧无语,别来无恙。” 说话间扬了扬中指勾着的酒壶带子,“路过时顺来的猴儿酒,想喝吗?” 死地自然无人答话,易迟自言自语。 她拧开了瓶塞,酒香香醇,像是祭奠。 易迟捏着酒壶与巨木碰了碰,像是碰杯,然后塞回空间手镯,冷漠说:“就不给,呵呵。” …… 次日,第一缕日光还未洒下,风梧林便人满为患。 人虽多,但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这里的任何一截木炭。 毕竟这可都是妖皇冕上父族的尸体啊! 众人等待间,均用好奇的眼神扫视墨怀樽和易迟等人。 尤其是明显格外虚弱的闻人瑟绝。 谁不知道啊,昨晚这六人在自己弟子住的桃园打起来了! 除了面色悲伤的沧孑以外,瞧其他几人神色难看的,啧啧,跟被绿了一样。 习惯了,他们从认识打到现在。 根据气息判断,这闻人瑟绝被揍得不轻啊,可惜了,怎么没打死呢。 纪期绿帽子已经摘了,他手捧一束新鲜欲滴,碎粉色的纯美郁晚花,看着易迟,小脸冷淡幽怨,不像以前一样小短腿“哒哒哒”扑进她怀里。 众人嘴角疯狂上扬,什么意思,易迟“失宠”了?他们的机会来了?! 有人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夹着嗓子朝他搭话,却见易迟随意朝纪期招了招手。 后者去另一个方向的脚步硬生生转向,走到易迟跟前,趾高气扬,傲娇问:“唤爷何事?” 易迟笑眯眯:“送谁的?” “反正不是你。”纪期没好气,气鼓鼓的。 “哎,那好吧。” 易迟脸上划过失落之色,仿佛被渣男狠狠伤到的多情女郎。 众人大喜,已经做上了今晚就带纪期回家挖掘宝藏的美梦。 很快梦境被无情戳破。 纪期似乎受不了易迟失望的虚伪神色,皱着小眉头纠结一下下,把花往易迟手中一揣,“给你,哼!” 他霸道地眯了眯眼,“你昨晚狠狠惹到爷了,你给爷等着,爷过几天就忘了。” 又不甘心地冷酷说:“我以后不会再笑着送你花了,我要冷着脸送!” 众人:“……” 他们被这种艰苦奋斗的精神成功镇住了。 这……大可不必吧。 一人恨铁不成钢劝说:“灵祖曾说过:爱人先爱己,爱有余地,爱满自溢!纪期小朋友怎如此作践自己!” 易迟:?她啥时候说过。 几句话间,人齐了。 当惜灵衣气质凛然地出现时,众人都安静下来。 “这里是风梧族主族惨遭焚烧的地方,面对他们凄惨的死状,还请保持严肃,不要将心神放在无关的人和事情上。” 她意有所指的视线掠过易迟,眼底厌恶。 “尊重生灵的生逝,是修士的自我修养。这才是无极灵祖曾说过的话,诸位莫要将一些可笑的情爱言语加诸在灵祖那样的人身上。” “玷污先祖,贻笑大方。” 两句话一说,顿时让众人羞愧起来。 大家都知道,惜灵衣从幼时就将灵祖的论语书卷随身携带,是其忠实拥护者。 他们此刻胡乱攀扯灵祖,自然会遭其斥责。 易迟虽然被内涵了,但没有半点不开心,甚至带头应和惜灵衣,真心实意道:“灵霄尊主大义!” 惜灵衣:“……”为什么有人被嘲讽了还这么开心? 她没在关注易迟,开始进行自己今日的主要任务,打压烛九,以衬托自己的高风亮节,正义凛然。 在此等惨烈灭族后的遗骸环境中,惜灵衣带着拥趸痛骂烛九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成功引起群情激奋。 她心底满意,看向纪期。 纪期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已经扭着小屁股在易迟颈间恋恋不舍蹭了好半晌。 睫毛一滴欲落不落的晶莹泪珠。 “呜呜,马上又要闻不到媳妇身上的香味了,爷哭死,啊啊啊,好难受,需要一枚香吻才能好了!” 易迟:“……”她一手抱娃,一手抱花,不吭声。 纪期撒娇的更卖力,简直像青楼花魁,使劲浑身解数,嘟嘴红眼装可爱,小小的身躯扭成麻花。 但就像舞女诱惑钢管,没有卵用,易迟仿佛逛青楼的太监,没有反应。 易迟微笑一言不发,没表示。 纪期从假哭变成真哭,吸溜着红彤彤的鼻子,他圆润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胆大包天的狡黠。 先假动作蹭到易迟脖颈,然后飞快朝易迟脸颊亲去。 但—— 易迟朝另一边侧过脸,躲开了。 纪期:“……” 他瞪大眼睛,看着易迟清俊冷淡的侧脸,真的要碎掉了! 她侧过脸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纪期愣住了,然后哇的一声破防了,就在眼泪要像喷泉一样挥洒时,他被捂住了嘴。 双眼朦胧中,瞧见易迟放大的,清韵卓绝、含着逗趣的幽深黑眸。 对方轻描淡写,很敷衍地用唇贴了贴手背,仿佛隔着一只手亲了亲小孩哥的脸蛋。 然后道:“憋哭了,干活吧,去给我赚灵石。” 纪期:“……” 他没压住余尾的哽咽,啜泣了一下,然后眨巴着眼睛,脸红了。 迷得七荤八素,根本找不着北,仿佛被渣女一句话哄好的傻白甜,立刻忘记所有眼泪,感恩戴德欢天喜地。 “美人美人,爷一定把灵石都给你呜呜,不能不理爷呜呜,爷很快就回来噢。” 然后飘到空中开始施法,脸上满是要给易迟赚灵石,讨她欢心的死心塌地。 众人:“……” 驯灵猎灵,调教灵。 这一套可算给你玩明白了。 学到了,回去就试试。 一人嗤笑,“试什么?你们有对象吗?” “……”今年的枫叶不够红啊。 拖出去,赏一丈红! …… 总而言之,画面终于继续回溯。 众人认真地看了一会发现……哪个是烛九啊? 第137章 举报 珈岚城灭距画面内时间点已一月有余。 那日,烛九离开后,风止意仍在昏迷。 直到前往珈岚收徒的大势力亲眼目睹灭城惨状,其中就有绝崖。 此事惊世。 风止意因过人天资被绝崖带走,既是调查,也是收弟子。 一番问询查证后,烛九以邪修之名闻世,缉杀告示满天飞,成为重点通缉对象。 经此,烛九不可能原模原样出门。 她必然遮掩了身份。 有人左看右看分辨不出哪个是她,朝纪期发问:“哪个是烛九?” 此刻画面内的情况是—— 月夜,大荒附近的人类城池百穗城,最繁华的青楼楚倌相思楼下,有一投机经营的简陋茶点摊。 相思楼占地广,雕梁画栋,男女通吃,茶点铺旁边是接男客的青楼,斜对面则是接女客的楚倌。 今夜相思楼红绸彩灯,其热闹远超以往,盖因两人。 青楼一楼大堂舞台上,轻纱遮面,素手弹箜篌的柔弱白衣女子。 以及对面楚倌正堂,看不清的朦胧帘幕后,坐姿笔挺修雅,身姿卓绝的男子。 极品,都是极品! 对。 今夜是预热一月的新花魁和新倌初夜,多么具有刺激性的一幕。 底下的人像兴奋的大猴子,老鸨还没开始叫价,这些人已经口水直流嗷嗷叫。 丝竹声声,靡靡音曲,是今夜醉生梦死的前奏。 茶点摊也座无虚席,三四人凑在一张桌子前,大部分都是为了看热闹拼桌。 目光一对,默契一笑。 不是相思楼去不起,而是茶点摊空气更清新。 摊主是个膀大腰圆,长相偏胖的妇女,她还兼说书,言辞幽默风趣,听的人哈哈大笑,好评如潮。 …… 画面上内容并无进展,众人正狐疑邪帝到底在不在里面时。 忽然看到一个人,他们精神一振,立刻看向绝崖某人。 对方脸色阴沉沉的,日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 哦吼~众人兴奋,有好戏看了捏。 画面内。 花魁和新倌开始叫卖, 前者眼波晃动,既不妩媚也不娇羞,一双猫眼灵动可爱,个性又不同。 后者静默如初。 双方底下客人如狼似虎,一掷千金。 这场面,旁边茶点铺的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使劲看,说着一些评头论足的话。 不一会一个矮个子男人甚至开盘赌了起来。 百穗城里规矩严苛,是禁止私下押注赌博的,不过他们在犄角旮旯里,只要低调小心不声张,小赌而已,倒也无伤大雅。 “来赌一把今晚他们谁卖的价更高?” “肯定是花魁啊,气质与以往花魁如此与众不同,下面都争执的快打起来了!我看好她,押十块下品灵石!” “我也是我也是!那新倌话都不说一句,只有一个身影,下面的人感觉不太买账啊啊!” …… 转眼间,就有一大堆人押了花魁。 大家都凑了热闹,矮个子男人看向一旁嗑瓜子不说话,目光却盯着远处新倌发呆的摊主。 他目光一闪,瞧着人满为患的小摊,又看摊主状似痴迷的神情,修为也只有炼气三层,他计上心来。 若是哄着这人押了清倌,茶点钱不就省了嘛!不仅如此,说不定还能从这胖妇女手中赚一笔! 他趁人注意力不在这边,悄悄凑到烛九跟前搭话。 “怎么不押一把试试?其实我看新倌也很有赢面,那身姿,那气质,能是一般人有的?不瞒你说,我就押了他!” 然后又非常笃实地说从哪里私下传来消息,某位很有来历的女修要花大价钱买新倌。 烛九闻言,斜眼瞄了眼不怀好意的矮冬瓜男,边嗑瓜子边憨厚笑道:“嗐,我一摆摊的哪敢沾染这个?” “万一赔了我今天不是白干了么,我就老实赚你手里这点不多的小钱就是了。” 矮冬瓜:“……”什么叫不多的小钱?他有的是钱,只是没带出来! 矮冬瓜顿时恼羞成怒,压低声音怒道:“老子有的是钱!你一个破摆摊的还敢嘲笑老子?” 烛九惊讶,“是吗,我今早碰见隔壁酒楼说抓吃霸王餐的人……那人咋跟你生的那么像呢?” 矮冬瓜:“……” 烛九善解人意,像劝人多吃青菜的善意嬷嬷,“要不要我帮你告知他们一声,你有的是钱~都能押注了。” “你!胖妇!你敢!”矮冬瓜眯着眼低怒警告她,“区区炼气三层,行事不低调,也不怕日后两行泪。” “那好吧矮冬瓜,婶这就帮你吆喝一声。”烛九转头就要招呼远处酒楼门口的小厮。 矮冬瓜见势不好,眼底划过惊慌,又阴毒地看了眼烛九,然后奸滑一笑,突然一跳而起,边跑边大喊。 “来人呐!这摊主竟然聚众押注赌博!公然违背百穗城规矩,快来抓住他!” 他一吼,顿时将巡逻的修士吸引过来,迅速过来把她的小摊以及所有人都围住。 烛九:“……”这就破防了?她不就吓唬吓唬么? 无辜躺枪的众人:“……” 玛德,这矮冬瓜以后在这座城别想再露脸! 夜巡军以为今晚业绩要达标了,气势汹汹地来,查看了一下现场,脸色不太好看。 就这么最高十块下品灵石的押注,叫唤那么大声说是赌博? 但职责所在,几人了解完事情真相后,还是一脸严肃地把小摊上排排站如鹌鹑的众人训斥了一遍。 一年轻气盛夜巡军在后面对同伴不耐烦道:“这差事也太无聊了,天天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精力!” 又想到什么,期颐说:“要是能抓住通缉榜上的邪修就好了,比如说那个上榜一个月的烛九。” “哎你知道不,最近大荒那边不是百鬼妖行要举办了么,不少天才都途径咱们这儿。” “城主刚刚下令谁若是抓住烛九,奖赏翻三倍呢!足足三十万中品灵石!这还不算其他奖励。” “听说是极岭帝国因为麾下城池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一无所知,被绝崖降罪了,这才加了奖金!” 烛九一听,立刻在神魂中愤怒地对星君道:“我这么便宜?这合理吗?” “你管他多少钱,反正又进不了你兜,你快想想怎么把那个新倌搞到手,接近他找找容器在哪,再把魂质拿回来。” “没想到来这里竟然真的遇到了孽神。” 烛九微笑:“不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么,我都没钱,他怎么会跟我走?” “?” …… 年轻夜巡军刚说完悄悄话,转头对上了烛九圆盘一样的中年妇女胖脸,她眼巴巴看着他。 不好看,但瞧着很憨厚。 年轻人:“……?” 烛九举起胖乎乎蒲扇般的手,指了指返回案发现场,自以为藏的很好的矮冬瓜,“你们今天不是要抓酒楼报上去的犯人么,在那呢。” 年轻人转头看了一眼,没啥兴趣地把大惊失色的矮冬瓜定住。 他深色不咸不淡,显然对这种小案子不感冒。 “我还要举报……” 年轻人已经内心叹气了,又要为那种小事跑断腿了! 却忽然听到对方低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害怕地扔下一句,“我看见烛九了大人。” 第138章 哈哈哈哈哈 一语惊四座! 夜巡军头皮都炸了一下,愣住了。 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有经验的领头便立刻目如鹰隼地打量她。 四五十岁的年纪,深黄色的衣裳裹住圆滚滚的躯体,脸色因为惊慌出了冷汗,恐惧地攥着衣角。 从头到脚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低修妇女,就是胖了点。 看着没毛病……但也不乏看错或为了巨额奖励乱说的。 领头当机立断把人往偏僻暗处领了几步,离开了众人视线,布了结界。 他眯了眯眼沉声问:“你在何处看见?之前为何不说?她长什么样子?” 星君已经看出烛九要干什么坑极岭帝国的事儿了。 他在烛九神魂中乐呵呵道:“在你眼中看见的哦。” 烛九一副害怕旁人发现,但又遮掩不住的恐惧模样, 她眼珠子四下瞟,贴近了些,颤抖对领头幽声道:“就在这里。” 领头:“!!!” 其他夜巡军:“!!!” 那可是刚刚在一个月前屠了城,又天赋异禀拥有本源剑意的重犯! 这胖妇女愚笨不知事,刚才堂而皇之说出来,烛九肯定已经听到了! 几人那一瞬间仿佛闻到了血腥味从鼻尖倏忽飘过。 就在领头要右手拔出武器防卫,左手争取在死前放出信号弹时,就听那胖妇女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她刚刚看你们过来,人已经趁乱走了。” “就在那个方向。”烛九努了努嘴示意。 几人:“……” 你玛……贵姓…… 终归是松了口气,烛九又开始回答后面两个问题。 “我刚才正跟客人讲故事逗趣呢,那女人带着面纱我也看不清没当回事。” 领头心想,正经修士带的即便是面纱都是灵器,这妇女自然看不出。 “那你如何看见样貌?”他狐疑问。 烛九一副看邻居家傻儿子的慈祥表情看着他们,“她来我摊上不是得喝茶吗?那面纱还不得撩开?” 几人:“……?”离谱了嗷婶子。 烛九又解释道:“通缉书上不是写了吗,烛九嗜茶如命,在珈岚城的时候,谁送茶就跟谁好。” 几人陷入深深的沉思,滑稽中突然合理起来。 毕竟通缉书上多次强调烛九一定会出现在茶馆,茶摊不也是吗? 烛九又说:“而且我煮的茶那还用说,喝过的都说好。茶叶都是应季的,醇香清冽,甘中有涩,回味无穷……最重要的是实惠还便宜,几位下职后不如去我那喝点?” 烛九神情动作很有感染力,像隔壁热情的大妈,年轻人听迷糊了,点了点头,咂咂嘴道:“对,我刚才路过时就感觉那茶香的嘞!” 刚说完就被领头冷冷睨了一眼,连烛九都隐晦的瞟了他一眼。 星君笑的不成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什么奇葩哈哈哈哈!”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心中暗骂,玛德办案时又跑题了。 他咳了一声严肃问:“那她长什么样?” “啪——”烛九一拍大腿,像村头妇女聊到尽兴处。 “那长得还用说,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小脸儿跟嫩豆腐似的,比那通缉画还要好看!” “也就比我年轻时差点吧。” “……”几人看了眼这婶子有两个那边的花魁那么大的身躯,以及胖墩墩的脸盘子,保持了沉默。 最紧急的问题问的差不多了,边上负责记录的人朝领头点了点头。 领头一边快速联系上级,一边问烛九姓名籍贯。 烛九说:“我叫徐俊大~” “……” 忽然,城南半空中,忽然掠过一丝本源剑势的气息! 虽然隐晦,但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捕捉到了! 而那个方向,正是烛九指的方向! 出事了!烛九大开杀戒了! 领头脸色冷沉,“你们几个,把徐俊大带回城主府!” 他深深看了一眼烛九后,孤身向那个方向掠去。 几人神色异样,领命称是。 路上几人又有意无意找她闲谈,烛九随口敷衍,没漏出破绽。 星君啧了两声道:“我都没注意你藏了一缕本源剑势在那边,你是不是早就贪图极岭帝国的奖赏了?” 烛九冷笑:“极岭国库的灵石不知往哪花,我帮他花花,有什么问题。” 要不是极岭对珈岚城几十年的忽略,风青城的计谋如何会成功? 生机缺失早就被高阶修士看出来了。 更何况,事情爆出来后,帝国为了洗清自己,将所有过错推在烛九身上,天天不重样地骂她。 等她魂魄再完整一些,她高低得去帝都走一趟。 星君也想起这事,在神魂中又把极岭帝国痛骂一顿。 过了一会后,他看向几个巡夜军,“这么漏洞百出的说辞,难怪那领头不信任你。” 否则怎么会特意让这么多人把他一个炼气三层的妇人带回城主府? 什么面纱,烛九都能搞到面纱了,那为何不用能够易容的灵物, 即使用了,又怎么会堂而皇之在人群中掀开,还让人看见而不自知? 至于徐俊大这个身份,还真是烛九在外面从一个惨死的妇人那儿捡来的,倒是没问题。 烛九笑道:“无所谓,本源剑势一出,证据确凿,这点儿小瑕疵,不影响结果呢。” “下面就得干活了,露露脸,让他们抓我。” 第139章 真的爱我吗(有点黄,慎阅,害羞脸) 路上,烛九给某人发传讯符。 烛九:真的爱我吗? 百合:? 她心里是有点激动的,还记得刚到百穗城的时候,烛九就与她分道扬镳了。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烛九冷漠道:“我从来没有超过一个月的侍女,你已经过期不新鲜了。” 百合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发癫的女人,她试探问:“那我女扮男装?” 百合很不舍,她这一个月从烛九这里学到不少东西。 修为上,在烛九聚灵阵的帮助下,从炼气七层突破到筑基初期。 要不是每天早上都扇自己一巴掌,她简直怀疑自己修炼的时候睡着做了美梦! 幻术方面也大有进益,现在困住个普通筑基巅峰不成问题,那可是跨阶啊! 放以前根本不敢想! 至于其他方面……算了她实在学不会。 总而言之,百合一路上确实是被烛九的全能惊到了! 这么厉害的人,虽然毛病层出不穷花样百出,百合还是上赶着送上自己的躯体,任她使唤。 修真界上哪找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教导?错过这村没这店,百合很有觉悟。 她忐忑问完后,见烛九还是拒绝。 百合沉思一二,如今的她已经从烛九这学到一个道理:与其埋怨自己,不如责怪她人。 因而不敢置信问:“你有别的牛马了?她有我乖巧听话懂事吗?我免费还包养你,其他牛马能吗?” 烛九道:“我累了,先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要冷静地思考这段关系的必要性。” 百合拗不过她,分手之前泪眼汪汪:“烛九姐,你还会找我的吧?有什么临别赠言吗?” 烛九想了想说:“会的,只要你听话。” “赠言……好好看,好好学,你推拿技术一直不进步,我很难提起兴趣。” 百合:“……” 遂,她们分开了。 其实百合知道,烛九这种神秘的人多半是要去干自己的事情, 且她还被通缉着,定然是怕连累自己吧,哎。 百合很感动,她每天都传讯问候烛九,但都石沉大海,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接到烛九消息。 她大喜回道:真的真的! 烛九:那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百合:……? 你礼貌吗? 百合沉默了。 等等,这问题青楼以前没教啊? 烛九:嘻嘻,逗你玩的,哪有那么严重~ 百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看到了回到大佬身边的希望,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说点好听话把人哄开心再说。 她很真诚:烛九姐,求您疼我。只要是您说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烛九:行,那你来替我坐牢吧。 百合:??? 这女人又犯什么事了? 常常因为认识烛九而与正常人格格不入。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兼可抛…… 片刻后,烛九解释了一通自己的计划。 百合木着脸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要自己举报自己拿赏金?” “怎样,是不是感觉天上掉灵石?”烛九很开心,笑的仿佛是个法外狂徒。 百合:“……”你等等,我缓缓。 她现在有点怀疑通缉上说的话了,烛九这女人不会真屠城了吧? 你说她屠就算了,她还连吃带拿的,还有没有点敬畏心! 压下心底冒出的恐惧,百合很纠结,但凡她是个有良心的正常人,她都做不到跟烛九同行一路! 还好她也恶毒的很,珈岚人的死活与她何关,更何况素欢死的那样凄惨,不正是他们害的。 但是……她脑中闪逝一个念头。 “你在想干脆自己把我举报算了?” 百合心一凉,仿佛看见了烛九那双幽深危险的眸子。 正喉咙发紧,烛九低笑道:“那你可能要先死在我怀里了呢。” “帮我做事,我会给你想要的,权利、地位,我的手段,你最清楚不过。” 那声音沉稳,笃定,蛊惑,百合仿佛从那语调中看到别人对自己卑躬屈膝的场景。 她一时热血沸腾,气血翻滚。 烛九音调一扬,说:“看吧,这就是幻术的精髓,离谱中透露出合理,我若是说给你灵石,你立刻就意识到我在说假话哈哈哈。” “……”受够了。 最终,百合还是去了。 当她拿出烛九半个月前炼制一晚上得出的不知品阶易形佩时,她悟了。 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 借口蹲茅房的功夫,烛九与百合碰面。 百合一见她就瞪大眼,“你不是相思楼下面那个摆摊的徐俊大吗?” 她这几天重操旧业去勾引想不开要为渣男献出毕生积蓄的青楼女人,其中一个就爱喝徐俊大的茶。 她一天跑三次。 结果次次被多要一倍的钱!她还以为是这表面对她热情,特别喜欢跟她唠家常的大妈不喜欢她,一度背后怒骂好几次。 好好好,她就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原来是这个女人! 瞬间就合理起来了呢。 百合面无表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是人吗?” 烛九:“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摸样~” 百合:“……” 烛九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易形秘术施展在别人身上时有点疼,你忍着点哈。” 百合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笑话,她什么苦没吃过,就这点……嗷嗷嗷嗷嗷嗷!痛死了!! 烛九迅速完事后,将易形佩塞进百合假胸中间,“放这,易形秘术结合我特意炼制的易形配,谁也认不出你。” “平日里茶摊上,跟你聊天时告诉你的关于徐俊大的信息都记得吧?” 百合:“……”呵,她的人生究竟哪一秒是被自己主宰的。 …… 片刻后,“徐俊大”扶着深黄色衣裳勒出肉的水桶腰,脚步虚浮,从茅房蹒跚而出。 年轻人见她一张脸苍白如纸,惊道:“徐俊大,你咋了?” 百合窘迫舔唇苦笑:“嗐,拉肚子了。” 然后眼珠一转不好意思道:“你们这边茅厕没纸啊?” 年轻人:“城主府这边很少有需要上茅房的低阶修士的……等等,不对。” 对上年轻人惊恐乱飞的目光,百合挠了两下敦实的屁股,害羞道:“昂,凑合了一下。” 年轻人:“……!” 他一退三步远,再也无法直视这个身穿屎黄色衣裳还不擦腚的婶子。 啊啊啊!究竟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百合心中暗爽,真不错,坑了烛九一把,不容易啊~ 第140章 两男争一女 城南局势很紧绷,搜查的城备军挨家挨户排查,动静不小,普通凡人已经躲进家门不出来。 此前,百穗城已通知了极岭帝国。 后者立刻命人前去将烛九捉拿。 眼下此人已通过传送阵,经大荒准许,到了妖皇殿,约莫也就片刻功夫即可抵达百穗城。 烛九看准了时机,佯装露出破绽,演的出神入化,终于被几个元婴巅峰和一个化神期合围捉拿。 那领头亦是其中之一。 烛九双手被戴上缚灵仙绳,这东西能禁锢别人的灵力。 几人正要把他押回时,一道合体巅峰的威压顷刻降临,冷酷霸道至极。 “你就是烛九?”来人语调漫不经心,冷漠中透出阴郁和不放在心上的轻视。 烛九看向这人,一看之下竟有些意外。 一位异常俊美无俦,但偏阴翳的冷戾男子,绛紫衣袍尊贵,腰间挂着一个玉蝉佩。 烛九是留意过极岭帝国族谱的,因而认出他是目前名声在外的十七皇子,凌渊寒。 倒是没想到竟直接来了个皇子抓她,听说他现在是帝君热门人选,估计是来刷业绩的。 看了两眼,烛九得出结论:这家伙要是上位,妥妥是个暴君。 周围人反应过来,行道礼问好,是出于对高阶修士的敬畏,而非身份上。 百穗城属于占星圣地统辖,后者与极岭帝国平起平坐,并不怵他。 凌渊寒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扫视烛九的目光像看牲口,漠然道:“区区筑基巅峰就能让珈岚灭城,还是那城里修士太废。” “人就在这交予我即可。” 合体期强者降临的动静不小,城主眨眼间也到了跟前,他使了眼色,人便也交接完毕。 城主要宴请凌渊寒,后者冷然拒绝,带着烛九走了,阴冷中潜藏傲气。 烛九走在这人后面,心里奇怪,这人怎么不出城还漫无目地逛起来了,她还想出去之后就把人暴打一顿呢。 由于两人长相出众,凌渊寒通身气势也未曾遮掩,所过之处人人敬怕。 走哪空哪。 凌渊寒冷不丁道一句:“再看我,眼睛给你挖掉。” 烛九左右搜寻,不知道她说的是街上哪个,毕竟貌似都在看他。 星君生气:“你瞎看啥,他说你呢,可给他拽的,厕所里打灯笼——找屎,待会揍他的时候别忘了用他脸拖拖地!” 凌渊寒顿了顿,看她一眼道:“知道邪修被抓住的下场吗?” 烛九直觉这人有屁要放,因而很给面子地摇头,“不知道呢。” “在极岭,你会被毁去丹田修为,剥皮抽筋,千刀万剐,下油锅……受尽百种刑罚……” 凌渊寒一字一句诉说,像亲眼看见般,语气中透出慢性的残忍。 星君听了会道:“有点饿了幽幽,炸至金黄之后可以吃你吗?” 烛九:“……” 她脸上装出来的一丝害怕之色差点端不住。 凌渊寒见状,噙笑道:“害怕吗?” “怕得很。”烛九从善如流。 “你天赋不错,如果考虑为我做事,我可以想办法保你一命,如何?” 星君惊叹:“六六六,极岭帝国很可能是未来帝君的人竟想跟‘邪修’勾结合作!” 果然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怪烛九一见他就送了“暴君”二字评价。 烛九不动声色微笑:“阁下不怕被发现?” 这世道,私藏邪修与邪修无异,算起来,百合要是被发现,也难逃被追杀的命运。 嘶,这么一想,百合胆子不小啊。 “庸人受限规则,高位者打破规则。”凌渊寒深沉道:“那么烛九姑娘属于哪种呢?” 烛九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我制定规则。” 凌渊寒:“……” 他正要嘲讽她不知天高地厚,却忽然瞧见什么,游离的目光猛然顿住,紧紧地盯着某处。 阴翳的眼中焕发出灼热光亮,凌渊寒遇见此生最大执念,像猎人看见猎物,像野火点荒原,像…… 星君总结道:“简而言之,遇到了想娇宠的心动女嘉宾。” 城南的火烧不到销魂窟。 烛九顺着视线看向相思楼内目光如灵鹿的花魁,正瞧见对方也隔着人海与凌渊寒对望。 恰在此时,一抹夜风吹过,短暂撩开了花魁薄粉的面纱,露出一张姣姣绝色的脸。 那场面,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烛九觉得所有人都变成了会呼吸的背景板。 星君哽咽音:“真爱降临!” 满面春风的老鸨正要一锤定音,以十万中品灵石把花魁卖给一富态男人。 “五十万!” “五十万!” 两道悦耳至极的男声同时响起,打断了老鸨的最后一句话。 一下翻了五倍,还是两个人,在场众人都愣了愣,激动看向声源,烛九也看了过去。 不出意外,一个是边上尊贵的凌渊寒,一个是…… 那人独自坐在烛九空荡荡、简陋的茶摊上,通身气质却将周围衬的宛若王朝殿堂,炫黑的发冠衣袍,一丝一缕都是精细金贵。 长相凉薄英挺、五官锋冷,下三白明显。 长得虽然不像什么好人,但竟是位孽神。 此时两男争一女,且两人都如此不凡。 烛九从身边哗然的人群中听出,这人叫楚弋,绝崖第二位真传弟子,也是月曜国太子,骨龄十八,天生龙魂。 两人显然都认识对方,对视时,目光都很晦暗危险。 烛九称之为看优秀情敌的神情! 那森冷的碰撞,周围人都不敢说话了,连见惯各种场面的老鸨都有些怯怯。 她们相思楼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尊贵的客人。 一个是八大势力之一,极岭帝国有权有势的皇子,另一个更是绝崖真传弟子。 老鸨瞟了眼花魁,心想死丫头,真有福气。 烛九则想这不耽误事儿么,她处理完了凌渊寒还要去干正事呢。 于是好心提醒道:“五十万,你俩谁再加价?” 老鸨:“?” 有人抢她饭碗! 第141章 太子丢脸进行时 实力上,凌渊寒比楚弋大了二十岁,修为也比他高了一个大境界,楚弋是化神期初期,前者已经合体期。 月曜属于极岭周边附属国,但当年楚弋出生的时候,极岭骚操作不少,差点把月曜灭了国。 双方是有仇恨在的,原本极岭想整治一个附属国还不是信手拈来,但可恨楚弋这个太子成了绝崖真传。 于是极岭不得不如鲠在喉,对月曜不敢轻举妄动,凌渊寒也不得不正视这个敢跟他抢女人的小辈。 他讨厌这个天赋超群,让他产生威胁的楚弋。 凌渊寒掩盖内心叫嚣的杀意,又加了二十万。 楚弋则不同,他若是一百斤的体重,九十九斤都是反骨,剩下一斤则是嘴毒。 他移开视线,冷凝看向烛九这个堂而皇之敢插话的人。 没看见被凌渊寒特意遮掩的缚灵仙绳,在缚灵仙绳的作用下,烛九的样貌其实也有些变化。 楚弋内心活动如下: 什么东西也敢插我的话? 区区筑基巅峰,长得柔弱娇软,跟那些想勾引我父皇的野女人一模一样! 哼,看来是凌渊寒养的禁脔,不知天高地厚。 竟然还想操控我的行为。 正好借这女人发作。 几句讥诮丝滑蹦了出来。 “闭关一载,出来便遇卧龙凤雏,筑基期的废物也敢当自己是盘菜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么?嗯?” “十七皇子挑女人的品味看来十分艳俗,不过如此。” 莫名被刻薄嘲讽一顿的烛九:“???” 她不就张嘴说了句话吗? 星君简洁一句:“今晚就把他暗杀了吧。” 这什么太子,嚣张的跟海里的八爪生鲜似的。 凌渊寒闻言,眼底阴霾更深了,隐有杀机掠过,但到底年长二十岁,不像楚弋这么年轻气盛。 他皮笑肉不笑道:“恍惚记得上一回在月曜见你时,还是十几年前,那时你还在襁褓中喝奶,月曜皇后请我抱你,可惜我没抱。” 话都到这儿了,烛九是个记仇精,立刻见缝插针地接了一句,“为何?是担心月曜太子的鼻涕蹭到您的衣袖么?” 然后瞥了眼脸色有点黑的楚弋,压低声音对凌渊寒悄悄道:“不是?难道是太子尿了?或者窜稀了?” 一边说,一边还拈出手帕,嫌弃但淑女地挥了挥面前空气,动作相当优雅且刻薄。 像讥讽谁谁谁寒酸,不要玷污了自家门楣一般尖酸。 众人:“……”好大的胆子! 楚弋:“……”什、什么法术攻击…… 有点恍惚,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敢嘲讽他。 凌渊寒:“……”虽然没想这么多,但我发现效果还不错。 他果然慧眼识珠,这女人确实是个人才。 他决定了,烛九就算是邪修通缉犯,那也是自留款。 …… 在局面诡异地沉寂了一下之后,楚弋气的俊脸阴沉,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足够有力的反驳。 凌渊寒赞赏地看了烛九一眼,殷红唇边勾起笑:“毕竟是小太子的隐私,十八年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烛九老嬷嬷慈祥脸附和:“是啊,十八年前满地乱爬的太子,如今已经直立行走了,真让人欣慰呢。” 众人:“……”这攻击力,他们是认可的。 楚弋气急败坏,化神期的气势尽数向烛九压来,“你是什么人!找死不成?” 烛九笑笑半点不慌,因为她现在是凌渊寒自留款。 后者挥手间就挡了下来,且强悍反压了回去,楚弋若非是魂修,还真挡不住这一下。 凌渊寒冷笑:“太子要动手,也要看看她是谁的人,若交手,绝崖不会怪我以大欺小吧?” 现在的情况就是,楚弋说又说不过,打也不太行。 他面临了此生最大的挫败局面,但…… 楚弋冷厉剜了烛九一眼,看向上方神色紧张瞧着他的花魁。 他唇边掠过柔和的笑意,对凌渊寒自信道:“今日归根到底还是为她而来,你我财力皆雄厚,再怎么争执也没意思。” “君子不强人所难,不夺人所爱,不如就看她选谁,如何?” 众人愣住,第一次见花魁选买主的! 老鸨则默默流泪:不、我不同意!你们竞价啊!真男人不掏出家伙谁知道你有家伙! 可惜她只是个无用的老鸨,哪敢有意见,况且五十万也远远超过预期,贪欲无穷无尽,但必须为权势让步。 况且她也接到了上面的指示。 凌渊寒皱了皱眉,将选择交给别人或交给上天,都不是他会干的事,况且这楚弋如此自信是为何? 正要拒绝时。 楚弋又悠然自得地开口了。 “十七皇子难道是对自己不自信?” “毕竟对手是我,我也理解。” 这么粗浅的激将法,小孩子才会上当,凌渊寒是奢香男人,享的是品味人生,自然不会应激。 “我看行,你输了再附赠五十万给十七皇子吧。”一道声线柔和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不是凌渊寒,而是烛九。 凌渊寒一愣,倏然看向烛九,眼神警告又阴冷,他可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下属。 烛九义愤填膺小声劝:“掏出家伙跟他干啊殿下,不蒸馒头争口气,自信起来,这小太子哪有您有男人魅力!” 说着又手帕掩唇,欲语含羞地看了他一眼,“您都不知道,我第一眼看见您的时候,就觉得您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男人。” 凌渊寒:“……” 他低头看烛九这娇软依赖的可人模样,一时真有点迷糊,一股从未有过的气血涌上心间。 尤其再想想这女人还是个心狠手辣的屠城邪修,如此狠辣的女人,却对他柔情似水,百般言语相助。 他承认,被戳到了兴奋点。 求他垂怜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但只有烛九,此刻让他平静的心湖起了那么一丝涟漪。 他硬了。 心气硬了。 楚弋脸上阴沉的笑就没下来过,尤其是在烛九拉踩他,当众对他讨厌的人表白之后,他脸绿了。 气的、恶心的。 他承认,这个女人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 “行,但你家主子若是输了,得把你送给我。” 桀桀桀,等这女人落到他手里,他非要好好玩弄,让她哭着求饶才可。 星君看的正乐呵,闻言立刻阻止:“这不行,羊毛出在羊身上才行,可不能把自己牵扯进去。” 烛九也同意,正要说“我也是你能肖想的”,然后就听凌渊寒干脆利落道:“可以。” 楚弋笑的欢,对烛九冷嘲:“有些人上赶着送上门,还装的大度得很,结果呢?别人抛弃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 这次换烛九心碎地蓦然看向凌渊寒了,后者看着她目光诡谲冷漠。 烛九读懂了—— 成,人财两得。 不成,他想让她去做卧底。 烛九:厉害了殿下。 咱就是说,她是通缉犯这事,目前除了楚弋这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傻子,半个城的人都知道吧? 她去了绝崖就得被关小黑屋! 简而言之,他想让她去送死,毕竟烛九这层次的通缉犯,想留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凌渊寒眼现温柔:我相信你。 …… 在烛九和星君在心里啧啧啧“呵,男人”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花魁终于开口了。 她声音软糯,听的人心都软了三分,“真的让我选吗?” 楚弋一改面对烛九的险恶嘴脸,面色柔和如春风拂过,轻声道:“自然,我带你回月曜。” 太深情了,什么感人涕下的救风尘情节,对方还是这般天纵奇才的惊艳人物。 他冷厉!他无情!他刻薄! 但他万千温柔只予一人! 周围女子都被感动哭了。 花魁开心地笑了:“太好了,我选十七皇子!” 楚弋:“……” 众人:“……” 烛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yong了。 第142章 屠龙少女不成恶龙 目前的情况就挺滑稽的,楚弋的脸上乌云密布,已经不能看了。 周围人努力掐大腿才忍住不笑,憋得脸红脖子粗。 只有烛九,笑就算了,她还笑出声。 整个相思楼都回荡着她“哈哈哈哈”的开怀笑声。 楚弋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怨鬼,看着烛九的目光像要把她撕成碎片,毫无疑问,要不是凌渊寒在前面挡着,她已经被杀了。 烛九能怕? 她直接开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模式—— “有些人上赶着送上门,还装的大度得很,结果呢?别人抛弃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含糊。” 楚弋:“……” 星君已经要笑厥过去了。 一个字,绝。 烛九又浅浅一笑道:“高雅尊贵的太子殿下,五十万中品灵石,是走月曜的账还是绝崖的账?” 楚弋:“?” 什么意思,区区五十万中品灵石,他还需要找家长? 楚弋觉得即便今天出了丑,他也必须坦然面对假装不在意,否则只会更加狼狈。 输人不输阵,楚弋拂袖甩过一个储物袋,举手抬足都是矜贵之气。 凌渊寒抬手接住。 楚弋先是平静地看向花魁,温凉又无奈道:“他非良人,玩够了就回来吧,无论何时,你说一声,天涯海角我都去寻你。” 花魁垂了垂眼睫,软软道:“谢谢楚弋哥哥。” 烛九和星君惊了,众人也惊了。 这是什么大度又深沉的爱,想不到楚弋虽然看起来是“得不到就毁掉”型,实则竟是“生下来,我跟孩子姓”的类型。 烛九正准备重新审视这太子,却见对方冷凉地瞥过来一眼,像要把他吞吃入腹再拉出来。 “常胜将军输一次又何妨,有人的梦中夫君都要有道侣了,还狼狈不自知。” 星君:“常胜哥的意思是你的男朋友就要有女朋友了。” 烛九立刻泫然欲泣看向凌渊寒,“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会为了别的女人亏待我么?” 实则眼神瞥向灵石示意:作为帮你做成的第一件事,你不该有点表示? 先给点好处,我以后才能更好地为你卖命啊!我的价值你还不知道么? 有了我以后,你转眼间就挣了五十万,试问,还有谁?? 大家都是聪明人,凌渊寒看懂了。 他眸色一沉,浮浮沉沉的阴翳爬上面颊,他眯了眯眼,看着面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上来就五十万中品灵石,好大的口气。 不过如今她命攥在自己手里,剑道天赋也着实出众,今日一番有来有往,也实在是个聪明人。 遂她的意又如何? 贪心,才是下属的必备品质。 不过,烛九可是个邪道通缉犯,现在是无人注意,再过不久事情传开时,他可不能顶着与邪道私相授受的名头。 明面上立场还是要摆一摆的。 凌渊寒将储物袋塞进烛九手中,冷漠道:“念在你这通缉犯对我一片痴心的份上,准你在死之前买些想要的,满足自己的心愿。” “今夜过后,杀你,我不会手下留情。” 烛九眼中划过破碎的光,悲哀一叹,“只恨没早些遇到十七皇子,才误入歧途。” 手上动作却半点没含糊,迅速扯过储物袋。 星君:“可以了小幽子,今天的戏就演到这里吧,赶紧进入下一个环节,不然我会以为你对狗男人动心了呢~嘻嘻。” 烛九:“嗻。” …… 堂堂十七皇子,自然是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留驻青楼的,他大手一挥就为花魁赎了身。 在凌渊寒一边与花魁眉目传情,一边办手续时,此刻在场的三方发生以下隐秘传讯。 烛九接到了百合的传讯符。 百合:三十万中品灵石的赏金,得手了。 烛九大喜:你人呢,我过会就去拿。 百合声音冷幽幽的:在看你投怀送抱却被弃如敝履。 烛九:……成年人的世界难免逢场作戏,你才十二岁,不懂。 百合冷笑:我只知道,长得丑的你一般懒得逢场作戏。 烛九:…… 嘶,怎么有种后院起火的奇妙感觉,不应该啊…… 星君震惊:“我超,百合小朋友一直这么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吗?” 烛九深刻反思了一下,内心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对百合实在刻薄,简直是女版常胜哥。 屠龙少女不可成为恶龙,烛九看了楚弋一眼警醒自己,然后回复百合:比如你吗? 星君脑子转了一下,将两句连在一起读得出:长得丑的烛九一般不逢场作戏,比如你。 百合:………… 她:烛九姐,如果我带着灵石一起跳海,你觉得你找得到吗? 烛九倒吸了口冷气,兔子急了也会跳墙咬人! 她:冷静,人可以死,灵石不能丢! 百合:…… 她要从九十九楼下去,不走楼梯,不御器。 …… 另一边,楚弋眼见着烛九那个女人空口白牙赚了五十万中品灵石,内心郁郁,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但又好奇她怎么会是通缉犯。 能让凌渊寒亲自抓捕,周围人听闻他的话后,看着烛九亦目露恐惧,变了脸色。 楚弋若有所思,这个叫烛九的可恨女人应该很出名。 他觉得自己闭关期间错过了什么大事,也怪他一出关接到消息后就直奔百穗城相思楼,根本没注意周边。 绝崖是伫立九幽的庞然大物,手眼遍布天下,两个大人物在百穗城发生争执,还事关屠城邪修,绝崖自然立刻得到消息。 楚弋接到刚进门一个月的三师弟传讯符时,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也就刚出关时见了他一面,喝了杯对方敬的茶,实则根本不熟。 好像叫风什么的,瞧着很憔悴,听说身世很惨,但性格很正派。 他这时给他递传讯符干什么? 正好,问点事。 楚弋:风师弟,一炷香内,我要烛九的全部信息。 风止意:…… 那边沉寂了好一会。 才传来风止意清朗又难掩阴冷的声音:听说楚师兄在百穗城出了丑? 第143章 什么实力啊牢弟 楚弋危险地眯了眯眼,这新来的三师弟初来乍到竟然敢嘲笑他? 性格这么张狂,做师兄的必然得教他做人的道理。 楚弋:什么实力什么身份啊牢弟,不会以为进了绝崖就鲤鱼跃龙门,自以为天下第一了吧,区区元婴期,师兄让你一只手你都打不过。 楚弋:做人要低调,懂?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上次看起来那么高冷薄情又霸气侧漏的未来帝君,竟这么中二还碎嘴子。 但事情紧急,风止意选择直入主题。 他简单介绍了一下烛九的身份履历,楚弋震惊了,连看烛九那个柔弱无骨的女人好几眼。 楚弋:真的假的o.o,就她?师弟你不会记错了吧? 楚弋:她一个筑基期都能屠城,那城里人得弱鸡成什么样啊? 风止意声音狠厉:不可能,她就是化成灰,我也绝不可能认错。 楚弋不屑:照你这么说,烛九都屠城了,应该是个冷酷无情的邪修。可这女人竟然能对抓捕自己的凌渊寒一见钟情,还百般撒娇卖痴。 楚弋:师弟,师兄今天就告诉你一个道理,修真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动心就输了!试问过往那些站在九幽顶端上的强者,有哪个有道侣? 楚弋:本源剑势选择这样的弱者,实在不智,这烛九,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 他冷着脸絮絮叨叨一通,那边风止意忽然打断他,声音冷冽的可怕。 风止意:你说烛九对别人一见钟情? 楚弋:? 风止意声音中浓浓的爱恨交织:不!她就是死,也不准爱上别人!她害我至此,怎能继续她的逍遥快活! 楚弋愣了愣:她……屠的是你的城啊? 风止意:是。 楚弋:…… 一丝微妙的尴尬划过心头,他刚才当着风止意的面说珈岚城弱鸡来着。 楚弋干咳了几声,假装无事发生。 楚弋:师弟莫急,你这仇敌已经被凌渊寒抓捕,极岭帝国的酷刑最是残忍,定能为你报仇。 风止意气息一顿:……有多残忍? 楚弋以为对方心中畅快,仔仔细细地介绍了一遍,什么炮烙剥皮之类的。 风止意立刻说:这不行,她怎么能受这种苦!师兄,请你把他带回绝崖,我要亲自手刃她! 楚弋:??? 不是,牢弟,我有些搞不懂你。 …… 于此同时另一边。 在相思楼帘幕后端坐着的清倌沧孑,气质温润无暇,他接到了风梧族长如下传讯。 沧无语:甜甜,咋样啊,还没把自己卖出去吗? 沧孑:没有呢族长,今日对面青楼出了些事故,客人全被吸引过去了,我这边就暂停了。 沧无语好奇:啥事故啊。 沧孑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慢条斯理,很有修养气度,光听说话声和那气质身姿,不是大家族长子都养不出来。 沧无语听完后只有一个感受。 他怒捶自己的树干:可恶啊,这世上多老夫一个有钱人又怎么样!老夫要求不高,不要五十万,只要十万! 沧无语陷入天上掉钱的幻想:到时候就算她给老夫一巴掌,老夫也会说好爽还要。 沧孑:…… 他脑中很轻易地设想出族长爷爷须发花白,满脸皱纹,但精神矍铄,一脸咬牙切齿的嫉恨模样。 他:族长,您现在身子应该经受不住。 沧无语偷偷抹泪:哎……梦想的旅途,老夫中道崩殂。 他自怨自艾了一下,忽然鸡贼道:甜甜,你说那邪修刚到手五十万还随便花? 沧孑未见其人已闻其屁,他很无奈:族长爷爷,她都快死了,哪还有心思花灵石,况且她对那十七皇子情根深种。 沧无语:就是死之前才会放纵一把啊?你想想你以前在别的城池卖身得来的灵石,最高也就才十万中品灵石吧。 对,他们爷孙就是干这个赚钱的,正经的营生固然安稳,可剑走偏锋也实在暴利。 沧孑觉得族长爷爷又癫了,他很有经验地转移话题。 沧孑语气很认真:族长,我想参加过几天的百鬼妖行。 沧无气息一顿,他是知道沧孑虽然修为不行,天赋不行,但心中一直都有一种不甘平庸、不甘让风梧族人日日受辱的志气的。 但是吧。 他:孙啊,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没有机会就别瞎准备了吧。 他们风梧族,是植系妖中的生物链最底端,自古以来就像被上苍抛弃,根本就没有超过化神期的同族。 最高也就元婴期,且就算是同境界,实力也比其他种族弱了几倍。 被众妖戏称:万妖之耻。 沧孑还是不放弃,他很坚定且不服气:万事开头难…… 沧无语: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 沧孑:……即便所有人都说不行,咱们风梧族就能直接放弃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 沧无语慨叹:确实啊,不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只有试过了才知道真的不行。 沧孑:…… 他实在受不了了,微笑着挂掉了传讯符,当然,也许是灵力不济了也未可知…… 沧无语见传讯符灭了,长叹一口气,看了眼天上的月亮。 他满是颓废的脑中回旋着沧孑的话,眼中倏然划过坚定—— “风雪压我两三年,两眼一闭我长眠。” 然后躺下睡了。 …… 沧孑心里担忧,他今天其实是有任务的,就是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然后买一株珍贵的朱颜草,炼一颗筑基丹。 他一定要在百鬼妖行之前筑基。 既然风梧族先天条件不好,那他就通过后天努力提升自己,想到这里,他脑中根本控制不住就划过沧无语会说的话—— “成功是后天努力得来的,那今天和明天就先歇着吧。” 沧孑:“……”不然还是先炼一颗洗脑丹算了。 虽然努力压制,但可怕的颓废歪理文学还是狠狠袭击了他—— “攒钱是为了快死的时候花。” “人之将死,一定会快乐花钱。” 沧孑痛苦地捂住了额头……不然就试试吧。 …… 凌渊寒终于带着花魁办好了手续。 正要走时,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楚弋:“站住!” 沧孑:“仙子请留步。” 烛九:“你爽完了,我还没爽呢。” 凌渊寒:“……?” 有种即将被讹诈的即视感。 第144章 缚鸡之力 三人同时开口,都愣了一下。 众准备散场的吃瓜群众再次若无其事站了回去。 爹娘,不是俺回去的晚,实在是红灯区硬控俺半个时辰。 沧孑轻笑一声,很温柔地礼让三分。 “二位先请。” 那娓娓道来的声音,和煦温醇;那稍纵即逝的轻笑,勾人心魂。 虽短促,但却让众人乌烟瘴气的心灵都仿佛被肥皂搓洗了一遍,撒上独属于他的废料。 好想压着他这么笑一晚上。 众女客:你说这清倌早这么笑,她们还不砸锅卖铁? 星君很肯定:“这男妖在勾引你,怕吗。” 烛九眸中深邃,浅笑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才怕,而我,有缚鸡之力。” 星君:“???”大胆幽幽! 虽然大家都被沧孑吸引了心神,但楚弋没有。 作为目空一切的太子殿下,这世上没什么人比他还帅,没什么声音比他说话声更好听,也没什么人比他更天才。 他哂笑一声,“算你识相。” 然后正色对凌渊寒道:“这个叫烛九的既然是屠城邪修,那就不必带回极岭了,在这里杀了吧。” “身为绝崖弟子,我便在此做个见证。” 说完,他内心直夸自己真是个超级无敌天才。 师弟既然说出于人道主义不愿见烛九受折磨而死,那他就直接让她现在就死。 如此,既不用跟凌渊寒周旋,也完成了师弟的恳求,岂不美哉? 凌渊寒、烛九:“?”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交涉。 烛九:十七皇子救我! 凌渊寒:绝崖若是插手,我也保不了你,要不你先死一死,咱们来世再续前缘。 烛九:呵呵,男人果然如野猪,不靠谱。 另一边的沧孑也很紧张,这不行啊,他还没尝试勾引她给自己花灵石呢! 他想了想开口道:“凡人死刑前尚有一顿饱饭,在下觉得烛九仙子也该有最后的晚餐,不知烛九仙子刚才要说什么?” “说出来,或许会有人铭记于心。” 看看,别人都盼着她死,只有他在试图与她交心,他还不得成为这邪修最后的温情? 最后一句话又低沉又悠长,似含着不舍的叹息,飘进烛九耳中。 一种被重视挂念的感觉油然而生。 “遭了,是心动的感觉。”烛九捂着心口对星君道。 星君:“好听吗,把这句话换成‘我是妖啊,不吃人心我会老的’。” 烛九:“……”好像也就一般般了。 话虽如此,但正合她意,烛九直接放飞自我,她感动得直点头。 “公子怎么称呼,其实我刚才正要说,自从看见你身影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男人。” 众人:“……”好耳熟的话术,好像才听见这邪修对凌渊寒说过同样的话。 好啊,原本以为你是个痴情人,搞了半天你是个花心大萝卜! 再一看凌渊寒的脸色,果然黑沉黑沉的。 说实话,烛九对他表明心迹的时候他是真信了。 因为奢香男人,主打的就是可以不相信自己的战力,但一定相信自己的男性魅力。 楚弋也怔了一下,然后直接笑出声,他讥笑道:“总有人以为自己是今晚最大的人生赢家,但现实告诉他:你算老几。” 啊,突然对那个女人都看顺眼了。 凌渊寒内心恼羞成怒,他盯着烛九,冷怒道:“阶下囚就要有阶下囚的自觉,给脸不要脸可就不美了。” 他眼现隐秘的杀意,烛九看出自己若是一意孤行,这厮会直接动手杀了她。 楚弋自然是跟他对着干,他高傲骄矜地对烛九道:“我以绝崖的名义给你恩准,你去吧,但天亮之前,必须死在我手里。” 沧孑则温声叹:“烛九仙子,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生死之外还有今晚的月色,不如共饮一杯?” 星君:“前面两只打一顿就行,后面这只以后控制在手里搞出去反复卖身,应该能挣不少。” 真的,像这种贪图你的钱还能让你爽飞的人才,市场上也是不多见的。 此刻,烛九站在人生的三岔路口。 众人都屏住呼吸,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他们以为会在烛九脸上看见为难、纠结、畏惧、贪生怕死。 但都没有。 她为难吗?一点也不。 烛九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剑拔弩张,隔着帘幕对那卓绝的身影挑眉一笑,“好啊,今晚不醉不归。” 然后迈步走去。 凌渊寒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眼底杀意迸发,客气几分就真以为自己有选择权了?不知尊卑。 一念杀意倾泻,一剑银河倒挂。 对一个被禁锢灵力的人自然不需要拔剑,凌渊寒要预防的是楚弋出手。 楚弋也真的出手了,自然不是为了烛九,而是为了维护自己允诺的权威性,以及……他早就想跟凌渊寒这个宿敌交手了。 身为绝崖真传弟子,若是没有越阶挑战的实力和勇气,那便不配成为真传。 那一刻,龙吟震彻九霄。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仿佛被那墨黑的龙魂牵动,轻轻一触便破碎。 那是来自命门的压迫感,可怕至极。 众人都退避三舍,早已观望许久的百穗城主内心呵呵,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是嫌他这个官做的太安逸了? 他立刻挥手布下结界。 城主也是合体期,这结界应该也够用。 众本欲逃走的围观群众见状,又停下脚步,这下安全了,再看会吧。 城主:“……” 当官后悔两年,不当官根本不后悔,明年他就告老还乡。 凌渊寒和楚弋打生打死,那威势,龙行九天,剑吟十里,城主的结界才一个回合就支撑不住了。 他:“……” 哦,突然想起来这俩个都是绝世天才来着,他那结界可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玛德,不干了。 但想起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他还是哼哧哼哧补结界,补的满头大汗才将将赶上结界破碎的速度。 花魁在一边焦急地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啦!” 而烛九已经步伐悠然地走到楚倌下,边上龟公被那边的打斗吸引了注意力。 烛九拿出储物袋问价格。 她压价:“我看你这清倌今晚注定拍卖不成了,卖我吧,开个价。” 龟公敬畏地看着烛九,不愧是屠城狠人,死之前还有空风花雪月。 要不是对方伸手时露出了腕间的缚灵仙绳,他哪敢跟她说话。 他想了想道:“三十万中品灵石。” 烛九:“十万。” 龟公:“……”有你这么砍价的么? 第145章 兄弟,你好香 沧孑内心很期待。 虽然烛九在大刀阔斧地砍价,但他相信自己略施小计,定能勾的这穷途末路的死刑犯对自己掏心掏肺掏灵石。 他将与沧无语的传讯符挂上,后者很兴奋,直夸他孺子可教也,说自己是不世军师,年轻时打便天下无敌手。 一年轻英俊,一老奸巨猾,二人联手,势必三千越甲可吞吴! 沧孑心底涌起热血,对争执不休的两人道:“不如就先请仙子上来一叙。” 龟公想了想觉得可行,清倌这般出彩的人物,只一道声音就能让那么多人神魂颠倒,这要是见上面还得了。 于是他将人请上楼。 烛九坐上了二楼观景台,一道意趣横生的栏杆横在跟前,这位置,恰能看见底下打的激烈的楚弋和凌渊寒。 底下人也恰能将这儿一览无余,他们一只眼睛看打架,一只眼睛看调情,应接不暇。 视野极好。 烛九翘着腿坐在座椅上时,像闲来无事的富贵散人看梨园武戏。 沧孑进来时就是这么个感觉,他觉得这想法有点可笑,筑基期的死刑犯如何自在? 烛九听见脚步声,侧眸瞥了一眼。 烟蓝的色调勾勒出一道欣长出挑的身形,清秀的根骨,水墨画的眉眼。 温润蕴泽,毓秀芬芳,芝兰玉树,清风朗月。 看着人时,眼中自含三分温柔闪烁的笑意。 望之心旷神怡,神思摇曳。 星君倒吸了口冷气,“兄弟,你好香。”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好会啊!该说不说,这清倌有点手段,跟他一对视,我觉得他真的很爱我。” 烛九沉思道:“这么多买主,他只见我却不见别人,还不是因为我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他对我是真心的!” “?” 星君见鬼般道:“……你不能栽了吧?” 烛九笑笑:“你猜。” 沧孑捕捉到烛九眼中的惊艳之色,对沧无语说了句话。 沧孑:此局已成半数。 沧无语捋须一笑,羽毛扇一晃:善哉。 沧孑姿态优雅地向烛九颔首示意,然后坐在茶桌另一侧,每一个动作都赏心悦目的紧。 他先是眼波动人地朝烛九莞尔笑,然后黯然地垂下眼睫。 这谁顶得住,烛九立刻就问:“公子为何事烦忧?” 沧孑温柔又蕴含淡淡哀伤道:“想到与仙子只有这一夜情谊,有些心伤罢了。” 烛九闻言也失落地叹了口气。 气氛如沧孑所料,低落下来。 他内心自信一笑,正准备按计划说出“但我会永远记得仙子的卓绝风采”之类的时,忽听烛九言辞深情恳切。 “无妨,公子既爱我,不如随我一起死,咱们继续做亡命鸳鸯!” 沧孑:“……” 他脑中迅速翻着自己倒背如流的《绝世清倌一百天速成攻略》,发现这题没教。 但不慌,他有军师。 沧孑:此题何解? 沧无语微微一笑:风吹哪页读哪页,哪页不会撕哪页。 即,转移话题。 沧孑丝滑地轻笑一声,见果然勾的烛九眼神怔忪,早已忘却前言。 他道:“烛九仙子可知我名讳?” 烛九:“那我上哪知道嫩?” 沧孑:“?” 烛九咳了一声,掐住嗓子重来一遍:“不、我是说,公子如何称呼?” 沧孑低眉笑:“楚倌虽有花名,但我与仙子投缘,只愿袒露本我,家中长辈都唤我清甜,仙子不介意的话,也可如此。” 烛九闻言,自然感动的眼波荡漾,“那甜甜也别喊我烛九仙子了,多见外,就喊我九九吧,寓意长长久久。” 沧孑:“……”仙子您有点土您知道吗? 烛九兴致勃勃,像第一次见男人的油腻女人,欢喜道:“你与我,甜与久,你就是我的舔狗。” 说着还朝他眨了下右眼。 沧孑:“…………”钱难挣,屎难吃。 他用尽毕生内涵才稳住脸上表情,但成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沧无语这种老树都被镇的头脑发懵。 他:委屈你了甜甜,再忍忍,干完这一票,还有下一票。 别人都是望子成龙,他领先一大截,直接卖子求荣。 沧孑:“……”绝望的心,颤抖的手。 烛九嘴抹猪油,继续输出。 “甜甜,我已明了你的心意,待咱们九泉之下,我必对你一心一意,绝不变心。” “既然横竖都是死,还给这青楼送什么灵石,天一亮我就先杀你再抹脖子自杀,可好?” 沧孑:“……” 话题重回原点,但解题方法不变。 沧孑又轻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时常忧虑未来,如何全身心享受当下?” 然后复述沧无语的话:“黑夜不思白日事,逍遥几日是几日。” 烛九如听箴言,要死的悲伤都冲淡了不少,见知音般直点头:“此言有理。” “那咱们就在这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的夜色里,酣畅淋漓地交合吧!” 那声音,那情态,简直像范进中举那一刻的激越。 眼看着已经激动的要来把他拖上床。 沧孑:“……”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是要掌控局势的来着。 沧无语:“不慌,还有一计!” 沧孑松了口气,如释重负:族长请讲! 沧无语:酒色财权下,尽是亡命徒,美人灌酒,谁顶得住?灌她! 沧孑心一定,招呼龟公上最好的酒。 烛九却竖起食指,笑笑摇头:“不饮酒,只喝茶。” 沧孑常年揣摩别人话语神情,很轻易便抓捕到这几个字中的不可动摇和冷静。 他若有所思,觉得这其中应当有什么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美人怎会忤逆? 沧孑换言上最好的茶。 龟公正要点头收到时,烛九伸着脖子问:“喝茶收费吗?” “……” 烛九见龟公卡壳的神情,立刻明了。 她朝星君不忿道:“看看,垃圾场所诱人花钱果真润物细无声,还好我事前问了,否则岂不是白白糟蹋灵石?” 星君:“……不是,美人在呢,你不得装一装啊?” 烛九声音一顿,讪笑:“有点道理,太抠门如何留下一个好印象,他又不是百合,还是需要维持一下表面功夫的。” “必须让他看看我的财力!” 星君欣慰一笑:“孺子可教也。” 烛九看了眼沧孑,给他一个“为你倾尽天下又何妨”的媚眼,然后转头对龟公气势如虹道:“上一杯最好的茶!” “好嘞!”龟公才挪步突然又回头,一脸迷茫道:“一……一杯?” 烛九微笑:“然也。” 两人:“……” 要不是那五十万的储物袋就在你腰间挂着,你已经被轰出去了知道吗? 都快死了还这么抠! 龟公脸上的表情仿佛被大风刮过,他勉强笑道:“仙子,您自己不喝吗?” 烛九奇怪道:“那不就是给我喝的吗?” “你们楚倌不是有职工福利的么,他喝那个就成。” 两人一军师终于彻底沉默了。 从来没觉得一个人是死刑犯这么合理过。 沧孑:族长,您这,行不通啊。 沧无语揪着羽毛扇,一脸严肃:别慌,老夫有自己的节奏。 第146章 最高级的浪漫 话虽如此,但沧孑已经意识到,面前这个死刑犯不好对付。 龟公上完茶人已飞速撤退,临走前丢给沧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依他多年经验来看,沧孑这回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两人沉默下来,下面打的却仍然激烈。 城主已经气喘吁吁,灵力不济,年纪大了,手速哪比得上年轻人?他一边嗑丹药一边撸结界。 百合也是围观群众的一员,她已经褪去易容,传讯问上面跟男人聊的笑颜如花的烛九:你俩聊完了吗? 烛九:怎么? 百合一脸愁:这场面你打算怎么逃?天亮你可就得死了啊!若是凌渊寒赢了,你都活不到天亮。 目前后一个可能性很大,楚弋比前者低了一个大境界,打到现在,灵力已经成为掣肘他的一个因素。 烛九稀奇,她若是死了,那三十万不就全是百合的了?这小朋友不应该巴不得她逃不掉? 除非…… 烛九:关心我阿? 百合:不,怕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死前为了拉一个垫背的,把我供出去。 烛九笑了:谢谢你,提供了新的思路。 百合声音忽又扭捏惆怅:其实也不全是在想这个,我们也算是同一座城里的幸存者了,虽只认识短短两月,但你在我心里…… 她欲言又止,似不好意思。 烛九邪魅一笑:爱在心口难开,总是左右徘徊,你果然是关心我。 百合:不,我是想问你剩下五十万能不能在死前也分我一半。 烛九:…… 百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为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那清倌有什么好,戏子无情,转眼间就把你抛之脑后。 烛九:那你又能给我什么惊喜? 百合:初一十五,按时烧纸。 烛九:行了,这就去拎你衣领揍一顿。 百合闻言,漆黑的眸光闪了闪,心里微微放心了些,既然烛九这么说了,那应该确实会没事的吧。 也是,那个吝啬虚伪的坏女人,怎会将自己置于真正的危险中。 …… 烛九怡然地品了品茶。 星君看了眼无助的沧孑,声音怜悯:“放过孩子吧,孩子还小,哪经的起你这么摧残。” 烛九摇头道:“胡说八道,他明明还有很多话要跟我倾诉,分享欲是最高级的浪漫。” “而我若是使出绝技,探索欲,那将绝杀。” 星君:“……我发现你今晚演的很起劲,甚至有点敌友不分,恶心别人就算了,你咋还连我一起恶心捏?” 烛九入戏甚深,对沧孑探索道:“甜,你这么优秀的少年,怎会流落风尘?是大荒的空气不如这里新鲜吗?” 沧孑温和的目光一冷,视线蓦然钉向烛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然这么一看,却撞上烛九清明幽静的眸光,像褪去无用的遮掩,半点没有刚才的混沌之色。 沧孑愣了下,忽然读懂了那神色,或许自己的一切,早已被对方看穿。 他喉间有些干涩,“你……” 正在这时,下方形势却忽然急转—— 原本站在一边的花魁几步跃入战场,挡在凌傲寒跟前,楚弋面色猛然一变,强行收回魂攻。 但灵魂攻击若是强行终止,是比剑招武技反噬还要严重的事。 楚弋当即面色一白,拧紧眉,灵魂剧痛,灵力也紊乱至极,他压下喉间腥甜,不可置信地看向花魁。 花魁见楚弋受伤,脸上亦是慌乱失措,“我只是不想你们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大打出手,我不是故意的……” 然凌渊寒阴翳的脸上却闪过阴冷,一丝阴狠爬上唇边,一道剑光倏忽从指尖灼烈绽放,越过身前的花魁,袭向楚弋。 后者分心她顾,又灵魂受创,全然反应不过来,那一道剑光,结结实实地破了护体灵甲,穿过楚弋左胸。 可还不止—— 凌渊寒这一击是用了十成功力的必胜之击,势要将这个越阶给他难看的楚弋重伤。 因而剑光切豆腐般重创楚弋后,并未停止,它轰向了结界尚未完善的裂缝,杀进极远处拱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本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战场刀剑无眼,何况高阶作战。 有人反应过来了,有人没有。 但反应过来的人也仅限于看清那剑光极光般美好的轨迹。 一个眼神懵懂、拿着一串糖葫芦的无知孩童首当其冲。 城主大惊失色,花魁惊呼,凌渊寒深深皱眉,来不及了。 沧孑……他才炼气九层,根本没看清。 楚弋瞳孔骤缩,猛然提气下意识想做出营救,却灵力紊乱,仅仅喷洒出一口灼热鲜血。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地看着注定命丧于此的一桥人。 他们血液凝固,仿佛已经目睹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血水徜徉。 但也是极光印入孩童圆稚瞳孔的前一瞬间—— 它像水面上圆缺有时的月亮倒影,风来,波澜起! “叮——”的碰撞巨响。 月影被揉碎成影影绰绰的繁星,伴着激烈的火花,在众人视线中短暂炙热后消弭无形。 烛九将孩童放下,接住从空中掉落的艳红糖葫芦,递还给他。 但孩童却惊恐地瞪大眼。 一滴血从烛九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右手,顺着糖葫芦的杆签,滴入拱桥下的平静湖面。 涟漪与晕红泛滥开。 像焚烧尸体的熔炉热风,吹醒了呆滞的人群。 “!!!” “她竟空手接白刃!” “通缉榜上不是说她筑基巅峰吗,分明已经金丹!”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个死刑犯不是戴了缚灵仙绳了吗!?” 第147章 茶始茶终 其他人像被惊动的蚂蚁窝乱作一团,可拱桥上近距离接触一切,包括烛九本人的人…… 都大气不敢出。 有一个问题。 如果一个屠城的通缉犯鲜血淋漓地给你一枝玫瑰,你敢接吗? 纵然其言笑晏晏,纵然其姣好倾城,纵然其救人性命。 可毕竟名声在外,无好有坏。 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兴尽归来? 更何况那手实在可怖的很,在配上那仿佛不知痛楚的婉约面庞,众人都因这危诡之美,心间颤栗。 恍惚间,总觉她会在下一刻将那签杆插进别人眼球,挑出一个用料邪异的“糖葫芦”。 桥上熙攘的人群内心高悬,死寂后,听凭本能,争先恐后地四散逃离。 不过—— 还好烛九拿的不是玫瑰,是糖葫芦,所以那无知的孩童接过,然后歪着脑袋天真地问她:“姐姐,你的手不疼吗?” 可惜她还未曾得到答案,便被身边母亲一把搂进怀中抱紧,对方惊惶地看了眼烛九便匆忙退走。 烛九便也收回视线,低眉,甩了甩右手的血水,被剑光切碎的血肉脱落。 锥心的疼痛便也忽上忽下。 冗长拱桥上至此只她一人。 星君要给她治伤,烛九拒绝了。 她不愿因为这点小伤消耗他的神魂力量,相比起短暂的疼痛,她更想让星君一直清醒着。 至于外伤,这副身体会自行恢复。 星君内心酸涩又欣喜,心想幽幽果然离不开自己。 烛九瞧着自己的倒影孤零零映在底下幽绿的水面上时,一道期期艾艾的颤声在桥头响起,不大,但烛九听见了。 “……谢谢,谢谢您。” 烛九一怔,偏头瞧见妇人恐慌复杂的眸光,两人目光相触,她好像受到了惊吓,携孩童消失在湍急人流。 星君在神魂中疯狂不平:“跑什么跑,应该说谢谢九幽上神懂不懂啊?一点流言都能吓破胆,哼!” 烛九淡笑一声:“想这么多干什么,你应该想想这杯茶不喝完着实浪费。” 说着执起石栏上从楚倌里带出来的茶杯, 与此同时,那边争执的火花也终于溅射到了烛九身上。 他们想不明白烛九是如何挣脱缚灵仙绳的束缚,又是如何凭借金丹期的修为接下合体期的剑光。 即使那剑光经过楚弋灵甲的削弱。 楚弋首先因人群获救而松了口气,心底升起一种诡异的庆幸。 紧接着就和凌渊寒一样,有种被看不起的小人物跳起来狠狠打脸的麻感。 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像个二傻子一样震惊脸,而是赶紧抓住她。 两人都很清楚,若是让烛九因他们私自赌约的过失逃掉,他们无一例外都将面临责罚。 一切疑问,且等抓住烛九再细细逼问。 所以二话没说,凌渊寒见烛九还有空在他眼前悠哉喝茶,简直不知死活! 他冷笑一声,拔剑逼近。 烛九睨了一眼他快如瞬移,奔杀而来的身形,目光漆黑,轻巧地将茶杯放回石栏。 凌渊寒以合体期的气势企图将她压制住,但烛九浑然不觉半点压力,步影倏忽便躲开了。 前者神色凝重,越发觉得烛九手段诡谲,恐怕有些来历。 两人在无人拱桥上缠斗在一起,水面倒映的杨柳残月被撕的支离破碎,不时被剑光余威炸起巨大的水花。 另一边的楚弋和城主没出手,他们不认为一个烛九需要四人一起合围,虽然烛九的实力出乎意料,但也到此为止。 况且楚弋躯体灵魂双双受伤。 楚弋冰冷地看了眼凌渊寒,这笔偷袭的账,日后他自会清算! 想到这里,又失望地看向焦急来搀扶他的花魁,“不必了,为了一个凌渊寒,不顾自身安危做到这种地步,你是猪吧?” 楚弋本就长着一张无情凉薄的脸,此刻脸色冷下,花魁顿感痛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复又自责地绞着手绢,担忧道:“你的伤怎么样?” 楚弋咽下疗伤丹药,左胸的血起码止住了,但仍痛的他青筋毕露,根本无力回应花魁的问询。 他拧紧眉,脸色苍白,目光不知不觉转向烛九。 再一次地,他对这个通缉犯产生另一个好奇,为什么有人受了伤还能面不改色? 下意识地,楚弋联系了风止意。 他简要说明了发生的事情,风止意在听见前者说直接杀掉烛九以两全的天纵之思时,沉默了。 楚弋:三师弟,你怎么不说话了? 风止意:没话讲。 楚弋皱了皱眉问: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空手跟凌傲寒过招,难道是修掌法或擅身法的大乘期老怪物门下弟子? 风止意:没那么复杂。 楚弋:哦? 风止意:她只是单纯的没有趁手武器。 当初他在珈岚城醒来的时候,他爹送给烛九的剑,已经被折断了。 楚弋:……? 开什么玩笑呢,那掌法和身法看起来那么精妙强悍!连他都叹为观止! 但又忽想起来,风止意确实说烛九是剑修,还是拥有本源剑势的飞剑术。 楚弋目光变了,若是如此,那这个通缉犯,就算在他们绝崖真传之中,都算名列前茅的天赋。 风止意则内心动摇,迫切想见到烛九,他想听到她说珈岚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个为了救人暴露实力的人,怎会做出屠城的事情呢? 只要她说不是,他就信。 可他被关在了寒潭中,出不去。 风止意心脏抽痛着,他恳切嘱托楚弋:二师兄,请你务必把她带回绝崖,另外……勿要伤她。 楚弋这次应的很痛快,一则是怀着复仇之心,一则是某种探究欲在作祟:我自然要从凌渊寒的手中把她抢来。 风止意慎重提醒:你要小心她的剑。 楚弋无所谓地颔首:一把飞剑罢了,还能伤我? 正在这时,远处的两人已经战至关键时刻。 凌傲寒对于处理烛九还要耗费这么长时间很恼怒。 烛九像水上浮木,一推即离,若即若离,身法超绝,惊艳至极! 身影轻灵柔软,快的让他心惊。 又如灵猫,总能在他浑身紧绷时拍来一掌,宛如……戏耍。 他很难受,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压制。 但好在烛九仅仅是金丹期,高强度的闪掠已让她灵力不济,凌渊寒一招凌厉迫近。 烛九踩在石栏上,身体后仰弯腰避过。 凌渊寒眼中闪过得逞的光,抓住她身形在半空中凝滞时,猛然变招! 转而攻击下盘。 这一闪电般的突变,几乎可以预见判断失误的烛九会被斩断双腿。 烛九脸色被剑光照的煞白,仿似惊恐。 凌渊寒唇边勾起残忍的笑:“意外什么的,掐灭就好了,在我面前自以为是的人都无一存活,你也是。” 众人都以为烛九要血溅当场,因为她避无可避,别无选择。 但电光火石间,凌渊寒却见她笑了,眉眼玉润柔软又平添邪异。 她灵力轨迹稍变,身体直如流星坠落湖中! 落下时还有空挑刺道:“那楚弋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 凌渊寒眸色一沉,灵识立刻向下搜寻,但,全无踪迹!甚至连落水的声音都没有。 不过…… 凌渊寒轻蔑一笑,极尽瑰丽的一招,戮向身后! “跟我玩阴谋?” 烛九笑:“阴谋?跟你么,大可不必。” 她指诀一定,虚握抽手,像从天上随手抓了一把星星,冷冽四字:“梅雨星河!”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被一种无可撼动的冰冷气机锁定。 不为生死,只为一剑。 一声清妩笑声回荡:“借剑一用。” 无数剑修甚至来不及压制,剑鞘中的剑便嗡鸣出鞘, 如鲸向海,冲天而去! 化光,汇光,逐光,听凭她的差遣。 凌渊寒瞳孔骤缩,眼中终于浮现不可置信之色。 万千飞剑像天凉时骤急的梅雨,也像星河坠入人间。 如此银亮,如此冷艳,如此不朽漫天! 这是一剑? 谁又能挡? 反正凌渊寒极尽所能,手段用尽,符箓护甲护体玉珏尽出,仍然被明明白白的透体而过。 扎成血人了,血窟窿汩汩冒血,实惨。 还都没伤到要害,连家里给上的大乘期保险都没触发,更惨了。 星君啧啧啧发出如上感慨。 周边众人已经被震撼得忘记呼吸,忘记今夕何夕。 百穗城静的像一座死城。 剑修们无助地握着手里空荡荡的剑鞘,开始怀疑人生。 很多人都畅想过剑修是什么样的,自己又将变成什么样。 那个美丽绝艳的梦终究是具象化了。 可惜是具象在别人身上。 城主是有大见识的,但内心仍然发出了以下疑问:这世界月经紊乱了? 至于楚弋,他内心一片兵荒马乱,距离他说出“一把飞剑罢了还能伤我”也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他可是绝崖真传,眼界顶尖,什么精彩艳艳的剑修没见过,但还是被烛九的剑狠狠惊艳到了。 风止意声音冷丝丝的:我早就说过,小心她的剑。 楚弋:但你没说要小心别人的剑。 风止意:…… 而这么万众瞩目的时刻,烛九却再次慢条斯理地执起某只竟还没碎掉的茶杯。 斜倚石栏,脚踩凌渊寒,浅浅啜饮一口,隐有热气氤氲她纤软的墨色眉眼。 那一幕,八万里悟道,终究诗酒田园。 众人被一种扑面而来的豪迈和强大折服的彻彻底底,以至于忘记了言语。 烛九喝完,震腕间,瓷杯残影绰绰,已然复位。 “多谢款待。”烛九朝呆呆望着她的沧孑扬眉笑道。 沧孑懵然地看向身边余热不散的杯子,发觉自己膝盖有点软,心跳频率急剧飙升。 念头太多,以至于乱作一团。 星君看透一切,冷静道:“恭喜你,白嫖了一杯茶,四舍五入,等于白嫖了那清倌。” 然后忽然冷不丁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装。” 烛九笑嘻嘻:“你说是就是喽,不过……救命啊星君!要晕过去了!” 就她现在的金丹境界和神魂情况,贸然使出这么耗费灵力和心神的一招,已经被掏空的一塌糊涂。 星君“切”了一声,虽然嘴上嘲笑她外强中干,矫情做作,但还是给她认真补损,勉强能维持她继续装。 第148章 生活的调剂 烛九提起怨恨盯着她的凌渊寒,闪身来到楚弋身前。 城主脸色沉肃,忌惮地拦下烛九,“阁下还请放下十七皇子,离开百穗城,本城主可以允诺今日不会追究!” 说真的,他也怕,但他猜得到烛九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这又是太子又是皇子的,对方还是个屠城犯! 他哪敢摆烂,必须跳出来。 而对这种无用的口头说辞,烛九是不当回事的,她就一句话:“拖延时间啊?” 毕竟都打成这样了,肯定有不少高手正在来抓她的路上。 城主神色微变。 花魁看着血人般的凌渊寒吓得面色惨白,担忧的不得了,但又勇敢地挡在楚弋跟前,害怕地看着烛九。 “你你你别过来!放开十七皇子!” “你伤他们,难道不怕绝崖和极岭报复吗?” 烛九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脚尖一下踩进凌渊寒的伤口中,恶狠狠问花魁,“这两人,你只能救一个!” 星君:“……”他表示很难评。 家人们,谁懂啊,怎么总有人喜欢演反派呢。 楚弋眼眸定定瞧着烛九,勾唇呵笑:“哪个都可以的话,不必是我。” 星君:“……他也挺难评的。” 花魁被这史诗级艰难的局面虐哭了,她捂着心口不知所措,在两种选择中,她选择打感情牌。 “你不是对十七皇子情根深种吗?怎可伤他!” 凌渊寒闻言,立刻想起初时烛九的模样。 他动了动干涩晦暗的眼眸,压下内心的怨恨,深情道:“烛九,我的正妃之位仍然空缺,只要你愿意,它就是你的。” “最重要的是,我可以想办法为你洗刷罪名,待我登上帝君宝座,你就是最尊贵的帝后,难道不比你藏头露尾,人人喊打强?” 烛九考虑了一下,然后认真问:“那我为啥不直接嫁给那个叫墨怀樽的绝崖首席真传,等他上位以后,统治你们极岭这些大势力呢?” 楚弋都听怔住了,不为别的,主要是难以将这女人和墨怀樽联系在一起。 凌渊寒也愣了一下,然后沉下脸:“你以为墨怀樽是那么好勾搭的?况且你还是身世不清白的邪修,绝崖最是视邪修为毒瘤。” “绝不可能容你!” 烛九实在绷不住了,一脚把人踹飞,地面被砸出一个人坑,她冷笑:“你知道就好。” 她今天闹这一出,若是束手就擒,绝崖能让极岭带走她才怪。 “真是好歹毒的拖延时间手段!” “陪你们演两把调剂生活而已。” 烛九突然动脚,属实把城主吓了一跳,但眼看着人质被她亲手放了,还有点不敢置信。 花魁心疼地跑过去搀扶凌渊寒。 楚弋眯了眯眼,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还是有些自信的,烛九不可能还有力量应付他。 烛九墨黑的眸光无波无澜,但莫名含着不容直视的威势。 她平静地看了楚弋一眼,后者心中倏然一悸。 “为了意气之争,在城中大肆动手,不顾人群死活,绝崖自会罚你。” 楚弋还没从这奇怪的话语中回过神。 烛九已经转身走了,因为抓她的人来了,凛然的刀光疾驰而来,如乌云盖顶,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在拦截她。 烛九却没看一眼,事了拂衣去,边走边背对楚弋扬手,“下次再见。” 孽神。 所以最后,墨怀樽只堪堪迟了一步,隔着传送阵的光芒,冷然瞧见烛九消失前惊讶的眼眸。 第149章 腻了 事实上,无论是城主还是楚弋,亦或是凌渊寒,都没想过烛九能逃得掉。 况且百穗城城防还自有防备。 因而前两者才没急着对她动手。 更何况烛九还没有展现出疲于奔命的欲望,反跟他们闲聊起来。 眼下烛九人虽走了,但留下了一堆呆滞的人。 城主根本想不通,那楚倌怎会有传送阵!? 传送阵是什么层次的东西,非天级以上阵法师不可布设。 整个九幽也就八大势力有传送阵,但还不是每家都有这么高阶的阵法师。 传送阵上的人也是可以拦截的,或者在阵法启动之前,将其中的落点解析出来。 前者需要大乘期的实力,后者需要圣级阵法师的等级,无一例外,在场人都没有。 城主第一反应是,“莫非有人助她?” 楚弋嗤笑:“你是说那个才炼气九层、被掳走的清倌?” 那更不切实际。 城主讪讪。 墨怀樽已经将阵法残骸查探了一遍,他得出的结果是:“可以更新通缉资料上的信息了,一位圣级阵法师。” “!!!” 圣级?烛九骨龄才十八啊! 难怪那缚灵仙绳困不住她。 那东西说白了,也就是一个铭刻在特殊绳索上的禁灵阵法罢了,估计才刚到她手里,就被分分钟拆解透彻。 至于她何时在楚倌布下的阵法,还能是什么时候,自然是调戏清倌的时候。 …… 墨怀樽不是个喜爱排场的性子,因而在原地将事情事无巨细地了解了一遍。 听完了所有人的说辞,城主以为墨怀樽会将注意力放在后半段。 但墨怀樽却意味深长地念出三个字,“徐俊大?” “查探一下她的踪迹。” 立刻有专业人士领命而去,但不过少顷便归。 人消失了。 这事情就很明显了,被坑了,且有人帮她。 凌渊寒磕了丹药,身上可怖的伤口好了不少,他闻言,脸色铁青。 归根结底被坑的是谁?是他!是极岭! 他脑中一转,立刻将矛头对准百穗城主,严厉指责其手下松懈,分不清真伪,这才导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城主背着一口敦实的黑锅,心里苦哈哈,可凭他的地位哪敢反驳。 楚弋就刻薄多了,张口就怼:“又到了精彩绝伦的推卸责任环节了,你继续说,大家都乐意欣赏你的表演。” 什么人,当他是猴子吗? 凌渊寒怒了,阴郁盯着他。 “百穗城主疏忽之下才让烛九计谋成功,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在对方监管下,担责有何不对?” 楚弋半点不憷,他冷笑,一连几问:“你且说,烛九其人,最后有没有交到你手上?缚灵仙绳是否让你亲自检查过?” “她到底是在谁手里丢的?” 明明白白的事自然否认不得,凌渊寒眉间闪过戾气,恼怒楚弋搅局,但…… 他忽冷声道:“我欲毙其性命时,又是谁阻止我?” 楚弋也无法辩驳,但他惯常言辞锋利,不太讲理。 因而道:“你能让我阻止,还不该反省自己合体期的境界是不是纸糊的?” 后又振振有词揭短。 “十七皇子身份尊贵,还能干出偷袭这等下作之事,做了便罢,竟还显些伤及无辜,这事你不该给百穗城一个交代?” 凌渊寒简直气闷至极,理亏又说不过,但他从楚弋身上学会了一招:“你能让我偷袭成功,可见实力也是掺了水。” 他这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弋则果断表示:“谁让我只有化神期呢,总比某位皇子痴长二十岁,合体期还需要靠偷袭取胜强。” 凌渊寒:“……”他可能输就输在出门带了脸皮。 …… 很好,大多数的打嘴仗其实也不过如此,从正经大事到人身攻击,从引经据典到“多读点书”。 墨怀樽冷眼看这两人无意义的争执。 楚弋把凌渊寒怼的哑口无言,正眉眼嘚瑟,转头便见墨怀樽面无表情瞥他一眼,冷冽的不像话。 楚弋理不直气也壮地挑了挑剑眉,看什么看?哼! 心里则暗恨,既生弋,何生墨? 为何要有人压在他头上,可恶,他讨厌二师兄这个称呼! 一身傲骨的太子殿下,内心对墨怀樽一直都有一种隐隐的敌视和不甘。 墨怀樽可不管他精彩的心理活动,他直接语调沉沉下了审判。 “十七皇子的一系列过失,相信极岭帝国自会给出合理解释,绝崖与占星圣地,静候佳音。” 这话一出,就是极岭有心包庇也不得不对凌渊寒做出惩治。 后者垂下的眼中满是狠厉和阴霾。 他讥讽地勾了勾唇,“那么绝崖又该如何处置楚弋的过错呢?首席公正严明,应该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吧?” 即便他凌渊寒今天吃了血亏,他也要拉楚弋下水! 墨怀樽淡漠看他一眼,简洁道:“同理,这也是绝崖的事,无须十七皇子操心。” 然后便步履从容地离去。 “……”凌渊寒盯着他的背影,眼中深不见底。 是实力的差距才让他憋屈至此吗?不只,还有地位。 究竟什么时候,绝崖才有大厦将倾的那一刻呢? …… 虽然看宿敌吃瘪有爽到,但楚弋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万事大吉了。 绝崖哪都好,就是纪律严明。 尤其是这个大师兄,他是真烦。 果然才走了几步,墨怀樽叮嘱完城主继续追索徐俊大和清倌踪迹等后续事宜后,就对他冷淡开口。 “师弟回去后,自去执法堂领罚。” 楚弋“切”了一声,薄唇一翘,不屑道:“能不能换点新鲜的,来来去去就那几样,他们没打腻,我都看腻了。” 墨怀樽敛眉说:“无妨,师弟没疼腻即可。” 楚弋:“……” 他冷冷地想,等他实力超过墨怀樽这厮,他必定要将往日憋屈还尽! …… 边上恭敬跟在墨怀樽身后,假装自己是透明人的城主内心唏嘘。 他今儿可算理解了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总有人在各方面能把你按在地上摩擦。 楚弋强么?凌渊寒强么?那自然是强的没边,是埃埃凡人遥不可及的梦。 但这般妖孽天才的人物,转眼间却一个被墨怀樽制裁,一个被烛九制裁。 天才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呢? 想到这,城主内心其实是感谢烛九的。 别管她是不是在别的城杀了人,反正是在百穗城救了人,城主这乌纱帽就稳稳的。 虽然出了点事故,但最终他们也没损失什么,反而说不定还能得到极岭的补偿。 倒霉的只有凌渊寒和楚弋。 哦,还有那个被掳走的、无足轻重的清倌。 就这烛九还给了几万灵石。 城主是走过百来年岁月的人,闯过修真界的腥风血雨,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但都没见过烛九这样奇妙的人。 顶着邪修的名头,做着亦正亦邪的事儿。 他有预感,那烛九,怕是还有更多的后续。 …… 某处丛林深处,两个人忽然踉跄现出身形。 年轻的女子步态不稳,跌入温润的少年怀中,后者脑中眩晕,也没站稳。 两人双双倒地。 烛九压在沧孑身上。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压榨月上霜这具身体的潜能过多,现在一松懈,人就像被抽干了一切。 全身都疼。 还有一点则是,神魂与躯体不合,开始惯例排异。 星君:“解释了那么多,还是掩盖不了你扑倒小郎君的事实。” “那能怎么办?杀了我?” “……” 第150章 想你呢 沧孑长这么大头一回坐高端的传送阵。 再加上实力不济,烛九那时在楚倌画的阵法狂野仓促,没怎么考虑舒适度。 因而他眼冒金星,要不是本体是树,指不定得吐的昏天暗地。 但还是比烛九好些。 他睁开眼,就瞧见烛九苍白婉秀的脸,冷汗津津,微卷的睫毛颤如蝶翅, 对方蜷在他身上,柔弱无骨又娇怜。 由于一起跌倒,沧孑的手仍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恍惚间,他甚至都差点忘了对方的伟岸事迹,直勾勾瞧着近在咫尺,馨香在怀的女子,目光深深。 烛九缓过一阵眼前的眩晕,睁开眼便对上这人深邃的视线。 离的近了,这张温润无瑕的脸愈发无可挑剔,惹人倾心。 她撑在他脸侧的手弯了弯,两人唇对唇,缓缓贴近,眼神胶着在一起,似在抵死纠缠。 彼此气息交汇,热意自沧孑跳跃如狂的心脏倏然涌上身体各处。 她要干什么? 沧孑本应躲开,但身体却像被不知名的力量钉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 然而预料中的唇齿相碰并未发生。 烛九偏过头,脸颊擦过他的唇瓣。 她累极了,头磕在她肩上,软软地蹭了两下,喘息问:“在想什么?甜。” 仿佛两人是什么亲密无间,事后温存的恋人似的。 沧孑唇上发痒,喉间艰涩,极尽努力去忽略两人肢体贴合的绝妙触感,以及不可名状的心跳。 身为清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熟读《清倌速成攻略》后,他现在强的可怕。 沧孑扬起一些笑意,声音低哑在她耳畔道:“想你呢,九九。” 烛九:“……” 她稳住了,道:“想我哪?” 沧孑:“……” 他也稳住了,道:“想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自然,你跟其他男人都不一样,是最独一无二的。” 这话沧孑没法接,因为他无法忘记这人对其他人也说过一样的话。 烛九又软声道:“甜,是你们树妖都这么香,还是只有你这么香?” “甜,你的身体好热。” “甜,你心跳好快。” 沧孑:“……”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表演个当场开花吧。 周边忽然盛放出一朵朵纯洁粉白的风梧花,一簇簇,美不胜收,花瓣自空中撒下,铺在两人依偎在地的身上,衣上。 青蓝二色的界限变得模糊。 烛九看了看道:“是单给我一人看,还是别的女子也能看?” 沧孑揽住她腰肢的手紧了紧,温柔道:“只为你一人盛开。” 烛九“娇羞”地笑了。 气氛正暧昧不清,星君忽然冷幽幽道:“好浪漫哦,什么时候要孩子?” 烛九:“不如就趁现在时辰正好……” 星君惊恐:“???”你在说什么猪话?没床硬上? 烛九接着道:“快喊我娘吧!” “……” …… 两人状似深情地互相撩拨,烛九忽然眯了眯眼,看向密林深处。 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终究是让内里的人不能继续掩耳盗铃。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忽然从旁侧窜出来,讪笑道:“啊,没有打扰你们吧~” 两只枯瘦的手捂住脸,但眼睛却从缝中兴奋又八卦地看着他们。 “好浪漫哦,这是我不花灵石就能看的吗?” 烛九笑道:“不是,看一眼一千中品灵石,敢不给,就拿眼睛抵债。” 沧无语:“……” 不对啊,甜甜说她性格应该很平和的啊? 说起灵石,沧孑就想起楚倌上二人的交易,当时情况是这样的—— 底下打的无暇分心他顾时,烛九忽然传音问:“做个交易怎么样?” 然后在他的震惊中,烛九快速说了内容,画好了传送阵。 他不声张,她给他急需的灵石。 烛九摇晃着站起身,倚靠着边上的树,看起来虚的不行。 温软远离,沧孑怀中空落,脸上划过异样,也站了起来。 他温雅笑问:“不知烛九仙子答应给在下的灵石……” 他心中有些忐忑,因为不确定这个性格古怪的人会不会忽然翻脸不认账,若是反悔还好,若是忽然动手…… 沧孑不太能判断烛九这幅虚弱的样子有几分真几分假,短短相处的时间,他们不是在虚情假意就是在装模做样。 烛九苍白地笑,“才结束就讨要灵石,好薄情的人。” 沧孑心一沉,果然不会给他。 “仙子是要反悔么?”他笑意深了深。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烛九看了看他愈发温柔的笑,兴味问道。 “不是最好,若是的话,那可能真应了仙子那句“亡命鸳鸯”了,你可以在这杀了我,但你的行踪,也会即刻暴露给很多人。” 沧孑说到这顿了顿。 “相信以仙子目前的状态,应该逃不掉新一轮的追捕。风梧一族虽孱弱,但林木眼线还算可堪一提。” 烛九看了眼沧无语,难怪这老头这么巧出现在这,原来是定位啊。 “那你人还怪好嘞,不仅自己死,还叫上这老头一起来送死。” 两人闻言,便知烛九要动手的意志。 沧无语却不慌。 他中气十足道:“甜甜别怕,这人装的呢。” “老夫可是活了好几百年的人了,参与过的战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岂能被她骗过去?” “咱们抓住她之后把她交给绝崖,又能赚一笔!干完这一票,不说朱颜草,就是筑基丹也随便买,还不用你继续去卖身了。” 沧孑惊讶:“您参加过战役?我怎不知?” “打扫战场啊!”沧无语理所当然,战场上死的人多了,没妖要的尸体最后还不得变成肥料。 “……” 第151章 唯有草了 俩人认真密谋,烛九虽看着乐呵,但体虚的很,决定不耽误时间,从储物袋掏出一物掷去。 沧无语大惊,“有暗算!” 他一个闪身躲在沧孑身后。 沧孑没感觉到危险,抬手将匣子接住,疑惑看向烛九,后者颔首道:“你要的东西。” 沧孑眼中划过亮光,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株朱颜草。 朱颜草多生在极为寒冷的极北一带,在大荒,即使是植系一族也很少能找到它的踪迹。 沧孑明了烛九的意思,这就是拿朱颜草抵换灵石的意思。 要钱没有,唯有草了。 按照这边的市场价格算,沧孑还是亏了两万灵石。 沧无语非常迅速地忘记了刚才的想法,对沧孑道:“我看就这么着吧,这不挺好,草也有了。” 沧孑没怎么纠结就接受了,他内心其实是知道动手才是下下策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强者有什么未显露的手段。 他们两人也并不像楚弋他们那样,一个个都怀揣保命底牌。 两人之间的事到这也就算结束了。 沧孑以为对方得离开,但烛九忽然倚树悠悠问一句:“朋友,想月入十万吗?想钱权两得吗?想走向人生巅峰吗?” 沧孑两人:“?” 一股神秘的传销力量席卷而来。 烛九微微一笑:“关注我,哦不,与我合作,解锁更多精彩。” 沧孑觉得前面有一个巨大的坑在等着他跳。 他要是能睁着眼睛跳下去,他就是纯傻。 但是……反正他就问问,满足一下好奇心,绝不会给出任何反应。 沧无语比他还好奇:“什么项目?” “三日后,百鬼妖行,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强,还送上门来的‘鬼’么?” 沧孑神色凝滞,可耻地有反应了。 烛九所说正是他心中大患,眼看日子逼近,他却找不到愿意跟他合作的人。 毕竟参与的人类要么是冲着奖励去的,要么是冲着历练或名气去的,凭他还没筑基的实力,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 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自己去的,不求名次或成绩,只愿风梧一族能获得尊重。 但现在烛九愿意当他的‘鬼’! 烛九什么实力他可是亲眼见证! 一般这种高手可都是妖皇殿内的天才才能募召到的。 沧孑冷静地安慰自己,谁说当一个纯傻子不是一种另类的幸福呢? 沧无语见状直摇头,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啊。 沧孑答应后,烛九扶着他的肩膀平静道:“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与妖了,彼此共存亡!” “记得照顾好我的尸体,三天后我就还魂。” 然后放心地死过去了。 沧孑两人一惊,连忙探脉搏,沧孑优雅形象破的稀碎,“死、死了?” …… 画面外。 纪期中间没停,他们也就一直看。 大家都看的内心高潮迭起。 沧孑见到沧无语时,始终弯起的唇角终于抿直,一种浓郁的悲怆萦绕身畔。 再与此时已成焦木的风梧林对照,哎。 众人无不摇头叹息,心生悲凉。 …… 百穗城这事当年闹得不小,是烛九首次以邪修的身份亮相并干的惊天动地缺德事。 但具体细节已经被刻意模糊。 看到烛九与痴百合联系的时候,众人不由对痴离怒目而视,原来当年跟邪帝合作的竟然是你,你个正道叛徒! 痴离耸了耸肩表示:“什么邪帝,烛九目前可没干任何坏事,我跟她合作有什么问题?” 嗯…… 作为深恶痛绝的历史罪犯同谋,痴离或许会被追究,但邪帝目前确实没干坏事,还救人了,这就很难定义了。 寂灭刀尊恶狠狠道:“就算现在没有,日后不还是杀人成性,你就是邪帝走上邪道的推手之一!” 痴离摊手挑眉:“然后呢?杀了我?” 寂灭刀尊:“……”他早就说邪帝害人不浅,影响力恐怖如斯! …… 其实那招梅雨星河的画面,直至现在还被各势力悄悄留影收录。 掐头去尾、遮遮掩掩在剑修第一课上展示,也勾引了越来越多的人修剑。 但又对施展这一招的人三缄其口。 一些不知情剑修很震惊,原本以为自己一直印在心底,作为毕生梦想追求的画面是一个多久以前的老家伙施展,结果现在? 竟然是才金丹期的邪帝? 被眼神围攻的各宗主面皮抽了抽,眼神闪烁,但很快想起烛九经典说辞——然后呢?杀了我? 顷刻间理直气壮,神色嚣张。 心里暗自窃喜,真别说,邪帝的东西就是好用。 …… 观看至今,众人内心都感觉挺炸裂的。 眼神在楚弋、沧孑身上来回扫描。 谁能想到? 楚弋这一出场自带阎王爷气氛的冷厉帝君,少年时是这样的? 又碎嘴又嘴毒还狂狷! 沧孑这个绝对掌控妖族的妖皇冕上,年少时竟是靠反复卖身发家? 而且以前这么废柴的吗? “也正常,风梧族在妖中本就弱小,妖皇之所以崛起,是因为在百鬼妖行中觉醒了半妖的真身。” 所谓半妖,并不是妖与人的结合,而是半植物半动物。 半妖天生占尽双族优势,几乎没有缺点,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存在。 四万年前,半妖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只是之后才越来越稀少,到如今,这世上已经不可能会出现半妖。 妖皇当初也是觉醒先祖血脉,令那时的一众妖族嫉妒的发狂。 当然,众人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上面。 秘籍剑招的偷窥固然重要,但绝崖七姝的情爱八卦也实在精彩! 纪期显然也很懂这群土鳖的兴奋点,画面已经停在了沧孑和烛九相拥在地的绝美画面。 边上还有两人的调情言语。 哎呦喂,甜~~~~ 在想你~~~ 很好,五六百年前的暧昧画面终究是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纪期还在边上备注:“邪帝”+妖皇=妖邪西皮。 他嗤笑:“沧甜甜,你好骚啊,那本《清倌速成攻略》还有么,感觉现在应该很有市场。” “……”沧孑面无表情。 相比风止意,他可是第一次见面就能跟烛九调情的男人,更遑论现在? 他稳得一批,对几个冷冷看他的师兄平静道:“相比起族群覆灭,与邪帝相遇又有什么值得欢喜?” 众人:哦是么,就是说你很不高兴喽,可身边一朵苦厄花都没开捏。 他们已经很懂绝崖这群疯癫,一个个都是可以一边爱一边恨的双重人格逆天存在,神奇的很。 沧孑又温和一笑道:“况且也不是我欲与邪帝有更多牵扯,是帝君亲自送给邪帝的嫖资,也是帝君亲自护送她与我相谈甚欢,不是么?” “帝君忙着争夺花魁,想来也是不太在意的。” 这可真是……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啊! 众人兴奋地觑向楚弋,果见后者低气压到连谢朝都退避三舍。 楚弋惯常厌世冷冽的脸面沉如水,如此刻薄的一张嘴,此刻亦是蹦不出一个字。 纪期嗑瓜子笑嘻嘻:“又狼狈了哥?” 楚弋:“……” 年少无知时射出的箭,在五百年后正中眉心。 …… 围观完楚弋的汗流浃背后,惜灵衣很快将众人从言情频道拉回历史评说。 她冷然道:“妖皇内心悲痛,此刻如何会将邪帝放在心上,诸位勿要妄加揣测,在家仇族恨面前,哪个正常人还会心存旖思?” 就是就是。 “此言有理。”风止意立刻正义凛然应和,一脸清正,“诸位师兄弟与烛九互为仇雠,想来也只有我与她清白相配。” 这么说着还悄悄红了耳尖。 绝崖几人顿时:(?_?|||)_ 易迟则看的斯哈斯哈。 还真别说,这么多年过去,几个师叔都有些成熟变化,唯有三师叔,依然保持死前的少年模样。 说两句还会害羞脸红,跟个含羞草似的。 十八岁的少年。 嘻嘻。 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她必然与其并肩! 易迟连滚带爬应援:“谁说不是呢,我就瞧着三师叔绝配,我站邪剑仙西皮!” 墨怀樽几人:“……” 他们急需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风止意,于是不约而同看了眼楚弋。 楚弋不负众望,他朝风止意阴沉一笑,刻薄的让人心凉:“几个菜啊,喝成这样,你配什么,配钥匙么。” 然后黑沉的眸子直直看向烛九,勾了勾殷红的唇,病态道:“什么仇不能下地狱和解。” “她烛九,生要与本帝纠缠,死也是本帝的鬼。” 易迟被这么注视,心脏麻了半边。 但是……其他几人又不乐意了,死了是你的鬼?那他们吃什么? 于是波澜再起,纪期拍手称和,众人磕上瓜子。 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但最终甚至偏到出轨,对此,惜灵衣:“……” 她跟绝崖这群神经病拼了。 第152章 很新的东西 惜灵衣能修到大乘期,走到如今的地位,为人不好说,但意志是无比坚定的。 她认为自己是这场畸形狂欢的唯一终止符,为了拨乱反正,她坚定不移地走痛骂烛九之路。 绝崖几人没救了,但其他人还有救。 “诸位看戏欢喜么?那不妨看看妖族的悲痛,想必五六百年前,你们的先辈若是被屠,也难以欢欣吧。” “其余觉得这事与自己无关的人,须知任何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邪帝屠过的地方多了,辐射的范围几乎占了大半个九幽界,诸位真的确信自己没有受到影响?” “若说珈岚城之事是意外,那么风梧林的罪孽,就是亲眼见证,断不可能作假。” 众人:“……” 一时间,再次扬起激愤的骂骂咧咧,恨不得啖其血肉。 “妖族,何其可怜?” “邪帝,何其可恨?” …… 画面内。 对于自己刚确立合作的超强队友忽然死了这件事,沧孑和沧无语是迷茫且懵逼的。 但很快,两人就从烛九昏迷前的说辞明白这人应该是假死? 再联想此人之前一系列行为都是越阶作战,以及那一看就消耗很大的剑招,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落实。 总之,沧孑还是把自己的唯一希望——一具烛九尸体,悄悄带回了家。 所幸他们风梧别的不行,遁地术是天然就会,因而没有被别的妖发现。 回了风梧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事端,他们连族中人都未曾告知。 沧无语捋胡须深思道:“一般来说,妖植若是濒死之际,只需种进土里,浇水施肥即可,这人类快死了,咱们应该做什么?” 沧孑第十遍检查完毕后笃定道:“族长,她不是快死了,她是真死了。” “那咋办?又不像咱们树植似的,埋土里还能长出新的烛九。” 沧无语说着说着就一拍大腿,“嗐,老夫操心这个干什么,这不是你找的鬼么,你自己看着办吧哈,老夫去睡会。” “对了,要是被外面人发现这个通缉犯,你可别说老夫知道啊,你自己被抓就算了,可别连累老夫。” 沧孑:“……” 最终,沧孑沉思一会后,化为风梧本体,把烛九挂树上了。 他还贴心地用层层叠叠的绿叶遮掩住,避免被别的族人发现。 烛九的尸体直愣愣挂着,风一吹,随风飘荡。 沧孑人也不错。 出太阳了拿出来晒晒,下雨了用叶子遮一遮,太热了给扇扇风,风大时,顺便还给她梳发。 别提多体贴了。 一边梳发还一边自言自语:“复活吧!我的‘女鬼’!” 灵魂始终飘在边上的烛九:“……” 不忍直视!有辱斯文!道德沦丧!礼崩乐坏! 星君已经笑的失去理智,他唱:“早晨起来~拥抱太阳~太阳说早早早~你为什么挂树梢?”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 烛九:“……” 好好好,都别活。 在沧无语日常“风雪压我两三年,两眼一闭我长眠”的酒后碎碎念中。 烛九两眼一闭,假装睡着。 …… 沧孑的炼丹水平起码玄阶中品。 烛九有些惊讶,树妖会炼丹,属实是不多见,因为畏火是他们的天性。 沧孑把烛九挂好后就伸出树杈,掏出炼丹炉,准备给自己炼筑基丹。 朱颜草只有一棵,失败了就没了,沧孑虽然对自己很自信,但还是有点紧张,以至于偏金的树叶子都直抖。 这就导致烛九的尸体也直抖,像得了癫痫似的。 烛九:“……”稳住,我们能赢! 边上沧无语呷了几口小酒,喝的老脸通红,打了个全醺酒嗝后道:“坚持总会成功,放弃特别轻松。” 其他风梧同族顿时对族长怒目而视:“族长你在说什么猪话,不盼点好!” 一人劝沧孑:“甜甜别理他,不听老人言,舒坦好几年!” 沧孑朝鼓舞他的人温和地点了点头,特别成熟稳重,“我日夜修习炼丹之术,对自己自是有信心,不会因为族长三言两语动摇的。” 族人直夸沧孑虽年轻,但已经可以把颓废的族长干掉自己上位。 沧孑温柔沉静地笑笑,四平八稳,不动声色。 但是吧。 烛九听见他悄悄在自己尸体耳边虔诚道:“信男愿:逆风如解意,容易摸摧残。” 说着还交叉两根树杈做出参拜的手势,最后伸出一根树梢,把一只风梧花认真别在烛九鬓边。 烛九:“……?” 这小子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第153章 他的强来了 沧孑拜完后,小心翼翼地借助外火开始炼筑基丹。 手法熟练,严格遵守炼丹步骤,烛九看了看就知这丹是成了,而且品质在高等。 果然,在周围一圈人的屏息以待下,一股芬香自炼丹炉中氤出。 一群头上长树叶、穿着绿袍的老妖怪大喜,但又怕影响沧孑,睁着惊喜的大眼彼此捂嘴。 沧孑并不急躁或骄狂,有条不紊凝丹、收尾、装瓶,化为,说话声才浸上三分笑意,“不负众望。” “甜甜真厉害啊,果然是风梧族的希望,除了修为不行,其他样样可靠!连炼丹都会!可比族长那个就会喝酒睡觉的老头强多了!” 他们说着,又嫌弃的地看了眼不远处抱着酒葫芦睡得四仰八叉,直流口水的沧无语,眼珠一转悄声道:“甜甜,你要当族长不要?” “你要是想,咱们现在就把族长暗杀了,这位置就能空出来了!” 沧孑:“……” 他温润谢绝了族内好心的亲友。 片刻后,终于送走了这些人,一只妖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咦?甜甜这次炼丹怎么是用本体?” …… 沧孑服用丹药后开始潜心突破,烛九一具尸体无所事事地荡悠着。 虽然她看似在飘着,其实正在借助魂力调动体内灵力修复躯体。 健康的时候接纳她的神魂都有些勉强了,更何况受伤时。 她之所以想去参加百鬼妖行,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妖行优胜者的奖励中有一颗珍稀的圣品培元果。 它的作用是固本培元,稳定魂躯,是炼体者、魂修或患有离魂症之人梦寐以求之物。 烛九想要那东西来滋养月上霜躯体,以便于更好地容纳她的神魂。 另一个原因则是,沧孑这位孽神在这,那么容器理应在周边,可能是某一族、也可能是…… 烛九想起自己在珈岚城吃的亏,怀疑的视线定在睡得很安详还打呼噜的沧无语身上。 星君无语道:“你对他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呢。” 但是烛九现在看谁都像凶手,因而还是去探查了一番。 不过去之前忽然接到了百合的传讯符,烛九打开,内容很简洁。 百合:死了? 烛九:你翅膀硬了? 百合:我其他地方也硬。 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谁还能继续这个话题? 烛九:什么地方? 百合叼着糖葫芦,吃的小脸鼓涨。 她面无表情:对您忠诚的心,坚硬如铁,猛如钢。我愿经历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愿您从桥上走过! 烛九立刻反应过来:你花我灵石了!!! 百合:饿饿,饭饭,糖葫芦呼呼呼。 烛九:yue~ 百合:烛九姐什么时候来找我,想你想的睡不着。 现在百穗城森严的很,墨怀樽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他坚信烛九同谋就在城里,城内掀起搜查,城门也把守的极为森严。 百合身上虽然自有一套初始易形,但若是出城面对严苛的盘查就有些立不住脚了。 百合的意思其实就是提醒烛九,自己这个倒霉牛马还被困在城里,什么时候把她解救出来! 烛九心知肚明,回:那你控制一下,我喜欢暗恋的感觉。 百合:…… 烛九:稳住不慌,大荒这边盛会,他很快就没空搭理你了,因为他的强来了。 百合:……yue。 …… 风梧林虽然看着不小,其实有意识的妖并不多,大部分都是普通妖兽,他们要到元婴期才能化形。 但妖的后代有一定几率在出生时就能化形成妖,比如沧孑。 风梧木虽属同族,但不分血缘后代,因而长相各不相同,有的躯干笔直高壮,树杈少,有的老树枯藤,低矮,但林荫广。 沧孑是属于观赏性拉满的类型,繁茂挺拔,形状优美,树叶是金红色,风过时,如流动的火烧云。 沧无语醉酒现出本体,他在沧孑的边上,一对比,像随便长长的歪脖子树。 不过胜在其伸展时像撑开的巨伞,在整个风梧林都醒目异常,也是另一种震撼。 烛九仔仔细细检查一圈这老树,发现树根下有一个内部隐藏空间。 她当即神色一肃,“有猫腻!” 星君冷笑:“我早知他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果然都是装的!难怪沧孑这孽神这么弱,果然是这老头偷偷动了手脚!” 烛九仗着神魂行动自由,暗自潜入地底。 一深入地下才发现这老头的树根又深又广,连烛九都看不到边,她不由咂舌,“妖植活的越久,树根越广博,这得有千年了吧。” 光看年轮还是不如直面盘虬轧根的震撼。 难怪这么摆烂还能稳稳当当地当族长。 两人越发坚信这老头有不可言说的秘密,一脸冷笑地进入隐秘空间。 然后迎面一整空间的酒坛,满满当当,一点缝隙都没,酒香浓的两人怀疑自己都要羽化登仙。 两人:“……” 所以沧孑每次卖身后交给沧无语的钱,都被他拿来买酒挥霍一空了吧。 什么“我先帮你收着,等你修为高在给你”,全是谎言! 星君一脸嫌弃:“我就说这老头不可能有什么吧,你非要看,浪费精力!” 烛九:“……?”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人生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但星君的嘴是一场又一场彩排。 她与星君互相埋怨地出来了,对着沧无语骂了半天没出息,然后飘向其他风梧妖。 前面说风梧林的妖并不多,有也多半是老头老太,四五百岁起步,因为天生天赋不行,只能靠资历熬修为。 这群人起先还聚在沧孑那儿看他炼丹,现在再次闲来无事聚在一起。 星君又兴奋了,“走,去听听他们在密谋什么!说不定线索就在只言片语中。” 烛九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没有呢?” “你根本就不懂桥头村口这四个字的含金量。”星君相当自信。 “行,没有就喊祖宗。” 烛九揣着手飘过去细听。 第154章 前途无亮 穿着绿裤衩的沧二语气敬畏道:“我跟你们说,今年四妖子都请了外面了不得的大人物。” 所谓四妖子,即妖皇、以及三大妖王所培养的继承人。 随着实力的此消彼长,妖王同妖皇一样并非恒久不变。 如今的妖皇是凤鸾族,三妖王是黑虎族、 鲛人族、和灵蛇族。 这次妖行,从目前来看还是一皇三王的族群强的更超前一些,下面还没有出现黑马的端倪。 沧二接着说自己外出给别族当牛马时听来的消息。 “鲛人族请的是闻人瑟绝,虎族吸取往年经验,这次没选多强的,选了个取长补短的,在人族散修那边挺有名,叫乐淘淘。” 沧四:“那凤鸾跟灵蛇族呢?” “重点来了,凤鸾族那边的‘鬼’竟然是绝崖真传楚弋!!” “就那个昨日在百穗城闹得挺大的楚弋?听说这人很傲气,没想到凤鸾竟然能请到,妖子青渠也不弱,那这次他们不是稳了么。” “谁说不是呢。”众妖都点头赞同,看来下一任妖皇还是凤鸾族那边。 “说了半天,那灵蛇族呢?” 沧二继续道:“这个是我今天给他们装修洞穴偷听到的,我当时没啥存在感,灵蛇公主无意间提了一嘴。” “……好像整的挺隐蔽的,现在都没人知道,叫什么徐俊大。” 烛九、星君:“???” 巧、巧合? 不是,啥玩意,徐什么,什么大? 星君质问:“烛九幽,你昨晚趁我不注意偷偷出去找小三了?” 烛九:“放屁,我要找也不能找条雌蛇啊!” “你饿了一般不管到嘴的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的吧。” 烛九:“……”是什么让你对我有如此大的误解? 百穗城那事,大家都被烛九和楚弋等人占据了注意力,到最后徐俊大这个举报人倒是美美隐身。 反正凭众妖的信息网都不知道徐俊大这号人物。 不过虽然不认识,但也没看轻。 爆炸头的沧三扇着树叶子浑不在意,一脸轻慢,话语中满是免费打工仔的怨气。 “这些人位高权重,给自家妖子选的‘鬼’自然是人中龙凤,次次都是如此,有什么好稀奇的,说实在的,这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渴了端茶、饿了递餐、热了扇风才是我们的使命。” “有时候觉得族长这么颓废也是好事,毕竟妖行秘境每次开启,都是风梧族长支撑。” 妖行是在妖皇殿镇殿之宝沧澜境中举办的。 沧澜境要维持运转,需时刻注入灵力,这一注入就得有十天半个月,寻常妖族大能由于灵力太强盛,还真顶不住这么持久的消耗。 而他们族别的不行,主打的就是生命力顽强——割完一茬来年还有一茬。 灵力虽弱,胜在绵长纯净——族长甚至可以徐徐输出半个月不合眼。 木质坚韧清香——是各族置办洞府新穴必伐之木。 最重要的是这个族群好欺负还免费,妖兽以上,风梧垫底,可不是开玩笑的。 烛九称之为:妖中大怨种。 生前是牛马,死后是干柴,为妖族奉献毕生之力。 说不定外面某座栈道就是用他们自己的躯体建造的,哦,还是他们自己建的。 惨,太惨了。 难怪沧孑这么拼,也难怪沧无语这么颓废。 实在是前途无亮。 沧三赤裸裸的话一出,硬是把刚才准备研究“贵族”八卦的老头老太们给干沉默了。 胖墩沧四终于忍不住骂出声,指天吼道::“靠!这些吃树汁馒头的畜生!!” 沧三食指竖在唇边抵了抵,神神秘秘地弯腰,一副有秘密要说的样子。 众人立刻头挨头凑在一起,紧张又好奇,“什么?” 沧三,这个老太太邪魅一笑,用气音道:“被他们听见你不能笑着做贡献,咱们又要遭老罪喽~” “……”你是魔鬼吧。 玛德,更心酸了。 沧二愣了愣,眼圈一红,硬是没憋住哭出声,眼泪流过形成沟渠的皱纹,变成悲伤的小河。 他撕下绿裤衩一角揩眼泪,“正义呢?公平呢?苍天你睁开眼看看风梧族,为何进化不带我们?” 沧三挠了挠绿色的爆炸头,充满社畜气息地重拳出击,“正义或许会迟到,但过几天在现场当牛马的时间万不能迟到。” “……” 沧四受不了了,他把沧三推搡开,“你他奶奶的,这么现实干什么,大白天的不能想点开心的,看老二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沧三双手插兜,抖腿道:“伤心了就哭呗,还能死咋的。” 沧二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裤衩子都快撕光了,众苦命人连忙劝慰。 闹哄哄一阵,忽然传来沧无语的声音:“你们哭啥子呢,我死了?” 众妖一看,沧无语揉着眼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沧三解释道:“自然不是,族长您死了他们不会哭的。” 沧无语:“……” “你们给老夫放尊重点,老夫堂堂元婴期,怎么说也是整个风梧族实力最强的妖!” 他双手负背,老脸一沉,瞧着倒是很有几分凌厉气势,就是眼睛下的眼屎破坏了一切氛围。 众妖都不当回事,但沧二是好心人,将消息又说了一遍。 听到徐俊大时,沧无语果真神色一变。 他眼中闪过惊疑,稍一思索后严肃叮嘱他们,“这事从今天起,到百鬼妖行开始之前都不许再说出去一个字。” 众人看清摆烂族长眼底少见的认真严肃,忍不住问:“这徐俊大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了!徐俊大按照甜甜的推测应该是烛九同伙才对啊! 她参加这妖行又是什么目的? 总之,这是件他想不通、水很深的事,凭他们风梧族的身份,还是不要探究了。 沧无语不好解释,只得道:“这事传出去,会让风梧族本就艰难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众妖:“!!!”就这生活竟然还有下降空间? 他们打了个寒颤,立刻打消了四处八卦的念头。 沧二更是神色凄苦,完了,听到不该听的秘密了。 沧无语道:“难得都挺闲,快回去修炼吧,时不我待。” 众妖简直不敢置信这是沧无语说出来的话。 果然,下一瞬,他认真说:“每一个族群都需要有人负重前行,那为什么不能是老夫岁月静好呢?” “……” 沧三再次插兜抖腿:“非也,咱们是给下面的妖服务,您努力修到了元婴期,是要为沧澜境和坐在王座上的大妖服务的。” “这就叫——吃得苦中苦,服务人上人。” 沧无语:“……”可恨,没想到他已经如此摆烂了,这世上还有东西能破他防!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第155章 忙,忙点好 自从上次听到了沧某某们的谈话,烛九就对那位很可能打着她的旗号的“徐俊大”二号很好奇,不过她还是耐心等了两天。 这两天风梧林的各位都很忙。 烛九忙着修复躯体,沧孑忙着稳固修为,修习术法,但每天还是非常执着地对着她飘摇的尸体认真拜一拜。 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迷信。 沧无语忙着在最后逍遥快活的两天拼命买醉。 每当烛九怜悯其看似潇洒颓唐,实则很可能内心苦闷无法排解,唯有借酒消愁时—— 对方都会给她致命一击,边咂嘴边醉醺醺道:“如果人没有理想,那和无忧无虑有什么区别。” 啧。 底下的沧某某们也懒得搭理他,不过会经常来看望一下沧孑,给他浇浇水铲铲土唠唠嗑,每天也很忙。 沧二要去占地一千两百亩的高等妖娱乐场修绿化。 虽然说他每次热了扇风时用的都是妖皇殿派发的“珍稀土地资源,给低等妖一个家”的绿叶宣传标语。 这任务繁琐冗长,不过还好沧二虽然经常哭哭唧唧,但超有耐心,因为出差错他就会被当蹴鞠踢。 沧三要去运维鲛人族的陆地泳池,令其全天候运转,保证鲛人族每天起床时都能徜徉在流动鲜活的水中。 沧三深刻悟透这骨感的现实,干的很卖力,因为失误了会被拖进水里剪成树桩。 他每天回来时还会偷摸带点鲛人洗澡水,浇灌在边上纤细发黄的风梧木上。 后者果然在贫瘠中泛出一抹生机,宛如沧三麻木的脸上乍然出现的光亮。 …… 总之,都很忙,但又没灵石。 烛九看了两天直摇头,惨,太惨了。 但还有更惨的。 百鬼妖行正式开始前夜,一伙人笑嘻嘻闯进风梧林。 “说来说去,其他的木都不及这风梧木质光滑细腻,又蕴含着一股持久清香,稍加点缀涂层,便华丽十分。” “这才配得上诸位妖子身份。” 这群人与沧孑骨龄相近,为首的是四个姝为尊贵不凡的妖,烛九从这四人形貌分辨出,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妖子。 他们被身后拥趸簇拥着,闲庭信步走进时,宛若步入琳琅满目的货品商铺。 整个风梧林宛如惊弓之鸟,风止叶滞。 灵蛇公主紫色绞纱缠身,裸足金玲,一身饰品彩光如霞,长相娇嫩妖娆,眉尾蜿蜒上挑,行态自含蛇媚韵味。 她掩唇嗔笑,“去给我找一截好木,若是让我输给了其他妖,你们便提着彼此的头来见吧。” 身后各种各样的妖顿时打了个寒颤,跪地应声,各使手段钻入林中。 另外三妖子也不甘落后,扈从皆去,四人则不急不缓向深处走。 眼下四妖子中,只有灵蛇公主夜今白的“鬼”未曾泄露半分,神秘得很。 他们今夜虽名义上是比一比谁制出的木偶更出彩,实则是暗自打听夜今白的“鬼”是何方神圣。 彼此都是背地里恨不得弄死对方的竞争对手,未知显然让人心中不安,他们破天荒凑在一起。 三子目光交汇,鲛人族妖子凭忘忧当先开口,她的声音有着鲛人族特有的空灵和纯洁,可以轻易令人放松心神。 “说起这驭灵雕琢木偶之术,要想木偶浑然天成、流畅无挫,中途精神力、灵力不可有片刻迟滞游移。” “放眼妖族,能做到这般精细与专注的,非今白姐姐莫属。” 相比起人族虚伪的九转十八弯,妖族总体还是偏直白一些。 凭忘忧心想她们鲛人族高瞻远睹,日夜苦读人类社交圣经,这不就用上了吗? 社交第一条:见面一顿夸。 夜今白果然神色舒绽开,幽紫色的瞳孔泛上愉悦。 跪舔她的人不少,但能被看不惯她的同级之人恭维,那才值得兴味几分。 黑虎族妖子黑霸天,长相英俊勃发,浑身肌肉发达有力,小麦色的肌肤健美十分。 黑发披散,但头上有一对毛茸茸的挺翘虎耳。 他看了眼凭忘忧,回想起他爹告诫他的:不会就抄!鲛人族都心机深,凭忘忧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黑霸天当即抖了抖耳尖附和道:“忘忧大妹子说得对!” 凤鸾族妖子青渠,一身清霜赛雪的孤高傲气,矜贵地抿唇不语。 “忘忧妹妹谬赞了,姐姐也就这方面拿得出手了。” 夜今白笑的迷魅,然后含春眼梢瞥向黑霸天,晕紫的青葱指尖虚拂对方健硕鼓起的胸膛。 “霸天弟弟,今晚去你那儿坐坐?前几日从外面得了瓶佳酿,姐姐送你当小礼物哦。” 黑霸天见惯了夜今白的作态,但还是有种被软体动物缠上的惊悚感,他耳朵受惊地趴下了。 果断道:“不去了,我爹不让我跟你玩。” “弟弟都不小了,怎么还听你爹的话,你爹自己左拥右抱好不快活,怎么就让你埋头苦干?” 夜今白饶有意味的话语自红唇中吐出,赤裸的眼神仿佛已经像蛇一样钻进黑霸天的衣服,贴近结实的肌肉。 黑霸天成功破防了,鸡皮疙瘩起一身,握了握拳很想一拳挥过去,但想起他爹的告诫,忍住了。 他还没做出回应,青渠先冷笑一声,清凌凌道:“夜今白,这里可不是万蛇窟,发情也不看看场合。” “怎么,你嫉妒了?”夜今白笑吟吟,“要么今晚去你那?” 青渠一蹙眉心,仿佛高贵的身躯受到了玷污,冷斥:“住口!” 眼看开场逢迎即将在队友的倾情赞助下走向兵戎相向,凭忘忧默了默,选择直入主题。 “不知今白姐姐选的‘鬼’是何方神圣?如此神秘,想必来头不小吧,难道是绝崖哪位?” 凭忘忧心知不太可能是绝崖,绝崖真传一共有三。 首席墨怀樽明确表示不参与,楚弋已被凤鸾族请去,风止意才入门,况且修为也不够,也不可能。 至于再次一些的内门弟子……绝崖内门弟子前面几位虽也强悍,但前有凤鸾请了真传楚弋,灵蛇族怎会在身份上被平白压一头? 不过嘛。 社交第二条:先说个错的引诱对方接话。 凭无忧这话一出,另外两只妖也不插话了,黑霸天表面不在意,耳朵已经精神抖擞地竖起来。 夜今白自是知道凭忘忧今晚聚这一场的意图,她笑意不减,面色很稳。 “别心急嘛,直入主题是不会快乐的,先来点前戏才更欢愉,不知道那群小鬼有没有找到我满意的木材。” “啊,风梧族的土地真是干燥扎脚,也难为他们还能长得这么讨喜啦。” 夜今白言罢,紧跟在后的同族蛇女挥手间便卷尽一路风梧叶,铺就地面。 绵长的绿色地毯,铃铛清脆,芊足踏上的触感光滑清凉。 夜今白微蹙的眉心松了松,赞许地看了眼蛇女。 凭无忧闻言,便知夜今白是打定主意不会说了,心下失望,但面上不显。 不咸不淡看了眼干裂的土地以及嫩绿的叶毯。 笑赞一句:“泥沼中开出花蕾,石缝中长出嫩芽,滴水穿石,向来是最值得称颂的可贵品质啊。” 说罢,亦是一脚踩了上去,同时被脚下的触感惊艳。 还是夜今白会享受呢。 舒服。 第156章 顺手的事 在四妖子慢条斯理落在后面边走边说时,风梧林深处。 众妖也不傻,都很清楚真正的好木材,得是年份久远、长势魁梧的,这一类大多在最深处。 但路上碰见看着还不错的也不是不能伐掉拿来货比三家,或者偷摸藏着带回去。 再或者兴致到了毁干净,花个喝杯茶的功夫,驻足欣赏灵木在烈火中挣扎的灵动凄美。 赞其自然之美胜于任何精心的雕琢。 让生命致于绝境,给予其不可承受之痛,令其挣扎哀嚎,可以为部分妖物带来极致的快感。 总之,顺手的事。 至于其是否生出意识,是否成妖,谁会在意呢。 弱唧唧的哭喊声,像风中残凉的烛火,风一吹,就灭了。 一时间,风梧林各种妖气和力量闪烁。 自上而下看,本就残损的族地,大片大片林木倒地,消失,露出丑陋的地面。 像失去遮盖的肌肤露出被灼烧过的旧疤痕。 一度像极了烧杀抢掠现场。 像带来动乱的瘟疫,正在向中心蔓延,也在向沧无语、沧孑靠近。 烛九神魂飘在半空中时,便看到这一幕。 她低头看向沧无语,后者身为族长,显然早已感知到一切。 他从醉梦中惊醒,灵识扫掠下,神色怔忪一瞬,然后复归僵死般的冷漠、无动于衷。 沧孑刚筑基,感受到动静后就猛然化出人形,他眼中满是怒意和悲愤,那些妖子,又要雕木偶了么。 但这时,沧无语传音给试图反抗,保护后辈、同族,或自己的沧某某们。 “这么些年我说过很多堕落的浑话,你们都不当回事,我也不在意,但有一句希望你们现在能听进去。” 他语气难得沉重,使得众或怒意升腾、或麻木惶恐、或悲伤怨恨的沧某某们都愣了愣,难得听他说完。 沧无语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他沉声告诫道:“按照以往的经验,挣扎只会更惨烈,不如躺下吧。” 又慢吞吞地、舌尖像含了砂砾说:“族人们,明知山有虎,不去明知山。” 众妖的心,像春日被寒流侵袭,像激情顶点被猛然袭鸡。 很心冷,很痛苦,很愤怒。 但没用。 过去,试图反抗的老头老太,无一例外遭到了开膛破肚,仅仅抽走木心都是轻的。 沉默忍受或许真的是唯一的出路吧,有妖其实是认同的。 但当这句话是沧无语这个族长说出口时,他就成为了爆发情绪的宣泄口。 “沧大,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软弱无能的族长!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你就看吧!” “喝着你的酒,日日夜夜,醉生梦死地看吧!” “看所有人死光了才好!看风梧族只剩你一个人坐在那儿才好!” 沧四悲怒地吼了一声,并未听从劝告,转身义无反顾投入了远处的动荡。 寂静了一瞬,有妖默不作声跟了去,有妖低着头停在原地。 不是逃避。 而是不能所有人都去……因为下一次还需要有人站出来。 只要动静闹得够大,够难看,那些妖就会尽兴,就会提前退走,或者被族中人召走。 这也是经验之一。 沧无语紧紧抱着怀中酒壶,听着咒骂,双目无神,呆呆呢喃道:“怎么就不听劝呢。” “没用的,都是没用的,所有努力,都是没用的。” …… 沧孑并未退却,也并未冲出去,他永远在尝试用另一条路去救自己的族人。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即使他去妖皇殿诉状亦无人问津,甚至被毒打一顿,但今天不一样。 今夜大荒有很多外来人类,他的目标是绝崖人。 因为其他任何势力,都绝不可能会为了区区风梧族谁谁谁的死亡,而责备一皇三王的继承人。 绝崖……绝崖名声在外,威严公正,其门下弟子端方自持,惩恶扬善。 但他不信。 沧孑眸色暗沉,眼底划过嘲讽之色,攥紧拳。 多年碰壁,他知道这世上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绝崖的水分有几分? 他位卑言轻不得而知。 但希望只有这一分,他要试试,所以必须去。 沧孑行动前看了看怀中宛若睡着的烛九尸体,用术法挪出一个坑,将烛九埋了进去。 “这里也没什么可以躲藏的隐蔽之地,只有地底了,你先将就一下吧。” “待我回来……”沧孑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浸润月光的视线缠上烛九秀美的面颊,完美的温柔裂开,泄露一丝离别的缱绻。 只有一瞬。 他敛了敛睫道:“若是回不来……” “算了,即使回不来,凭你的实力,天大地大,有何不可。” 沧孑勾了勾唇,这是烛九第一次见他笑的如此难看。 “烛九,我每日拜你,并非期盼你能带给我什么。” “我只是单纯的嫉妒你,若我能有一分肖似你多好,天赋、实力、名气……” 沧孑眼中闪过赤金色的光,说着这些话时,神色仍和煦至极,但也平添诡魅。 “他们都说你是邪修,因为你杀了人。” “但我身后这些人难道不算么,人道邪修十恶不赦,可若能让我如你一般强大,邪修又如何,起码我可以杀光那些妖。” “你是正、是邪,一点都不重要。” 沧孑将一只新鲜沁露的风梧花别在烛九鬓角,深深看一眼,手中掐诀,将烛九埋入地底深处。 一般来说,那些妖不会往下探查。 沧孑走向了妖皇殿,因为楚弋在那,他是凤鸾族的“鬼”。 第157章 不配无上 烛九回到月上霜躯体中。 但因为离体三日之久,她虽进入,但神魂越发完善的她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从勉强适应到操控自如,至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个过程在此刻堪称漫长。 地底安静如斯,与地面上的地狱景象浑然不同,烛九皱紧眉,神色冷沉,却无能为力。 星君愤怒道:“我都看见了,他们连生出灵智的妖也没放过!这哪里是寻找木材,分明是屠杀!” “不仅如此,妖皇殿青渠那个装的要死的妖竟然也参与在内,简直不敢想这大荒平日里得乱成什么德行。” 相比起动物系,植物系要生出智慧往往更难。 风梧林的位置在大荒最东面,时刻抵御着从裂沙地吹向大荒的狂风,生存环境堪称恶劣。 对风梧妖来说,每一个新生妖都珍贵无比,被族人格外照顾。 但现在转眼间便死了几十只。 且,还在继续。 …… 沧孑用平生极速到达妖皇殿。 妖皇殿所处位置极为巧妙惊艳,它像一个庞然仙阙宫宇,在万丈渊涧上方半空中。 雾气缭绕,霞光璀璨,不似凡尘景象。 住在那儿的妖皇一族,高高在上俯瞰整个大荒。 仿佛下方是妖,上方是仙的巨大差距。 沧孑无心欣赏这景象,看一眼深不见底的山崖,闭了闭眼,压下心悸。 他抬脚向空中走去,这一步看着仿佛在跳崖,但却并未踩空,一道波纹横空出现。 沧孑在透明的阶梯上快速攀爬,向那遥不可及的地方一步步接近。 自妖皇殿门口向下看,宛如一只弱小的蝼蚁误入仙境,不会飞翔,粗鄙地步行。 与凡人勇闯仙宫也相差无几了。 什么修为什么身份啊,御器不会,灵器没有,修为不够,竟然也敢来妖皇殿贻笑大方? 看守天门的一列凤鸾天门军笑到捧腹。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么没用却还敢往妖皇殿爬的又是这小子!” “别这么说,能攀上九千阶梯,好歹说明这小子……不是个残废哈哈哈!” “乐子罢了,好歹能解解闷,真可怜,难道以为咱们真的会放他进去?” 所谓两手空空的通传、静等,也不过是体面的拒绝,会认真执行这套流程的,多半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人物。 天门军们看门多年,实力不咋,但已然火眼金睛,来者什么身份,进不进得去,一眼便知。 四只妖边笑边肆意讨论,不时神色阴邪地低头耳语几句,只有最左侧缺了一只耳朵的凤鸾妖站在一边未曾参与。 此时沧孑终于爬了上来。 一妖惊讶:“我道今日怎这么快,原来是筑基了!厉害厉害。” 看似夸赞,实则眼中的轻蔑都要溢出来了——虽然他们也才筑基。 沧孑习惯了这些言语和轻视,脸上温润笑意不减,只是眼中冰寒,他先道:“风梧族沧孑,求见妖皇冕上,劳烦通传。” 他不敢说楚弋,因为这会引起这些人警觉。 “大胆,堂堂妖皇,大荒之主,岂是你一区区小妖说见就见的!还不快滚!”呵斥的是独耳凤鸾妖,他在众人拿沧孑取笑玩乐前开口。 “别怪我没提醒你,明日可是大荒的大日子,妖皇殿贵客如云,你若再敢像往常一样胡闹,可就不是一顿皮肉之苦的事了!” “小心那条不值钱的贱命交代在这!” 独耳凤鸾妖说的凶狠,实则是提醒沧孑勿要找死,赶紧回去。 这也是唯一一个每次都不曾真正动手欺辱他的人。 沧孑心如明镜,自然清楚,但像从前一样,他也注定不可能听从告诫。 “哎,别啊,沧孑老弟与咱们也算熟识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说话哪能这么绝情呢。”一个眼角生痦的天门军伸手阻止道。 他吊儿郎当勾住沧孑肩膀,“妖皇事务繁忙,怕是不得空啊,这样,我先帮你通报,你先回去等等,等冕上空闲时,自然会见你。” 最左面妖佯装苦恼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沧孑老弟看着还有什么事要说呢。” 痦子天门军皱了皱眉为难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沧孑内心疑惑,这是整的哪一出?从前不是直接开打? 但难免升起希望,眼中亮起细碎的光芒。 谦谦君子,一退三步,躬身深揖,“还请明示,沧孑必定感激不尽!” 三天门军对视一眼,无声狞笑。 痦子妖上前,挑起他线条分明的下巴,隐晦摩挲几下,叹息摇头道:“你可知,哥几个夜夜守着这天门,内心孤苦的很。” 沧孑常年混迹楚倌,岂会不知这含义,他面色一变。 痦子军终于忍不住淫笑道:“你若是现在脱光衣裳,跪在哥几个面前,求我等垂怜,办法……也就有了。” 沧孑脸上笑意早已消失,宛若深渊之冰,寒意森森。 但仍旧俊美异常。 恍惚间,他竟认不出这是否是在光明正大的天门之前。 痦子军见状,阴沉与恶意一闪而过,他扬手,一巴掌甩在沧孑右脸。 力气很大,但沧孑站稳了,只是脸被打偏。 痦子军再次抓住他的下巴,摩挲他淡红的唇瓣,眯眼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看我!” “想救你的族人就照办,区区羞辱而已,到底是尊严重要,还是族人的命重要?” 痦子军很爽快,那种欺凌弱小的感觉,看美丽的猎物被自己一步步逼入绝境的快感,简直令他兴奋到战栗。 其他两人亦大声附和,只有独耳妖深深皱眉,满是不赞同:“这里是天门,如此行事实在不雅,若是被瞧见,于妖皇殿尊严有损。” 左面妖推了推他,“这大半夜的你见过谁来啊,就是有人来也多走镇门,谁像他一脚一脚爬上来走天门!” “之前你不合群就算了,今天你要是敢坏我们兴致,别怪咱们不客气,哼。” 独耳军攥了攥拳,想起自己家中境况,终究是闭口不语,只能怜悯地看了眼沧孑。 碍事的少了,三人更猖狂,一番泄愤的拳打脚踢,将沧孑按跪在门前,催促沧孑做出选择。 后者却忽然对三人笑了笑。 早知道的,不会这么走运。 艳红的巴掌印印在瓷白温雅的面庞,一缕凌乱墨发抿在唇边,如水墨画的眉眼绽出一丝危险的靡丽。 形如在乌烟瘴气的酒馆,看见被欺负、被灌酒到脸红的皎皎君子。 痦子军三人看的满目惊艳,怔在原地。 这可怜的君子说了三句话,用了灵力和扩音术法,因而超大声。 “大荒风梧族少族长沧孑,于妖皇殿天门,请见无上绝崖真传楚弋。” “风梧有惨事,乾坤未见,苍天无眼,妖皇殿纵恶逞凶!” “若世间再无道理,无上绝崖受九幽供养,亦不配无上!” 狠绝悲怆的声音震荡在偌大的、如斯高贵的妖皇殿—— 像恢弘的丧钟在为谁而鸣。 所有听见这道声音的妖或人都愣住了。 这里是哪儿?是冷酷森严,掌控妖族的大荒权力中心,妖皇殿啊! 谁从边上走过不得凝神屏息,生怕呼吸声惊扰到一片优美的云彩。 天门军四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这个含着温润的笑,却神色癫狂的少年。 那双眼,在至暗的深渊徘徊,在光明的顶端灼烧,飞蛾扑火纵身一跃。 痦子军像被岩浆烫到,猛然松开手倒退三步,眼现惊惧,对疯子的惊惧。 刹那间,无数灵识自内外探出,凝固在沧孑身上。 其中几道气息甚至一出现就抱着森冷杀意,它们降临时,沧孑瞬间喷出一大口血,踉跄趴在地上。 “五体投地”,像最微不足道的蝼蚁,爬都爬不起来。 在被碾压成肉泥的瞬间,有一人出现,那些气息便如遇见天敌,触电似的全数收回。 沧孑看见一双云纹游弋、处处精致的玄黑靴履。 他漫不经心地走近,透着赏景看花的闲情雅致,驻足在沧孑面前。 真是高贵的一双脚。 那只脚抬起,踩在沧孑肩上,迫使对方抬头看向他。 沧孑看见楚弋那张凉薄冷漠的脸,以及陆续出现的妖皇等人。 她们嘴巴张合,在冷厉恼怒地叱责他。 但往常见一面都好难的人啊,此刻却未曾越过楚弋一步,也未曾越过他做出决定。 好生有趣,这就是权势么。 沧孑又忍不住笑了。 楚弋扫了他两眼,眼中划过一缕意外,他嗤笑一声,“是你啊。” “世间人、事果真奇妙非常,筑基期一个个都这么嚣张。” 但也没多提,不顾周围劝阻,只继续道:“口气很大嘛,敢编排绝崖,行,给你个说话的机会。” “说不出我满意的,你便死吧。” 第158章 安静些,你们很吵 彼时,另一边。 沧四冲进妖群,趁妖不备救下几只即将惨遭毒手的小树苗,其他妖猝不及防被强有力的树枝袭击倒地。 众妖看清沧四后,眼中轻视,冷笑道:“老东西,不想活了!还敢反抗?” 几声怒骂后,各种攻击落在沧四的身上。 沧四一面化为巨大的本体,搅弄风云,剧烈反抗,一面暗中将受惊的小风梧妖送走。 沧四元婴初期,攻击他的妖个个金丹元婴。 数量碾压便罢,植物系天生不善攻伐,天敌又多,只片刻便被打的狼狈不堪,枝杈毁了大半,好不容易才扑灭身上的火。 沧四很痛,但好在这些人过于生气,没注意他把小妖送走了。 正在这时,夜今白四人恰好花团锦簇地来到现场。 青渠高高在上,眉心一枚赤金色的火焰纹印,神圣高洁,不染纤尘。 他平淡地看了眼乱象,眼中划过疏离的厌色和不耐。 众所周知,凤鸾族妖子,现今妖皇殿首席青渠,喜静,喜净,喜敬。 夜今白妖娆的笑意却未曾落下半分。 其手下狐妖见了她,脸上狰狞的神色一变,也顾不上沧四了,将自己收集的好木连滚带爬呈上去。 谄媚道:“灵蛇公主,这是刚从一个老东西身上伐下来的,灵性未散,色泽鲜亮,若是用它雕刻,定然事半功倍!” 那原木粗壮,应是有四百年树龄、靠近根部的主干。确实好,随便一个木匠见了都挪不开眼。 凭无忧笑着夸夜今白得一好木,内心觉得无趣至极的黑霸天机警跟上队形,“无忧大妹子说的对。” 凭无忧:“……”烦死了。 但还是要他爹的保持微笑。 这时,其他妖子手下也恭敬奉上所得。 众狗腿子都是一起行动的,对彼此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挑的相差多少。 凭无忧笑眯眯道:“干得不错。”蛤蟆妖顿时欢喜不已。 夜霸天抡起一人粗的原木,就差没打一套组合技,自然也没意见,他本来就觉得今夜凭无忧组织的活动无聊透了。 青渠冷淡看去,面无表情。 夜今白却懒懒瞥一眼狐妖呈上的原木,没说话。 狐妖心一沉,这是不满意的意思。 凭无忧见状,眼珠微转道:“次次都是这样的货色,也太无趣了些。” “没有更好的吗?” 狐妖一愣,见灵蛇公主与凭无忧相视一笑,便知前者意思,但是…… 在往上就是五百年的了,对风梧木来说都算族中长者,妖皇殿曾有令不可斩尽杀绝,省的触底反弹。 除非对方不知好歹。 灵蛇公主玩着漂亮鲜嫩的指甲,“怎么,还要我们亲自动手?” 狐妖打了个寒颤,踌躇地看了眼妖皇殿的青渠。 才看一眼就被一股大力扫开,狠狠撞在树上,重伤现出狐狸原型。 她第一件事就是跪行到夜今白脚下,“灵蛇公主饶命!” 夜今白柔柔笑了几声,“我哪有权饶你的命,你该去跪咱们的首席青渠才是,只有凤鸾族说的才算。” 狐妖哪敢真这么干,连连磕头,一边磕一边内伤吐血,根本不敢停。 蛤蟆妖就机智多了,他深刻地知道:在大荒只有两种阶级,妖子和她们的爹娘,以及剩下的畜生。 阶级即规则。 没看青渠都不带皱眉的,这草菅妖命的神色还不懂吗,他们直接照办就皆大欢喜了! 且看他今日揣测上意,舔的凭无忧心服口服。 蛤蟆妖立刻朝凭无忧深深揖首,激动道:“无忧少主,要说真正的精华,那还得看五百年朝上的老树!” “风梧族长千岁,不过明日还需其支撑沧澜境,不好动手,但其地下还有八百年的沧二沧三和沧四等妖!” “我都不敢想这等品阶的木材在您和其他几位少主手中,得雕出怎样鬼斧神工的灵偶啊!” 那语气、那神态,无比真挚恳切,光看表情都心生舒适。 黑霸天连看好几眼,这难道就是他爹口中的顶级马屁精? 不愧是鲛人族的首席狗腿子! 凭无忧果然忍俊不禁地笑了,显然很满意,“你倒是机灵,那还不快去。” 沧四眼见着这一番变故,惊恐愤怒,这些畜生!今日竟然一条活路都不给! 他朝青渠吼道:“青渠少主,妖皇殿明文规定不可对生出智慧的妖动手。” “你是妖皇殿首席,大荒最尊贵的少主,看着我族在凤鸾族的统治下受此迫害,难道就这么袖手旁观吗?” 青渠睨视,目下无尘,冷淡又厌倦道:“我只知道,不够干净有序、平整和顺的东西,只需除去聒噪的症结即可。” “安静些,你们很吵。” 第159章 真的假的啊 如果说夜今白和凭无忧的行为给予风梧族的只是残酷的欺凌,那么青渠的话就像最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风梧族的脸上。 不疼,但足够绝望。 如果连代表正理的最高统治阶级都是施暴的一环,那风梧族的未来已经无药可救。 沧四的神情宛如溺水时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猴子,怨恨、哭笑、灰败。 有点儿滑稽,挺搞笑的。 于是夜今白花枝乱颤地笑起来,“他好像一只快老死的癞皮猴子!” “好了,快点动手吧,在这鬼地方浪费这么多时间,好无趣,空气都那么干。” 妖众听令,一拥而上,沧四虽心知死路一条,但仍奋力反抗。 他不敢骂这些妖,因为若是惹怒他们,他的族人就真的可能会被灭族。 在愤恨悲哀时保持安静,是他唯一的权力。 沧四很快被攀在树体上的妖们击倒,魁梧粗壮的老木倒下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壮观极了。 但八百年的材料只有一棵,最核心的精华也只有那一小部分,哪里够分的呢。 很快,其余办事敏捷的妖就快速拖着沧二沧三过来。 两妖见已被伐的沧四,无不悲哀怨愤。 黑霸天手下见别人都带了好木,只有他们没找到,顿时懊恼,都怪这些死老头藏得太好,他们才没有为少主找到! 黑霸天看了眼纷乱、尽是断臂断枝的风梧林,蹙了蹙眉,忽然道:“我就用手上这一截好了,不用给我找了。” 反正多好的木到他手里也不会赢,雕不雕的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睡大觉呢。 黑霸天耷拉着耳朵,没有什么兴趣。 夜今白三人早知黑霸天这人耐心不好,个性粗狂,只对打架感兴趣,因而只是调侃了几句。 与此同时蛤蟆妖已经带人灵敏攀上沧四的树体,衡量,肢解,精准找出珍贵的一部分,剖出,献给凭无忧。 这原木一出,此前那些便什么也不是了。 连青渠都侧目几分。 凭无忧手指摩挲着这质地极为上乘的材料,慨叹:“若非今白姐姐,我都不知道原来真正的极品是八百年以上的。” 夜今白自得一笑:“我虽实力不如各位,但玩乐方面向来在行。” 这种明显自谦的话可没人信。 凭无忧:“今白姐姐谦虚了。” 眼见着沧二沧三还在挣扎,她神色微闪,示意蛤蟆妖将木材呈给夜今白。 她笑道:“今日说是比赛,其实也不过是想念今白姐姐雕木时的无双风姿,这才寻了个借口,这第一截就先给姐姐吧。” 还是鲛人族心眼子多会来事啊。 夜今白看了她两眼,似笑非笑,颔首道:“那就多谢无忧了。” 但青渠神色明显微冷。 这凭无忧送原木不送给他这个现任妖皇弟子,却送给夜今白,哼,分不清尊卑? 但凭无忧显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她手指一划,一截巴掌大的小木从沧四尸体中飞出,落在她手心。 “木心形如妖植心脏,佩戴在身时,可借助其中的生命力愈合伤口,安神引灵。年份越长,妖植木心越珍贵。” “这截八百年木心灵力强盛,虽配不上妖皇殿的富丽堂皇,但给青渠少主留着把玩也可。” 黑霸天眼见着三人在凭无忧随手两个东西后就开始交谈了起来,连青渠都勾起一丝笑意。 凭无忧说了几句后挖出信息,夜今白的“鬼”是个厉害的术修,具体身份名讳不得而知。 黑霸天呆住,等等,他不就低头捡了片树叶,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 今夜收获颇丰,知道术修的信息后,他们回去便可以准备相应的应对手段。 是时候结束这次愉悦的夜半踏青了。 而在四人玩着勾心斗角的高端玩家你猜我猜小游戏时,游戏场上的背景音乐——沧二沧三等妖的打斗声也到了尾声。 沧二是个爱哭的老头子,边打边嗷嗷哭。 青渠一声不耐的:“聒噪。” 挥手间赤金色火光窜向沧二沧三躯干。 凤鸾族自称是远古大妖凤凰后裔,向来鸟眼看人低,不把其他俗妖放在眼里,极致的自恋自然得有名火来支撑。 凤鸾一族天生自带的妖火,素来很有名气。 沧二沧三这不仅是碰上站在顶端的天敌了,这是不幸遇上天神下凡,死神降临。 可以说是弹指间灰飞烟灭。 在这弹指间—— 众妖冷漠的脸被照明,像刽子手被砍刀折射的光照的脸庞雪亮。 夜今白拊掌而笑:“好啊,我最爱看火树银花不夜天了。” 黑霸天“啧”了一声,冷淡地避开视线。他爹说过,保持队形,是仍在队中的基础。 沧二仍然在哭,沧三默默围拢树枝抱紧沧二。 好奇怪,平日里怨气连天,真到天命来时,反而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他睁着眼看那火花在夜色中划过好美的弧度,眨眼间掠向自己。 虽然害怕的浑身颤抖,但他不期然想起沧无语的颓废语录:天无绝人之路,我绝起来真没路。 沧无语,今夜大家都死得整整齐齐,你可一定要藏好啊。 一切都弹指即过。 但在所有人都在见证他们的惨烈死亡时,那火光却“噗嗤”一声灭了。 青渠竖起眉,冷声道:“谁?滚出来!” 冒犯的怒火在灵识扫到半空中的人时戛然而止。 青渠四人神色顿时僵滞。 楚弋以及妖皇殿等人不知何时出现,整整齐齐宛如天兵现世的。 很有种传记故事中写的,雷公电母带兵捉拿与凡人相爱的仙女时的气势。 除了楚弋,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冷沉。 楚弋墨发黑衣,站在华光璀璨的一众人身前,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少年反派,他双手负背挑唇笑:“呦,你让我滚?” “真的假的啊?” 青渠:“……” 那种感觉,就像气焰张狂正在装逼的地头蛇遇上微服私巡的真太子。 憋屈,丢脸,恼恨。 少年青渠还在自命清高的年纪,他的师尊大人,妖皇冕上已经一声怒斥:“滚回来给楚弋公子道歉!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第160章 一通狗屎 妖皇虽是训斥,但也是给青渠一个台阶下。 她只恨楚弋身边有强者随身护持,让他不能提前通知青渠。 沧孑站在楚弋身边,看着下方已经了无生机的沧四,内心悲恨至极。 此时,黑虎、鲛人、灵蛇三位族长也到了。 他们到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对着自家妖子一顿猛猛训斥,大意是底下弟子年少无知犯了错,看我回去不抽腰带痛揍一顿。 凭无忧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阴冷看了一眼沧孑,已然知道今夜怎么会引来这么多人。 不愧是人社学满分天才,权衡利弊、能屈能伸皆是一流。 她眼中一暗,非常果断、非常懊悔地向楚弋认错、向风梧族认错、向妖皇殿认错、向爹娘、天地认错。 洋洋洒洒一堆,总之就是错错错,是我的错。 接着是学人精黑霸天,他的认罪陈述很简单:“无忧大妹子说的对,这事全赖她,不是,这事也赖我没拉住她……” 远处星君直咂舌:“要么说抄作业就是快呢。” 黑霸天一通复制粘贴,总之就是莫莫莫,是我的过。 那关键时刻的机灵劲儿,直把黑虎族长看翘嘴了,儿出息了,都会抄作业了。 夜今白见同犯,不,盟友都认错,她也认,认的风情万种,妖娆妩媚,眼神如丝黏在楚弋身上。 区区凡俗花魁哪有她灵蛇公主天香国色。 她今日本就想去勾搭楚弋,奈何这人今日拒不见客,现在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一通陈罪表说的跟春词艳曲似的,调子绵柔,气息微微。 “……楚弋哥哥若是怪罪,今夜我愿自缚请罪,请哥哥狠狠惩罚。” 总之就是,嗯嗯嗯,请尽情惩罚人家。 沧孑讥讽咧了咧干裂的唇。 风梧族死了一片,在这些人眼中也不过轻飘飘的年少轻狂不更事,甚至都不如青渠言语过失得罪楚弋严重。 他今夜算是彻底得罪了这些大荒掌权者,但他之所以不顾后果引来楚弋,皆因往常夜今白等人只会命人来取木,并不会亲自过来。 且几个妖子本性残暴狠毒。 沧孑由此推测出今夜不同以往,风梧族恐有大劫。 日后不知如何,但今夜若不这样做,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只愿楚弋不要轻易松口,好歹插手制衡一二,让他们活过今晚。 楚弋冷着脸听完了。 然后终于理解了绝崖执法堂长辈讳莫如深、一脸沧桑的话:出外务时,见鬼都是轻的,一般都是鬼见愁。 哼笑一声,刻薄地扫了三人几眼,谁也没放在眼里。 他的评价是:“一通狗屎。” 三妖子神色略僵,眼中划过恼怒。 大家都是同辈天骄,给他道歉都是强忍屈辱,他凭什么训斥他们? 哦?他是绝崖真传?那没事了。 楚弋睨向死死抿唇没说话的青渠。 妖皇见状,眯起眼,警告地看向青渠。 传音道:“本尊应该教过你,做错事还被抓个正着,那就识趣些,你不会愚笨到连这个都学不会吧。” 青渠指甲倏然掐进掌心,他低着头,无人见他眼中的讥诮和怨恨。 人道妖皇如何看重弟子青渠,但恐怕没人知道,她有多么厌恶自己。 青渠正要到楚弋跟前因言语有失致歉,但楚弋是有点混不吝在身上的,他冷淡一句:“我方才要你滚过来,没听明白?” “!!!”青渠愣住,众妖震惊,妖皇神色顷刻难看至极。 传言非虚,这楚弋果真狂狷不羁、霸道傲慢至极,竟真让一个大势力首席滚? 那他们凤鸾族还有何颜面,青渠在年轻一代中如何抬得起头? 楚弋可不管别人如何震惊,他灵识扫过风梧族一派凄绝乱象,是非曲直一目了然。 他冷漠道:“妖皇冕上只听得见我让他滚,却看不见麾下族群即将覆灭啊。” “我记得三年前妖皇殿呈给绝崖的那本大荒律上,似乎写明了凡生灵智,皆为大荒子民。” “眼下四妖子因玩乐喜好,携党残害无辜种族,该当何罪?” 楚弋心想这事办好,他可不得在墨怀樽跟前炫耀一波,哼,墨怀樽能做好的事,他也能。 听闻此话的妖皇额心跳起,他看了眼面无表情护持在楚弋身边的长老。 皮笑肉不笑道:“楚弋公子是魂修,青渠昨日还道要夺得培元果,让公子此番满载而归。” “说起来,公子明日还要与青渠在沧澜境合作,今日倒是本尊招待不周,只顾着款待,没让公子与那小子单独磨合一二。” “不如就现在吧,大荒的天阙试炼场,青渠今年求了几次,本尊都未曾应允,不如就让他今日沾沾公子的光?” 所谓天阙试炼场,是妖族梦寐以求的试炼之地,类似于闯关竞技,每一层通过后都有针对薄弱处的奖励,很是神奇。 传说天阙试炼场、沧澜境、以及妖皇殿本体,都是传自古时妖族大能。 试炼场,开启同样需要耗费大量灵力,一般来说是一皇三妖联合开启,十八年一次。 眼下正是时候。 妖皇言语一变就仿佛是专因楚弋开启似的。 任谁听了都得内心舒泰,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同时因着这试炼场的好处,给对方几分薄面,今日事囫囵揭过。 沧孑已经开始绝望了。 但很明显,楚弋反骨铮铮,不买账。 他脑回路异常,凉凉一笑,想的则是:“威胁我?” “妖皇殿的处事作风倒很奇特,该断案时反与我谈起了其他,妖皇若是自觉无能为力,我绝崖执法堂很乐意接管此事。” “!” 妖皇心下一沉,无论哪个大势力,都是不愿让绝崖插手内务的。 她看出楚弋这可恶的后辈不好打发,所幸也在计算之内。 无论如何,为了明天百鬼妖行顺利进行,为了少皇之位仍落在凤梧族,中间决不能出任何差错。 想到这她就来气,这能怪她看不上青渠么?能在妖行前夜干出这种事,他有什么脑子? 妖皇压下内心厌烦,沉肃道:“楚弋公子说得对,这事确实得有个交代。” 然后沉吟一二,挥了挥手,青渠刚到手的木心便回到了沧四尸体中。 紧接着一阵淡绿甘霖从天而降,覆盖整个风梧林。 刹那间,干涸的土地变得润泽,枯萎的林木再现生机,重伤欲死的风梧木回缓过来。 连沧四的木心都与树根融合在一起,几百年后,将会再生一灵。 众风梧妖见状,欣喜不已,悲伤的神色终于和缓几分。 这效果,恐怕是净瓶之水吧! 大荒百千妖植族,每年都会供奉一滴本族凝练的精华,被称为净瓶之水,说是活死人肉白骨都所差无几。 这一下也得有小一百年的积攒。 妖皇心疼不心疼看不出来,他们是看的肉疼得很。 风梧族哪配这么好的东西啊。 妖皇面无表情施展完神迹,又一掌拍去,青渠当场倒飞出去,砰然趴在地上,已然去了半条命。 “堂堂妖皇殿首席,明知故犯,今夜你便去渊涧思过吧。” 然后又罚了灵蛇三族一些资源,赔给了风梧族和重伤的沧孑。 “风梧族长何在?” 沧无语不知从哪立刻窜出来,感恩戴德跪地磕头,抹泪道:“多谢妖皇殿下为风梧族做主,我风梧一族感激不尽啊!” 妖皇有些意外这厮这么乖巧听话,不过也好,算他识相。 她点了点头,温和体恤了几句,表达了妖皇殿的疏忽之过,沧无语半句怨言也没有,直道苦尽甘来。 妖皇很满意,一顿操作之后,没人有意见。 她看向楚弋,赤金色的眼底有淡淡的轻视,再天才,也终究是年轻啊。 “公子现在可以回去坐坐了吧?” 楚弋:“……” 他内心直皱眉,事情的结尾似乎是好的,但总感觉这个事有什么不对劲。 暂且想不出来,只得作罢。 片刻后,风梧林人走茶凉。 而烛九这边的情况就属于,孩子死了,奶来了。 她终于能控制躯体了,但事情也大结局了。 从头看到尾的她直拍手:“真是小猫咪嗷嗷叫——全是妙妙妙。” 星君的评价是:“一通狗屎。” 第161章 动听的谎言 沧孑吃了被赐予的疗伤丹药后,随风梧林的幸存者一起收拾残局。 站在沧四露出的小半截树根前,无人欣喜,有年纪小些的妖小声啜泣。 净瓶之水拯救的也只是那些还未死去的妖。 真正被抽了木心,伐掉躯干的,即使再次发芽成妖,也不是从前的那只妖。 死而复生,实乃动听的谎言。 可笑的是,那净瓶之水还是他们妖植年年自己供奉的,如今返还时,竟然以恩义和补偿的名义。 而造成风梧林惨事的人,除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资源以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和惩罚。 即便是青渠看似重伤被罚,也只是一夜拘禁,那伤也不过一颗疗伤丹药了事,半点不影响明日妖行。 可以预料在百鬼妖行结束后,楚弋一走,他们将遇上什么样的局面。 沧孑这个敢大逆不道告发的人,死路一条。 一切措施都只是漂亮的表面功夫。 沧孑胸膛中有一股难以平息的怒火,妖子位高权重身份尊贵所以逃脱制裁,那些下面的小妖却也逍遥法外。 即便理智上他很清楚,能得到这个结果已经算意外之喜,可真到这时候怎么能不耿耿于怀? 沧无语注意到他的异状,拍拍肩膀劝慰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起码救下了很多同族,沧二、沧三他们都活了下来。” “今晚的情况比预料的好些,这里的环境也得到改善,以后风梧木化形成妖的几率更大些。” 沧孑面沉如水,抿唇不语。 沧三冷冷道:“那半个月之后呢?风梧族将面对什么样的报复?” 沧无语沉默片刻后,抬头看看皎洁的月亮,沧桑道:“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沧孑蓦然怒视他,那双眼盛满极致的失望、愤恨和悲哀。 一直以来在他的心里,族长虽然时常将颓废语录挂在嘴边,但事情真正降临时,他相信族长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等死。 可今晚的一切告诉他,族长就是如此没有责任心的贪生怕死之辈。 沧孑胸膛剧烈起伏,看着沧无语雪白的须发、勉强的笑意和心虚躲闪的目光。 最终一腔怒火化为凉透的灰烬,只剩余末的苍凉。 “族长,如果逃避能让您觉得未来充满希望的话,那就永远不要停下。” “逃到最后,假如所有人都难逃一死,希望您仍然带着风梧族最后的这份希望活着。” 沧孑低声说完后,拂开沧孑的手转身离去,背影孤冷疏离。 沧无语呆愣住。 甜甜一直以来是个多温柔的孩子啊。 十八年来,无论其他人对他这个族长有怎样的意见,甜甜也对他尊敬如初,耐心恭顺。 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对他如此不假辞色,疏离冷漠。 沧无语忽然间心里很冷,他抬起眼皮,亦被其余人相同的目光彻底淹没。 他们漠然地看着他,似乎连像往常一样的责骂都懒得施予,一一相携离开。 沧无语捂住耳朵蹲在原地,可等了很久,也没有一个叫甜甜的孩子,会在最后来温和地安慰他了。 一轮缺月,无星,不胜寂寥。 沧无语瘪嘴,抬起袖子擦擦眼泪。 哽咽嘀咕一句:“干嘛都怪我嘛。” …… 沧孑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烛九从地底挖出来。 他看了她好一会,才惆怅地叹了口气,“明天你真的会醒么?” 他始终不理解烛九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甚至还有点怀疑对方是真死了,他是做了白日梦才把一具尸体捡回家。 大难过后,沧孑似乎很有倾诉欲,也没像往常一样争分夺秒地修炼,他抱住膝盖坐在烛九身边自言自语。 烛九一字不落地听着。 大荒因种族太多,与人族在各方面都有本质不同。 妖皇殿收弟子,原本每一族都有名额,但弱小的种族后代因为忽然增设的“考核”被刷了下来,名额被有背景有实力的种族抢占。 沧孑就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倒霉蛋。 不过虽然没进去,他还是志气不改,努力修炼,为了族人和灵石奔波。 可惜在妖族这边受尽歧视冷眼,不过所幸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很奇怪的特点。 只要他想遮掩身份,无论什么等阶的人或妖,都难以察觉他的真身。 星君听到这小声道:“这不废话,幽幽的魂质在你身上呢,魂质可以协同、共存、转化,你可不就走哪都没人认出真身。” 说完又对烛九奇怪道:“你咋还装死?” 烛九笑盈盈道:“不急不急,小少年正心情低落向我倾诉心事,我哪能扫兴,我觉得比起我,他跟我的尸体聊的更自在点。” “将世界调成静音,聆听少年心碎的声音。”星君一副很懂她的样子,幽幽道。 沧孑不知俩土贼的对话,仍然在继续述说。 他发现有这项隐藏真身的能力后就混入人族,终于能赚点小灵石,可惜这么点根本就不够支撑沧孑的理想。 他想改善风梧族生存土地环境,想买上好的甘露给小妖萌芽,想炼制丹药让受限的族人能有突破的机会。 随便挑一样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偶然一次,他发现人族在严厉打击人口买卖的行当,他一打听,蛙趣这么暴利! 沧孑立刻投入进去,开始贩卖自己。 目前已经在不同的城池将自己卖了十来次,总的来说,确实挺赚,看沧无语那一空间的酒就知道了。 星君猥琐地打量了一下沧孑,惊奇地发现一件事,“不应该啊,这小子元阳未散!” 烛九险些没憋住诈尸,好歹稳住了,斥责星君:“干什么干什么,你好变态!连这个都偷看,简直没有底线!” 星君冷笑:“我不仅看了元阳,我还看了其他地方,怎么?想知道么?” 烛九不吭声。 星君:“不想知道拉倒呗,我也不说。” 烛九一急,手就这么收紧,刚好握住沧孑垂下的手。 后者正袒露真情说着呢,忽然愣住,转头发现烛九还躺尸着,根本没醒。 他又看向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瞅见烛九正掩耳盗铃地悄悄松开。 仿佛在说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你继续说。 沧孑:“……” 悲凉的情绪忽然就被另一种火热的尴尬覆盖严实。 救、救命啊! 他从小孤身与人族打交道,习惯性将一切心绪都包裹在温润的外壳下,从没对人说过这种话还被听个正着!! 好、好羞耻啊! 沧孑面颊发烫地抠了抠手指,身形虚幻了一下,已经准备化为本体,把自己栽进土坑里。 但指骨纤长的手再次被狠狠握住,沧孑被迫终止。 他对上烛九目光炯炯的目光。 后者一脸老学究认真脸,纠结了一下深沉问:“敢问,你是如何在十位客人手中元阳未散的?” 沧孑:“……”你礼貌吗? 确实不太礼貌,还有点冒犯,于是烛九又抓紧找补了一句:“我就好奇,没其他意思,你不说……恐怕不太行。” 沧孑咬着后槽牙,脸色有点发青,想退开,但某人抓的死紧。 他憋出一句:“怎么不行?” 因为星君说我不问清楚,他就半夜三更唱忐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烛九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星君:“???”你小心我告你诽谤啊烛九幽! “因为我会因为这个疑问,想你想的睡不着。”烛九目光深邃看着沧孑俊美的脸。 沧孑:“……”多好一个姑娘,可惜长了张嘴,她怎么这么快就活了呢? 沧孑缓缓笑了,跟午夜昙花盛开似的,美不胜收。 一些些月光点亮他润泽的眸子,他声音轻柔道:“那九九,就夜夜想我吧。” 又低哑一句:“因为我已日夜思伊人。” 烛九险些溺毙在对方的温柔中,倒吸一口冷气,不愧是清倌,撩人是专业的! 但只有星君注意到,沧孑极快的心跳。 第162章 赤色鸳鸯帝君 俩人日常嘴在前面飞,心在后面追。 烛九爬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 嗯……实力又悄无声息地提升了一些,金丹中期了。 沧孑忧虑道:“明日你打算以什么身份进去?” 反正不能是现在这副样貌。 烛九低头思考了一下,抬头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那么多,不如再拖拖。” 沧孑:“……”她被族长附体了? …… 画面外。 光看历史寥寥几句果然不能确切领会其中的艰辛和巨大鸿沟。 众人看着如今金尊玉贵的现任妖皇沧孑,可算是见识到什么叫逆袭了。 从连妖皇殿的门都进不去,还被一个看门鸟调戏的下等妖植,一跃成为统治大荒的妖皇。 这跟乞丐当了皇帝有什么区别? 实锤了,现下市场上最火的废物逆袭流话本子果然就是照着沧孑这个模版写的吧! 沧孑的脸上却并未出现半分自得之色,他看着画面中蹲在原地的沧无语,心中只有无尽的懊悔和悲痛。 他一生只给沧无语说过一次冷情的话,可偏是那次,却成为他们最后的对话。 如果能重来一次…… 没有如果。 沧孑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惜灵衣看着他,惋惜道:“虽然你在妖行中因烛九的帮助一路走到最后,封少皇之尊,但倘若重来一次,妖皇恐怕会趁烛九离魂时了结了她吧。” “若非她,风梧林也不会成为如今这般焦枯惨状。” 总有人在千帆过尽后设想当初的另一条路,但沧孑已经厌倦了无休止的假设。 他没笑,淡声道:“无路可走和死路一条,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众人哑声,确实呢,那时候的风梧族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谓死局,就是没有活路。 但惜灵衣很快找到症结,她脸上划过冷笑。 “说起此事,就不得不提月曜帝君当初的草率审理,帝君那时代替绝崖行事,却未曾处理好妖子残害风梧林一事。” “风梧林必死的处境没有得到改变,妖子没有得到实质性惩罚,恐怕也正是这一点,才坚定了妖皇必定与邪帝合作的念头。” “可见,风梧灭族,绝崖负有责任!” 楚弋闻言,薄唇轻挑,声音寒恻恻的。 “灵霄尊主若是省去过程,直接怪到绝崖头上,本帝就不插话了,但既然提及本帝,那就得说两句。” “思虑不周是真,但当日救下风梧族也是真。” “回去后长辈便与本帝说了不妥,绝崖那时本打算在妖行后再处理,但风梧族没等到。” “至于小师弟会不会因为这么点小变数决定是否参加妖行,你眼睛被什么排泄物糊住了么?” 惜灵衣脸色黢黑,几百年了,谁敢这么跟她讲话? “帝君何故出言不逊?” “小师弟从头到尾都在为了妖行努力,你看不出么?找不到正当理由抹黑绝崖就先闭嘴。” 惜灵衣看向沧孑,她就不信苦主对楚弋没点意见? “妖皇冕上怎么看?” 沧孑覆着红绸的脸向惜灵衣的方向侧了侧,棱角轮廓明润温雅,他平静说:“请灵霄尊主别在丧礼纪录画面前发癫。” “不尊重死者,也不尊重我,显得尊主很没教养。” 惜灵衣:“……”你踏玛德,好气! 她是为了谁鸣不平?看不清形势是不是? 沧孑没理她愤怒的眼神,又撇向楚弋,“帝君当初踹我肩膀上那一脚,我现在都念念不忘。” 众人深以为然,光用沧孑的视角看,他们都恨不得把那时拽的跟什么似的楚弋暴打一顿! 楚弋眯起眼笑的挺开怀,“是么,说实话,能从那个角度踹你一脚,感觉真不赖,本帝也念念不忘呢。” “小师弟提起此事是想重温旧梦?” 众人:“……” 难怪绝崖六姝就楚弋人缘最差,因为他欠。 易迟眯了眯眼忽然插嘴道:“二师叔,您这么会说话,以前有没有被半夜套麻袋啊?” 众人心想天才姐胡说什么呢,楚弋啥身份啥地位啥实力,谁敢套他麻袋。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楚弋神色微妙地沉默了。 众人:“!!!”蛙趣,惊!天!大!瓜! 查!到底是何时何地何人! 众人暗戳戳兴奋时,楚弋冷飕飕地盯着易迟,说话声吞吐寒气,“师侄喜欢什么颜色?” 易迟挪动脚步,躲进沧孑身后,探出头眨了眨右眼道:“您内衬的颜色~” 四舍五入等于您内衣的颜色。 众人:“!!!” 我超!天才姐你是我的神! 好刺激! 众人给予高度认可的眼神:先欠你一个竖起的大拇指! 烛九:小意思。 楚弋闻言微怔,还真下意识想了想今个里面穿的什么颜色。 他发誓真的只有一瞬。 但后面负责衣着的侍从是个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佼佼者,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他的眼里只有帝君。 见状以为自家嘴毒帝君自有妙语应对,于是很有眼色地低声提醒了一句:“赤色鸳鸯的,帝君。” 众人:“???” 啊???不是吧,楚弋这么潮? 楚弋:“……”你,明天不用来了。 易迟:哈哈哈哈哈! 她扶着沧孑背在身后的手笑的直不起腰,浑然没发觉其他几个师叔幽幽盯着俩人交缠双手的视线。 第163章 美好的一天从早八开始 虽然楚弋气压很低,看起来很想把易迟揪出来刑法伺候,但易迟早就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在沧孑身后,安全感满满。 楚弋勾唇,扯出一抹“核”蔼的笑,冷冷道:“出来。” 易迟:“就不。” “众目睽睽之下,本帝一言九鼎,保证不打你。” “真的假的?”易迟再次探出个头试探问。 楚弋冷漠地点头,看起来确实不像会突然暴起伤人的样子。 易迟还真有点好奇,站了出来,抬起下巴:“怎样?” 刚说完,身体就被蓦然出现的魂链捆的结实,易迟像个无助的兔子被逮住拖走。 她不敢置信,“二师叔你不是一言九鼎的吗?” “月曜帝君保证的事,关你二师叔什么事?”楚弋笑的很冷冽,易迟被拽向对方。 她大惊,丫的,她才不要被锁喉。 所幸其他人也不是能眼睁睁看着楚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抢走心爱师侄的人。 魂链被来自不同师叔的攻击联手斩断,易迟被离得最近的沧孑半路揽腰截入怀中。 两人还在空中转了两圈才落地,蓝青衣摆纠缠,墨发飘飞。 看得人都说浪漫。 易迟眼前蓝影模糊,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香,她习惯性吸了吸鼻子,“六师叔你好香。” 香迷糊了,易迟顺手就勾住了沧孑的腰。 然后她就被降临的五道杀气惊的一激灵。 立刻缩回了手,拱手神色正直道:“多谢六师叔出手相救,师侄愿以身……” 冷气再度缠绕身畔。 易迟火速口刹,话锋一转,“……以身作则,像师叔一样热心正义,救人于水火中。” 墨怀樽道:“妖皇冕上已经叛出绝崖,他不是你师叔。” 又冷淡对沧孑道:“还请冕上放下我的徒儿。” “是呢,还不放下我师侄,不就是树妖身上香点儿么,师侄你这是干什么,来师叔这儿,师叔也香的很,还很热。” 闻人瑟绝似乎很是燥热地扯了扯衣领,斑驳的红色吻痕印在白皙脖颈上,暧昧色情。 易迟:“……”昨晚的“温泉”记忆忽然涌上心头,不是,这事还没翻篇啊? 众人:“!!!” 苍天啊,绝崖叔侄乱伦? 惜灵衣立刻找到了攻讦大义。 她呵道:“不知羞耻!道德败坏!简直有违纲常伦理!这种事竟能发生在绝崖,可见所谓端方气度早已名存实亡!” 纪期呵呵一笑,这才哪到哪,万一连师尊和五个师叔都…… 绝崖几人蹙了蹙眉,别的地方虽针锋相对, 这方面他们绝对站在统一立场。 墨怀樽:“灵霄尊主若非亲眼所见,最好勿要胡乱开口。” 楚弋:“……啧。” “没人给灵霄尊主解释一番么?”痴离笑着扫了眼目光闪烁的众人。 这时,萧不疑忽然拉住自家冲锋陷阵的师尊惜灵衣,小声又尴尬地传音,“师尊师尊,那应当是掐的。” 惜灵衣愣住。 萧不疑是情场老手,细微差别看一眼就清楚得很,他仔细从形状、淤痕等各个方面解释其中差别。 惜灵衣听完后又看了看闻人瑟绝,嗯……好像是这么回事。 难怪这次没人附和她! 她面色难看地闭嘴了,传音回了一句:“孽徒,不早说!” 萧不疑:“……?” 行啦师尊,知道您单身五百年了。 不仅他知道了,众吃瓜群众也吃撑了。 传下去,灵霄尊主至今还没有牵过男人的小手。 惜灵衣:“……”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其他人掉马就算了,为什么她也会忽然掉马。 同时又瞥了眼格外沉默的寂灭刀尊,怎么回事,寂灭刀尊也没替她说话,难道是看起来这么孤寡的人也有过那年那月那些事? 不应该啊。 纪期阴险一笑:不是不掉,时候未到。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转回正题。 凌云尊主摇头道:“五百年前早有传言大荒混乱,妖皇殿压迫下生存艰难,不少活不下去的小妖宁愿离开大荒这样适宜妖族的圣地,也要出逃求活。” “本尊曾经云游时便遇到过混入人类的小妖,其际遇凄惨,与风梧也所差无几。” 原因嘛,还不是那时凤鸾族只手遮天又傲慢无比,上行下效,逐年恶化最终形成那般局势。 说到这众人难免神色异样地瞧向现今的妖族。 你说世事变迁神不神奇? 自古以来凤鸾都自诩为九幽最尊贵的种族,且极为信奉阴为尊,阳为卑,血统纯净之说深入骨髓,然而—— 现任妖皇半妖沧孑,一半风梧血统,一半凤鸾血统。 当年凤鸾根本无法接受,反抗激烈,直到沧孑足以碾压大荒,而已经渐渐衰落的凤鸾分裂两派。 守旧派仍然固守旧日荣光,不愿屈服,有点酸革新派因为识相吃的好,但仍手握老旧的高傲与尊严。 革新派则认为实力才是硬道理,半妖强,半妖便尊崇,沧孑强,他便是凤鸾族的代表。 两派成日打口水仗。 守旧派:堂堂凤凰神鸟后裔,血脉竟混杂低等妖植族,简直是奇耻大辱!我族绝不认可这种半妖存在! 革新派:大人,时代变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好歹妖皇身体里流着凤鸾族的血,赶紧扯上关系分利益才是正经事。 守旧派:笑死,半妖弱小的时候没少欺负吧,现在跪舔?也不看看人家理不理你。 还看不出来吗,那位心里只有风梧族,你说他是凤鸾代表,你也不问问当事人稀不稀罕。 革新派:那我不管,沾上我这亲戚,半妖飞黄腾达也休想甩开我! 两派混的吧……也大差不大,硬说区别,一个吃糠,一个吃粗糠? 反正看沧孑的态度就很冷淡,谁都不想搭理,把他闹烦了,甚至两派都得被打一顿。 沧孑这个妖皇约莫是从底层爬上来的缘故,虽不改强者为尊的修真界底层逻辑,但对基层也十分体恤—— 比如实力低微的种族不会被免费白嫖,通过当牛马能赚到灵石存活。 画面中那种低等种族的惨状是再不曾出现了。 因而,妖皇沧孑一直口碑极好。 至于曾经的三王族—— 什么?大荒只有至高之皇,何来的王? 别瞎说噢,小心把你抓进渊涧铁窗泪。 …… 画面内。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美好的一天从早八开始—— 烛九站在妖皇殿下悬崖边上等待进入沧澜境时,吃了八个包子。 第164章 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妖皇殿边上围了成千上万的妖,且还在陆续增加。 不过有资格参赛的也就一万多种罢了,其他种族要么是自觉实力不够不愿参与,要么是人丁稀少不愿让底下年轻人冒险,毕竟也是会死妖的。 原因众多,因而参观妖行的多,实际参赛的并不多。 妖族竞争残酷,大妖割据严重,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 要说烛九的包子从哪来,这就不得不提昨晚上两人撩至动情处。 当时两人周边,天上地下已经开满了粉白旖旎的风梧花。 正准备以天为被,地为床,来一场世间最自由最原始的冲动—— 睡觉。 烛九却忽然蹭进某人怀中呵气如兰,看着沧孑的眼神十分露骨,充满低俗的欲望。 沧孑那时心跳如擂鼓,是真觉得自己今晚要失身,但却听她贴着他耳边道:“俺想吃包子。” 三天没吃饭了,谁懂啊? 沧孑:“……”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浇灭满腔邪火。 失身失败*1。 沧孑冷漠地起来给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蒸包子。 那个女人还边烧火边没眼色道:“不想做就别做嘛,一脸不高兴给谁看~” 沧孑成功被气笑了。 …… 不开心的回忆到此结束,新的一天也要精神满满! 距离进考场还有一段时间。 烛九边啃包子边欣赏不远处的孔雀开屏,冰蓝色的羽毛在晨光下简直就像一片片冰棱,蓝的纯洁高雅,漂亮极了。 要么说是仅次于凤鸾族的貌美之鸟,颜值没得说。 沧二看的眼睛都不眨,“大人物说的没错,时代果然在进步,搁以前哪能看到上等族公子爷给我表演跳舞。” 烛九一边直勾勾看着,一边摸沧孑手里的包子,但没摸着。 她回头眼神询问,沧孑面色和煦,温柔问:“饱了吗?” 烛九摇头,废话,吃饱了她还摸什么啊。 沧孑用玉润般精致的下巴点了点雄孔雀,笑道:“看吧,看看就饱了。” 看呗,谁看的过她啊。 边上风梧族人看着这俩氛围莫名奇怪的互动,神色很迷茫。 不是因为氛围,不是因为互动,而是因为那是个外貌相当粗犷凶猛的中年男人,右脸还有一道刀疤。 虽然看着很像道上混的、要买路钱的那种大瘪三,实则对方很热情老实。 一见面就挨个握手问好,什么“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之类的。 很有没文化强装文化人的怪诞。 他说他叫刘铁柱,今年一百四十五,职业卖猪肉,抡的一手好菜刀,定能护得郎君周全。 嗯……众人一看修为,金丹中期。 不错,在妖行中刚好垫底。 不过没关系,甜甜还是筑基期吊车尾呢嘻嘻,竟然能找到金丹中期高手!赚翻了! 但也难免狐疑这刘铁柱怎会选择甜甜这种一看就是去送菜的妖。 一问才知原来以前甜甜在他那帮忙卖过猪肉。 众妖肃然起敬,这是舍生忘死、重情重义、情比金奸,呸,情比金坚的忘年交啊。 风梧人感动得泪眼汪汪,抓住烛九粗糙的手拍了拍,又把沧孑的手放进她手心。 “老刘啊,我们甜甜就交给你了,不需争什么,你俩在里面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烛九泪花沾湿眼眶,反手抓住沧孑骨节分明、跟玉雕似的嫩手,“把他交给俺,你们就把心揣肚里!” “他若向往天堂,俺便给他翅膀;谁若折兄弟翅膀,俺定毁其整个天堂!” 众妖:“……”看不出来,老刘还挺潮。 沧孑:“……” 活了十八年都没发现原来保持微笑竟然这么难。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风梧人虽然很不情愿沧孑去冒险,可也知他意志坚定,只能将不多的好东西全给其揣储物空间中。 不希所谓荣光,不祈来日蒹葭,只愿此行珍重,平安归来。 ——就是总感觉两人相处时怎么怪怪的,是错觉吗? 沧二迷惑脸时,那边的孔雀公子已经表演结束了。 不用怀疑,能在风梧族附近的,大家都是所谓的下等妖。 下等妖们能看见贵人纡尊降贵表演,管他怎么样,一个劲鼓掌吧,心里已经给对方打上了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亲和标签。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孔雀公子在优雅梳理翅膀,姿态高冷,其族人已经拿着大麻袋来挨个要灵石。 众妖风中凌乱:“???” 他们瞪大眼,一脸没见过世面的蠢萌:啊?不是免费的? 族人嫌弃地“啐”了一口,恶声恶气道:“屁话,不然哪家公子闲得蛋疼来给你们这群下等妖表演!赶紧都把灵石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我不服!你们表演的时候根本没说要灵石!这是强买强卖!” 族人嚣张的尾巴翘上天:“怎样?那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来管你们!” “赶紧的,谁敢赖账就等着我孔雀族无休止的报复吧!我们公子开屏是谁都能看的么?不识好歹!” 众妖:“……”不是,这个钱你们这些黑心上等妖也赚! 玛德,资本妖真没人性! 沧三呵呵一笑,一副这世界果然没救了的冷漠,他插兜抖腿,“我早就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好的事!” “如果天上掉馅饼,那一定是哄小笨蛋吃下去的毒饼。” “如果世上有免费的午餐,那一定是灵石交在了门票里。” 星君呱唧呱唧一顿鼓掌:“多精辟,我就说当年神界考场上他坐我前边吧?” 烛九反驳:“胡扯!” 星君:“?” “人家明明是监考老师。” 好好好。 另一边,孔雀公子掸去尾羽尘埃,心中冷笑。 这群穷逼懂什么,所谓财富积累,就是利用优势,无时无刻无处不想着从这些韭菜手中抠点子儿出来。 正好闲着无聊赚一波呗。 最终本就拮据的众妖还是迫于权势,含泪颤巍掏出了口袋里不多的灵石,就这还遭到了嫌恶的唾弃。 那场面烛九看了都心生恻隐之心。 但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孔雀公子根本没有丝毫动容。 还真别说,一个个给的少,但收到风梧族这,麻袋竟满了半袋,果然是聚沙成塔啊…… “看什么看,赶紧掏灵石!晦气!” 那族人朝烛九吼了一声,沧二正准备拿出自己的积蓄,烛九把人往身后一带,站了出来。 真别说,不愧是屠夫之躯,就是高大威猛还敦实,猛一靠近都把细鸟族人吓得一个倒退。 族人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昂着脖子嗓门尖利。 “干什么干什么!想赖账?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挑衅孔雀族?” 孔雀公子打理高贵羽毛的间隙瞥了一眼烛九又收回。 区区金丹?不必在意。 第165章 知道老子是谁么 烛九也不埋没自己这副好身子,非常干脆,蒲扇般的大掌,直接就一巴掌呼到身高一点五的孔雀族人脸上。 那“啪”的一下,把所有人都看懵逼了。 众妖:“???” 起猛了,下等妖的“鬼”打了上等妖! 孔雀公子都愣住了,孔雀族人也捂着火辣辣的右脸,被打傻了。 但烛九抓住了他肩膀,后者脸虽被打歪,人是纹丝不动的。 他愣愣一句:“你、你这卑贱的人族敢打我?” 众妖还没反应过来,烛九就指着孔雀族人和孔雀公子问:“知道老子是谁么?” 两人:“?” 有点狐疑。 玛德,挑着下等族下手的,这气势不能是上面的人下来玩角色扮演的吧? “啪——” 孔雀族人左脸又挨了快狠准的一巴掌。 烛九啐了一口,“这都不知道,废物!” 他错了一步,指了指身后神色呆滞的沧孑,“知道他是谁不?” 两人看了一眼,神色异样,那当然知道,这位现在可是名人,昨晚大闹妖皇殿那位,现在上面就等着妖行结束之后算账呢。 孔雀族人死活挣不开对方铁爪般的手,又怕再挨打,赶忙道:“知道知道……” “啪——”可惜话还没说完,右脸又麻了一下。 他:“???”为什么又打我? 烛九:“光知道他不知道俺?你敢看不起俺?老子生气了!” “???” 孔雀公子看不下去了,想动手,但又怕对方真有点来历,因而很是谨慎怒喝。 “阁下何人,报上名来!须知打狗也要看主人,你此番莫非是要与我孔雀族翻脸不成?” “啪——”孔雀族人挨了第四巴掌。 他:这又是为什么…… 烛九生气道:“你主人敢凶俺?” 孔雀族人:那你特么打他啊,你打我干什么!! 孔雀公子脸黑了,但不知对方底细之前,他是绝不对动一下手的。 “你到底是谁?”在孔雀族人小鸡仔落泪般的祈求眼神下,公子声音都柔了几分,就怕小鸡仔再挨巴掌。 烛九这才冷笑一声,“昨晚风梧族那事都知道还敢来招惹老子?” “咱们现在是被楚弋罩着的你不知道啊?” 孔雀公子:“???” 风梧族、众妖:“???” 啥玩意? 烛九振振有词,嗓门贼大,唾沫星子飞孔雀族人一脸。 她嚣张跋扈道:“昨晚楚弋脚踩七彩祥云,在危难之时镇压枭小,拯救风梧于水火之中,这就是楚弋心向风梧的证明!你敢问老子要灵石?你算老几?” 然后用一种“我爸是李刚”的语气说:“俺大哥是楚弋!” “让你这死鸟在老子面前扭两下都是给你表现的机会,你还贪得无厌要灵石,谁给你的胆子?” 孔雀公子听完,气的手直颤:“荒谬!鼠辈竟敢唬我,找死!” 昨夜事虽是那么个事,可真实情况谁不知道,妖皇殿实际上恨不得弄死风梧族。 这该死的人类拿着虚假的鸡毛当令箭,真是不知死活! 他说着就要动手,但烛九一挺胸膛,双眸圆睁宛如怒目金刚,“怎么?你敢藐视绝崖?藐视楚弋?藐视妖皇殿?” “妖皇殿是你说了算还是妖皇冕上说了算?” “九幽是绝崖做主,还是你孔雀族做主?” 孔雀公子:“……” 耳边声音如洪钟,他顿时清醒了,感受到数道打量的冰冷灵识,顷刻间冷汗浸湿衣裳。 不管怎么说,昨晚上妖皇殿和楚弋的态度摆在那,谁敢当众不当回事打他们的脸? 真是见鬼,不是说这些低等妖都是面团捏的,怎么搓圆捏扁都没事,他怎么一上来就碰上硬茬子? 肯定都怪这人类!但形势比人强,先风紧扯呼,这笔账日后再算! 孔雀公子脑筋急转,到底脑子还在线,立刻按下怨毒之色,挤出笑脸干笑。 “啊哈哈,怎么可能,我们孔雀族可是绝崖和妖皇的忠实追随者,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烛九很快疑惑接话:“真的假的,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孔雀公子眼珠一转,按下奇耻大辱解释:“当然是在给风梧族表演一下我族特色舞艺,交流感情嘛。” 烛九闻言终于露出笑脸,面色和缓下来。 孔雀公子轻蔑心想果然是小人物,就是没见过世面,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但很快被对方继续教做妖。 “那你这灵石也是孝敬老子的没错吧?” “……对。”孔雀公子咬牙切齿,心里简直比死了还难受。 “行,给我吧。”烛九把灵石袋子从孔雀族人手中抢了过来,看了眼周围渴盼敬畏的眼神,微微一笑,把灵石收进储物袋。 众妖很失望,但烛九又上下扫了孔雀族人金贵的羽翼道:“你出门交流感情不带礼物的?” 孔雀公子暗含警告,阴沉沉盯着他,劝他见好就收。 烛九才不怕嘞,又一巴掌甩在孔雀族人脸上。 “父老乡亲都在这,你不知道给大家发点灵石喜庆一下?你家主人这么明显的小心思你都猜不出来?你行不行?不行明天别干了!” 孔雀族人:“……”今天过后,他是真不行了。 孔雀族人顶着高高肿起的脸,在孔雀公子铁青的脸色下仗义疏财,收取时才从每只穷鬼妖手中抠出不到五十块下品灵石,转眼间就每人填进去五百二十块。 烛九笑眯眯:“这数字多吉利,说明你们孔雀族果真爱他们如爱自己手足啊。” 两人:呵呵,你等着。 烛九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常年活在高等妖族阴影下的妖都看傻眼了,一时间根本不敢接,害怕孔雀族报复。 但沧三已经从震惊中回神,非常迅速地带着族人每人领了一份,生怕赶不上。 怕什么,反正他们风梧族都这样了,债多不愁,光脚的不怕鞋穿。 想杀他们的多着呢,孔雀族算哪块脚后跟皮? 死前能从这些垃圾手里拿到灵石,他简直芜湖~爽飞了! 最终有人拿有人不敢拿,孔雀公子嗤笑这些人识相,可惜还没笑呢,省下来的全被烛九拿走了。 “他们不要,老子要!”一股脑塞自己储物空间去了。 孔雀公子:“……”饿不死你,呸。 事情完了? 显然不,烛九转头说:“走之前不得给大家再表演一下孔雀开屏,刚才还没看够呢。” “还有你这细鸟,净让你主人表演,自己在后面躲清闲?还想不想干了?” “给你个表现机会,你俩合舞一支!最好擦点边,大家都爱看。”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种奇耻大辱,他能忍下他就不是好鸟,呸,好孔雀! 孔雀公子赤红着眼,正要羞怒反抗。 烛九冷笑:“跳不跳?小心俺叫俺大哥弄你!” “……” 最终,孔雀公子和孔雀族人在他们眼中的低等族面前,紧咬牙关,夹着屁股擦完了边,不是,跳完了舞。 原来曾经心中高贵神圣的行为,换了个名头再展示这么难受啊。 两人可谓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风梧族已经集体摆烂了,直接化身无良消费者,一顿刻薄点评。 什么不够大不够翘啥的。 众低等妖虽然灵石收的忐忑,但有擦边是真看,反正那么多眼睛,谁知道他们看没看,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杀了吧? 孔雀公子临走之前恨声问烛九什么名讳。 烛九一拍胸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刘铁柱是也!” 什么土鸡瓦狗,根本没听过。 孔雀公子没想出来这号人物,又问烛九出身。 烛九:“查户口啊?” “告诉你也无妨,俺是卖猪肉的。”她一脸自豪。 孔雀公子:“???”还真踏马是下贱的低等人类屠夫! “而且楚弋是俺大哥!”烛九邪魅一笑。 “……”好好好,你有种。 孔雀公子带人急速败退,走之前都不敢放狠话。 晚上做梦都是“楚弋是俺大哥”,然后半夜惊醒。 第166章 都别干了 事情结束,不少低等族的人冲烛九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赞她牛逼,长这么大头一次见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狠狠吃瘪。 但另一半的人都脸上晦涩,这样做虽爽快,但还不是逞一时之快?风梧族算是彻底完喽。 烛九才不在意他们怎么想,转头看见边上风梧族人崇敬激动的目光。 沧三拍了拍她宽厚的肩膀,老泪纵横,“我这辈子是知足了。” 其他人也道:“死而无憾啊。” “谢谢你,让咱们死前爽了一次。” 俨然一副族之将灭,六亲不认,直接摆烂的意思。 烛九沉思片刻安慰说:“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今天集体罢工不干,明天一起升天作伴,来世咱们还是好兄弟!” 沧三直接酒逢知己千杯少,揽住烛九肩膀,“太对了老刘!我咋没早点认识你?” “亲情不在早晚,只在深浅。” 沧二一脸迷惑:“亲情?” 烛九飞速扫了眼沧孑,一本正经:“我跟甜甜不是唇友谊。” “???” “我们亲如兄弟,平时是睡一张床的关系。” “果真亲厚啊。”沧二一脸感慨,又怪沧孑:“有这么好的朋友不知说一声,跟咱们还藏着掖着,多伤老刘的心!” 沧孑:“……”他欲言又止、止而欲言,最终垂眸沉默。 没别的,有种桌底偷情,桌面跟亲戚说是朋友的刺激感觉。 沧三忽然指着他笑:“高兴还不说话,看,头上开风梧花了吧?” 大家笑,烛九也顶着一张中年男人刀疤脸混在其中笑,笑的那是意味深长,又深又长。 星君:“你们年轻人真会玩。” 沧孑:“……”他愣是被看的头皮发麻心跳紊乱。 …… 这边在闹哄哄,殊不知一切都被高处妖皇殿前的楚弋尽收眼底。 昨晚回去后他就因风梧之事处理不当被墨怀樽说了一顿。 他虽然一直没对墨怀樽承认错误,死倔到底,但心里愧不愧疚只有自己知道。 半夜躲在被子里偷偷自责的,是谁家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小太子咱不说。 反正这么一大早,楚弋就有意无意地在乌泱泱的妖中搜寻风梧族的踪迹。 他找到了,也看到了,一点没漏。 对此,他:“……” 没什么,有种自己的名字忽然变成了破抹布的荒谬感。 楚弋闭了闭眼,想起自己尊贵的名字从那屠夫嘴中骄傲吐出来的画面,终究是抽了抽嘴角。 罢了,权当是补救措施,说实话,这么一来倒是也……不谋而合。 这刘铁柱做事情的方向正合他心意,就是这个过程……不提也罢,糟心。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事,昨日在传讯符里跟墨怀樽闹得很僵,竟然忘记告诉他沧孑就是清倌的事了。 他想了想,还是清了清嗓子,语气很冷漠地发了一条上述信息。 边上护法长老保持稳定的微笑:小太子就是任性,能怎么办,宠着呗。 墨怀樽很轻易就推敲出了卖身赚钱的逻辑链,就是想不通如此落魄的种族是用什么给沧孑遮掩身份。 墨怀樽指尖敲了敲桌面,沉稳回复:这个沧孑上次在百穗城是被烛九掳走的,她应当不会轻易放过他,你仔细留意一下,烛九很可能还在他周边。 楚弋:这还用你说? 墨怀樽垂下眼睫翻阅失踪档案,面色不改:依我看是用的。 楚弋:…… 墨怀樽:还有事? 楚弋:没。 墨怀樽单方面掐断通讯。 楚弋:“!!!” 气到跳脚!墨怀樽凭什么挂老子通讯符? 不行,这个气忍不了一点,他立刻再次传讯,就等着对方一接收就狠绝掐灭传讯符。 但是嘛。 那边传来讯息——未读不回。 很显然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师兄很了解底下师弟是什么鬼德性。 楚弋更气了,脸如寒冰,连一大早追过来打算搭话的几个妖子都怕怕地踟蹰了。 但很快,楚弋脸色稍霁,因为他接到了传讯符,他心想算墨怀樽识相,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是风止意。 楚弋语气很差:干嘛? 风止意虽然不知道对方一大早发什么羊癫疯,但他短短两天也已经认识到这个师兄的德性,也不在意。 简单说了事情,也是关于烛九很可能就在沧孑周边埋伏的猜测,让楚弋一定留意。 楚弋冷笑:你们都当我傻? 风止意剑眉微蹙,都? 但他也不浪费时间,回复:师兄知道此事即可,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掐灭传讯符,再次潜心修炼,没到化神绝崖不准他外出,他很迫切。 另一边的楚弋看着凉透的传讯符:“……” 好好好,墨怀樽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就算了,新来的小师弟也这么猖狂,等他回去,非得教他做人! 楚弋边想边冷冽地笑,看着十分瘆人,这下几个妖子,就连夜今白都不敢来勾搭了。 护法长老:小太子又在首席那里吃瘪了呢。 …… 这么一会也到了沧澜境开启时间。 凤鸾族压着时间点很有排面地出现了,赤金色的湛光耀彻妖皇殿上方苍穹,美的华丽尊崇,不可逼视。 妖皇在天门前站定,在万众瞩目中受大荒朝拜。 她开始按照惯例发表致辞,半个时辰后终于结束,妖行开始,即将昏睡的妖群终于苏醒。 妖皇拿出斑斓小球般神异非常的上古圣器沧澜境,将其掷如半空,联合灵蛇、黑虎、鲛人族长掐诀启动。 一时间,整个渊涧上空都仿佛被一种恢弘的气场笼罩,连尘埃都静滞不动。 片刻后,沧澜境舒展成铺满渊涧的、重叠不清、晦涩不明的图像,漩涡裂口开启。 妖皇呵斥道:“沧无语,还不注入灵力维持运行!” 这大概是沧无语每回最荣耀的时刻。 他早就等在渊涧崖壁,此刻老老实实用自己的枝茎接洽沧澜境,将自己绵长舒缓的灵力注入其中。 沧澜境稳定下来。 沧孑等人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家族长,心酸得很。 再怎么失望那也是他们风梧族族长,朝夕相处,感情还是在的,他们今早还去找族长同来,可惜没找到。 见鬼的荣耀哦,此次过后,沧无语必定折损小半成修为和寿数,且最后连一点补偿都没有。 该死的一皇三王,吃妖血馒头,不是个东西。 烛九也很气,垃圾,一个沧澜境五个人开启,都别干了。 她高高举手:“报告!!” 妖皇刚要再说点什么的嘴尬住,看向敢打断她的人—— 一个金丹期屠夫。 第167章 集体发癫 烛九这一出声,不仅让妖皇梗住,就连她刚交的兄弟姐妹们心脏都差点没遭住。 嗯???老刘怎么敢插妖皇的话!她要干什么!? 咱虽然说了要在灭族前轰轰烈烈一把,可没说直接一头撞死啊? 于是烛九身上围聚着大半个大荒视线,说实话,目前为止除了妖皇以外,她是第一个这么有排面的。 风梧族周边立刻空出一片真空地带。 孔雀公子远远见着,简直高兴地要蹦起来。 他朝孔雀族自信解释:“族长我就说吧,我刚才那招叫捧杀,看似遂他的意,实则让他因一时成功得意忘形,直至惹上她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自寻死路!” 孔雀族人捂着仍然隐隐作痛的脸,立刻支持:“可不是!少主这招就一个字,高!” 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机智在身上的。 族长面色稍缓:“行吧,以后这种蠢事别干了。” 而此时,妖皇整理了下表情。 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她绝对一个弹指让她灰飞烟灭,但现在她只能很和蔼可亲礼贤下士地保持威严的面容。 所幸身边侍应很有眼力见,严厉斥问:“你是何人,贸然影响妖行进程,该当何罪?” 一声问罪回荡在天地间,正常人面对这煌煌威严都得吓得腿一抖。 但全场最靓的崽理了理衣襟,送给眼神担忧的沧孑一个“放宽心”的眼神,一步上前,先是很礼貌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然后搓着手道:“妖皇冕上,打扰您讲话了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想咨询个事儿……啊,您刚才说若有疑问可以直接问的,俺没做错事吧。” 说着还怕怕地缩了缩脖子,一副俺是老实人你可别哄俺的样子。 妖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一般活不过一章,她先忍忍。 “自然,你有何话说?” 烛九大喜,伸着脖子土里土气问:“我就是想咨询一下风梧族排在什么时候进沧澜境啊?” 星君:“你好像某个世界里跟不上智能时代,拿着老年机咨询村里大队支书的可怜老年人。” 烛九:“要的就是这个feel~楚弋一定觉得我很值得怜爱!” 星君:“……并没有,他在四十五度斜着眼睛俯视你,微阖的眼中流露出两个很清晰的字:嫌弃。” 烛九:“不应该啊,我干啥了他就嫌弃我。” 两人在神魂中扯皮,外面众妖:玛德,就这破事? 他们第一反应:风梧族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当然排最后啊! 但是……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现在情况不太对。 昨晚才发生了那事,妖皇话说的格外关怀,今日又让其族长折损灵力寿数,最最重要的是……楚弋还有这么多大势力中的人都在这呢。 不能当众自己打脸吧? 众人、妖:好一个心机深沉的中年大叔,果然男人一到四五十就自动学会笑面虎那套! 妖皇盯着烛九期待的眼神,危险地眯了眯眼。 很好,刘铁柱,你和那个沧孑活不过半章,她说的。 妖皇也不愧是妖皇,大家常年搞政治斗争的心都脏,她没回答烛九,转而问一直没什么骨气、对她言听计从的沧无语。 “风梧族长,这个问题你昨夜没跟族人说清楚?” 厉害了,精准问到沧无语这个贪生怕死的墙头草,言下之意还有这么点小事你都不说,你这族长怎么当的。 风梧族见状脸色一苦,完犊子,老刘要被族长背后捅一刀了!肿么办啊! 沧孑心想他是少族长,这时将问题揽下来也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 正要开口时,烛九横了他一眼,沧孑疑惑顿住。 沧无语乐呵地说话了:“我说啦妖皇!” 妖皇唇边勾起一抹隐秘的笑意,“噢?” “我跟他们说:老夫今天劳苦功高,妖皇答应老夫,今日会让你们第一个进沧澜境呢!” 所有人和妖:“!!!” 玛德,风梧族今天集体发癫!!! 此时妖皇神情:(^_^)_ 楚弋:嘶,这风梧族和刘铁柱……有点东西。 沧孑等风梧族人:虽然很懵逼,但这种从走钢丝到直接跳楼的必死感还挺爽的,嘻嘻。 烛九反应很快追着沧无语的话。 “啊?好像是耶,似乎还说今日过后会给族长五十滴净瓶之水滋补身体,另外还有五百万上品灵石做嘉奖的吧?” “……”夺、夺少? 沧无语都惊悚了一下,以至于沉默了一瞬。 沧孑直接开口:“是的没错,我们昨夜是有这样的对话。” 然后失笑嗔了烛九一眼:“你看你,族长昨晚才说过你就忘了?” 烛九依然是神一般的反应速度,娇羞一笑:“哎呀讨厌,俺记性不好,忘嘞嘛。” “……”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有些妖看似沉默,实则已经震惊地死了好一会了。 与其让他们相信这是跨一百层阶级敲堂堂妖皇的竹竿,他们宁愿相信妖皇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是的没错,妖皇一定说过。 楚弋觉得这场面太有意思了,他一句话让妖皇所有公关发言胎死腹中。 他勾唇笑说:“是的没错,我也作证。” 世界上根本没有烛九接不上的话,她喜出望外:“看见没,俺就说这是俺亲大哥,你们还不信?要不怎么不理别人只理俺?” 说着朝楚弋摇摇招手:“大哥!俺在这嘞!” 好像突然认了个有钱人当干哥哥那种土了吧唧又得意忘形的感觉。 楚弋:“……”有点后悔插嘴,这厮简直顺杆就是爬。 星君精准表述对方表情:“地铁,老人,手机。” 周围人:“……”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这亲戚都能攀上,你爬山虎啊? 心里有点酸酸的。 妖皇能说什么呢,她纤尘不染的裙摆无风自动,反正不是风吹的。 总而言之,毫不夸张的说,烛九看似混的凄惨,实则已经暗中绑架了妖皇殿上最尊贵的那群人。 第168章 该死的迷人 亲戚都攀上了,那位置必然也得一步拉近。 什么下等妖上等妖的,她刘铁柱今天!就带领整个风梧族,打破阶级垄断!彻底疯狂!!! 烛九道:“大哥别孤单,俺这就带上家里兄弟姐妹一起来找你了!” 说着直接带人就登上了前往天门的九千阶梯(快速接近),众风梧族老弱病残紧跟其上。 赶紧的,跟上作死大部队,哪家灭族之前有机会这么猖狂!机会老刘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就是他们的事了! 今个就是死半路,那也是用他们充满泥土气息的身躯玷污过妖皇殿神圣与高贵的妖了! 众妖:“……”不是,你们……死前这么放荡? 楚弋:“……”Σ( ̄ロ ̄lll) 等等,他不就才说了句话吗,怎么就突然多了一串穷亲戚,这刘铁柱一个人来就算了,怎么还拖家带口的? 不过……也好,正好近距离观察一下烛九藏哪了!肯定就在这群人里! 想到这,他对面皮抽搐的妖皇冷淡颔首,“放他们上来,我与这刘铁柱还算投缘。” 这话没错,他真就觉得这人有意思的紧,若是身份无碍的话,他决定走时带回绝崖,没事解解闷也不错。 想到这他觉得刘铁柱不出意外就是自己人了,下意识翘了翘唇角,看着对方粗犷威猛的身形都觉得甚是可爱。 可爱的刀疤脸男人正好抬头,黑黢黢的眸子定格在楚弋身上,烛九精准捕捉到那一张刻薄冷峻面庞上一闪而过的满意之色。 嘶~有点意思。 烛九立刻像个耕地耕一半的田间老汉,擦了擦额间不存在的汗粗声粗气道:“大哥!大哥!小弟爬的好生辛苦啊!大哥你怎不心疼小弟!” 楚弋当即皱了皱眉,他楚弋的手下还爬楼梯?像什么话。 手一挥,一群人就被魂链吊着腰拽了上来。 猝不及防的风梧妖:“啊啊啊啊啊!”空中留下一串优美的高音。 烛九倒是没感觉什么,沧孑也没反应,但是……烛九一拧后者腰间软肉,这一下是使了大力气的。 沧孑:“啊!” 烛九:“啊啊啊甜甜俺怕,大哥俺怕!呜呜呜咦~” 然后五大三粗的身子躲进沧孑怀中,像极了一头野林猪拱了鲜嫩小白菜。 刘铁柱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缝隙中挤了出来。 关键小白菜还立刻拍了拍刘铁柱宽敞敦厚的肩膀,温柔安慰野猪:铁柱别怕,有我。 众妖、人:“……”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拿什么跟你做比较才算特别,对你的感觉强烈,吐的饭已隔夜~ 如果我有罪,绝崖会惩罚我,而不是看见这该死一幕。 星君:“……过了,有点过了,烛九幽,你赔我医药费、精神损失费!!” 你真的,演什么都能成功恶心到我,我可是友军啊烛九幽! 他又同情地看了看大家那一刻的表情—— 文艺版总结:好像受到了克苏鲁精神污染,扭曲、混乱,san值狂掉。 黄色版:好像被塞了一坨屎进嘴里,yue! 但楚弋就不一样了,他脑子不正常,他心想中意的下属竟还恐高?虽愚蠢咋呼,但确实该死的直率可爱。 这么又聪明又真实的小弟,不就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他楚弋最讨厌肖似墨怀樽那种心眼子八百个的下属了! 哼,刘铁柱这么机灵的小弟,他稍加培养必成大器,以后就是他的心腹手下!到时谁还敢说他办事不力? 谁?墨怀樽那小子?斩立决! 好好好。 于是烛九离开沧孑怀抱时,就迎上了楚弋相当饶有趣味的视线。 她:“?”莫西莫西? 肿么了? 楚弋双手负背,孤冷玉立,眼尾瞥她一眼,敛眉轻笑。 唇边弧度少见的平和,没带着标志性的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六分漫不经心。 星君对这个的表情的解释是:老东西,竟该死的迷人! 烛九:“???”我超? 不是,月上霜的脸你不屑一顾,刘铁柱的颜你如饮仙露? 不愧是小太子,品味超绝。 与此同时,烛九能带人到楚弋的位置,那基本也就到了尊贵vvvip会员席位。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边风景独好。 众风梧族人哪见过这世面,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稀罕样,根本不稀得藏。 有些人腻烦的风景,却是别人一辈子只配看一眼的独特。 不在意任何人的排斥目光,妖、人、以及相互关系都化为粉碎尘埃。 世俗羁绊与伪装彻底丢弃,高绝自由的风传过袖口襟膛。 下方的青山湖泊在眼眶中无尽绵延,远处的朝日万丈伸向天地无极。 胸中淤积好多好多年的怨气好像化成东流之水,一去不回。 再没人能在辽阔的风轻云淡中,被污浊裹挟囚禁,郁郁不得而终。 此等返璞归真的心胸坦荡,若有—— 多半只存在将死之人身上。 风梧妖安静被这美景震慑了半天,最后也只平静舒阔地笑着赞:“真好看,真好看。” 烛九勾着沧孑肩膀,倚靠着小少年,笑眯眯接了句:“那就,欢迎下次光临。” 风梧妖们微怔失笑。 他们都知道的,哪还有下次呀,哪还有生路呀。 不过已经值啦,远远超出太多。 星君心中滋味复杂。 “大概已经没人知道,妖皇殿铸成那日原叫忘川台,本意不过是某人觉此景甚美,欲站在历史深处提灯,邀此后万万载世人,共赴此一遭释怀沉疴的浮生之梦。” “可惜啊,已成权利优胜者的私有物。” 烛九抿笑未语。 也不尽然。 万事总在变化,千帆过尽后与始终如一的自己相会,其乐无穷。 烛九想喝茶,但看了眼楚弋和沧孑,忍住了。 但好像已经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站在壮丽夕阳下向她笑着举杯挑眉。 “烛九幽,停一停,敬自己。” ……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天下无不散的闹剧。 事情已经这样了,妖皇等高等妖即便觉得浑身好像有那个蚂蚁在爬,他们也木得亿点办法。 他们是这么安慰自己的:扶额苦笑,真是的,跟一个知道要死,所以提前发疯的种族计较什么呢。 在妖皇仿佛赶时间一样的催促下,大家开始有序进入沧澜境。 烛九和沧孑是第一对。 风梧族人已经羽化登仙,一边落泪一边笑着嘱咐俩人:“死前玩得开心啊。” 这俩进去被针对追杀已经板上钉钉了。 烛九闻言认真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杀人前先让对方玩的开心。 然后转头对楚弋秒变脸啜泣,“大哥!我就这么一群亲人呐,万一我走了他们被欺负了可怎生是好?” 被看重的可爱下属特殊对待、仰慕依赖的感觉不要太爽,楚弋空旷多年的内心仿佛都被填的满满的,他矜贵地抬了抬下巴。 护法长老立刻解除木桩人状态,微笑出言道:“有我在,别害怕。” 虽然他很不理解这虚伪的一百四十五岁屠夫有什么值得小太子侧目。 因为胆子大?因为敢馋小太子的身子……不,身份? 护法长老传音告诫楚弋,这刘铁柱可疑的很。 楚弋冷淡道:“我有自己的节奏,这事你别管。” 他又不是傻子,待他进去就试探一下深浅。 可惜沧澜境极为广袤又千变万化,每次妖行都不太一样,关卡很随机,传送位置也很随机。 他不一定能碰上刘铁柱,且储物袋和那些珍贵超标的辅助外物也多半带不进去。 反正沧澜境的检测机制就挺迷的,好像创造者耍人玩似的,相当走心不走寻常路。 楚弋思忖一二,悄悄将自己龙魂的一只龙爪分出来,缠在烛九手腕上。 他对烛九扬眉道:“去吧,等我找你!” 啊?龙魂多重要的东西啊,何况还不是鳞片,是一整只龙爪!这要没了这小子不得受不小的伤? 烛九虽然很震惊,但只做不知,携沧孑抱拳拱手,“多谢大哥!小弟这就去也!真希望早早见到您英俊潇洒的身姿啊!” “嗯。”楚弋下意识翘嘴,但只一瞬就压下,应的高贵冷艳。 他冷漠看了眼沧孑,眼神很挑剔,说了声,“小子,照顾好刘铁柱。” 沧孑微微笑:“不劳您费心。”您对我们夫妻,不,兄妹二人的关怀,我们都收到了。 看到楚弋所有小动作的护法长老:“……?” 你有什么节奏我问你,我看你都要被忽悠瘸了! 关键人家除了叫你一声大哥,也没卖屁股给你啊? 护法长老正要阻止,又被楚弋冷冽地瞪了一眼。 一副我的自由我做主,我的节奏我掌控的孤傲姿态。 护法长老:“……”他太难了,改天问问首席的护法长老能不能跟自己换换。 这职务他干不了。 第169章 苟且 大荒的妖争次序也是有原因的。 一般来说沧澜境中,妖行的第一关会是大范围筛选,且往往会与自然环境息息相关,先进入便意味着先机。 烛九带着沧孑第一时间进入沧澜境时,一时间风光无两。 底下的妖羡慕,上面的妖仇视。 几个妖子内心冷笑,他们心中暗暗决定,遇到时必要狠狠教这个嚣张无比的刘铁柱怎么做人。 妖行争夺中死人什么的,在正常不过。 另一边,孔雀族长斜眼看面容嫉恨到扭曲的孔雀公子,以及根本不敢吭声的孔雀族人。 族长使劲戳孔雀公子脑门,戳的通红。 “捧杀?高妙?高你爷爷的!” 其实这事到现在跟孔雀公子也没什么关系,有他没他事情都一样发展,但族长看不顺眼啊,生气啊,不撒难受啊。 不敢对外面撒气不满,那就转头拿儿子撒气呗。 孔雀公子本来就憋屈,此刻又挨戳脑门,烦躁得很,火气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 铿锵有力大声吼:“俺爷是你爹!爷最宠俺!你敢戳俺脑门?你算老几?” “孔雀族是你说的算还是你爹说的算,小心俺让你爹把你族长捋掉给老子当!” 孔雀族人:“……”好熟悉的句式……有种只听一耳朵就脸部隐隐作痛的奇异疗效。 完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族长:“……?”他被一向在他跟前老实乖顺,任由打骂的儿子吼懵了。 有种被急了的兔子跳墙咬腚的荒谬感。 孔雀公子吼完终于发泄了怒火和郁气,他冷静下来,对上了族长杀气腾腾的视线。 孔雀公子:“……” 源自血脉的恐惧让他的腿抖了三抖,但另一种感觉很快占据上风——原来发疯真的很爽。 但是—— 你以为你也快死了,无所畏惧能摆烂啊? 孔雀族人默默离远了些,避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鸡飞狗跳场面。 真让人哄堂大孝啊。 这边动静大,又是高等妖族,妖皇殿前面的妖都看了好大一出窝里反。 妖皇陷入短暂的沉思,前有风梧后有孔雀公子。 她笃定,刘铁柱很可能是一种精神疾病传染源,暂且命名为“刘铁柱”。 与此同时,不知道为何还没被撤职的天门军四人内心都挺激荡。 独耳妖:人生真神奇,我的人生信条果然是对的,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小人物。 痦子妖三人:操蛋的人生,让那低贱的妖爽了一把。不过没事,就像他们岌岌可危的官职一样,沧孑的生命亦岌岌可危。 …… 烛九其实是挺嫌弃一皇三妖的,好好一个沧澜境,参与妖行的妖那么多,入口只开一个,别太离谱。 踏入时,沧孑离沧无语较近,沧孑想起昨晚上自己对族长说的话,内心有点小愧疚,想道歉,可又不太好意思,因此神色有些僵硬。 沧无语则以为沧孑还生自己气,也踌躇不吭声,两人间气氛奇妙地尬住。 星君:“看的有点难受,属实是播放器与海量资源盘共处一室,但找不着usb接口。” 烛九:“……你实话告诉我,最近是不是在回味修辞的艺术网课?” 星君嘴歪眼斜流口水:“阿巴阿巴。” 烛九默默切了一声,朝下方苦哈哈维持沧澜境的沧无语招手,笑的很阳光灿烂。 “族长辛苦了,族长放心,俺必会好好照顾甜甜!等俺带他出来,自会让咱们风梧族一家人好好团聚!” 沧无语一点也不快乐,因为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在卖力,他很有气无力,“哦,谢谢铁柱。” 烛九见对方如此消极,立刻出声安慰:“族长别这么颓废嘛,像俺一样,一把年纪了心态也要好,干活是为了更好的明天,努力啊族长!” 沧无语:“……”有种莫名其妙被创的感觉,但又找不着原因。 “你还年轻,等你到老夫这把年纪就知道了,哎。” 他树干上变幻出一张脸,试图利用眼神语言攻击烛九:你个隐藏身份的通缉犯!都朝不保夕了还龇个八颗大牙笑! 说实话,他也确实挺好奇,烛九到底怎么做到让妖皇这些大乘期高手都看不出来端倪的? 烛九笑容不改,“那还好俺没您老。” 沧无语微笑:“就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没体悟到: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未来的苟且。” 烛九撇嘴:“此言差矣,您是孤藤老树一辈子苟且偷生,俺却不一样。” “俺除了和生活苟且,还可以和甜甜苟且,嗯哼哼~” 沧孑:“?” 沧无语:“……”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又在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说出这句话。 反正他瞄了一眼周围,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挺炸裂的,又有一种耐人寻味在里面—— 难怪沧孑这筑基初期的弱鸡能找到“鬼”,原来是卖屁股。 其实妖族在男女关系上是比人族开放许多的,但……不包括男男关系。 沧孑顶着周围火热的目光,僵硬的像个木桩,觉得自己可能还没指望烛九带他活下去,就先因为她社死了。 作为一个情绪和表情管理一流的树妖,他在遇到烛九后终于有了破防的迹象。 不过经过这么一闹,沧孑和沧无语之间终于气氛融洽了——因为患难见真情。 可惜两人没空说话了,因为入口已经彻底开启,到进入时间了。 烛九拉着沧孑用殉情一样的神色踏入入口。 星君:“……你戏是真多。” 烛九:“谢谢,这边不打算转行当演员。” 星君:“……” 与此同时另一边。 楚弋狠狠皱眉,他很不高兴。 护法长老赶紧上眼药:“公子,刘铁柱因为一点美色就屈服,心志不坚,就算收为己用也多半是改不掉淫邪本性!背叛您的几率很大!” “这边建议您收回龙爪,抛弃此等俗人!” 楚弋眉眼冷幽,深邃如深渊,显然听进去了。 护法长老满意至极,刘铁柱,这可是你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啊。 看样子这职务还能干个十来年,小太子虽意气用事,但还算明事理。 正想着,忽听楚弋森冷道:“要不是那树妖勾引,刘铁柱怎会上钩?都是树妖的错!” 护法长老:“……?”太子你别急,老夫先吃瓶速效救心丸再上岗。 楚弋没理会又日常嗑药的护法长老,他想的其实很简单。 刘铁柱是他楚弋看好的人,承认刘铁柱不好,岂不是说他眼光有问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铁柱一定是最好的! 好男色怎么了? 他师尊逍遥尊主好酒,墨怀樽好公务,护法长老好嗑药,他楚弋好帅。 这说明什么问题?干大事者不拘小节!爱好不是缺点,是强者的时尚标签。 这么想了一圈,楚弋对刘铁柱更满意了,仿佛捡到了稀世珍宝,他对护法长老笃定道:“刘铁柱是个干大事的人,未来不可限量!” 护法长老:“……”他没说什么,只是又倒了一瓶速效救心丸进嘴里。 …… 不管怎么说,有一件事是有目共睹的:刘铁柱一走,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忽然新鲜了起来。 众妖狠狠地吸了口来之不易的空气。 妖行参与者在烛九之后,接连从正面进厂,不,进场。 眼看着四大妖子进了三,就鲛人族妖子凭无忧还杵着没动。 众妖从刘铁柱那毒瘤身上转移注意力之后才发现:咦?凭无忧的“鬼”闻人瑟绝呢? 有一个定律—— 重要人物都压轴,阴险人物都是群众里的老六(……烛九),异常人物寻常路坚决不走。 所以说,闻人瑟绝没来吗? 不,他本就在。 凭无忧与妖皇妖王等人看向妖皇殿最高建筑的最顶端。 鲛人族长含笑:“闻人公子可歇好了?” 众妖一怔,也看去。 仙宇宫阙顶端,灿金色的鎏金瓦片密如龙鳞,在日光的折射下炫丽的挪不开眼。 众妖果真挪不开眼,不为景,为那抹艳红色的少年身影。 闻人瑟绝一只腿抵在另一只脚的膝盖上,十指交叉垫在脑后,仰躺屋顶,一本书卷反盖在脸上。 腰间还挂着一个红玉葫形酒壶,精致小巧。 这潇洒慵懒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春游的青草地上。 他听到声音,顿了顿后才抽回一只骨节修长,白皙劲挺的手,拿开书卷支肘看过来。 那一刹,极致的邪美侵占心神,众妖窒息。 天下美色共一石,其独占八斗。 闻人瑟绝困倦地眨了下深赤色的漂亮眼眸,长长的睫羽如颤翅。 绯红色的薄唇轻轻开合,声音像祸乱人间的男妖,轻柔掺杂少年的英气,还带着点没睡醒的鼻音,“嗯?可以进去了?” “行叭,早完事早回家。” 要说打扮的多仔细精致,那倒也没有。 一细看,腰带是宝蓝色,与外袍色系明显不搭,歪了还有点松。 那一头绸缎似的墨发,跟熬大夜趴在书桌上睡了一夜,醒后随手抄过手边青管毛笔挽的一样,歪斜凌乱。 最绝的是,他脚下的靴履一只青一只黑,根本就不是一双。 闭着眼睛穿鞋的吧? 众妖:“……”有点怀疑,他出门时真的有施洁净术吗? 但很可悲的是,脸是时尚的唯一单品,他看起来又美又个性。 众妖:这个妖让他当,咱们是当不了一点。 难怪有时看见外面人类来大荒时,经常衣衫凌乱或奇装异服,他们妖族接纳性强,一般是不理解但尊重。 今天才恍然大悟,根源在这啊。 第170章 丧心病狂 踏入沧澜境那一刻,烛九和星君发生了以下对话。 星君:“夜今白身边的那个就是叫‘徐俊大’的鬼,看出什么没有?什么小瘪三借你名头。” 烛九回忆了一下,方才在外面,夜今白身边有一长着娃娃脸的清秀少年,前者对其很是恭敬。 其余几个妖子和其族长使尽浑身解数探知其身份,夜今白都搪塞了过去, 妖族对“鬼”一般不做检查,因为沧澜境的筛选机制相当龟毛,根本用不到妖族动手。 粗略来说,能进去的都是灵修、修为在化神期及其以下的。 烛九道:“虽是少年长相,但看骨龄二百五十,是一个化神期剑修,除此之外并无特殊之处。” 星君也看出来了,感觉更奇怪,“那为何叫‘徐俊大’,总不能这么巧,他就叫这个吧?” 烛九意味深长,“是便罢了,若不是那就别有目的。” 星君赞了一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烛九:“嘻嘻。” 星君又幽幽问:“看见那个人了吗?怎么样?” 烛九惊讶:“什么?” “别装。” “好吧,梁上君子嘛,那应该就是凭无忧的“鬼”闻人瑟绝吧,我建议直接改名叫闻人绝色,多写实!这位孽神,我愿将其排在九幽男色榜一。” “榜一老弟!” 果然是老色批。 星君冷笑:“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他灵魂额角的‘孽’字看见没?又一个孽神。” 烛九:“这么一看这次妖行真没白来,一下遇到四位孽神,现在就差一位还没现身。” “沧孑这边的容器不是还没着落吗?你这三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烛九眸色稍变,极为幽深:“有点。” 但她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人就和沧孑一起栽了下去。 那种感觉,就像从高空坠下,还带自转式效果。 两人怎么也使不上灵力,只能像个凡人任由坠落。 烛九猛然想起什么,大惊失色:“完犊子啦!” “放心,既然灵力用不上,落地应当不会致死。”沧孑也是研究过历年沧澜境真题的,语速很快地给出了推测。 烛九眼疾眼快勾住他的腰带,一头扎进沧孑怀中,她神色仓惶甚至带着点绝望:“抱紧我!” 沧孑:“……?”他按住狂乱心口,唾弃烛九成日扰他道心! 但身体很诚实地将人护在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但这宽阔握不住的男性大骨架手感…… 算了,沧孑闭了闭眼,温声道:“你放心,就是死,也是我先一步。” “你真是大好人!” 下坠持续了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烛九和沧孑才从滚筒般的眩晕折磨中啪叽一下埋入黢黑腥臭的沼泽里。 在被吞没时,沧孑用枝干将两人硬生生拽了出来,吊在半空。 对视一眼,谁也没认出对方是谁。 两人“拖泥带水”,全身裹满营养丰富的“酱料”,只有两双乌溜的眼睛写满了呆滞。 泥水黑的像特调,气味熏的像特供,他俩脏的像泥地潜伏一年的特工。 确认周边环境,再对视一眼。 两人:“……” 然后实在受不了,双双脸一撇:“yue!!!” 星君:“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沧孑:难道这就是在外面作死的报应? 烛九:烛九幽你疯啦?当年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设计? 很快两人就从那可怕的漩涡中将自己打理干净,像树袋熊一样抱住就近的铁榈树,他们捂着鼻子心有余悸。 沧孑小脸都白了好几度,声音还有点虚:“早就听说沧澜境的关卡很是鬼畜莫测,今日一见,果真离谱至极。” 家人们,都能让沧孑用“离谱至极”形容,可见开局杀有多丧心病狂。 第171章 偷偷抠鼻屎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恶臭漆黑沼泽地,一旦涉足立刻会被吞没,逐渐加剧的吸力会将人持续向下拽。 沼泽中间只有高耸入云的铁榈树间错而立,是唯一的支撑点。 铁榈树不足一人环抱,笔直挺拔,只有光杆躯干,没有任何旁支和枝叶。 ——虽然看起来相当坚挺,但中看不中用,因为只能承受一个人。 更绝的是,此处同下坠时的通道一样,禁灵!!! 只有妖族可以凭借本身的特性施展些许神通。 至于人类,哼,直接退化成绿林好汉。 若是倒霉的术修,平日里还偷懒不愿习武的话,那将是绝杀。 但也别怕,原地去世就好了。 烛九嘴角疯狂踏马的抽搐,开局杀千千万,她就这么好死不死地碰上最恶劣的一种。 当初设计的时候用怎样狰狞的笑意,现在就有多狼狈。 星君乐的不行,说尽风凉话:“棍子不打在自己身上,怎么会疼呢~” 烛九:“……” …… 烛九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铁榈树,她和沧孑能变干净,是因为风梧族本体便有储存空间,不需要灵力也能开启。 沧孑贡献出自己往日收集的雪水,据说原本是打算拿来给沧无语酿酒用的。 一般来说,美人都是有那么点洁癖的,所以沧孑实在顶不住洗澡了。 他说出这个决定时,对上了烛九目光炯炯、闪闪发光、充满期待的眼睛。 “……”沧孑冲她温和有礼地点了点头,然后化为本体…… 星君邪魅一笑:“失望吗?” 烛九想了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我为他带来希望!” 星君:“?” 他正不理解,就见烛九已经三两下宽衣解带,裤衩子一扔,脱完钻进了正在优雅给自己洗澡的沧孑树木本体上。 沧孑、星君:“!!!!!” 沧孑脑子是空白的,树叶子疯狂颤抖,仿佛得了癫痫。 烛九笑嘻嘻:“怎么啦,满意你看到的吗?顺便帮俺洗一下呗。” 反正是刘铁柱的身子~ 星君:“……”烛九幽,你彻底赢了。 沧孑觉得自己对于烛九下限的认知还没有触底,这个女人简直深不可测。 一棵树竟会僵硬住,真稀奇。 烛九真不是什么正经人,她粗硕的身子往那一摊,就将自己完全交给了沧孑。 一副任君采撷施为的狗样子。 沧孑:“……” 眼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后面的人就会落到附近,他能怎么办,用树枝把人遮住身形,赶紧洗呗。 树枝与树叶沾染淅沥的雪水,摸索缠绕过烛九,不,刘铁柱的身体。 沧孑忍术一流,已经努力不多想,可怕什么来什么,脑子里总会突然钻出来一个念头:这本质上是烛九那个女人…… 真疯了,还好是树体,看不出什么反应。 但烛九惊奇地发现树叶子越来越红。 …… 两人正洗着,一道好像吃了十斤亢奋剂的鬼畜小女孩声音回荡在这片天地。 已经激动到破音,像个饿了五百年终于有机会吃人的血盆大口怪女孩。 【哇咔咔咔,欢迎各位新的玩具来到人妖试炼空间!我是空间之灵:鬼机灵!诸位唤我宝宝即可。】 【各位玩具,快举起双手大声告诉我!见到我开不开心?对鬼机灵的初始礼物满不满意?!】 两人:“……” 宝宝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举起双手然后再掉沼泽里吗? 无理取闹是吧? 星君:“烛九幽,以后搞设计还不自量力喝酒吗?” 烛九:“……”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 虽然鬼机灵很癫,但沧孑是个适应性很强的妖,离谱中抓逻辑、紊乱中抓解题重点是本能反应。 他笑了笑,声音轻缓柔和,“鬼机灵的礼物很独特,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该如何离开这里?” 鬼机灵这时也发现全场只有俩人,她顿时发出尖锐爆鸣声。 【啊啊啊啊!这些该死的妖皇殿大菜逼,入口都不会开,废物踏马给废物开门,废物到家了!】 这句骂声不仅回荡在沧澜境,连外面都清晰可闻。 众人、妖:“……”以前说沧澜境之灵鬼机灵脾气怪诞疯癫,现在才知道真是含蓄了。 他们偷偷瞄了眼妖皇等掌权者,发现一个个神色还都挺沉着平静。 嗯,习惯了,次次都会被骂一遭,这么多妖面前,保持修养才踏马是应当的,不然怎么办,打又打不到,受着呗。 鬼机灵发现人不齐,就像饕餮盛宴只上了一碗清粥,顿感无趣。 所幸她早就料到,遂没开镜像,只为不让惊喜提前泄露出去。 享受玩具惊慌失措的瞬间就像品味高潮的余韵,回味无穷。 镜像是沧澜境的内部投影。 它分为两部分,镜和像,“像”可以让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情况,“镜”则是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偷窥小眼睛。 星君:“即迷你小监控。” 鬼机灵以前说过,之所以设置镜像,也是考验的一环:修养和克制。 即:培养大家不偷偷抠鼻屎的好习惯。 鬼机灵说人不齐不开团,浪费她高贵的口水,所以沉默了。 实则能遇见新鲜活人活妖兴奋的不得了,偷偷跟刚洗好澡烛九和沧孑说话。 鬼机灵很喜欢沧孑一开始对自己的赞扬。 她先是夸她俩真爱干净,继而主动提前介绍这片区域。 大致内容如下: 位置:新手村(恶沼泽) 区域介绍:恶沼泽是宝宝和她名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的主人的玩具筛选池。 一、宝宝和其主人是爱与和平的守护者,为了满足她们的心愿,玩具们主动要求禁灵。 二、宝宝和其主人都没道侣,恶沼泽中的铁榈树是唯一落脚之地,一棵树只能有一个玩具。 三、宝宝和其主人会定时筛选玩具,一段时间后,恶沼泽会从周边开始散发毒气,并逐渐向中心弥漫,直至玩具数量保持在五千只及以内。 四、宝宝和其主人是善良的化身,会给留存的玩具奖赏,为淘汰的玩具送上珍别礼。 温馨提示(超大号闪烁红字):新手村中有玩具保护机制,在死亡前一刻会被逐出沧澜空间。 但修行如逆旅,危险与机遇并存即为平衡,此后关卡并无该机制,请玩具们在进退之间思虑周全!!! 留言板(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愿此刻清风确然照拂后世绵延,红尘沧澜,修真坎坷多艰,修士独行亦众乐,虽九死其犹未悔。 希,九幽昌隆、不灭。 …… 看完了鬼机灵的介绍面板,鬼机灵就借口不能过于徇私舞弊溜走了,原地两人很沉默。 沧孑神色很慎重,烛九以为他是担心后面的跑毒,出言安慰道:“问题不大,妖在恶沼泽优势很明显。” 禁灵嘛,人族全凭武力,妖族却还有本身的神通,两相对比,不亚于原始人和三体人。 也就是说,新手村中环境配适的妖族很占优势,比如说沧孑。 沧孑闻言点了点头,但还是神色很肃穆,甚至都没笑。 他严肃道:“我只是在想鬼机灵的主人实在是个了不起的炼器师,不仅能炼制出沧澜境这种至今都无法破解的神异存在,胸襟和气魄也非一般人能及。” “这应该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烛九:“……嗯,谁说不是呢。” “无论此行能到什么地步,生或死,我都会记住她的名字——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 沧孑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可以想见其内心的激荡和震撼。 对方给他的感觉,不是一直以来记忆中那种高等妖的冷漠傲慢。 这大约也是从小到大,饱受压迫、受尽冷眼与蔑视的沧孑第一次感受到修真前辈那种山海一样的厚重关怀,虽然来自上古时代。 他第一次看到另一种纯粹厚重的修真意志,不为世俗功名利禄,福泽此后万世。 沧孑触摸到这种意志,因而崇敬、感恩、视若珍宝。 烛九:“嗯……” 星君冷笑:“恭喜你,留言板几句话给小年轻洗脑成功。” 谁能想到当初烛九是怀着怎样猥琐的笑脸写下这句话? 写完之后惬意地啜口茶:“桀桀桀,姐可是传销出身。” 烛九迅速挥去脑中割裂的抓马记忆,努力维持感动到两眼泪花的神情。 沧孑又道:“修真界点滴之恩如再生父母……” 烛九吓到:“这……不至于吧?” 沧孑奇怪她这么惊吓干什么,轻笑解释道:“你可能不理解,我心中已将她视为引路师长。” 不免心酸,这是沧孑的正经修道第一课,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 他说到这又眸色黯淡下来,“不过她这样的人应该只会有无数天资不凡的弟子,我这种满身铜臭的后辈,倒是不配了。” 烛九立刻摆手:“不可能,她最喜欢你这种了。” “为何?”沧孑好奇地看过来,浓密的眼睫眨了一下,眸中光泽很温润,再加上抱着树的动作,竟相当可爱。 星君简单粗暴一句:“因为她想睡你。” “你把她当师尊,她把你当点心。你还正给你师长洗澡呢,小树妖,记得对任何看似牛逼的人祛魅。” “……”正要说点什么的烛九噎住。 第172章 笑一笑,十年少 烛九穿上了沧孑的衣服,不太合身,有点紧,沧孑比刘铁柱修长挺拔。 “甜甜,这就是情侣装吗?” 沧孑:“嗯。” 烛九好奇道:“你咋不变回人身。” “方便。”沧孑声音仍然很生硬,仿佛从嗓子口挤出来。 烛九正要继续说什么,恶沼泽中忽然响起鬼机灵的声音。 还是那么的鬼畜,说辞与最初一致,不过多了玩具已到齐,入口关闭,镜像启动的提示。 一万多对妖“鬼”,烛九两人愣是一个人影也没遇到,可见恶沼泽有多大,人员分布有多稀疏。 鬼机灵又说了一遍新手村介绍,也不管还在沼泽中挣扎的众多人与妖有多炸裂破防。 【亲爱的玩具们!你们丑陋的姿态、震惊的表情实在狠狠取悦了我!为了表达我的愉悦之情,我决定提前筛选!】 【嗯……那就趁现在开始吧!!!各位玩具们快为了不被淘汰争抢吧!逃亡吧!】 众玩具:“……”你,我,草! 他们才刚落地,还没爬上来啊喂!!! 所以说,这就是入场次序的重要性…… 总之,毒气真的开始释放了。 烛九为什么知道,因为那毒气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以一种不快不慢的速度向两人靠拢。 两人:“……” 啥也别说了,跑吧。 沧孑是树,他化为本体把自己种进了沼泽中,烛九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他身。 前者迅速向毒气行进方向前进。 倒是很如鱼得水。 反正对比她们这边,一上镜就以干爽又行动自由的面貌出现,镜像中显示的其他人……简直太惨了。 沧澜境外观看的人都震惊这次新手村的不当人,纵然是天之骄子,进去也得滚成又脏又臭的黑泥人。 护法长老看见小太子一身黑泥扒拉着铁榈树,眼中森冷又懵逼的模样,大腿肉都快掐掉才没笑出声,嘴角抿的死紧还是忍不住上扬。 笑一笑,十年少。 楚弋边上,青渠浑身散发着阴郁和气愤,他是鸟类,本就不喜粘稠潮湿的地方,平日里也没感受过被沼泽和水支配的恐惧。 禁灵下,青渠在沼泽中差点没扑棱上来,还好楚弋及时拉了他一把,这才没让他成为史上第一个死在新手村的妖皇殿首席…… 但也够丢人了,两人反胃的干呕时,三王族长都用取乐的目光注视妖皇。 哦,他们四族其实也属于互掐的关系,妖皇虽称皇,但实力也只比三王强些许,不算碾压,镇不住三王。 大荒更趋近于人类那边诸侯王割据严重的状态。 灵蛇族长长得与夜今白很像,言行举止也妖媚十分,“嗯哼~青渠小公子差点就让妖皇大人颜面无存了呢。” 妖皇容色只在最初变了变,此刻已经恢复了过来,她矜傲一笑。 “高贵的种族向来统治天空,自然不如在污水中长大的蛇与鲛族,在沼泽中反应迅速。” “况且有绝崖的楚弋公子在,还有何担心的呢?” 短短几句话,充满着处处高贵的优越感,三王暗中翻白眼,每次都是这套说辞。 是是是,你们凤鸾族是凤凰后裔,尊贵的很~ 第173章 猫腻 无数的镜像中,每个都被凄惨的小泥人身影占据,但有两个意外。 一个是一上相就干干净净的烛九和沧孑,另一个则是同凭忘忧在一起的闻人瑟绝。 对于前者,众妖不知最开始发生了什么,但从刘铁柱衣服的更换已经看出了始末。 他们很嫉恨。 “可恶,黑沼泽真是为树妖一族量身定制!说来也稀罕得很,这沧孑竟然敢来参赛,真是勇气可嘉。” “估计也就参加个新手村试炼就得带着那个油嘴滑舌的刘铁柱滚出来,哼,区区下等妖,不知天高地厚。” “我已经吩咐了族人,若是遇见,他不死也得半残,这个教训若是不能让所有妖都看见,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卑贱的下等妖敢来挑衅咱们得威严。” 不愿意当牛马的人多了,他们还怎么过上逍遥自在的好日子?那泼天的利益还不得分出去! 总之,刘铁柱和沧孑就是众矢之的,还会备受折磨和摧残。 上面这些话是上等族们盯着风梧族这群“地上来物”说的,那阴冷的语气和目光,唬人的很。 对此,风梧族的人还是有点小担忧的,杀就算了,怎么还折磨上了? 这些没人性的畜生!就不能看在他们族以前当牛马的份上给个痛快吗? 沧二这个老头子已经开始掉小珍珠了。 沧三双手插兜劝慰大家:“我已经跟他俩说过了,能爽一时是一时,遇上强者直接自杀,不受那罪。” “……”合理又邪门。 …… 闻人瑟绝没掉泥坑的原因也很简单,他掉落的地方刚好贴着铁榈树,坠落时下意识伸手勾住了树干,恰巧幸免于难。 对,一万多对妖、人,只有闻人瑟绝这么幸运。 众妖艳羡地窃窃私语,对闻人瑟绝好一番赞扬。 闻人瑟绝,占星圣地少主,天然一双血瞳,在天象占星一道如虎添翼,其预言精准无比,过往十八年曾帮助正道避祸三次。 八岁夜观星象,言显安城邪修之乱将启,无人相信,但占星之主作保,遂绝崖派人坚守三月,撤离时果遇邪修蓄谋进犯屠城,显安无恙。 十三岁预言蜀中大雪灾,十五岁预言阎魔宗叛乱入邪。 此三次预言,救人无数。 闻人瑟绝因为此等卓越勋绩地位特殊,占星师均体弱不善战,闻人瑟绝也不例外,至今只有金丹期,但无人敢不敬。 占星圣地修为虽弱鸡,但有绝崖庇护,让许多心存邪念的势力望而却步。 闻人瑟绝是炙手可热的少年占星师,也让占星圣地的地位更加超然,受人族敬仰信赖,尊崇无比。 不仅如此,听说闻人瑟绝从小就十分幸运。 原本众人对这一传闻都持怀疑态度,但现在看来,这是真幸运啊! 鲛人族第一狗腿子蛤蟆族长立刻很有眼色地拍马屁。 “无忧少主擅术法,闻人公子又能卜凶吉、趋利避害,想来再难的抉择也能轻易拿下!” 众人十分赞同,这不就是身边带了预言家,走哪算哪,相当于手握答案上考场。 况且凭无忧的实力在四妖子中也是能排前四的,因为只有四个。 一时间鲛人族很可能上位的推测甚嚣尘上。 几个派系打起了口水仗。 鲛人族长此时却谦虚笑道:“青渠与楚弋公子强强联合,霸天与乐淘淘攻、速互补,今白与那位剑修少年亦彼此助益,我鲛人族便只好求这机遇二字。” 欸,这一皇三王虽然都不干好事,但就属鲛人族取妖性命时最谦虚礼貌。 她这么一说,众人注意力都放在不知名人物剑修少年身上了。 都进去了,再藏着掖着不合适了吧。 灵蛇族长媚笑道:“他叫徐俊小。” “!!!” 底下人一脸懵,上层圈子脸色都变了,徐俊小虽无人得知,但徐俊大大家熟啊。 百穗城那事谁不是了解的相当透彻,徐俊大就是那个举报人,也就是邪修烛九的同伙。 你转头搞出来个徐俊小,认真的吗?怕不是随口胡诌的吧。 鲛人族长湛蓝的眸色深了深,瞅准机会插一刀:“不知灵蛇族长可曾听闻前几日百穗城徐俊大的名讳?如此巧合,两人怕不是有什么关系吧。” 若是同一个人,跟邪修合作,那也是邪修,邪修是全九幽公敌,你私藏就算了,还敢合作? 政治立场左了啊姐妹。 黑虎族长跟上队形,直接扣帽子,瞠目怒喝:“堂堂三王之一的灵蛇族长竟与邪修合作!该当何罪?” 妖皇飞速看了眼楚弋身边的护法长老,果见其目光沉凝下来。 妖皇周身威势立刻压向灵蛇族长,俨然要动手把人抓起来。 灵蛇族长却把玩着指尖的轻纱,并不慌乱。 她惊讶地掩住红唇:“什么邪修?这徐俊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族剑修罢了,诸位说他是徐俊大,可有证据?可有看出他们是一个人?” “空口白牙污蔑本王,本王可是不认的!绝崖长老在此,想来定会给本王一个公正!” 灵蛇族长一脸受辱般的气愤,仿佛被造了黄谣的俏寡妇。 说话间甩出徐俊小籍贯生平,这么一看还真清清白白普普通通,跟百穗城曾出现过的胖妇女两模两样。 最关键的是,一群高层还真没看出那徐俊小有什么变换身份的痕迹。 这就……很难说了。 虽然心知灵蛇族长不可能会请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剑修合作,可你又能说什么? 知道有猫腻,但不知道有什么猫腻,追究不下去。 就算徐俊小真是邪修,灵蛇族长还能推说被蒙骗不知此事。 妖皇眯起眼打量灵蛇族长,她沉声警告道:“希望灵蛇族长明白,与虎谋皮的结果只能是以身饲虎。” “嗯哼~讨厌,妖皇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大荒外的人都在呢。”灵蛇族长笑的妖里妖气的,一股子春情味。 妖皇:“?”发什么骚? 众妖正不明所以,忽见灵蛇族长瞥了眼虎背熊腰、看起来很能干的黑虎族长,后者脸色很僵。 与虎谋皮……以身饲虎…… 众妖、人:“……”服了。 妖皇直接黑了脸,她脸上阴云密布,眼中厌憎:“夜秋名,这里是妖皇殿,可不是你万蛇窟,不知羞耻!” 说着狠狠剜了眼黑虎族长。 这些低等妖果真虚伪至极,平日里装的不喜软体动物,结果背地里都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黑虎族长毛茸茸的耳朵趴在头顶,假装事不关己。 没办法,千防万防防不住半夜翻墙,云雨初歇发现别有一番芬芳。 灵蛇族长:“哎呀呀,干嘛呀,妖皇这冕上当久了,莫非忘记咱们妖就是有爱就做的天性?” 说着笑看向装作木头人的护法长老,眨了眨幽紫的眼,“忘了长老还在了,您心胸开阔,想来会理解我的吧。” 传言非虚,妖族果真恐怖如斯,连他这种老护法都不放过。 护法长老发出一串敷衍的笑声:“呵呵呵、呵呵。” 他笑后,忽然淡声问:“妖皇殿对沧孑有几分了解?想必诸位已知百穗城那个被掳走的清倌就是他。” “烛九现在怕是在大荒,冕上和三位族长打理此地,再加上四妖子昨夜大闹风梧林,诸位想来应该已经有些头绪了吧。” 说完一脸洗耳恭听的“核”善微笑。 一皇三妖:“……” 遭了,被查作业了,急! 妖皇拧眉威视黑虎族长,“风梧林是你族管理之地,烛九踪迹还未寻到?” 黑虎族长好歹当了那么些年族长,吃过其余三人的亏比盐还多,总算比黑霸天机灵点儿,他冷静地怒视灵蛇族长。 “这事得问灵蛇族了,昨夜是夜今白提议要取木,能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难道是发现了烛九?” 灵蛇族长:“哎呀不知道啊,是无忧那丫头半夜里组织什么雕塑比赛的,或许是鲛人族看出了端倪呢。” 鲛人族长:“大荒是冕上的大荒,我等耳目实不如妖皇您灵敏。” 好好好,一通踢皮球,完美闭环。 护法长老觉得不务正业的妖皇殿吃枣药丸。 妖皇也很无力,但有一点四妖还是能给出推测的。 “刘铁柱,多半有猫腻!”他们神色深沉。 护法长老露出迷人的微笑:“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徐俊小有猫腻,刘铁柱也有猫腻,猫在哪? 第174章 你怎么知道我没掉下去 外面人吵吵吵不完,里面人正与毒气赛跑。 烛九和沧孑目前还没遇上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沧孑想起今日的事情,问烛九:“若是族长方才没有应下你的话,你该如何?” 就是沧无语承认妖皇承诺让沧孑先进沧澜境的事,这要是沧无语没忽然转性,那烛九可就进退两难了。 烛九闻言,不假思索道:“那我就说沧无语老年痴呆,记性不好忘了,顺便还能以他有病为由让他退位!” “风梧族长一生都在带领族人为大荒无私奉献,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太感人了,怎么说也能求到第一排的恩典!” 沧孑:“……”好狠的女人,那可是他们的族长! “今日楚弋公子若是没有为你说话,你该如何?”说到底,今天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楚弋的态度。 “那就最后进去呗,那能咋。”烛九无所谓地摊手。 也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成功的嘛。 沧孑意外地怔住,开始反思自己。 短短几天,他为何会生出一种烛九所做的任何离谱事都必然会成功的错觉?是因为她无处不在的自信? “那你……失败过吗?”沧孑看着烛九云淡风轻的态度,忍不住问。 烛九神色忽然顿住,垂了垂眼方道:“当然,谁都会失败。” 星君瘪嘴,这树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五万年前,烛九幽区区一抹世界意识,逆时空乱流前往神界求一个公道。 那里是仙神的世界,是三千世界的主宰者,怎么会在意这么一个小东西。 神界四万年,以血铺就,以无数的失败铺就。 她也只是一个受尽凌辱的物件罢了。 星君是被扔进丹炉里烤着玩儿,而烛九幽遭受过得折磨,根本数不清。 星君还会哭、会惨叫,可烛九幽只会沉默地忍耐。 …… 沧孑敏锐地察觉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不好的问题,以至于烛九明明一切如常,气息却低落下来。 他推测这或许与烛九不为人知的神秘过去有关。 认识五天,她嬉笑怒骂全无真切心情,沧孑第一次这么真实地感受到烛九的情绪。 沧孑喜欢这种摸到她的真实,但又不喜自己因此而高兴。 想探究更多,却自知下作。 这种阴暗和矛盾令他有种隐秘的兴奋和自厌。 正在这时,视野内忽然出现了一人一妖。 巧了么,夜今白和徐俊小。 两人都刚从沼泽里滚出来没多久,虽极力打理,但仍然散发着新鲜的臭味和用赤手空拳处理不了的污秽。 八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 烛九:呦,这凄惨的,还是昨晚上那个嫌弃土地硌脚的灵蛇公主么。 夜今白:这两个卑贱之人竟然这么干净!? 她早就快被新手村逼疯了,这辈子也没经历过这种肮脏之事。 看着悠闲自在、干净喷香的一人一树,她听见了自己破防的声音。 “你,把水交出来!”想到苍梧木自带储存空间,她按下眼中的杀意,对沧孑冷声道。 沧孑眼中划过讥诮,他笑容和煦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掉进沼泽里。” 在场两人一妖:“?” 烛九惊呆了,看不出来吼,甜甜还会睁眼说瞎话嘞。 徐俊小看了眼烛九,娃娃脸上写着“你在鬼扯”四个字。 “刘铁柱衣服都换了,你当我瞎?”夜今白嗤笑。 沧孑也笑:“灵蛇公主难道不知,换衣服还可以说明做了些别的么?” 别的……夜今白也是小秋名了,很快就了悟——那种事。 已知一棵铁榈树只能承载一个人,俩人不可能在一棵树,而沧孑化为树可以承载刘铁柱。 结论:刘铁柱日树。 “!!!” 顿时三人都瞪圆了眼,夜今白和徐俊小直往刘铁柱脐下三寸盯。 不是,你铁杵啊。 烛九:“……” 她绷紧腿,斥控地看向沧孑。 沧孑这才继续道:“我们练玉女心经怎么你了?” 玉女心经,一种需要凡人脱衣服练的内功。 很合理,灵力用不了,临时练内力。 “……” 夜今白两人又不是傻子,哪会真被忽悠,她脸色沉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徐俊小!上,干他们!” 第175章 囚禁 夜今白原本以为自己与徐俊小两人拿下对方是十拿九稳的事,但她还是低估了沧孑在恶沼泽中的优势。 两位武林高手蹦跶了好几下就被沧孑捆的严严实实。 烛九一直在观察徐俊小的功法武技,发现这人剑术有点北脉剑宗的影子,又有点绝崖的样子,还掺杂其他各派武学,简直大杂烩。 弟子不像弟子,散修不像散修。 两人被缚,夜今白难以置信地怒斥徐俊小,“你不是剑道高手吗?这都拿不下?” 徐俊小眼中划过晦光,“那也是有灵力的时候。” 他被抓倒不像夜今白那么生气,反而好奇又无害地瞧向烛九,开口即高亮,“你是刘铁柱……还是烛九啊?” “!!!” 里里外外的人都惊了,这么直接的!? 连沧孑枝叶都滞了一瞬。 星君惊叫:“这小子果然是冲你来的!” 烛九当然不会承认,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暴露身份。 她脸上浮现意外之色,“烛九?就那个一剑捅穿凌渊寒的大佬?” 烛九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嘴角疯狂上扬,“太好了,俺出息了,竟然像烛九!” 徐俊小发现这人神色陶醉,毫无表演痕迹,但他敏锐地察觉到捆束自己的树枝有一刹收紧,他若有所思。 脸上露出几分笃定的笑意。 “哪里的话,是烛九生的像你才对,刘大哥这么英武不凡,哪是烛九能比得上的。” 两人说着无聊的捧哏之语,瞧着竟十分融洽,夜今白有种被背刺的感觉,尤其被一个下等妖抓,简直奇耻大辱。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戾气,“下等妖,你现在把我放了,我可以当做此事没发生过,否则我们灵蛇族不会放过你的!” 烛九看了她一眼,要不是对这个徐俊小有点兴趣,她早就让她出局了。 新手村的人和妖是绑定的。 “甜甜,她说她口渴了,你还不喂点水?”烛九懒洋洋道。 沧孑秒懂,非常迅速地抓起一把黑泥往夜今白的嘴里一塞,“得罪了。” 夜今白恐惧的原形都现出来了,是一条紫色灵蟒,剧烈挣扎。 “卑贱的下等妖!你敢动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是求死不能……唔,yue~” 在被喂了三把黑泥后,夜今白终于恐惧地闭嘴了,也可能是忙着吐,没空放狠话了。 毒气来临,几人再次往中心赶。 徐俊小跟烛九聊的正开心,见状就要往沧孑身上爬,沧孑把人丢在边上铁榈树上,“年纪不小了,走路还要人扶么?还是自己走吧。” 徐俊小:“……” 他立刻瘪嘴看向烛九,娃娃脸写满委屈,“大哥你看他!我不过就是想跟大哥你亲近亲近,我有什么错?” 烛九见状,正准备和稀泥随口劝两句,沧孑温声道:“我储物空间还有些茶饮,你喝是不喝?” 烛九眼皮一跳,立刻皱眉对徐俊小道:“甜甜说得对,年纪不小,腿脚也不好?” 徐俊小:“……”切,有储物空间了不起啊。 最终他和灵蛇公主哼哧哼哧在铁榈树间跳跃,夜今白翻着死鱼眼,已经吐虚了,脸色白似鬼,口腔食道中都是黑泥的腥臭味,根本没有精力愤怒生气。 烛九悠哉喝茶,几人赶路,路上还遇见十来对人。 有人看见沧孑和烛九就像看见随手拿捏的玩具,上来就干,然后被丢进沼泽里洗了脑子直接淘汰掉。 还有人机警地发现灵蛇公主两人都没动手,或是冷静琢磨出沧孑在此地的无往不胜,选择按兵不动。 可他们选择和平相处,烛九可没打算息事宁人,她拍了拍沧孑,后者正沉沉望着不远处的鲵族和火蛛族,枝叶颤动,显然心绪不宁。 “怎么了?” 烛九下巴点了点那边:“不是你仇人吗,上去揍啊。” 鲵族昨晚杀了好几个风梧妖,火蛛族更是黑心纵火犯,给风梧木带来巨大痛苦。 沧孑愣住,竟然有种愚蠢的……豁然开朗? 不是不想报仇,实在是一直以来都是被压迫的那个,如今虽然一时之间占优势,但仍然有种守成自卫的本能。 沧孑眼神很快冷了下来,温润的声音中夹杂攻击性的煞气,“正有此意。” 鲵族和火蛛族两对见状不好,大骂沧孑竟敢以下犯上不知好歹,风梧族这等逆反族群就该灭族,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却不识抬举,敢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沧孑闻言一顿,气息冷的让烛九杯子里的茶都凉了。 他瞬间抽出万千枝叶从四面八方席卷四人,对方使尽手段也逃不开,被拎小鸡一样捆住。 沧孑声音含上浅浅的笑意,却透着彻骨病态的杀机,“奈何饥民不识大义,不肯立就死,是吗?” “那么现在在这里,碍了我的眼,你们怎么不死呢。” “咯吱——咯吱——” 骨头被一寸寸碾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恶沼泽上空侵袭耳膜,四人怨毒的咒骂终于戛然而止,他们像汁水丰盛的莓果被捏碎,骨骼经络是核,汁水是鲜血。 沧孑侧耳细听,“真好听。” 比伐木火烧的声音好听一万倍,原来这就是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难怪那些人那么喜欢。 不远处的妖和人瞧见沧孑如日中天的猖獗,一时间惊骇不已。 他怎么敢? 而外面的人,已经气恨地砸碎了身前所有的器物,想对风梧族动手,可护法长老在前,谁也不敢动。 一道灵光闪过,四人眼珠暴突充血濒死之际,被传出沧澜境。 沧孑还沉浸在刚才的痴迷之中,一时竟有些回味,枝杈舒展,鲜血醒目刺激,他阴沉地看向了更远处观望的人。 一群人大惊,拔腿就跑。 疯了,这沧孑已经疯魔了! 只有徐俊小和夜今白一动不动, 沧孑盯着这些人逃远的背影,枝叶不宁,蠢蠢欲动。 他忽然用树梢轻轻缠上烛九的腰,穿过胸前,到肩膀脖颈,乍一看像有人从她身后将其深深拥抱住。 烛九一低头,看见脚踝和手腕也被悄悄锁住,赤金色的叶片刮过小腿和小臂,还在向上蔓延,有点痒,有点紧。 徐俊小和灵蛇公主眸色剧烈闪动,沧孑要干什么?杀疯了要把刘铁柱也杀了? 却也屏息凝神,这沧孑一身阴郁嗜血之气,像蛰伏的凶兽,万不可贸然吸引他的注意力。 风梧族人也很紧张,干什么呢甜甜,那可是你的大恩人! 不能翻身农奴就化身毒蛇啊! 众人紧张,烛九不慌,她动了动被锢紧的手,“你干什么?” 第176章 好痛苦 沧孑气息有些迷乱,声音像轻柔的柳丝勾着烛九,他说:“杀人,好痛苦。” 三人:“?” 谁痛苦?你刚才不是爽得很。 果然,妖族本性变态,就看谁是上位者,谁是生杀予夺的那个。 沧孑见烛九神色幽深,磨磨蹭蹭别了支风梧花在烛九鬓边,缱绻低哑道:“我不这样了,好么?” 星君很快解读出言下之意,“觉得自己杀人的样子太凶残,有损一直以来努力营造的翩翩公子形象,怕你讨厌他。” 烛九:“……?” 为什么要向一个传说中的屠城通缉犯证明自己是纯白的茉莉花? “有仇报仇嘛,有什么问题?况且这还没死呢。” 烛九没当回事,挣了挣被捆的死紧的身体,恶狠狠道:“再不松开,小心老子舌吻你!” 沧孑束缚的更紧了。 烛九:“?” “嗯?”沧孑短促低沉的鼻音,藏着隐晦的小期待,“是现在就开始吗?” “……”很难评。 星君:“你干嘛要奖励他?” 夜今白:下等人果然配下等妖。 徐俊小:看破不说破,什么同性之爱,刘铁柱不是烛九他就倒立窜稀。 烛九根本不能想象自己舌吻一棵树的美妙场面,所以她放弃了。 “你先松开,叫你对别人动手,没叫你对俺动手啊?” 沧孑温柔地笑了,“不要。” “你要干什么,我帮你做。” 说着,枝杈收紧,烛九双腿被迫收拢,被按着坐到枝干上,好像整个人都嵌入了缠绕的枝叶。 沧孑忽然发现,这种将烛九狠狠锢在身边的感觉真好,比杀人的感觉好,心中像灌了最香甜的蜜,满足慰藉。 他兴奋的叶片越发赤红。 星君叹为观止:“六六六,我对沧甜甜有个全新的认知,原来这就是个弱势时温顺乖巧,强势时就翻身变态的黑心莲啊。” 烛九也相当震惊,好好好,她被这厮骗了。 两人正在上演强制爱的戏码,身后毒气再次追了上来,四人再次出发。 徐俊小可不敢再逼逼了,他觉得自己再茶言茶语一句,会被虎视眈眈的沧孑直接捏成鲜榨人身。 路上又遇上了好些人,方才的事情重演,唯一的不同之处是,沧孑杀人前都会贴心地将烛九的耳目遮住,还开了很多花让烛九不要闻见血腥味。 于是夜今白和徐俊小就看见,半树繁花半树血腥。 锦簇中的壮汉被呵护的无微不至,像个岁月静好的小姑娘。 另一半,血腥枝叶绞杀一个又一个仇人。 恶沼泽生恶树,真是恰如其分。 他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嗜血残酷,轻易地碾碎曾经折辱风梧族的人和妖,听着他们的哀嚎,这是多么爽快的事情。 一路走来,不止是他们遇到杀戮和被杀戮,其余相遇的队伍也时有动手,毕竟最后能留在这里的,只有五千个队伍。 刺杀、蛰伏、合作、背刺…… 修真界的冷酷被赤裸裸地翻到明面上。 但很快众人发现,在外面的上等妖与下等妖彻底置换。 下等的妖植一族生命力强,又层层叠叠,上等的兽妖有相当一部分实力不到位的都被淘汰。 刺杀者败,抗争者强盛。 妖植发觉了自己的特殊性—— 在这里,它们才是上等! 在一片杀红了眼的生死时速追猎气氛中,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懦弱和瞻前顾后的妖已经淘汰,剩下的都是刽子手。 饿久了会暴食,压抑久了会爆发,当曾经的上下关系被置换,释放的欲望又会催逼着他们作何选择呢。 沧孑,你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被遮住双眸的烛九,倚靠在纯洁粉白的风梧花丛中,无声勾唇一笑。 …… 很快,一路行来已经很少看见独行队伍,兽妖队伍成群抱团,妖植的优势被减轻,沧孑杀人也不是那么顺利。 于是当刚遇上的桐树妖提出要合作时,沧孑只是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桐树妖皱眉看向夜今白和徐俊小,尤其是前者。 “那这两位?” 夜今白已经被无数鲜榨人身刺激的头脑相当清醒,她怨毒愤怒,但也清楚地知道在这个黑沼泽,必须适应新的规则。 一切,且等出了新手村再清算。 她撩了撩乌发,风情笑道:“我愿意与你们合作。” 桐树妖眼睛都看直了,换以前,他哪能看见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妖子给他露笑脸啊。 直勾勾盯了会,直盯的夜今白浑身戾气都快压制不住。 那种被低贱种族拿肮脏的眼睛淫视的感觉,让她作呕。 桐树妖看出了她的厌恶,阴沉沉地笑了笑。 “灵蛇公主,你知不知道,我们桐树族曾有许多貌美同族,被你们上等妖看上强行带走,再没回来。” 夜今白面色微滞,心想关我什么事,口中却义愤填膺。 “哎呀真是该死,这等欺压其他族的事,妖皇殿竟也视若无睹,你放心,待我出去,自会为你讨还公道。” 既是言好,也是警告对方,这里只是个考核场,一场逆袭的短暂梦境,桐树妖的身家同族可都在梦境之外。 桐树妖闻言,神色一凝,眼底划过讥讽和悲凉,不说话了。 夜今白轻蔑扬唇,呵,一群醉生梦死的低贱东西,让你族人侍奉就是天大的恩赐,不知好歹。 这么想着,却被沧孑幽冷的气机锁定,她瞳孔应激一竖。 但还是在一番缠斗后被扔进泥沼中。 夜今白呛了口黑泥,脑中一片空白,她一路上好不容易才稍微弄干净自己! 沧孑!!!她发誓,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桐树妖惊了,“你敢对妖子动手啊?” “反正早就得罪干净了,不差这一回。” 要不是烛九似乎对那个徐俊小有些探究之意,他才不会留着他们。 沧孑平淡道,“我族如今是众矢之的,我也是,你若要与我合作,需考虑殃及池鱼的风险。” 都不用想,外面的人肯定都拿着小本本记着呢,就等妖行一结束该杀杀该砍砍。 桐树妖果然些许迟疑,他目前主要还是想结伴自保,并不想跟行走的靶子走太近。 权衡利弊后,桐树妖还是走了。 不仅如此,后面遇上的队伍,要么是要猎杀沧孑的妖兽族,要么是敬而远之的妖植族。 在血腥的杀伐和异样的漠视中,沧孑始终胜利,也始终一个人。 不,他还有烛九。 这么想着,沧孑又将更多枝梢悄无声息缠在烛九身上,为她奉上更多的花、吃的、玩的。 亲密拥紧,温柔小意,像抱住全世界。 星君感叹道:“沧甜甜笑的越来越变态了,杀的人太多,他好像有点失控了,已经好几次想杀掉无辜路过的人。” 但每次都像触电一样折回,将自己杀人的树梢堆砌在烛九脚下,让她踩着。 似乎这样就会得到安宁,不被欲望掌控。 第177章 呵,有趣 黑沼泽内的倒反天罡被外面的人尽收眼底。 低等妖看的目瞪口呆,高等妖看的咬牙切齿(曹操拍饭)。 立刻就有妖皇殿前的高等妖翻手间就要灭了下面的某一不自量力族群。 死亡的光芒照耀到下面的蝼蚁时,被另一道攻击击散,且那高等妖还被重伤。 妖皇收回手,冷声威严道:“妖行自有妖行的规则,成败自洽。失败便灭族成何体统?大荒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这么一来,下面人松了口气,上面人咽下耻辱偃旗息鼓。 众妖哂笑,什么规则体统,你凤鸾族平日里鱼肉小妖的时候可没少参与。 不过是绝崖的人看着,自己族中的人又混的不错。 还真别说,青渠加楚弋,都是武修,在黑沼泽也是能竞争武林盟主的高高手。 双强名人联手,黑沼泽不说横着走也来去自如。 其实主要还是不想招惹,省的沾染一身腥,俩人可都是顶尖名门小宝贝。 青渠自命清高,楚弋孤傲龟毛,妖植不太敢往跟前凑,还是兽妖先大着胆子寻求合作。 青渠眼睛长在天上,虽然没明说,但那冷冽的眉眼间明明白白写着:呵,我堂堂什么什么,你也配什么什么这种经典句式。 众妖遁走之际却被楚弋叫住,“你们瞧见刘铁柱和树妖没?” 兽妖受宠若惊,“没、没有。” 楚弋很失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眸后忽然道:“不是说合作么?我同意了,不过你们要听我的,帮我找刘铁柱。” 众妖大喜过望,听您的话算什么,给您遛着玩也不是不行。 楚弋主要是想着多募集点人早点找到刘铁柱,这里禁灵,没到一定范围内,他感受不到魂爪。 楚弋都这么说了,那青渠也只能纡尊降贵地同意了。 他有意见,想说刘铁柱有沧孑,后者是妖植,在这里是强势方,还想说他们来这的主要目的是淘汰竞争对手,而不是找什么刘铁柱。 但楚弋不听,就是这么任性。 他知道自己机灵直率的下属很遭人嫉恨,得赶紧找来庇护着。 于是楚弋的队伍也逐渐壮大。 别人都杀疯了,结果眼睛通红一转头,瞧见写着“爱与和平”二字头巾的人一脸讨好地问:“姐姐,打听个事,你们有见到刘铁柱吗?楚弋公子找。” “……” 一只妖从激烈的拼杀中抽回一些心神,脑子转了一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指了指身后,“好、好像在那边不远处遇见了,他们跟灵蛇公主在一起。” “刚才正在与黑霸天他们交战,他们带了两千多对“儿子”围攻,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和平使者一惊又一喜,双腿夹着树,躬手道:“多谢姐姐!祝姐姐大杀四方!” 说完就像个窜天猴在铁榈树间跳了回去。 嗓门震天响,“公子!公子!铁柱被黑霸天抓走当“儿子”了!听说不叫爹不给走!” “……”原地的妖挠了挠头,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继而恍然,这妖指定与黑霸天有仇,这是公报私仇呢! …… 楚弋听了这事,猛猛一拍树干,森冷道:“放肆!” 刘铁柱可是他的下属,身上还带着他的龙爪,叫黑霸天爹,那他楚弋的脸面往哪搁!? 正散发少年版一怒山河的帝王之气,扒拉的铁榈树被拍折了,“咔嚓”一声往下倒。 脚下力气一散,楚弋立马想到泥沼缠身的可怕感觉,英俊冷漠的脸闪过惊慌之色。 好在身为绝崖弟子,不习武不给毕业,所以楚弋也算武修,脚尖一点垂下的树干就轻盈跃上另一棵树。 然而周围的树都被占光了,所以他最近的其实是青渠的…… 已知一棵树只能承载一个人,所以两人的树再次折了。 青渠立刻跃起,踢飞了一个和平使者,占了对方的树。 刚松了口气稳住身形,一股冷风袭腚,他也被楚弋踹进泥坑。 青渠:“……”这种鸟气究竟要受到什么时候,既生弋,何生渠!? 事实证明,楚弋和青渠都不干人\/妖事。 一通兵荒马乱,众妖散开阵型,叫青渠的小泥人被救了上来。 青渠不敢朝楚弋发怒,拿下面人开刀,向来清冷矜贵的人被气的声音直抖。 “妖植不是有储存空间吗?水呢?还不送上来!要你们何用!没眼色的东西!” 立刻有妖站了出来,“青渠少主!我也有水!” 青渠眼睛都睁不开,哪管是谁,“那还废什么话?” 于是洗完后,有洁癖的青渠长舒一口气,正要勉强赞扬一句这水真是源源不绝,就是味道怪了点。 睁开眼却看见凝水兽正朝他嘘嘘,周围妖一脸呆滞,噤若寒蝉。 凝水兽,一种很喜欢将水储存在膀胱中的兽。 “为什么是你!?” 青渠白眼一翻,已经要厥过去了,还好泥沼的威胁更恐怖,所以抱稳了树干。 想吐点什么,可胃部空空,黄疸水都要吐出来。 凝水兽作为在场唯一有水的兽妖,骄傲地直拍胸脯,“少主,不止低贱的妖植有水,咱们兽妖也有自己的水!” 楚弋收和平使者不是为了统治新手村,没什么偏见,所以有妖植也有兽妖。 两派同处一个阵营却并不和谐,泾渭分明,时有摩擦,但妖植因为在这里的优势,更被楚弋器重(使唤)。 众兽妖都憋着一股气,楚弋公子凭什么不奴役他们? 水凝兽此举,就是为了证明妖植也并没有多独特,妖兽依然是天,是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多功能且高贵! 尤其是他水凝兽一族,在这里更是独特且唯一! 青渠:赐自尽。 他已经无力怒骂了,并且有亿点颓废和怀疑鸟生。 这几天究竟为什么混的这么惨? 是不是该找那个闻人瑟绝给自己看看命星。 …… 这么一个小插曲后,楚弋带着浩浩荡荡的和平使者就赶往打听到的地点。 听说黑霸天收了两千对儿子,楚弋心想排面方面他怎么能输? 于是也收了一路的和平使者。 他想象自己神威天将拯救刘铁柱于水火中的场面,以及后者痛哭流涕说“我的好大哥,我愿做你一辈子小弟”的样子。 呵,有趣。 楚弋冷冰冰勾唇,天生厌世相的眼中划过一缕餍足。 第178章 嘴甜 楚弋已经在脑中模拟好了,到现场后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一句话总结:压轴登场,装逼打脸收小弟。 他看墨怀樽每次出场都这样,自觉精髓已经狠狠掌握。 墨怀樽还教育他处理事情前要预设事情发展方向,确认信息无误,以免措手不及。 墨怀樽虽然讨厌,但这话似乎还有点子妙用。 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了,只有一点还没确认。 楚弋扬眉问身后的凝水兽,“兽妖,谁是这个新手村最英俊的人?” 凝水兽大喜,青渠少主没眼光不待见他,还是楚弋公子慧眼识珠。 挤到最前面果然是对的,这就使唤上他了,他果然是最重要的和平使者!一定要认真回答,让楚弋公子刮目相看! 水凝兽仔细一想—— 这问题跟帝王问太监首领“这天下是谁的天下”一样没有技术含量。 楚弋公子是何等尊贵之人,满脸写着高贵冷艳睿智,怎么会问出如此智障的问题。 那必然是有深厚的言下之意——位高权重的人都这样。 已知楚弋一路都在招兵买马,气势汹汹向战场进发。 遂这句话掰开是这样的:小公鸡点到谁就杀谁,你说哪个比我帅?做了他! 凝水兽瞬间拿捏住那种霸道的震慑之气,此刻,他就是这场能够载入史册对话的捧哏者! “回公子的话,黑霸天、凭无忧、夜今白、沧孑!” 楚弋:“?” 他闻言立刻就停住脚步,转身神色凛然地盯着凝水兽。 凝水兽激动的身子直抖,他怎么可以这么能干又聪明,一句话让楚弋公子为我转身! 楚弋在他期待的眼神中也不负所望,霸道狂狷,“做了他。” 只不过是指着他说的。 当事人凝水兽傻眼,什么情况? 但很快就被拖到后面,相当于调离京师,贬谪宁古塔。 青渠神色都好看不少,不是自己一个人受伤就好。 围观全程的众队伍:“……” 这个二百五。 见过没眼色的,没见过眼色这么五彩缤纷的,送分题做成送命题。 可别蹦跶了,小命都快蹦没了。 凝水兽又砍一刀助力另一个笑料后,楚弋很快到了现场。 正带群魔乱舞的三千队大军准备接管战场时,发现收摊了。 因为毒气来了,这里仍然不是中心圈。 人已经走光了。 楚弋:“……”把这毒气也做了吧。 …… 与此同时,三支队伍正彼此提防往内圈前进。 这三支队伍分别是:黑霸天和乐淘淘的一千队人、妖,夜今白和徐俊小的一千队,以及只有三十队妖植族和七十队低等兽妖族的沧孑和刘铁柱队。 此三足鼎立的局面是怎么来的呢。 简单来说就是原本一往无前的杀神沧孑,半路遇上了发育至今的六神装黑霸天和乐淘淘。 黑霸天狠狠嘲笑了一番夜今白被妖植钳制的狼狈姿态。 又看出了沧孑的强大,让后者臣服,只要像手下人一样喊他爹,他必定会重用他。 当时沧孑一边给烛九喂南越萄,一边笑吟吟问:“那我的铁柱呢?” 黑霸天瞅了瞅烛九。 烛九现在的形象是被伺候的舒服至极但又因失去自由而郁郁寡欢、寡言少语的金丝雀(雄版)人设。 黑霸天看不太顺眼,咦~好不男人的男人。 他理所当然道:“那自然也得喊爹!” 继而不耻道:“这男人光看你被围攻却不出手相助,真是怂龟!在外面不是很嚣张吗?怎么到了恶沼泽就这副柔弱姿态?” “你让他下来,老子教教她做儿子的道理!” 黑霸天此刻的气焰简直就是霸王转世,精兵在手,天下我有,关键他作为黑虎一族,身手也是一等一的,一拳能打死十只小朋友。 沧孑听着这番话,气息越来越冷戾,枝叶危险地撩动,直至最后沉沉笑道:“让她喊爹,你也配?” 不说黑霸天,他的儿子们都惊呆了,什么东西突然牛逼起来了? 黑霸天哪能容忍别人挑衅,于是就这么打了起来。 沧孑终究只有自己一只妖,那自然是打不过这么多人围攻的。 他直接摧毁了周边所有的铁榈树,让非鸟类的兽妖失去落脚之地近不了身,可黑霸天手下也有树植。 妖植分布在周边承载兽妖,效果也不差。 黑霸天最喜欢打架征战了,可比雕木头有意思多了,尤其遇到这么强悍状态的沧孑,这就是将遇良才! 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你小子以为这样就能限制我?老子早就有了先见之明,收了很多妖植!” 沧孑支撑的很艰难,遇到来自黑沼泽的最大危机,枝杈被削断毁坏好几根,显然很痛,烛九听见了他时轻时重的呼吸。 距离被制服也就一个不留神罢了。 烛九看的很清楚。 但这时沧孑却忽然在烛九耳边用气音问话,含着些许幽暗的笑意,嫩又小的枝芽细密攀爬着她的耳朵,不厌其烦地描摹轮廓。 “九九,你喜欢徐俊小么。” 这一路上俩人聊的可真欢啊,好几次都想不小心杀了他,但他逃得还挺快,呵。 烛九被枝芽捏住了下巴,赤红的叶细细摩挲他的唇,有一种蠢蠢欲动的趋势在作祟。 星君看的嘎嘎乐,“甜甜是真饿了,对着这副身体都能下得去手。” “我都被囚禁了,你还笑?” 烛九一边唾弃星君,一边对沧孑欢喜道:“喜欢啊,徐俊小嘴甜,人俊还温柔,与你从前别无二致,我喜欢。” 说着还失望落寞地叹了口气,颇有种缅怀之意,借徐俊小缅怀谁咱不说。 沧孑心直接碎成片,痛到抽搐。 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 从前君子如玉,温雅谦谦,被她压着欺负的甜甜已经消失,现在是痴迷于做鲜榨人身、还翻身囚禁她的钮祜禄·沧孑。 残忍!变态! 再也回不去了…… 沧孑心已经空成窟窿,冰冷的风掠过,带走所有温度。 她果然讨厌这样的自己。 可是、可是,用身体紧紧缠住她的感觉,舒适到癫狂。 一种扭曲阴暗的占有戾气缓缓滋生,无所谓,只要人在就好。 沧孑缓慢地笑了,笑声蚀骨,像蛰伏的潮湿,欲寸寸渗透她。 一声轻叹,“嘴甜?我的嘴不甜么,嗯?” 第179章 被玩儿了 说着,面前枝杈并拢,挡住所有人视线,烛九紧抿的唇齿被撬开。 赤红色的、最鲜嫩的细小枝叶探入,擒住、裹挟舌尖。 淡淡的清甜和涩意蔓延开。 烛九、星君:“!!!!” 卧槽! 这算什么,被树强吻了!!! 树真能强吻? 烛九被沧孑强硬地捏着下巴低眸,看见了侧下方,瞧见烛九此刻暧昧姿态、已经震惊到瞳孔地震的徐俊小和夜今白。 烛九:“……”你们先别震惊,等我先震惊一下。 星君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喜欢玩儿?嗯?被玩儿了吧,好心机的男人,挡住其他人视线,偏给徐俊小两人看。” …… 沧孑边打架边强吻烛九,那也不是脑子不正常,他是有目的的。 一则是试探一下烛九的心思,二则是应对眼前的危机。 果然,沧孑这一陶醉失神的功夫,徐俊小和夜今白已经神色一闪,迅速抓住机会,两人脚下一用力便掠出沧孑控制范围。 夜今白同为地位极高的妖子,舔她的族群也是一大堆,哪是能臣服黑霸天,还喊爹? 她神色凛然,振臂一呼。 “黑霸天霸道不义,不把诸位当妖看,谁没有父母族人,安能认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当爹?外面族亲该如何看待,诸位英才日后功成名就,又如何自立?” “灵蛇族夜今白在此,谁愿为我效力?我以灵蛇公主的名义,保他族群无虞!青云直上!” 几句话虽无灵力加持,但女子声调高昂清越,穿透力极强,回荡在乱糟糟的战场上,四下顿时一静。 众队伍下意识转头,瞧见夜今白幽梦一样妙美的身形,她此刻容色肃穆庄严,满是不愿见众生受苦的愤懑和激昂。 众妖顿时:!!! 太踏马对了,谁特么想被迫喊爹?谁甘愿受这种辱,私下卑躬屈膝就算了,外面那么多人都看着呢,黑霸天是半点不给他们留脸! 大家早就不满了! 此刻的夜今白,同为妖子,看着也比黑霸天这只因一己私欲就一意孤行的“暴君”聪明多了,还许诺好处,跟着她混起码能抬头做妖! 本就是临时组建的队伍,能有什么团结性。 在外面本就是灵蛇族群麾下的妖最先响应,当即脱离队伍,不少左右摇摆的妖见状亦是跟了上去。 黑霸天头顶上兽耳挺立,稍紧的衣裳让胸膛腹部的块块肌肉格外明显。 兽耳少年怒目圆睁,气的不行,“你们敢背叛我!?” 又神色发狠,“战场无逃兵、无叛徒,谁敢离队老子杀谁!” 说着,身躯化为一道残影闪烁,一声震动林越的虎吼后,抓向最近一只叛逃的狞甲妖头颅。 后者只感觉身后暴烈如岳倾的气势像要将他碾成肉泥,只来得及感受到脑袋瓜一凉,炫目再睁眼就看见了蓝天白云妖皇殿。 沧无语笑呵呵道:“别发呆啦,对没错,就是你差点脑袋瓜开瓢。” 狞甲妖:“!!!” …… 黑霸天一凶猛出手,果真镇住了一批想叛变的人。 但夜今白旋即痛心斥骂。 “黑霸天你还有没有心,我刚才亲眼见了狞甲妖以身替你挡下沧孑攻击!他不过就是想另谋出路罢了,你就不念旧情动了杀心!” “大家都看到了,跟着这种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将领能得几时好?现在是狞甲妖,待会若是不能遂他意,又是谁被拧爆头颅!” “诸位别怕,尽可投奔与我,我夜今白携徐俊小为你们接应!不为输赢,只为自由和公道!” 话毕便主动掩护逃离的人,与气的大骂“蛇妖”、主动跑出来的黑霸天战到一起。 不少妖看的热血沸腾,感激涕零,离心达到顶峰,心一横便叛了。 黑霸天带来的两千队“儿子”军由此乱作一团,彼此攻讦,哪还顾得上沧孑和刘铁柱? 沧孑趁势带着烛九轻松退出包围圈,被围攻出局的危机解除。 但这一遭生死时刹也让沧孑严肃地认识到—— 烛九唇舌果真如想象中软嫩。 两人其实算不上亲吻,树是没有舌头这种部件的,枝丫也感受不到什么香甜,只有一种朦胧的触感。 所以只能算一种很鬼畜邪门的撩拨。 沧孑内心有种变态的餍足感,欲望如脱缰野马,易放难收,他迫切想化为人身吻她,真切地触摸到。 至于烛九愿不愿意…… 想到这里沧孑内心冰凉,看了眼烛九自从刚才就十分冷漠的模样心一痛。 两个以虚情假意开始的人,沦陷的却只有他一个。 百穗城的烛九,本就让沧孑仿佛看见了一生都不可企及的梦。 梦中人恣意强大,谈笑从容,来去自如,是他注定永不能忘的绝顶天才。 可那人偏偏,偏偏亲近他,带走机关算尽沦落风尘的他,跌进他怀中,对他情话连绵,笑意款款,没有丝毫蔑视看轻。 临“死”之前还把自己的躯体托付给他,全天下都在寻找的人,在他那里,他遥不可及的美梦与他日夜相贴。 沧孑已经极力抑制不该生出的妄想,可怎么能不心动? 想到这里,沧孑心中蒙上一层邪恶灰暗的阴影,是她引诱的他,起码在恶沼泽,烛九只能接受他,被他占有。 她凭什么在他动心后抽身离开。 沧孑越想越合理,抱着烛九像抱着毒荆棘,刺入骨髓,既痛且爽。 沧孑温和又愉悦至极地偎在烛九耳边缠绵低笑,只是怎么看都透着股疯魔。 烛九已经麻了,因为沧孑声音是真好听。 她就喜欢沧孑这么疯批的笑,但脸上还是很冷然疏离。 星君是真看不懂:“你变态吧?” 烛九微笑:“这是情趣,强制爱若是没有强制感,那跟谈了有什么区别?” “我喜欢他发疯,他痴迷于占有我,我越笑脸相迎,他越患得患失、心怀愧疚,现在这样才合适呢。” 大师,我悟了。 好超前的说法,好离奇的调情方式。 常常因为自己太过正常与你们格格不入。 星君冷不丁道:“你上回还跟我说喜欢上了珈岚湖畔的风止意,说那少年腰好又纯爱,这才一个月吧,又迷上了新来的?” “你不会是渣女吧幽幽?” 说到这个问题,烛九摸了摸平静无波的心口,神色疑惑,有些愣神。 “我不知道,那时我明明挺喜欢他的,可现在说起他,我竟觉得只是朋友之情。” “好奇怪。” 星君根本不听,懒洋洋道:“行了,不必多说了,渣女幽幽。” 烛九噎住,想不出所以然,事实摆在眼前,遂干脆承认。 第180章 谁还有梦想 总而言之,夜今白和黑霸天两方大乱斗时,沧孑非常不合时宜地走了下神,但也只是一下。 言归正传,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从乱斗中分一杯羹。 刚才的事情是一个警钟,再强的武林高手也干不过人海战术。 沧孑观察了一下混战现场,发现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高等兽妖不屑与他为伍,但与风梧一样常年生活在其残酷统治下的妖植则很明显怀有异心。 再位高权重的人,也不能指望杀了别人族亲后,还能得到对方忠心。 怨恨滔滔,沧孑来做这个摧毁堤坝的人。 撬墙角这事不能像夜今白那样大张旗鼓,一来他外界背景不行,二来会让夜、黑二人联合起来对付他。 那该怎么办呢。 沧孑此刻若是人形态,一定是微微蹙眉的状态。 烛九动了动被圈禁久了有点疲乏的脚,沧孑沉浸在思绪中,倒真松了松缠身的枝叶。 烛九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盘腿蜷在树杈上,撑着半边脸,眉宇间些许懒散问沧孑:“你说他们在争什么?” 沧孑微怔,不明所以。 争什么不是显而易见。 等等,他们? 沧孑脑中灵光忽闪。 烛九把玩着手里的叶子,平淡笑道:“人类有一种象棋,双方将帅在九宫中指挥外面兵卒小将防守和进攻。” “为了取得胜利,在谋略取舍中常常会牺牲掉一些棋子,你猜这些废棋在想什么?且在将帅皆全的局势中,废棋又该何去何从。” 沧孑听着烛九的话,整只树都陷入了沉思的呆滞中,烛九便也没说话。 片刻后,沧孑有种拨云见日的了悟感,树叶都下意识轻快地抖动起来。 星君评价:“好像在千字不分段长文后忽然看见了脉络清晰的思维导图。” 沧孑想通其中关节后,越发觉得烛九的神秘和遥远。 好像即使被囚,她也只是从参与变为冷眼旁观,没有丝毫慌神。 她越冷静,沧孑越觉心中恐慌,抓不住她。 他伸出枝叶又紧紧缠上烛九身体,这次玩的不太一样,缠的是脖颈,好像这样就能扼住她的生死。 “九九好聪明,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赢,还是让自己赢?” 沧孑知道,虽说两人现在是囚禁与被囚禁的关系,但新手村一损俱损,无论烛九是否厌恶他,都必须帮他。 烛九瞧了眼战场,发现场上双方还能拉扯一会,她保持冷脸道:“你不要这样,我一直都只把你当朋友。” 虽然我们每天都很暧昧,但我只把你当朋友。 星君:“……”搁谁谁不气? 烛九感觉自己被勒的有些窒息,但她继续作死:“你得到了我的人,你也得不到我的心!” “况且你是妖,我是人,我不打算跨越种族搞人妖恋。” “何苦彼此折磨,不如放了我,日后寻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共度一生。” 沧孑已经气到声音都扭曲了,大量枝叶疯狂卷着她,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阴郁道:“你还想寻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嗯?”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恨不得干脆把烛九杀了,埋在树根,这样就永远不会爱上别人,终生为他私有。 烛九这次选择垂眉沉默。 沧孑觉得不对劲,他忽然想起一件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烛九屠了珈岚城,但放过了一个活口——风止意。 一个一出现就被绝崖直接收为真传的少年天才,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说他凄惨、英俊、天资纵横。 沧孑忽然冷冰冰叫出了这个名字,果见烛九神色异样,状似怀恋。 “……”沧孑如坠冰窖,心中嫉恨与痛苦交杂,但很快恶毒笑道:“那又如何,通缉令上的信息都是他提供的,风止意做梦都想杀了你。” 烛九身子一颤低头不语,似乎很心伤。 沧孑又痛又快,他紧紧箍住烛九的身体,痴迷呢喃道:“无所谓,在这里你就是我的。” 两个变态彼此伤害,在刺痛中寻找快感后,沧孑开始按照计划办正事——撬墙角。 他稍一思量,决定扮演无害公物,战场军医,恶沼泽圣父。 普度众生,不参团,只救人,主打的就是悲天悯人,不愿见血,劝大家和睦相处。 夜今白这边的妖即将毙命,他救;黑霸天那边有妖牺牲,他也救,不分有仇没仇,是植是兽,高等低等。 一通救救救下来,双方硬是没什么人员折损,但人是彻底分流成两派。 黑霸天和夜今白看不懂沧孑这两头帮的操作,不满质问:既然救了我的人,为何还救别人? 朝秦暮楚还当面进行啊? 沧孑静美立在黑漆漆恶沼泽中,赤金色叶片簌簌飘动,枝丫干净无暇,脉络细嫩,美好的像无间地狱的救世仙木。 他悠悠叹道:“我只是不愿再有人淘汰,你们在这里生死较量,难道忘记规则说的五千队人?在座的各位可能都是这五千队人中的一员,何必兵戈相向。” “你们争夺,遭殃出局的却是麾下妖众,对他们未免不公。” 夜今白和黑霸天听完之后一脸问号,觉得沧孑脑子有问题。 他们淘不淘汰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能肖想胜利的宝座? 但很快两人就眼皮狠狠一跳。 因为沧孑用他很有感染力的温朗嗓音道:“还是说其实你们是想故意淘汰掉多余的人,确保竞争对手越来越少?” “!!!” 这一句,顿时让两边的妖脸色都变了。 是啊,打来打去,妖子屁事没有,倒霉的全是小兵,大家都来参赛了,谁不想走的更远,获得沧澜境中的奖励机缘? 规则给的是五千队人呢,若是不算外面的话,在座的各位都能活下去,那还打什么? 人心浮动,怀疑的目光落在两个妖子身上。 两妖:无论是不是这么想,现下肯定是不能认啊! 正要开口三连否,沧孑洁净如天籁的声音再次响起,相当洗脑。 “大家都是怀揣梦想进来的吧。” “沧澜境主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说了:修真坎坷艰难,诸位能走到今日,已经是整个大荒年轻一辈佼佼者,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我方才之所以不分阵营这么做,便是不想你们被轻易淘汰,仅此而已。” “诸位若信得过我,便让我与你们同行吧,我会尽量保下每一个人。” 说到这里又犹疑地顿了顿才温润询问:“另外,谁还有跟我一样救死扶伤的意志?谁还有梦想的话,便到我身边来吧。” 真是特别圣洁,特别高雅温柔。 第181章 书无店砸 说真的,沧孑这气质,这声音,夜今白睡过的那么多美男中也没一个比得上的。 这要是从前,她必得强取豪夺回万蛇窟体验个三天三夜,可是……当她是此刻事件当事人的时候,心情就不美妙了。 好大一棵白莲绿茶树! 夜今白直接嗤笑出声,笑死,就他之前做鲜榨人身的样子,别以为她没发现他隐隐的兴奋!现在在这装什么?谁信? 黑霸天也看不过眼,啊,好想一拳锤死。 他是这么想的,也真的这么干了。 然后发现:号令群儿,儿不应,面色踌躇。 黑霸天还在大发雷霆时,夜今白已经明晰了眼前局势。 沧孑说的话虽可笑荒唐,但其内核却很得人心,他维护了除妖子以外,所有妖的利益。 你就说他刚才救没救吧,是不是很多人因为他的援手而幸存下来,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真情与假意通通都不重要,无论沧孑的目的是什么,对那些妖都有利无害。 所以他们支持他。 他不死,他们的生存就多了一份保障。 于是乎,立刻就相当一致地劝夜今白两个妖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不仅如此,小部分妖植看出了形势,顿觉找到了归属感,谁想给这些草菅妖命的妖子办事啊。 况且现在他们这么强,干嘛还是给人做牛做马。 跳出两妖之外,不在掌控之中,跟着沧孑混,一天吃九顿,他们是去助力梦想,保护妖民群众的,可不是站队。 于是沧孑很快接收到了三十队妖植和七十多队低等兽妖。 不多,刚好卡在两妖子忍受范围内。 夜今白盯着沧孑目露忌惮,黑霸天无能狂怒,但禁灵的世界,他还能一拳一拳杀了所有人? 乐淘淘正不想打架呢,他期期艾艾劝黑霸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黑霸天无比嫌弃地瞧了眼对方。 瘦小一只,长得眉清目秀,大腿还没他胳膊粗,懦弱又胆小,要不是他爹非说找个取长补短、擅逃逸追踪的,他哪能看上他。 被夜今白抢了一半人手,又被沧孑挖了墙角,黑霸天心情极度恶劣,于是凶乐淘淘,“说话前不知道先喊爹吗?” 乐淘淘睁着晶莹无辜的眼睛,“啊?我也要喊?” 黑霸天嘲讽道:“你凭什么不喊?一个胆小鬼散修,外面也有人看你?” 乐淘淘不甘心地张了张嘴,却在黑霸天猛兽般的视线下气短,咽下所有。 黑霸天眯起眼盯着他,好像找到了怒火发泄口,“真是废物,新手村你有什么用?论速度不能暗杀沧孑,论武力也远不如其他“鬼”,就会逃命!” 乐淘淘抱着树,涨红着脸低头,好像要把自己埋进泥坑里,愣是不敢反驳一句。 等黑霸天说完了才声若蚊蚋,怯怯道:“你、你别说我了,我喊还不行么,爹……” 众妖:“……” 唾沫横飞的黑霸天:“……” 生活企图嚼烂他,却发现他入口即化。 修真界竟还有这么正宗的窝囊废? 夜今白时常觉得黑霸天这人实在是意气用事至极。 喜欢无痛当爹,于是到哪都让手下妖喊爹,看不上乐淘淘,也不管两人的合作关系,半分颜面也不给。 挺好的,夜今白觉得自己竞争压力小很多。 正要出言安慰两下深受伤害的乐淘淘,最好能暗中成为对方晦暗生命中的一道光,然后为了她背叛黑霸天什么的。 但沧孑先真善美地开口了,“乐公子并非一无是处,他谨慎机警,聪颖敏锐,刚才都好几次险些重伤我呢。” 烛九这时也帮腔,“可不是,没有无用的人,只有无用的领导者,人不行别怪路不平,黑霸天你就是不善用人,不能发掘手下的潜能。” “不像沧孑,只会心疼淘淘,不如把人交给我们志愿队,一天后保证还你一个全新的淘淘!” 夜今白:玛德,被抢先了。 烛九掺和完就被沧孑锁喉警告:“怎么不叫我甜甜了?还有,是乐淘淘,不是淘淘,九九要记住哦。” 烛九:“……”有些人的心眼就辣么点儿大。 黑霸天怒瞪烛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挖墙脚都这么正大光明了是吧? 烛九一副狐假虎威的样子,“我就说,你打我?” “……”黑霸天死死握拳,看了眼一味纵容的沧孑,有种被蚊子调戏了却不能一巴掌拍死的无力感。 乐淘淘果真背着黑霸天,转头感激又好奇地看了眼烛九两人,好像千里马遇伯乐,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烛九觉得这墙角稳了。 这时,恰逢毒气来了,一群人只好向内圈跑。 也与正赶来的楚弋完美错过。 沧澜境的镜像也不是无死角,一般来说只会给个全景,所以沧孑和烛九的腻腻歪歪细节是不知道的。 但是…… 画面外。 纪期将画面停留在沧孑本体强吻刘铁柱的暧昧画面。 虽暧昧,但不美,毕竟谁能从一个长相欠佳的大汉被锁禁强吻中看出美感? 纪期炫彩配文:惊!重生刀疤脸屠夫,被病娇妖皇囚禁娇宠! 众人:“……”书无店砸。 相比起剑仙那段一摸小手就脸红的温馨纯爱过往,妖皇冕上这边是真邪乎刺激,直接刷新他们的认知! 他们远离绝崖内斗中心,观望面前这场师兄弟破防大战,现场打的很激烈。 哦,对了,说起来这段强吻画面还是收费片段,当然,掏钱的是当事人沧孑,收费的是纪期的梦中情妻易迟。 彼时,纪期说收费的时候,沧孑那是半秒犹豫没有直接掏钱,还给了三倍。 众人问的时候,沧孑笑的十分粲然,“只是想告诉某些都没亲过烛九就念念不忘的人,她是我的,因为我们有最深的交流。” 啊这,据说妖行过后邪帝就被月上弦发现自己“妹妹”的踪迹,带回了天魔宗。 刚才经纪期证实,烛九十分尊重月上霜的躯体,除了当初与风止意嘴唇误碰,以及被树枝索吻以外,并没有与其余人再有这种程度的亲密交流。 对此,纪期虽盖棺认定,但仍笑而不语,呵呵呵呵。 而除了易迟以外,另有一个神秘人,目光有一刹的隐晦灼热,似乎被勾起了深埋心底的记忆,稍一触碰,便心间颤悸。 但异状很快被强行克制的了无痕迹,只是遒劲的喉骨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 沧孑的此刻就是闻人瑟绝的彼刻,被打的很惨,毕竟一对五,甚至被楚弋逼迫着化为本体,一把火烧光了赤金色的漂亮树叶,连嫩芽都没放过,已经揪秃了。 一边烧一边阴森冷笑,像阎王再世,他没有口德,冷声道:“沧甜甜,你可真骚,要不是恶沼泽禁灵,遑论囚禁,你以为你能碰到她一根手指?” “得了点势就从人模变成狗样,你很会装啊。” 沧孑虽挨揍,面对楚弋的嘲讽还是能莞尔一笑,抬指抹去唇边鲜血,不紧不慢回击。 “帝君此言差矣,去恶沼泽之前,我不仅碰到了她手指,我们还拥抱、调情。” “不像你,年轻时只顾着犯二,追着他当下属,还追不到。” 说完又看向手腕脖颈上无妄咎丝的另一端闻人瑟绝,笑道:“四师兄学的很像,当时我就是这么将烛九缚在身边的,不瞒你说,其实真的很快活。” 然后望向拔剑的风止意,柔声安抚:“止意别急,当时知道她约莫心悦你之后,我更想把她抢走了,后来才发现她谁也不爱啊。” 沧孑睨向魔气森森的月上弦,持续稳定发挥,不疾不徐,“皎月尊主,爱上自己妹妹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是什么感受啊?” 最后将矛头转向虽没动手,但气息莫名低沉的墨怀樽,“大师兄,你一向以大局为重,会祝福我跟九九的吧。” 易迟听完直接鼓掌,好,绝杀。 被点名的五位师兄:“……” 众人:“……”牛逼。 楚弋是纯嘴毒,黑化版沧孑是纯变态。 纪期讥笑道:“好飘啊沧甜甜,难道你比他们好到哪里去嘛?” 沧孑低笑,“那倒没有,不过碑灵,你想跟我师侄有什么牵扯的话,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师叔了呢?” 纪期:“???” 很好,此时此刻。 不分敌友一穿七,全都给我忆亡妻。 第182章 人死不能复生啊 场面静了片刻。 连纪期都小小的怀疑人生了那么一下,可见沧孑这可怕的攻击性。 但,开喷一时爽,挨打火葬场。 风止意剑眉紧拧,冷冷道:“各位师兄弟家中煮饭缺柴禾吗?” 众人:“!!!”都把剑仙气到说出这种话! 很快,沧孑又挨了一顿来自师兄们的亲切毒打,这次连墨怀樽也参与了进去。 众人津津有味看大戏,有人不禁道:“各位尊主何必呢,反正邪帝早就陨落了,你们再争下去也无意义,人死不能复生啊。” 沧孑现在的状态就是挨打且坚挺,他还有空回复。 “她活的时候争也无用,因为她自己会跑。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说他是我的妻,她还能诈尸来反驳我?” 易迟:那万一呢? “只要时间够久,流传够广泛……她的身后名将永远与我同时出现,虽死不同穴,亦不远矣。”沧孑又在吐血间隙断断续续道。 众人:“……” 这个逻辑…… 再一看绝崖其余人,竟没有一个反驳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活着的邪帝拿捏不住,死了还不是随便造谣? 多有道理。 众人给予高度肯定。 凌云尊主好奇地看了眼惜灵衣和寂灭刀尊。 前者竟没开口斥责他们不务正业,反而面带笑意,很是宽和地看着。 后者也沉默寡言,蚯蚓一样粗的眉头皱巴着,好像有什么忧愁的少男心事。 咋的了,都像沧孑一样觉醒了另一种人格? 他询问后,惜灵衣露出看破红尘的微笑传音答:“因为我想通了。” “?” “我一直都想着怎样才能掌控或削弱这些绝崖出来的人,为此我一直致力于搞政斗,现在发现我错了,这些人全是烛九脑,为了邪帝明明可以自己内斗。” “打吧,打死最好。” 凌云尊主:“……”你看他们像是会打死对方的样子吗? 他看了眼状似平静、头脑清醒、逻辑清晰的惜灵衣目露同情,有的人看似没事,实则已经崩溃了好一会了。 凌云尊主只能安慰两句,转而问寂灭刀尊有何心事,后者一脸若无其事,“啊?我?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你可别瞎说。” “……”你看我信吗? 总而言之,疯癫就像传染病,只要早一步得,就会比别人早一步。 …… 喜闻乐见的环节结束,众人难免把目光放在现在的妖族身上。 画面中如日中天的一皇三王,其妖子除了现今黑虎族长黑霸天,无一存活。 凤鸾族分裂,灵蛇族当年最强的主脉被处死的妖过多,但因种族天资强大,同鲛人族、黑虎族一样,现今仍没衰落,但早没了王的名头,不可同日而语。 一伙妖现在看着六百年前自己族群的强大和嚣张甚至像看一场梦。 阶级无处不在,但已经不再固化。 从妖皇殿的选拔便看的出来,五百年前是公门有公,卿门有卿,低等妖族被一再打压,原有名额被夺走,修炼全靠自己或族中教导。 时间越久,族群越弱小。 妖皇殿失去了原本的作用,成为高层掌控在手中的工具,除了像沧孑这样的半路变异,低等妖族基本没有出头之日。 一日为奴,后代族亲皆为下等。 现在的妖皇殿在沧孑的雷霆手段下,根本没人敢干涉妖皇殿选拔名额。 当每个族群都有机会时,潜力就得到激发。 如今,大荒更趋近于百花齐放。 强大的有,功能特异的有。 在这种情况下,现在的妖族比先妖皇统治时期强盛很多。 所以众妖虽偷偷腹诽自家妖皇竟然是个没眼看、还拿着攻略都追不到邪帝的恋爱脑,但经历过动乱的人无一不从内心深处感谢他的所作所为。 冕上人这么好,就是变态亿点又怎么了。 反正他只对邪帝变态,嘻嘻。 第183章 呵,虚伪 画面内。 值得一说的是,沧孑、夜今白、黑霸天三队赶往内圈的路途还遇到了不少散队,这一部分都是最开始就脱离妖子掌控,自行结队的队伍。 不出意外,全都是妖植领队,兽妖为降兵。 要说杀人最多的,还得是这些几十只妖组建的散队。 也因此有了血性,在夜今白和黑霸天的征召时,她们很不情愿。 掌握过生杀大权的妖,谁还想臣服? 沧孑的开口同样让他们十分反感看不起,开什么玩笑,在外面卑躬屈膝就算了,在恶沼泽还想让他们做牛做马? 在都不想加入的情况下,沧孑三队还人多势众,他们只能选择远远退走。 而这些退走的队伍因为理念一致反而聚集在了一起,这是沧孑等人到达真正的内圈时才知道的事。 原因是他们遇上了一直没露面的凭无忧和闻人瑟绝。 凭无忧也聚集了一千五百人的队伍,三妖子首次碰面,凭无忧稍有优势,但还不构成威胁,于是现场和谐起来。 谈话间得知凭无忧和闻人瑟绝自从掉到恶沼泽根本就没挪动过半步…… 毫无疑问,两人所处的地方就算不是内圈也距离不远。 对此,凭无忧坚称这里必然就是中心,因为她相信闻人瑟绝的运气。 就很神奇,恶沼泽广阔无比,大部分人落地时都孤身一队,比如沧孑和烛九。 凭无忧和闻人瑟绝就不一样了,两人扒拉着铁榈树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努力,周边就接连不断出现鲛人族的拥趸。 相当于天上掉的都是自家人,周围出现的也全是撞树的兔子,凭无忧连费些口舌增加队伍凝聚力这一步骤都省了。 开局即巅峰,后面的人员招募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且鬼机灵口中的毒气,他俩自始至终都没见到一下,只听过传说。 对此,她盯着直打哈欠的闻人瑟绝相当震惊。 不是,你上天亲儿子啊。 一开始她娘坚持给她请这个“鬼”的时候她是持质疑态度的,她娘怕是年纪大了昏了头。 占星运势都是宏观方向,妖行中哪里用得上? 什么?靠运气?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现在凭无忧知道了,她以前真装。 修真的尽头是玄学。 凭无忧述说这段经历的时候用的是索然无味的表情,完事还无辜脸道:“就是有点无聊,不像你们两位,还能体验追逐竞速的乐趣。” 黑霸天和夜今白:“……” 凭无忧假装没看见两人的一脸菜色,亲密看向闻人瑟绝,笑着征询道:“是吧,瑟绝?” 夜今白早就把闻人瑟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她的评价是:人间尤物,极品中的极品。 不过凭无忧这作态什么意思,已经把人拿下了? 拿下也没事,还没有她夜今白抢不来的男人。 凭无忧就是温婉小仙女的形象,夜今白依照多年经验很肯定一点:男人都是一边嘴上说着喜欢清纯的,实则同样抵抗不了妖媚勾人的。 呵,虚伪。 她就不这样,她双飞。 夜今白念头乱窜时,盯着闻人瑟绝那身姿样貌差点没忍住欲念化出蛇尾。 闻人瑟绝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终于从梦虚神游中回神。 他困到泛红的眼尾抬了抬,线条明晰的殷红薄唇轻启,懒洋洋吐出两个字:“随便。” 嗓音有些倦怠的沙哑,缓慢低迷,足以磨进人心里去,同人说话时,天然自带三分温情蛊惑。 夜今白先是心口火热,继而皱眉,这是回应凭无忧的意思喽,可恶,凭无忧哪配吃这么好的。 凭无忧脸上笑意更深了些,“瑟绝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呢。” 她不再多说,怕露馅,转而问夜今白和黑霸天,“看你们似乎经历了大战,发生了什么?” 对比凭无忧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事业爱情双丰收,夜今白思及自己一落地就被低等妖植控制的经历,简直郁结于心生不如死。 凭无忧不是一帆风顺吗? 行,你的堵也来喽。 夜今白隆重介绍了沧孑和刘铁柱,以及他们的救死扶伤团队。 她是怀揣着削弱凭无忧的心来的,所以渲染的很卖力,还用自己的名义帮忙引荐。 黑霸天被这一招毒打过,也学会了,他反应尤其地快,立刻接了话茬,对着沧孑的队伍好一通赞扬。 他内心冷笑,以前憨直的我已经死了,重来一次,我要帮别人抢走凭无忧的一切。 两妖子极力引荐,沧孑和刘铁柱这种形象代言人看着也很神圣,所有人都交口称赞。 效果嘛,战绩斐然,很快凭无忧就一脸懵逼地少了五百来对队友,沧孑则一脸懵地被塞了这么多人。 凭无忧的微弱优势荡然无存。 目前的局势是,三妖子每人手下兵力约为一千,沧孑六百。 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感觉吗? 烛九张开双臂,双眼含泪赞叹:“啊~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夜今白和黑霸天好整以暇地看着痛失人手的凭无忧。 再嘚瑟呗。 凭无忧此刻正在头脑风暴,理解被坑原委。 沧孑这一招转为第三方的手段固然高妙,可这次一下能坑走她这么多人,还不是夜今白这两妖的推波助澜!目的就是三方妖子达到平衡。 归根结底,所谓妖行,还不是妖子间争夺少皇之位的竞争,他们彼此之间才是真正的对手。 至于沧孑,恶沼泽逞一时之勇罢了,给他点人又如何,都是虚的,只要保证让其力量在三方的控制范围内即可。 想通后的凭无忧:“!!!” 啊!这两个狗贼!!! 一向都是她耍阴谋害别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凭无忧怒火中烧,脸上的谦和之色根本维持不住,阴冷至极。 她冰冷的视线剜过得意洋洋的黑霸天,定在笑的魅惑的夜今白脸上。 那目光,讥讽且不屑。 烛九预感到要有大戏上演了。 她立刻摆正姿势,抓过沧孑体贴奉上的一大把瓜子。 刚嗑一个,烛九随口问:“你还随身带瓜子?” 沧孑在她耳边回复:“楚倌里面提供的职工福利,九九掳走我的时候,族长让我顺手装着,不能便宜相思楼。” 烛九认可地点头,对星君道:“看吧,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感谢族长的调教,才能有今日对我这么体贴的甜甜。” 星君:“好好好。” 烛九胡扯之时,场上气氛很僵冷,凭无忧蓦然问了夜今白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直翻黑霸天墙头想睡他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众人、妖:“???” 这话题转的比剑修飙剑急转弯都快。 啥意思啊。 夜今白眯起眼:“所以呢?”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黑霸天那壮实的身躯,她确实很想享受一下,可惜对方不喜软体生物,见了她就避之不及。 凭无忧勾唇莞尔一笑,“我睡过。” “???” 我超,难怪黑霸天昨晚在风梧林这么听凭无忧的话,嘴边时刻挂着“无忧大妹子说得对”。 但话又说回来,鲛人就不是软体动物吗? 夜今白瞥了眼神色尬住耳尖趴下的黑霸天,有种心心念念的小蛋糕被别的妖女舔了一遍的不快感觉。 但这种事她稳得住,于是嗤笑:“就这?睡不睡一个男人有什么要紧,无忧妹妹喜欢小老虎,回头我把帐中那几只都送你。” “省的妹妹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为了这点事同我炫耀。” 如果一个笑话说出来时没人觉得好笑,那说笑话的人就成了笑话。 同理,伤人之语未达效果,憋闷的该是凭无忧。 但她不疾不徐挽了下鬓边的发,别具一番内敛的魅力,接了一句,“别急,我想说的其实是……” “他不行。” 众人、妖:“?????” 我超!! 烛九手一抖,瓜子掉了一半进沼泽中。 本来以为是想伤害夜今白,飞镖竟半路急转弯!? 所有视线都像激光一样聚集在黑霸天那魁勇、肌肉紧绷的高大身躯上。 不能吧,这身材不能不行吧。 况且修真之人怎么会不行呢?就算先天不足也可以嗑补损丹药啊。 众妖是不信的,但当他们看见黑霸天脸上努力遮掩,却根本掩饰不住的恼羞成怒时…… 嗯…… 知道这个事,不会被灭口吧。 夜今白都愣了一下,继而看着黑霸天露出玩味的笑,“真的假的啊?” 黑霸天攥紧拳头,感觉自己仿佛被公开凌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挤出一句话,“凭无忧!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睡过?” 凭无忧刚说此事的时候他默认,甚至有些自得,现在说他不行了立刻反驳,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凭无忧甚至不需要证明,大家都已经看出了真相。 正当众妖以为这就是凭无忧对于黑霸天与别人合谋坑她的惩罚时,她又又说话了。 第184章 除了弄我一身口水 “今白姐姐,那你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行吗?” 这问题问的,专问夜今白? 难道还能和她有关? 夜今白搜刮了一遍脑中记忆,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坐断黑霸天的经历。 “说说看。” 黑霸天面色大变,眼中划过一缕难堪之色,怒吼道:“凭无忧,你住口!” 可惜两人离的远,他就算想攻击凭无忧,也因为铁榈树和恶沼泽的限制,一时半会近不了身。 凭无忧淡定地让身边的人拦截他,然后缓缓道:“因为你那个至今都失踪的姐姐夜露白啊。” 众人、妖:“!!!” 夜露白,灵蛇族原本的第一天才,第一美人,她在时,哪有夜今白发光发热的机会。 就是现在,夜今白也活在夜露白的天才阴影下度日。 夜今白神色倏然阴冷。 如果说这世上她最恨的人是谁,无疑就是素未谋面的姐姐夜露白,她受够了族中人总是隐含遗憾的目光。 也受够了她们对她看似期许,实则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她迫切证明自己不弱于她、不同于她。 夜露白冰清玉洁,清冷自持,她就妩媚多情,放浪形骸。 众妖讳莫如深地收回放在夜今白身上的视线。 不对劲啊,夜露白三十年前就失踪了,灵蛇族把大荒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踪迹,而黑霸天如今不足二十岁! 他俩如何牵扯!? 凭无忧欣赏完黑霸天的狂躁和夜今白的脸色,被坑了一把的怒气终于平顺,她不吝解惑。 “黑霸天三年前在妖皇殿无意间瞧见了夜露白的画像,当晚修炼之时被欲魇缠身,他竟不自知,反堕落其中。” “最终洪水般的灵力冲毁根基,身体虽好,心病难医。” “所以他总是对今白姐姐避之不及呢,因为看见你,会让他身心颤栗,想起那晚的欲魇和夜露白,继而灵力暴动。” 众妖:“!!!” 不是吧不是吧! 黑霸天没有成功阻止凭无忧将这桩丑事说出口,此刻真相大白,他反倒稍微平静,只是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凭无忧的眼神像杀父仇人。 夜今白神色冷怒,仿佛遭到了最极致的羞辱。 好得很,人人都拿她当替身是吧。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夜今白从牙缝中挤出这个问题。 “都说酒后误事,一年前我在妖皇殿无意间撞见他烂醉如泥,连结界都没布设,见了我后,黑霸天把我当成了夜露白,倾诉此事。”凭无忧平和地说着。 “我为了试试他到底行不行,就睡了他,啧,果然不行。” “除了弄我一身口水,还有什么用?” 众妖:“……?” 好神奇的脑回路。 烛九听至此处叹为观止,忍不住问:“那你又为何要确认他到底行不行?” 这有什么意义呢。 凭无忧看着夜今白和黑霸天,温婉如玉的面上闪逝一抹邪气:“为了此刻。” “你们人类不是有句话叫‘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没到此等程度,但抓住一个人的弱点,总是能在合适的时间发挥作用,比如现在。” 凭无忧微笑:“敢惹我,你们算是踢到铁板了。” “……!” 好好好,本来以为你是妖子中最温和、最好说话的一个,结果搞了半天最睚眦必报的就是你! 烛九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沧孑。 星君:“你是不是想说,咬人的狗不叫。” 烛九:“瞎说什么大实话。” 总而言之,三妖子初一见面,凭无忧折兵损将,夜今白和黑霸天汗流浃背,心伤复发。 仿佛最大赢家变成了沧孑和刘铁柱? 不不不。 烛九在瓜田欢快地乱窜时,蓦然对上了凭无忧似笑非笑的眼神,视线再一偏,瞧见了直直盯着她的闻人瑟绝。 剔透血红的眼眸如最无瑕的珠宝,他唇齿微动,看似在勾唇笑,烛九却敏锐地读出口型。 “烛九。” 第185章 说他坏话 没有爆不掉的马甲,只是没遇见合适的人、合适的时机。 烛九一点也不意外闻人瑟绝认出自己。 星君摊手理所当然道:“当然喽,魂瞳可以看透虚妄,其孕育出的血瞳,同样能看出你的真身。”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外面没有拆穿你。” 看这样子,似乎要有麻烦缠身了。 烛九虽读出闻人瑟绝的唇语,神色却没显露出半分异样,甚至像平常人看见他时露出的神色一样,一脸“此男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惊艳。 星君没明白既然闻人瑟绝都看出来了,烛九为何还要演出这副样子。 烛九示意他别光欣赏美男,看看凭无忧。 星君一怔,转头瞧见了凭无忧眼中闪过的失望之色,看样子是窥伺烛九半晌却一无所获。 “我超,原来她不知道啊,刚才诈你呢?” “嗯哼,所以说,不要小瞧任何人。”烛九深有感触道,“这都是我从那些失败的对手身上吸取的教训啊。” 星君:“那做你的对手挺惨的,不仅要被忽悠,惨败之后还要被你吸取教训。” “不过话又说回来,闻人瑟绝竟然没有告诉凭无忧?他们不是合作关系吗?” 烛九目光流连在两人身上道:“有没有可能,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凭无忧展现出来的那么亲和。” “闻人瑟绝是目前我见过的五个孽神中,最高傲的一个。” 星君对烛九的结论表示震惊:“???” “你怕不是把楚弋的名字说成了闻人瑟绝?” 烛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没有。楚弋的高傲只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闻人瑟绝的高傲是还不将秩序、修行放在眼中。” “你可以理解为:我跟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星君看了一眼懒散到衣服都没穿齐整的人,实在看不出所谓的高傲。 他问烛九:“所以才刚见一面,你为啥一副对别人的内裤,不是,内在无比了解的样子。” 烛九微笑:“因为这都是我瞎编的,我就是被挑衅了不开心,私下说他坏话。” 星君:“……” 向三秒钟之前认真分析的自己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 烛九和星君在神魂中逼逼赖赖的时候,外面的妖表面沉寂,实则内心对自己吃到的瓜表示十二万分的震惊。 可惜受伤的当事人气压很低,正在彼此攻讦,尤其是黑霸天,俨然行走在暴走的边缘。 所以吃瓜群众只能憋着,无法交头接耳,难受的一批。 但沧澜境外面就不一样了。 沸反盈天。 人类:都说妖族两性关系混乱,这下是彻底长见识了。 妖族:唉呀妈呀,上等妖的瓜就是香。 没有人能拒绝听一听豪门恩怨情仇,如果有,说明不够狗血。 丑闻泄露的几个族长心情很不美丽。 只有妖皇置身事外,不染尘埃,她借机训斥底下族长对妖子教导松懈,致使他们私生活混乱。 三王的反驳很是无力。 妖皇发挥了一下威严之后,难免严肃地提及夜露白失踪之事。 可惜像过往无数次一样,无论是妖皇殿还是各族,亦或是绝崖,全都一无所获。 妖皇冷艳的脸上少见地浮现追忆和伤情。 “露白那孩子聪慧过人,当年在妖皇殿是首屈一指的天才,与青凰并称大荒双骁,两人关系也素来要好。” 青凰,凤鸾族曾经的第一天才,与妖皇是师徒关系,拜师那日,妖皇嫌曾经的名讳配不上她,赐名青凰。 凤凰对于妖皇殿来说神圣异常,可以想见其对青凰浓郁的爱重。 夜露白与青凰,都是三十年前的年轻一代,如果硬要放在现在对比的话,是能勉强跟墨怀樽、楚弋、风止意那个层次较量的存在。 这么一看,就很能理解为什么妖皇如此看不上青渠。 平日里面对外人也就做个师慈子孝的表面功夫。 可惜,青凰同夜今白一样,已经失踪三十载。 妖皇这一叹,同样勾起各族伤心事和怨恨,只因一件绵延八百年、横跨人与妖两族的诡事—— 天才失踪案。 此案牵连甚广,如今是九幽第一案,绝崖执法堂为此牵头设立专案司,负责或参与势力逐年增加,八大势力皆在其中。 如此重视,不是因为许多人失踪,而是不知道为什么失踪。 关于此案名称。 天才只是概括,事实上多是年轻一代,勿论天才与否、男女雌雄。 八百年来,许多宗门以及妖族小辈莫名失踪,甚至连散修都包括在内,只是散修多无亲友牵挂,没了也无人惦念,因而显得微不足道。 他们很多都只是外出历练,此后就再未归家。 但要说年轻人失踪在修真界是多么稀奇值得关注的问题,那倒也不见得。 毕竟一次秘境历练或宝物争夺就足以死去一茬人,谁家没有新坟可哭。 这么死一死,谁还能把这些年轻人的失踪联系起来? 关键还在于三十年前夜露白和青凰的失踪。 她们是什么层次什么修为的人物?不过是夺个横空出世的秘宝,人就没了? 若是出了事,妖皇和灵蛇族长留下的保命手段哪去了? 再一看魂火,还烧的挺旺呢。 那段时间,妖皇殿终日被妖皇阴暗的气息笼罩着,灵蛇族长烦躁急切的顾不上寻花问柳。 大荒被翻的底朝天,人没找着,妖皇不得不请求绝崖的帮助。 绝崖也没找到,但仔细一查 ,发现类似两妖这种失踪方式的案例好像有点多。 自此,诡谲异常的天才失踪案公之于众。 各势力成日人心惶惶,根本不敢让家中小辈自己外出,若出门,有钱人家起码请三个修真壮汉贴身保护。 保镖行业的兴盛一度让那些穷鬼剑修和刀修富裕了好一阵子。 但或许是这事儿闹大了,再加上各位家长防护措施做的不错,背地里的始作俑者收敛了许多,近三十年很少再有人像被鬼偷了一样离奇失踪。 …… 回忆完了这惨事的背景资料,相当一部分的妖和人也都顾不上那点八卦了。 真别说,自家族谱上好像也写过谁消失了,至今下落不明来着。 哎,凭无忧这事儿说的,搞得大家心里都冷冷的。 第186章 说话硬气点 在沧澜境外的人长吁短叹时,三位妖子以及沧孑四队终于与最后的两支队伍碰面。 楚弋和汇聚在一起的散队。 与此同时,他们也隐隐瞧见四面收拢而来的毒气,这意味着这里确实是中心区域。 初一碰面,所有人都目光幽深,场上气氛亦诡谲起来。 因为楚弋和青渠的队伍足有三千人,散队亦有五百人。 那么所有队伍加在一起便有七千余队,而鬼机灵给的限制是五千队。 也就是说,必须在毒气到达内圈之际,淘汰掉两千队。 淘汰谁,从哪开始淘汰? 四妖子毫不犹豫,相当一致地看向大部分都是妖植的五百人散队,以及沧孑和刘铁柱。 大家都是尊贵的妖子,说话硬气点,都到这等必须撕破脸皮的地步了,再没必要跟这些低贱的泥腿子虚与委蛇。 后面的先不说,首要的是团结起来先把他们淘汰掉。 由此可见,妖子间虽内部摩擦腌臜不断,但在维护上等妖统治这方面,非常笃实确切,可以暂时将一切恩怨抛之脑后。 沧孑此前建立在“人数还在范围内不必动手”的和平宣言一朝破碎。 散队和沧孑都看懂了这些冷漠、隐含杀机的视线。 真有趣,笑脸相迎的队友和捅人刀子的刽子手,总是同一个人的两副面孔。 沧孑和散队领头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闪烁的某种色彩。 另一边的黑霸天很高兴,对他来说这不就相当于复仇吗? 他盯着沧孑的队伍,像看待宰的羔羊,猖狂咧唇道:“刚才背叛我的人呢,怎么不笑了?” “自裁还是等我打爆你们的头,自己选一个吧!” 这是毫不花里胡哨暴力型的。 夜今白觉得黑霸天有头无脑,这事处理的有失美感,她眼波流转,媚笑劝道:“倒也不必赶尽杀绝,谁没有活着的权利呢。” “你们两队人数相差无几,不如一较高下,活着的便得我等认可,有资格前往下一关,如何?” 这是空头支票阴谋诡计型的。 凭无忧略一思忖,觉得夜今白也是被裹了小脑。 她内心念头飞掠,很快温言开口道:“霸天和今白姐姐说的都不妥。” 她说话缓慢但自有力量,听着有种运筹帷幄的沉稳感,再加上平日处理事情总是面面俱到,坑人也是滴水不漏,因而得人信赖。 黑霸天在外面经常学着她行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此刻两妖虽不悦,但都愿意按下念头听军师一言。 凭无忧便笑道:“与其自相残杀,不如结合起来,拼成同我等一样的千人小队。” 众妖:“???” 毛意思,不想着把他们淘汰,还想着跟他们手牵手心连心呢。 就是散队都听得一怔。 烛九和沧孑却注意到凭无忧所说的“千人小队”四个字,很快知道这位想干嘛。 大家都是千人小队,谁不是呢,青渠和楚弋啊。 凭无忧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一定环境下,妖子抱团排外是必然趋势,但现在这局面,青渠和楚弋身后的和平使者足有三千人啊,是其他三妖子的总和! 沧孑和散队的人就是死光了,还是多了一千队,到时青渠不是必定拿他们三队开刀? 况且那沧孑看着也不像省油的灯,温柔谦和,假的跟她一个样,再加上此前巧妙撬墙角的事,不可能会屈从他们的安排。 就是散队,一路走来也早就见血开光,成为一身反骨的“佞臣”,同样难以鞭策。 凭无忧更相信这两队会在压力中联合。 联合好啊,那就大家一起联合嘛。 既然是七千人,逼迫青渠舍弃两千人不就所有人都平衡了? 论威胁,青渠才是重头戏,不能让他带太多人去下一关,反观沧孑等妖,出了禁灵区域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凭无忧在众妖疑惑的视线中,转头就看向了目下无尘、未曾出言参与是非争端、手握三千兵甲、稳坐钓鱼台的妖皇殿“太子”青渠。 青渠正用一种掌握生杀大权、看臣子互斗的高贵目光注视着她们。 凭无忧微微一笑:“青渠啊,大家都是平凡的千人小队,就你不合群,你不应该做些什么?” 青渠没想到这火能烧到自己,他矜冷睨向凭无忧,企图用眼神杀死跟他叫嚣的凭无忧。 后者沉沉注视青渠,启唇道:“不如你大义灭亲,为了鬼机灵和她主人的爱与和平,舍去两千队吧。” 青渠猛一听还以为凭无忧没睡醒在胡言乱语,但同众妖一样,稍一思索便很快想通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黑霸天和夜今白表示:点了,还是凭无忧这种阴险军师思虑长远。 矛头转移,沧孑和散队自然喜闻乐见,双方一拍即合,直接聚在了一起,很有种“民族融合”的融洽。 沧孑和散队领头银绞木和谐地握了握树枝。 你好你好,幸会幸会,久仰大名,哪里哪里。 “你的‘鬼’刘铁柱,反抗上等妖压迫,真让妖佩服啊。” 沧孑一听,客套的笑声立刻饱满充沛,充满甜蜜的温情,“是的,我的铁柱无时无刻不令我心动。” 银绞木:“……?” 谁问你这个了,不是,等等,我在思考。 与此同时,青渠已经与几个妖子针锋相对了好几句,但眼看着对面五个土贼已经民族大融合,他根本阻止不了,被架在火上烤。 目前的情况是,四千人融合技对三千人和平使者。 青渠手握这么大的优势,怎么甘心舍弃,他的出身和尊严,也不允许他屈服。 且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青渠看了眼浑浊的天色,仿佛透过不知在何处的镜像与妖皇对视。 师尊,我要向你证明,凤鸾族不只有一个青凰,青渠同样出色。 再低头,青渠冷冽扫视一圈道:“我会让你们看到反抗我的代价。” 他抬了抬光洁的下颌,清泠泠扔下四个字,“那就打吧。” 这是妖子的决定,众“鬼”都表示没有意见,但楚弋有意见。 第187章 要你好看 楚弋吩咐和平使者:“不准动刘铁柱。” 又想到沧孑和刘铁柱在新手村是命运共同体,烦躁地“啧”了一声补充一句,“也不准杀沧孑,打不死就行。” 敢绑他小弟,哼,要你好看。 “……” 众妖能怎么样,宠着呗。 楚弋的话并不低调,大家都听见了。 亲眼看过沧孑强吻刘铁柱的夜今白一脸菜色,现在的男子胃口都挺独特的,娇媚美人不入眼,粗俗屠夫上心来。 看不懂,等我当上妖皇再看看。 而沧孑的回应是用树枝触了触烛九脸颊,状似亲吻,且把人禁锢的更扎实了。 大家都看得出这是在宣誓主权,楚弋看不出,他不知道沧孑为什么挠他小弟痒痒,还捆起来挠,感觉沧孑很变态。 于是嫌恶道:“树妖,你没发现刘铁柱身上的肉都被勒成坨了吗?你捆猪呢,不知道轻点?” 烛九、沧孑:“……?” 星君:“哈哈哈哈哈哈!太子殿下赛高!” 众妖:努力不笑。 …… 笑完之后就到了残酷的淘汰进行时,双方打的半点没留情,若非新手村保护机制摆在那里,恶沼泽已经血流成河。 但众妖都有一个共识,打就打了,铁榈树是一棵也不能毁坏的,否则即使赢了也没有落脚地。 这场战斗,四妖子稳定发挥,青渠甚至在压力中激发潜力,时有惊艳表现。 可惜禁灵下的武力对决终究很难创造奇迹,即使青渠和楚弋实力高强,和平使者队也抵不住处处优势的融合队合围。 融合队轻松取胜的关键,不在妖子,不在兽妖,在于团结起来的一千一百妖植族。 沧孑和银绞手中的妖族,五分之四都是妖植,这样一支队伍在两人指挥下爆发出极为恐怖的杀伤力和掌控力。 那遮天蔽日的枝杈,死神降临般数不尽的藤蔓、毒刺,简直就是避无可避的噩梦! 再加上兽妖的配合,短短几个回合下来,融合方几无死伤,和平使者人数剧减一千,这战绩简直离谱。 那场面,几个妖子都看愣了一下。 知道有优势,本以为要战至人数到达五千队时才停,谁知道直接碾压横扫? 几人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但已经晚了。 同样认识到自己队伍很牛逼的妖植族简直像发疯的野马,根本不听凭无忧等妖子的命令,对着青渠方一通乱揍。 连楚弋都被抽冷子挨了好几下,险些被抽进沼泽中。 对此,他大怒,一转头看见赤金色的残影,另一端是沧孑的本体。 楚弋:“!!!”大胆树妖!竟敢打他! 亏他还帮他们风梧族,忘恩负义,农夫与蛇! 这么阴险的小人凭什么拥有刘铁柱! 楚弋气的咬牙切齿,眯了眯眼,调动体内龙魂,虽然没有灵力做驱动,但魂修也不是不能稍微操作一下。 烛九看的正乐呵,便感受到楚弋放在他身上的魂爪异动。 幽冷的气息猛然爆发,一种不属于高武世界应有的魂力膨胀,墨色龙爪凶相大涨 ,向沧孑狠厉抓去。 这东西攻击的是灵魂,上回凌渊寒能跟楚弋你来我往,还是多亏了身上有针对性的攻击和防御灵器,否则他也得跪。 所以沧孑虽下意识阻挡,依然毫无作用,魂爪结结实实落在他身上。 第一次领教魂修的手段,沧孑那一瞬间五感皆失,空飘茫然。 整个世界变成纯白,继而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他枝梢不受控制地狂乱抽向四周。 这等无差别攻击下,周围的妖就遭殃了。 虽然沧孑很快找回躯体操控权,但十几只离的近的妖仍被抽进沼泽中,各阵营的都有,七棵铁榈树遭到毁坏倒下。 但神奇的是,都这样了烛九还是被捆的好好的,甚至紧到极致,仿佛沧孑的身体本能。 烛九:“……?” 星君拊掌笑道:“这难道就是对真爱的执念?” 而在这一倏忽变故之下,凭无忧思及妖植刚才在对方指挥下的勇猛无匹之势,担忧沧孑掌握兵力大权后记仇反扑,再加上青渠损失惨重,已经少了一千余人。 她当机立断呵斥道:“沧孑发狂失控,为了所有人的安全,先把他淘汰掉!” 众妖也被沧孑吓了一跳,在四妖子命令下,立刻朝沧孑攻去。 而沧孑忍痛竭力想要救回坠下沼泽之人的枝叶被斩断,眼中本泛起希望的妖再次被吞入沼泽,但无人在意。 青渠抓住局势反转的机会,凌厉剑光瞬息而至,沧孑察觉到危险,却头脑眩晕,反应亦迟钝,只能囫囵用枝杈蜂拥刺去,想击落青渠。 青渠轻蔑冷笑,“以为我是那些废物么。” 说着化为金色璀璨的凤鸾原型,双翼一展,滑翔冲刺,轻巧避开沧孑的攻击。 在恶沼泽中原型与人身的转换极耗妖力,所以之前青渠一直保持人身,只在现在的关键时刻第一次化为本体。 “还以为会是夜今白他们逼迫我现出本体,没想到是你。” “死也该荣幸至极了。”青渠对下等妖的蔑视是刻在骨子里的,他鸾喙优雅一张,一团本命凤鸾火扑向沧孑。 凤鸾族自带的异火一直威名赫赫,在这高武世界一旦沾染,眨眼间就能化为飞灰。 在这一刻,除了大惊失色的妖植族以外,众妖冷眼旁观。 看这向阶级权威发起挑战的低等妖是如何被阶级的怒火焚烧。 楚弋瞳孔微缩,刘铁柱还在树上!继而想到新手村保护机制,松了口气。 没关系,刘铁柱早点出局也好,跟着沧孑混,三天挨九顿,还不如早点出去。 护法长老持重睿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会把小弟抢过来护好。 他镇定自若地嘱咐了一声,“刘铁柱,你放心去吧。” 只不过因为自身凉薄无情的长相,这话就宛如送葬。 烛九:“……”这小子嘲讽我。 正在这时,烛九身子一轻,人被抛飞了出去,寥寥一句呢喃轻笑回荡在耳畔,“一起死,算殉情吗?” 烛九身体被丢向楚弋,她在空中回头,瞧见楚弋苍白待死的画面,树木静美,落叶飘零。 烛九能感受他的目光深深定在自己身上。 星君:“哦~算他识相,知道不让你淘汰时被火烧疼。” 烛九瞥见边上银绞木的动作,放心地跌进楚弋怀中。 第188章 权当一乐 现场众人的反应也就瞬息之间,说时迟那时快,青渠的凤鸾火在着树时被几支迅疾利箭击散沉沼。 火星四溅,沾染上沧孑树杈,刹那重燃,所幸沧孑反应极快地断枝自保。 断裂的枝干燃起熊熊大火坠落,被不知什么成份的恶沼泽缓缓吞没熄灭。 利箭来处,正是化为人身,弯弓执箭的银绞木,她绿发绿瞳,清丽的脸惨白如纸,似乎受了什么伤。 “银绞木!你想护他?”黑霸天怒不可遏,这些妖植真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敢集体跟他们叫板。 银绞木没理会他,对迷茫不知所措的身后妖植扬声道:“看到了吧,无论怎样争斗,只要察觉我们有了威胁,他们便会斩草除根!” “跟这些上等妖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我们,就是多出的、亟待消灭的一千人!” “沧孑不能死!他心窍玲珑,精于攻伐指挥,又灵敏强韧,若死,我等成为一盘散射,必会遭到反扑!” “谁愿死在这里?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谁愿一再屈从妖子?狠毒无情的、枉顾妖命的妖子!” “为今之计,只有为了自保联合起来!反抗他们!反抗妖子的统治!” 此话如铮铮鼓鸣,深入骨肉,自心脏引燃热血,涌向四肢百骸,激起肌肤颤栗! 百千年,上万年的悠久欺压,终于有人呐喊、有人将愤怒倾诉。 像绚丽盛大的烟花在冷寂夜空轰然炸响。 无人不震撼,无人不动容,无人不心动。 可是、可是…… “啪、啪、啪。” 一片针落可闻的安静中,响起讥讽的鼓掌声。 众妖下意识看向声源。 夜今白双腿交叠坐在一棵植木树杈上,幽紫身影高高在上,像看一出戏剧,俯视银绞木等妖植众。 她笑道:“说得很好。废物逆袭,草根变黑马,果真是最激动人心的戏码。” 青渠落脚枝梢,凤鸾鸟羽毛光洁耀金,仿佛敛进日华光辉,形体优美矫健,他优雅、矜贵。 同身下扎根泥沼,溅射满身黑泥的脏兮兮妖植有着天壤之别,甚至只看一眼,便觉那树玷污了他的尊贵美丽。 他应该在金色的宫殿顶,炽烈的阳光下,湛蓝的天空中。 青渠冷淡开口,“银绞木?你是事到如今第一个敢说出这种话的人。” 然后看向天空,对不知何处的镜像淡声嘱咐道:“银绞木勇气可嘉,戏剧新颖,给银绞族送去些打赏。” “权当一乐。” 这话尾音很轻,飘散在空旷无边的恶沼泽,带去苍凉,带去锋冷,带去苦涩的血腥味。 一点一点蚕食掉众妖植激升上脑的热血激昂。 如果说此前与上等妖的对抗还可以解释为为了参与妖行在所难免,沧澜境外的高等妖为此动那些低等族群名不正言不顺,为天下所不耻。 那么现在,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整个庞大的、稳如泰山的妖皇殿权贵体系。 一个是擦边,一个是刺刀,含义是不一样的,结果也是不一样的。 青渠的羞辱言辞仅仅是说送去赏赐吗? 并不。 送去的是死亡。 想拿捏一只妖,最好死死控制他的族群家人。 你要反抗,你怕诛连吗,你不怕死,你的族人呢。 过往心比天高、铤而走险的低等妖多了,无一例外只能被无情镇压屠尽。 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压弯了脊梁,心如死灰,放弃抵抗。 算了,大荒世道,就是这样的。 妖植们收敛了满身锋芒,缴械投降、麻木待死。 银绞木急切地规劝他们,责骂他们没有血性,没有骨气,却被一只妖植大声刺了一句。 “住口吧银绞木,银绞族十年前就是因为你一意孤行,跑去为妹妹报仇才会灭族!难道你不该反省吗?” “身后无人你肆无忌惮,可你想让我们所有人都跟你一个下场吗?” 两句刺耳质问,银绞木面色倏然惨白,身体一软跌落下去,边上一妖植见状,不忍地接住。 银绞从极致的心痛中回神,自行站稳,扶着妖植树干的瘦弱右手青筋暴起。 凭无忧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觉得挺有意思,她悠然地笑了笑,说道:“杀了银绞,杀了沧孑,再立地自刎,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 这话是对沧孑和银绞身后的千众妖植说的。 她说着还彬彬有礼地征询青渠的意思,“如何?” 仿佛忽然就从前面那个号召众人对青渠喊打喊杀的狂悖者,变成尊重阶级的忠实拥护者。 “可。”青渠一字允之,轻描淡写。 然后顿了顿,转头对神色冷凝,微微拧眉的楚弋缓声道:“楚弋公子,大荒平叛处理内务,绝崖不会插手的吧。” 平叛,多么正当的理由。 楚弋还抱着刘铁柱,闻言,他视线冷冷钉向青渠,“你在得意?” 青渠漂亮纤长的尾羽自在地微晃,静静欣赏了下楚弋难看的神色。 半晌,竟发出舒悦至极的笑声,“并无此意,公子尊贵,绝崖尊崇,我怎么敢。” 终于啊,被楚弋一路压制,昨晚被迫面壁渊涧憋屈许久的气终于出了。 “你最好是。”楚弋扫见妖植族因他一句话彻底熄灭的眸光,不悦地抿紧唇。 世事如此,他又能如何,他总不能不顾绝崖立场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这些妖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虽这么理直气壮地想着,心里却不知为何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迷茫无力感。 如果是墨怀樽,他会怎么做? 他纠结万分时,夜今白已经好整以暇地同幸灾乐祸的众兽妖一起,催促妖植族赶紧动手杀掉沧孑和银绞木了。 “刚才不是仗着实力很张狂吗,怎么现在这么颓废呀?哼,就是那个银绞,刚落入恶沼泽时竟伤了我!” “低等就是低等,一时优势也得屈服现实。” “赶紧动手,还磨蹭什么,妖植也配浪费咱们时间!跳梁小丑!” 第189章 死路一条 雪花般的唾弃讥笑中,妖植气愤地怒视他们,却被轻蔑地扔了一把恶臭的沼泥。 “什么东西这么看我,请你吃泥好不好啊哈哈哈!” 有了开头,便有了后续,众兽妖像寻到乐子,抓起黑泥往他们身上丢去。 极尽羞辱,极尽谩骂。 沧孑觉得内心很空很累,像他受创的灵魂一般。 他无力去躲,于是同众妖一样,美丽圣洁的风梧叶成为肮脏的画布,高大的树体被泥泞玷污。 他在那一张张丑恶的笑脸中,还看见了自己曾经救下的人。 众妖植虽决定屈服,却万分不愿对两人动手,说到底,她们是佩服、敬重、心向两人的。 杀掉他们这件事令人感到恐惧,就像杀掉勇于抗争的自己,也像亲手断绝黑暗中的烛火光亮。 痛苦万分。 不少妖植已经崩溃地捂脸痛哭。 明明、明明他们在这里极尽优势,为何还要屈服。 想要争夺些什么的权利从来没有,来此一遭如此可笑。 为何修行之路如此苦绝,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修真,为何不能做回无知无觉的妖兽,偏要让他们生出灵智,会痛苦,会思考,会不公。 “究竟是为什么……” 青渠不为所动,高洁傲岸,淡声道:“因为你们的贪婪。” “低贱的东西,低劣的天赋,无用的妖植体,毫无自知之明,总是既要,还要。” 短短两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众妖心中,敲得他们尊严俱碎,脊梁皆断,被狠狠 踩进尘埃。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逼压中,烛九挣脱出了楚弋的怀抱自己站稳,因为被横着夹在胳肢窝真的很不舒服。 刚站好,烛九瞥见了闻人瑟绝始终落在他身上的深思目光。 从始至终,无论是多么紧绷或激烈的场面,这厮都置身事外,不参与,一动不动,持续用眼神剖析烛九。 好像这世界只有烛九一个人被他放在眼里,只有她的话能引起他的注意。 一直被盯的烛九表示这人怕是脑壳有包,她神色微动,遥遥问:“闻人公子,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闻人瑟绝听了烛九的问询,无波无澜的眼中升起兴味。 两人第一次对话,他平淡地瞥了眼相当惨烈的妖植族,弯唇笑,这迤逦艳丽的笑混杂着超脱世俗的冷情。 他道:“命星说: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这话一落,闻人瑟绝面色忽然白了几度,说出这么多人的命轨,他也会遭到些反噬。 闻人瑟绝却感受不到般,剔透艳红的眸子划过漆黑神秘的光,似乎还要继续说什么。 烛九心中警铃大作,预感到这厮要爆自己马甲了,她立刻打断,“此言差矣,他们也不是无路可走。” 她看向颓废等死满身黑泥的妖植族。 银绞灰暗的眼中亮起期盼星芒,刘铁柱难道有办法? 沧孑和楚弋也深沉地看着烛九,众妖植神色期颐又卑微,像大旱三月的凡人跪地祈雨,也不管对方在此人才济济之地,吃饭都上不了桌。 黑霸天等妖惊讶一瞬,继而不屑嗤笑:“闻人瑟绝的预言,凭你也敢质疑?” 烛九没理会他们,忽然正色道:“怕死吗?” “如果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众妖:“???”什么玩意儿?说什么胡话呢? 没人听懂烛九在胡扯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沧孑听懂了。 他想起昨日晚上蒸包子的时候,他抓住了一只偷吃的壁岩虎,小小的壁岩虎慌不择路断尾求生。 烛九那时坐在火光前若有若无笑道:“反过来看,也可以认为是壁尾无路可走,自毁求死,因而一死一活。” 沧孑那时觉得烛九还没喝酒已经微醺说胡话了,后者歪着头但笑不语。 这种滞后性和延迟性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理解。 一片不解嘲笑中,沧孑深深望进烛九深邃幽宁的眸中,忽感无穷力量。 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清越回荡在污浊不堪的恶沼泽。 “大荒风梧族沧孑,叛离风梧,今日所作所为,全凭个人意志,全凭修士茕茕向道之心,与族群无关,与刘铁柱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我死,则魂飞魄散,无牵无挂,无需祭奠。” “请楚弋公子代绝崖作为鉴证,可否?” “!!!”所有人都听懵了。 大荒以族群为单位抱团,妖与妖之间时常追猎,失去族群,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沧孑已经不在乎了,身后的妖植在震惊后,忽觉心中清明,从未有过的轻松和畅。 对啊,还有死路一条。 他们根本就不信出去后自己会安然无恙,既然死路一条,怎么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银绞忽然酣畅大笑,碧绿发丝狂舞,她大声道:“大荒银绞木,族灭,孤身独我,无畏生死,只为复仇。” “大荒霜木族霜玖,叛离霜木,今日所作所为,全凭个人意志,全凭修士茕茕向道之心,与族群无关,与‘鬼’千翼无关,与任何人无关。” “我死,则魂飞魄散,无牵无挂,无需祭奠,死有余辜。” “请楚弋公子代绝崖作为鉴证!” “大荒云灵族,叛离……” “大荒幽昙族,族灭……” 从稀稀落落的三两句,到形如宣誓的整齐划一,千余妖众异口同声,异身同心。 沸腾的意志蒸煮这不朽的世态炎凉,以死明志,逆天而行。 激烈的情绪从口眼喷薄,脊梁如利剑,意气冲入云霄,盖压妖兽、妖子、命运,问询惊愣住的楚弋。 几只妖兽被扑面而来的气势惊的手一松,坠入沼泽被淹没。 但妖子这边无人有心营救。 闻人瑟绝眼中掠过彗星般的惊异之色,像看见平行线相交,命星偏离轨道,他开始对这变故起了兴趣,但仍然很平静。 这世上,只有命星从不出错,即使曲折,也一定会到达既定终点。 命运已定,任何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且看即可。 徐俊小神色讶异,看着烛九的神色深了些许。 乐淘淘缩在树上,面对这一幕,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他不由被他们的意志感染,贪生怕死之徒,蓦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万丈豪情,但很快被另一种颓丧的情绪代替。 那又如何,还是会死。 黑霸天一脸不可思议,气急败坏,“反了天了!大逆不道!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 夜今白脸色黑沉对楚弋道:“这些人大胆悖逆,胡言乱语,楚弋公子万莫答应他们!” 青渠更是暗含警告,“有今日便有明日,有他们就会有更多以下犯上的妖,楚弋,你今日应下,允的将是大荒征伐战乱,血流成河!” 凭无忧冷声说:“日后九幽史书工笔,绝崖还能否如现在一般权威无赦,尝无误策,号令之下莫敢不从?” 这名誉折损之罪,你要无端沾染,替清白五万年的绝崖背负吗? 第190章 上头 沧澜境内外,万万视线聚集在楚弋身上。 他面覆霜雪,唇锋如刀,敛眉未语。 前十八年的楚弋认为自己比墨怀樽优秀,此刻他终于体悟到,墨怀樽在复杂的局势中,沉着冷静地处理一切却从无错漏意味着什么。 星君忧心忡忡问烛九:“你猜这小子会帮他们吗?他看起来不太靠谱啊。” 烛九:“会的。” “为什么?” “你不是让我猜吗?随便猜的。” “……不说人话是吧?那我离家出走了噢。” “好吧。”烛九道:“我就是看这小太子我行我素,一身反骨,不像会受威胁的人。” 星君听不出这回答是真心还是随口说说。 只有烛九一个人这么想。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千余人必死前的孤注一掷,在风险和价值的衡量下,楚弋该怎么做,还用选吗? 帮他们,很可能惹一身腥,不帮,也并无不妥。 楚弋在一片死寂中并未纠结很久,他很快抬起头,肃穆望向沧孑等人。 “无上绝崖第二真传楚弋,代为鉴证,此刻开始,你们叛出族群,再无亲族。” 众妖:“!!!!” 悬着的大石终于悬着了。 青渠怒极:“楚弋你……” “如果被你视为低等的一千妖植叛族便能让妖皇殿岌岌可危,让大荒分崩离析,那只能说明凤鸾族属实没什么统领资质,气数已尽,‘上等妖’除了显摆,同样无能至极。” 楚弋邪肆地勾了勾唇,无声讥讽,他冷凉无情道:“我建议直接换人。” 什么意思,换什么人,当然是妖皇换人当。 “!!!” 众妖听明白了他的话,大为震撼,你就是再牛逼,怎么说也得对八大势力之主客气一下吧,这么直白打脸的? 他们呆若木鸡,再次对楚弋的霸道狂狷有了一个新层次的认知。 再细细一想他的话,一时竟无法反驳。 好有道理啊。 烛九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星君也忍俊不禁,“对方拒绝了你的pua,并朝你扔了一坨屎。” 三个妖子神色难看地卡壳了,凭无忧仍然试图让楚弋受挫,“那么,楚弋公子非要一意孤行助纣为虐,为这些叛乱之人背书吗?” 楚弋烦躁地看她一眼,冷厉道:“听不懂人话?树妖说是为了修行,乱扣什么‘叛军’头衔。” “本公子助人修行,功德无量!再美的赞誉,都是本公子应得的。” 看起来是真烦,“本公子”三个字都蹦出来了。 楚弋眼看着这三个烦人精妖子吃瘪,顿感此前憋闷一扫而空。 他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墨怀樽那长了七个孔的肮脏心脏他暂时学不来,但他够自恋啊,想唬他,门都没有! 楚弋越想越透彻,越觉理所当然。 “倒是你们,天天‘堂堂妖子’挂在嘴边,实力实力看不见,身份身份一般般,关键还不得人心,遇到点事就搬出家族以势压人,三岁小孩啊?” “本公子觉得拴条狗会走路都能当!说真的,建议大荒妖子选拔加点门槛吧。” 四妖子:“……” 几句简单粗暴的输出直接把四个傲慢的妖子骂的头脑嗡嗡,不知今夕何夕。 烛九框框鼓掌:“精彩,实在是精彩,太子高义!” 成功拉了无数仇恨。 烛九根本不在意,对着楚弋一顿浮夸油腻式拍马屁,“世上竟有如此集英武帅气与能言善辩于一身的男子?” “竟还是俺大哥!啊,俺好幸福。” 说着就大鸟依人地将大头靠上楚弋坚实的肩膀。 楚弋被小弟真诚夸赞,心里很满足,又觉小弟对自己是真亲近,他高贵冷艳地扬眉,眼中划过太子得志的笑意,“还好。” 还谦虚上了。 众妖:“……” 刚才那个嘴毒阎王呢,被你吃了? 四妖子看着兄友弟恭的亲密两人,内心恨得牙痒痒。 有没有搞错,你家刘铁柱在外面拿你名头作威作福你是只字不提,他们用家族名义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九幽驰名双标是吧。 至于沧孑,他内心扭曲嫉妒,只想把两人黏在一起的身体撕开,一个埋极北,一个埋怀里。 总而言之,大势已定,双方大战终究是开始了。 一千对五千,按照参与人员,忽略小部队,约莫等于妖植对兽妖,低等对高等。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大战。 四妖子手握人数优势,齐心协力,势要正面击溃妖植,肃清歪风邪气。 后者更是兴奋的心脏狂跳,杀意凛冽。 列祖列宗,今日若能杀他个一男半女,报仇雪恨,妖生无憾! 终于,变成了纯粹的武力对决。 也回归了修真之人最本质的一面。 楚弋要打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喵的,他在妖行里是垃圾妖子这边的啊! 为什么要帮沧孑那变态? 他蹙眉纠结时,烛九星星眼崇拜赞叹:“大哥仁善公正,黑白分明,真是盖世英雄,俺回去就写万字颂词歌颂大哥!” 楚弋被夸成翘嘴了。 上头。 沧澜境外的护法长老斜眼四十五度嫌弃地看镜像:“……啧。” 刚觉得自家小太子出息了,欣慰与自豪之情还没在心口焐热,就被速效救心丹的味道驱散。 有时候一个人当护法长老真的很无助。 尤其一皇三王还在疯狂质问他。 七嘴八舌,正义凛然 ,痛心疾首的,个个都看起来很委屈不公。 总结就是:楚弋怎么能这么骂我,怎么能这么帮妖植,这不天下大乱吗,绝崖能让他胡闹? 乱糟糟一片。 护法长老沉思片刻后,真诚回道:“个人行为,切勿上升护法长老。” 他只是个上岗就业的糟老头子,坚决不为正主买单。 这么想着他给出解决方案,“要不我帮你们联系一下上面,你们当面沟通一下。” “谁啊?” “我们首席,他正在大荒附近查案呢。” “……那蒜了。” 不想被这个十八岁却形如绝崖宗主的人支配。 护法长老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果然,推卸责任就是清闲法宝。 第191章 轻舟已过万重山 沧澜境外低等妖心里挺难受,看着家中小辈的困境和抉择,有种送别的悲壮。 他们都知道这场单方面割袍断义的含义和苦衷。 既痛失去,也祝其昙花一瞬的光芒足够耀眼。 事已至此,莫谈意义。 修真是没有回头路的。 与此同时,他们也隐隐约约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恶沼泽一样让他们也有资格竞争的世界。 掌控与权势是属于兽妖的,但不是天生属于,只是他们天生拥有。 一簇火苗在深渊中,砉然点亮。 恶沼泽,恶不恶,天知道。 …… 有一点楚弋说对了,站在一皇三王的角度看,区区一千妖植叛族,根本无关紧要。 这大荒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就如同铁桶,哪是匹夫之勇可以改变现状的。 让他们激动吧,兴奋吧,黄粱一梦罢了。 众高等妖目光交流间,已心照不宣,准备妖行结束就动用手段加强麾下低等妖的思想教育。 但对于恶沼泽中争斗的最终结果,他们就很气了。 沧孑和银绞这边赢了,赢的毫无悬念。 他们简直杀疯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场面堪称群魔乱舞,鬼哭狼嚎,五千队人、妖被打的节节败退抱头鼠窜。 四个妖子都差点被淘汰掉,最后还是毒气到达指定位置,人数判定成功,所有人都被鬼机灵扔进下一关卡。 当然中途时每人都进入了自己的奖励结算空间。 至于此前淘汰掉的人,他们在离开时会再经历一次旋涡通道。 通道虽然设计的很恶心,但有用是真有用,体质方面会有质的提升,不亚于超强版洗筋伐髓,未来成就也会更上一层楼。 …… 画面外。 纪期不知道从哪偷学的新剪辑技术,正在放映全场最佳结算画面,右面一列是队名及评分。 背景则是烛九前一日晚上在艳红的篝火旁对沧孑平淡说出“自弃求生”的画面。 那明昧不定的火光,映在烛九姣好的脸上,于幽微处操控人心。 关键还有音乐,燃的一批。 “……” 该说不说。 众人确实觉得邪帝这人可怕的很。 他们站在上帝视角,看的很清楚,新手村看似是妖子、沧孑等人的主场,实则每一个重要转折都离不开烛九的三两句话。 三句话让一群男女打生打死。 可带入进去仔细一想,发现谁都得被这棋局裹挟。 幕后推手还老实巴交地玩囚禁、逗楚弋。 真就操天下天才,撩奢香男人呗。 年轻一辈后怕不已,继而露出幸灾乐祸的隐秘微笑。 以前哪有现在这条件,晚生六百年,幸福一辈子,师尊\/爹爹吃苦我享福。 凭栏雪对自己的师尊沧孑笑道:“多谢师尊您在杀掉邪帝这事上付出如此巨大的努力,才让我们这些后辈无忧无虑。” “轻舟已过万重山啊。” 风凉话走起。 哟呵,凭栏雪还敢嘲讽沧孑。 沧孑笑意不减,抬了抬手,一道气劲把不肖之徒凭栏雪扇飞八丈远,落地扬起一阵灰尘。 凭栏雪好半晌坐起身,捂着被扇肿的俊脸,眨了眨湛蓝纯澈的双眸,无辜道:“怎么了嘛,徒儿又没说错,师尊是恼羞成怒了么?” 众人一脸呆滞:“……” 你们妖族是不是不变态的都被逐出大荒了。 好新颖的师徒关系。 沧孑气度自华,艳红绸带无风自动,他动了动唇,不咸不淡道:“是吗?是谁前几日偷袭易迟还失败了,是不是你,凭栏雪。” “又是谁围攻她还被打的见不得人,本尊就不说了,以免伤了和气,诸位心里有数,晚上回去休息时偷偷哭一哭就行。” 几个被殃及池鱼揭伤疤的首席真传:“……” 破防了。 沧孑并没有礼让小辈的良好品质,他又轻笑道:“轻舟已过万重山?嗯,低头一看没上船。” “放心吧,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报应,别担心迟到,因为你们的迟来了。” 易迟眼睛睁大,指着自己:“……啊?我吗?” 众年轻一代:“……” 凭栏雪,你说你惹他干嘛,这下好了吧,全都汗流浃背了。 沧孑是变态你不知道啊,他不分敌友,可怕得很。 突然就感觉楚弋也还好了,起码人家是精准打击,沧孑是笑着笑着就毒倒一大片。 说起来有件事还挺有趣,楚弋全程都挺沉默,起码比起在极北看风止意回忆的时候话少很多。 众人心里疯狂嘲笑,哦吼,有些人的过去是鲜衣怒马,有些人的十八则是脑疾病发。 谁能想到帝君年轻时是这样的! 你要说那是烛九真身也就罢了,好歹人家天才又有姿色。 可他宠爱刘铁柱?真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思路。 楚弋感受到众人视线,冰冷的面色更添黑沉。 他承认,他很狼狈。 本以为此事已经淹没在历史中,无人提起,谁知会有今日? 烛九,你现在开心了吧,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当年把我骗的团团转,至今本帝都不给你烧一张纸,穷死你。 让你受十八种地狱酷刑的时候都没钱贿赂狱卒! 楚弋面无表情暗骂烛九的时候,惜灵衣则想着沧澜境的奖励空间弦音阁的事。 她一脸痛心,“竟然让邪帝进了弦音阁,这不就相当于把老鼠放进了粮仓!” “烛九后来使的绝技,不知有多少是从那里学来的,哎,祸害。” 说起这个,众人嘴上惋惜便宜了邪帝,成为她作恶多端的工具。 内心则开始窃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等到这一刻,他们能从画面中窥探到弦音阁里面的秘籍了! 邪帝啊,你可要多多地看,他们的留影石已经准备好了! 纪期呵呵冷笑:“看吧,给你们看。” 到时不吱声可别怪他没提醒,虽然他确实没提醒,这不沧孑、楚弋、闻人瑟绝三个黑心肝也没提醒么。 …… 画面内。 鬼机灵鬼畜的声音从新手村结束到现在都没有消失,看得出来恶沼泽的变脸乱战大戏她是真喜欢,声音兴奋到尖锐。 【沧澜境现有玩具四千三百队!咦,还剩这么多,竞争很温和嘛!】 众队伍:“……呵呵。” 【亲爱的玩具们,下面进入喜闻乐见的领奖环节!弦音阁一层是藏书空间,除了天材地宝的奖励以外,每人可在其中选取任意三本功法武技参悟学习。】 【三天后,将进入下一阶段,秘籍不可带出,请玩具们努力将自己修炼的香喷喷硬邦邦的吧~】 众妖觉得这两句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就连鲛人族的歌声都远远不如。 什么鬼机灵,这是他们的好宝宝! 【哦对了,有什么疑问记得呼唤我哦,不要害羞,不要害怕,反正我也不会理~】 “……” 烛九睁开眼先是看见了…… 一朵小红花。 她紧张了一下,不是怀疑自己,是怀疑那时喝的醉醺醺的烛九幽,奖励阶段应该没干什么缺德事吧? 哦,没有的,这是一株十分珍稀的药材,边上还有几瓶地级丹药,放在外面也属于珍贵级。 烛九看了眼,发现都是助益修行或疗伤之类的,她用不上,随手塞进储物戒中。 环顾一周,此地恢弘典雅,宽敞大气,充满着进入后开口说话会被骂的肃静学习氛围。 中间是沉香书桌,笔墨纸砚等学习工具一应俱全,边上还有一个蒲团和演武场。 四面书架连绵排开,粗略一看,丹、法、剑、符、技等等秘籍啥都有,涵盖人修和妖修,还标注了三到五星级。 这里的三星便相当于外界的三流宗门震宗级宝典。 现今一皇三王的绝技据说都是先辈从弦音阁带出去的五星秘技。 弦音阁一直以来都十分受人觊觎,很多“鬼”便是为了此地才会进来。 每次妖行结束,大荒及附近都要乱一阵,反正低等妖植是什么也守不住的。 烛九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什么情况,她设置领奖时间是一个时辰啊,宝宝什么时候改成了三天? 也挺好,对试炼者有益无害。 此地灵气浓郁纯净,是外界五倍,灵力直往人经脉丹田里钻,是头猪也能莫名其妙地升一个小境界。 烛九也成功地金丹巅峰,眼瞧着丹田像饿狼一样鲸吞灵力,她连忙打坐压制蠢蠢欲动的丹田。 可不能再突破了,纯阴媚骨若是发作,她总不能原地躺板板吧。 控制住突破之势,烛九起身,穿梭在书架间。 她越过了一个又一个名字新颖别致的书架,比如放剑道秘技的:不好意思手滑,一剑秒了他菊花。 卦术:学好数理化,算命走天下。 丹术:碾压诸神,但我是柔弱丹师。 符术:贴符不沾口水,没品。 身法:重生学身法后,我成了身法猴。 妖修:啊~嗯,快点,妖到了。 魔修:不修成魔尊,也配爱清冷正道魁首? …… 所有人:“……” 内心的激动忽然冷却。 不是,你这,是正经书吗? 烛九哼着小曲,假装这些不是自己写的,罕见秘籍一眼没看,毕竟她啥都知道,实在提不起兴趣。 她直奔最里面的一座很显然不务正业的书架,其名为“你懂爱吗,再看一屁股坐死你”。 她手指穿进结界,随手挑了三本拿了出来。 黄色封面,分别为《入夜,佛像前》、《师兄个个好威猛》、《小可怜误入寝殿,师尊师叔轻点宠》 嘻嘻。 烛九满足地葛优躺,很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颓废,双腿架在书桌上,同星君一起看的津津有味相当起劲。 弦音阁里空间交叠,众妖看见的书架都是一个书架,但他们本身所处的空间各不相同,因此每个弦音阁都只有自己一个人。 于此同时,别人发疯修炼,精打细算应该选择哪三本,认真参悟秘籍,一个个忙的争分夺秒。 烛九看完一页看下一页,正高潮时,出现了屎黄色按钮。 一细看,它是一个符纸小标签,寓意着:没了 烛九:“……” 第192章 没品 什么?没画完也敢入我书架!什么垃圾作者,她要狠狠记住然后避雷! 烛九翻到第一页一看:云来复归兮。 好好好,你最好别让我碰见,否则姐把你绑在弦音阁写上十天十夜。 烛九和星君骂骂咧咧地拿起另外两本,然后……每到高潮全部戛然而止。 “……” 星君发出尖锐爆鸣声,“三分钟之内,我要她的全部信息!就是进了黄泉地狱!轮回十世!也得把她拉出来狠狠打一顿!” 烛九恨恨冷笑:“别急,等我出息了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三千界搜查这小垃圾的踪迹!” 两人痛骂过后,还是浑身爬满蚂蚁般难受。 烛九沉思片刻,气愤握拳道:“不行,咽不下这口气,姐自己画。” 星君立刻同意。 于是两人一个画一个看,星君看着看着发现……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鬼机灵的声音准时响起,尖锐不动听,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比看完黄书(黄色封面的书)的烛九和星君还兴奋。 【亲爱的玩具们!领奖时间结束!下面进入下一关卡!】 众妖依依不舍地消失在弦音阁中,四千三百队聚集在了一起。 这是一片黑色无边际的空间,只有一束强光从空中打下来,落在前面一丈高的高台上,上面有一个空蒲团不知干什么用的。 离散的光稍微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众妖看清了彼此,四妖子眼中狠厉,正打算动手把沧孑这些妖植宰了,忽听鬼机灵阴恻恻的恐怖声音。 【悟性测试不能私斗哦,不听话的玩具不是好玩具,会被粉碎机粉成骨粉肉丸呢。】 “……”他们老实了。 众妖找到了自己的鬼和队伍。 烛九两只手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拽住。 她先是看了眼左面的沧孑,再看了眼右面的楚弋,最后看向面前的闻人瑟绝。 烛九:“?” 莫西莫西? 肿么了。 三个人来帮他做拉伸啊? 画面太吸睛,所有妖的视线全都聚了过来。 嗯,三个俊俏美少年争夺一个粗犷大汉。 “……”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是这该死的屠夫? 修为垫底,长相垫底,甚至连女的都不是,他到底凭什么? 夜今白握拳狠狠捶了一下乐淘淘后背,可恶,这神经的世道,她想勾搭的男人都断袖了? 有种想勾引,对面却是太监的无力感。 乐淘淘痛的嗷嗷叫,一脸懵逼看向忽然打她的夜今白,“你、你为何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夜今白冷淡瞥他一眼,不屑道:“这么软的包子,我捏一下怎么了?” 翻译过来就是,因为就你好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出出气太爽啦。 乐淘淘睁大眼,咬唇羞恼反驳道:“你怎么能这样,你小心……” 忽地对上夜今白漫不经心瞥来的凌厉视线,他身子一颤,咽下口水,委屈地缩起脖子装鹌鹑,“……小心手疼。” 还以为自己的“鬼”出息了的黑霸天:“……” 与此同时。 沧孑凉凉地笑,“这是干什么,我的铁柱这么受欢迎啊。” “你的铁柱?就凭你?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楚弋嫌弃地瞥了眼沧孑,冷酷开口,一句话将可恨度拉满。 但是……沧孑是谁? 他可是常年在大荒都抬不起头做妖的,这点小嘲讽根本就雁过无痕,不会伤害到他半分。 他说:“哦,可你在新手村被我这个废物抽了好几下,差点栽泥里。” 楚弋神色一僵:“……” 沧孑笑意更加舒扩,星星点点的碎光闪烁在眼中,格外温柔俊美,“怎么,想打我?” “我就站在这,你敢动手么~” “……” 可恶,这个恩将仇报的贱树。 烛九瞧着,要不是宝宝不给动手,楚弋非得把沧孑揍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看得出来,沧孑是真疯了。 老虎头上拔须,还踹了屁股,一副烂命一条,上去就是干的样子。 烛九又看向面前的妖艳美人闻人瑟绝。 他正专注地凝视她,眼中盛满了兴趣,并没有将楚弋和沧孑放在眼里。 烛九实在不想跟这个能看透内裤的占星师纠缠,因为对方一开口保准都是暴击。 她绝情道:“爱过,不约。” 第193章 乖,坐上去 烛九话音刚落,鬼机灵的声音就响起,听完后,她觉得天崩地裂,只想原地去世—— 【亲爱的玩具们,后面的关卡采用积分制,积分越高,名次越靠前!】 【现在进行悟性测试,看见前面的蒲团了吗?】 众妖点头。 【乖,坐上去。】 “?” 【它会带你们进入心境,在那里你们需要演示自己在弦音阁中所学,进度越快,分值越高。】 烛九、星君:“??????” 我超超超超!? 什么玩意儿? 鬼机灵!谁允许你自设关卡的!? 星君笑成大粪了,“哈哈哈哈哈!什么鬼,这么抓马的事是认真的吗?” 烛九脸上写满惊慌失措。 时刻关注他的沧孑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他知道刘铁柱真实身份,因而并未想到那方面,只以为烛九是担心身份暴露。 “别担心,心境内画面并不会向外展示。”沧孑提醒了一句,“只会在光束中显示悟性等级,颜色越红,分数越高。” 烛九松了口气,那就没事了,反正没人看得见。 她现在对于自以为很了解的沧澜境是真不太确定了,根本不知道鬼机灵这些年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心一沉,以前试炼时的悟性测试从没有这种啊,他们刚开始还窃喜这次竟然给了三天时间,且能选择三本,还不限星级。 哪个脑子正常的不是往五星的挑? 五星可都是顶尖功法武技,放在八大势力里都是内门和真传弟子才能阅览的那种, 现在才知道,坑在这儿呢! 选择五星,又不是过目不忘,这三天谁不是在死记三本晦涩的秘诀,哪有时间参悟? 有人不服气:“这不公平,你根本就没提前说这件事!” 烛九也义愤填膺,充满对鬼机灵的咬牙切齿,抗议的人群中就数他嚎的最大声、最怨气冲天。 “怎么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会被鬼机灵坑,她还相当自信,在这个沧澜境根本不可能会有她不知道的事,因而没在意奖励空间的不寻常之处。 结果大意失荆州,差点阴沟里翻船! 鬼机灵嘻嘻嘻地笑着,声音环体,相当魔性,透着戏耍成功的恶趣味。 【啊,没人告诉你们事出反常必有妖嘛!才通过新手村,就想拿到三本五星秘籍,大白天做什么梦呢?都修仙了,还不谨慎点,多动脑,勤思考,还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呐。】 【怎么,不服气啊,那你们自杀呗。】 “……” 很明显,抗议无效,只能认栽,众妖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无奈。 但很快他们想通了。 “问题不大,大部分人水平都差不多,既然大家都一个样,选的又都是五星秘籍,那就一起低分呗。” 真别说,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有对比才有伤害,大家一起考零分,那就错不在他们,是出卷人水平低劣! 再加上排名这东西又不看单独队伍高低,看的是对比。 悟性考核这分数他们不要又如何,怀揣三本五星秘籍出去不是更香? 总而言之,影响不大。 大家心神一放松,脸上也有笑了,却发现沧孑等妖植族这边都挺沉默,基本上没参与讨伐,也就一个刘铁柱到现在还气到鼓着腮帮子。 显然也是跟他们一样选择五星,却倒了血霉的好高骛远之徒。 看刘铁柱破大防的样子,众妖彻底转忧为喜,乐了。 哦吼,嚣张那么久的人,终于吃瘪啦,这不得抓住机会狠狠嘲笑? “笑死,一百四十五岁才金丹期,这种货色还有悟性可言?别说五星,就是三星你也别想参悟一丁点。”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哦,是黑霸天这厮。 烛九目光顿在对方头顶毛茸茸还挺翘的虎耳上,轮廓上的黑色绒毛被光透过,暖绒绒的,看着很好摸的样子。 好想掐一把,不知道会不会疼的嗷嗷哭。 黑霸天被对方诡异还发绿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 “看什么看,爷又没说错,都不知道你哪里有脸进来的,这里随便抓一只‘鬼’出来都比你年轻,修为比你高。” 先前没素质公然跳擦边舞的孔雀公子终于逮到了机会,冷笑着嘲讽烛九。 “一百四十五,半截入土了吧,就五十多年好活了,还这么拼呢?也不怕闪了老腰!” 其余三妖子顾及楚弋在场,因而并未像黑霸天一样莽,他们选择联合众妖用讥讽轻视的眼神杀死刘铁柱那刚强的自尊心。 神色语言如下: “真是便宜他了,能进弦音阁真是这莽汉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跟那个沧孑真是天生一对,都废。” …… 烛九还没出口教他们做人,同舟共济过一回的妖植们就相当不乐意了。 说什么呢,刘铁柱是他们的吉祥物! 要不是他无意间一句话,沧孑能大受启发,带着他们叛宗吗?他们能报仇雪恨,进了弦音阁吗?甚至楚弋会不会帮他们都是个未知数。 总而言之,绝不准骂刘铁柱! 妖植们展开了一系列反击口水战。 有沧孑在,和楚弋冷不丁几句帮腔,兽妖这边也是成功被气到跳脚。 蛤蟆妖一蹦三尺高,“无法无天!你们等着,后面关卡别让咱们逮到!保准让你们原地去世!” 又作呕看向沧孑紧握烛九的的手,“废物还跟刘铁柱那丑八怪手牵手,也不嫌恶心!” 沧孑云淡风轻的神色微凝,“蹦这么高我也看不见,你修为高,怎么不知道弥补一下自己短小的外形?” 说了瞄了眼对方脚底板:“垫了吧?上回在风梧林,你看起来比现在矮。” 全场最短蛤蟆精:“……” 毫无意义的骂战持续到此,鬼机灵不怀好意地催促他们上去测试。 大家挨个上去。 心境中与现实不同,测试速度很快,从外界来看,就是垂眉敛目盘膝稍坐,光束便开始变红。 鬼机灵将分数计入众人手环,触碰手环特定位置,脑海中会显示自己与队友的积分和总积分,包括排名。 随着一个个人上去,手环上开始跳动数据。 毫不意外,刚开始测试的十人,光束都是透明的,揣着零蛋满载而归。 他们也没在意,说说笑笑还很开心,分享进入心境时的神奇际遇。 直到第十一人,那是个普普通通的妖植。 众兽妖看都懒得看,自己说自己的,直到光束变成了粉红色…… 【蓝楹树,二十分!】 众妖:“!!!??” 他们神色扭曲。 “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会得这么高的积分!就他这种平平无奇丢进妖堆里都找不到的货色?有这么高的悟性?” 蓝楹树也挺惊奇,本来还很忐忑,现在是彻底放下心了,她微笑道:“有没有可能,我选的是三星。” 还不是那种不适合自己的强攻型,而是契合自己的术法类。 “???” 不是,金人、银人、木人,真有人选择木人啊? 【哎呀忘记说啦,低于二十分的,秘籍会被收回噢~】 “!!!” 开什么玩笑,都记脑子里了,你收个毛? 但是……刚才测试过的人忽然惊愕的瞪大眼,他们发现之前看过的秘籍,全忘了。 “!!!” 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他们惊恐地打了个寒颤,抹消记忆?这是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 难怪九幽大能无数,都没人打沧澜境的主意…… 远古圣器,早就超出圣器的范畴了吧。 沧澜境主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她到底是谁? 不仅是他们这些小菜鸡惊恐,外面本以为赚的盆满钵满,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老菜鸡也很震惊。 可恶,镜像没有放弦音阁内部画面! 再懊悔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自己吃一堑长一智,鬼机灵不是好相与的。 但还是心痛到窒息,颓丧欲死,仿佛死了爹妈。 也差不多了,修真之人,天大的机缘被凭空收回,不生出点心魔都是轻的。 本以为能走向人生巅峰,结果直接疯癫。 第194章 还会有的 测试继续。 毫不意外。 大部分心高气傲的兽妖基本都惨遭零封,一部分因为在弦音阁太过纠结,其中一、两本选了三星或四星的反倒有分数。 但有的因为不够二十被抹消记忆,有的幸运地留存下来,手握五星秘籍,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还好没有被泼天的利益完全冲昏头脑…… 且妖植族基本都是有分数的后者,分数有高有低,有的甚至高达六十积分。 众兽妖嫉恨的眼睛滴血,心绞痛。 说来也是误打误撞。 他们自知后面关卡怕是要死在实力恢复的兽妖手中,根本没想着贪图那些暂时领悟不了的五星秘籍,反而大多选择三星,尽可能在三天内提升实力。 谁知道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就好像倒霉了那么久的族群,终于被上苍眷顾了一回。 银绞木愣了愣,她半生漂泊,命途惨烈,铁石心肠再无落泪。 此刻却忽然红了眼眶,一丝丝的酸涩夹杂在呢喃中,“有时候真不知道,上天在安排什么。” 沧孑笑容中夹杂些许苍凉,他在人世间吃过的亏太多了,裹着糖霜的砒霜,形似砒霜的蜜饯,不到最后一刻,永远辨别不出。 沧澜境怎么净出他们会的题,好运连连? 不太信。 “究竟是好运,还是厄运前夕的勾魂曲?” “它又为何,迟来一步。” 烛九若有所思,上天? 鬼机灵可不就是沧澜境的上天么。 烛九眸色深了深,“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死半路。” 这是沧无语爱说的话。 沧孑神色微怔。 烛九偏头对他笑了笑:“躺好享受吧。” “你看闻人瑟绝,他什么都知道,却也虚无缥缈。” “所以说,雾里看花,才有方向。” “比如说想想怎么打爆兽妖的头爽一下。” 站在旁边的闻人瑟绝:“……” 说他坏话就算了,还当面说,他没有脾气的? 没有。 闻人瑟绝觉得烛九更有意思了。 从没人一句话就让他的预言出错,也从没人质疑他。 说他虚无缥缈?不,他只是看透了虚妄,知道每个人都走在写好的命途上,无法违抗。 当一个人知道一切的时候,自然会对一切都失去兴趣,无论欢喜的相逢或是悲壮的死亡,兽妖和妖植的争端,也早就命中注定。 其实烛九,是他要找的人。 他从记事起每晚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九幽星辰破碎,天倾地震,世界化为废墟,再崩裂成茫茫真空中的尘埃。 九幽毁灭,只有一颗赤红色的邪星幸存,因为她是罪魁祸首。 冥冥之中,一种强烈的意志深深扎根闻人瑟绝心底。 找到她,阻止她,杀了她。 闻人瑟绝垂下纤长漆黑的眼睫,掩盖住越发赤红鲜艳的瞳孔,那里有杀机急速掠过。 窥探星空,获知预言,他深信不疑。 早就应该动手,只是在见到烛九跳出常规,跳出常人枷锁,胆大包天带着风梧族爬上妖皇殿的时候…… 那种在无聊、按部就班的尘世中遇见惊喜的感觉,让他仿佛看见了脱轨的星辰。 他特别好奇烛九,她就像他小时候仰望天空时看不懂的那些星轨,神秘又让他着迷。 再等等吧,等她彻底研究透了这个人,再揭穿她。 …… 不出意外,后面的测试人员也都与前面境况差不多。 但随着一些很有名气的兽妖上场,局面终于有些好转。 第一个转折点是孔雀公子。 五星秘籍,光束晕红,十九分。 该说不说,三天之内到这地步,天才一个。 但是吧,就差一分…… 众妖心中又是庆幸对方没成功,又是可怜对方竟走了九十九步才失败。 一时神色复杂,“嗯……节哀顺便啊,没逝的,没了还会有的。” 孔雀公子愣住了,脑海中逐渐丢失的记忆,就像他毕生都握不住的爱情,慵归去,芳菲尽。 他崩溃了。 可以是十分,也可以是九分,但为什么要是十九分!!! 老天,你不干人事的吗?? 烛九哒哒哒跑到抱头痛哭的孔雀公子身边,假模假样安慰着:“别哭了,小心闪了腰。” “虽然这次痛失五星秘籍这样的天大好机缘,但以后说不定也不会再遇上了。” 真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小人得志的作态。 孔雀公子泪眼模糊地看着烛九那张笑脸,白眼一翻,气的厥过去了。 第195章 雄狮与野狗 继孔雀公子的惨事之后,兽妖族后面也是惨烈不断,但三千队也能有一两个靠硬实力过关的人和妖。 鬼机灵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直到最后才轮到凭无忧这一伙人。 众兽妖终于提起精神,他们看着这群低等妖满载而归,获得高分,一个个排名把他们甩在身后,那种感觉就像出门丢了三十万灵石。 怄的十天吃不下饭。 此刻一雪前耻、狠狠打脸这群妖植的机会到了! 但是不急着嘲讽,他们也跟那群该死的妖植学会了,要虚怀若谷,要大智若愚,言以泄败,事以秘成! 所幸这些天之骄子盛名在外,从小到大都被堆砌在各种高端秘籍堆里,并未让他们失望,手握五星,一个个都通过了准线。 黑霸天选的三本全是虎族天生擅长的武技路数,刚猛霸道,看样子是要将一力降十会贯彻到底。 不过众人并不知道,因为鬼机灵隐藏了所有秘籍名称。 上面光束变成淡粉色,二十二分。 这分数一出,大家都挺意外,黑霸天也脸色难看。 及格线以内,但只比孔雀公子多三分,就…… 你可是大荒赫赫有名的妖子耶,说是年轻一代领袖级人物也不过分,竟然只比孔雀公子高那么点,不太合适吧。 黑霸天走下来时,一片诡异的静默。 他一脸无所谓不屑道:“哼,悟性又不是评判实力的唯一标准,能碾压同辈才是真本事。” 说话时莫名有点气虚,不像骂烛九时那么中气十足。 黑虎族狗腿子连忙“是是是,谁不知道黑虎少主的厉害,人无完人,实力才是硬道理”。 几个妖子还没测试过,担心自己也翻车,因而没抓住机会嘲讽,只是冷漠观望着。 他们没带头发声,底下狗腿子看人脸色也不发声,于是只剩捧哏之声。 烛九表示:这么开心?问过我的意见了吗?刚才这厮还嘲讽我呢。 她惊讶地捂着嘴,神情浮夸且欠揍,“不是吧不是吧,才二十二?还以为多厉害,就这?” “妖子不都是标榜干啥啥都行吗,结果擦及格线啊,啧啧啧,大家都对你好失望的,看得出来不?” 遮羞布被撕的彻彻底底。 黑霸天直接炸了,赤红着眼一拳挥了过来,“刘铁柱,你找死!” 烛九眼睫毛都没眨一下,沧孑和楚弋双双挡在她身前,要动手时,黑霸天忽然倒飞了出去,像被看不见的大掌扇飞了。 【玩具不听话,就要打一打~】 黑霸天被狗腿子七手八脚搀起来,一群人仇恨地怒视烛九。 烛九一手一个推开沧孑和楚弋,直面这群小菜鸡,她趾高气昂地理了理衣领,掸了掸干净的袖摆,跟新官上任三把火似的。 “所以说小黑啊,做妖要低调,话别说太满,懂?” 黑霸天抖着手“你你你”了半天,气急攻心,一口老血喷出来,在光束的散光下美不胜收,灼灼其华。 众妖:“……” 又抬走了一个。 星君不忍直视地捂住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个反派恶霸,一点正道气质都没有,你这样我出去之后怎么介绍你?” 烛九若有所思,“就说我绑定了恶女系统,不干坏事升不了级,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你还挺潮流。” “嘻嘻。” 夜今白瞅准机会阴阳烛九,“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烟火,没想到还是在别人低谷时就狠狠踩两脚的庸俗小人。” “上回遇见蓬莱仙岛的仙子,仙姿绰约,高风亮节,天赋人品样貌都是一等一的,那才是正道典范吧。” 说着含笑看着楚弋,仿佛在说,就这种得意忘形、狐假虎威的废物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我灵蛇公主不是比他强一万倍? 烛九轻蔑道:“那样的仙子自然得与那样的仙子君子相处,你们这样的嘛,啧,俺赏脸跟你们说话,偷着乐吧。” “……” 有时候真不知道刘铁柱这废物为什么这么嚣张,他们甚至有种自己是忍辱负重的正面人物,对方是欺男霸女的反派的感觉。 简直倒反天罡。 楚弋听了夜今白的话后,皱紧眉,这些四字形容词何止不是形容刘铁柱,他觉得自己也被内涵了,咋的,他这样的不配正道啊? 他冷声道:“你骂我?” 又担心烛九被贬损的自尊心受挫,他想了想,掏心窝子说出自己藏在心底的评价。 冷傲地开尊口道:“刘铁柱率性天真,直爽可爱,心直口快,正道正缺这样珍贵的品质,你看不出,是你没品,而我慧眼识珠。” 说完还有点不自在,但稳住了脸上狂霸酷炫拽的神情,只是耳根有点红。 没别的意思,只是他这张嘴第一次夸人,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夸赞,有亿点害羞。 夜今白:“……?” 众队伍以及外面的护法长老:“???” 这话说出口,你是真不害臊啊。 烛九、星君:“。。。。” 星君:“他难道不觉得……这些形容词用在刘铁柱身上很诡异吗?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偷偷给他下蛊了?” “烛九幽,咱违法乱纪的事儿可不能干啊。” 烛九一头雾水,挠头:“不到啊,我不就叫了两声大哥,谁想钓了个冤大头?我也没想到这厮这么好骗啊。” “他在百穗城的时候不是恨死我了,若是他发现我就是他上天入地要捉拿归案的人……” 星君嘴角疯狂上扬,“话不多说,你赶紧暴马吧,我等不及要看他狼狈了。” 与此同时,沧孑和楚弋对视一眼,火花四溅。 沧孑心很冷,他不明白,烛九现在明明是刘铁柱的外形,为何楚弋这个冷傲太子这么上头,楚弋就算了,闻人瑟绝一直盯着刘铁柱又是为何? 在他不理解楚弋与外表严重割裂的神奇脑回路时,楚弋也看沧孑不顺眼。 他,楚弋,从来不屑于别人用过的东西。 可偏偏,他遇上了无处不合他胃口的、已经与这树妖合作的刘铁柱。 但没关系,得不到的就抢到。 就树妖这废物,能顶什么用? 被雄狮保护过的男人,是不会看上野狗的,呵。 第196章 是金子总会发光 这一茬过后,后面测试结果依次出来了,烛九将其中几人的积分总结了一下,如下: 银绞,三、四、五星级各一本,九十一。 夜今白,三十四;徐俊小,八十三。 凭无忧,七十三;闻人瑟绝,零。 青渠,七十一;楚弋,一百。 黑霸天,二十二;乐淘淘,八十一。 沧孑:一百。 对这个结果,沧澜境内外所有人和妖:“!!!???” 他们统统炸开了锅。 低等银绞木九十一就算了,沧孑凭什么跟楚弋一样一百昏! 闻人瑟绝又为什么是零分?? 乐淘淘那窝囊废凭什么八十一? 徐俊小这个说出名也出名,说名不见经传也可的人,他八十三? 四对妖子队伍,除了不知道出什么故障的闻人瑟绝,人类这边的分数还都远超妖子。 就…… 哦吼,外面的人类目光玩味起来。 一直都有一个说法流传广泛—— 大荒因为阶级固化的原因,上头坐着的天才都是虚假的、被权势滔天的家族推上去的天才,根本比不上人族这边万里挑一的残酷竞争。 以妖皇殿为中心的权力体系稳固、腐败、纸醉金迷,大荒由此没落。 妖皇殿如今的实力,在八大势力中,除了以占星立足的占星圣地以外,稳妥的倒数第一。 这个说法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直观且清晰。 你要说一、两个悟性不如人族就算了,除了凭无忧以外,个个都不行? 更遑论下面的兽妖更是大多零封。 反观妖植族这边,也不管几星吧,基本都有不低的分数。 若是拿大意选错了星级当借口,还不是兽妖眼高手低,没有自知之明? 所以说,妖皇殿整的这什么低等妖高等妖的……有点搞笑了真的。 有没有可能,不是人家妖植不行,是你们压根没给他们机会嘞? 遮羞布被猛然扯掉,以一皇三王等妖为首的上等妖顶着所有暗含讥讽的视线,脸色可以用黑的五彩斑斓来形容。 尤其他们为了彰显威仪,所在位置就在天门,位置开阔,仙气袅袅还显眼,上下一览无余,就像被脱光了衣服挂在空中的老腊肉。 刚开始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黑虎族长好半天憋出一句,“妖子这边与人类的修为旗鼓相当,不正说明悟性并不能代表一切?” 众人看在这儿还是大荒地盘的份上,笑笑不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修真界,有一句很真实也很骨感冷酷的话,前期靠努力,后期靠悟性。 虽不绝对,但也能说明很多问题。 悟性就是上限,也就是说,这些妖子,实在没什么以后统领大荒的资质。 真就一代不如一代。 大荒站在顶尖的年轻人就这样?那妖皇殿等着后继无人吧。 护法长老忽然眯起眼笑了下,漫不经心道:“大荒前途无量啊。” 嗯? 妖皇正焦虑难堪的汗流浃背,不明所以地看向忽然夸赞他们的护法长老。 护法长老看了看妖皇,很是真诚地建议:“我觉得,沧孑和银绞,还有不少妖植,其实都是不错的孩子,与其心存偏见,不如广收贤才啊。” 这话其实算是提点的良心话,但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一皇三王一听,瞬间应激,什么意思,妖子还能比不过那些废物? “长老说笑了,妖植族之所以难登大雅之堂,全因修炼极为缓慢,资质欠缺,这是自然法则优胜劣汰,是历史的抉择。” “忤逆自然规律,才是大大的不该。” 妖皇皮笑肉不笑地拒绝,很是不悦。 与其说是顽固不化,不如说根本不可能割舍掉手中紧握的利益。 妖皇和灵蛇族长暗暗咬牙,若是青凰和夜露白还在,他们何至于落到此等境地! 到底是谁掳走了她们!? 两人恨的心肝疼。 护法长老见这些人沉醉在权利的游戏中死活不愿醒的神色,无所谓地笑笑。 当你在漠视历史的时候,历史同样在漠视你。 滚滚洪流,谁能确定自己不是下一朵被吞没的浪花? 护法长老抬起眼皮瞥了眼边上乐呵的跟一群傻狍子似的风梧族,目光悠悠,似有白云苍狗。 …… 境外动荡时,境内也不安分,吵吵嚷嚷宛若遭了劫匪的菜市场。 经过鬼机灵乐滋滋的解释,以及毫无内幕的证明,大家很快将最开始的疑问解决。 徐俊小、乐淘淘、沧孑,全五星,他们都是硬实力,是的没错,硬的一批。 众兽妖,上至妖子,下至其他,个个身体摇摇欲坠,根本不能接受这种天崩地裂的事情,神色像被喂了粑粑。 徐俊小他们看不清深浅。 但…… 黑霸天看着身边唯唯诺诺的乐淘淘,一把拎起他衣领,“你敢耍老子!” “我没有啊爹。”乐淘淘害怕极了。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么阴险的儿子!”黑霸天又恨又恼,唾沫星子喷了乐淘淘一脸。 乐淘淘委屈瘪嘴。 “你还装!”黑霸天气急败坏地大吼,脸色都狰狞了,露出尖锐的獠牙,换谁被当狗耍了一通不生气? 众妖冷眼旁观,就说修真界怎么可能有这种窝囊废,还是修到化神初期的窝囊废,果然是装的,呵呵。 扮猪吃老虎是吧。 啊对对对,欣赏完了,可以露出真面目了吧。 乐淘淘被黑霸天凶戾可怖的兽瞳近距离盯着,吓得一哆嗦…… 然后众人闻到一股尿骚味。 “……?” 不是,啊?真的假的?吓尿了? 众人震惊地瞪大眼。 凭无忧离了十步远,抽了抽嘴角,“……别说了,他是真窝囊,不掺假。” “……”离谱。 另一边,妖植则喜不自禁,看着沧孑和银绞,眼中染上敬仰之色,仿佛看见了妖植之光。 银绞拍了拍沧孑肩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一般人。” 沧孑正愣神发呆。 楚弋嗤笑一声,“怎么了树妖,高兴傻了?” “应该的,跟我一个积分数,是你的无上荣幸。” 星君:“地铁,老人,手机。” 烛九:“……” 一言难尽,她好像有点get到楚弋这小太子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挺好的,就是容易被套麻袋。 沧孑罕见地没跟日常自恋的楚弋顶嘴。 他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我会被抹消记忆……” “???” 一出口即暴击,就像满分天才说“哎呀,还以为这次要凉了”的既视感。 众妖摩拳擦掌,嫉恨的火熊熊燃烧。 楚弋冷笑:“你可真虚伪。”这树妖真是哪哪都讨厌。 烛九瞧沧孑,却发现他并无玩笑意。 “怎么?”她问。 沧孑对烛九道:“族长一直说我天资平平,悟性平庸,谁也比不过。” “他说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我是老铁。” 烛九:“……”真是你的好族长。 沧孑说罢想通了,对烛九传音笑道:“大约是因为我选的其中一本是五星丹书吧,积分都加在了这里,这次不仅修为到了筑基中期,炼丹等阶也到了地阶。” 泡在资源堆里的感觉,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高等妖死死握着不肯撒手。 烛九思及沧孑自学成玄品炼丹师的事,认可地点头。 第197章 来测 四个妖子心里不好受,作为妖族,他们是名誉共同体,结果现在被人族碾压的抬不起头,难受。 尤其是青渠,发现自己在妖子中也只排第二,比凭无忧低两分的时候,他眼中划过不敢置信,他竟然不是第一? 这让他有些难堪,但看到自己的队伍总积分第一时,他稳住了心神。 目前四妖子队伍总积分及总排名如下: 青渠、楚弋一百七十一,第一。 夜今白、徐俊小,一百一十七,第二。 黑霸天、乐淘淘,一百零三,第四。 凭无忧、闻人瑟绝七十三,第五百三十九。 对此,凭无忧:“……” 她明明是四个妖子中的最高分,现在分数却垫底!耻辱! 凭无忧费解地看向闻人瑟绝,“闻人公子,你这?零分从何而来?” 闻人瑟绝回忆起弦音阁内景象,明明包罗万象,勿论偏门冷门、连黄书(黄色封面的书)都有,偏偏翻遍所有都没有占星之类的秘籍。 他平淡地说了这事。 凭无忧惊异:“竟然没有?” 闻人瑟绝饶有趣味道:“倒是瞧见了其他东西,卦修书籍,我起了兴致,拿了三本看了。” 看过之后,他发现那是一条与占星截然不同的道路,不仅打破了占星师穷武的惯例,卦算也涵盖更多的因素,很是神秘莫测,有迹可循。 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东西,因为占星圣地藏书阁内从未出现过这类书籍,圣地之人对卦术极为避讳不耻,称其是下九流诓骗之道。 开辟卦修也是无极灵祖众多伟大勋绩中的唯一未解之谜,后世人认为是灵祖写来玩乐。 闻人瑟绝从不在意世俗看法,因而毫无包袱地打开看了。 事实上,他看的如痴如醉,久违地兴奋,似还悟出了不少东西,但进入心境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迎来自己的考核,只有空茫茫一片。 随后他就脱离了心境,喜提零分。 虽然有些疑惑,但闻人瑟绝懒得说,说了也没意义。 就是相关的记忆被抹除,让他很不快。 他在想怎样才能再次看见这些卦修秘籍,这种书在九幽早就因为无用被淹没在了历史长河中。 闻人瑟绝很好奇,相当好奇。 与此同时,众妖不明所以,啥东西?卦修?那是什么? 凭无忧则两眼一抹黑,那不就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算命术吗?屁用没有,除了远古江湖骗子,现在谁会研习那玩意儿。 已经冷到无妖知晓的程度。 难怪闻人瑟绝是零分,估计看的时候都是心怀批判研读的,能悟出什么才有鬼。 凭无忧觉得不公平,她质问鬼机灵,别人都能找到合适自己书,就闻人瑟绝没有,这不是差别对待吗,这积分合理吗?他们根本就没写完就被迫交卷了! 鬼机灵这次竟然少有的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响起她格外冷淡讥诮的声音。 【占星?呵。】 闻人瑟绝修挺的眉扬了扬,他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两个字时,是讽刺的语气。 他没觉得冒犯,只是新奇。 他故意问:“怎么,不入尔目?还是不入沧澜之主法眼?” 鬼机灵嫌弃地“啧”了两声。 【小东西,还想试探我啊,我可是主人最信任的聪明宝宝,岂会被你三言两语蛊惑?】 闻人瑟绝勾起笑,再无多余动作,却魅惑至极,盛艳绝顶。 “果真是主人的好宝宝,忠心耿耿,主人一定最喜欢你吧。” 【那当然啦!我肯定比贝贝受宠!哼!笑什么笑,蓝颜祸水,主人说了,占星死路一条,你就当你命不好吧!】 【啧啧,可怜了这如花似玉,你若是早生个几万年,主人必定怜惜你貌美,狠狠宠爱,不让你沾染是非!】 烛九:“……”我告你诽谤啊? 这还没被蛊惑?不就夸你是主人最爱的宝宝,一飘飘然,突突突就说出来了。 然而对鬼机灵泄露出的话,众人全都不明所以。 贝贝是谁?沧澜之主还挺色? 什么叫死路一条,占星圣地这么些年做出的贡献不是有目共睹? 但其主人能造出沧澜境这种夺天地之造化的试炼空间,岂会胡言乱语? 闻人瑟绝眉目深邃,若有所思。 鬼机灵见众人神色异样,似乎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再次声音尖锐又鬼畜起来,企图掩盖掉语调中的微毫慌乱。 【咳咳,问题怎么这么多,反正事已至此,算你们倒霉呗!】 【赶紧的吧,不是还有一个没测吗?就是你,刘铁柱?】 【来测!】 这下,除了心痛的不行的凭无忧,其余人都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齐刷刷盯向身体微僵,忽然举止窘迫、略显心虚的刘铁柱。 啊啊啊,该死的刘铁柱,这下真枪实干了,看你这个一路靠男人嚣张跋扈的杀猪匠还怎么狂妄!! 他们从新手村到现在一再受挫,已经等、不、及看他丢人现眼了! “怎么了刘铁柱,这世上还有你害怕的事情啊?”夜今白笑的花枝乱颤。 “他能不怕嘛,沧澜境外依靠楚弋公子狐假虎威,新手村靠着沧孑拼杀安逸无虞,一点风雨没经,这下报应来了吧,外强中干的废物!” “说实话,跟他一起零分我都感觉丢人。” …… 徐俊小娃娃脸上划过轻蔑之色,这些庸才懂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刘铁柱,是烛九! 凭着她的事迹,不是一百昏他都不信。 妖植们则一边鼓舞刘铁柱,一边与兽妖对线,还挺忙。 乐淘淘捏着衣角,同情地看了眼同自己一样被群嘲的刘铁柱,心里苦涩。 刘铁柱和沧孑是乐淘淘如履薄冰的人生中,第一次遇见有人为他说话,没嘲笑他懦弱的人。 他们看着他的目光,平常的就像看一个普通人! 根本没人懂那种救世主、白月光般的意义。 他鼓起勇气想鼓励刘铁柱,气才鼓一半,瞧见身侧黑霸天恶狠狠的脸色。 勇气像被戳破的球,泻的一干二净。 呜呜呜,他害怕。 对不起刘哥,是我没用,只能在心里为你默默祈祷! 好人有好报,刘哥一定会一百昏! 刘哥加油!刘哥威武!刘哥我是你忠实的信徒! 乐淘淘激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剖开自己滚烫的真心,让刘铁柱获得力量。 对此,烛九一无所知。 她在一片嘲讽中,心神有些恍惚,一脸苦哈哈。 星君:“又演上了姐?” 烛九:“么么叽。” 星君的这个问题同样在知晓一切的沧孑眼中折射出来。 他保持温柔的微笑,贴心地给刘铁柱整理衣裳发丝,还掏出手帕给烛九擦了擦脸。 像个送别将军出征的贤夫,别提多甜蜜了,简直能把人溺毙。 “铁柱别怕,多少分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做这个动作时,他若有若无地瞥了眼边上的楚弋。 楚弋捕捉到对方春风荡漾的眼波中流露的挑衅之色。 这贱树。 楚弋冷笑着一把拽住烛九好粗一个手腕,将人拉过来,灰常霸道地勾进怀里,抬起冷削的下巴,“就这?” 烛九:“……”霸道太子轻点拽。 沧孑握了握空荡荡的手,眸底阴鸷地看着两人刺眼的身形。 这贱太子。 烛九捏着刚才眼疾手快从沧孑手上顺过来的清香手帕,娇羞地捶了下楚弋肩膀。 好大一声闷响,楚弋坚如磐石的胸膛都震了震。 烛九咯咯咯地笑:“别为了我伤了和气啊~” 众妖、人:“…………”yue!! 跪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饶是楚弋神经大条,也成功地绿了脸,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烛九在楚弋怀里“撒了下娇”,似乎找到了力量,手帕顺势私藏进怀里,哒哒哒跑上蒲团。 “来了,来测了。” 第198章 扶稳,缓缓坐下 烛九眼睛一闭一睁,众妖还没感觉到就结束了。 大家死死盯着光束,然后就见亮堂的光束没了。 周围漆黑一片,众妖:“???” “我超,消失了?不是吧不是吧,是零分都不到吗,不会根本没记住秘籍吧哈哈哈哈哈!” “笑死,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刚说跟他一个分数丢人,就给安排了倒扣分,沧孑一百分又怎么样,总积分不会被扣掉一半吧?” “保守了,这种直接消失的丢人情况,起码能把沧孑也扣不及二十分吧,那到时候……沧孑的记忆是不是也得被抹除掉?” 这个推测一出,妖植都急了,兽妖都乐了。 黑霸天哈哈大笑问询鬼机灵。 后者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当然喽,不足二十分,惩罚仍然成立。】 芜湖~这下稳了。 众妖爽的仿佛刚磕了药,幸灾乐祸地催促。 “鬼机灵,快把他们记忆抹消掉!” 【嘎嘎嘎嘎嘎,为什么要消除掉?】鬼机灵终于控制不住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她忽然大声。 【刘铁柱,二百五!】 这一声消失在看不见边际的黑暗中,令所有人沉默,他们脑子还在卡壳,鬼机灵再次诡笑补充。 【二百五十积分噢~童叟无欺噢~】 像石子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激起的轩然大波。 众妖:“!!!!!” 等会,一百昏不是上限? 刘铁柱二百五??? 就他? 太震惊了,所有人都神色恍惚,脸上写着一句话:是这世界疯了,还是他们其实一直都活在梦里? “那光束呢?光束分明消失了!”青渠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失态的破音。 鬼机灵只顾着嘎嘎笑。 【你猜~】 凭无忧忽然幽幽接了一句,“红到极致……必然黑?” 【啊呀,好聪明的玩具呀!】 这就是默认了。 所有人:“……!!!” 我超! 黑霸天呼吸困难、心肌梗塞,他扶着乐淘淘的肩膀站稳,怒喝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选的难道不是五星?” 【不是的呢。】 啊,那应该就是全三星,还在该死的咬咬牙就能接受的范围内。 众人长长舒了口气,就像窒息许久的人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气还没出完,就听鬼机灵突然高昂鬼畜的声音。 【不过刘铁柱手动完善秘籍了,所以超过一百噢~】 “???” 这下连楚弋和沧孑都呆若木鸡了。 你喝多啦? 那跟凭空创造有什么区别?能干出这种事的,就算不是修为高绝,也是世所罕见的奇才,一个个都是青史留名。 刘铁柱从哪个角度看有这个病灶,不是,气质? 与其相信这个,大家心里升起另一种诡异地怀疑。 鬼机灵,你该不会也像沧孑和楚弋那样,偏心包庇刘铁柱,与他私相授受吧? 这猜测虽然离谱,但血淋淋的案例还在现场,实在是痛,太痛了。 正在这时,随着烛九离开蒲团,光束的颜色开始一点点回归。 从与周围融为一体的墨黑,到绛紫色,再到暗红色,接着是深红、红、樱红……直到再次成为一束平平无奇的白色光束。 这光束是蒲团带来的,没人会质疑能将人拉进神异的心境中的蒲团会作假。 所以刘铁柱他真的…… 烛九沐浴在光芒下和所有人难以置信的视线中。 她唇边勾起鬼畜邪魅的笑,抬起自由的双臂,猖獗无比,邪恶道:“看什么看,一群低分。” “刚才谁嘲笑我的,现在,为我着迷吧!低分崽们!” “……” 一箭穿心,血流不止。 玛德,好气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又让这小子爽到了! 来人啊!上十斤速效救心丹!! 终究是只剩一片死寂的静默,一个个嘴巴像被施了禁言术,猪肝色的脸全是被生活强奸的无助。 鬼机灵等这场面已经好半天了,她嘎嘎嘎嘎笑的喘不过气,显然狠狠被众人的反应取悦了。 很好地诠释了一句话,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众妖、人:“……” 生活向我竖中指,我扶稳,缓缓坐下。 烛九得意洋洋地正要走下来时,鬼机灵阴险狡诈的声音再次乍然响起。 【玩具们,想不想看看刘铁柱在心境中的画面?】 众人:“!!!!看!充钱也看!” 烛九、星君:“?????” 她刚抬起的脚一软,险些跌下高台。 鬼机灵!你玩我? 你知不知道我是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 你噬主啊! 然而,任凭烛九内心再惊惧尖叫,鬼机灵也不在意刘铁柱怎么想,她只在意能不能看到乐子。 烛九回头一看,鬼机灵已经效率其快地将她在心境中快乐画黄书(黄色封面的书)的画面展示出来。 好好好。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第199章 硬硬的 心境就是不一样,活色生香、有声有色,有图有真相,画在纸上的人像还会动。 前面还只是单纯的几人涩涩,最后一页出现的画像…… 嗯? 那个黑袍矜冷,长相薄情,却斜倚在龙椅上,俊脸红晕迷离,薄唇动情微张的怎么像楚弋? 那个下巴上长痣,衣衫不整,红眼红衣的怎么那么像……闻人瑟绝? 那个蓝衣温雅,气质翩翩的,红绸绑住眼睛,被无助地压在墙上的怎么那么像沧孑? 心境投影结束。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所有人:“……!?!?!?” 不是,啊??? 烛九:“……” 摸到什么硬硬的,凑近一看,原来是烛九的尸体。 站在聚光灯下的不一定是天骄,还有可能是小丑。 烛·小丑·九,感受到身后火烧火燎的几千道视线,背脊僵硬的像死了七天七夜,脚趾像采矿灵宝,已经挖穿地心。 完犊子啦。 天无绝人之路,我绝起来真没路。 星君发出了和鬼机灵一样的爆笑声,感觉快笑死过去了。 可见这世界的悲欢并不相通。 烛九揉了揉僵住的脸,一双宽手捏绞着粗布衣角,转过身老实巴交欲语还羞。 “大哥们,我说我只是画来膜拜敬仰一下,你们信吗?” 三人:“呵呵。” 或许是太过震惊,三人一个个喉头滚动,面色精彩地盯着烛九,冷着脸硬是没说出什么话,沉默了。 凭无忧等人很快从细糠中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指着烛九。 “大胆刘铁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竟然画楚弋和闻人公子的不雅像?真是放肆!” “就是就是,太恶心了!二位公子身份尊贵,岂容你这淫秽邪魔亵渎,你等着被追杀吧刘铁柱!” “吓我一跳,还以为刘铁柱是扮猪吃老虎的顶级黑马,结果是暴露本性的断袖淫贼,我呸,这下心里踏实了。” …… 他们絮絮叨叨、义愤填膺地说着,实则是提醒楚弋:刘铁柱色胆包天,有龙阳之好,竟肖想你的肉体,必然留他不得!这个小弟,不认也罢! 赶紧厌弃他,给他宣判死刑! 哼哼,没了楚弋的保护,等着被大卸八块吧。 此时烛九已经很快适应了被掀翻老底的尴尬期。 害,不就是一个图画么,又不是春宫图,衣服都穿的好好的,就是涩了点,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滴,找一车面包人弄我呗? 烛九飞速冷静下来,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她再次趾高气昂,说:“老子二百五,你们也二百五?” “有些队伍两人加在一起都没俺零头高。” “笑死,老子不跟二百五以下的臭低分说话,不是一个分段的,跟你们说话浪费时间。” 臭低分们:“……” 怒了,不跪下唱征服,还敢嚣张? 凭无忧问鬼机灵,“刘铁柱这根本就不是秘籍,就是些下九流的淫书而已,怎么能算积分?怎么能算自创秘籍?” 就差没喊:鬼机灵,你睁开眼睛看看他,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这事也着实让人气恼,他们辛辛苦苦忙了三天,结果分币没有,五星秘籍也被没收了。 反观刘铁柱,画画涩情小黄书(黄色封面的书),怒挣二百五,这合理吗?这公平吗? 鬼机灵嘻嘻嘻地笑。 【算啊,书架就摆在那里,我又没阻止任何人翻阅,刘铁柱既然看了还续写了,按规则自然该给积分,很合理,很公平。】 “……” 最终,毫无人权和妖权的他们,还是接受了刘铁柱和沧孑位列断层式榜首,总分高达三百五十分的事实。 …… 画面外。 画面顿在了沧孑三人相当涩情的图像上。 这也就罢了,纪期说要尊重受害者的隐私,鸡贼地给三人双眼打上马赛克,乍一看,像从事不正当行业,刚被从淫窝抓捕归案的三人组。 三人:“……” 同样是欲盖弥彰,你给烛九的待遇可不是这个。 纪期嗑瓜子对众人认真道:“你们要的秘籍,给你们,都给你们,这下开心了吧?” “爷宠死你们。” “……”谢谢,大可不必。 拿着最贵的留影石,存了三位尊主的私房照。 什么秘籍宝典,影子都没摸着,大失所望! 不敢置信,邪帝脑子是不是不正常,这么好的机会她不珍惜,跑去画春宫图? 心冷,麻了。 就像衣服脱光才发现对方不举一样难受。 接受现实吧,有什么吃什么。 众人反复品细糠,悄悄将留影石藏起来,露出隐晦的笑。 这东西拿去黑市一卖,能挣不少钱呢。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惜灵衣再次被打脸,有点小麻木。 因为不擅骂人,她还特意全程打腹稿揣摩言辞,准备在烛九看了绝世秘籍后立刻联系后世惨案,将她钉在邪魔的耻辱柱上。 此刻准备好半天的千字叱骂全部哽住。 她有个朋友想咨询一下,背了答案,发现考题换了该怎么办? 惜灵衣头脑风暴了一下,发现实在找不到可骂的地方,最终选择看向神色不太好的沧孑三人。 她眼中划过讥讽之色,“三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闻人瑟绝笑的缱绻艳丽,“她肯画我,说明心里有我。” 她肯为我花心思就好。 纪期冷笑拆穿:“是的,有你,有他,还有他,三人为众,所以她心里有众人。” “……” 闻人瑟绝不笑了,眼中有些幽怨,低眉间道:“他们都没我好看,邪帝一定最喜爱我。” 众人:“……”深陷自证陷阱无法自拔。 着魔了,没救了,下一位。 沧孑很有气度道:“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邪帝就算一时贪图颜色,最终不还是要回到我身边,与我共进退,我跟她才是一体的。” 魂淡,不要小瞧我跟她之间的队友羁绊啊。 换言之,她肯回家就好。 众人:“……” 嗯…… 也不好治,下一位。 楚弋这种唯我独尊、从不用别人剩下的霸道个性,岂会跟前面两个一样? 他冷漠道:“说的跟真的似的,实际上她只是好色,不动心。” 众人:终于有人在邪帝的支配下觉醒了! 正欣慰,又听他勾唇冷声道:“第一个画本帝,还不是最垂涎我。” “可惜,本帝是她这辈子都没得到的男人。” “…………” 俺请问,这究竟是自得,还是痛恨邪帝活着的时候没正面上你…… 纪期呵笑:“爷看你就是烛九癌晚期。” 众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从前他们想,若是他们有这些势力之主这般的身份地位实力,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多么阳光快乐的小孩。 现在发现……好像也不尽然啊。 归根结底,都是爱情惹的祸。 看看灵霄尊主,一心只想打败对家,成为号令整个修真界的正经正道魁首,最大的烦恼也就是……一再受挫,从未成功。 好吧换个例子,看看咱们寂灭刀尊威武堂堂…… 嗯?寂灭刀尊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跟久病未愈似的,看着还很慌,手手都抖啊抖的。 好吧,还是看儒雅温和的凌云尊主……不对,据消息称,凌云尊主在家是贼卑微的妻管严! 据说他经历了退婚,然后追妻火葬场,成婚当晚道侣跟人跑了,找回来后,他睡了三百年冷宫,几十年前才孕育了顾浮生。 “……” 蒜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爱情是大佬们的时尚单品。 第200章 想做我的狗么 画面内。 众队伍在不忿中被鬼机灵扔进了下一关,所有人都暗自决定第三关必然要刘铁柱好看,让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也不知道是什么通道,天旋地转的,五脏六腑都差点被颠出来。 不过这次大家都修为在身,落地的时候相当警惕脚下,因而很稳。 烛九环顾四周,脚下一片青青草原,上面还有美丽灵动的草泥天马撒欢。 身后是幽深的森林,远处一片景色奇异的蔚蓝海洋。 看着挺安逸的氛围,但烛九倒吸了口气,这一关……她不好进啊。 周围无人,只有沧孑。 鬼机灵的声音响起。 位置:幻海蜃楼 区域介绍:幻海分为三部分:天空、海面、海下。 海下和海面生长着幻影花,获取即可获得积分,获取时,幻影花会吸收触碰者的梦境,飞向天空化为蜃楼的砖瓦,梦境越多,质量越高,蜃楼越稳固。 触摸别人手环,可以抢夺对方的幻影花、梦境、蜃楼。 蜃楼可在主人允许下承载多人。 十天后,风暴潮出现,海面和海下将极端危险,致死风险极高。 规则:十天内获得尽可能多的积分。 …… 相比起新手村的罗里吧嗦,鬼机灵在这一关相当简洁明了,声调都平平淡淡的,像是疾病忽然好了似的。 别人觉得欣慰,烛九觉得不大对劲。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根据规则,很明显是想让众人下海找花,用梦境在天空筑巢,抵御风暴潮。 最后根据风潮暴后的积分数定排名。 联想一下妖子现状,可得结论:这事多半得跟恶沼泽一样拉帮结派,核心就一个字,抢。 也意味着,妖植的噩梦来了。 啧,烛九脸色黑黢黢的,一张脸皱的像包子,痛苦面具。 本来还想着在这一关让这些妖子看看什么叫赚积分如喝水,她可是沧澜境bug级玩家,开挂开透视,这不得把那群妖子兽妖什么的吊打。 结果……怎么就偏偏是幻海蜃楼啊! 这不完蛋吗,她的梦境?秘密太多,看不了一点。 也就是说,这把她只能挂在沧孑头上当摆件。 就离谱。 烛九很憋屈,从进入沧澜境,就没爽过一下,处处都是坑,还是她的好宝宝鬼机灵亲手挖的土挥的铲。 沧孑倒是神色淡淡的,听完规则后甚至眼中极快地掠过兴奋之色。 他习惯性扣住烛九的手就往前走,“走,下海,找花。” 啊,这一关真幸福,马上就能探究烛九的过去了呢,真好奇,真开心。 可惜没拉动,烛九身体像个铁柱,纹丝不动。 沧孑眉目一沉,眼睫下的目光晦暗下来。 嗯,不禁灵、不禁武斗了,他囚禁烛九的舒爽日子也到头了。 这个让他痛苦的念头划过时,他已经被烛九一个帅气的过肩摔撂倒在地。 目眩神迷时,一个男性壮实的躯体压了上来,脖颈被对方玩弄般轻轻扼住。 硬质指甲刮擦着他的喉结和后颈肌肤,颤栗和充实感让他心颤兴奋。 沧孑张开双目,湛蓝天空下,迷离地对上烛九幽深含笑的眸光。 “喜欢囚禁?喜欢玩儿?嗯?沧甜甜。” 沧孑被摊开定身在地,他企图抬起手,失败了。 他有些恍惚,又回到了刚遇到这个女人时,对方轻描淡写便掌控他身心的境地,他无力挣脱,无力反抗,任凭她调戏,摆弄。 烛九还是烛九,想压他就压他呢。 他也不想挣扎。 玩他,但不能离开他。 沧孑缓缓扬起笑,目光柔情似水又暗流涌动,一张脸俊雅至极。 他说:“对不起。” “这么乖?” “但是,真的很喜欢。” 意思就是,下次还敢。 好好好。 烛九挑了挑眉,捏起他的下巴问:“是么,是喜欢囚禁的感觉,还是……喜欢我?” 沧孑笑意一顿,眸光晦涩起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微颤的调子,哑声道:“喜欢你,烛九。” 烛九险些溺在对方深不见底的眼涡中,她别开视线方恢复镇定。 “哦,那你别喜欢,我喜欢暗恋的感觉。” 沧孑微怔,低笑两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烛九的心口,他很乖地说:“好,那我暗恋你,九九。” 烛九听着耳边男子的笑,也听到了心动的刹那。 啊,高端局啊。 她视线飘得更远了,落在沧孑散地的丝滑乌发上。 “现在轮到我囚禁你了,说,想做我的狗么?”她恶狠狠狞笑着,作弄他,企图看这谦谦君子笑面虎脸色大变,目露耻辱,竭力反抗的样子。 “想。”沧孑眼睛亮了。 烛九:“?” 星君:“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怎么样烛九幽,见识到变态的威力了吧?” 沧孑听到的:现在轮到我囚禁你了,说,想做我**么? 烛九轻咳两声,输人不输阵,那就绑起来呗。 她唇角露出微妙的笑,拿出一根红绸,一端绑在沧孑脖子上,一端绕过手腕,牵在手里。 “那么,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求之不得。” 第201章 师侄帮我 画面外。 画面停在烛九拴着沧孑的脖子的画面,纪期声情并茂地朗诵烛九和沧孑的对话。 “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求之不得~~~~~” “喜欢你,烛九~~~~” “那我暗恋你,九九~~~~” 众人:“……”六。 众妖:“……”冕上泥…… 这狗妖一定不是他们尊贵的妖皇冕上,对,一定不是。 亏他们还一直跟人类对喷,说您已经成功掌控邪帝,拿捏她的身心,比什么纯情剑仙高明多了,结果就这? 感觉被正主背刺了。 易迟趁着月夜,抱着七烨重华晒月亮浇水,一边赏花一边赏戏。 大家盯着画面,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邪门表情。 这是他们不花钱就能看的情趣小剧场吗? 年轻人玩的就是花。 众人瞄了眼沧孑。 嗯,长身玉立,君子之风,言行举止透着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虽为妖,却像仙君普世,泽被万物。 就这么个仙人如花隔云端的缥缈人物,谁敢想象他能说出“想做你的狗”这种话? 此前站邪剑仙西皮,不忿烛九勾三搭四还滥情的一众女修想想都脊骨发麻,爽了。 质疑邪帝,理解邪帝,成为……不了邪帝。 剑仙在画面中已经好久没上线了,她们先翻个墙偷吃一口妖邪西皮的糖,很合理吧。 西皮党阴暗爬行,内心扭曲尖叫,表面波澜不惊,不动声色。 根本不敢说自己磕邪魔西皮,感觉毁三观,会成为人生污点,被八大势力政审,还会被骂,只能一边忍受良心的谴责,一边偷偷磕。 煎熬,难受。 每个西皮党都默不作声,觉得自己很小众。 在场人谁也不知道群众里出现了西皮党这种疯癫感染者。 但刺激的感觉是共通的,大家眼巴巴看向沧孑。 嗯,神色果然很古怪,脸上完美的笑都微僵。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青春,即使现在是站在塔尖的尊贵尊主,依然逃不过被公开处刑的命运。 他正被几个好师兄用讥讽不耻的目光围攻。 “沧甜甜,实在不行本帝找条死狗给你把魂换进去吧,省的你那使不完的劲发挥受限。”楚弋的嘴稳定发挥。 沧孑是一众师兄弟中,唯一切切实实从最底层爬上来的,抗压能力一流。 他很快就稳住了心态和神色,慢吞吞地笑道:“还好吧,我起码是与烛九朝夕相处,暧昧不清,不像二师兄你,追着刘铁柱如此痴迷。” 楚弋:“……” 历史黑料最为致命,他怎么知道年轻时为什么着迷于一个“男人”? 风止意神色失落至极,英俊的脸上布满纯情少年惨遭抛弃,跪地相求却被无情拒绝的凄美破碎感。 他与其他人不同,他类似于“前夫哥”,现在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白月光被曾经的自己误会追杀,看着她与别人如何款款调情。 恨只恨曾经拥有却未曾珍惜。 悔之晚矣,痛不欲生,嫉妒的要发疯。 沧孑见状,柔声说:“止意,如果再遇烛九,你会不会问她‘你可曾爱过我’?” 风止意抬眸看他,剑眉星目却落拓痛苦,眼眶红晕,再无意气风发之态。 情绪太过激烈,声音都喑哑带上了半分哭腔。 “是。” 风止意快碎了,谁看了不心疼,哎。 沧孑叹了一声,道:“那我替她说:从未。” 风止意:“……” 众人:“……” 你们绝崖六姝,放进一个笼子里应该只能活下来一个。 易迟眼瞧着风止意身形都摇晃了,眼底晶莹猩红一片,心伤难医。 嘶,她的纯情初恋哪是其他几个诡计多端的师兄弟对手,这不就惨遭戕害了么。 得安慰一下。 易迟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七烨重华说:“三师叔别哭,你看这花,纯美的多像你们初遇时的烛九。”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她现在能怀抱别人幸福,多亏了你,她可是你亲手养了一个月的玫瑰。” 众人:“……”我看你这嘴也是继承绝崖七姝的衣钵。 终于,风止意彻底碎掉了。 他深深凝视着易迟,眉心蹙而非蹙,松而绷紧,蓄着一汪清波的眼中像藏着千言万语,最后什么也没说,咽入心口,低眉垂眼。 敛睫的一瞬间,两行清泪潸然落下,像坠落的珍珠,砸在易迟的手腕上,碎开。 温热滚烫,脆弱凄美。 易迟愣了愣,指尖微颤,下意识缩回了手。 她这才反应过来,仇恨是自我伤害也是盔甲,当误会解除的那一刻,风止意一无所有,像拔掉指甲的十指,只有痛苦。 稍许自责袭上心头。 易迟啊易迟,关你什么事,你说你多嘴啥呢。 她犹疑了一下,然后从储物戒中掏出手帕递给他。 “咳,我说笑的三师叔,你这么好,烛九怎么会没喜欢过你呢?六师叔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他就是看你伤心他高兴,别信他。” 风止意被浸湿的漆黑眼睫一抬,清澈的眼中无助又怀揣微茫的希望,“真的么?” 易迟心疼坏了,连忙点头,“真的真的,不骗你。” 风止意闻言,缓缓笑了,笑中含泪,像雨后幽兰似的,夺目耀眼,他低头专注看着易迟,仿佛只信他一个,她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我信你。” 麻油,这谁顶得住啊,谁不喜欢一说就信,一信就哭,心思单纯的少年啊真服了。 易迟顿时色迷心窍。 “快擦擦,这么多人嘞,都是大乘期的剑仙了,也不害臊。” 风止意眼角瞥见周围目光炯炯的视线,果真有些害羞,调整角度背对他们,面朝烛九俯身。 “嗯,师侄帮我。” 易迟觉得这不合适吧,但是一垂眼看见少年那腰,那脸,那身材,那红透的耳尖,瞬间梦回初见雨夜,以及对方热忱如火的过去。 她放弃抵抗,一本正经毫无二心地给对方擦泪。 都是师门之情,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 众人:“……”等等,我在烧烤,现在叔侄关系进化了没带我? 绝崖几人:“……” 谁教他这一套,究竟是谁? 玛德,每个角度都是精心策划,这茶味都溢出来了,易迟你瞎啊。 好你个风止意,还是你行。 沧孑笑不粗来了。 所以说,能打败现今大杀四方,尝无败绩,甚至怼到楚弋无话可说的沧孑的,还得是初恋纯爱战神。 珈岚湖畔,止意剑仙。 一物降一物。 第202章 你干什么 画面内。 烛九跟沧孑在草泥天马的围观下卿卿我我的时候,已经有人下海了。 他们正式确认关系时,下海的人已经摘到了幻影花。 一个形似斑斓气泡般的梦境从海面上升空,梦境被赋予某种奇异的力量,所有的人都能看见。 烛九神色微凝。 这是银绞的梦境。 一段关于灭族的梦境,鲛人族为灵蛇公主修建水上行宫,看中了银绞族聚集地。 银绞族无家可归,树木迁徙不易,族长跪求鲛人族收回指令,饶他们一条生路。 鲛人族大怒,以反叛之名下令诛杀。 浩浩荡荡的银绞族被圈在一起,如同牲畜般被作乐的兽妖众砍掉四肢等身体部位,撕掉皮肉,挖掉眼睛。 又不许他们化为原型,只因他们要用他们赌酒,看谁猜的准人体与树体的对应位置。 艳红的酒液与嬉闹的笑声在梦境中摇晃出靡丽的色泽,他们快乐至极时,化为各种本体兽形摇曳身姿,肆意交媾。 身影在灯花下拉长,粗壮,扭曲,覆盖住被踩的血肉模糊的残肢,宛如漆黑的影子上长出了肉瘤。 梦境最后压轴出现又离开的人,是凭无忧。 这是一场残忍的高等妖虐杀现场,令人作呕,人间炼狱。 这画面一出,沧澜境内外的人类都被恶心震惊到了。 就是还没修炼成妖的妖兽也顶多将猎物吃掉,哪会干出这种事。 妖族一直标榜自己与低贱的兽不同,是有智慧,有法礼,懂克制的种族,结果私下里干出这种事? 因为一己私欲,装上莫须有的名头,将其全族的妖残忍虐杀。 且还是在四妖子之一的凭无忧轻飘飘下令执行的。 鲛人族长心中一沉,这种关乎低等妖的小事他当然不知道。 他只是暗恨底下依附的族群办事不力,灭个族都灭不干净,竟让其中一妖幸存下来,带来这种后续麻烦事。 这事以这种形式公布出去,不光彩。 鲛人族长眼中阴沉之色闪过,再抬头一脸惊怒心痛,只作不知,将过错全推给了里面闹得最欢最凶的某族。 既然如此,凭无忧怎么会出现? 鲛人族长痛心解释:“无忧年轻气盛,不知人间险恶,定是被底下人蛊惑了心智,此次妖行结束,本王必会罚她。” 几句话说的相当不走心,但获得了上等妖族所有妖的支持声援,包括不和的一皇三王,霎时间附和声的热烈掩盖住了周边质疑谴责的目光。 利益共同体嘛,互相打掩护。 事实证明他们做的对,因为四族谁也不比谁强。 随着越来越多的妖获得幻影花,这片名为大荒的妖族修炼圣地,其腐烂和丑陋被揭穿的一览无余。 众人看的惊心动魄,实在反胃,扭头忍不住干呕起来。 让他们这些长在仙家教诲下的人族接受这些肮脏、花样百出的兽行,还是太超前了。 被揭穿老底的一皇三王攥紧手,感受到了沧澜境对他们深深的恶意。 他们瞥了眼护法长老从公费摸鱼的悠然自在到逐渐冷淡的神色,预感到麻烦要来了。 …… 沧澜境内的沧孑和烛九在这么一会连看好几个梦境,从头看到尾,心情很沉重。 尤其是沧孑,他在刚入海时遇见了一株幻影花,触碰后也引发了自己的梦境,是那晚四妖子在风梧林作乱的画面。 这一关,大概就叫伤疤揭示录。 幻海与凡海极为类似,但没有那么深,海底植被茂盛、各种境界不低的海兽成群游过,危机重重。 不仅如此,身在此间,总有一种所在非现实的虚幻感。 幻影花长的位置也相当刁钻。 沧孑和烛九躲在礁石后,远远看见一群小山大的食人鲨从极远处游过,每只嘴里叼着一朵形似七彩蒲公英的幻影花,头上还长着一茬。 他们兴奋地在海底四处搜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能遮人的珊瑚礁石皆被暴力毁坏。 显然是用幻影花钓出下海的猎物。 沧孑在这种窒息腥冷的压迫感中一动不动,隐蔽气息生机,宛若雕塑。 他一个小筑基一旦暴露,在这群个个金丹的食人鲨追踪下,指定活不过两百字。 烛九看着这厮严阵以待的严肃模样,起了玩弄的心思。 她游到沧孑身后,将手中牵着的红绸覆在沧孑眼睛上,扎了两圈。 这红绸是个灵器,遮住眼睛的时候,连灵识也能遮住,反正沧孑这个筑基期菜菜是抵挡不了。 沧孑正全神贯注观察食人鲨群行动轨迹,根本没注意烛九的动作,被猛一挡住视线,心一惊,反手一道术法攻击。 烛九挥挥手拍散,擒住了沧孑的手,把沧孑的灵识也禁锢了,传音交流,“是我。” 沧孑更慌了,完蛋,刚才他受惊发出的攻击肯定惊动了那群灵敏至极的食人鲨。 “快跑!”他转身就要拉着烛九逃命。 烛九反手把他按在原地,声音凝肃,“不行,它们刚才虽然感受到灵力波动,但没有确切位置,现在若是逃走,一定会被察觉到!” “咱们离的远,等他们搜寻四周无果后走了再说!” 沧孑一听,自然无条件相信烛九的判断,老实不动了,开始新一轮凝神屏气收敛气息,这一安静下来,他就升起一个疑问。 “为何遮住我的眼睛?” 烛九没说话。 沧孑拧眉不安时,感受到一根手指点在他后腰窝处画了个不轻不重的圈。 沧孑:“!!!” 像有电流钻入身体,他顿时打了个激灵,一声脱口而出的低吟,刚强的男性躯体软了软。 呛了好大一口水。 “……你干什么?”连传音都染上隐晦。 烛九对他这反应也十分意外,她发誓她只是随手划一下,真没想到无意间就戳到了沧甜甜的敏感点啊。 星君冷眼旁观,“啊对对对,你不是故意的。” 烛九:“嘻嘻。” 她声音万分凝重:“不小心碰到了。别动!刚才因为你的动静,他们似乎看向了这边。” “……”沧孑果然感受到了刺进毛孔般的威压,比刚才更胜。 他咬住如红绸般殷红绵软的薄唇,暗怪自己生死关键时刻竟如此沉不住气,给烛九惹祸,低低应声道:“好。” 第203章 亲死她 失去视线,肌肤的感官便被无限放大,烛九扣住他右手、按在他腰侧的手温热有力。 这姿势让他想到了在楚倌中见识到的…… 瞎想。 一片煎熬的静谧中,沧孑虽努力收敛神思,但在外忧内患的刺激中,竟不由自主心跳加速,似乎血液流速都加快了不少。 烛九在他身后,眼睁睁瞧见了他温玉般的肌肤一点点变红,从面颊蔓延到微微滚动的男性喉结,再到精致秀气的锁骨。 噫。 烛九挑了挑眉,探究性地摸了摸他的咽喉和锁骨,动作并不暧昧,似乎在好奇。 沧孑这次死死咬唇,抑制住了体内的反应。 烛九感受到触碰的部分微微颤抖,坚硬的喉结在她掌下鼓动,她无辜地传音问:“怎么了甜甜,你身体好红啊!” “没、没什么……”沧孑红绸下的眼睫弱不禁风地颤了颤,扫开了心中不合时宜的猜想。 他永远不会忘记烛九在百穗城动武时的卓越风姿,他永远为她倾倒。 那样的人,面临正事和危机时怎么可能还会像平日里一样……调戏他? 一定是他想歪了。 但沧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片刻后,腰侧的手游弋到腰带,指尖一勾,扯松了。 沧孑:“!!!” 一起松掉的还有他绷紧的心弦,抑制的情潮。 他对烛九的触碰应激至极。 水流揉弄着他的身体,恐怖的危机感刺激着他的毛孔,此刻竟变了味,刀剑跳舞,惊心动魄,一切都统统化为兴奋剂。 “……哈,九九,你喜欢这样玩?”反应过来烛九在干什么的沧孑,低笑两声含糊问道。 那声音真是谁听了谁脑中不干净。 烛九一本正经反驳:“说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么。食人鲨在前面呢,我不怕死啊?” “是么。”沧孑勾起唇,顶着身体对于恐惧的本能压力动了。 他扣住烛九的手背,拽上自己已经松掉的衣裳带子,轻轻一扯。 衣襟散开。 烛九被她牵引着,隔着单薄凉滑的里衣,摸到了健美凹凸的腰腹肌肉。 “你不怕死了?”烛九意外地凑到他颈边,顺手刮了下他硬挺的腹肌。 沧孑下意识仰脖“哼”了一声,身体热极。 “怕,我每一寸毛孔都在叫嚣着害怕。” “但你喜欢,我也喜欢,生死好像忽然就变成调味剂了呢。” 星君:“……?” 受教了,还是对你们两个变态的认知浅薄了。 烛九眯起眼无声地笑,被他主动按着抚摸他的喉骨、锁骨、肌肤,因为用力,磨出暧昧的绯红,就只差早就不对劲的下半身。 星君:“爽吗?” “还行。” “我检测到你心跳飙升,比你在弦音阁画黄书还快,另外,你……” 烛九坚定地截断他的话,“不,你检测错了,没事先挂了,有点忙。” “……切,嘴硬的跟他那玩意儿似的。” 沧孑不自禁将身体贴进身后烛九怀中。 烛九拥着他,忽然动作停住道:“食人鲨察觉到了,正在极速接近,怎么办?” 沧孑手一顿,感受到了极致的冰冷和杀机。 他默了下,松开她平静道:“你先走吧。” “你不走?”烛九再次意外。 “我见识过你的速度,在海中若是不被包围,应当也不惧它们,带着我就是累赘。” 瞧瞧,多好一人,有胆子扛着危机撩拨,就有胆子承受后果。 不作但敢当啊,烛九不会让他失望。 她想了想,道:“好的。” 然后松开沧孑,快速游走了。 沧孑:“……?” 不是,啊? 他就是客气一下,烛九这个女人她毫不客气啊? 他就是想起《养成攻略》上的教诲,想让烛九感受到自己为了她不畏生死的深情和优良品质而已啊。 爽完就跑,丢下他一个人,关键连红绸都没给他解开,两眼一抹黑。 烛九她还是人吗? 她转身就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沧孑海中凌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要死了。 因为他感受到了水体的剧烈动荡,腥味充斥鼻尖,食人鲨过来了。 沧孑静默短短一瞬,转身摸黑逃命。 如果能重生一次,他保证,再也不死装了。 他都被摸干净了,让她救他怎么了,一点毛病没有。 可惜没有如果,沧孑就是看不见都能感受到极速接近的鲨群。 他怕撞到海中物体,灵力疯狂运转,使出平生极速向斜上方游去。 可惜树妖在海中实在不占优势,他修为还低微,在食人鲨眼中简直跟乌龟一样的速度。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就被追上了,食人鲨的叫声残暴兴奋,一股鲸吞吸力凝滞了他的身形。 而此时,沧孑灵力耗尽。 他像风中飘零的枯叶,随着海水被吞进食人鲨口中。 绝望的阴影笼罩下来,腥冷的巨口咬合。 沧孑在剧烈的冲击动荡中,被挤压的天旋地转,依稀还能感觉到自己碰到了某位同他一样惨进鲨嘴的海鱼同仁。 惨,太惨了。 这就是沧澜境真正关卡的统治力么,他一个小筑基果然进来就得死。 他想起了在楚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沧孑虚弱地微笑,早知道新手村的时候还争什么争,直接化为人形把烛九亲死算了。 呵呵…… 烛九!!!你这个冷漠无情的女人!!! 内心破防一声吼后,他身上剧痛,意识抽离的前一刻,他绝望苦涩地想一个问题:烛九,你可曾爱过我? 依稀间听见海鸣声,似乎在回:从未。 沧孑心剧痛,死了。 ……但没完全死。 再次睁开眼,沧孑听见了急促的呼唤声。 “公子!公子你终于醒了!快来人呐,公子醒了!” 沧孑:“……” 昏沉的脑子不太灵活,眼前漆黑一片。 沧孑听见了七嘴八舌的关心声,这时,一道烦躁不耐的声音响起。 “叫什么叫,一个废物而已,醒了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再嚷嚷,都给爷死。” 周围人忍气吞声了。 沧孑:“……” 等等,这个开场白,怎么那么像黑市流行的某些话本子。 第204章 再爱一万年 蒙在眼睛上的红绸像是到了特定时间,忽然自动松开。 沧孑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四周。 入目是十来个妖植族担忧的视线,凶狠的声音则来自以黑霸天、乐淘淘为首的一伙人,另一派则以夜今白和徐俊小为首。 这里是一片粉色浅滩洞穴,清透粘稠的水在低洼中微微摇晃,触感奇怪的地上有许多折断的海藻、鱼骨、礁石、珊瑚之类,像个垃圾场。 沧孑不肖多想就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他被大鲨鱼吞肚子里了。 粉色的洞壁是鲨鱼的胃,地上的水是胃酸。 沧孑将手边一块邦邦硬的龟壳小心地撂进胃酸中,没有水花,连个声都没冒,直接化开。 沧孑:“……” 他害怕极了。 “胆小鬼,吓死你!”不远处的黑霸天见沧孑俊脸苍白的样子,幸灾乐祸道。 沧孑看了过去,妖植这边在被吞时应该触碰了胃酸,被腐蚀了身体,全都缺胳膊少腿,有的脸和肚子都被化没了一半。 若不是大家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系,天然有镇痛、疗愈、再生的天赋,此刻怕哪还有说话的力气。 反观黑霸天和夜今白那边的队伍,除了发丝稍许凌乱狼狈,几乎都安然无恙。 他们身上穿的每一件衣饰几乎都是地级的灵器,一层防御套一层防御,再加上储物空间中的符箓之类,抵御胃酸不在话下。 噢,不是更高品质的用不起,而是沧澜境不给带。 总之,这凄惨的对比场面,属实是让人内心拔凉。 想到这里,沧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竟是全场妖植唯一健全之人!一根汗毛都没少! 嗯?怎么可能这么走运! 沧孑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醒来后就被他仔细缠在手腕上的红绸。 他内心慰藉,感受到了莫大的治愈,冰冷的心脏回温。 九九果然没有放弃他!她还给他灵器防身!她是在意他的! 还能再爱一万年。 …… 食人鲨胃壁韧性强的惊人。 沧孑还疑惑金丹期的鲨怎么会让化神期的徐俊小和乐淘淘束手无策,听了身边人的解释才知道,这头是领头鲨,已经结婴化妖。 沧孑掐指一算,比他高了两个大境界。 也就是说,随便沾点水星,他就得原地去世。 哦,这高危的世界,他简直柔弱不能自理。 沧孑走神之时,此刻的气氛其实并不好。 他前面两关带着妖植一口气招惹了四个妖子,现在的情况就是刚下海便遇仇人,能好到哪里去? 夜今白和黑霸天等兽妖此刻打量他们的目光,就像狮子巡视盘子里的肉,思考着该从哪里下嘴。 边上妖植传音沧孑,说他们本来是组队搜寻幻影花,遭遇食人鲨被吞吃,有几个同伴在掉落时来不及自救,被胃酸直接化开。 幸存妖植进来时,这些兽妖便在这里,一遇上又被夜今白屠了一小半。 所幸乐淘淘不知怎么劝住了黑霸天,后者竟没动手,再加上中途遇上食人鲨再次进食,他们才最终活了十来妖。 妖植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怨恨又无奈。 这次死了,就是真死了。 妖植眼中又亮起,道:“不过还好吧,他们死的时候也带走了几只兽妖,都挺痛快的,起码报过仇,体验过手握机缘、反抗到底的滋味,比在外面窝囊一辈子强。” “不管怎么说,虽然挺怕死的,但愿意跟着你与银绞走到这一关的,都无怨无悔。” 沧孑被大家抱团围簇在中心,回忆起此前一起立誓、团结共进退、配合默契的场景,心中痛楚悲凉,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桩事归根结底是他私心起的头,他在恶沼泽时其实只是为了自保、为了通关、为了人数优势,伪装利用他们而已。 直到此刻,沧孑才清晰地体悟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领着这些本来在恶沼泽被淘汰就能活下去的人,走到了一条向死之路。 他背负了这么多人的命,已死的,还活着的。 一个骗子,利用言语,骗得了他们的尊敬和卖命。 这个认知,让沧孑内心沉重钝痛,灵魂蓦然被抽空,又狠狠坠入深渊。 沧孑心中翻江倒海,瞳孔凝滞时,徐俊小张望着问:“沧孑,刘铁柱呢?” 这问题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不知道为什么,刘铁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导致即使在鲨鱼胃中这么危急的时候,每个兽妖都第一时间想痛揍他,让他痛哭流涕。 黑霸天想起上一关被嘲笑的事情,磨了磨尖锐的牙。 他冷森森道:“这还用问,就他那身加起来没我一双靴履印花贵的衣裳,进来的时候估计已经被胃酸化成水了。” 夜今白打量沧孑,忽然眸光一闪,“你身上有什么,竟然什么事都没有?” 众妖目光聚集在沧孑身上,一寸寸扫视着,最后落在明显格格不入的那段袖口下的红绸上。 沧孑心神一紧,眸光暗沉下来,想杀他可以,抢烛九的东西,不行。 几个兽妖贪婪地围上来抢夺,身边妖植咬紧牙关挺身而出。 夜今白挑起蜿蜒的细眉,此刻实力尽复的夜今白,才是完全体的她,也是那晚风梧林的她,谈笑间生杀予夺。 她讥笑:“你们那些卑贱同伴的惨叫声,竟然还不能让你们害怕?” “沧孑啊沧孑,还记得在恶沼泽你是怎么做的么?” “我说过,会有你落在我手里的时候,准备好被折磨致死吧。” 新手村四妖子差点被一群妖植淘汰掉,是他们毕生之耻! 沧孑冷漠地听着对方的话,不像身边的人那般情绪激烈,他皱眉思考该怎么让大家在夜今白和黑霸天的夹击中活下去。 这是他不可推卸、必须肩负的责任。 双方一触即发时,沧孑摩挲腕间凉滑红绸的手指忽然顿住,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等等,烛九为什么特意给他留了一个防御性灵器?难道是本来就准备让他被吞? 若真是如此的话,烛九为什么要这么做? 沧孑转眼间就想到了答案。 他紧抿的唇忽然松了松,朗声问:“你们不想要幻影花吗?” 这一声轻易制止住了火花四溅的局势。 乐淘淘见状,便知自己暗中感恩尊敬的人有办法自救,再加上他十分敬佩羡慕妖植族敢于反抗的勇气。 壮着胆子忙不迭接话:“你知道在哪?” 刚说完就被黑霸天从后头用力敲了头,黑霸天瞪着他,“老子还没说话,轮到你说话的份?” 乐淘淘捂着后脑勺唯唯诺诺,“知道了爹,对不起爹,别打我了。” 众妖:“……” 揣着高达八十三的悟性,还是比黑霸天高一境界的化神期,结果怂成这鸟样,难绷。 第205章 最是人间留不住 沧孑带着所有队伍,小心地避开不时翻滚的胃酸,很是沉着笃定地往食人鲨胃部的更深处走。 半炷香之前,他相当自信地告诉所有人,那里面有幻影花。 想拿到,就不能杀他们,跟他走。 开什么玩笑,根本没人信幻影花会开在这种地方。 沧孑微笑道:“是吗?你们确定吗?” “……” 想起前面两关鬼机灵的魔鬼操作,忽然就不是很确定了。 乐淘淘看了眼排名小声提醒黑霸天:“爹,凭无忧和青渠的队伍已经获得超过两百多积分了。” 众人一惊,连忙查看。 凭无忧和闻人瑟绝原本只有七十三积分,排名都在五百开外。 现在半天过去,竟然怒挣三百五,取代刘铁柱和沧孑,总积分四百二十三,成为新的第一! 而青渠的队伍亦是获得二百一十积分,总积分三百八十一,排名第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队伍也陆陆续续超过了他们。 夜今白和黑霸天分币没挣,刚下海就巧遇食人鲨群被吞了,排名早就在一百开外。 两妖脸色沉的滴水,额角直跳。 此前只顾着商量怎么从食人鲨的胃中出去,避免被恐怖的胃酸触碰到,没想到外面都发展成这个地步了! 还有什么比自己正在睡午觉,对方却偷偷修炼更让人焦虑的呢? 这谁还睡得着? 夜今白立刻就有了决断,眯起眼道:“可以,给你个机会,但你若是骗我,就别怪我折磨的你们求死不能!” 这便是沧孑带着他们找花的缘由。 对于自己怎么知道这里有幻影花,沧孑的解释是:他亲眼看见有花在胃酸中飘悬未化,流向深处。 众人将信将疑,怎么大家都没看见,就你看见了。 不过他们还是不愿放弃这唯一的惊喜,按下疑惑跟着沧孑走。 沧孑表面淡定沉稳地带路,实则是空城计,全靠烛九一个暗示。 连续扑空了两个地方,身后的视线已经杀机毕露。 沧孑理直气壮:“急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来,带错路也在所难免。” 夜今白盯着他沉静的面庞,勾起一丝看透一切的冷笑,但没说什么,慢条斯理的,有种优雅接近猎物的悠哉感。 沧孑继续带着人转头进入另一个岔道,岔道是由难以消化的矿晶分叉而来的,这里比前面两条通道干涸,看着也不像喜水的幻影花会呆的地方。 众妖都感觉没戏,已经抽出兵刃磨刀霍霍向妖植。 徐俊小忽然神色微讶,“还真有。” 嗯? 众妖连忙放出灵识,发现……没探到。 徐俊小歪头笑的很可爱,“在最深处噢,有一处胃酸池。” 众人大喜,走了片刻后,果然看见了熙攘的幻影花在浓稠如实质的液体池中,粗略一看,约有三百株。 乐淘淘好奇地看向徐俊小,奇怪,大家同为化神,他都没有探的这么远,这个徐俊小不是剑修么,竟也修灵识探查之术? 到了分幻影花的时刻,夜今白和黑霸天两派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这怎么办呢?”徐俊小目光流连在两人身上。 黑霸天不屑哼笑:“你们想跟我争?夜今白,这里可不是你擅长的地形条件,到时候不仅落不到好处,说不定小命都得没。” 夜今白笑容古怪地瞥了眼乐淘淘,“凭你和这个窝囊废?他除了逃命比较快,还能干什么?”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笑声。 乐淘淘被肆意嘲弄,攥紧铁拳,狠狠一咬牙—— 卑微地低下头,小声嘀咕,“……对、对不起,别骂我了。” “……” 真让人无言以对。 黑霸天直接气笑了,不过没骂他,毕竟这个“鬼”无时无刻不给他丢人,骂不过来,根本骂不过来。 夜今白勾唇冷声道:“动手之前,不如先把碍事的解决掉呢。” 还能是谁,沧孑这群人呗。 卸磨杀驴,没人意外,除了乐淘淘这傻子瘪嘴表达不认同。 众妖植看向沧孑。 他们实力其实都比沧孑高,但此前一遭,足以让他们认可他的领袖力和局势掌控力,仍然愿意听从他的安排。 事实上,除了倒霉催的风梧族突破困难,受限化神,其他妖植还是正常的,就是武力值比同境界的兽弱上好大一截,简直宛如两个境界。 沧孑垂了垂眼睫,他只是转换了心中想法,想让这些跟随自己的人尽可能活着出去,为此,他愿意屈服。 他温和地笑道:“为什么要解决呢,这是个积分可以抢夺的游戏,有这么一群人帮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收集幻影花,何必赶尽杀绝?” 这话一出,身后的妖植都惊愣住,沧孑是什么意思?要向这些仇人低头? 他们眼现不愿,但忍住了,因为想起了新手村时对方也是以退为进。 沧孑这么诡诈,肯定还有后续计划! 但兽妖这边也立刻想起了黑历史,当初这树妖就是通过示弱、装可怜、装圣人,再加上皮囊色诱,一点点从孤立无援打成王炸! 一个坑踩两遍,你当我们傻? 夜今白眉目幽深,不说话,黑霸天好了伤疤忘了疼,似乎有点动心。 当事人沧孑根本不知道身后人作何感想,还在说服夜今白和黑霸天。 “就算你们不需要,你们确定青渠和凭无忧也没收容妖植?” “这一关,人多力量大,你们说呢?” 这话就直戳核心了,众妖沉默了一下,有亿点道理。 夜今白身后,冰狸妖和他的“鬼”看出了夜今白想答应,但又介于前事,不太想轻易应允的意思,她眼珠一转嗤笑。 “投诚就要有投诚的诚意,你这样怎么让人接受你们。” “不如你们先把下面的幻影花捞上来,初步展示一下呢?” “!!!” 那可是胃酸池!一看就知腐蚀度比外面的高了不少! 谁会答应啊,就是妖植,捞一遭也生死不知。 之前少了半个头颅,但已经长回大半的妖植看了一眼平静却危机十足的液体,眼底闪过害怕,咬了下唇对沧孑道:“我去吧,我恢复力最强。”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一切都是为了沧孑的伟大计划! 又有人拉了拉沧孑衣袖,小声说:“还是我来吧,我修为最高。” “你算了吧,你刚才为了救人,树枝都融了一大半,我长得最茂盛,少点也没什么,我来吧。” …… 他们忍下恐惧,争先恐后,沧孑愣住了,兽妖也愣住了。 因为从没见过这样的。 这一刻,沧孑忽然心中酸涩胀痛,肩上千斤重,他们如此信任他,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因为私心带着他们叛族,带着他们杀人,现在又带着他们屈服。 他怀揣着卑劣的目的,将他们拖入回不去的深渊,最后又无能为力。 边上的黑霸天眼中升起赞赏和羡慕,这不就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父慈子孝儿子军吗? 黑霸天眼中对于这些人的轻视淡了些,他声音洪亮道:“我认可你们在恶沼泽中确实不是偶然的胜利了。” 即使弱小,即使卑贱,但有这样凝聚一致、生死不论的意志,赢他一回,无可厚非。 这大概是生活在底层中的妖植第一次获得真诚的赞美,来自站在云端上的妖子。 可是这种无用又迟来的认可,让人啼笑皆非,让人哭笑不得。 “谢谢。”沧孑平淡如水地道了一声,然后将袖口下的红绸悄然解开—— 他路上偷偷试过,他之所以安然无恙,就是因为烛九给他的东西。 但现在不能用,因为会被抢走。 沧孑平静地化为本体,平静地将所有树枝伸进胃酸池中,树枝平静地吞没、化掉枝干。 沧孑静默地延伸出更多的枝干,再生的速度快过融化,只要触碰到幻影花,便可以了。 此刻的他做到这一点,木心中储存的精纯生命能量,全部消耗一空。 对于妖植来说,这就是寿命,换句话说,沧孑没几天好活了。 由于他所做一切都太过淡漠迅速,像吃完饭擦了擦嘴那么沉寂,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看的怔住了。 后面的妖植想阻止时,枝杈已经全部探了进去。 他们在胃腔中,没有看见升空的梦境,但排名上,沧孑一跃成为第一,总积分三千五百六十四。 众人:“!!!” 很震惊,既震惊这破了三千的积分,也震惊沧孑的所作所为。 他不疼的?不怕死的? 后果当然是严重的,沧孑再次化为本体时,已经垂垂老矣,长发花白,苍老的皱纹爬上了他的肌肤。 只有那身气质,依然独特醒目,温润如故。 他吃了一瓶又一瓶丹药,可惜他的丹药根本于事无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辞颜镜花辞树。 这一幕死生刹那,看呆了所有人。 第206章 死路又一条 一片死寂中,冰狸妖眼含恶意正要说什么,忽感脚下剧烈动荡。 一只兽妖猝不及防碰到被溅射的胃酸,滋滋几声,灵光一闪,废了一件地级灵宝。 徐俊小惊呼,“不好,食人鲨在进食!” 进食就意味着胃酸会与海水混合充斥胃部,水压和胃酸双重危机。 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还有落脚之地! 众妖立刻稳住身体,撑起防御结界。 食人鲨算是幻海霸主,实力比同境界的妖更强,胃酸也不是小菜,此前两次进食,他们也损兵折将。 徐俊小和乐淘淘全都小心翼翼。 大家都严阵以待,沧孑也被实力较高的妖植拉进结界中。 下一刻,滔天巨浪掀翻所有。 隔着结界都能感受到那种恐怖的冲击力。 混乱的各种鱼群涌了进来,连同地上原本的残羹冷炙,一同被稀释的胃酸腐蚀掉。 这场动乱持续的时间尤其长,长到大量输出灵力、平日里不学无术的几只元婴妖兽支撑不住。 结界上出现细密的裂纹,冰狸妖队伍惊恐地回头向夜今白和徐俊小求救。 但是…… 开什么玩笑,这种境地扩大结界多么艰难你不知道么。 夜今白看都没看一眼,徐俊小倒是望向他们,秀致的娃娃脸上浮现不真切的同情之色,“哎,真可怜。” 两妖顿时像抓住了希望。 “徐哥救我!我们在恶沼泽还一同合作过对付沧孑呢!你说后面会关照我的!” 徐俊小神色更怜悯了,宛如悲天悯人的佛像,身体却一动不动,嘴上无伤大雅叹道:“是呢,好歹相识一场,可惜了。” 这下,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听命的人根本就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早知夜今白无情无义,却未想对待随她出生入死的他们也是如此绝情! 裂缝再次大了些,冰狸妖两人将最后的回灵丹扔进嘴里,灵力仍然入不敷出,绝望地向黑霸天求助,就差没跪着喊爹。 乐淘淘咬咬牙要掐诀时,又被身边的黑霸天一巴掌呼在后脑勺。 “你有病啊,救这群叛徒干什么?恶沼泽中不是他们自己不愿意当我儿子的吗?” 黑霸天术法结界之类的修的是真不行,因而在胃中全靠乐淘淘。 乐淘淘被凶的手一抖,指诀中断。 冰狸妖崩溃了,病急乱投医,甚至惊恐地求了妖植这边。 但只得到了讥讽痛快的眼神。 沧孑虚弱地蹙了蹙眉,盯着他们,眼中划过深思。 “咔嚓”几声,结界彻底碎裂开。 冰狸妖两人整个身体暴露在液体中,各种护体灵器和符箓在支撑一阵后依次毁坏。 在这期间,他们求助无门,液体浸入血肉,眼球融开成血水。 沧孑忽然道:“如果无路可走,还有死路一条。” 冰狸妖闻言一愣,继而神色疯魔,反正都要死了,反正都要死了!!! 他们血肉模糊的眼眶朝向夜今白和黑霸天。 “不好,他们疯了!”夜今白目眦欲裂时,五张地品爆裂符炸向了他们的结界。 那可是地品,是沧澜境能带入的最高品阶符箓,况且还是五张。 根本没有结界在承受这么大的水中压力后,还能经受住这一下爆炸。 所有人全部遭殃,结界全碎。 包括食人鲨都痛苦地翻腾着,一呼一吸间,胃部简直翻江倒海,大量胃酸分泌入水。 只有这一刻才能体现妖与妖之间从出生就与生俱来的鸿沟差距。 家里不够牛逼,没给顶级灵器的直接就是死。 与此同时,天之骄子的底蕴则展现的淋漓尽致,各种珍稀灵宝的光芒闪瞎人眼,将他们牢牢护住。 第207章 但是我有主人 兽妖都被冲散了。 这种情况下,一穷二白、没有珍贵灵器防身的妖植群能活? 还真活了。 沧孑方才眼见局势斗转,觉察出有脱困可能,他故意出言刺激冰狸妖,自然早有准备。 他早就将烛九给他的红绸系在每个人的手腕上,红绸很长,连接十个人不成问题。 既能防御,还不会走散。 事实证明,烛九出品,必是精品。 看着平平无奇,在浪潮翻覆中只有一抹淡淡的红光,并不像其他人手中灵器那般闪耀,但竟然能在这种危机中轻而易举护住那么多人! 若是让那帮妖子看见这功效,一开始就暴力抢走了。 妖植们很震惊,“公子,你还有这种好东西呢!” 咱们不都是草根出身么,你怎么突然掏出黄金万两? 沧孑此刻已经“人老珠黄”,修为倒退到炼气期,并且这种衰减还在缓慢持续着。 从弱不禁风变成一碰就碎,被身边的人围在中间,避免水中飞流的残物创伤他。 沧孑听得问询,气息不稳却很是骄矜道:“没家世,但我有主人。” 他可是烛九的狗,烛九才不会放弃他。 众妖:“……?” 没懂。 沧孑眉眼含笑地说完,一低眸忽然瞧见了自己的手,他神色猛地怔住。 皮肤苍老,干瘪褶皱,身体沉重拖沓,没有丝毫过去的影子。 带着同伴脱离妖子控制的松泛和喜悦一点点冷掉。 沧孑的一颗心沉到冰川底。 他不会忘记自己能引起烛九注意,得她青睐,全靠一副好样貌,好声音。 若没有了这些,庸庸人海,她那样的人,凭什么多看他一眼呢。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沧孑垂眼沉默,再看前方逐渐出现光亮时,心中只有平静的悲凉。 食人鲨在胃部出现难以消化的物体时,会吐出自己的胃,时间很短,只有几个呼吸时间,这是他们逃生的机会。 大家都是妖,对水中邻居食人鲨的习性多少都了解,本来便打算在胃中下手,刚才那几张爆裂符倒也误打误撞。 现在,他们就正在被连着胃一起吐出去。 众妖植逃出生天,再一看他为了他们折损寿命,命不久矣的模样,痛心不已。 他们没信错,公子有自己的节奏,不仅没屈服,还又坑了那些可恶的兽妖一把。 只是万没想到,他竟将自己的生命作为筹码! 他们心中感动,眼中是对沧孑无与伦比的信任敬爱。 想说些什么安慰、补救的话,到嘴边却总觉苍白。 能说什么呢,老是定局,死是定局。 众妖转念一想,他们其实都是要死的,只是沧孑先了一步。 与其说些无用的安慰,时至今日,暗沉不可追,不如就开心点吧。 “公子,能跟你一路走到这里,虽死不悔!” “对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沧澜境中跟大家一块揍那群兽妖的时候!” “如果人有轮回转世的话,下辈子你们要做什么人?”有妖问道。 大家愣了下,认真想了想,脑中划过很多很多念头。 左思右想,一人抹了把脸颊,沉声道:“别了吧,不想有下辈子了。” “……我也是,好苦啊,想想再来一次,我就累。” 一时间竟然全都认可了这个说法。 沧孑眼中划过意外之色,犹疑道:“苦的是下等妖,上等妖可不苦。” “成为尊贵的妖上妖,就可以像他们一样生杀予夺,没人能夺走你的亲族,资源任凭调取,不好吗?” 说这些的时候,他想起了他们在恶沼泽的绝对统治力。 那种令人沉迷的杀戮和掌控感,以及强行将喜欢的人禁锢在身边的感觉,不可否认,他很喜欢。 也难怪那些上等妖在这种环境中长出那样残暴的性格。 沧孑的思绪中爬上了一丝邪恶的欲望和追缅。 假使他是站在顶端的人……他不保证自己不是那样的人。 正在这时,他恍神间对上了众妖植剔透诚挚的眸光。 “当然好,可想到在那样的环境下,我将变成现在的自己憎恨的那种人,就没那么好了。” “哈哈,谁想成为那群狗东西!” 一妖玩笑道:“苟富贵,勿相忘啊,下辈子谁要是成为上等妖,记得关照我的族人啊……啊不对,我没有族人了。” “还有我啊还有我,喝了孟婆汤也不要忘记我们妖植共患难的日子。” “要成为不一样的上等妖!” …… 沧孑瞳孔一缩,看着身边同伴虽残损但明亮的笑脸,忽然感觉被重重甩了一巴掌,甩在了他丑陋的灵魂上。 很痛很痛,比方才浸没胃酸池还痛。 这种隐隐作痛,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很多年很多年。 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听到的是他们的临终遗言。 夜今白和徐俊小花了一个顶级地品灵器的代价,逆流敛息躲藏在夹角,趁他们经过鲨口时,两人抓住沧孑,抢夺了红绸和他手环上的积分。 但并未放过他们,将他们推向了食人鲨,逃之夭夭。 食人鲨被戏耍一通大怒,巨口中恐怖的吸力卷土重来。 众妖植拼尽全力将沧孑送离食人鲨范围。 危机时刻,他们说沧孑现在只有炼气期,还失去了红绸,再碰胃酸必死无疑,他们修为高一些,生命力强,就算再来一遭也还有活的机会。 沧孑像浮萍被他们爆发出的力量推远,他痛苦又坚定地盯着食人鲨,他要记着它的样子,等他们出来。 但是,食人鲨怀恨在心,又吃了教训,岂会再让他们得逞。 尖锐密集的恐怖巨齿咬合。 沧孑远远地、眼也不眨地看见了绚烂喷薄的血红,血液稀释在湛蓝的海水中,妖冶弥漫,美如曼珠沙华的梦境。 沧孑抗拒推力的身体一松,像个破碎的娃娃任凭飘荡。 他闭上了眼,不知道身处的是幻海,还是地狱。 他以为刺激冰狸妖是一个机会,可以带着妖植们既逃出生天,又保下积分,出来后找到烛九,就不需畏惧妖子,他们可以从这一关全身而退。 但现实为他上了一课,不要用天真的视角,去揣测上等妖的底蕴和手段。 同伴惨死,烛九灵器丢失,积分被夺,全怪他。 明明前一刻他们都看见了光亮,看见了希望。 沧孑苍凉可悲地笑了,海水呛进胃里,他却觉得痛快。 死吧,死吧,都死吧。 他冷漠地想:沧孑,你这个废物,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凭借那点小聪明掌控一切,凭什么活着。 沧孑撤掉了灵力,像个普通凡人,溺水,沉沦,等死,最后窒息中昏迷。 昏迷前一刻,他想到了妖植们的话,想到了风梧族,想到了轮回来生,想到了烛九。 最后一念划过:来生,不要来生。 还好,她没看见现在的自己。 可惜,他没看见她最后一眼。 第208章 真难杀 沧孑三周目醒来的时候看见了黑霸天和乐淘淘。 他第一想法:我可真难杀啊。 岸上草坪,黑霸天正在严厉训斥乐淘淘。 “积分都被夜今白夺走了,现在还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是白救了,浪费我时间,都怪你非要救!” “救了个没用的老废物就算了,他都快死了,你还挺有情谊,日日来哭坟!” 乐淘淘嗫嚅着唇,跟个孙子似的缩着脖子承受暴风雨口水。 黑霸天骂累了,虎目盯着乐淘淘攥在手里的玉瓶,耸了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精纯气息,一惊道:“净瓶之水?” “你一个穷酸散修竟然有一整瓶净瓶之水?难怪沧孑那小子上了岸竟然没有化为树体沉睡,原来是你给他喂了净瓶之水!” 这东西也就是当初妖皇处理风梧林争端时,拿出来复苏风梧林的生命精华。 相当于一皇三王御用,不商贸外流,大荒外面能接触到的,要么是稀释后走私,要么是妖皇殿作为礼物或者资源交换赠送给各大势力之主。 乐淘淘手里这一瓶,半分没稀释,也就是说,是纯粹至极的净瓶之水。 黑霸天不大聪明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了,他想起一件事。 那日在食人鲨嘴中,结界破碎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爆发出了各种防御灵器的光芒,乐淘淘也有,还是两道。 其中一种气息闪逝时,其凛冽霸绝之气,是黑霸天平生第一次遇到。 当时场面太混乱,黑霸天来不及仔细观察,再看时,发现他手上有一块地品顶级的玉珏,比黑霸天的金缕衣也不遑多让,甚至更好。 后来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这事黑霸天就搁置在了脑后。 现在想起来……再加上净瓶之水…… 玛德,傻子才信他只是一介散修! 黑霸天大怒,抓起乐淘淘的领口严厉吼:“你小子敢耍我!说!你到底是谁?” “我我我……”乐淘淘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已经快吓哭了。 就在他心中绝望时,一道因为长久没发声而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黑霸天。” 两人一愣,转头瞧见沧孑毫无生机的双眼死鱼一样盯着他们。 “呦,醒了,就是你小子临了又坑我一把是吧?怎么不嚣张了,之前不是挺牛的吗?” 黑霸天放过了乐淘淘,提起沧孑的衣领上下审视着。 见对方修为低微,容色老去,不吭声不眨眼也不反抗的颓废样子,报复的快乐都少了不少。 他不是滋味,忽然想起什么,眼中亮起,狞笑道:“你知不知道刘铁柱已经死了。” 沧孑:“!!!” 他终于从躺尸中被拉回神志,心脏狂跳,盯着黑霸天,用遭受海水摧残的刮痧嗓子道:“你说什么?” 黑霸天看这伪君子笑面虎终于变脸,心中彻底畅快了。 他高傲道:“想知道?叫声爹就告诉你!” 沧孑蹙了蹙眉,攥着黑霸天的手青筋暴起。 正要开口说什么,乐淘淘忽然指了下天上,惊呼:“爹你快看!” 黑霸天欺负沧孑正爽呢,转头不耐道:“吵什么吵——” 尾音被吞进肚子里,黑霸天神色凝滞地看向天上刚升起的一个梦境。 里面是他和凭无忧在床上的画面,画面中的黑霸天动情缠绵地抱着凭无忧,叫着夜露白的名字。 这是凭无忧的梦境。 黑霸天呆住了,羞怒了,抑郁了,走到一边,陷入了深深的自闭中。 乐淘淘蹭到了沧孑边上,看着他的神色钦佩敬仰,上来就是悲伤一叹:“节哀顺便,刚才多谢你解围。” “刘铁柱怎么了?”沧孑急声问。 乐淘淘偷偷瞄了眼蹲在地上画圈圈的黑霸天,刚想长篇大论,沧孑死死抓着他一字一顿道:“你说,死因?” 乐淘淘微怔,沧孑果然像他的梦境一样,对刘铁柱情根深种,现在这副样子跟死了亲人有什么区别? 他沉痛道:“七天前,就在你刚被救上岸的时候,她遇上了夜今白和徐俊小,被两人联手击落海中漩涡,那里的绞杀之力,凭刘铁柱的修为不可能活着出来。” “夜今白派人日夜守着,都没看见他再出现,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乐淘淘说的很含蓄,也很悲痛,毕竟他一直单方面视刘铁柱和沧孑为自己的朋友,他十分钦佩崇敬他们敢于反抗的意志。 沧孑听完,绷紧的身体一松,再次双目无神地躺回了草坪。 乐淘淘以为他是悲伤过度,实则沧孑就是放下了悬着的心,他冷漠地想:就这? 还以为是看见尸体了呢。 烛九连楚弋和凌渊寒都吊着打,怎么可能会被夜今白和徐俊小打入海中漩涡,除非是她故意这么干。 再者,那漩涡化神期的人都逃得出来,烛九这个假金丹期怎么可能死在里面。 简直危言耸听! 话虽如此,沧孑还是控制不住有点大大的担忧,他找回了精气神。 不行,死之前得确认一下烛九怎么样了,生命还没有正式走到尽头,奋斗永无至极,一定不要成为族长那样颓废的人! 生命不息!反抗不止!先拖两章再死! 沧孑这么想着,询问乐淘淘这七天发生了什么事,后者一五一十说了。 七天前,其实是黑霸天最早逃出鲨嘴,因为乐淘淘逃命方面是真的擅长,他只顾着逃了,黑霸天中途忽然让他转向回去。 他贪沧孑手里的积分。 谁知还没到,就看见妖植惨死鲨嘴的一幕。 两人等食人鲨走后才现身,搜寻一通后找到了昏迷的沧孑。 然而积分已经被捷足先登了,乐淘淘顶着对黑霸天的恐惧劝说沧孑还有用,起码对妖植很重要云云,可以拿来威胁他们。 黑霸天便同意把人救上岸。 说到这里,沧孑忽然问乐淘淘:“我的梦境是什么?” 幻影花会吸收一个人最痛苦的记忆,对沧孑来说,必然跟其他妖植差不多,是族群惨祸,沧孑便是确信这一点才会动手摘花,否则很可能会暴露烛九。 他这么问,就是确认一下。 谁知乐淘淘忽然就盯着他神色古怪地沉默了。 沧孑:“?” “嗯……” 很快沧孑就知道,他在食人鲨中的梦境,有风梧族的,有食人鲨胃中的事,也有烛九的,内容是恶沼泽中强制爱惨遭烛九厌烦的画面。 “……” 所以说,这都是他最痛苦的么…… “你对刘哥的情意之深,在修真界真是不多见了。” 乐淘淘小心翼翼地措辞,同性之爱,就像他自己的窝囊人生一样,向来不被世俗认可。 他深知苦楚,愿意接纳他们的爱情! 沧孑:“……” 根本不知道对方一个化神期大佬为何对他这么客气尊重,真是开天辟地独一份。 乐淘淘说完这一茬后,又说起现在的局势。 七日间,幻海沉浮,纵览之下,惨剧频生。 除掉采幻影花途中死于兽口,就是为了积分的各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每个人的蜃楼在搭建的时候,都意味着暴露与群狼环伺。 四妖子在最初的简单搜寻后,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同一条路,收服人力,抢夺蜃楼。 不过七天时间,天空中已经没有多少零散蜃楼,只有四座恢宏耀眼至极的楼阁,虚幻稳固地悬在空中,高不可攀。 沧孑醒来时就看见了它们,这个角度一看,总有种看见妖皇殿的感觉。 他冷淡地勾了勾唇。 现在的积分与总排名情况是: 凭无忧与闻人瑟绝:七千九百六十七,第一。 夜今白与徐俊小:七千八百一十四,第二。 青渠与楚弋:六千三百四十二,第三。 黑霸天与乐淘淘:六千三百三十八,第四。 凭无忧和闻人瑟绝之所以第一,全因两人在海中游着游着遇到了一片多达四百株的失落幻影花丛,毫无危险,一摸便化为积分。 沧孑:“……” 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他们这样,就显得他的遭遇很像个冤大头。 至于夜今白和徐俊小为何能超过青渠和楚弋排名第二,很明显,第一天从他这里夺去的积分立了大功。 沧孑想到这两人,神色幽冷,眼底划过恨意。 他压下内心刻骨的仇怨,继续看榜单。 除了四个妖子以外,其余的几乎都是零分。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被收服。 他们当然也想要积分,但被妖子掠夺后,要想在风暴潮中活下来,只能靠对方,因此不得不屈服。 当然还有漏网之鱼,比如带着还幸存的妖植在偌大的幻海中躲避追猎的银绞等众。 银绞的积分数是两千一百五十九,排名第五。 沧孑瞧了瞧自己和烛九,零分。 他冷笑,收起手环,从储物空间中摸出丹药调养身体。 老了,虚了,不行了。 拖着这么一副苍老没用的躯体,该如何参与纷争?甚至报复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跟烛九一块待了几天,他这种蝼蚁竟然有种思维被转变的感觉,从一想到她们便无力,到现在冷静地想着怎么算计他们。 沧孑思考这个问题时,下意识敲了敲手腕,摸到一片异样的触感,不是他身上的东西。 沧孑眯起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探进去摸了摸。 片刻后,他无比确认一件事,他的手臂上……长着一根赤红色羽毛。 不是装饰,也不是人为插进去的,是真真正正长出来的羽毛。 他要拔掉时,很疼。 沧孑懵了,头皮发麻。 第209章 改动 极深极深的海底,漆黑无光死寂之地,没有镜像,这里已经不在幻海蜃楼的范围之内。 烛九周身灵力萦绕,气息虚实不清,极为晦涩。 她闭上眼睛,伸着手触碰前方的漆黑,未曾触水,落到了实处。 就像前方有什么看不见的诡秘之物。 她正在凝神拆解着整个幻海蜃楼的核心构建秘纹,在那之前,她已经推演破译了一个阻拦她的结界。 沧澜境可都是她几万年前,神魂尚且健全时结合道意创造的试炼地,虽不真实,但水平绝对不虚。 她倒不是忘了,只是凭现在的修为解这个级别的秘纹,身体和灵魂都有严重负荷,灵力也不够用,进度缓慢至极。 头疼。 星君趁她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稍作喘息的时机严肃道:“你确定沧澜境被人动了手脚?” “嗯。” 事情还要从烛九把沧孑送进鲨口中说起。 作为bug玩家,烛九虽然不能触碰幻影花,但把沧孑送进印象中比较多的点位还是可以的,正巧食人鲨送上门来。 烛九给了沧孑装备,又借着调情的功夫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把人打包送进去摘花,但她想起一件事。 领头鲨群在她原本的设定中应该在海底沉睡,直到五日后才会苏醒,现在为什么这么快就出现了? 烛九觉得一定又是宝宝动的手脚,她抱着愉快的心情呼唤她,想跟她聊聊创作理念,深入谈谈人生。 结果就发现鬼机灵直接消失了! 前面两关,她虽然说话不好听,喜欢呛人,但有问必回,是个有职业素养的灵! 烛九皱眉沉思着,又想起前面两关的巧合,怎么就让妖植占尽优势? 在她的设计中,会造成这种倒反天罡关卡的,并不多。 烛九左思右想下,趁沧孑还没出来,决定暗中去核心区域看看情况。 镜像也不是没有空子可钻,烛九消失在了镜像中,在海底最深处遇到了守卫关卡的阻隔结界,破解时,她发现了结界与最初有一点点偏差。 也就是说,很可能有人动过。 刹那间,她半认真半玩乐的心情被驱的干干净净,盯着核心密纹的方向,出了一身冷汗。 那种感觉,就像支撑楼阁的地基或许被不知善恶地改建过,谁踏马知道稳不稳,幻海会不会忽然崩塌,大家会不会一起死。 沧澜境的设计精密的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幻海蜃楼若是毁了,整个沧澜境都得遭殃,外面的空间受到挤压,也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烛九立刻就要一探究竟,但这时通过标记感受到了沧孑的生命体征忽然变化,她疑惑地回到表层海面上,惨剧已经结束。 她看见了沧孑的梦境,才知道里面竟然还有夜今白几人。 烛九发现沧孑被乐淘淘救上岸,喂了净瓶之水后,暂且放下心,折返回了海中。 她遇到了夜今白,但没空报复,顺势被打落深海漩涡,再次来到了海底。 此时。 烛九解开某一个节点,刚探入,忽然猛地睁开眼,大惊失色,“秘纹也被改动过!”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星君失声惊呼:“怎么可能?这可是掺杂了道意的,九幽界有这样的存在?” 第210章 寻尸 烛九再次尝试联系鬼机灵,没有回应。 她没在耽误,继续拆解秘纹。 这已经是第七天了。 星君见她身体轻颤,额角不断出现冷汗,知道她的痛苦。 着急道:“这么下去不行啊,你现在这修为境界,碰瓷这么高端的秘纹,还日夜不断七天,再继续人都得废掉,它随便逸散出的气息都够你难受的了。” 烛九拧起眉,这具身体的潜力已经被她尽力激发,却还是承受不住她的精神力推演,七天也只勘破一个节点。 核心区域灵力稀薄,她只能大量服用补灵丹,现在,丹药也不多了。 烛九抿起唇道:“还剩三天时间,三天之内再破解一道密纹节点,我就能猜出那个人对幻海蜃楼做了什么。” 第一道节点花费了七天,现在各方面状态奇差时,她竟然还想推进进程? “星君,帮我。” 星君瘪嘴,不太情愿。 因为他出手帮忙,只需要在烛九神魂中沉睡调养就可以恢复过来,但烛九在事后就需要面临超负荷后的虚弱期。 依她现在的通缉犯身份,还有人见人恨的状态,这不妥妥找死么。 烛九安抚道:“你忘记沧孑了么,只要我拿回魂质,就能弥补损耗,你也不用沉睡。” 星君一怔,“你知道容器在哪了?” “不就在对幻海做手脚的人身上么,我大概知道是谁了。”烛九意味深长道。 鬼机灵啊鬼机灵,小笨蛋。 …… 后三天。 在烛九忙着解题时,海上也是风起云涌,风波不断。 幻影花被大量采摘,数量剧减之下不再那么轻易获得,黑霸天和青渠的队伍,一整天才只搜寻到不足六百积分。 他们很急,因为他们的积分比第一和第二足足少了一千多积分。 这么大的动态差距,怎么在短时间弥补呢? 两方不约而同将主意打在了银绞带领的众妖植身上。 沧孑作为一个弱小无力的老、病、残心机男,看清楚局势后就算计起了黑霸天。 沧孑画了个又圆又大的饼—— 食人鲨的胃中发生的事情还不能证明妖植们对我的信任吗? 带着我,你征讨妖植的路将所向披靡! 到时不仅能收到积分,还能收服妖植族为你卖命,人数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积分的高低,妖植一旦投靠,超越凭无忧,勇夺第一不是梦! 什么?你竟然害怕我一个修为全废的人会骗你?自信点,在你们强大的武力值下,一切阴谋诡计都无所遁形。 为什么要帮你们?因为感恩乐淘淘公子的救命之恩!对夜今白怀恨在心,为了给死去的刘铁柱和同伴报仇,帮你又如何? …… 一通血泪交加、有理有据的诚挚投诚,成功令黑霸天再吃一堑。 乐淘淘的速度在所有人或妖中都是顶尖无代餐,黑霸天探查到银绞踪迹后就大喜过望,骑在乐淘淘脖子上就要冲。 沧孑说且慢。 黑霸天表示有屁快放,他要憋不住了。 片刻后,夜今白那边不经意间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暗中迅速出击,然后被黑霸天偷家,痛失一整天的积分。 最重要的是,凭无忧还借着鲛人族的海上优势偷袭夜今白,致使她带出去的围剿队伍损失三百人,可以说损失惨重。 事成之后,沧孑深藏功与名说:只要抢了别人的胜利果实,成功就是我们的,让别人不进步,就是最大的进步。 妖植能逃七天没被捉住,必然是有点玄机的,不好抓。 夜今白果然一无所获。 黑霸天尝到甜头,还想依葫芦画瓢坑其他两队时,沧孑说且慢。 黑霸天表示军师请讲。 沧孑说快到第十天了,现在大家都很警醒,不会再上当,夜今白如今弱势,总人数不足六百队,干脆联合其他妖子干掉她,瓜分巨额积分—— 八千多积分。 他相信,其他两队多半都有这个念头。 好大的一票! 黑霸天眼睛都听直了,狠狠心动。 一想到能瓜分这么多积分,还少一个竞争对手,很可能一跃成为第一,他就立刻变成了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很快黑霸天又皱起眉,跟凭无忧和青渠合作,就算夜今白不行了,她又能分到多少积分呢? 沧孑说: 做自信妖子,你与乐淘淘联手,强攻配极速,全天下的雄妖谁能比你快还比你强? 更何况闻人瑟绝一个算命的,没有实力的啦,凭无忧只能自己出马,跟孤立无援有什么区别? 再说青渠和楚弋,青渠倒还在奋斗,但楚弋每日在海中漩涡附近搜寻,显然是在寻找刘铁柱。 如今第十日快到了,楚弋听说要对付害了刘铁柱的罪魁祸首夜今白和徐俊小,必定会出现。 他强大,收拾夜今白手到擒来,但你别怕,他的软肋就是刘铁柱,我自有妙计。 当事人黑霸天听完后觉得脑子像抹了开塞露,顿悟了,思路异常清晰,感觉成功在向自己遥遥招手。 但还是疑惑地问:“什么妙计?” 沧孑微笑道:“我知道很多刘铁柱的事情。” 小太子脑回路很别致,还是很好忽悠的。 黑霸天见他胸有成竹,用力拍他肩膀,赞叹道:“很好,此事一成,不仅我勇夺三军,你也算是死前成功为刘铁柱报仇了!” 沧孑垂下眼皮,黯然神伤,“谁说不是呢。” 黑霸天立刻秘密联系青渠、凭无忧两方,这件密谋暗中进行着。 他们最终敲定好了联合讨伐的时间—— 第十日午时。 泼天积分,最终排名变动,就在那时。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暴风雨来临的前夜很平静。 青渠去找了楚弋。 后者独自浮在海水中,远处的海中漩涡像能吞噬一切。 墨发飘扬,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冷厉,他独自一人在湛蓝的海中,宛如一尊精雕细琢的冷恶神像。 气息摄人,周边一条鱼都没有。 又搜了一遍漩涡内部,没找到刘铁柱。 显然心情很不好。 察觉到有人靠近,他:“滚。” 青渠默默抽了抽嘴角,“是我,青渠。” 他真的看不懂这位绝崖第二首席真传的所作所为,总给他一种“随便,这妖行输赢不重要,只有刘铁柱才是最重要”的奇葩感觉。 全程一意孤行,围着刘铁柱打转,他怎么劝他搞事业都没用。 更何况那刘铁柱还是个恶心的断袖,在悟性测试的时候画楚弋不雅像,也不知道楚弋怎么还这么上心? 看不懂,当上妖皇再看看。 楚弋侧眸瞥他,脸上毫无温度,“有事?” 青渠:“快到最后一天了,你找了九天都一无所获,还不能说明刘铁柱已经死了吗?” “嗯。”楚弋冷漠道:“这还用你说?” 青渠一怔:“……那你在找什么?” 楚弋孤冷的眉梢轻抬,“尸骨,好歹也是我楚弋曾经看重的人,断没有尸骨无存,连衣冠冢都没有的道理。” “我要把他带回绝崖,埋在我边上。” 青渠:。。。。 不知道说什么,吐几个泡泡吧。 第211章 是懂尴尬的 楚弋刚看见刘铁柱偷画自己那种画像时,真的很震惊。 我把你当下属,你竟暗恋我? 十八年的世界观碎开了。 他这个身份地位修为外貌,喜欢他的女子如过江之鲫,但都止步于楚弋的高傲和冷漠,以及那古怪的脾气和巨毒的嘴。 高不可攀啊。 因此平日里根本没有女修会接近他,连男修都少,他向来独来独往。 楚弋第一次被一个如此热情的人努力且不要脸皮地接近,又第一次尝试接近庇护谁,结果那男子竟然喜欢他! 心情微妙至极。 有点怪异,但转念一想,他不是早就知道刘铁柱好色了么。 他这么帅,刘铁柱喜欢他不是正常的么? 合理。 一点问题没有。 楚弋没了心结,准备找到刘铁柱,告诉他喜欢他可以,但跟着他回绝崖以后,为他处理严肃正经的事务时,要专心致志—— 不能喜欢别人。 他可是楚弋,绝不当第二选择。 可惜人还没找到,就先听到了噩耗,楚弋罕见地愣住了,心中浮现一种连绵的凉意,就像被落了梅雨,一点点浸湿心脏。 他脑中不自禁想起刘铁柱在他身边嬉笑怒骂的坦率机敏模样,他一点也不怕他,还对他撒娇卖痴,叫他大哥,这么亲近他。 刘铁柱好可爱。 可爱……死了。 一种名为难过的感情升起,楚弋很茫然。 他忽然觉得,刘铁柱好像,有点重要。 他没有第一时间找夜今白报仇,寻尸最要紧,杀她来日方长。 青渠缓了缓想吃急速救心丹的心情,告诉楚弋:“时间快到了,第十天风暴潮就要来了,记得在那之前回来。” 楚弋冷淡地“嗯”了一声。 青渠眼中划过诡光,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 与此同时,凭无忧这边。 正是午夜后,天上有烂漫繁多的星辰闪烁。 蜃楼上,凭无忧找到闻人瑟绝。 这位跟楚弋的我行我素也差不多,他是个摆烂崽,成日里懒洋洋睡不醒,除了看星星,或者关在房内鼓捣什么东西以外,两耳不闻窗外事。 闻人瑟绝双手环胸,抱臂站在蜃楼边上,他竟然没看星星,反而垂眼瞧着下面蔚蓝的海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很神秘。 挺随意一个姿势,但一个侧面都好看的蓬荜生辉,自成绝艳风景,走过路过的人都得呆滞半晌才想起来继续走。 现实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凭无忧贪婪地欣赏着,内心十分苦恼。 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世俗的欲望,她这几天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接近他一分,更何况睡他了。 哎,他们妖族,睡不到想睡的人,晚上做梦都是春梦。 难搞,她已经自己解决好几次了。 虽然追爱一直受挫,但凭无忧依然供着闻人瑟绝,没有丝毫的脾气。 她不会忘记自己这第一的排名怎么来的,全靠闻人瑟绝那逆天的运气啊! 太旺队友了! 凭无忧想到人类修士都喜欢附庸风雅,她露出最唯美动人的微笑,走到他身边,红唇轻启,比肩望天,轻柔一句——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很好,既显得文雅气质有内涵,又暗中勾引一波,床空,速来,懂? 凭无忧笑意潺潺,笑了很久,一阵冷风刮过,身边没有丝毫的动静。 她:“……” 闻人瑟绝是懂让人尴尬的。 凭无忧碰壁多了,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不拐弯抹角了,说了三方联合围剿夜今白的事。 她意味深长一笑:“前有坑了夜今白的积分和人之事,后有主动联合,黑霸天能有这个脑子?” 稍微一想就知道,背后必有妖人指点。 至于是谁,必定是那个被黑霸天金窝藏老的沧孑。 闻人瑟绝还是不说话,看起来没啥兴趣。 凭无忧心累问:“不如请你夜观星象,看看凶吉?” 闻人瑟绝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星象之内是命运。” 凭无忧:“?” “不知道,就是你此刻的命运。” 凭无忧:“……” 玛德,他说话真装。 算了,忍着吧,跟男人一般见识不是鲛人族的风格。 她缓了缓心情道:“保持第一的势头,获得最终的胜利,符合我们共同的期待,帮我占这一次,也是为了你自己。” “我不期待。”闻人瑟绝简洁道。 “那你参与妖行是为了什么?” “为人。” 凭无忧眉心一跳,立刻就想起了刘铁柱,她试探着说:“刘铁柱已经死了。” “是么。”闻人瑟绝眉梢轻轻地挑了一下,因为谈及这个人,平静的眼中出现些许波动。 凭无忧心下一顿,她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闻人瑟绝这个反应,不就是说明她就是为了刘铁柱而来,能让他这种动辄预言大灾祸的占星师在意的人,光想想就知道是什么分量。 刘铁柱? 不不不。 现在应该叫烛九了呢。 果然是她啊,她的怀疑没错。 那么,她就一定没死。 就是不知道闻人瑟绝为什么一直没有说出去。 “那你知道她在哪儿吗?”要是能想办法抓住烛九,能得到巨大的好处吧。 闻人瑟绝显然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笑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办得到的话。” 对标一下烛九在百穗城展露的实力,自己掂量吧。 凭无忧噎住,“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个金丹期的占星师以身犯险,上一关还跑到对方跟前晃悠,送菜的是你才对吧? 闻人瑟绝:“不办。” 近距离观察一下荧惑之星,多有意思啊。 他其实已经用占星罗盘测了命轨,损耗极大便罢,还一片迷雾,只有烛九的荧惑之星异常艳红诡异。 这说明明日风波烛九必定现身,必定暴露,必定要做什么,所以他方才才会默认刘铁柱就是烛九。 “围剿的时候,我也去。” 凭无忧闻言,万分惊喜,她正是这个目的,有闻人瑟绝在,走哪都踏实,走狗屎运的感觉实在美妙。 “战场凶险,你修为不够,怕有危险,不如就在蜃楼观望吧。”凭无忧善解人意客气道,企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关心。 “行,不去了。” 凭无忧:“……” 呵,呵呵。 …… 凭无忧最终还是自己打脸,收回了虚假的客套,心很累。 离开后,她边走边深思现在的局势。 黑霸天和沧孑估计以为她是最好对付的吧。 可笑,很快他们就会明白,是敌是友,永远比六月雨季还神秘莫测。 凭无忧脑中转过很多念头,最后眯起眼,招来一人,吩咐了几句,在对方微怔的神色中走远。 她勾起诡谲的笑,那就,一起接招吧。 第212章 已经到了 夜今白和徐俊小在蜃楼,神色阴冷,再无前几日的春风得意。 如今四方妖子,除了他们以外,其余三方手下都有一千多人,是单体数,不是妖、人队伍。 谁不比她多一半,她现在就像个怀抱金元宝的娃娃! 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知道,三人现在肯定对他虎视眈眈。 像暗处的毒箭,时时刻刻窥视着她。 她内心很不安。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夜今白漂亮的指甲掐进肉里,目光怨毒,“黑、霸、天,这个愚蠢的贱男人,还有那个该死的沧孑,那日在海下,就应该追过去,把他杀了才对。” 她那时觉得沧孑那副样子与死了无异,根本没再多看一眼,谁知道一朝疏忽,竟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夜今白感觉自己仿佛被塞了一把屎进嘴里,还是她亲自送过去的,很难受。 徐俊小面无表情,“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所料不错,明日就要面临三方围殴了。” 夜今白甩袖不耐道:“我当然知道,不用你多说!” 徐俊小娃娃脸上闪过一丝阴暗的冷笑:“哦?” 夜今白骄横的神色一顿,眼底掠过慌乱之色,沉默片刻方道:“我……我的意思是说,明日不会有问题的。” “你还有什么底牌?”徐俊小这下是真好奇了。 这局面,他是真没看出来夜今白还有什么胜算。 夜今白抿了抿唇,脸上划过一丝异样,“明日你就知道了。” 徐俊小盯着她打量半晌,直看的夜今白镇定的神色都有些端不住,方嗤笑一声。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互为合作,我在这一关替你杀了不少人,你也该有些用处。” 夜今白暗恼他轻蔑的态度,但只能点头。 她摸出储物袋中的红绸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比我的地级防御灵器还强悍,上次若不是有这个,必定会被凭无忧的鲛音伤到精神力。” “既能防御精神攻击,还能在食人鲨的胃酸中护下这么多人,世所罕见。” 一般来说,一件灵器只有一个主要功效,其他附带功能就算有也不强。 这件红绸,打破常规。 徐俊小瞥了一眼,轻描淡写勾了勾手指,红绸脱离夜今白的手,她下意识猛地拽住尾端。 “怎么,你要跟我抢?”徐俊小娃娃脸上笑容明媚,像什么开朗的阳光大男孩。 夜今白压下屈辱和愤怒,一点点松开了手。 瞧着就像是屈服于对方化神期的实力似的。 徐俊小“唰”地抽回红绸,握在手中探查把玩,结果自然是—— 什么也没看出。 甚至连灵器都不大像。 他摩挲着下巴深思,是烛九的东西无疑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迟迟不出现,是在谋划什么?她现在可没有积分呐,难道是想等明天出来掠夺? 凭她的实力,倒是也有可能。 徐俊小不慌,走这一遭,帮助夜今白和找到烛九,这两个目的只要达到一个,就完成了大人交给他的考核指标。 …… 沧澜境外,大家看着各方动态,都挺迷糊的。 什么意思啊这是,一个个打哑谜都不说是吧?知不知道他们看的很难受啊,跟拉屎拉一半就不给拉了有什么区别! 一个个的简直没有素质!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从闻人瑟绝那里听出了刘铁柱的不同寻常之处。 大人物们一个个:实锤了,刘铁柱肯定就是通缉犯烛九! 邪修分为两种,一种是身上有邪气的邪修,这种的基本都是汲取了其他修士身上的生机或者其他东西修炼过。 另一种的界定就比较模糊了,就四个字,滥杀无辜。 后面一种身上是没有邪气的,这就可以解释烛九为什么还能进入沧澜境。 妖皇等人仔细看过镜像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烛九的踪迹,越没找到心越沉。 他们目光交流下,都有点担忧,完犊子,族中之人还在里面呢,烛九若是大开杀戒,岂不是完蛋? 妖皇暗中问鬼机灵:“里面混入了邪修,可否探查她在哪?” 问了几遍,没声音。 妖皇保持微笑,没多想,因为—— 鬼机灵一般都不理会她。 惆怅。 现在最让人揪心的是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皇三王现在表面平静,实则很不安,按理来说他们这个阅历很少有什么是一眼看不透的,但现在,他们觉得里面的局势相当诡谲不对劲。 每个人都好像神神秘秘有什么底牌没掀,每个人都表现的好像最后的黄雀。 看着看着,他们烦心地互相打起嘴仗。 灵蛇族长骂其他妖子心机深沉、不讲武德,竟然搞偷袭还搞小团体。 其他族长骂夜今白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挺乱的反正。 风梧族一个个直掉眼泪,痛心地看着在沧澜境中已经灵力尽失,吹了点风就咳嗽的喘不过气的沧孑。 为什么让他们的少族长死前遭受这种折磨? …… 护法长老看着画面中还在傻傻守空坟的楚弋,内心也抹泪。 小太子啊,累了就回头看看吧,多的是人跪舔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第一个在意的人就是你最痛恨的通缉犯啊。 真让人揪心。 出来之后,你就等着社死吧。 护法长老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该做的事情没少做,他传讯联系了墨怀樽,说了烛九的事。 墨怀樽:嗯,知道了。 瞧着好像不大意外的样子。 护法长老:局面有点乱,您是否要亲自来一趟? 墨怀樽淡声道:我已经到了。 护法长老:!!! 第213章 离开我的身体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黑霸天遥遥射出这一箭后,看起来异常平和的第十日终于洪波涌起。 四位妖子的蜃楼四分海域,遥遥相望,围杀的号角不到正午就正式吹响。 三方妖子的兵马看到进攻指令,立刻蓄势掠出,但不是奔向夜今白的蜃楼,而是封锁其入海路线。 夜今白没有坐以待毙,她带人提前跳海了。 蜃楼似真似幻,是一种奇妙的存在,可以承载重量,但无灵御之效,附带灵力的攻击会直接穿过墙体,落在人身上。 夜今白在蜃楼上只能是活靶子,入海则脱离包围,变数多,有逃窜可能。 她垂直降落,比拦截队伍更快一步,但周边的天空和海域早就暗中埋伏了人手,此刻纷纷出手阻拦。 这是术修一展威势的时刻,各种术法光芒闪烁。 夜今白和徐俊小不得不应付这些扰人的苍蝇。 一般来说,站在顶尖的天才都是精通某一道但法武双修,辅修水平可能不高,但比一般的天才也不差。 当然,除了黑霸天那种术法水平稀烂的一根筋。 灵蛇族是主修近战搏杀的种族。 互搏时,其柔软和变幻莫测的身形往往令猎物被绞缠时压力剧增,最后在瞬息之间毙命,属于速战速决的暗杀型捕猎。 比如说现在,拦截的队伍才看见她曼妙的身形,眼前再一花,脖子就留下一条血线,死前术诀都没掐完,太慢了。 徐俊小是化神期,整个幻海也就楚弋和乐淘淘是化神期,一剑死一片也是意料之内。 他的剑招就像各门派武技都偷学了半式。 上一刻还是这家的,下一刻就变成下家的,沧澜境外的人想捶他偷学别人武技,可他偏生只使半招,说都不好说,就很憋屈。 但很显然,能学会那么多门派成名剑技,是天才,来历也值得推敲。 即使两人解决虾兵蟹将的速度快如闪电,这一停顿还是被疾驰而来的三妖子围困住。 后面的大部队紧跟而来。 黑霸天不知从哪学来的言辞,骑在乐淘淘的脖子上耀武扬威,“夜今白,我劝你速速束手就擒!省的下面这些人跟你一块遭殃!” 夜今白扬唇魅惑地眨眼笑:“那你会饶我一命么?” 黑霸天愣了下,夜今白与夜露白其实有三分相似。 夜今白可太熟悉这种怀旧的眼神了,她眼中划过阴暗和厌恶,指尖一动,一柄冷锐尖刺突兀出现在黑霸天脑后,诡戾刺去。 乐淘淘这个坐骑察觉到危险,惊慌避开,他躲的很轻松,只是单纯的怕。 跟个含羞草似的,碰一下缩起来。 夜今白这一动手,紧绷的场面便断了弦,三方围攻夜今白和徐俊小。 主将这边,也就是青渠、凭无忧、黑霸天、乐淘淘对上夜、徐两人。 楚弋不在,闻人瑟绝和沧孑在远处观望。 四对二,打的相当……不容易。 因为四人中的唯一化神乐淘淘不顶事,对付徐俊小是真难打。 黑霸天和乐淘淘的骑乘组合,相当于双人同舞但毫无默契度,一个要进攻,一个吓的抱头鼠窜。 就像自己的腿不听使唤,黑霸天气急败坏拍乐淘淘脑壳,“你个废物,跑什么跑,回头打啊!” “你又跑什么!” “你是猪啊,刚才爷都要打到他了,你又躲!” “玛德,废物!离开我的身体!!!” …… 乐淘淘一边挨骂一边被骑,哭唧唧的。 众人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乱战。 最后还是黑霸天受不了了,踩着乐淘淘二两肉说:“你到底上不上?” 乐淘淘冷汗直冒,“唰”的一下就冲了,快的徐俊小都没反应过来。 黑霸天一个黑虎掏心,打的徐俊小措手不及,挨了一下。 前者是元婴期妖兽,虎之一族,主打的就是爆炸的破坏力,徐俊小一个“弱不禁风”的剑修,虽修为高了一个境界,但还是被打出了防御护甲。 护甲的形状一闪而过,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纹路和花纹,朴实无华。 徐俊小神色猛然一变,有几分狰狞。 黑霸天终于碰到人,还是元婴越级揍化神,爽飞了。 “干得好,给我继续上,否则把你小弟弟踩爆!” 乐淘淘如履薄冰,驮着黑霸天像捉摸不透的风一样穿梭在徐俊小身边,默契百分百! 果然不逼自己一把,就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徐俊小被两人围困住,剑招再繁多稀奇,也摸不到乐淘淘衣角,反而还总是被伤到,他一张娃娃脸黑沉沉的。 这两个不要脸、二打一的狗男男。 与此同时,夜今白仅剩的五百人队伍,见势不对,本就摇摆的心更加摇摆了。 大家都是想活命的考核者,谁想被宰啊,于是接二连三便投了。 夜今白光杆司令,在青渠和凭无忧的联手,连连受创,眼看就要殒命。 青渠妙年洁白的脸上一片孤高的冷淡,眉间火焰纹圣洁,看着夜今白媚、强、惨的凌乱容颜也如同看一块凡间死猪肉。 夜今白喘息连连,狼狈地躲开了青渠的一剑,但丰润光洁的臂膀被划下深深的伤口,血肉外翻,尤为刺眼。 她系在肩臂上的纤细紫纱带子断裂。 夜今白旋身两圈才稳住身形,染血的襟前紫纱同墨发纠缠,在空中飘散,美的韵味传神。 周围的妖都看呆了。 尤其夜今白站定后,捂着被割裂散开的衣襟,上身雪白肌肤欲盖弥彰,“沟”人至极。 不愧是蛇妖,谁也顶不住。 凭无忧都怔了一下。 夜今白眼波涟涟地抬头看两人,红唇张合,舌尖含香,“你们当真要杀我?” 围观妖打包票,是个人都要心软一下。 可惜凭无忧和夜今白都是妖,神色都没变一下。 “今白姐姐是在色诱我么?”凭无忧莞尔一笑,手中掐的术诀眨眼间成形。 “八面绞。” 海中蓦然升腾八条水柱,气势浩大,速度亦惊人,四面八方向夜今白缠去。 八面绞是地品高阶术法,算是凭无忧在元婴期能施展的术法极限,威力自不必说,众妖全都退避三舍,连打的难解难分的黑霸天三人都避其锋芒。 与此同时,青渠神色微凝,剑刃刺破空气,吟越声如冰棱断裂,封去夜今白向上的退路。 夜今白躲闪间,对上青渠冷冽杀机的视线,他冷冰冰施展出剑招。 “天轧。” 招如其名,确实霸道冷绝,轻而易举统治天空,与八面绞平分海天上下二色,碾压强穹之末的夜今白。 夜今白为了躲避八面绞,不得不向上逃,这一下简直就是撞上剑口。 她一连三次与蛇影换位,还是避不开剑招范围,转眼间便要被刺破心脏,她瞳孔骤缩。 徐俊小脸黑了,玛德,不是说有后手吗?在哪呢! 众妖亦屏住呼吸见证第一个妖子挂掉的场景—— 一箭穿心,直截了当,没有意外。 她噶了,凭无忧噶了。 众妖:“??????” 懵逼了。 玛德,谁把我眼睛打瞎了! 第214章 他们超爱的 事实证明大家都没瞎,是青渠中途换了目标。 剑招轰击在夜今白身上的前一瞬间,忽然以一种丝滑且更加迅速的威势转折,击杀了术修凭无忧。 一片诡异静默中。 青渠左手勾住夜今白的软腰,右手长剑化为灵光消散,再转手,一件上好白袍出现,他轻柔地披在夜今白身上。 将她裸露的肌肤和勾人的曲线遮的严严实实。 “胡闹。”青渠轻斥道,只是眉眼温情,哪有半分清高和对夜今白的轻蔑。 夜今白窝在青渠怀中,就着他的手,吃下疗伤丹药。 然后轻笑一声,勾上他的脖颈,系着红铃的脚踩上青渠整洁、一丝不苟的鞋面。 她踮脚,吻上青渠的唇。 青渠清冷的神色一顿,眼中划过暗光,垂眼,一手掐住夜今白的腰,一手按住她后脑勺,辗转深吻。 大家都是灵识在线的修真人,很轻易便扫见两人唇分间隙,交缠厮磨的舌头。 所有人:“……”好踏马炸裂。 不是,你俩能不能先别亲,等我理理思绪。 夜今白和青渠?你们认真的?你俩不是谁也看不上谁吗? 青渠不是成日里高傲至极的吗? 不是最讨厌灵蛇族那种媚惑不端的做派吗? 这也就罢了,青渠竟然会与夜今白当众交换口水! 麻了。 你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们还在小脑萎缩时,夜今白退出青渠的索吻,细嫩脖颈稍转,扫视众人。 一张娇媚红颜笑如三月桃夭,眼波明丽动人,红唇润泽十分。 “意外么?” “……” 很明显,俩人已经暗中苟合不短的时间了,而且看这情况,他们超爱的。 徐俊小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迷茫,哦……这就是夜今白所说的,退路啊。 有点东西。 远处的沧孑狠狠皱了皱眉,这突变的局势…… 只有闻人瑟绝,仍然神色平平,半点不惊——虽然凭无忧噶了。 正在这时。 “不意外。” 一道寡淡无味的声音响起,回答了春风得意的夜今白。 众人又是一愣,包括夜今白和青渠。 因为这声音是确然被一剑穿心的凭无忧的。 他们猛然看了过去,后者胸前一个剑窟窿,但这么一会过去,人好好站着,神色不变,一滴血没流,且身体还在化作光点缓缓消散。 好家伙,根本就不是真人。 他们想起鲛人族的秘术,鲛弄影。 一种将自己的水中倒影短暂分离出去,代替本体的保命术法。 也就是说,青渠刺中的是倒影! 果不其然,消散的倒影后,出现了真正的凭无忧。 她行在云端如履平地,优雅从容,唇边淡笑。 众妖再次看麻了。 有的人死了,其实没死。 有的人赢了,其实没赢。 夜今白和青渠神色都变了。 鲛弄影需要提前施展,存在时间也只有几个呼吸间。 也就是说,凭无忧在青渠动剑的前一刻施的秘术,换句话说—— 她早就预料到青渠会叛变,对她动手。 再换句话说—— 她知道青渠和夜今白的奸情。 理清思绪后的众人:“……” 厉害了我的姐,知道黑霸天的黑料就算了,这俩你也知道。 “意外么?”凭无忧笑意盈盈地回敬夜今白和青渠。 夜今白眯起眼,不笑了,刚张嘴—— “我怎么知道?”凭无忧挑了挑眉,代替她问了出来,然后自问自答。 “两年前,你们出去历练时,一天之内,一早一晚先后经过了同一片瑶水畔,不巧,我正在修炼鲛弄影,倒影游到了瑶水。” “好奇怪,妖皇殿的记录上明明一个要去人族,一个要去小秘境,怎么会同时经过瑶水?” “我这人好奇心重,暗中查了许久,才发现你们名义上各自历练,实则离开大荒眼线后私会的事情。” 凭无忧说到这里时,围观群众的嘴已经能装下一个鹌鹑蛋,不是,就两人经过一处地方这件事都能被你上心?还是间隔一整天的时间! 瑶水还不是什么冷僻的地方! 凭无忧你实话说,你是不是敏感肌? 你手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咱们不知道的! 众妖毛骨悚然,脊背发凉,总感觉自己被透视眼看到菊花了。 这年头,谁没点说不出口的小秘密呢? 夜今白和青渠脸色五彩斑斓,显然也没想到是这么暴露的。 黑霸天直接猖狂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受伤了哈哈哈!” 从前只有他自己黑料时,他觉得很羞耻,现在他十分感谢其他妖子送来的新热门话题。 黑料不会消失,黑料只会被掩盖。 凭无忧善解人意解惑后,淡笑:“真是一对多情鸳鸯。” 正大光明是假情,偷偷摸摸才是真爱。 凭无忧当然不是夸他们,她转口就开始了精神攻击。 “其他人很惊讶,但其实我很理解你们的,真的。” “一个是活在青凰的天才阴影下不讨喜的渠……蛆?一个是始终活在夜露白光环下的替身,我自能说:彼此取暖,天生一对。” “这就是双向奔赴的救赎吗?好感人噢。” 短短几句温言软语话,杀伤力惊人!比八面绞还恐怖的精神攻击。 反正青渠这么高冷死装的人,一瞬间脸色就扭曲狰狞的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夜今白也不遑多让。 青渠破大防,长剑再次变幻而出,盯着她冷厉仇视道:“凭无忧!你找死!!谁准许你骂今白!” 夜今白声音尖锐,毫不顾忌形象,“青渠才不是!他是最好的,你闭嘴!我要你死!” 然后两人就疯了一样一齐对凭无忧出手了,灵力大肆宣泄,毫不在意其他,什么考核,什么围剿,统统抛之脑后。 众妖:“……?” 等等,也就是说,你们俩是纯爱? 啊这…… 徐俊小刚扬起的笑脸瞬间收。 不是,老子还以为你是老谋深算,勾搭到关键人物,结果你踏马竟然是真恋爱脑? 想了想,笑容又重新装了回去,算了,事情走势没出问题就成。 第215章 略胜三筹 两人一起发疯找她拼命,徐俊小这个和对方一个阵营的化神期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凭无忧一介“柔弱”小法师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她转头就朝黑霸天、乐淘淘吼:“还发什么愣,现在他们三个联手了,咱们再不联合,必会被逐个击破,白痴!快来保护老娘!” 黑霸天从这神奇的变故中回过神,也意识到了现在局势忽然变成三对三。 乐淘淘这废物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能指望他离开自己的身体与徐俊小大战三百回合。 也就是说对面略胜一筹*3,略胜三筹,再加上怒气发疯加成…… 危!!! 他一边指挥害怕极了准备跑路的胯下之臣乐淘淘动作,一边朝凭无忧骂骂咧咧,“你是白痴,你全家都是白痴,我是你老子!” 凭无忧法诀掐的飞快,还能睚眦必报地回嘴,“哦。硬不起来的老子。” 黑霸天炸了:“大胆狂徒!” “怎么,还不服气,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老娘摘幻影花都是关于那件事,因为你除了舔我一身口水屁用没有!老娘很痛苦!” “啊啊啊,凭无忧你给老子住口!”黑霸天男性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气的脑仁突突的,为了泄恨,反复摩擦乐淘淘。 “你给老子上!今天干完他们干凭无忧,老子要让她跪!下!认!错!” “超,你踏马一个窝囊废被老子搓两下竟然就能……?”语气中满满的嫉妒和不敢置信,“这么大!?” 凭无忧和手动档组合彼此刺激之下,忽然战斗力爆表,一时间跟夜今白三人打的十分焦灼。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 他们神志还清楚吗?否则为什么会听到这么癫的对话。 不是,你们这些妖子和“鬼”平常牛皮哄哄高高在上,实则都是披着妖皮的神经吧?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那就揣手看戏吧。 妖子几人大乱斗的时候,周边的妖已经退居二线颐养天年了。 算了,让这些大佬闹吧,谁赢了她们就是谁的男\/女人。 摆烂。 几个妖子也没管他们,反正也没什么用,都是送菜的。 …… buff是一时的,实力是有差距的,现实是残酷的。 凭无忧这边 看似是三人,实则跟两人也没差别,所以没过二十招,他们这边就顶不住了。 夜今白冷笑:“凭无忧,看来这次还是我略胜一筹呢?” “我要你死!” 显然还是记恨凭无忧公开蛐蛐她放在心里的蛆……不是,渠,这件事。 凭无忧也轻飘飘地笑,“是么?” 来了来了,这女人脸上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又出现了。 众妖全神贯注,夜今白和青渠心一沉,脑中飞快想到了一个人。 没让他们失望,凭无忧的自信源泉来了—— 楚弋。 他冷漠地站在空中,孤冷孑然,场上翻云覆雨的动乱都压制不了他静默的独特和强势。 反而因为他的到来,几人都不约而同停了手。 黑漆漆阴森森一个人站在那,瘆人。 尤其这位很明显心情奇差,来者不善。 众所周知,失恋后的男人……不是,死了心爱下属的男人最可怕。 夜今白被他冰冷的视线看的心神冻结,仿佛灵魂都被对方那双厌世墨瞳攫摄。 青渠嗜血地看向凭无忧,他明明没有告知楚弋今日的事!他在海中漩涡那么远的深海,怎么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 又是这个贱人! 凭无忧嫣然一笑:“嗯对,是我呢。” 又调皮地歪了歪头,“你心爱的替身想好怎么死了么?” 楚弋,毫无疑问战力天花板。 他也懒得思考眼下这群人闹哄哄聚在一块是在吃团圆饭还是死人席。 一抬手,龙魂出。 遮天蔽日,风云色变,妖子与“鬼”,皆为座下蝼蚁。 夜今白惊恐了,因为这次她心爱的渠也救不了她,她下意识道:“我是灵蛇族妖子,你不能杀我!绝崖公正严明,绝不会允许你杀我!” 不过是死前的胡言乱语罢了。 楚弋双手负背,甚至都懒得抬一下眼睫毛,漠然一个字,“杀。” 夜今白即将魂飞魄散时,徐俊小忽然出声了,不敢拐弯抹角耽误时间,直入主题。 “楚弋!你想不想知道刘铁柱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楚弋冰冷的心湖稍起波澜,杀机顿住了。 被龙魂侵染的天色没有恢复半分,但雷霆稍滞。 死亡隐匿在幕后,聆听将死之人的求饶。 凭无忧眉一沉,徐俊小…… 按照她的推测,徐俊小既然跟夜今白一起对付烛九,那应该就是故意模仿徐俊大名字的烛九仇人。 又知楚弋和烛九是仇人。 此刻徐俊小若是说出刘铁柱的真实身份,那么楚弋肯定就不会再杀夜今白。 那他们这边不还是要完犊子,甚至若是楚弋脑子忽然正常,站青渠那边,那她和黑霸天、乐淘淘就纯纯等死吧。 凭无忧脑子飞快转过一连串念头,最后停在一个关键点,沧孑。 她飞快瞄了眼远处平静地站在蜃楼边上看风景的年华老去某人。 沧孑啊沧孑,你可别让我失望。 在凭无忧疯狂烧脑的时候,同一时刻,徐俊小很清楚楚弋什么脾气,抓紧时间开口。 “刘铁柱,正是您要抓捕的烛九。” 第216章 高质量男性破防现场 明天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真相也是。 徐俊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脸上神色都空茫了。 烛九,就那个屠城的通缉犯?号令万剑施展梅雨星河,碾压凌渊寒的邪修烛九!? 众人:(? . ?)? 大家脑子都想的打结了,也不能把那样一个惊才艳艳的绝顶妖孽跟刘铁柱这个又土又俗、毫无高手气质、满身缺点的杀猪匠联系在一起。 但他们只是后怕和震惊,某人就不一样了。 楚弋比吃瓜群众知道的多的多,所以徐俊小的话他是信的。 进沧澜境之前,护法长老叮嘱他刘铁柱身份可疑,他自己也说一定会仔细甄别。 然而进来之后……他忘了。:) 忘了就算了,他还宠上了。:) 宠上就算了,他还寻尸十日。:) 寻尸就算了,他还要给她报仇。:) 他对那个在百穗城当众骂他的邪修女人一路深宠,掏心掏肺,担忧其安危还给过魂龙爪。 而这一切,沧澜境内外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一生之敌墨怀樽也知道了。 烛九那个可恶的女人一定一边耍她、骗取他的信任还一边嘲笑他是蠢货吧。 楚弋内心裂开了,碎成一片一片,十八年风雨无阻,尊贵骄矜,今时今日,浅尝狼狈的极致。 将世界调成静音,聆听楚弋心碎的声音。 破防。 破防! 破防!!! 楚弋脸上阴云密布,袖摆发丝无风自动,看起来一怒之下能毁天灭地。 龙魂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沸腾翻滚,龙吟彻响。 内里的人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极了飘摇在暗海的一叶孤舟,随时在狂风大作中一命呜呼,他们害怕地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您冷静,我们这届瓜友很有瓜德,从不当面笑人,背地也不爱蛐蛐别人,真的! 楚弋动情,秘境不宁,以后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不许谈恋爱! 哦,不对,是不许收小弟! 这么看起来一点就炸的局面,没人敢说话,全都盯着楚弋,时刻警戒小太子暴起伤人。 楚弋虽然人品堪忧,长相不正直,但政治立场是绝对正确的,入绝崖第一课的核心论点就是无极灵祖的传谕:灵、魔两道如阴阳两级,唯堕邪,当斩。 他没有再想杀夜今白。 但将杀机定格在徐俊小身上,冷然问:“你又是谁?徐俊小还是徐俊大?” “为何知道刘铁柱的真实身份?” 知道内情,名字这么巧合,莫非也是邪修吧? 徐俊小心脏跳的快了些,暗道绝崖的第二真传脑子清醒之后,到底也是犀利的。 他面色虔敬道:“在下徐俊小,身家清白,灵蛇族长既然肯用我,自然是一清二楚。我虽是散修,但有过目不忘之能,悟性也还算不错。” “在外历练时常遇大势力弟子,瞧了他们施展的剑招,便能揣摩出半式,发挥五六分威力。” 众人嫉妒不已,看看就会,太有实力了,世界上多他们一个天才又怎么样! 凭无忧却笑了,“那还当什么散修,是其他七大势力不喜欢天才吗?二百五十岁便抵化神期,这速度和高度,已经超过绝大多数修士了呢。” 可不是么,可疑,相当可疑。 徐俊小内心骂了凭无忧八百遍搅屎棍,不说话没人把她当哑巴。 所幸他早有准备,娃娃脸上掠过苦涩说:“我天生灵根有损,根本没有通过收徒考核,只是后来在一处小秘境中获得了补灵草,这才弥补缺失,修为速度加快。” 运气这么好的。 众人又嫉妒了。 凭无忧没说话,徐俊小松了口气,继续回答楚弋的最后一个问题。 “之所以知道刘铁柱的真实身份,盖因第一天我与夜今白在幻海从食人鲨胃中逃出后,遇到了孤身一人的刘铁柱。” “过了几招后,我竟隐隐发现她能控制我的剑!” “这种感觉,与百穗城修士描述的被夺剑时的感受一样!再加上通缉令上说过烛九擅飞剑术,刘铁柱确是烛九无疑!” “我们趁烛九不敢暴露身份和实力,只敢暗中影响我的剑避祸,联手将她击落深海漩涡!” 徐俊小声情并茂地说着,还拉着夜今白佐证,夜今白对上他笃定的视线,立刻跟着坚定点头,还增添了不少细节。 好一番与邪修斗智斗勇!不少人听了都觉惊险又刺激,对两人升起由衷的敬意。 青渠夸赞自己心爱的人真勇猛。 凭无忧眯起眼,看了眼夜今白,“原来只有你们知道么?” 夜今白脸色一冷,“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堂堂大荒妖子,难道会拿这事作假?” 楚弋听完,逻辑没问题,便没再推敲,他现在只关心一点,冷淡说:“那她就没死。” 很好,他楚弋一雪前耻的机会来了。 他要让烛九这个欺骗他感情和灵魂的女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关键她人在哪呢。 沧孑打量徐俊小,新手村的时候,烛九便告诉过他徐俊小应该知道她的身份。 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局面中揭露,什么交手时发现的,谎话连篇。 正在这时。 夜今白唇边划过阴冷的笑,忽然看向远处的沧孑,“倒是他,早知烛九是邪修还与之勾结,该死!” “不止他,风梧族说不定都知道这件事,妖皇殿应该把所有风梧族人全都抓起来,严刑拷打,盘问后处死!” “还有那些逃窜的妖植族,在恶沼泽忽然反叛,正是烛九指点!况且一路还对烛九多有维护,同流合污,弃正投邪,全该审问,若有迹象,立刻诛杀!” 无论是出于私心也好,还是真的定罪断案也罢,夜今白这几句话说的没错,这就是九幽界修士与邪修勾结的下场。 除非……除非沧孑称自己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将过错全都推到烛九身上。 这道理,大家都懂。 青渠立刻提议将银绞等众一起抓捕审问。 牵涉甚广,楚弋应允了。 众妖四面八方联合分散搜集,由妖子领头。 夜今白临别之前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凭无忧、黑霸天、乐淘淘,眼底有蔑视之色。 在三方围剿中没死,全身而退,保住了积分,甚至消弭掉楚弋的杀意,保住积分,稳住了第二的排名…… 不管中间如何曲折,有谁相助,她都是厉害的。 换谁谁不得意。 凭无忧轻笑掸袖道:“才第二啊,我从第一天就第一了,没什么意思的。” 说完转身离去,眉眼间浅笑盈盈,背影款款,半点没有受挫的不快。 青渠眼中划过不屑,道:“凭无忧向来虚伪做作,表里不一,不必在意她。” 夜今白一直看着凭无忧的背影,忽然道:“她输了什么呢?” 青渠微怔。 夜今白看向他道:“她说的没错,她一直都是第一不是吗?” “黑霸天来杀我,是想要我的积分超过别人,凭无忧一直是第一,她图什么呢?” “所以她来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杀我,而是平息动乱。只要所有人的积分保持原状,她就是安全的,有什么比现在这个从围剿转化为调查邪修的局面更好的呢。” 青渠听完,眼眸微凛,脸色终于黑了。 “她也知道刘铁柱就是烛九的事?” 夜今白看了眼远处悠闲自在的闻人瑟绝,叹了一声,“凭无忧是什么人呐,我真怀疑这大荒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不过无妨,我方才之所以提及银绞那些妖植,其实也是为了他们手里的积分。” “银绞已经拥有接近两千积分,这积分谁拿到谁就将变成第一。” 夜今白瞥向远处的楚弋,拢眉一笑,像伺机而动的幽艳蛇妖,“最后一搏,赢家在你。” 因为,楚弋毕竟是青渠的“鬼”。 闻言,青渠冷淡的唇边亦浮现一丝笑意,“不,赢家是你我。” 两人含情脉脉,相视而笑。 另一边,黑霸天忙活一天,竹篮打水一场空,分币没赚,吃了一嘴狗粮,还被嘲讽,他满脸写着阴沉。 他今天来干嘛的来着,不是赚积分的么,怎么局面跟六月的雨似的,说变就变。 很难受。 他知道自己又被沧孑耍了,给了乐淘淘一个大逼兜。 “不是成日为刘铁柱和沧孑说好话吗,现在怎么不说了?” 乐淘淘也懵逼着呢,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样好的人竟然会是屠城邪修! 而他,生平最恨的就是邪修。 乐淘淘攥紧拳头,痛苦地抱头痛哭,仿佛失去了此生挚爱。 黑霸天走到沧孑跟前,怒视他道:“你还敢耍老子!” 他很想把他一拳捶死,但这位现在是案件当事人,杀不得。 沧孑不咸不淡地应付几句。 黑霸天有气没处撒,哼哼冷笑:“你利用我,最终得到的不就是妖植被抓捕的结局?” 看起来,跟失策之后导致火烧尾巴似的。 沧孑阖眼,像没脾气的木偶应声,“对,你说的对。” 黑霸天:“……” 第217章 阶下囚 妖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有利可图的对象,是谋算盘剥的最佳一环。 今日海面上风起云涌,妖植不可能不闻风而来,所有人一起搜索,再加上楚弋无往不利的龙魂。 藏匿的妖植很轻易就被找出来缉拿,第二关还有千人,现在竟只有缺胳膊少腿的三百人了。 可见妖植死伤有多么惨重,每一次看似传奇的逃出生天,又是多少妖前仆后继用命去填。 沧孑看他们,他们看沧孑,各有惨烈,一群人心中悲怆绝望。 挣扎至今,还是阶下囚。 最终结果没有丝毫变化。 沧孑恍惚间想起沧无语说的话:输在起跑线也比输在终点强,省的一顿跑。 痛到极致,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天黑了,人齐了,欢聚一堂,众妖子以楚弋为首,高立云端,审下方水面上沉默无声、灰头土脸、簇拥一团的三百妖植,沧孑与银绞在最前面。 这场面,像光伟正的天兵天将捉拿凄惨的邪魔喽啰,看了就大快人心。 楚弋觉得沧孑这贱树真挺牛的,端着一张君子端方的脸,干的全是诛九族的事。 而且这贱树也是看他笑话的一员,想到这事他就想把他大卸八块。 楚弋面庞冷峻,按下心思森然问:“风梧沧孑,你事先可知刘铁柱真实身份?” 沧孑意外地挑了挑眉,两人相看两相厌,楚弋看他的眼神就差没杀了他了。 他以为按照他自我的性格,定会上来就把锅雷厉风行地扣到他头上,没想到问出的问题竟如此常规。 两人遥遥对视,一年少孤冷,冷厉无情,一耋耄之年,垂垂老矣。 遥想过往每次碰面,他们都针锋相对。 但是,此时此刻,沧孑神奇地从那句话中,听出了旁人都没读出的弦外之音—— 为了你身后的族人,想清楚再回答问题。 当楚弋按捺住满身的攻击性时,本身就是一种稀缺的宽宥。 沧孑看着楚弋冷漠无情的脸,忽然失笑,灌了风,咳弯腰。 一种酸涩到发苦的感觉。 卑贱的妖植生生世世没有得到妖皇殿的认可,却在无可挽回的地步,受到肆意妄为的、最高审判者的怜悯和偏颇。 那个人竟还是楚弋。 世事真奇妙。 沧孑思绪纷繁时,楚弋看不惯地呛声,“问你话,笑什么笑,咳不死你。” 沧孑吃了颗乐淘淘赠他的丹药,病好了。 他语气平和答:“多谢关心,我一开始就知道刘铁柱就是烛九。” 话一出,青渠和夜今白,以及其余妖众,立刻疾言厉色给他定罪,给他九族定罪。 正愁找不到个正经理由屠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妖植,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呢。 楚弋懒得听周围聒噪,龙魂轻吟,震的他们魂颤,一个个老实闭嘴了。 他睨着沧孑,按章程继续问:“既然知晓,为何与她勾结?” 这是最后的机会,沧孑若想同所有人脱罪,必须说自己受烛九胁迫。 该怎么回答,根本不用想。 夜今白和青渠暗中皱眉,甚至想取代楚弋直接给沧孑等人判死刑。 浪花不起的沉静中,沧孑声音轻缓地开了口,气息很无力,也很温和。 “是受胁迫。” 银绞等众激愤地看着沧孑,他们已经知道了刘铁柱就是烛九的事,不仅不害怕,甚至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感觉。 就说哪有人类会这么不怕死地帮他们,原来是邪修啊,那没事了。 无所谓喽,如果邪修就是烛九那样热忱的人,那他们就视邪修为正。 天下没有正道,烛九出现才有。 他们对每一个参与这场血腥争端的人给予最诚挚的信任,他们在群狼环伺中背对背拥抱,绝不会背叛彼此,他们是孤岛上抱团取暖的幸存者。 所以……沧孑怎么可以抛下刘铁柱? 银绞等众想开口,但被施了禁言,没问他们时,开不了口。 众妖唏嘘又觉讽刺,沧孑和刘铁柱一直以来亲密无间,搞得他们还以为这俩断袖是真的,害的他们震惊了一下。 真情,哪来的真情。 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亘古常态嘛。 楚弋容色不变,早有预料,或者说这本就是他脑子抽风给的明路。 但不知为何,他却忽然想起沧澜境外,烛九为风梧族出头,带着他们不惜认敌做哥,爬上妖皇殿的场景。 楚弋发觉自己并不开心,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憋闷。 玛德,这贱树,果真忘恩负义,烛九对他不好么,说卖就卖。 算了,无可厚非。 众人思绪也就飞速闪过的功夫,沧孑仰着发酸的脖子,欣赏完了这些人或失望、或讥诮的神色,再次以老年人的语速开口。 “是我一个人胁迫了烛九,与所有人都无关。” 众:“???”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就凭你这弱不禁风的小筑基? 第218章 把我记在历史上 沧孑仿佛看不见众人离奇的视线,他垂眉敛目,自顾自解释。 “百穗城楚倌,烛九对我一见钟情。” “她越阶战斗后,将我掳走时已是强弩之末,陷入昏迷。” “我想参加妖行,为了利用她,悉心照料了她三日,让她对我更加情深不悔。” 沧孑说着,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依稀有几分年轻时的风采。 “烛九深爱我,为了助我,不惜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进入沧澜境。否则那么实力高强的人怎会选择当一个妖植的‘鬼’,那么滴水不漏的人又怎会将自己置于整个大荒视野中心冒险。” “所以,是我以爱之名利用她,胁迫她。” 大家都听完了,对此,他们:“……” 说真的,所有的阴谋都想到了,你跟我说原因是烛九是纯爱战神。 她? 她杀过的人比你们整个风梧族的妖都多。 这么一个冷血女魔头,你说她为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别太离谱。 想到这里,众人飞速瞄了眼刚刚上演纯爱的夜今白和青渠,忽然觉得……嘶。 夜今白那个心狠手辣的都能从良,青渠那个傲慢妖子也能为爱低头,烛九还真有亿点可能。 毕竟根据很多实证来看,爱就像迷迭药,一碰就让人盲目,让人失去自我。 更何况根据百穗城传来的影像,以及沧孑和烛九全程腻腻歪歪的互动,再结合沧孑的说辞…… 你别说,还真别说。 凭无忧几妖又轮番上阵质问沧孑,后者均坚称这个说法。 他们又求证底下同样懵的妖植,得到的也都是肯定的回复。 “对没错,他俩关系可好呢,时时刻刻手牵手,还经常说情话。” “他俩都挺主动的,我以前问他们需不需要床,我低价转手,但他们都说站着就行,怪可惜的。” …… 完美印证沧孑的话。 众妖都沉默了。 沧孑微微笑,反正烛九那个女人又不在,我想怎么造谣她管得着么。 无人反驳,楚弋觉得膈应,心里堵,烦得很。 玛德,所以说烛九那个女人讨好他,接近他,娇软地喊他哥哥,竟然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沧孑他凭什么??? 他楚弋什么身份什么实力什么修为什么样貌,沧孑有什么? 烛九那眼一定是被眼屎糊住了。 些许破防,只有些许。 楚弋冷着脸,心中怨气和酸水突突突的冒,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备胎冤大头。 根本接受不了一点。 高冷的小太子浑然没发现自己自从知道刘铁柱是烛九后,某种名为妒意的情绪,比爱先一步抵达荒凉的心间。 审问还在继续,楚弋又问底下妖植知不知道烛九是邪修的事,这个问题很严肃,用上了能测谎的专用灵器。 结果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沧孑看着天上的妖和人,笑了笑道:“看的出来吧,新手村是我在引诱他们做出抉择,我利用他们想要复仇的心思,联合叛族,利用他们击败你们。” “我身后这些不要命的蠢货,很好骗的。” 他这话甫一说完,银绞等人都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这么刻薄讥讽的话是沧孑说的。 局面陷入僵滞,目前来看,除了沧孑以外,所有人都是无辜的、被蒙骗的受害者。 妖植低着头静默片刻,忽然很激动,凭无忧解除了禁言。 银绞等人抬起头,刚要大声说自己是自愿的,一道冷漠讥讽的厉斥响起。 “第一次见过被骗的一无所有,还为别人数钱的妖,我真开心,能把你们这群蠢货骗的团团转。” 众妖植无措地对上了沧孑冰冷、苍老、莫名威严的眼眸,他们看懂了其中的警告和暗示。 银绞知道,本来他们没一个能活,沧孑的操作却能让他们的名头从“叛乱”变成受害者,这就是生机。 他们会得到虚假的抚恤,会被再次打碎根骨,按进泥地里,苟活一命。 但起码活着。 谁都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 这也是沧孑坑骗黑霸天,所为至今的最终目的,他不求积分,只是用尽办法,让跟着他的这些人活下去。 黑霸天一时心情复杂,他没有原谅欺骗他的沧孑,只是回想起跟沧孑这老病秧子相处的十来天发生的事。 沧孑聪慧、睿智、内心稳定,言谈举止总是温柔着,即使是他,每次想揍他报仇时,到他身边却总是莫名平静下来。 黑霸天很向往人类故事中,将与兵的双向奔赴,生死追随,他羡慕那种感情,觉得自己就是妖族唯一的良将。 他给自己的队伍起名儿子军,但没有得到丝毫信仰,他以为是他们不忠,可今日,沧孑这样一个弱小至极的低等妖,让他第一次认识到什么叫领袖。 能用人格折服别人的,才叫领袖。 不止是黑霸天,上面跟在妖子后面作恶多端混生活、混资源的妖都心有戚戚,忽然理解了这些人为什么愿意跟着沧孑混。 凭无忧三妖子觉得沧孑很刺眼,有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低贱的妖植身上。 一片安静中,银绞碧绿的眸子定定回视沧孑,清秀的脸上有不少腐蚀疤痕,不知道是被什么毒性物质腐蚀所致。 落在她脸上,丑陋恰似勋章,非同凡响,光彩照人。 她说:“多谢你,但我这人,生平不爱做‘应该’做的事情,只想做正确的事,一定不是我不对,是这大荒的世道不对。” 追寻公道的路上令她族群尽灭,这不仅没有令她畏缩,反而孕育出另一种情绪:既然已经孤身一人,何须再怕身后有谁受苦受难? 屈服了,他们才是真真正正的白死,才会令那些上等妖痛快。 沧孑忽然失言。 银绞笑,抬头望四方天空,一众妖“鬼”,幢幢蜃楼。 她顶天立地,铮铮铁脊。 “没有内幕,不需遮掩,我就是在叛变,就是在愤怒,就是在不公,就是单纯的想,掀了你们。” “仅此而已。” “所有人都应该知道,银绞是怎样一个人,怀揣怎样的目的,为什么而死。” “必须把我记在历史上,而不是踩进泥地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那区区下等妖迸发出的气势,为那份悍不畏死的逼视,为那轻蔑至极的冒犯。 还来不及将愤怒宣之于口,一应妖植便紧跟而上。 恶沼泽的一幕终究重演。 第219章 是烛九 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辞也。 天昏暗,幻海无光,星辰隐蔽,他们是自己的星星之火。 上等妖大怒,欲处死他们,凭无忧却转眸一笑,道:“有些人没见识过死亡,便觉得忍辱负重是耻。” “跳海轻生的凡人,总是在濒死之时挣扎。” “不如就试探他们是真的不畏生死,还是没到溺死的时机,无知者无畏呢。” 众妖一怔,忽觉此法甚妙。 意气尽的是英勇,即便死后,来日也总得夸赞,只有让他们死前暴露贪生怕死的丑态,才能成全这最大的笑话,挽救他们被撂下的威严。 夜今白对楚弋说:“风暴潮快到了,不如拿走他们的积分,借机考验他们的骨头有多硬?” 楚弋垂下眼睫,看着下方的三百妖植,沉默了片刻,同意了。 几个妖子还不待惊喜地抢夺积分,楚弋便乜了几妖一眼,冷冷一句:“闭嘴。” 继而亲自走到银绞等人面前,将积分全部收走。 夜今白和青渠眼中划过亮光。 凭无忧和黑霸天皱起眉,楚弋拿到积分,就意味着现在青渠是第一。 楚弋没管这几人的心思,一步步踏水而过,停在沧孑和银绞等人跟前。 他们神色不屈、不甘、不忿。 楚弋忽然想起,那日妖皇殿前,他也是这么走到沧孑面前,面对的也是这样的眼神。 这树妖,总是在挑战他的认知。 楚弋冷冽的视线顿在沧孑脸上,浅淡地抚摸着腕间手环,“恨我么?” 沧孑疑惑看他,“楚弋公子这样的人,也会在意别人的爱恨?” “不在意。”楚弋容色淡淡,“随口问问。” 说罢拂袖转身离去。 妥妥一个黑暗大反派。 沧孑失笑,真是个任性的小太子啊,不论如何,感谢他曾试图挽救他们。 没人知道楚弋走的那几步下了怎样一个决定。 别人是怀揣恶意期盼妖植在风暴潮前丑态毕露,楚弋却不相信沧孑他们会因此退却。 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所谓的考验,而是允许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讴歌延续这场反抗。 如果这种意志在暴风雨中经久不息,那一切就会如他们所愿。 他楚弋,不会让他们死。 楚弋抬头望了望天际乌云,忽然明白一件事,他永远成为不了墨怀樽那样的人。 他可能还是喜欢恣意妄为。 算了,天塌了有绝崖顶着,有大师兄墨怀樽顶着。 …… 幻海蜃楼已近尾声,只差一场风暴潮。 它正在酝酿,还未现身,但已经令风云色变,云愁雨骤。 众妖都回了蜃楼。 最大的赢家是青渠,几个妖子都知道这一关局势至此,不可逆转。 凭无忧低头沉思,回想这次妖行的种种异状。 不应该这样的,过往妖行从来是纯粹的你死我活,哪里像这次一样,掺杂那么多现实要素,简直像一场政变。 一切的异常都是因为刘铁柱和沧孑的出现。 他们像两个危险源,将这里搅的翻天覆地。 还好,烛九没有出现,一切都要结束了,他们最终还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凭无忧转头问从始至终看大戏的闻人瑟绝,“一切如你所料吗?” 闻人瑟绝斜倚栏杆,好像在沉默地等一场雨,闻言掀起眼帘看她道:“不,我等的人始终没来。”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来不及了。 闻人瑟绝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被雨水淋的湿透,晶莹的雨滴顺着指缝滴落。 捉摸不定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闻人瑟绝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未知,这种感觉与修真者丧失修为化为凡人一样,令他难受。 星轨模糊,他像被蒙住了双眼,内心忽然升起焦躁之感。 产生这种陌生的感情时,自诩超然的闻人瑟绝愣住了,他好像忽然就与那些祈求占星师的苦难者同频了。 他好像也变成了他们。 …… 与此同时,黑霸天和乐淘淘蹲在蜃楼边上,盯着底下的妖植沉默。 理智让黑霸天觉得他们必须死,但某种不合时宜的感性又在作祟,他好像又不太希望他们命丧黄泉。 黑霸天难得有点小纠结,他大逆不道地想,上等妖和下等妖之间的界限,真的如此难以跨越吗。 他发呆时,乐淘淘忽然沉声道:“黑霸天。” 黑霸天:“?” 他猛然瞪过去,什么情况,这窝囊废竟然不喊爹! 乐淘淘下意识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如果他们最后也不求饶的话,我绝不会叫你爹了!你、你也不准骑我了……” 说着说着声音就在对方讥讽的凶恶目光中弱近于无。 黑霸天意外地看了他两眼,冷笑,“我相信有人会慷慨赴死,但不会所有人都不怕死,世上没有不怕死的妖。” “所以这声爹,你这窝囊废就乖乖叫一辈子吧!还不给我骑,那你想给谁骑,我就骑!” “……” …… 青渠和夜今白互相依偎着,再无后顾之忧,志得意满,一派悠然。 他们的积分并没有合并,前者在后者的蜃楼,留楚弋一个孤家寡人独守楼阁。 夜今白饶有恶意地对沧孑等众笑道:“只要有人肯磕头求饶,承认你们妖植就是卑贱的下等妖,所作所为滑天下之大稽,就可以获救。” 青渠冷淡地瞥了瞥,似乎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移开视线。 对于跳梁小丑,他没有兴趣关注,只是心中傲然。 师尊,青凰可没有参加过妖行,这第一的荣耀,终究是我夺得的。 下一任妖皇,也一定会是我。 他会与夜今白结侣,会让所有妖都知道,最优秀的,始终是他们。 …… 各怀心思时,子时将至,风暴潮如期而来。 远远的,连接天地的漆黑龙卷风从海潮深处袭来,转眼间就进了十几丈,速度极快,海面如沸水汤锅,动荡不安,灵力亦暴动。 风雨交加,那是来自自然的暴乱,非人力所能匹敌,必须避其锋芒。 他们骇然地看着,清楚地知晓,这场面谁碰上都得死。 只有蜃楼稳固耀眼地悬浮在空中,是唯一避难所。 沧孑等人已经懒得抬头看天空了,他们看着逐渐接近的水龙卷,抱团簇拥在一起,眼中划过恐惧,身体害怕到颤抖,但没人叫嚷一句。 沧孑鼓动了下喉结,艰涩道:“真的,不想活吗。” “我可以……” “沧孑。”银绞忽然出声。 沧孑顿住,抿唇侧头看。 银绞像岿然不动的青松,其他人也是。 她们眼中光芒闪烁,银绞拍着他的肩膀,唇角蠕动千言万语汇做一句,“不必多说。” 其他人亦点了点头,缓缓朝他笑了。 像海面上坚韧的向日葵,暴风雨中的海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 修行啊。 沧孑忽然释然,心中和畅,同大家一样,盘膝而坐如老僧,直面快速接近的天灾。 他闭上眼,掩盖些许遗憾。 如果知道上次是最后一面,他一定会拥抱他的光芒,拥抱她作为告别。 这一幕,从上而下看,就像南归的大雁,呈人字形,渺小至极,企图以弱小颤抖的身躯对抗那能够碾压一切的风暴潮。 对峙的究竟是风暴还是求生欲,亦或是高高在上的上等妖,已经分不清了。 明明卑贱,却如佛如圣,入禅入定。 让所有人动容,令笑容笃定的夜今白等人变色。 可终究要死了。 激荡的风雨已经染上他们狂乱的发梢。 就在所有人屏住呼吸,在蜃楼的港湾见证这场陨灭时,楚弋长舒口气,抬起了手,继而倏然顿住,死死盯着岸上某处—— 暴雨笙箫,她青衣飘摇,打马而来。 是烛九。 第220章 喜欢雪么 所有人都看见了。 她不紧不慢地在惊心动魄中步入所有人绷紧的灵识。 众妖、人:“!!!!” 果然是那个通缉犯!她这时候来干什么!等死么? 银绞呆滞地用手肘碰了碰一无所知的沧孑。 “那个,你想见的人,骑着草泥天马来见你最后一面了。” 沧孑蓦然张开眼,回头,沦陷她含笑的眸中。 她歪了歪头,对他轻轻挑眉。 她精准找到他,她只看他。 一眼万年。 沧孑眼中划过诸多激烈的情绪,张了张口,“快走。” 风暴潮已经来临,会摧毁一切,她也逃不过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能躲去哪里? 没人会准许她进入蜃楼躲藏,她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抢到哪位妖子的积分—— 剑修的剑,穿不透蜃楼的防御机制。 所以都要一起死。 沧孑想到这竟然觉得挺幸运。 他笑了,但戛然而止,神色定格在仓惶和窘迫。 沧孑回过头,将自己挡在银绞身后,深深垂下了头。 他已经不是十日前那个能让她目光驻足的少年人。 众妖眯起眼打量烛九真面目,冷笑:“邪修烛九,你竟还敢来送死!” 闻人瑟绝倏然站直身体。 楚弋一见她,内心五味杂陈,有怒有怨,冷声道:“烛九,你欺骗了我!” 烛九抬头看他,噙着不在意的笑,“怎样?” 好理所当然,好平静张狂! 目光对视,楚弋呼吸一窒,电光火石间,他脱口而出:“你上来,我要缉拿你!” 众妖:“???” 你没病吧,让她死在风暴潮中不好? 他们一齐劝。 烛九都意外了一下,她说:“不去。” 众妖既惊又怒,“她竟然还拒绝?哪来的勇气?莫非也不怕死?” 烛九没理他们,她微微俯身驱马前行,通体雪白的天马神俊矫健,一蹄点海,嘶鸣疾驰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如履平地。 沧孑听到清脆的点水声眨眼便至,天马绕着妖植队形转了一圈,像巡视领土。 马蹄最终停在他身畔,烛九就在他面前。 他低垂着头,听到烛九轻笑两声,悦耳至极。 “躲我?” 沧孑心跳狂跳,继而衣襟一紧,眼前昏花一片,再恢复视觉时,他坐上了马,烛九在他身后。 “!!!” 天马再次在海面狂奔,风雨炽脸,二人同骑。 楚弋牙齿紧咬,内心憋闷的不行,又不知为什么憋闷,他好像快被心火烧没了。 他冷怒道:“烛九,你当真要跟他一起死?只要你回来,我便带你回绝崖!” 烛九看他一眼,没理。 “喜欢雪么?”他在沧孑肩畔问。 沧孑不知道烛九要干什么,他垂眸点头,“喜欢。” 烛九从沧孑身后握住他的双手,抬起。 一柄虚金精美弓箭忽然在沧孑掌心凭空出现,与此同时,沧孑左手摸到了一支同色羽箭。 烛九覆着他的手搭弓,上弦,拉满。 箭尖上移,对准……楚弋。 众妖:“!!!” 她在搞什么,还想杀楚弋? 箭穿不过蜃楼,她不知道?就算能,她凭什么认为这一箭可以伤害到楚弋? 楚弋神色冰冷至极,眼底划过不可置信,“你想杀我?” 烛九扬眉笑,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掀翻你们。” 她眉目微凛,一箭铮然射出。 那一箭,在所有人轻蔑不屑的视线中,凭空消失,追魂索命,穿越风雨阻隔,穿楚弋胸膛而过! 没有人反应过来,楚弋也没有。 众妖惊愕地瞪大双眼:“???” 楚弋身体微晃,惊愣地低头看,只瞧见了逸散的箭支尾光,很绚烂。 心好痛,被狗男女一箭射死了。 周边忽然一片哗然。 楚弋刚从悲伤中回过神,脚下一空,身体向海面急速坠落。 他一惊,运转灵力稳住身形,抬头看见青渠的蜃楼正在快速坍塌! 一摸胸口,哪有什么箭伤。 那支箭,竟然能击碎蜃楼? 所有人都惊悚了,更惊悚的是,烛九一秒没停,在疾驰的天马上,再次拉弓,满弦,三箭齐发! 任凭四妖子使尽浑身解数,那箭都稳稳地穿胸而过! 一支刺穿黑霸天,一支刺穿凭无忧,最后一箭,刺穿下意识彼此挡箭的夜今白和青渠—— 最后分别击碎那华丽的、用梦境构造的辉煌蜃楼! 所有人都从高枕无忧中坠入风雨交加,连同一个个崩解的痛苦梦境一起,坠落海面。 环境暴动中,体内灵力亦不稳,时飘时落,他们纷纷扬扬,惊怒尖叫。 一切都像一场别开生面的大雪。 好大的崩颓,好大的雪,好华丽的猎杀! 沧孑坐在在大雪中疾驰的天马背上,倚靠烛九,他捂着要炸裂开的心脏,血液逆流,是激荡,是快意,是轻狂! 烛九用灵力虚托一株美如梦的幻影花,在大雪中递给沧孑。 她幽静地笑道:“风梧花我很喜欢,雪花与这株唯一能带来欢愉梦境的幻影花,是我的回赠。” 沧孑怔忪地看着,伸手碰了碰,粉白花绒飘飞,一个关于此刻的梦境,逆着雪花,飘上天空。 天空是他的,雪花是他的,打马而来的人也是为他而来。 沧孑脑中有根弦断的彻底。 他嗡鸣的心中只有那句情词——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自此红尘万丈,沧浪瀚海,只钟情她。 第221章 观此种种 烛九做完这一切只用了半炷香的时间。 其他人的蜃楼全部被毁坏,积分归零。 只有沧孑有。 仅有一积分。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独特的梦境在天空中展开的蜃楼,竟然是妖皇殿的样子,且看起来十分稳固。 沧孑给了银绞他们准入权限,后者一脸梦幻地上了“妖皇殿”,只感觉世事变幻莫测,生活真是一出绝地逢生的冒险。 与此同时,风暴潮已经吞没了不少人,他们陷入其中,连个惨叫都没有就消失在浓郁近黑的风暴中。 方才高高在上的人,全都恐惧地向沧孑跪地求饶,求他准许他们进入“妖皇殿”。 沧孑不置一词。 除了他们以外,就是几个实在拉不下脸的、最尊贵的那一撮人,他们脸色难看,额角青筋暴起。 此刻,他们平等地在海面上,在生死面前。 沧孑坐在天马上,虚弱地倚靠在烛九怀中。 这一关结束了,可他也快死了。 他摸到袖下长出了更多的羽毛。 沧孑指尖发颤,心中尽是苦涩,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不妨碍他厌恶这样宛如怪物的自己。 活着不易,为什么死也不能让他完好地死在烛九怀中呢。 沧孑内心悲怆时,烛九听到徐俊小的传音。 “恭喜烛九姐姐平安归来。” 他不求沧孑,反而恭敬地祝贺烛九。 后者瞥了他一眼,冷淡道:“我可不是你姐。” 徐俊小盯着她的眼睛笑:“同道之人,称一声姐姐也不过分。” 同道?烛九在别人眼中是什么道? 烛九挑眉,“你是一个叫徐俊小的邪修。” 徐俊小微笑颔首。 烛九又问:“那你与灵蛇族是何关系?” 徐俊小闭唇不语,眉目深深,显然这是关键问题,他不可能轻易说出口。 烛九:“你想活?” 徐俊小神色一沉,方开口道:“灵蛇主脉,与我家大人是合作关系。” 烛九点了点头,“你家大人是?” “大人名故里,他让我转告您,黔南恭候您这样的天纵之才大驾。”徐俊小面色更加虔诚,目露狂热。 烛九忽然笑了,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的艳丽,“你知不知道你家主人让你来干什么的?” 徐俊小微怔,这他当然知道,帮助夜今白获得少皇之位,找寻烛九的踪迹,拉拢她。 眼下事情发展越来越诡谲,夜今白之事是完了,后面一件却意外地简单。 烛九冷淡一句,“他是让你来送死的。” 徐俊小浑身肌肉绷紧,如临大敌地盯着烛九,以为她要动手。 烛九却说:“你可以上去。”这句不是传音,所有人都听到了。 沧孑瞥了他一眼,他相信烛九做的一切决定。 徐俊小一时怔住,摸不到头脑,但反应很快地道谢走了,对夜今白的祈求视而不见。 烛九对沧孑传音解释了徐俊小的来历,又道:“这个人算是我给绝崖的一点小考验。” 让他多活一会。 沧孑更深地陷在烛九怀中,默认她的决定,没有丝毫质疑,并没在意她给绝崖小考验是多么奇怪的说辞。 眼看时间不多了,生死存亡之际,妖子等人位高权重,哪甘愿陨落在沧澜境,一个个压下耻辱,纷纷屈服。 就是表情像吃了屎一样痛苦。 烛九目光流连在青渠和夜今白交握的手上,忽道:“你们俩,只有一个可以上去,自行选择吧。” 这句只是试探,烛九并没打算放过任何一个。 对于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各种利诱自己和沧孑的凭无忧,烛九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我不爱听,也不爱权衡利弊。” 凭无忧强自从容的神色瞬间崩坏,温婉清丽的面庞满是怨毒。 她想动手,但在烛九面前根本没有一丝机会。 烛九甩袖将人扫飞。 她转头邪笑对黑霸天道:“你叫我什么?” 黑霸天听懂了,他懵了,咬牙切齿,“你欺人太甚!” “爱叫不叫。” “……娘。” “他呢。”烛九下巴点了点沧孑。 “……爹。” 烛九笑眯眯:“真乖。”但没了表示。 黑霸天没听懂烛九的含糊其辞。 他攥紧拳头,面红耳赤,恨不得原地去世,但还是指了指边上不发一言的乐淘淘,“他、他是跟我一块的。” 烛九对乐淘淘印象挺好,很轻易地放行:“你可以。” 傻狍子黑霸天仍然没听懂,他大喜,拉着乐淘淘就走,但后者脚像扎在地上一样,固执地站在原地。 这么多天以来,黑霸天是第一次感受到乐淘淘的固执。 他疑惑地回头,看见乐淘淘执拗地盯着烛九问:“你真的是屠城邪修么?” 黑霸天吓死,这还是他认识的乐淘淘?在他跟前屁也不敢放,到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跟前这么勇? 他有病吧。 烛九眼中升起兴味,“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乐淘淘站的笔挺,认真说:“如果是,我不会接受邪修的好意。” “宁愿死?” “宁愿死。” “那你死吧。”烛九撂下一句。 乐淘淘身形晃了晃,眼中漫上泪水,似乎备受打击。 黑霸天以为他是吓的,却听他哽咽吼道:“刘铁柱!我们不再是朋友了!不再是了!” “我是正道,绝不向邪道求饶!” 他说完,抹了把哭红的眼,像最初的沧孑等人那样,面对风暴,盘膝而坐,肩膀还哭的一耸一耸的。 众跪地祈求的妖忽然就……看愣了。 道? 那是什么。 烛九眼中浮现一抹真切的笑意,揽着濒死的沧孑,调转天马。 她转头,墨色发丝拂唇,美的洒然如风,来去纵横。 最后看一眼楚弋和闻人瑟绝,眉梢轻挑,“没什么想说的?” 闻人瑟绝好像在她的眼中看见了漫天星辰。 他浑身湿透,终于跌落高贵的星轨云端,触碰到现实的底色。 她是他预判不到的变数。 她是艳红的荧惑之星,是他十八年的梦境主宰。 雷霆雨露,不如此时心跳擂鼓。 闻人瑟绝感受到了真实的滋味,他快乐地笑,美艳靡丽,简直颠倒众生。 “烛九,弦音阁的画像,很好看。” “你画我,是喜欢我么?” 烛九:“?” 她还没品出这是整哪出,沧孑直接垂死病中惊坐起,怒瞪闻人瑟绝这个狐狸精,转身投入烛九怀抱。 “九九~他好吵。” 烛九拍了拍他的头,温柔勾唇,“乖哦。” 楚弋冷漠地看着,简直破大防。 从前的他不懂沧孑凭什么拥有刘铁柱,现在的他不懂老年版沧孑凭什么拥有烛九。 风止意那个自恋狂,说什么烛九心里有他,笑死。 他再说一句试试呢。 楚弋觉得方才那一箭指定是有点法术攻击,不然他的心怎么像被撕碎一样难受! 楚弋握紧拳,眼神复杂,冷酷说:“骗子!” 然后也走到哭哭啼啼的乐淘淘跟前,背影孤冷,盘膝而坐。 闻人瑟绝漫步跟上。 黑霸天想了想,竟也抖着腿留下了,害怕地偎着乐淘淘坐着。 与此同时,青渠和夜今白也做出了决定。 他们看了眼烛九,那眼中的情绪,极致的怨恨。 然后携手相视,化为凤鸾和灵蛇的身形,一金一紫,交缠闪烁,义无反顾地投入不远处的滚滚风暴中。 殉情而死,绝不独活。 烛九怔住,观此种种,低眉笑叹,再不停留。 第222章 但见泪痕失 沧澜境内一波三折,每个突变都堪称离奇,抓破头也想不到。 沧澜境外目睹一切的低等妖,心情跌宕起伏,从兔死狐悲、悲愤不平,到大喜过望,他们感受到了什么叫两极反转,披上龙袍当皇帝。 天门前的众上等妖和人,内心从惊讶到震惊到最后被创死。 烛九出现之前,一皇三王也就彼此攻讦嘲讽,彼此吃瓜内涵,总体来说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直到一直在镜像中消失的刘铁柱,不,应该说是烛九忽然出现。 一系列操作简直让他们双目圆睁直接失声。 射死了楚弋?不,其实是蜃楼。 同归于尽?不,其实是两极反转。 手下留情留谁狗命?不,全都得死。 她们:“!!!!” 原本看见自己后辈将死,他们怒不可遏,直到又看见楚弋和闻人瑟绝竟然也被烛九抛弃。 很痛心,但忽然就生出一种疯癫的公平感。 她连楚弋两人都敢杀,杀几个妖子算什么,杀了所有上等妖又算的了什么。 这是正常的,正常的哈哈哈哈哈。 踏!爷!爷!的! 这个罪不可赦的通缉犯!等她出来,碎尸万段!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还我族小辈命来! 一群人已经气疯了,妖皇殿天门前各种妖气乱窜,恨不得自己进去把烛九活剐了。 骂声一片。 一皇三王都很崩溃。 还少皇呢,这把没有一个赢家,没有就算了,最天才的小辈竟然都死了!死了啊! 妖皇和灵蛇族长眼看着青渠和夜今白双双殉情,那背影毫不留恋、抛却一切。 她们:“???” 直到两人被风暴彻底吞没的前一刻,她们还阴暗地想着谁会先捅对方一刀,夺得唯一的生机。 但她们都被打脸了。 那一瞬间,她们脑中空白了一下,继而想到了什么呢。 妖皇眼前似乎闪回了十年前,第一次见青渠的场景。 二十年寻青凰无果,妖皇不得不考虑凤鸾族的未来,考虑时日渐进的妖行,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迫在眉睫。 但妖皇并不开心,青凰在她心中占据着无可替代的地位,任何人站在青凰的位置,都让她厌烦。 面对族人领来的十个幼童,青凰内心只有无尽的悲痛和荒芜。 谁都一样,谁都不能相提并论。 那个小男孩看着她的眼神很像青凰,清亮敬爱,亦像青凰一般爱笑。 那就他吧。 青渠处处不如她的青凰,她对他没有任何的耐心。 十年倏忽眨眼,当年可爱天真的小男孩,竟是这么死的。 妖皇微怔,一句呢喃消散在冰凉的空气中,“青渠……” 妖皇终于有一次,在提起这个名字时,没有想起任何人。 就像青渠赴死时,第一次没有考虑妖皇。 …… 没有人把夜今白当成夜露白,但每个族人都在用她缅怀。 夜今白就像一块行走的墓碑,那张三份相似的脸,是最刻骨的墓志铭。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夜今白死了,杂草丛生的荒坟前,一块缺角的墓碑倒塌了。 仅此而已。 灵蛇族长盯着画面中的徐俊小,眼中黑潮暗涌,相比起痛心夜今白的死,她更忧虑另一件事。 鲛人族长和黑虎族长则是一个悲怒交加,痛哭流涕的状态,这是他们最喜爱的孩子啊! 这场覆盖广泛的哭丧中,除了转忧为喜,成为最大赢家的妖植等低等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新坟。 护法长老瞳孔巨震,一脸懵逼茫然。 他辛辛苦苦一路看护的小太子,要死了? 他下意识掏出速效救心丹往嘴里塞了三瓶。 但这次没有治好作痛的心,反而吃出了副作用,护法长老一抹脸,发颤的手摸到一把老泪。 温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小太子被风暴吞没的背影也是如此真切。 护法长老张了张嘴,一声哽咽哑在喉间,他眉心蹙紧,看向身旁神色冰冷,握着刀杀机凛冽的墨怀樽,“首席,楚弋公子……真的死了?” 墨怀樽沉静的眼眸波动,还未答话,两道流光自天边瞬息而至,伴随而来的是两声痛呼。 “瑟绝!” “淘淘!” 第一个衣襟袖口星云纹样的中年男人,显然就是占星圣主。 另一个衣着气质恍若凡夫俗子的中年女人,看不出来历。 一看修为,哦豁,大乘期。 也是站在实力顶尖的人物。 隐修?还是遮掩了样貌? 但现在大家都忙着哭自家的坟,对方也在哭,哪有心思问询,都盯着正在变幻的镜像。 此刻的烛九同沧孑,以及三百妖植,站在沧澜境内的“妖皇殿”前,下方风暴潮已经将所有人吞没,即使楚弋等人拼力抵抗,亦被席卷,消失无踪。 沧澜境空空荡荡,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 沧孑看到这里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是寿命耗尽,大限已至。 妖植们接连走到他跟前告别,但并不悲伤。 “你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到。”他们知道,在这里靠着烛九获胜,不代表出去不会死。 甚至烛九也不能幸免。 他们说完后,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两人。 暴风雨后是月色,弯月皎洁,夜空静谧,幻海平静。 沧孑靠坐在烛九怀里,气若游丝,视线有些模糊。 他叹一声道:“可惜不是满月。” 可惜我只能走到这里。 他还是好贪恋她,不想死。 沧孑看不到烛九的双眼,也不懂她的悲伤并非为死亡。 烛九心中苦笑,你若是知道此刻已是最好的一轮月,恐怕就不会遗憾不够圆满。 沧孑又昏沉地问:“你会死么?” 他觉得烛九会被抓住,但又不太确定她是否还有什么后手。 “不会。”烛九说。 沧孑无力地笑了笑,气息很低沉。 果然啊。 烛九扯唇道:“什么表情,你很希望我死?” “想。” “想跟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想拥有你的时时刻刻,想让你跟我一起死。” “……可是,想到你会死,我真替这个世界惋惜。” “你不能死的,九九。” “你要好好活着,你有好长好长的未来。” “你还有很多风景。”只是风景中没有我。 沧孑完全不信烛九这样的人会是屠城邪修,她那么好,那么温柔。 不可能的。 沧孑说一句话顿一会儿,并不断断续续,每一句都很完整,就像在积攒力气,让下一句话的表达不露丑态。 就像他这个人。 烛九眼眶微湿,咽下酸涩,道:“倘若我一直在骗你呢?” 沧孑沉默了好一会,风声寂寂,他才意识游离地说:“那就一直骗下去,但愿长醉,不复醒。” 烛九猩红的眼眶落下一滴泪,压抑着声线道:“我喜欢风梧花,再赠我一支吧。” 最后一支了。 最后这个词,总是出现在最平淡的日子里。 它从不如约。 一如此刻,油尽灯枯的人,只开了半支便气绝。 烛九抬头望苍茫的夜空,神魂中星君虚弱沉睡,她听不见任何,只觉此路好长,此程浩荡。 第223章 不知心恨谁 沧孑死后,子时已至。 沧澜境外的人彻底绝望。 正在这时,数不清的镜像忽然只剩一个画面。 他们隔着万千镜像,首次地,与这个大逆不道的邪修烛九对视。 娇柔的脸,纤瘦的身段,风雅的风姿,断看不出那邪佞至极的灵魂,唯有其幽宁深邃的眼神,不凶戾,却于无声中使人惊悸。 惊悸如被谁扼住咽喉,无法呼吸。 堪称诡异的一幕。 众妖缓过神,也不管烛九听不见,隔着镜像对着她痛骂,只恨没有收集臭鸡蛋的好习惯。 烛九侧了侧头,仿佛在侧耳细听,她道:“嗯?在骂我?” 众妖骂声又一顿,有人疑惑,“她真听不见?” “听不见,我猜的。”烛九在镜像中冷淡道。 众妖:“……” 她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念头起的时候,烛九又说话了。 “骂大声点,很快就没机会了。” 众妖:“???” 正疑惑,便看见烛九再次举弓,拉满箭弦。 众妖愣住,她要射谁?人都死光了哪还有目标? 不,还有他们。 箭尖对准了他们。 每一个镜像,每一支锐利的箭,组合在一起,万箭齐发! 只有真正面临烛九的箭,才能体会到几个妖子和楚弋的感受。 明明隔着两个世界,那种犹如实质的凛冽杀机还是让他们惊的使出防御手段。 箭光只在发出和射入的那一刻绚烂,因为只在这时出现了轨迹。 他们看见箭消失了,镜像空了,然后蓦地冷光大盛,镜像从中心开始,寸寸碎裂,像开出的朵朵雪花,打破了两界壁垒。 镜像全部化为齑粉。 关于沧澜境的画面消失,所有人都看不见了。 众妖目眦欲裂,怎么可能?这可是沧澜境的镜像啊,那到底是什么箭!!! 惊惧时,两句惊雷般的话响起,声音是真实的,因为烛九真正地出现了。 “此一箭为恭贺。” “恭贺你们迎来大荒未来新皇,沧孑。” 烛九悬在半空中,悬在忽然燃起的沧澜境与风梧木接壤处,升腾的烈焰大火中。 那火艳丽灼热至极,连想动手抓捕烛九的妖皇等人都经受不住,只能远离。 猩红的火舌舔舐着烛九,后者一手揽着死去的沧孑,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众妖隐约看见沧澜境扔出了几个人,然后化为一轮灿色光轮,不可逼视的光轮悬在烛九身后,在大火中护佑她。 威严至极。 烛九随手丢下沧孑,后者却并没坠落,他奇异地停在空中,眉心忽然亮起赤金色的纹路。 在所有人迷惑的视线中,他化为风梧本体,赤金色的璀璨叶片抽长,树体变形,然后自行燃起了火焰。 火出现的时候,妖皇面色巨变。 那是……凤鸾火。 众妖也看出了端倪。 他们活得久,知道的多,已经知道这一幕意味着什么。 沧孑觉醒了半妖血脉。 “!!!” 怎么可能?半妖血脉已经消失了四万年…… 在他们的震惊中,一声清越鸾鸣响彻此方天地,蜕变完毕的沧孑缓缓苏醒。 这一定是最好看的凤鸾鸟。 修长矫健,流光溢彩,赤金翮羽优美十分。 沧孑处于一种既舒适又不适的矛盾中,他凭借本能在空中滑翔,还没完全回过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死,为什么会飞,就看见了—— 烛九面无表情,一指点出,光轮中出现一簇大火,燃烧沧无语本体。 又一指点出,风梧全族陷入烈焰。 接着是一皇三王,以及他们的族地。 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亦不能阻挡源自沧澜境祭炼出的异火。 震荡整个大荒的凄厉惨叫中,烛九抬掌,摄入他们死后残留的木心、妖珠等等。 没有人从这场屠杀中回过神。 所有人都呆住了。 烛九脸色发白,但在光轮的映照下无人得见。 她垂下漆黑的眼睫,最后吐出一句话。 “妖行结束,风梧族的木心,还有一皇三王的遗物,就作为我的奖励吧,再见。” 光轮颤动,似是留恋,但最终金芒大盛,将她送离。 人走楼空,光轮再次化为沧澜小球。 安静地,悬在空中。 像陷入沉睡。 空气死寂一片。 直到一声泣血厉嚎响起—— “烛九!!!” 怨恨、不解、痛苦…… 是沧孑。 第224章 改变世界 某处荒郊僻地。 一道青色身影出现。 烛九踉跄地扶着树干喘息,肤色惨白如死尸。 不是她虚弱,是这具身体虚弱。 魂质乍一回归,七慧有三,神魂完善了小半,月上霜的躯体根本承受不住。 星君受到滋养,已经清醒。 他急道:“不是才抽了沧无语的木心么,一千多年呢,拿来稳固一下。” 他说的时候,烛九已经这么干了。 清新的力量渗入躯体肌里,一点点增强,相当于完美无痛的炼体,就是相当奢侈。 哪有人用千年木心炼体的。 烛九身体好受些,张开手掌,一枚气息荒诞的黑色小令赫然出现。 上面写着一个字:林。 烛九勾唇冷笑,“容器是联名批发的?还一个系列呢。” 风止意的容器也是一个相同的小令,只不过写的是个“女”字。 两人没搞懂这字什么意思,烛九没再深究,收了起来。 她盘膝坐在土地上,靠着树,愣神。 星君知她心情不好,叹了一声,没说话,让她自己静一静。 事情还要从烛九在沧澜境中,第十日拆解出密纹说起—— 烛九在星君的帮助下解读出了第二个节点,事情总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幻海的密纹构建被更改过。 发现这一点的刹那,烛九被一股忽然出现的力量拉进了某处完全漆黑的空间。 同悟性考核所处的场景一模一样,灵识探不出去。 但能看见前面的场景。 一束光,一个蒲团,一个女人。 女人闭着眼恍若尸体,眉心一道色彩淡近于无的火焰钿纹。 烛九一眼便认出,“凤鸾族……” “你是青凰?” 声音回荡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无人回应,整个世界仿佛只剩烛九一个人。 星君惊讶的不行,“不是吧,幕后黑手是她?” 烛九顿了下道:“我更觉得,她是受害者。” 静默了片刻,烛九绕着青凰转了两圈,忽然道:“把我叫来,又不说话?” “沧无语。” 星君:“!” 空气静了静,一道畅然笑声从空中响起,不是青凰。 “是我,你怎么知道?” “很多因素。” “说来听听。” 烛九盘膝坐在青凰面前,娓娓道来。 “第一次到风梧林那晚探查过你,没什么问题,只有一处,你的根茎太过深广,我竟探不到边际,就像有什么阻碍了我。” “按照我的认知,风梧族不是难抵化神,是难抵元婴,你却打破了这个常规,这其中的难度,与一朝悟道平地飞升相差无二。” “你是个在修真一道走了很远的天纵奇才,这样的人,日常醉酒摆烂?我不信。” “沧澜境出了故障,若非妖皇殿,就是与这里有过两次接触的你了。” 沧无语啧了两声,“原来你早就偷看过我!” 烛九不想浪费时间,直接问:“你想干什么?” 气氛忽然冷凝下来,两人之间看似平和的氛围也终于变得剑拔弩张。 沧无语低笑,笑声有几分癫狂,“你不是猜到了吗?烛九。” 烛九幽深的视线顿在青凰眉心的金色火焰上。 她脑中闪过沧孑那一树赤金色的漂亮叶子,他是整个风梧族,唯一一颗掺杂金色的风梧木。 烛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沧孑,是你、与青凰的后代。” “嗯。”沧无语应的很冷,很干脆,像是死刑犯不屑于遮掩任何罪恶, 烛九通体发寒,她一字一句问:“延续八百年的天才失踪案,也是你的手笔,你的目的就是创造半妖。” “嗯。” 这一声出现时,周围忽然亮起很多光束,密密麻麻。 烛九和星君齐齐惊悸地睁大双眼。 因为每一束光下都有一个蒲团,一个盘膝而坐的人。 不分男女,不分人妖,不分种族。 粗略看人头数,足足八万余。 除了青凰,全是死尸,他们端坐在光束下微垂着头。 这一幕的诡异和冲击力,堪称惊悚。 换任何一个人来都得尖叫。 烛九冷了脸,心中杀意四起。 等等,不分男女…… “你有同谋?” “嗯。” 烛九皱起了眉,她脑中飞速转动,定格在一处,她瞧着膝盖的手指蓦然发颤,攥紧,青筋毕现。 “怎么了,不敢说出猜到的答案了?”沧无语轻笑,邪佞道:“那我帮你说好了,整个风梧族,都是同谋!都是罪孽!” “我抓来这些天才,提取他们体内的孕育物质与风梧木结合,一切都只是为了创造一个半妖!创造一个神话!创造一个逆反上等妖的机会!” 沧无语说的很癫狂快活,他狂欢于分享这份喜悦。 激动过后,他声音渐渐平息,充满怨恨。 “我受够了被那些上等妖压迫的日子了,我受够了卑躬屈膝,我分明那么有修炼天分,却局限于本体的资质。” “所有妖植都是上天的弃儿,风梧族尤是。” “上天根本就不公平,既然如此,那我就亲手创造这份公正,我要让风梧木爬上权利的顶峰!” “我要改变大荒,改变世界!” 烛九闭上了眼,掩盖眸底的怒意和沉痛。 事实上,沧无语的这份执着并不会成功,九幽这个小世界在度过最初的不成熟,逐渐完善之后,生灵间的隔离根本不允许孕育出半妖。 他之所以能创造出沧孑,是因为她放在沧孑神魂内的魂质具有协同共存的作用。 很明显,“命运”正是利用这一点,将那枚小令送到沧无语面前,又在合适的时机,把沧孑的神魂送到风梧族。 不是沧无语成功了,他只是走了既定的剧本。 妖植之所以永无出路,并非因为上天残忍的苛待,剥夺他们的修炼天赋。 如果九幽界没有被“命运”化为神狱,她当年将会顺利从世界意识进化成天道,妖植生来根植自然,纯净无暇,无垢无尘,悟道比兽妖轻易许多。 她们自有令人艳羡的优势。 也就是说,天道若在,妖植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也不会与兽妖有如此大的差距。 进而……出现这么多惨剧。 烛九心中对于“命运”的痛恨达到顶峰。 沧无语全然不知一切,他欣赏完她的脸色,笑道:“竟然没有惊到你,好可惜。” “说起来,你又是何方神圣呢?邪修烛九?我可不信这样的身份配得上能拆解沧澜境密纹的人,这个大陆顶尖上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烛九仰起头,看向黑色的上空,幽冷道:“你不是也可以?” “还是说,你利用了别的东西,比如一枚黑色小令。” 周围气息瞬间冷凝至极。 烛九丝毫不在意,继续道:“它配合你庞大的根系劫掠藏匿天才,帮你入侵沧澜境,是么。” “你到底是谁?”沧无语苍老的声音满是忌惮。 “你不需要知道。”烛九冷漠道。 沧无语缄默,后吐出一口气道:“算了,总归是这世界上更深的秘密,老了,没那么多精力刨根问底了。” 第225章 有错与没错 烛九稍微一想,推敲出沧无语的计划。 沧孑的半妖体质被木心压制,只有死亡才能让他觉醒另一半血脉。 但凤鸾族高傲、排异,妖皇殿权力体系不会允许天赋惊人的半妖威胁他们的利益格局,沧孑一旦暴露,只会被疯狂追杀。 所以沧无语计划在沧澜境让沧孑半妖体质显露,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在绝崖面前。 因为大荒内部倾轧严重,天才易夭折,每一任少皇在成长起来之前,都会得到绝崖庇护。 沧无语要在幻海蜃楼杀死所有妖,这时,虽死但觉醒血脉之力而复活的沧孑就会是毋庸置疑的少皇。 他实施八百年的计划,至此将大功告成。 具体细节已经有了端倪。 沧无语在幻海提前放出领头食人鲨,引导它追猎沧孑。 如果没有烛九给沧孑的红绸,后者本应死在胃酸侵蚀中,红绸让沧孑活了下来,经历了遇夜今白、黑霸天,耗尽寿命捞出幻影花的事。 阴差阳错下也达成了沧无语的目的。 也就是说,沧孑即将觉醒半妖血脉。 烛九说出这些的时候,沧无语全都承认,没有丝毫遮遮掩掩,甚至兴奋有人能窥探到这个即将掩埋在历史中的真相。 也意味着根本不怕烛九知道,也不怕烛九说出去似的。 “是想杀我灭口?”烛九打量着青凰苍白僵冷的容颜,不咸不淡道。 沧无语声音轻佻,透着胜券在握的意味。 “整个幻海蜃楼都在我的掌控中,连沧澜界灵降临此地都被我控制住,我的一思一念,就是波涛云涌,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与我抗衡?凭你是烛九?” “还是凭你能拆解两个密纹节点?杯水车薪而已。” 烛九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她问鬼机灵在何处。 沧无语已经有恃无恐,他将鬼机灵的灵体丢出来,那是一个睡的吹鼻涕泡的浮空小女孩。 背后一对蓝色的纤薄小翅膀合拢着身体,她紧紧地抱着,像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有着跟鬼畜声音完全不相干的可爱软萌。 烛九摸着她的脑袋,目光柔和。 她问沧无语:“你只掌控了幻海蜃楼吧,是怎么说服宝宝将第一关和第二关设置成你想要的样子?” “她太孤独了,上一次见面时,我告诉她我可以帮她找寻沧澜主人的下落,条件是合作,你猜她怎么说?” 烛九微凉的指尖擦过鬼机灵软软的脸颊,噙笑道:“她说:妖皇都不知道,你这社会底层小老头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妖整天想骗我。” “可惜我上过反诈预防,才不会上当!” 沧无语惊了,“你……你怎么知道!?” “猜的。” “那你又是如何说服她的?” 沧无语觉得心惊肉跳的,看着烛九和鬼机灵,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他深沉道:“我没有说服她,是她自己愿意帮我的。” “她说她的主人若是在,一定不愿意看见大荒是这样的大荒,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要为主人分忧,所以她答应帮我。” “她不知道我私下做的事,只知道我要带着妖植反抗上等妖的统治。” “她答应帮我调整关卡设置,但没有给我权限,幻海蜃楼是我借用黑色小令的力量在鬼机灵进入时夺来的。” 烛九听完,一口气卡在胸口,久久未语。 她垂眼,试图触碰鬼机灵的翅膀,后者在昏迷中倏然皱起了眉。 沧无语道:“那是她主人给她制作的精灵翅膀,谁都不给碰……”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消失。 因为她看见烛九轻柔地用指尖点了两下鬼机灵的眉心,后者纠成一团的脸颊霎时松泛,嘴角翘起,紧紧抱住的翅膀也松开。 她下意识揪住烛九手指,飘进了她怀中,软软地蹭着,口中嘀咕着呓语。 如果这时沧无语还看不出烛九就是沧澜主人的话,那他这个坏人就可以辞职不干了。 他震惊失色,立刻调动这片空间的空间之力,意图将烛九绞杀,但已经晚了。 烛九摸了摸鬼机灵深藏的翅膀根部,就像点击了什么重启机关,鬼机灵颤抖着睫毛,张开了眼。 乌溜的双眼圆润,却无神,此刻的鬼机灵只是个因为烛九的启动恢复运行的灵,意识仍然在沉睡。 她苏醒,烛九快速下了几道指令,鬼机灵毫无生机的眼瞳亮起耀眼的光芒,这片空间,以及整个幻海蜃楼,瞬间脱离沧无语的掌控。 沧无语感受到自己一点一点被剥离,他惊惧至极:“不!!!” 他的计划已经到最后一步,怎么能功亏一篑!? “难道你没看见兽妖对妖植残忍的屠杀吗?” “你既然是沧澜境之主,就应该明白我们妖植的苦衷,我们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有什么错?” “我们仅仅想要更好地活着!” 沧无语话语凌乱失调,急迫愤怒。 烛九没有丝毫停顿,神色冷峻,垂下的黑羽眼睫上驻留一抹冷离的光,令她似人似神,冷酷与悲悯不分伯仲。 “那么你觉得,此事过后,风梧族该如何?” 沧无语倏然顿住口。 烛九在一片寂静中道:“跟着沧孑走上权利之巅,像现在的凤鸾族一样,是吧?” 沧无语声音嘶哑:“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登高者抢占一切生杀予夺,不就是大荒的规则,不就是修真界的规则?” “妖皇殿的上位者既然都可以踩着累累骸骨,我又有何不可?区区八万而已,死亡的妖植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个八万!” “我有什么错?” “我没错。” 烛九听罢,眉宇压了压,她站起身,目光深深扫过那八万死尸。 也不争辩,只双手负背,踱了几步平淡道:“你与现今的妖皇殿别无二致。” “既然都觉得没错,那我便找个认为有错的人来当这个皇,结束这个‘没错’的循环,开启一个‘有错’的未来。” “我要让滥杀无辜有错,让勾结邪修有错,让横征暴行有错。” 这是她烛九幽的世界。 “我要秩序,要贪婪者斟酌衡量,要上位者不得不怜悯,要高堂者必须低头看凡尘。” “沧无语,我没兴趣细究你究竟是为族群大义还是一己私欲,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26章 以死谢罪 每一次的不幸之后,都只会坚定烛九拨乱反正,打破‘命运’桎梏,改变这个世界的决心。 沧无语无法反抗烛九。 他久久未语,在烛九说出这些话之后,他八百年的枉顾和暗行,忽然就变成了一道丑陋不堪的划痕。 刻在大荒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成为众多之一,他并不特殊,他的意志也不特殊。 大荒内的每只妖都想要攀上至尊之位,大荒外的每个人都盯着最终的皇。 权势之争永无止尽。 可是只有烛九,想要在这条争夺之路上增添规则。 没有光伟正,创造光伟正,没有准则,创造准则。 沧无语忽然就发现,这竟然是他苦求八百年,得来的最好答案。 只不过来的好迟。 迟到他双手沾满血腥,迟到整个风梧同流合污,迟到不得不以死谢罪。 …… 交谈最后,烛九计划了此事的最终走向以及细节。 老样子,沧无语的罪恶伪因果必须要收集,也就是说,天才失踪案的幕后真凶,要么让它继续隐藏,要么她背负。 烛九选择先隐藏,这案子时间跨度有点大,得等她占用别人身体的事情爆出来以后再“无意间”暴露。 有了鬼机灵的帮助,幻海上的事情没有逃过她的监控。 烛九在想一个问题,她今日用月上霜的真容出现之后,再搞点动静震惊修真界,月上霜的亲人或者仇人应该会找她了吧。 …… 说到谁死谁活时,烛九看向了全场唯一活人青凰,“八万人,为何只有她活着?” 说活着不太恰当,应该说只有一抹灵韵尚存,与死无异。 但毕竟存在着。 沧无语语气淡漠,“她是沧孑生母,留她一口气而已。” 烛九:“是么,我还以为你老牛吃嫩草动情了呢。” 沧无语沉默了,他沉默了。 随口一说的烛九:“???” 不是吧不是吧,你个老头子真敢想啊? 烛九不能想象这种奇异的事情是怎么来的。 她问了,沧无语被逼无奈回答了。 他把人劫来之后,发现对方即使一个人被囚禁在暗无天日里,时常被抽调精血等,依然坚韧至极,不放弃修炼和求生。 沧无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囚徒,且对方对于修炼的领悟也令他侧目。 沧无语开始与她交谈。 本以为是浅尝辄止的几句话,一晃眼却过去了十五年。 十五年,囚徒与劫匪谈了十五年的修炼之道。 一个不放人,一个不放弃。 青凰再一次提出相见。 沧无语为了掩盖身份,谈话时从未使用自己的声音。 那一日,从未在意过外貌的沧无语临花照水,他踌躇着,用另一张脸进入了青凰的梦境,与她第一次相见。 又是十年。 梦境是虚实不清的欢快,现实是囚徒与劫匪的惺惺相惜? 不,青凰在沧无语忍不住易容出现时,刺杀了他。 青凰的眼中有情谊,但被刻骨的仇恨遮盖的严严实实。 比起畸形的爱,她要自由。 凤鸾鸟高傲,绝不低头。 两人虚假的温馨被撕的粉碎。 也是,高洁坚韧的囚徒和卑劣至极的劫匪,怎会有爱? …… 烛九听完这个故事后,对青凰生出了赞叹,她嫌弃地看了眼上空。 “劫匪还想谈爱?还是照骗,你怎么敢,多读点法典吧。” 玛德,没人比青凰更惨,人被囚,还要被罪魁祸首骗心,没天理。 “所以你因爱生恨,也没有放过她?” 沧无语沉默了,他又沉默了。 烛九:“???” “你放了她?” 沧无语哼笑一声,有点阴冷,有点毒,他说:“放了,但她又不想活了。” 烛九疑惑。 沧无语漫不经心道:“因为她发现自己爱上的是她儿子的皮囊和品质。” 烛九直接愣住了,她打了个寒颤。 “你,是模仿沧孑的样子……” 寂静。 烛九吐出一口气,“你该死。” “当然,我该死,我要拉着光明的礼物,与我共沉沦,上穷碧落下黄泉。” 烛九抚上青凰的眉心,探入神识,企图唤醒她的生机。 她的意识中只有一片暗海,最后的灵光飘荡在暗海上,随波逐流。 烛九触摸灵光,浓郁的死志、怨恨、爱恋、扭曲……扑向烛九,她看见了一抹记忆。 青凰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中,很难不对唯一与自己对话的人产生畸形的情感,那个人天才,温雅,性情温柔,像囚禁生涯的一束光。 她在不断的警醒与沉沦中挣扎。 获得自由的那天,她欣喜若狂,但看见了沧孑,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亲缘。 真相呼之欲出,那一刻,她终于崩溃了。 她和沧孑只能活一个。 青凰举剑刺向沧孑,但没有刺的下去。 如果犹豫一下,就不会再有最开始的信念。 青凰败给了自己刹那的心软,究竟是哪种爱? 她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烛九退出青凰意识海的时候,后者燃尽了最后的温度,陨落。 她坚守至今,仅仅只是为了将这一缕心念和真相传达出去,烛九来了,她走了。 凤鸾火自焚而死,灰烬不剩。 …… 出去之前,烛九问沧无语,“有遗言吗?” “有……” “那就有着吧,反正我也不会帮你转达,老东西,你不配。” 沧无语:“……” 世界以痛吻我,我直接痛死。 烛九又问:“有什么遗憾吗?” “遗憾自己还没过上一天呼风唤雨的好日子就要命丧黄泉,还是灭族,心痛。” 他干了八百年坏事,已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之所以听烛九的,一方面是他控制不住她,另一方面就是……沧孑最终如他所愿,走上了那个位置,即便风梧族陨灭又如何呢。 烛九说的对,私心和大义早就掺杂在一起,分不清了。 烛九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说墨怀樽来了么,你觉得他为什么来?” “难道不是为了你这个通缉犯?” “也可以是为了你。” 沧无语呆住,“你的意思是,他查出了天才失踪案的眉目?” “眉目不至于,不过若是按照你的计划,沧孑半妖体质暴露的那一刻,墨怀樽如果真像传闻那般敏锐,立刻就会怀疑你这个活了千年的老头子。” 烛九说到这冷笑:“我的意思是,你一天好日子也不配过。” “等死吧。” …… 以上就是烛九在幻海蜃楼的静默空间中与沧无语的对话,接着就是她到幻海教训妖子等人之事。 弓箭是鬼机灵的手笔,光轮和火焰也是。 可是,直到烛九离开,鬼机灵都没有恢复意识,她做了一场与主人再遇的美梦。 烛九在荒林中与星君激烈痛骂,主要集中在沧无语真不是个东西。 老头子一个个都坏的很。 激动之后,烛九心情低落下来,她经历这一切,同样痛苦。 沧孑最后的呼喊,像在撕碎她的心。 烛九深度emo中,星君赶忙提醒:“你赶紧找个地方突破吧,压制不住了!” 烛九一跃而起。 说得对,要躺板板了! 第227章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后来烛九从百合口中得知了这桩被命名为“沧澜惨案”事件的后续。 沧孑一朝越阶突破至化神,强的一批,本来要被上等妖夺走暗害,绝崖把人带走了。 沧孑走之前把准备逃走的徐俊小的红绸抢了回来。 徐俊小乖乖交了,不敢惹人注意,却被墨怀樽抓了起来。 墨怀樽拿出徐俊小曾经对外声称深陷秘境的二十年,实则在黔南混的证据。 连对方幕后之人是谁都查的清清楚楚。 徐俊小万万没想到自己才逃出生天就又入虎穴,毙命之前忽然想起烛九的话:他是让你来送死的。 徐俊小万念俱灰。 灵蛇族主脉因为与邪修勾结,被处决。 除此之外。 三百妖植,楚弋、闻人瑟绝、乐淘淘完好无事。 黑霸天修为尽废,化为凡虎,寿命只有二十年,被焦头烂额的家族放弃,据说已经缠着乐淘淘私奔。 其他人则全死。 大荒年轻一辈天才损失惨重,一皇三王又被杀,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内部也是瞅准机会各种动乱,争权夺利,以为自己能借此上位。 可惜绝崖直接派墨怀樽暂且监管妖皇殿。 众有头有脸的妖不服,你凭啥管咱,你是人我是妖懂不? 你插手别人政权懂不? 绝崖表示:哦,那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他们屈辱捏拳,感觉被蹲在头上拉屎了。 可是打不过,还说不过,不仅如此,还被一笔一笔账挨个肃清,不说早有准备他们都不信的。 玛德,不干了,勾结别的大势力搞你,绝崖就能这么不讲理? 看我联合大家疯狂抹黑针对你! 可惜没人理他们。 几个大势力眼巴巴看着妖皇殿的泼天利益不敢动弹,谁不想去啊,谁不想啊,这不刚被绝崖忽然翻旧账了么。 好吧,最关键的一点是,绝崖太强了,一只手就摁的他们动弹不得。 护法长老殷勤地给颓废躺了好几天的小太子端茶,瞄了眼另一边桌案前沉着冷静处理公务的墨怀樽,心想着首席在就是有安全感。 经过这几天墨怀樽的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护法长老发现他或许早就准备在妖行后料理妖皇殿了。 难怪会在护法长老还没说到烛九的时候,先一步到天门。 墨怀樽感受到视线,一抬眸,对上了护法长老热烈的视线。 那眼神,像极了看见人类之星,世界希望,充满着慈爱和对别人家孩子的羡慕。 他:“?” 护法长老瞥见了小太子杀人般的不满目光,他清咳了一声,收敛神色道:“首席,您此次就是为了烛九和妖皇殿之事而来?” “不止。” 嗯?? 墨怀樽幽深的目光顿在窗外云卷云舒。 他其实是发现了天才失踪案的始作俑者很可能在大荒。 …… 百合说到谁死谁活的时候,试探着问同样都是落入风暴中,为何有人死有人活? 其实是想问烛九到底为什么可以操控沧澜境,那弓箭、那光轮、那火焰! 能就算了,竟然还不赶紧占为己有! 烛九心想她创造沧澜境不就是为了给人试炼,自己拿着有什么意思。 她表示: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百合被蔑视,气的不行,说:笑死,你不也才十八?我今天已经十三了懂不懂?谁小孩!我才不是小孩巴拉巴拉…… 烛九轻笑打断她:生辰快乐,小孩。 百合:…… 她背靠墙角,脸颊红了红。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想听烛九对她说这句。 她贪图烛九的祝福,贪图她的温度。 虽然说烛九现在妥妥一杀人如麻的邪恶之徒。 但是百合纠结且自我催眠、辗转反侧一夜后,摆烂地想:问题不大,死的不是我,我没良心的,小孩子不懂事,谁能跟我一般见识? 于是她没忍住,还是联系了烛九。 烛九没有说任何隐秘。 挂断通讯的时候,她依依不舍地问:你要去哪?你还有三十万灵石在我这呢。 烛九沉吟道:不知道呢,下一次出现,或许又是在哪个通缉榜,你关注关注榜单不就知道了么。 百合心惊胆战,不是吧,你还没杀够? 那么问题来了,在烛九一路乱杀下,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究竟为什么有此殊荣活了下来,还被指导了。 尤其那本《神仙十八式》,百合经过烛九上回“好好看好好学”的嘱托之后还真细品了,然后震惊地发现换个角度看,这竟然是另一本高端幻术秘籍! 简直离谱,烛九是真能藏! 对此,烛九表示:嘻嘻。不说,就是玩儿。 百合试探问:您还有什么叮嘱么? 烛九微笑:好好看,好好学。 百合喜不自禁:懂。 百合:可以说说对我这么好,还没杀我的原因么? 烛九:你有钱,我爱钱。 百合:…… 听你鬼扯,你这么牛批,还差那点? 她知道问不出了,紧张地换了个问题。 百合:那三十万灵石……你什么时候来找我拿呀~ 烛九:说话就说话,你夹什么?不会是想见我找的借口吧? 百合:…… 她战术性沉默了一下,然后回:还记得沧澜境那几箭么? 烛九百无聊赖:咋? 百合深沉说:烛九姐,请正面佘我。 烛九被镇住了,一时没出声。 百合冷笑:为什么不说话,跟沧孑那骚树不是很多话吗?没看出来啊姐,这么会调情,狗都拴上了,怎么,是我当狗没合你心意? 他是你的狗,那我算什么?你说啊? 烛九:??? 我超,这小孩忽然这么攻?变态吧。 她沉思后道:给我六十万看看实力。 百合:对不起,我错了。 烛九笑:记住,没钱不配当我的狗,你要努力赚钱,然后给我花,懂?那三十万先存你那,来年本金利息一起给我六十万。没事挂了,忙。 通讯符暗下。 百合:…… 你是人吗?你有把我当人吗? 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钱? 第228章 完事了,爽到了 画面外。 易迟日常过着喝茶、浇花、坐看风云的养生老年人日子。 画面停在了烛九拉弓对镜像的画面,纪期放了背景音乐。 唢呐一响,全员送葬。 纪期吊着狗尾巴草,对这些呆如木鸡的人王之蔑视,他高冷艳道:“完事了,爽到了吗?舒服了吗?” 埋葬六百年的幕后惨烈真相一朝揭穿,众人脑瓜子嗡嗡,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们直勾勾看着画面上的烛九。 不敢说话,怕像沧澜境外面的那些人一样,被忽然从画面里跑出来的烛九一把火烧了…… 太恐怖了,那可是一皇三王,然而烛九抬手间,他们灰飞烟灭! 纪期表示理解,就像某小世界的人看见贞子从电视里爬出来一样惊悚一辈子。 众人惊恐过后,头脑开始转动 没冤枉邪帝,她确实杀妖还灭族了。 但那些人不该死吗? 按照现在大荒的律令法度来说,六百年前的上等妖放在大荒早就被抓起来铁窗泪了,一章都逍遥不下去。 曾经的上等妖心里有点愤愤不平,家里以前那么阔,都怪邪帝,让他们过上了现在这种遵纪守法的苦日子。 作为利益受损的一方,他们颇有怨言,揪住烛九大肆杀戮这一点拼命抨击。 对于这些阴沟里爬行的小喽啰,自有今时不同往日的妖植族出口教他们做妖。 天道复归,妖植现在属实是站起来了,强大的妖不知凡几。 他们现在对于烛九的感觉就是:妖植的信仰,大荒的神! 大家都听到了烛九同沧无语说的那段关于“有错”与“没错”的论断。 那格局,那胸襟,那意志,谁听了不是震撼到起一身鸡皮疙瘩! 尤其是妖植等在画面中苟延残喘的低等妖…… 那种滚滚红尘,终遇救世主的感觉究竟谁能懂!? 关键她还做到了! 不多说了,从今往后,烛九就是他们心中不灭的神话,妖皇冕上都得靠边站,谁敢说她是邪帝,他们第一个开骂! 呜呜呜,他们的神!被冕上杀了啊啊啊! 他们偷偷用不满的视线瞄向沧孑,继而一怔,内心复杂。 “沧澜惨案”中最大的受益者是妖植,兽妖损失惨重,但最荣耀却又最悲苦的是谁呢? 无疑是沧孑。 他怀念至今的,以为清白正直、绝境求生的同族,是天才失踪案的始作俑者。 他怨恨至今的,以为罪不容诛、绝情冷血的挚爱,是背负所有骂名的制裁者。 所爱非真,所恨非实。 黑色的苦厄花层层叠叠将沧孑淹没,心魂惨痛,浓重的负面情绪让周围的人都被感染到落泪。 当年一事后,沧孑再也开不出风梧花,或许是因为再无欢喜过,也或许是因为风梧木心已失,只有无穷无尽的苦厄花,是他内心孤寂冰冷的写照。 沧孑手指缓缓覆上面庞,扯掉了脸上的红绸,那是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他厌了六百年。 当年他清楚地知道不是妖植赢了,也不是妖植更强,而是烛九杀了最高统治者,而是体内另一半的凤鸾血脉为他带来无上殊荣,他并不开心。 因为这更证明了一件事,兽妖血脉的强悍和尊贵,以及,是灭族仇人助他登上尊位。 所以沧孑不喜凤鸾本体,不喜自己身上出现凤鸾族的特征,不喜妖皇冕上这个身份。 他以为自己的血脉是天然觉醒,可现实告诉他,他是踩在八万人的尸骨上孕育出的罪恶之花。 上等妖该死,风梧族罄竹难书,他的血脉同样邪恶。 这样的他,恨了烛九六百年。 他凭什么? “九九……你在哪?”沧孑盯着手中纤软的红绸,恍惚呢喃,“九九,对不起,你、你回来好么?” 他是如此的小心翼翼,面色惶恐,捏着这节红色像捏着最后的希望,哪有半分从前的从容气度。 他卑微,他祈求,他懊悔。 众人只光看这一眼,便觉心酸苦涩。 风止意眸色死寂、漆黑无光,道:“她死了,魂飞魄散,无轮回、无转世。” “是我们,亲自动的手。” 这一刀,剜在沧孑的心上,也是剜在自己心上。 不是为了怨怪沧孑,只是自嘲,自恨。 沧孑终于从自欺欺人的谵妄中被敲醒,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恨意让他如同行尸走肉地活着,支撑他空空荡荡的躯壳。 沧孑忽然发现活着真没意思。 自燃的大火燃起的时候,像极了青凰凄绝自焚的场景。 众人都看愣了,如果这世上有宿命一说,那一定就是现在。 凤鸾火,自尽之火,为情毙命。 不过人没事。 经过风止意在极北知道真相后险些自绝,墨怀樽处理这事已经很有经验,他第一时间就把人救下了。 但是沧孑已经陷入了深度自闭,抱着红绸双目无神,灵力逆流,一副走火入魔的前兆。 风止意看着他,宛若照镜子。 他清楚怎样才能让沧孑恢复求生欲。 风止意看着画面中的烛九,眼中溢出缠绵的情意,他说:“你不想知道更多烛九的事情么?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她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伤心,为什么欢喜。” “我看着关于她的过去,就像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度过,她在六百年前,我在六百年后。” 细心地、一点一滴地,捡起那些关于她的回忆碎片。 每捡起一片,就像一次久别重逢,雨后遇花。 他爱的人,就这样与他一次次相遇。 沧孑闻言,了无生气的神色终于动容,眼中缓缓亮起光芒,像一具木偶被注入灵魂,一滴水点了平静的池水。 他抬头望向画面中的烛九,深而又深,远而极远,难以描述的深情眷念。 情之极致,分毫不愿错失。 众人沉默,实在是被沧孑和风止意的情意震撼到了。 修真界薄情者如过江之鲫,即便道侣,也多是修行结伴,情谊淡如水,哪有这般生死与共的决绝? 一个剑仙,一个妖皇,都是何等人物啊。 怎么会像个凡夫俗子一样,说殉情便殉情,说当狗就当狗。 谁配他们这般对待? 然而看完了两段回忆后的众人表示:你们俩,能不能让咱演两章? 慕了呜呜呜。 如果是烛九的话,应该是谁配得上她的问题。 给你法宝,护你周全,给你报仇,一怒掀翻妖皇殿,一念改朝换代。 要实力有实力,要人格有人格,要情趣有情趣。 什么邪帝?那是梦中情神!! 一百昏! 玛德,腿软了。 这碗饭可算让你们俩个吃上了! 嫉妒。 恨不遇烛九,修真之途漫漫长夜。 …… 相比起沧孑,墨怀樽神色幽深,闻人瑟绝恨自己当年竟不主动上去勾引烛九,楚弋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看一遍自己干的蠢事……还是很蠢。 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烛九这个无情的女人,他对她那么好! 她眼里竟然只有沧孑那贱树! 最后竟然连他一起揍,跟老年版沧孑一起给了他一箭! 破防了。 他难道连老年版沧孑也不如? 荒谬!是烛九眼瞎! 楚弋虽然很难受,但经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他已经成熟了,不是当年那个时刻走在破防路上,会黑脸的狂狷酷拽少年。 他现在破防不形于色。 楚弋冷淡地斜睨身后疯狂憋笑的帝国从属。 “笑?” “不不不敢了。”他们菊花一紧。 “笑,没事。”楚弋冷冷勾唇。 “?” “反正是时候换一批臣子了。” “!!!”不要啊帝君,再也不笑你了! 另一边的痴离就是一个大写的爽,早看这些臭男人不顺眼了,跟她抢女人就算了,还把人杀了。 怎么样!遭报应了吧哈哈哈哈哈! 合欢谷众弟子:“……” 很难想象画面中毫无三观的百合,会是现在这个在谷内教育他们当个正直好修士的痴离谷主。 难评。 第229章 岁月的终点 激烈的内心活动之后,众人难免开始思考一些让人抓心挠肝的问题。 已知烛九虽杀了那么多人,实则并没做错。 她的所作所为顶多算一场政变,且这场政变放在现在来说,具有非常重大的历史意义。 那么问题来了。 首先,烛九为什么要替沧无语背锅? 其次,烛九为什么会是沧澜境之主? 最后,烛九从沧孑体内拿走的神秘之物,以及黑色小令究竟是什么? 现在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个问题。 沧澜境是远古之物啊! 也就是说,烛九的灵魂……来自远古? 众人:“!!!” 想过烛九这个女人来历非凡,但非凡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大吃亿惊。 但仔细一想,忽然就合理起来了,要不烛九怎会这么强还这么全能? 原来是大佬啊! 视烛九和绝崖为一生之敌的惜灵衣,她深深皱眉了,眼中都是惊疑不定。 她立刻对沧孑道:“不如把沧澜境界灵请出来一问究竟?” 这次他们虽然是利用妖行的借口将易迟和纪期从绝崖请出来,实则对于本届妖行到底在何处举办还在犹豫中—— 实在是“沧澜惨事”给他们的心理阴影太深了,有点害怕沧澜境再出幺蛾子! 沧澜境是大荒至宝,从不离大荒和妖皇殿。 沧孑很快从妖皇殿取出沧澜境,祭出,熟悉的球状浮在空中,众人心惊肉跳,下意识退开,谨慎地布设结界。 沧孑没动,他试探着呼唤鬼机灵,这个举动他做过无数次次,只为质问鬼机灵当初为何要“助纣为虐”,但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本以为这次也要无功而返,却忽见沧澜境焕发出些微光亮。 一道熟悉的鬼畜女孩声音响起。 “哦吼,这么多人呢?咦,你们是……” 沧澜境悬浮在纪期面前,似乎在仔细打量他,以及他手中的广元仙君。 纪期清咳一声打断她:“你好呀宝宝。” “哦,我不好。”鬼机灵无聊地发出打哈欠的声音,很不耐烦。 “看起来不像要举行妖行的样子,喊我干嘛?” 惜灵衣冷艳的脸上挤出和煦的微笑,“宝宝,你知不知道你主人月冰灵希洛梦·玖殇恋霜岚·千梦然清蝶的下落?” 鬼机灵有些意外,又很高兴有人提起她的主人,但是…… “不知道。” “那……烛九呢?”沧孑忽然问了一句,紧接着说了“沧澜惨事”的大致过程。 “上一次妖行,你帮助的是你的主人吧?” 鬼机灵沉默了。 上次被沧无语坑了一把陷入沉睡,是她毕生之耻,也是她毕生之恨。 就是因为沧无语,她错过了主人的出现! 虽然悔恨的半夜抱着翅膀哭唧唧,但鬼机灵也只是一个人对着镜像上的过去画面默默伤心欲绝,没有企图出逃,也没有闹着找主人。 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坚守大荒是她作为界灵的使命。 主人说过有朝一日若再相见,勿再相认,因为她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主人离开时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鬼机灵知道能让主人如此重视的,一定是一件事关整个九幽界的事情,她猜的到与“命运”有关。 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她要做好主人嘱托的事情,也不会透漏出任何信息。 虽然……守候数万年,等待数万年,不知岁月何时到终点。 主人做的事情完成了吗?可以回来看看她吗? 直到一百年前,她感受到了九幽的巨变,天道复苏,鬼机灵欣喜若狂,主人成功了! 可是……他们说主人死了,他们还骂她。 鬼机灵根本不相信,主人那么强那么好,不会死,不会做那些事。 但还是缩在翅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还是没有出逃,因为她是主人最好的宝宝,要在主人再次回来之前,守护好大荒。 想累了,害怕了,惶恐了,就睡一觉好了。 岁月,她一定在岁月的终点,对吧? 那就让时间快一些吧,拜托啦。 鬼机灵想到这里的时候,闭上眼,用冷静的语调回答沧孑:“不,不是,她不是我的主人。” 这个秘密,她会守到最终,直到她出现,告诉她不必再坚守。 鬼机灵说完,抬起了长而弯曲的眼睫,她撞进了一双温柔深邃的眸中。 她愣住了。 没有人会这样看她,他们觉得她是个脾气古怪的病态界灵,除了…… 于是,众人第一次看见鬼机灵从沧澜境中现出真身。 一个有着蓝色翅膀的可爱小女孩。 她缓缓地、又踌躇地急急飘了几步,然后猛然顿住,蓦然转过身。 神色呆滞。 众人不明所以,但很兴奋能跟鬼机灵近距离接触,心里盘算着获得她的青睐,最好能让她一个开心认主就更好了,到时候他们将是第二个烛九,直接乱杀! 于是一个个相当殷勤地搭讪。 鬼机灵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回复,眼神飘忽。 惜灵衣一直有极好的兽缘和器灵缘,她想到幻海中烛九点两下鬼机灵眉心获得的奇效,试探性扬起温和的笑走上前。 “鬼机灵,你的主人已经消失几万年了,何不重新认主?” “关你什么事?”鬼机灵跟个暴躁刺头似的,语气相当差。 惜灵衣笑的更柔和,慢慢伸手要摸她眉心,鬼机灵“咻”地一下躲开了,怒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摸——” 戛然而止。 “这么可爱的宝宝,摸摸怎么了?”一道悦耳偏柔雅的声线在身后响起,含着鬼机灵熟悉的笑,不太正经,但很温柔。 鬼机灵小小的身子僵住,手足无措,继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终于再次确认了这样熟悉的眼神,就是她的主人。 鬼机灵:“!!!” 她立刻……嘴一瘪嚎啕大哭!!! “你……”鬼机灵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主人怕是身披马甲,她紧急改口,“你竟敢碰我高贵优雅的身体!” “我鬼机灵这么可爱,呜呜嗝,是你这种温柔美好的人配碰的嘛!” 说着还象征性挣扎了几下,易迟蛮不讲理地紧紧抓住,“我就碰,我就摸,我不仅摸,我还亲!” 说着,吧唧一口嘬上鬼机灵红彤彤的脸蛋,然后露出得逞的恶霸之笑,“怎样?” 众人:“???” 我超,你是真不怕死!也是真不当人! 那么恐怖的小孩你都敢霸王硬上弓,那么可爱的小孩你都欺负! 对此,纪期神色恍惚:“?” 她想起观看风梧林回忆之前,易迟死活不愿意亲他的画面,在对比现在…… 纪期直接……瘪嘴嚎啕大哭!!! 并且冲上前跟鬼机灵掰扯,鬼机灵也怒不可遏,玛德,几万年不见,主人竟然就有了新的宝宝,可恶啊啊啊! 敢勾引我家主人! 一时间,听取哭声一片。 吵的要死。 众人:“……” 恐育了家人们。 谁爱生谁生,反正我不生。 受挫的惜灵衣,假装不在意地收回了手,她拼命安慰自己,这只灵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不喜欢她这种温柔母爱型。 第230章 谢邀 总而言之,闹了一通之后,鬼机灵接收到易迟的暗示,快乐地说了烛九就是沧澜主人的事情。 众人:“!!!” 推测是一回事,被亲口确认就是另一回事了! 沧澜主人,那可是创造试炼小世界的人物啊! 难怪烛九对弦音阁内的秘籍没有丝毫的兴趣,特么的本来就是她的…… 终于揭开了烛九的真实身份。 大家懵逼地失语了好一会才消化了这个消息,问鬼机灵更多的事情。 比如烛九为何会陨落,沧澜境是如何创造的,烛九生前到底是谁,烛九是如何灵魂数万年不灭的等等等…… 一系列或单纯好奇,或不怀好意的问题。 鬼机灵表示:谢邀,不知道。 对于鬼机灵的油盐不进,众人都很急,这种感觉就好像面前摆放着一个神秘的宝藏,而他们打不开。 惜灵衣眼中划过恶意,忽然道:“她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恐怕就是通过不停地借用别人的身体吧?” “毕竟一百年以前,九幽不允许灵魂长时间脱离躯壳存在。” “可是,难道每个人都甘愿放弃自己的躯体让给她吗?” “越厉害的人,越抵御不了永生的欲望,烛九虽然没有夺舍月上霜,但谁知道此前有没有夺舍别人?” 众人神色犹疑。 寂静中,闻人瑟绝邪魅嗤笑:“我还说你现在吃的是辟谷丹,以前都是吃小孩活着的呢,你认不认?” 惜灵衣迷惑:“?” 闻人瑟绝为何帮烛九说话!她杀你全宗的名头还在呢! 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惑,闻人瑟绝笑意敛尽,眼中划过微光。 “珈岚城和沧澜惨案都是另有隐情,烛九的目的很明显是止意和沧狗身上的某样东西,并且真正的始作俑者身上都有一枚小令,那有没有可能……” 他说着,勾起冷漠的笑,“灭绝崖和占星圣地、害了月曜帝国、杀了天魔宗主的,另有其人,只不过是烛九背负骂名。” 他用一种陈述和轻松的语气,似乎终于找到了漫长黑暗中的光亮,以及等待数百年的喘息之机。 对他来说,知道这些就已经够了,已经给了他无条件相信烛九的勇气。 烛九,一定没有灭他的族。 对此,风止意和沧孑都难得给闻人瑟绝高度赞成。 众人:“!!!” 不是,你们占星圣地到底什么情况谁知道啊,你的亲人还尸骨未寒呢,就这么肯定? 但是转念一想,还真有点道理,他们是看着烛九从珈岚城走到这一步的,她的意志、人格,以及坚持正道的心,无一不令人折服。 试问这样一个跨越绵长岁月,还具有如此坚韧道心的人,为何要犯下大错? 关键那小令和烛九拿走的神秘之物到底是什么呢? 惜灵衣暗中问广元仙君:“你知道那是什么的吧?仙君?” 广元仙君装傻充愣:“啊?什么?风太大听不见。” 惜灵衣声音发寒,“你别忘了你还要我帮你找人!” 广元仙君沉默,正在踌躇时,鼠身又飞了出去,再次被化为小男孩模样的纪期抓在手里把玩。 仙君一抬绿豆眼,对上纪期笑嘻嘻暗含警告的视线。 他:“!!!” 我还没说呢!哎呦你干嘛! 鼠鼠我啊,也是栽在九幽界喽。 第231章 终是丹房起了火 对于闻人瑟绝的说辞,部分人坚定不移地支持,比如妖植一族。 她们对烛九已经无条件信任,对于烛九“邪帝”的称呼弃之不用,一群人小脑袋瓜一转,坚称烛九是沧澜境之主转世救世来的。 于是她们现在称她为沧澜帝。 易迟老年人浇花表情:好好好,又多了个新称号。 大部分的人并不认可这个说法,骂名久矣,恶事诸多,他们认为烛九必定沾了那么几件,除非让他们看完全部回忆他们才愿意相信。 带头的就是惜灵衣这老登,然后是简称部分记忆不能代替整体轨迹的凌云尊主。 但三人小团体的寂灭刀尊似乎例假还没走,仍然在神色抑郁,重度走神,谁也没搭理。 很多人其实都觉得闻人瑟绝说的有道理,但是嘛,为了各自的私心和利益都不愿意承认,这部分人占比庞大。 纪期: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不就是暗中揣度着能从烛九回忆中吃点好的么,这群人还不放弃呢。 众所周知,下一个受害者,不是,下一个回忆主体是皎月魔尊月上弦。 他们撺掇对方表态,还给烛九上眼药,暗示他千万不要像闻人瑟绝一样脑子一抽全都相信,回忆是必须要看的。 月上弦冰雕似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盯着画面上的烛九,目光如月光,沁凉如水,痛色潺潺流淌,“我只要一个真相。” 这句话,其实何尝不是变相站闻人瑟绝呢。 众人目光一转,也没多说,反正目的到了也就是了。 有人迫不及待,纪期表示:我知道你们很急,但先别急。 在众人不好的预感中,纪期一副劳苦功高的神情扒拉住易迟的大腿,“啊~又到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休假时间了呢~” 众人:“……”休休休就知道休,福气都被你休完了! 啥实力啊天天不奋斗内卷就知道跟绝崖那群恋爱脑一样想女人休假。 纪期微笑:虽然但是,那群恋爱脑是你们顶头上司。 “……”不吭声了。 最终,此事作罢。 纪期也是如愿和易迟在大荒过上了白日宣淫的生活(单方面认为),唯一的烦恼就是鬼机灵那厮不滚回自己的沧澜境老实待着,竟然出来跟他抢女人! 气抖冷! 气抖冷的不止是纪期,很多人都挺虎视眈眈的,怎么回事啊,易迟咋这么招人稀罕,纪期跟着你就算了,鬼机灵坚决不能跟你啊。 那可是大杀器! 但是,妖皇沧孑没有任何不满,他莞尔一笑说:“师侄喜欢,鬼机灵喜欢,我没意见,诸位不必忧心。” 即:皇上不急太监急,显着你了。 众人:“……”呵呵,等鬼机灵离家出走,有你哭的! 心里很酸,每天派下面的小辈换着花样跟易迟玩偶遇。 为此,每人都表面正经,实则偷偷买了那本现在在黑市卖的火爆的《绝世清倌一百天速成攻略》。 于是,在妖皇殿享受生活的易迟,过上了逛花园偶遇萧不疑吟诗、看风景偶遇漫天桃花、赏月偶遇仙子跳舞的……帝王生活。 他们吟诗:一愿仙子长寿,二愿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他们作对: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易迟:“……?” 有点意思。 要是纪期和鬼机灵不要捣乱,以及几个师叔不要时不时突然出现抓她去一对一修炼就更美妙了。 然而实际上,这样的神仙日子只维持了不到三天。 第二日晚,易迟原本正在欣赏偶遇的凭栏雪在水池跳脱衣舞,谁知正到关键部位忽然被黑脸的沧孑抓走了。 临走之前还把凭栏雪一巴掌扇回海里,冷淡一句,“不知羞耻。” 凭栏雪消失在天边时仍然不死心地说:“迟迟,我一定会回来的!” 易迟很难受,哎呦你干嘛,马上就到了你忽然打断,哎。 在炼丹室教授炼丹的时候,沧孑感受到易迟身上散发的浓浓怨气,唇边温柔的笑越发温柔到瘆人。 他挥袖,炼丹室的门窗怦然紧闭。 易迟吓一跳:“?” 不是吧,关门揍师侄? “师侄且等着,师叔去为你炼一炉清一丹。”漆黑中,沧孑慢慢点亮屏风后一盏昏黄的暧灯,他在灯侧盘膝而坐。 完美俊雅的侧影映照在并无画饰的屏风上,一举一动雅致动人,不紧不慢。 易迟隔着屏风看着。 清脆细小的杯瓷相碰,旖旎的水声蜿蜒,衣料摩擦窸窣。 一切都在昏黄的暗室中放大,由耳入心。 雅,真雅。 易迟看愣了。 眼神根本离开不了屏风上的人影半点。 一簇火焰从他修长的指尖升起,点亮丹炉下的薪料。 室内温度以神奇的速度急剧攀升。 “嗯?”沧孑轻轻一个鼻音,低磁含笑道:“师侄莫怕,炼丹时温度急剧攀升是正常的。” 说着慢慢丢了一味草药到丹炉中,淡淡的苦清香蔓开,恍惚间不在丹房,在禅寺卧榻,经书朗朗。 易迟:“好、好的师叔。” 温度继续上升,沧孑岿然端坐的侧影再次动了,他微微低头,旁若无人地、慢条斯理地伸指扯开衣带。 纤长的指,细长的带子,轻挑,勾缠,拉扯。 然后仰头松了松衣领。 于是端雅下的凌乱身形曲线映射无疑。 易迟:“!!!” “师叔你?” “有点热呢,师侄。”沧孑细语呢喃着,几个字像含在舌尖碾磨过,易迟脑中瞬间闪过沧孑舌尖的柔软色彩。 易迟眸色深了深,看着剪影说:“师叔,需要擦汗么?” “那就多谢师侄了。”尾音上扬,几分缠绵音色。 易迟听得身子麻了半边,拈着指尖的青鱼茶杯,款步绕开屏风,见了沧孑。 她怔了怔。 失色的水墨剪影刹那被点上声色,束之高阁的默色陶瓷被镀上釉彩。 鬼迷心窍了。 这是她隔着手帕抚弄沧孑侧颈时脑中闪过的认知。 正盯着对方精致的锁骨发呆,一道低笑在耳畔响起,“师侄,这儿似乎没有汗。” 易迟佯装无事地摸了一把,“有的师叔,都湿了。” 一副勤勤恳恳擦汗的老实人模样。 沧孑低头看了看,挑眉:“是么。” 然后赤金色的眸子对上烛九的视线,“那师侄好好擦一擦吧。” 点点星芒在其中闪烁,看狗都深情缱绻的眼神。 易迟清咳了一声,恶向胆边生,“师叔,我还是喜欢你绑上丝绸的样子。” “好,依你。”沧孑顿了顿,哼笑一声。 第232章 找人亲嘴 沧孑蒙上红绸后,不影响他炼丹,也不影响易迟兢兢业业地擦汗。 随着火焰的旺盛,温度是越发高了。 越擦水越多。 看着这么冰清玉洁玉雕似的人被绑上红绸,被热到红唇轻启,气息清香扑鼻。 易迟腿一软就跌倒了。 “哎呀师叔,我不是故意的。”她倒在沧孑胸口,无辜地说。 “无妨。”沧孑笑的温文尔雅。 易迟继续擦,也没用多少力,肌肤上却留下了点点红痕,延伸到越扯越开的领口下,红梅上。 易迟清了清嗓子,说:“师叔既然这么热,我帮你吹吹吧?” “好。”沧孑认真炼丹,并无二心。 易迟微笑趴上沧孑脖颈,隔着些许的距离,顿住。 温香软玉在怀,清浅灼热的呼吸打在颈侧,沧孑身躯不自在地微僵。 易迟眼中闪过笑意,“师叔怎么不炼丹了,是有了旁的心思么?” “师侄多虑了。”沧孑声音沙哑道,有几分难耐。 他运转灵力凝练萃取丹液。 易迟勾起隐秘的笑,然后一口咬上沧孑肩颈。 沧孑惊的一声闷哼,丹液凝练失败,炸开。 他缩回手要推开易迟,后者却在舔舐着自己留下的一排牙印。 推开的手不知怎么就变成摩挲易迟后脑,他下意识侧头,方便她亲吻。 轻软的、温热的触感,前所未有的舒适。 沧孑什么也记不得了,另一只手回收时,打翻了案几上的药液。 突兀的声响惊回了两人些许神智。 易迟抬起头。 那张神俊惊艳的脸,此刻掺杂着未了的情欲和餍足,她舔了舔嫣红的唇,一截灵舌探出,一现则隐,润泽芬芳。 沧孑无法再忍受分毫,低头,亲吻他遐想的旖梦。 浓郁的香味化为催情的上佳之物。 激烈的喘息和交吻的声响回荡在光明圣洁的丹室。 交缠的身影映照在不远的屏风上。 沧孑反身压着易迟,青筋凸起的手扣住她的手腕,低头探寻她的胸口。 干柴烈火不知天地为何物时,易迟忽然掩住他的唇。 她一只手摄入丹炉内的几颗丹药,装进玉瓶中,递给沧孑。 笑意盈盈道:“师叔,你的清一丹好了呢。” “凝气静神,压抑……欲望~”她凑在他耳边低声说。 然后挣脱沧孑的压制,起身整理衣襟,抬步朝外走,边走边道:“叔侄授受不亲,下次不许了噢。” 哼,还想勾引她然后用清一丹打发她,笑死,她直接反客为主,走沧孑的路让他无路可走! 沧孑:“……” 这个女人!!! 他都这样了,她还把持得住! 荒谬! 沧孑气的炸了丹房,一脸欲求不满。 …… 易迟哼着小曲回去的时候,遇见了负手静默等在外面的墨怀樽。 他立在那儿瞧着远处的云月,挺拔岿然,像等待雪景的孤松,宁静沉稳。 看见他便会莫名生出一种安定的感觉。 对方一眼就定在她格外红润的唇上,然后视线划到她脖颈上的几枚红痕。 最后用一种冷冷淡淡的眼神看着她。 易迟:“……” 我请问呢。 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过后都会被墨怀樽抓个正着? 那种奇怪的偷情然后被正宫抓住的奇妙感觉是不是不太应该。 易迟内心尬了一瞬,很快稳住了表情,佯装无事地走近,笑道:“师尊这么晚了不睡觉是有什么事吗?” 墨怀樽伸手,“过来。” 易迟心神稍紧,见他神色幽静,不知道什么意思,犹疑地靠近了一步。 两人只有半步距离,墨怀樽忽然倾身,骨骼分明的指尖捏上烛九的下巴,不轻不重,有点凉。 两人四目相对,贴的极近,一缕墨发从他肩侧滑落,易迟闻到了雪檀的淡雅香。 “去哪儿了。”墨怀樽摩挲着她的唇角,眸色沉沉问。 “嗯……”易迟觉得今晚的墨怀樽攻的一批,她心弦绷紧,只恨自己回来之前没有消除掉鬼混之后的暧昧痕迹。 “刚从三师叔那儿习剑回来,路过汀泉被凭栏雪拉着叙了叙旧。” 墨怀樽手指已经滑到了易迟白皙脖颈上的吻痕,动作虽如此,神色却幽静至极,像在看公务,看不出波动。 但很有压迫感。 “还有呢?” 易迟被微凉的手指摸得心弦颤栗,心想,你查户口啊,什么都要知道。 她“噢”了一声,然后理直气壮说:“还去找人亲嘴了。” 墨怀樽不疾不徐的动作顿住了,神色终于从波澜不惊变得不太高兴。 “……” 易迟明显感觉脖颈上的手按得重了些。 她眨了下眼睛,忽然又上前一步,抬手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唇。 墨怀樽愣住了,瞳孔微缩,划过一丝的凌乱和狼狈之色,却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拉开距离。 易迟歪着头笑看他,细声细气,带着半分悄然的诱惑,“师尊想不想知道我跟谁亲嘴的?” 墨怀樽不悦抿紧唇,没说话。 易迟眼中泛起细碎的、狭慧的光芒,一吻轻软印在他锋冷的唇角,然后极快地撒手退开,避开了墨怀樽拢上来的手掌。 她低笑道:“现在是跟你了,师尊。” 第233章 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心照不宣,无人拆穿。 易迟以为嘴都亲上了,墨怀樽或者谁会找她谈谈,然而没有。 两人两两相望,墨怀樽眼中划过沉重到难以述说的千言万语,最后蓦然转过身。 显然这种氛围已经不适合再说什么正事,他撂下一句“潜心修炼”,人便直接消失在原地,并不像从前那般来去从容,不疾不徐。 对于墨怀樽来说,这约莫就是最大的慌乱和失态。 …… 夜晚,纪期和鬼机灵为了争夺今晚易迟的卧榻之权,跑出去比赛掰手腕去了。 易迟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打坐,悄无声息地突破到了金丹巅峰。 然后她听见了敲门声,声音轻缓,节奏很慢,不像几个师叔。 易迟灵识探出去,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是易远……? 她怔了一下,眼中划过莫名的情绪。 指节敲了两下膝盖,易迟起身去开了门。 她意外道:“你怎么在这?” 距离易迟离开绝崖已经过了半月有余,易远和宋悦卿是新入门弟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绝崖修炼的么? 易远穿着绝崖弟子服饰,气质清隽,文质彬彬,与初见时那个被邪修骗的团团转的落魄书生已经有了显着的变化。 他与她对视,笑了笑,解释道:“妖皇殿开了天阙试炼塔,九幽年轻一辈修士都来参与了。” 这事是在易迟预料之内的。 当日沧孑的回忆看完之后,妖皇殿就在讨论本次妖行的举办,易迟向沧孑提议不如在下一次妖行到来之前开启天阙试练塔。 因为天阙和沧澜境是她同一期的造物,只不过前者无灵智,只是一个木得感情的试炼塔,后者生出了灵智。 哦,对了,天阙的灵,叫贝贝。 这事沧孑那时同意了。 今日应该是正式通知。 看来墨怀樽刚才过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事,只不过后面因为突发状况没说。 易迟打量着易远,垂眼喝了口手边的茶,问:“悦卿没来?” “悦卿在灵船上看了邪帝这次的回忆,正在顿悟突破。”易远叹道,眉宇间是对宋悦卿的艳羡,但又有些纠结复杂。 易迟点头,露出笑,“挺好。” 说起来,貌似已经听过不少人因为她的回忆而顿悟突破了。 易迟若有所思,下次再看回忆得让纪期收费才行,没充钱只给看两章,嘻嘻。 “妹妹,你觉得邪帝究竟是善是恶?”易远看着她微笑问。 易迟喝茶的手一顿,眼睫下的眸光波动,正在这时,一道传讯符出现。 她打开,里面传来宋悦卿得意的声音。 她:易迟易迟,啊不对,大师姐~你猜怎么着? 易迟:顿悟突破了? 宋悦卿惊讶: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易远那小子告诉你的!啊啊啊,我不是让他不许说的嘛!还想给你个惊喜呢。 易迟瞥了眼机优雅喝茶的易远,手指抚过袖口,笑:那等他从我这回去,你揍他。 宋悦卿:那也太晚了吧,我们才刚从绝崖上灵船呢,话说你不会是包庇你哥吧…… 易迟面上笑意渐渐收敛:我们? 宋悦卿:当然,来,易远你小子,过来跟你妹,咱大师姐问声好。 传讯符内多出了一道清润熟悉的少年音,有几分在她面前天然的局促:嗯……大师姐好。 易迟:“?” 他是易远,那她面前的人是谁? 易迟缓缓抬头,看向了面前举手投足越发有气度的易远。 对方朝她露出了更深邃的微笑,一丝丝邪气从宁静的眉心溢出。 易迟:“……” 嗯…… …… 半刻钟后,易迟已经快被掳到黔南了。 对,没错,易迟被偷了。 偷她的人就是第一次来大荒时遇见的那个神神叨叨的黑化版俊俏和尚。 那个穿着黑袈裟,美色与闻人瑟绝不相上下的秃头邪气和尚。 不过易迟本人将此次被掳称为主动性离家出走出门散心。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易远”的时候,她就看出这不是个真人,但她必须假装没看出来,毕竟她现在是修士易迟。 再说后面墨怀樽才刚要来通知她关于天阙试炼的事,易远随即就到了,他会瞬移啊? 然后就是那声“妹妹”。 易远从不这么称呼她。 她正要拆穿“易远”时,宋悦卿的传讯符刚好就来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暴露的阴冥邪尊就理所当然地把她掳走了。 易迟能怎么办,她又不能反抗,毕竟易迟这身马甲还是很有必要继续穿着的。 也怪此前浪的飞起,一个恶魔之吻把墨怀樽逼走了,导致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阴冥邪尊露出出家人以慈悲为怀的笑,对五花大绑一脸惶恐的易迟道:“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救你。” 易迟:“……”这玄尊期秃驴怎么骚里骚气的。 正在这时,一道疾风从身后呼啸而来。 易迟眉宇微蹙,偏了偏身子。 身后踢踹落空,对方声音气恼。 “哼,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在正道大出风头的易迟?都成阶下囚了还敢躲!” 面前出现一张柔弱惹人怜爱的脸,像一朵纯白的茉莉花,就是神色很刻薄仇怨,看着易迟面容扭曲。 哦,老熟人了这不是。 当初那个身怀男神攻略系统,要攻略墨怀樽等人,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被易迟搞去攻略故里的那个。 宋悦卿同父异母的妹妹苏悦颜。 逆霄城收徒考核的时候被宋悦卿打成血人,被苏行带走了。 易迟往她身后一看,长着小虎牙、眼神天真的小少年,正是故里那千岁老头子。 他们四人在一朵乌云上疾驰。 易迟大腿以上被绑成蚕宝宝,躺在云上,抬头就是他们三张大脸。 就是苏悦颜体内的系统没出现,估计是那小废统畏惧悟道的阴冥邪尊,不敢出来。 此刻,面对这被拐遇仇人,还要被报仇雪恨狠狠打脸的凶险境况,易迟沉思片刻,在忍辱负重和不知死活之间犹豫了一下。 然后翘起腿,朝苏悦颜人五人六地抬了抬光洁的下巴。 “呦,是你啊小妞,你爹苏行呢?” 苏悦颜被易迟嚣张的态度气到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呸,她才不是犬,拔毛的凤凰不如鸡,呸,她才不是鸡! 总之,易迟都被她狠狠踩到脚底了,竟然还敢张狂! 苏悦颜今非昔比,她现在已经涅盘重生,成为一名穿着黑衣服的光荣邪修,不再是从前那个在正道备受欺辱的穿着白衣服的她! 苏悦颜蹲下身子,冷冷地挑起易迟的下巴,道:“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第234章 娇贵的小公主 夺回计划第一步,回国,不是,回老巢。 阴冥邪尊是究极老六,自然不会真身出现。 他是百多年前凭空冒出来的邪道头子,原本没有宗门,是那时苟延残喘的邪道看见了晦暗人生的希望,在故里的号召下,主动为其开宗立派。 该邪道第一宗门有一个简短但不失霸气侧漏的名字:邪宗。 与仙阕玉宇的妖皇殿相比,邪宗建的豪华奢靡,主要色调以魅惑紫和贵金黑为主,充满着邪魔歪道的气息,审美方面非常写实。 要血池有血池,要肉林有肉林,要尸骨有尸骨。 阴冥邪尊抓易迟来不是为了吃唐僧肉,他是劝易迟不要在正道耽误青春,赶紧入邪了事。 怎么劝的呢。 杀人。 此刻,邪宗圈养的某贫苦人畜村庄前,站着四个人。 邪气悲悯的阴冥邪尊分身、女装大佬故里分身、要夺回一切的系统姐苏悦颜,以及被绑的敦实的天才姐易迟。 人畜村二百来号人整整齐齐地跪在四人面前,都是凡人,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骨瘦如柴,皮肉贴在骨骼上。 像披着人皮的骷髅架子,神色麻木又惊恐。 再看这个村,说是被结界圈禁起来的人圈比较合适,狭小、恶臭、毫无尊严,很符合人畜村这个称呼。 看到他们茫然畏惧又脏污的脸,很轻易便知道—— 这就是活在邪道下的凡人,这就是黔南的统治。 同正道相比,这里就像个长在人间的地狱。 易迟神色冷然。 苏悦颜对上他们瘦到深深内凹的空洞眼睛,面色煞白,倒退一步,惊吓地捂住口,发出一道短促的惊呼。 她看着这里,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眼底惊恐,打了个寒颤。 她上辈子家世好,还有四个在商界、医学界、政界、军界都很牛逼的哥哥轮流将她宠上天。 进入娱乐圈纯属是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拍点不喜欢的戏都是找替身,一辈子娇生惯养,根本不知道疾苦为何物。 绑定系统之后,第一个身份就是城主爱女,自然也是享受偏爱,时至今日最大的受挫就是擂台上被宋悦卿毒打一顿。 苏悦颜当时就直接心态崩坏,她恨宋悦卿,恨正道,恨绝崖,恨所有袖手旁观、不追捧她的人。 她觉得世界真是太黑暗了。 所以她毫不犹豫、不顾苏行劝阻地叛变,执意跟着邪修故里。 她高抬下巴,倔强地宣称自己是邪修。 众人皆醉她独醒,具有超前眼光的她早就知道,正道虚伪至极,邪道只是因为功法不同,不愿遮掩内心的一群人。 他们爱恨分明,心直口快,不擅虚与委蛇,他们身上的恶名都是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泼的脏水。 无论是故里还是阴冥邪尊,一定就是等待着月光女神看见其背后创伤,等待救赎的破碎少年。 他们虽然位高权重,虽然高高在上,实则有一颗孤寂缺爱的心。 贫困的家,酗酒家暴的爸,软弱病重的妈,嗷嗷待哺的弟,酒吧卖唱被逼酒的破碎的他们…… 总而言之,这一定就是阴冥和故里步入邪道的苦衷。 苏悦颜在知道系统让他攻略的故里是邪修的时候,她颓废的心湖终于波澜壮阔。 她懂了! 她悟了! 她就是那个跨越空间与时光,来拯救他们的月光女神!来肃清正道的天选之女! 一路行来也确实是这样。 故里在苏悦颜利用系统找到他后,并没有像可恶的墨怀樽和把她扇飞的闻人瑟绝,亦或是对她视若无睹的楚弋一样。 故里英俊又有少年气,温纯直率,还有两颗尖尖的虎牙,一笑简直能软到人心里去,这,就是可狼可奶! 尤其对她还那么好!当初上来就加了三十点好感度! 苏悦颜又行了,又自信了,对自己的超前认知更加深信不疑。 但是……面前这些人是什么情况? 故里见状,偏头对她露出清澈无邪的笑:“怎么了颜颜,不习惯?” 苏悦颜是第一次来黔南,见识到这种场面,他害怕地躲到故里身后,揪着他的衣角,好奇问:“他们犯了什么错?” “错?”故里奇怪地挑了挑眉。 “不然,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呢?”苏悦颜抿唇继续问。 故里一怔,笑的很灿烂,“如果你说的是做错了事,没有哦,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苏悦颜愣住,“那为什么……” 故里龇了龇小虎牙,很可爱阳光,“因为命不好。” “九幽疆土辽阔,八大势力治理尚可,要怪只能怪他们偏偏生在了黔南,所以必须过这样的日子。” “在黔南,让谁生让谁死是不需要理由的,只需要足以随心所欲的实力,至于其他,看心情。” 故里理所当然地说着。 没见过世面的苏悦颜仿佛被震碎了三观,一脸不可思议。 故里亲昵地捋着她鬓边墨发,像对待一个无知的孩子,他宽容笑道:“没关系,正道培养出来的人,总喜欢为所做的事找一个无辜的原因。” “比如你,嫉恨宋悦卿的优秀和身份,便想办法将她拉下神坛,但你告诉自己,同为苏行的女儿,是你先遭受到了无法正大光明出现的不公和屈辱,你只是报复。” “无法面对失败,因而叛邪,但你告诉自己,是正道赶尽杀绝、有眼无珠,你是被抛弃的那个。” 短短几句话,苏悦颜像被狠狠抽了两巴掌,被揭穿了最深、最丑陋的内心世界,她攥紧拳,脸色赤红,她不满,她要狡辩。 火山迸发的前一刻,温柔微凉的触摸再次落在苏悦颜滚烫的面颊。 蛊惑沁凉的声音缓缓流入她的心间。 苏悦颜被轻轻拥进怀中,她感觉自己好像是故里的珍宝。 “但没关系,傲慢、嫉妒、暴怒、贪婪、懒惰、暴食、色欲,都是人的本性,与生俱来,不需要遮掩。” “黔南是本性之都,善妒贪婪,刻薄阴毒,都不影响你成为黔南最娇贵的小公主,你是我最喜爱的女子,在这里,没有人能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故里深情地吻了吻她的额间,“欢迎来到黔南,娇贵的小公主。” 苏悦颜:“!!!” 她羞怒的心像下了一场淋漓尽致的春雨,她找到了心灵的港湾,内心自洽,甜蜜的要原地升天! 苏悦颜依偎在故里怀中,感动的热泪盈眶,红眼给命。 正常的恋爱固然健康,可畸形的虐恋实在精彩! 虽然故里干坏事,但他是真的爱我啊。 任何人都可以说他坏,只有我苏悦颜,享受他的宠爱,绝不可以说他! 故里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环境造就性格,我身为一个意识超前的人,怎么能不理解他?怨怪他? 苏悦颜脑中已经闪过了几千章救赎剧情,最后结局必是故里幡然醒悟,舍生取义,献祭苍生的化小爱为大爱。 她抱着他的尸体对逼迫他们的正道大吼: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然后一个人拖着残破的身心,生下他唯一的血脉,然后被复活的故里找到,然后过上了逍遥人间的快乐隐居生活。 “故里哥哥,你对我真好!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苏悦颜预判到这,给自己感动的不行,紧紧抱住故里撒娇。 她暗暗决定,她有系统,一定不会让故里走上那条路! 故里:“……”第一次遇到这么上赶着送菜的女修,真的很不习惯,你说当年烛九要是这么好搞多好。 偷摸听苏悦颜心声的系统:。。。 他夹着电子烟的手抖成糠筛,深深吸一口,沧桑地眯起眼,眼角皱纹根根分明。 统子我啊,找宿主也是瞎过一回的。 听了老半天,忍了老半天的易迟:“……?” 她的评价是:绝配。 把苏悦颜搞去攻略故里的自己,真是个无与伦比的天才。 但她还是四十五度斜睨着故里,插一句,“真的假的,这么牛批?那你的上级阴冥邪尊可以让她受委屈吗?” 邪道最强人事主管故里:“……” 我说你这就没意思了嗷。 第235章 杀不杀 故里在卖身勾搭洗脑苏悦颜的时候,阴冥邪尊保持礼貌的微笑,像个不沾染是非的店小二,不像个邪道头子。 此刻被易迟用语言忽然踹了一脚,他仁慈地笑:“两位是如今邪道不可多得的年轻天才,未来不可限量,入邪宗……” 又单独看向易迟,狭长好看的双眸颇为深邃,“或者拜我为师后,没人敢让你们受任何委屈。” 这话也就听听好了。 易迟不吭声,苏悦颜直点头,觉得邪道就是比正道效率快还坦率,连考核都不要。 但有句话说的好,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她脸上天真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住了。 “前提是,必须亲手杀了面前这些人,才算入我邪道。”阴冥邪尊说着,还把捆住易迟的束灵绳解开,方便她动手。 苏悦颜:“!!!” 她打了个冷颤,手都哆嗦了。 杀、杀、杀人? 超纲了,从和平社会到被娇宠长到现在的苏悦颜,事实上一个人都没杀过,干过最极限的事就是陷害、殴打、造谣、抢男人。 易迟倒不意外,这么多年来,邪道还是这德性。 他们将其称之为洗礼仪式。 让每一个重要的,从正道掳掠而来的人手染无辜之人的鲜血,且还会留影,阴毒至极。 因而入了邪道的人,几乎无法回到过去。 显然,易迟和苏悦颜就要进行这种仪式。 苏悦颜惊慌失措,她的两千章预判里没有这种局面啊! 她下意识可怜兮兮地看向故里,说:“故里哥哥,我害怕,我不想杀人,我、我……” 故里笑的很暖,摸头杀安抚她,“乖,杀了这些人,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苏悦颜蹙起眉还想说什么,故里笑容微敛,语气怀疑,“难道你不想做我娇贵乖巧的小公主了吗?说爱我,其实在欺骗我?” 苏悦颜仿佛被全世界抛弃,慌得一批,百口莫辩,期期艾艾揪着故里。 易迟冷眼旁观,冷不丁对阴冥邪尊说一句,“我杀了他俩能入邪不?” 三人:“……” 你在说什么猪话。 不要无理取闹。 苏悦颜怒瞪她:“闭嘴你这个冷血刻薄的女人!” 易迟高冷蔑视,“我就说,杀了你俩算了。” 苏悦颜气的不行,一时间忘记自己是个九幽修士,捋袖子就要上来干,易迟慢条斯理伸出手臂,把张牙舞爪的人脑门按住,一用力,推开老远。 “你敢推我?还当你是绝崖大师姐?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在这里混不下去?”苏悦颜一脸“我是黔南娇贵小公主”、“是故里最深爱的女人”的尊贵骄横。 易迟大喜:“什么话快说,我还要回去当大师姐呢。” 苏悦颜立刻跺脚告状,“故里哥哥你看她!” 阴冥、故里:“……”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过这么别开生面的修士撕扯,有点像还在玩泥巴的正道小屁孩。 不确定,再看看。 苏悦颜眸光微闪,半撒娇半赌气道:“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今日你要收她入邪宗,我就不入了,哼!” 易迟闻言扬了扬眉,瞧见了苏悦颜眼中的忐忑。 苏悦颜整这么一出自然不是单纯的展示愚蠢,她就是不想杀人,又自知阴冥邪尊亲自抓来的易迟必定备受其重视。 她这话看似是跟易迟针锋相对,实则也是试探性逃避洗礼仪式。 用一种很委婉的方式。 阴冥邪尊耐心告罄,要不是故里跟她说这女人身上有异宝,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然而事实上,她这几日拿出的东西,除了那个什么小喇叭,或者一些妆点美化身体的东西,还有什么用处? 阴冥邪尊喜怒不形于色,抬袖,一道足以令苏悦颜死上十个来回的攻击轰在她的身上。 苏悦颜自然是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根本没有预料到这么好相处的阴冥会动手杀她。 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从系统处超高价兑换的保命灵器就已经报废。 苏悦颜倒飞了出去,鲜血喷洒的绚烂十分。 她懵逼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身边是齐齐退开的绝望人畜。 苏悦颜双眼呆滞地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全身上下痛的要死,跟那天从擂台上被踹下来一样。 她疼哭了,又不敢大哭,省的牵扯到内脏。 脑子还混沌着,听见易迟对故里讥讽地说:“我看你们邪宗也是没前途,宗门娇贵的小公主说死就死,这宗门谁敢入?” 故里轻笑道:“娇贵自然易逝,易迟姐姐想来不太愿意成为易逝的人。” 阴冥邪尊见苏悦颜在他的攻击下竟然还活着,眼中探究,像是发现了感兴趣的东西,果然身怀异宝,还算有点用。 他朝故里颔首,平淡下令,“救活。” 故里领命营救。 阴冥一脸祥和地看向易迟:“易迟小友应该不会将下面的二百条凡命与自己相提并论吧?” 意思就是,你与他们,只能活一个。 气氛冷凝下来,阴邪的杀机萦绕在这片天空,游离在易迟身畔。 易迟看向下方的人,他们麻木地跪在地上等死,没有求饶哭喊,因为已经被割掉了舌头。 甚至里面还有很多骨瘦如柴的稚童。 除了稚童眼中尚且还有几分畏惧的光彩,其余人早就如同趴在地上等死的行尸走肉。 阴冥邪尊用诵佛念经的慈悲语气说:“你看看这些人,他们多么可怜,或许,解脱其实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呢?” “易迟,你不是在杀人,不是在自救,相反,你在拯救他们啊。” 淡淡的轻叹回响在耳畔,极为蛊惑,极有感染力。 谁能拒绝在这样善解人意的劝慰中,保自己一命呢。 修真界,本就是你死我活,一切为了活着。 “嗤——” 匕首插进身体的声音,隐约还有利器斩断骨骼的瘆人声音。 终究是动了手。 第236章 往自己脸上贴金 易迟转头,看见苏悦颜长发披散在前,遮住脸,看不见神情。 干净柔顺的长发,沾染着看起来一辈子都洗不干净的脏污泥土。 她握着匕首,刀锋深深没入身边一个稚童胸口。 稚童瞳孔中最后的光亮涣散的点滴不剩。 大汩鲜血从苏悦颜手下流出,源源不断浸湿她的手指,温热到发烫。 苏悦颜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瘦这么小的人,竟也会流出这么多的血。 她喘息着,眩晕着,恶心着,过去与眼前的世界和着血泪,崩塌着,重构着,最后趋于怪诞的稳固。 前世今生的人面交相划过,最后顿在苏行那张哀求的脸上。 他两鬓不知何时微白,保养的很好的眉宇间在短短两个月内横生皱纹。 苏行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苦苦哀劝她。 “颜颜,你我在正道背负骂名抬不起头,但都还有回头路,都有活着的机会。” “世界上唯有一条路不能走,那就是邪道,一旦踏入,万丈深渊啊!” “故里此人非善类,你为何偏要追随他?你若要英俊的年少天才,凭和温城主的名头,定会找到的,颜颜!” 苏悦颜不耐地甩开他的手,眉宇间都是戾气,她怨恨地说:“是正道不容我!他们都看不起我,那我便走出一条新的路,一定会有他们求着我回头的一天!” 苏悦颜挽上故里的手离开时,看见苏行眼神灰暗,似在诀别。 她那时不懂,现在懂了。 世界那么真实,九幽界不是一个巨大的攻略游戏场,已经迈出的路,不能回档重来。 该面临的选择始终都在,该面对的疼痛和死亡,不会因为她是什么攻略者而减少。 娇贵,因而易逝,说得对啊。 什么娇贵的小公主,她现在是一去不复返、没有回头路的恶之花。 苏悦颜抬头,漆黑的眼睛看向阴冥邪尊,面无表情道:“现在,我算一名合格的邪修了么?” 阴冥邪尊眯起眼打量她,眉心莲印闪动,他笑道:“难怪故里说你天生便是邪修的料,确实呢。” 这就是默认的意思。 苏悦颜算是通过了洗礼仪式。 没杀多少人,只杀了一个人,人生中手染的第一滴血。 苏悦颜并不欣喜,她唇边勾起恶意的笑,看向易迟,“那她呢?” 那目光,带着共沉沦的幸灾乐祸。 “一想到绝崖的大师姐,拥有本源剑势、天乩剑、混元体的绝顶天才,被那么多人追捧,最后竟然要跟我沦落到相同的下场,我就很难不兴奋!” 此刻的苏悦颜,与此前的苏悦颜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不依靠那身黑衣服,也一眼便知是个邪修。 易迟看了她两眼,说:“你算数不好?我就算变成邪修,还是拥有本源剑势、天乩剑、混元体的绝顶天才,怎么可能跟你相同?”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苏悦颜:“……” 无论什么时候,易迟这个女人都是那么的讨厌。 她都黑化了,不知道让让她? 苏悦颜冷笑:“所以呢?大师姐,这么璀璨耀眼的人,不还是要跟我做一样的事?” “这么淡定,莫非是期盼你那些师尊师叔会来救你?” 阴冥邪尊饶有意味,像在看一出精彩的人间悲欢离合般,声音悠哉道:“易迟施主应该知道,贫僧若是想将一个人藏起,怕是谁也找不到的。” “杀他们,还是自己死,已经有人给出了最好的回答,不是吗?” 他再次步步紧逼。 易迟这次没有停顿,干脆且冷漠地说:“哦,不杀,不入。” 一声后,空气倏然冷凝下来,犹如实质的杀机让人汗毛倒竖,连故里都垂眉敛目,没笑,也没做声。 排山倒海的压力向易迟压来,苏悦颜在风暴边缘都险些忍不住跪下叩首。 她脸上的狞笑僵住了,没有人比她更希望易迟同自己一样。 同自己一样堕落,同自己一样贪生怕死。 阴冥邪尊无声勾唇,嫣红阴邪至极,“你想死?” “你还不杀?”易迟没有在这场冷锋对峙中退让半分,她双手抱臂,平静回视他。 良久,足以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中,阴冥邪尊凑近她一步,离得很近,同此前墨怀樽抓住易迟外出偷情回来,擦她唇角那么近。 一样的距离,一样的姿势。 阴冥邪尊好看精美的像个假人。 但易迟没有动容。 阴冥邪尊琉璃似的眸光掠过她的唇,似乎在怜惜她容色的举世罕见,冗长笑叹,“这样的人,谁舍得杀呢?” 像佛祖在眷恋尘世红花。 易迟忍俊不禁地低声凉笑:“应该的。” “我么,红尘十八载修炼出的才、思、价值,站的再高的人,也必得为我低头,为我权衡不舍。” 易迟身姿一分未动,眸光轻佻且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的面庞,微挑眉梢。 “比如你。” 第237章 自己玩自己 重来一世,本以为能潇洒恣意,没成想还没逍遥多久,易迟就又被囚了! 不是被囚到目标很大的邪宗。 这里是黔南某处阴暗见不得光的地下佛庙。 不大,平凡朴素,只胜在极为隐秘精巧。 易迟被带来的那一刻基本就可以确定,这里约莫就是阴冥邪尊的私人老巢。 可惜这漂亮和尚果真是狡兔三窟,谨慎至极,即便易迟已成他掌上囚徒,他的本体始终都没露面。 庙宇无门,无窗,极为压抑,邪诡。 烛火本通明,邪就邪在那慈悲的佛像是倒立的,将邪佛两个字展示的淋漓尽致。 看上去的第一眼便能让人惊悚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易迟面朝巨大的邪佛像,盘膝坐在蒲团上,显得无精打采。 旁边就是双手合十、坐姿端正,阖眼念了段经书的阴冥邪尊。 璎珞玄玉背云顺着背脊坠着,将他极好的身姿衬的越发出尘。 阴冥邪尊不惜亲自冒险从尊主云集的妖皇殿把易迟掳来,当然不会因为区区的洗礼仪式就杀她。 这一遭就是在诈她,杀了人当然好,没杀人也自有用处。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用方式,易迟说的没错,她的价值极高。 不说她本身的体质、天赋、实力等等,且说纪期、鬼机灵、绝崖几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极重视的。 而这几个人,本身就有极大的能量。 尤其是纪期和鬼机灵,谁不是做梦都想拥有。 想到这里的时候,阴冥邪尊看着易迟的目光意味深长又深长,“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有如此多的相似之处呢?” 兵刃和剑势相同就算了,连交际圈都高度重合。 鬼机灵是什么刁钻的脾气,怎么也如此依赖她? 其实大部分人都对这一点犯嘀咕,不过大多被烛九魂飞魄散没有一点存活的可能,以及易迟本身就拥有无极灵祖传承这两点迷惑了。 上次在逆霄城,几大势力联合锤易迟是烛九后人这事,导致家家户户损失好几百万上品灵石。 现在他们是心里暗暗狐疑,但没有更确凿的证据之前,不会轻易开口。 阴冥邪尊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两人从见面开始,他就在有意无意地试探易迟。 “传言绝崖六姝当年无不对烛九情根深种,不巧,贫僧怎就瞧见你衣衫不整从妖皇丹房走出,又见你与绝崖尊主言行举止亲密。” “究竟是传言有误,还是别有内情?” 就差没明说你与烛九一个人吧? 易迟理直气壮地说:“这还不明显?他们出轨了呗。” “烛九都死了几百年了,再热乎的感情都淡的差不多了,是个男人都得空虚寂寞冷,我这么优秀,他们抵抗不了我的诱惑不正常么?” “哦对不起,你不是男人,你是和尚,不理解也是正常的。” 说着,目光如青烟淡扫,掠过阴冥邪尊的两腿之间,并且回过头“啧”了一声,还可惜地摇了摇头。 阴冥邪尊:“……” 感觉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羞辱。 但阴冥邪尊常年独守佛寺,吃斋念佛,主打的就是沉静如水,包容万象,没有什么能让老僧动容。 他低眉微微笑道:“几位尊主都是非凡之人,历经世间诸般惨剧,如今修成尊者,并不会轻易屈服于欲望。” 易迟换了个姿势,面朝旁边一步远的和尚,支颐笑:“说你不是男人你还不信。” “你也觉得我像烛九吧,他们也觉得。” “恰似故人三分,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美人计,难以自持不是很正常么?” “哦对不起,你是和尚,没道侣,不懂爱,不懂情。” 阴冥邪尊侧眸温和瞧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被衣领遮盖住的喉骨侧,一颗动人红痣。 他语调和缓,像在规劝不懂事的孩子,“追情逐爱难登大道,六根清净,方有得道之机。” 他是九幽唯一的玄尊,这话是很有说服力的,大概也是整个修真界努力悟道的人梦寐以求的指点。 易迟表示:“没用的人才会把学习不好怪到道侣身上,像我,只怪自己不能白日飞升。” 阴冥邪尊沉默了,大概是发现易迟是个攻击力很强的杠精,不太好洗脑。 那怎么办呢,那就直接干吧。 阴冥邪尊起身,站到烛九身后,右手捂住她的双眼,一股阴冷的魂灵撕扯之力袭来。 两人一坐一站,易迟被安神的焚香气息包裹,她眉心微蹙:“搜魂术?” 刚说完就又感受到一种血肉分离的奇异感觉。 她否定了前面的说法。 阴冥邪尊声音幽幽:“害怕了?可以哭出来。” “邪尊轻点,弄疼我了。”易迟轻叹说。 “贫僧害怕不能让施主满意,因而只能竭尽全力。”阴冥邪尊漫声道,有几分邪性。 易迟心想这漂亮和尚一点也不正经。 片刻后,阴冥邪尊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易迟睁开眼,与自己面对面,两两相望。 血肉分身之术。 易迟和易迟的分身。 阴冥邪尊不可能会放易迟走,但他可以放走易迟的分身。 这样就既可以牵制她,又能逼迫她为他办事,一举两得。 至于搜魂术,这玩意都是来对待死刑犯的,魂海被搅的碎成渣渣,一用易迟保准变成傻子。 显然现在还远不到把易迟变成傻子的时候。 易迟现在能凭借肉眼看见两个视角,这种感觉与灵识还不太一样,很神奇。 她心念一动,抬手摸了摸分身的脸,分身也摸她的脸,动作和神情一模一样。 有点意思。 易迟兴致勃勃地玩自己,还好奇地亲了亲自己的脸蛋,完事趴在自己柔软的胸前蹭了蹭,抱的紧紧的,舒服喟叹。 “我真香,我真好,我爱我自己。”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幸福地抱在一起。 画面十分唯美,顶级水仙。 阴冥邪尊:“……” 喂,尊重一下贫僧的存在。 说真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病况。 一般人看见另一个自己,不是应该惊疑、警惕、挑剔的吗? 阴冥邪尊又瞧了瞧她,认命地叹气。 是了,这还有什么值得挑剔的? 第238章 又幸福了姐 易迟分了,强制性任务自然也来了。 …… 彼时彼刻。 易迟失踪很快就被纪期和鬼机灵第一时间发现了。 阴冥邪尊虽然来去无声无息,隐匿进出妖皇殿都没让人察觉,痕迹清理的也很干净,但鬼机灵不是一般人。 她从更高的微观层面上辨析出了他动手劫掠易迟那一瞬间爆发出的力量,灵力波动很强。 不肖多想,跟惜灵衣几人稍一对比,再结合这等隐秘至极的手段,立刻得出结论:必是那个玄尊境的臭和尚。 大胆! 两人顿时化干戈为玉帛,立刻就要携手寻主\/妻。 但是呢。 鬼机灵身为界灵,根本离不开沧澜境太远! 即便带着沧澜境一起走,偌大黔南,没有像刚才那样剧烈的灵力波动,她也找不到踪迹。 纪期没有探查追踪的能力。 鬼机灵焦急地翅膀乱扇,指着纪期骂:“你不是封神碑灵嘛,追溯尘世因果都做的到,查一查主……易迟在哪很难吗?” 纪期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闻言不服气反驳道:“你疯啦,我是碑灵不是天道,怎么可能说定位就定位?” 鬼机灵沉着脸打量他,她眯了眯眼,眼中闪过探究之色。 她眼瞳亮起金色的光芒,同刚才探查阴冥邪尊时一样看了看纪期,光芒眨眼消失不见。 看出什么的鬼机灵满脸震惊。 但纪期正在低着头懊恼自责,并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 两灵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后,没有耽误时间,立刻找到了墨怀樽……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呢? 嗯……遇事不决就找老墨,是她们本能反应,没办法,他看起来就很靠谱。 墨怀樽今夜不知怎么的,竟然还沐浴了。 两灵冲进屋内的时候,他才堪堪从冷水中起身穿好衣裳。 少见的凌乱形象。 看得人挺意外。 墨怀樽抿着唇,面色含霜地看着这俩没素质、不敲门、私闯民宅的不速之客。 视线掠过他们仓皇的面色,他神色一闪,皱眉说:“易迟呢?” 两灵:“!” 他们还没说呢! 还得是你啊老墨,就是敏锐。 “老墨老墨,易迟被邪修抓走了!!!”两小孩一左一右揪住墨怀樽袖子,焦急地喊。 霎时间,墨怀樽面色大变,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杀机在深夜惊悸了整座妖皇殿。 像沉睡的雄狮,浅浅睁开了眼。 片刻后,堂皇的妖皇殿议事处,正道大佬们和他们不争气的徒儿都聚集在了一起。 听说易迟被阴冥邪尊掳走之后,他们:“!!!!” 惜灵衣眨眼间捏碎了手里的杯盏,冷傲的脸上沉如墨水:“猖狂,无法无天!” 她们为了天阙试炼塔的事儿还没走呢,那邪道头子竟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掳走了人! 他们八大势力的脸面往哪搁? 同时又胆寒十分,简直太恐怖了,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这就是玄尊级的强者吗? 今日是易迟,改日又是谁? 一时间,焦灼恐慌一片。 说实话,易迟被邪道以外的人掳走杀了,他们只会拍手称快,但是,决不能是邪道! 根本不敢想易迟这种天才叛邪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就拿邪帝类比吧。 一比一个不吱声。 不行,得找,得救,易迟就是死在正道,他们也不允许她入邪,就是这么霸道! 众人心思飞转,很快就有了决定。 但问题是,这么多年他们都找不到阴冥邪尊,现在就行了? 头疼。 一片冷凝焦虑,惜灵衣皱眉沉思时,墨怀樽沉着开口了。 “方才本尊得到消息,邪宗有了一位新圣女。” 众人:“???” “据消息,阴冥邪尊属意其为第一圣女,就任典仪将在三日后,邪宗钦天鉴举行。” “!!!” 与此同时,他们也接收到了自家情报机构的消息。 众人面色巨变,神情像例假一样紊乱。 邪宗的第一圣女或圣子,有着同正道宗门首席一样的地位,甚至更高。 因为邪宗在黔南的地位,比六百年前绝崖在九幽的地位还要高。 几百年前,烛九灭了邪道三十六宗,正道趁机将黔南肃清。 从此以后邪修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根本不敢冒头。 原本黔南应该会被大势力整治收编,久而久之成为正道的其中一块土地。 但是,问题来了。 那时的绝崖已经是灭后重建,不再像从前一样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几大势力没了顶头势力,直接放飞自我。 黔南可以说已经被邪道霍霍的污浊一片,大部分地方都是贫瘠的。 在那里生活的人或修士也都因为环境奸猾狡诈,是极不安分的因素。 就这样一个地方,谁愿意耗时耗力耗资源接收? 大家把矿脉等可用资源瓜分的一干二净,黔南这片土地则是你推我我推你,最后落到邻近的蓬莱仙岛头上。 但后者也就象征意义地管一管,跟任其自生自灭没什么区别。 原本也没出什么岔子,毕竟邪道已经没落了,只敢偷偷阴暗爬行,但一百年前,烛九死后,阴冥邪尊横空出世。 他默默地,在几大势力忙着对付绝崖的时候,聚邪修,兴邪道,最后夺黔南。 等众人回过头想灭掉他的时候,人家已经不少大乘期顶尖实力的人在天上飞了,根本不知道阴冥邪尊怎么做到的。 由此可见,他的邪宗在黔南占据着怎样尊崇的地位。 第一圣女不出意外就是未来的第二个阴冥邪尊,下一任邪道统领。 现在的情况就是—— 踏爷爷的,绝崖还没捂热乎的大师姐,转眼间就近似要成邪道头子了? 绝崖很难受,正道很难受。 寂灭刀尊严肃问:“确定是易迟那臭丫头?” 惜灵衣点了点头,紧紧皱眉道:“我刚接到消息,易迟公然出现在邪宗附近,阴冥邪尊并无遮掩之意。” 跟昭告天下也没什么区别。 萧不疑神色晦暗,道:“师尊,易迟能得阴冥邪尊如此重视认可,莫非她……通过了洗礼仪式?” “行动自由却不急着逃跑,不会已经成了邪修了吧?” 这两句话一出,所有人都神色诡异。 通过了洗礼仪式,就算被救回来,也不再能成为那个清清白白的绝崖大师姐了。 纵观从前的案例,没有一个被逼着完成洗礼仪式又回归正道的人有什么好下场。 这就是个无解命题。 惜灵衣一方面是希望她经受洗礼的,这样绝崖就决不能再让她坐在那个位置上,这对她来说将是个绝妙的好消息。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抗拒这个结果,通过的人没有几个还会回来,基本都是对邪道死心塌地。 易迟的资质过于惊人,她不能入邪。 惜灵衣的纠结,也是不少人的纠结。 但主观上的纠结不能改变客观事实。 很快,各自接收到消息的几大势力之主,面色剧变。 紧接着,一只独耳妖行色匆匆走进来,将一块留影石呈给了沧孑。 不需要看也知道是什么内容。 但他们还是抱着忐忑的心看了。 里面播放的,正是易迟通过洗礼仪式的全过程。 画面中的易迟,言行举止无一丝违和,抬手间,刀芒闪过,二百人死于非命,鲜血染红大地。 易迟顿了顿,转过身,露出一张面色苍白的脸。 一个阴邪动听的慈悲声音响起,“这不是杀人,你只是给了他们一个不用遭受苦难的解脱,不是么?” 易迟迟钝地点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命。 她瞳孔震动,眼神闪烁着呢喃:“我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道不分高低贵贱,灵修与魔修都能获得同等的地位,邪修也不该被喊打喊杀,不是么。” 一个黑袈裟,漂亮到失语的和尚出现在画面。 阴冥邪尊笑意婉转,温和至极,他温柔地摸了摸易迟的发顶,“确是此理。” 易迟绷紧的身体一松,偎进阴冥邪尊怀中,像是找到了依赖和信仰。 “师尊。”她娇声喊。 “嗯?我在。”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片血色尸体中,两人相互拥住的幸福画面。 挺血腥的,挺唯美的,挺温馨的,挺浪漫的。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看了的人都说好,路过的狗都忍不住想磕一口。 嗯……好吧,绝崖几人都疯了。 此时的议事厅,各种杀意乱窜,比极北雪巅的刺骨寒风还要入木三分。 恐怖到什么地步呢—— 萧不疑差点死了。 一不小心被楚弋的魂力碰了一下,差点原地去世,还好他师尊惜灵衣反应及时,挽救了这么一条弱小的生命。 惊魂未定、刚从死亡边境逃难回来的萧不疑:“……” ……真的不是因为他刚才嘴了易迟两句吗? 第239章 呵呵,你以为? 议什么事差点炸了妖皇殿啊? 杀意风暴过后,众人没有撤掉结界,害怕绝崖几人再发疯。 寂灭刀尊愤怒至极地拍碎了座下扶手,嗓门炸的要掀翻屋顶,“这臭丫头竟真的入了邪道!!” 而且看这样子,已经昭告天下了! 估计留影石已经传遍九幽! 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绝崖的首席真传,她背弃正道,成了邪修! 有画面有真相! 整个九幽修士谁不知道易迟啊,虽只出现不足三个月,但其传说级的事迹已经是好多天才的集合体。 凭着金丹期的实力,短短十日硬是把天才姐这个黑称变成了最高赞誉,最佳称颂。 月牙湾一战后,她现在就是全九幽年轻一辈的楷模,信奉者众,不知道是多少人修真路上的灯塔。 这样一个人叛邪,其影响是极为恶劣的。 众人觑了觑墨怀樽,他们倒是没什么根本性损失,倒霉的是绝崖。 搞政治的心都黑,他们现在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十来条黑色宣传,什么绝崖留不住天才,教学失败逼走易迟巴拉巴拉的。 可以想象,下一次收徒考核,绝崖是真完蛋。 不用怀疑,外面已经开始这么宣传了。 事情已经发生,在其中牟利才最要紧。 但很快,他们得到反馈,宣传失败。 “???” 一问才知,留影石传开之前,九幽各处就已经流传这样一则流言—— 易迟被阴冥邪尊掳走,但经受绝崖教诲的天才姐宁死不屈,坚决不进行洗礼仪式。 阴冥邪尊毫无办法,只能同擅易容的女装大佬故里一起演了一出易迟完成洗礼仪式的戏。 证据就是洗礼仪式上的“易迟”并没有用天乩剑。 九幽人将信将疑,尊嘟假嘟?易迟不是在妖皇殿么? 但很快,果然有这样的留影石! 我超,易迟真被偷了! 我超,“易迟”真的没用天乩剑! 众所周知,天乩剑那样高逼格的本命灵器,不是主人绝不可能操控! 好好好,阴险狡诈的阴冥邪尊!邪恶黑暗的邪道!为了偷走我们正道的天才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还好他们事先就知道了这件事,否则誓死不入邪道的天才姐岂不是风评被害? …… 总得来说,外面就是这么个情况。 惜灵衣等准备疯狂抹黑绝崖的人都懵逼了。 什么情况,谁特么这么牛逼,既预判了阴冥邪尊,又预判了他们? 关键时间还卡的刚刚好,在他们被易迟遭掳的消息震撼时,刚好对外放出上面的消息。 死寂一片。 不约而同地,他们看向了一旁没说几句话的、沉静喝茶的绝崖宗主墨怀樽。 后者无论在什么地方,都透着一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沉稳气质。 现在…… 墨怀樽感受到众人灼热的视线,眼睫稍抬,眸色沉定道:“本尊相信她不会走到那一步。” “也确信诸位以及邪道的手段。” “为了防止这种手段伤害她,只好先一步遏制。” 说着将空掉的茶杯倒扣,他右手无名指敲了敲底座,音色清脆回荡在偌大的议事厅。 看似很有礼貌,实则毫无诚意地淡声一句,“诸君海涵。” 像极了一剑捅穿别人心脏之后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抱歉,海涵。 众人:“……” 草。 事实证明,他们还是玩不过墨怀樽。 墨怀樽十八岁时,一边修为遥遥领先,一边一手掌控被烛九爆改后乱糟糟一片的妖皇殿。 他与各怀鬼胎的上等妖族斗智斗勇的时候,他们还在苦逼地抱怨哪本功法好难。 楚弋看着这些人吃瘪的憋屈神情,阴冷地掀了掀唇,有种终于所有人都跟自己年轻时一样被摧残了的爽感。 呵呵,你以为? 第240章 一次的勇敢 事已至此,就算心有疑虑,也只能暂且默认易迟并未完成洗礼仪式。 内斗结束,对于易迟的事还是要有处理方案的。 曲逢迎对于易迟被抓这事很幸灾乐祸,半月湾让他颜面尽失,还敢说他敬爱的师尊,这下遭报应倒大霉了吧? 然而还没开心一会,他尊敬的月上弦便冷冰冰地起身,“本尊去救。” 说着人便化作一弧冷光遁走,冷冽果决至极。 风止意紧跟其后,“我对黔南较为熟悉,先行一步。” 闻人瑟绝开会早不耐烦了,立刻起身,“他们俩脑子不好使,我跟去看看。” 众人:“……” 曲逢迎:“……” 师尊,我才是你乖巧懂事的徒儿,易迟那厮是你师侄啊!这时候不划水你管她干嘛! 总而言之,绝崖六姝,任性的月上弦和两个无牵无挂的散人都遁走了。 沧孑、楚弋、墨怀樽,面色冷峻地瞧了眼消失在天边的人,眼中波动,似也有动身之意,但最终彼此悄声对视一眼,没动弹。 有人攘外,有人安内,在其位谋其职。 毕竟惜灵衣这群人也不让人省心。 楚弋收回视线道:“五天后是钦天秘境现世的日子,想必这就是阴冥邪尊选择在三天后确立第一圣女的原因。” 提起这个秘境,众人神色冷下。 秘境的存在,要么是上古大能修士开辟,要么是九幽界意外形成的神秘隐界。 钦天秘境就属于后一种,非人为控制,每到一定时间就会裂开两界缝隙,为期一个月。 钦天秘境是时间异变类隐界,里面时间错乱,风险极高,但也正因其诡异,回报丰厚异常,珍宝灵物孕育极快。 以前就发生过有人进入后再出来,连破三个大境界的奇迹。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修士渴求的地方。 它位于黔南和蓬莱仙岛所辖领土的交界处,按照以往规律,百年一启。 以前,钦天秘境哪轮的到邪修染指,但很可惜,秘境所在的区域于五十年前被阴冥邪尊夺走了一半。 也就是说,这次钦天秘境,正邪两道会碰面。 “阴冥邪尊既然敢公然放易迟出现,恐怕那具躯体是分身吧?”凌云尊主推测道。 毕竟这是阴冥邪尊的拿手绝活。 黔南一块区域能对抗整个正道联盟,就是因为他不停地给大乘期高手复制分身,导致黔南明明本身没几个大乘期,却实现了大乘自由的局面。 也让正道的人束手无策。 人家车轮战的好吧。 思来想去,易迟是真难救。 直接正面对抗不是个好办法,首先就算救下了人,也不是本体,其次他们这些人也不想为了个毫不相关的易迟大动干戈。 他们又不是绝崖六姝这群疯子。 易迟这个事,只能在钦天秘境下功夫,最好能接触后问问她对阴冥邪尊本体和老巢有什么线索,只有找到本体,他们的行动才有意义。 沧孑周边开着密密麻麻的苦厄花,他拂指,湮灭手边的黑色花,微笑道:“师侄若是知道,现在就不会堂而皇之出现了。” 阴冥邪尊怎么可能让她知晓? 凌云尊主笑着打哈哈,“易迟如此机敏,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 众人态度莫不如是,显然是想救人但不想吃力不讨好。 墨怀樽早先就知道是这个局面,他本也不指望别人救易迟。 没再跟这群人耽误时间,墨怀樽面无表情道:“将诸位聚集在此,正是为了钦天秘境的具体事宜。” 后续的讨论就是在这个秘境开启的动乱时节,各方的应对措施,派遣谁进入秘境,利益分配,正道这边由谁领队等等各种全面性问题。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几大势力之主自然意见不一。 这种带领几大势力真传的人选,是荣耀和实力的象征,谁不想要这个机会? 惜灵衣觉得这还用问,她是正道魁首,那人选必然得是萧不疑嘛。 寂灭刀尊表示支持,凌云尊主眯眼笑道:“不疑确实有这个实力。” 萧不疑脸上露出谦逊虚假的笑,掩盖不住的骄矜傲然。 自家师尊跑路、成为天魔宗留守儿童的曲逢迎勇敢举手自荐。 “邪道之人阴险狡诈,灵修的仙子君子都是正派之人,怕是不及他们心狠手辣,我生长之地阴私残酷,这方面还算有经验,况且实力亦有目共睹,不如让我领队?” 众人不由看向这个忽然在大佬谈话中插话的天魔宗首席真传,神色讶异。 曲逢迎保持圆滑淡定的笑。 他内心为自己加油鼓劲。 师尊将他丢在这里,一定是想锻炼他的能力,让他独当一面,他现在是代替师尊出席会议,绝不能让师尊丢脸。 该争取的东西决不能退让! 他要成为师尊的骄傲! “实力?半月湾输给易迟的实力?”痴离指尖勾着发丝把玩,随口道。 曲逢迎:“……” 一次的勇敢,换来一生的内向。 痴离倒也不是针对他,她就是实事求是,撩开眼皮随口说着。 “三打一输给易迟这事谁不知道,让他们任何一个领队,碰上作为邪道第一圣女的易迟时,你让他们怎么自处?” “谁又能信服?” 惜灵衣几个相关人员成功黑脸。 照这么一说,萧不疑、镜刃、曲逢迎、凭栏雪这三个在那日输了的人全都得失去参赛权。 那剩下能供选择的还有谁? 绝崖的玉之清、月曜的谢朝、合欢谷的虞清欢,乾坤圣殿的顾浮生。 嗯……惜灵衣第一个不愿意,无论如何,这个领队必须落在蓬莱仙岛身上。 但这时,顾浮生忽然抬眸浅淡道:“与其犹疑不决,无法服众,不如用实力说话。” “天阙试炼塔不是开启了么?那就以三日为期,谁通过的层数最高,谁就是正道年轻一辈代表。” 说到这,她脸上淡笑,气韵逼人,微扬眉道:“也不必局限于首席之尊,所有百岁以内修士皆可参与,逐鹿这个第一。” “是胜是负,各凭本事,正大光明。” “如何,诸位可愿接受这项挑战?”最后一句是对萧不疑等同辈说的。 几句话间,胸襟和气度展露无疑,是孤高缥缈的鹤,也是超然自信的浮生仙子。 第241章 垃圾宣传片 钦天秘境只允许百岁以内骨龄的人参与。 易迟现在的情况就是被迫成为阴冥邪尊的打工仔。 正道因为这事在妖皇殿激烈讨论的时候,易迟正被女装大佬故里分身监视着。 黔南,邪宗山脚下,黎梵港某酒楼二楼大堂靠窗位置。 三女围坐在一张桌前。 左面是个灰眼清纯少女,很活泼,长相平凡毫不起眼。 靠近楼梯的是个身段婀娜的黑衣少女,戴了隔绝视线和灵识的面纱,看不见容貌。 但见微知着,可以确信很有些姿色。 右面的……一个身怀六甲的美艳少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慈母光辉,也因这份光辉韵味十足。 有种让缺爱的人见了就想喊娘亲的气质。 很显然,易迟这样的正经人,就算是变幻形貌,那也必然是规规矩矩的美艳少妇。 要说为啥要换张脸,因为易迟顶着自己的脸出现的那一刻,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她此前是所有邪修年轻一辈做梦都想杀掉的毕生之敌,谁不认识她啊。 易迟分身刚被阴冥邪尊送出来,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各种诡异的视线盯上了。 经过一条巷子时,后面偷摸跟着一溜图谋不轨的猥琐男。 易迟把人杀光后,隐约听见远处又追了一伙人,似乎还挺有逼格,是什么三圣女。 这得杀到啥时候啊。 易迟选择干回老本行,披上马甲。 她扶着后腰从巷子里走出时,遇上了刚赶来的三圣女,圣女缺爱,见了她动了恻隐之心,没动手,问她有没有瞧见易迟。 易迟担惊受怕地摇了摇头,扶着墙的白皙手背泛起青筋,可见紧张害怕。 然而即使那么恐慌,还是下意识护住肚子。 圣女冷酷的眼神松动,但还是警觉地盯着她过于细腻无瑕、一看就娇生惯养的肌肤,问:“你是什么人?” 易迟眼神闪烁,更慌了。 有问题! 圣女蓦然拔刀,剑指易迟额头。 易迟吓得脸色煞白,也不敢遮掩了,连忙说自己是二圣子养在外面的女人,别杀我。 二圣子花心淫邪,女人数不清,但传说其一直有一个凡人挚爱藏在市井。 三圣女吃惊地打量易迟,不是,真让她误打误撞碰上了? 真别说,这片住宅寸土寸金,其主人都很是隐秘,这凡人少妇貌美柔弱还一身娇惯皮肉,还真有可能是二圣子的那个挚爱。 孩子都怀上了。 三圣女虽然向往母爱,但她是正经邪修,立刻就要把易迟抓住拿来威胁二圣子。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片喧哗,隐约听见有人大喊“易迟”的名字,三圣女当机立断,一个定身术把少妇定在原地。 见她泪眼涟涟,实在害怕极了,三圣女僵冷的脸上扯起肌肉乱窜的笑,看起来有点像邪笑的僵尸。 她难得放轻音调说:“你别怕,稍后我的下属会来接你。” 然后就往声音方向掠去了。 人走后,易迟松了身体,倚靠在墙上,漫不经心道:“你们做什么?姐差点就吃上三圣女的饭了。” 故里和苏悦颜还把人引走了,真是的。 故里缓步出现,笑道:“那还是我多事了?” “那不然呢。”易迟冷笑。 别说储物袋了,分身除了这身衣裳什么都没有,黎梵港物价那么高,一碗白开水十块下品灵石! 故里这厮在暗中监视她迟迟不出现,她另谋出路怎么了? 呵,找他时他高冷,要被包养了他出来搞破坏是吧? “我要吃饭。”易迟充满怨气地说。 “好的,易迟姐姐。” …… 所以,他们坐在了这座酒楼上。 坐等饭菜的时候,易迟看了眼女装大佬故里,又看了眼专心仇视她的苏悦颜,沉思后问:“你戴着面纱咋吃饭?” 苏悦颜神色一怔:“……” 也是哈,光记得电视剧上说风拂过面纱,露出半面惊艳侧颜的绝美场面了,忘了实用性。 但是苏悦颜是不会认输的,她仍然怨恨地瞪着易迟,“关你什么事。” 易迟:“好的吧。” 面对易迟不咸不淡的态度,苏悦颜更难受了,有种自己用心恨的人,对方却根本不知道她是谁的憋闷。 这时饭菜上了,易迟盯着菜呆住了。 清一色的灵果炒蔬菜,两道肉菜还腥膻的一批,隐隐能看见血丝,不知道是什么肉。 饭中还有断裂的指甲,看那大小,约莫是脚指甲,有点黄,当事人应该是不幸得了灰指甲。 易迟:“……” 苏悦颜:“……” 两人不约而同脸一撇,“yue!!!” 结果额头撞在了一起,两人捂住头,又同时换了个方向,“yue!!!” 只有故里习以为常地保持干净无害的笑容,“这可是姐姐亲自选的酒楼哦。” 玛德,这不是整个黎梵港最大、最热闹、最好评如潮的酒楼吗? 刷的吧? 易迟扫了眼同样刚上菜的隔壁桌,四人吃的喷香,甚至因为易迟和苏悦颜的不合群表现露出异样的眼神。 他们目光诡异地看了眼很有姿色的易迟和苏悦颜,又谨慎地看向摸不透修为的故里,最终打消了邪恶的念头。 易迟:“……” 这么多年过去,黔南是更变态了。 邪修!恐怖如斯! 最终,易迟端着碗来,空着碗走。 故里付款,付了高达一万下品灵石。 易迟和苏悦颜同时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迷惑表情。 金丹期能辟谷,她倒也不需要吃饭,就是馋了。 易迟无奈地决定去茶馆喝口茶,心惊胆战地看了眼菜单,还好茶名都挺文艺,没什么问题,什么玉汝含香,芽衣初绽啥啥啥的。 她放下心,正准备咨询一下哪个口碑好,无意间瞥见掀起帘子的后厨桌案上,躺着赤裸的少女尸体,一人正手法讲究地将茶叶洒在对方胸口。 易迟:“……” 苏悦颜:“……” 老板见两人神色呆滞,龇牙殷勤说:“这是咱们的特色茶玉汝含香,主打的就是在炎热中为客人提供一份最接地气的阴寒和清香。” “……” 易迟已经无法再直视其他的茶名了。 经此二事,彻底治好了易迟嘴馋的臭毛病。 …… 正出来时,易迟听见了喧哗声,一个茶客兴奋地放映着一块留影石。 “快看,是那个绝崖大师姐叛离正道,通过洗礼仪式的证明!” 像一把火点燃了这无聊、无精打采的平淡生活,众邪修围在一起兴奋地观看。 易迟三人站着看完了。 苏悦颜就是震惊,她是当事人,没人比她更清楚当时的情况,再看画面上易迟那小鸟依人的样子。 说真的,就算是她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要是易迟,她就回去把刚才那顿饭吃了! 对这部相当于邪道宣传片的替身倾情演绎虚假画面,易迟冷笑连连。 她瞥见故里眉目含笑的纯澈神情,后者歪了歪头:“姐姐我演的像不像你?” 易迟冷着脸道:“像你祖宗。” 受不了了,邪道不灭,她晚上睡不着觉。 第242章 知道她是谁吗 实锤了,黔南全都是变态。 易迟陷入深深的沉思。 简直想象不到风止意那样一个人常年混迹在这边过得是什么日子。 阴冥邪尊让她当圣女,让她在钦天秘境中帮他拿到那枚能够影响时间的时之匙。 在进入钦天秘境之前,不允许她拿到任何东西,比如传讯符之类的,故里会跟在她身边,既当保镖又当监控器。 苏悦颜属于子监控器,靠着故里的超高好感度,她也是富了,利用系统灌顶,现在已经是手握几本高端秘籍的元婴期小高手。 故里让她进入秘境后跟在易迟身边帮助她,不是因为她的实力,而是因为她总能拿出一些神奇的东西。 在秘境中,必有奇效。 苏悦颜一听就皱眉了,她委屈地看着故里,说:“要我帮她,我宁可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故里微笑安抚了好一会都不像从前那般奏效,他眸色沉了沉,问她想要什么东西。 苏悦颜闻言,哭哭唧唧的神色一顿,抬起白皙的含泪面颊,斩钉截铁道:“我要当圣女。” 故里笑意更深了,抬手为她仔细拭泪,“当然可以,我的小圣女殿下。” 苏悦颜终于破涕为笑。 “好,我帮她。” 边上的易迟:“……” 不是,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吗? 你俩下次谈事能不能回屋关上门再谈? 等着吧,等我的止意来了,我天天秀! 距离易迟登上邪宗圣女“王座”还有三天时间,故里隐匿在暗处,苏悦颜跟着一朝一穷二白的易迟当提款机。 黎梵港的生活都这样了,易迟简直无法想象邪宗是什么德性,她在华贵又阴暗的邪宗山脚下流连,直叹气。 正在这时,天边划过三道气势强盛的暗色流光,流光后还跟着浩浩荡荡的从属人群。 他们一出现,山门前看守的弟子全都畏惧地跪下了。 别管什么气势不气势,尊贵不尊贵的,易迟和苏悦颜首先被最前面那个一丝不挂的裸男吸引视线。 是真的一件衣裳也没穿,身高二点零,短发,古铜色的皮肤下,大块爆发性十足的肌肉,胸膛有曲逢迎那弱鸡三个宽,但不臃肿。 两条大长腿,腿毛浓密又长,远远一看就像两条毛裤。 哦,还有某处……就不说了,应该没人想知道。 易迟、苏悦颜:“……?” 这又是什么表演? 两人目瞪狗呆。 易迟想起来了,根据故里给她的资料来看,这位就是那个从来不穿衣服的六圣子! 旁边两位说笑的,应该就是经常一同干坏事的四圣子和五圣女。 除了即将上位的易迟以外,邪宗共有五位圣子和圣女。 二圣子好色,四圣子喜食手指,五圣女喜食心脏,六圣子不穿衣。 相比之下,之前遇到的三圣子简直不要太正常。 易迟觉得还好自己之前没吃饭,不然现在高低得吐出来。 三人不知从哪干完坏事回来,看起来很高兴,正要拾阶而上进入宗门,四圣子忽然瞧见了远远站着的易迟和苏悦颜。 “咦?”他第一时间就顿住脚,双眼放光,“好漂亮的手指啊。” 他这么一说,一众人全都转头看了过来。 那画面,光看着就能感受到其中浓浓的血腥味和邪恶意味。 苏悦颜厌恶地皱了皱眉,此刻,她已经彻底从前世的电视剧荼毒中清醒了。 受不了一点。 她蹙眉的样子被五圣女捕捉到。 后者拍手笑:“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胆色的人了呢。” “把他们抓起来,今日加餐,长这么好看,心脏也应该最美味了。” “哦?还是个孕妇,更有意思了。” 六圣子上下打量易迟两人,在身边狗腿子要动手时,忽然抬手道:“慢着。” “你们是什么人?”这出色的形貌,其中一个还是有孕之人,一个金丹期一个元婴期,能在黔南活到现在可不简单。 苏悦颜背靠故里,初初确实被这世界的另一侧暗面吓到,稍稍适应后还怕他们? 她直接弯起眼笑:“关你什么事。” 这么一看,跟从前的她确实有些差别。 易迟:“……”这是你黑化后新学会的口头禅? 众人都被苏悦颜的有恃无恐惊到了,一众邪修神色阴冷,看着俩人的视线像分析哪块肉最美味。 但苏悦颜的表现更让他们狐疑了,这么吊,高低得有后台吧。 有狗腿子很上道地进行了“知道这三位是谁么……”之类的自报家门威慑说辞。 易迟:“然后呢?” 苏悦颜紧跟其上:“所以呢?” 众人卡壳:“……” 狗腿子都给整结巴了,“所、所、所以见了圣子圣女还不跪拜!?” 苏悦颜隔着面纱吹了吹粉嫩的指甲,她娇气又傲慢地说:“知道她是谁吗?” “?” 苏悦颜:“知道我是谁吗?” “?” 总感觉这两句话好像在从正道传来的那些留影石上听到过,疑似烛九说过,按理来说将伴随着牛逼的背景揭露以及打脸现场。 众邪修都肃穆了,遭了,踢到铁板了! 苏悦颜水光盈盈的眼眸闪过得意,她哼笑:“不知道就拉倒。” 众邪修:“……?” 第243章 她是我的女人 装逼一时爽,挨揍火葬场。 被耍了一通的众人顿时就要给两人亿点颜色看看。 苏悦颜是嘴强王者,立刻就要向故里呼救,召唤大佬天降正义,完成这次装逼的高潮阶段。 她心理活动正丰富时,一道熟悉的僵冷女声忽然响起。 “是你!” 易迟转头,看见了之前在巷口遇见的三圣女。 三圣女孤身出现时,一群肆意笑闹的邪修神色倏然僵住,三个圣子圣女也是笑不出来半点了,隐含敌意地看着她。 显然,变态三人团和三圣女是敌对关系。 后者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转头盯着易迟皱眉。 似乎在思考易迟如何挣脱了她的定身术,又为什么会在这,她天然泛青的脸上表情很僵硬,眼睛从来没有眨过。 易迟左右权衡了一下,最终神思定格在一处:听说三圣女原先在正道某二流宗门做外门弟子,整日在宗门饭堂后厨做事。 后来杀人放火叛宗成了人人喊打的邪修。 关键词——她厨艺精湛。 易迟想到这,紧急挽救翻车现场,她对三圣女怯怯解释道:“我带着贴身侍女来寻人,不想遇到了邪宗几位贵人,他们……” 说到这偷偷瞟了一伙邪修一眼,低头,乌发散落单薄的肩头,忍耐地咬唇住了口。 一句话一个动作,备受欺负的胆小可怜孕妇形象稳稳拿捏住。 不用看变态三人团就知道,一定是他们的错! 苏悦颜:“……”谁特么是你侍女? 她暗恨地瞪易迟,却碰巧看见了她微红的眼眶。 苏悦颜简直绷不住表情,要不是一直跟着易迟,她都以为这厮换人了。 感觉在照镜子,不确定,再看看。 三圣女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惨遭渣女坑骗。 她瞧了眼易迟特意提及的侍女,元婴期,应该就是她解开了定身术。 三圣女当时设下的定身术并不难破解,否则那时也不会将易迟交给下属。 她很快想通了前后发生的事—— 这侍女必是二圣子那厮派来保护这孕期少妇的,所以他们是来邪宗寻二圣子却在山门前遭了刁难? 看来这些人还不知道少妇的身份,这叫什么,这就叫抢占先机。 三圣女想通之后,决定继续上次的事情:强取豪夺,拿捏住二圣子的软肋。 她转头对变态三人团道:“让开,她是我的女人。” 众人:“?”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但是变态团很快就了悟,所以说,这两个娇嫩可口的嚣张女人,背景是三圣女? 他们目光闪烁地看了看局势,没打算继续纠缠不休,为了口吃的跟三圣女这疯子杠上,没意义。 没有利益分割的争执,不值得。 四圣子随手掏出一根漂亮的手指,嘎嘣嘎嘣地啃。 她阴笑道:“三圣女请便,只是不知这两位是你什么人呢?从前怎么没见过,细皮嫩肉的,莫非跟你一样,也是从正道来的?” 说到正道两个字,众邪修看着易迟两人的神色就更火热贪婪了,他们就像混在林野的鬼,对阳气极为贪婪。 三圣女僵尸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她死鱼眼看着他们,道:“还有闲暇关心这个,难道你们不知道,邪宗第一圣女的位置要拱手让人了?” “正道大名鼎鼎的易迟,今日方在黎梵港出现,现在说不定都到邪宗了。” 苏悦颜看明白了眼下情况,叹息嗔道:“就是啊,都要被别人踩到脚底了,你们不焦虑吗,不慌吗,还有闲心吃喝嫖赌,不去加紧修炼吗?” 三人:“……”本来就烦,现在更烦了。 他们忽然从外面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轰动九幽的事。 四圣子觉得手里的零嘴都不香了。 五圣女阴狠烦躁道:“哼,继圣典仪上,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徒有虚名。” 没穿衣服的六圣子低头玩着自己的某部位,平淡说:“十八岁的正道小年轻是什么样子的还不清楚吗?” “典仪需要独自走过十八层地狱,那易迟怕是刚进去就要被吓得尿失禁了。” 说着还亲自表演了一下尿失禁是什么样子的。 下面一个邪修机敏地发现了表现的机会,亲自滑跪接住了,其他人暗中气恼自己反应不及时。 邪修完事之后跪谢说六圣子不愧是一力万钧的体修,体液都那么营养富有灵气,经此浇灌,他修为再次精进。 六圣子不轻不重一脚把人踹开,嗤笑:“就你会拍马屁。” 邪修“哎呦”一声四脚朝天,又赶忙爬起来一脸陶醉地说:“圣子明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易迟再厉害也不过是娇花一朵,到了地狱必定被吓得腿软!” 六圣子心情不错,随手掏出一瓶丹药丢给他。 邪修欢天喜地道谢。 易迟、苏悦颜:“……” 两人再次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三圣女见状,心想这孕妇怕是一直被二圣子保护的不知人间疾苦,见这场面还不得像当初的她一样被震碎三观。 她想着想着,脚步一动,不知不觉挡在了两人面前。 几个圣子圣女已经没在意孕妇两人,他们一边往邪宗内走,一边恶狠狠地咒骂。 四圣子舔了舔尚有血丝的唇说:“正道真是一群废物,易迟好好地在妖皇殿都能被宗主劫走。” 五圣女:“不仅上面的人废,那些所谓的首席真传也让人笑掉大牙,半月湾联合搞偷袭竟然都能输给才金丹期的易迟,呵,就这种货色也配跟咱们齐名?” 易迟瞥了眼几人,相比之下,这几个圣子圣女整体实力确实比正道那些首席强。 最低修为都是化神巅峰,三圣女和六圣子甚至已经半步合体,据资料上说,那位二圣子五年前就已经合体初期。 五圣女阴暗低笑:“不急,钦天秘境内,他们敢来,就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那些整日浸润在资源堆里的肉体,心脏一定异常美味。” 六圣子说:“那是后面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三日后让易迟登不上第一圣的位置。” 邪道并不像正道,还讲究师兄弟情谊,讲究集体荣誉性。 他们只想干掉最上面的取而代之。 三圣女这时冷漠插话道:“那就打的她主动放弃。” 几个圣子圣女异常和谐地一起商量到时候怎么搞易迟。 连易迟被干掉后的肉体分配都想好了,手指归四圣子,心脏归五圣女,六圣子还要让她接受滋养等等。 易迟保持微笑,积极听取别人的意见,并且记下谁对她有意见。 等她跟着三圣女混三天好吃的,再狠狠教他们做人。 苏悦颜听得都想吐,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跟这些人格格不入。 跟这些人比,她真是盛世纯洁白莲花。 系统啧啧啧地看着这些人在本尊面前作死,一边用尽言语殷勤舔易迟,一边问苏悦颜。 【你不是挺恨易迟的吗,怎么没拆穿她的身份?】 苏悦颜冷笑道:“没什么,主要也想像烛九一样,体验一把马甲曝光时的爽感。” 【虽然但是,爽的是易迟,你就是个不起眼的侍女。】 苏悦颜:“……” 她反驳道:“侍女变圣女就不是看点!?懂不懂这个含金量?到时候,我要闪瞎这些人狗眼。” 系统沉思。 【还是孕妇变圣女刺激点。】 “你究竟是谁的系统?”苏悦颜忽然愤怒质问,“谁是你的宿主?胳膊肘朝外拐?” 系统心一跳,夹着电子烟的手都抖了三抖。 超了,宿主忽然这么敏锐? 它赶忙表忠心。 【瞎说,我生是你的统,死是你的脑中残片。】 苏悦颜狐疑:“脑残片?你骂我!” 系统急忙转移话题。 【故里今天好感度都一百了,宿主干的漂亮!】 苏悦颜惊喜,“太好了,又有积分了!” 她吩咐系统:“先买本一百零八式情书大全,找篇合适的,我等会传讯念给他听,巩固一下感情。” 系统买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咦,苏悦颜以前不都是亲自写的吗? 第244章 我的名字 这边易迟也是如愿住进了三圣女的洞府。 后者只觉自己半强迫地掳了这个怀有身孕的可怜少妇,内心有点小愧疚,慨叹自己如今也是一位心狠手辣名副其实的邪修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三圣女剖析自己竟然对孕妇都下得去手的内心,浑然不知这是双向奔赴。 苏悦颜虚伪做作的人格也是照常发挥,她慌张地把易迟护在身后,像老母鸡护小鸡崽似的。 “你要对我家夫人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她是二圣子的女人,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三圣女看了眼对她大呼小叫的苏悦颜,一掌拍了过去,苏悦颜挡不住半步合体的掌力,猝不及防地被拍飞了。 砸坏了洞府基础款装饰挂画,苏悦颜四仰八叉懵逼望天,陷入破防。 很好,短短五章之内,她又被扇飞了。 邪道这些没素质、患有深度易怒症、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垃圾! 说好的黑化之后就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呢? 玛德,又被垃圾电视剧骗了。 她确信了,自己也许、大概、可能确实不是女主角。 易迟恰如其分地露出恐慌的神色,护着腹中胎儿,捏着手绢倒退两步捂住嘴。 三圣女死尸般的脸上没有情绪,她说:“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不许出去,不许吵。” 易迟小鸡啄米地点头,想说什么,又害怕地顿住了。 三圣女说:“你可以说话。”视线掠过她的肚子,僵冷的眼中闪过微光,语调平平道:“若有不适,可以叫我,我在隔壁修炼。” 苏悦颜:“???” 玛德,说好的不许吵呢,凭什么易迟这厮还能打扰你修炼,没天理啦? 易迟踌躇地点了点头,似乎终于放心了,不慌了,柔顺道:“多谢圣女,圣女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一种圣母光辉忽然照亮宽敞的房间,看一眼就忍不住心软。 三圣女冷漠地想,这种单纯愚蠢的女人在邪道能活到现在也是奇迹。 她更加确信易迟必定是二圣子庇护的凡间挚爱,不过谨慎起见她已经派人调查了。 …… 三圣女在邪宗有头有脸,其洞府其实很大很奢华,但冷漠的人大多走“家徒四壁”的极简风格。 整个洞府只有修炼室有活动痕迹。 三圣女离开去隔壁修炼了,易迟摊在了软榻上,苏悦颜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她面前怒视她,又不敢说话,怕被三圣女听到。 她传音:“现在被三圣女禁足了,你该不会想着三天后还要故里哥哥来把你救出去吧?” 易迟:“禁足的是你,又不是我。” “……别以为让我扮演侍女,我就要伺候你,就是饿死,我也不可能伺候你一下!” 易迟微笑:“这可是你说的。” 天黑了,易迟袅袅婷婷走到三圣女修炼室外敲门。 三圣女第一次修炼被打扰,很烦,一开门却瞧见对方端着一碗莲子羹。 易迟柔软地笑,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温情,看着对方的眼神像看一个孩子,“三圣女,这是我亲手做的羹,您要尝尝么?” 三圣女怔住了,脑中划过很多画面,原本……她也有一个这么好的娘亲,原本,她也是这样一个人。 最终,入邪后再也没吃过饭的三圣女破天荒坐上了饭桌。 淡青色的脸仍然无表情,看起来面部肌肉似乎已经停止工作。 易迟温柔地催促她赶紧尝一口。 三圣女看着色香俱全的莲子羹,内心酸涩,相当怀旧,她捏着羹匙浅尝了一口…… 嗯,能喝,但报喝。 按理来说只能算厨艺平平,但是三圣女曾经可是个中高手,她脑子一动就能想到烹饪过程中的好几处错误。 难受。 她放下了羹匙。 易迟期盼的眼神霎时间落了灰,失落道:“不、不好喝么,对不起……” 紧张地捏手指。 不敢吭声默默围观的苏悦颜:“……” 她以前还是保守了,直接逐帧学习。 三圣女无意间瞧见对方指腹有一处新鲜烫伤,在娇嫩的手上格外刺眼。 啧,也不知道那侍女有什么用。 “从前没做过饭?”她问。 没为二圣子那厮煲过汤? 易迟羞涩摇头,“我第一次做,做的不好,三圣女见谅。” 行吧,第一次就给她了,还有什么好强求的? 三圣女不知道为啥感觉心里暖暖的,她违心说:“好喝。” 易迟开心地笑了,如春水映梨花,清冷的修炼室蓬荜生辉,光彩熠熠。 简直慈光普照。 三圣女眼神微动,起身走了。 苏悦颜:“?” 就这? 她对着易迟一通嘲笑:“搞什么?你在搞什么?不去人事部报道,来伺候女人?” 易迟微笑:“别管,姐有自己的节奏。” “‘王座’的冰冷你根本就不懂,姐就爱这种温馨平淡、趣意横生的生活。” 苏悦颜:“呵呵,不爱当圣女给我当。” 片刻后,三圣女回来了,一挥手,一桌子好菜。 易迟吃惊地瞪大眼睛,亲昵握住三圣女的手一通情真意切的感动言辞。 三圣女虽然不太适应,但还是没有抽回手,她陷入了对方眼中快要溢出的慈母柔情。 两人边吃边说,易迟温柔地给三圣女夹菜盛汤。 一时间气氛温馨至极,浓郁的香味弥漫整个修炼室。 苏悦颜肚子咕噜噜地叫了。 她:“……” 去厨房转了一圈,喝了口醋。 忍了忍,咽了十次口水,最后很没骨气地端着两杯茶送来,并且用眼神拼命示意易迟。 都屈尊端茶倒水了,给姐吃点啊喂! 后者假装看不见。 少顷,苏悦颜都快流口水了,易迟才笑盈盈偏头问:“啊,看我这脑子,怎么把小颜给忘了,来吃点吧?” 三圣女没意见,只觉得易迟人真好,连没什么用的侍女都这般关怀。 苏悦颜表示没吃个够本之前,她是不会张口骂一句话的。 易迟继续同三圣女聊天,问她怎么称呼。 三圣女神色恍惚了一下,说起来,自从二十岁成为邪修后,七十年过去了,再没人问过她的名讳。 所有人都叫她三圣女,她好像也听习惯了。 她想了想,将压在记忆最深处的名讳扒了出来,就像从潮湿发霉的堆积物件下,翻出那件曾经闪闪发光的珍宝。 “温卓尔。” 读出这三个字,她竟觉得拗口。 “那……你叫什么?” 易迟咽下一口汤,内心很满足,在酒楼被摧残的食欲被成功安抚,她勾唇笑:“君如玉,我的名字。” 第245章 介意换个姓么 温卓尔是个没有感情的修炼机器,她的一生如履薄冰,她的洞府毫无人情味。 但在遇到君如玉之后,冷酷的心中开始有了期待,清冷的修炼室有了烟火气。 每次看见对方吃饭时露出的惊艳神情,她就莫名挺开心,跟修炼突破的感觉一样有成就感。 君如玉虽然是个普通凡人女子,但聪慧通透,总能明了她的未尽之语,又时常有惊鸿之言,让她恍然大悟。 她的言行极有分寸地停留在让她最舒适的范围内。 她会在她练剑时静默欣赏,清凉树下石桌上,总有一捧姹紫嫣红的夏花,她手执书卷,烹茶以待。 好像她们是各有其好的闺中蜜友,却在各自的行程上偶有交叠。 君如玉随便托腮坐在那儿发呆,都散发着柔情的祥和光辉。 她简直就像乌烟瘴气的邪道中的一抹皓月光辉。 温卓尔外出时,遇到有意思的东西时也忍不住顿住视线,最后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端着一张青色僵尸脸送给君如玉。 君如玉一笑,温卓尔就内心温暖,仿佛被救赎了。 她渐渐觉得,二圣子那厮实在不配。 手下也没查出君如玉的来历,这也是正常的,二圣子既然能把人养的这么好,那自然是把尾巴都清理的很干净。 第二日遇到正在左拥右抱的当事人时,温卓尔一反常态出言讥讽:“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拥有她?” 二圣子一脸茫然:“???” 最后一日晚上修炼的时候,温卓尔做了一个丝毫不邪修的决定,她要把君如玉藏一辈子!她决定不利用君如玉了! 内心的负罪感消除,温卓尔轻快地去找君如玉,却见她正在倚栏,眉宇微蹙,看起来很忧郁。 温卓尔脚步顿住,心沉了下来。 君如玉这么多天都没露出焦躁的神情,她都快忘了对方现在揣着二圣子的崽了,二圣子虽然纵欲,但长了张好看的脸,他还是孩子爹。 君如玉一直活在对方庇护下,怕是极爱他的。 温卓尔心碎掉了。 易迟确实很忧郁,主要是这种混吃等死的摆烂日子眼看着要结束,马上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了,要干正事,她很慨叹。 转头瞧见温卓尔很有怨气地站在不远处,易迟扬起笑:“怎么了?” 温卓尔走近,青色的脸在夜色下瘆人的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 她道:“你在想二圣子?” 易迟怔了一下,含糊道:“嗯……对。” 温卓尔忽然露出笑,不好看,很恐怖,因为肌肉不听使唤。 易迟:“……” “明日带你去见他。”温卓尔平淡说。 处理旧爱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腐烂的一面暴露无疑,温卓尔已经预见到君如玉见到那场面时会露出怎样绝望的表情了。 但没关系,绝望是一时的,往后余生,她会庇护她。 温卓尔狠心又开心地想着。 “噢,好。”易迟内心迷惑地点头,她原本还想跟温卓尔告别去报到呢,这下也不用了,明日直接去现场呗。 “你的孩子……”温卓尔露出异样的神情,“介意换个姓么?” 易迟:“……什么姓?” “温。”温卓尔垂眼看她,平静地吐出这个字。 易迟:“……”六。 日常当隐形人的苏悦颜:“……” 易迟,求你开个班吧,我跪着听。 论如何在三天之内拿下一个人。 易迟扶住边上的门框站稳,她内心浅浅地凌乱了一下,沉思后说:“温什么?” 温卓尔没想到她会同意,眼中飞快掠过光亮,勾起一个同样凌乱的笑,“她的名字应该是两个人的组合,一面是我,一面是你。 “一面是温,你觉得另一面应该取什么?” 易迟看着她,良久,缓缓笑道:“容我想想,明日再告诉你。” …… 易迟当晚就带着苏悦颜跑路了。 第246章 谁教你们这么送外卖的 温卓尔是个勤勉的圣女,从来不睡觉,夜以继日地修炼。 尤其是晚上,据她说这种万籁俱静、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的感觉,会让她更有修炼效率,很多难以悟透的关窍都是在夜晚明悟。 易迟在晚上的时候从来不会打搅她,温卓尔也习惯了,按部就班,结界一设,埋头就是练。 所以她一整晚都不知道自己细心珍藏的玫瑰长腿跑路了。 …… 邪宗毕竟不是等闲之地,整个黔南的大乘期邪修约莫都聚集在这里。 易迟两人偷偷摸摸的走不出三丈就会被抓起来。 所以俩人是联系故里走的。 最后也是顺利从三圣女的洞府转移到了故里的洞府。 易迟一到就惊了。 因为她看见了五个故里,四个分身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只有本体是易迟在逆霄城看见的本来模样。 四个分身兢兢业业地坐在桌前,正在忙着不停地发传讯符,另一端约莫是他正在挖墙脚的某些正道修士。 易迟:“……?” 销、销冠? 易迟对于社畜这个词有了更深的认知。 这就是分身的究极作用吗?受教了。 苏悦颜好歹也跟故里暧昧了快一个月,这场面也不是没见过,她不惊讶,撒丫子就扑进了没在忙活的故里本体怀中。 紧接着就娇嗔地说了一段系统精挑细选的情话,故里面含笑意地听着,看起来对自己的元婴期小娇妻很是宠爱。 易迟沧桑望天,说起来她本体其实接到了无数条传讯,可惜阴冥邪尊那老登在边上看的紧,不给回,逼着她听他念经,简直神金。 不过没关系,易迟会凭空画符,小小的传讯符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会说这三天她白天跟温卓尔风花雪月,晚上跟师尊师叔调情到天亮? 呵。 可惜她也不知道本体到底在什么地下阴间位置,否则直接让已经暗中到黔南的月上弦、风止意和闻人瑟绝把那破庙端了。 目前只能按部就班,等易迟分身从钦天秘境出来的时候,拿着带出来的东西,就有借口与阴冥邪尊和自己的本体见面了。 前一日晚,易迟躲在被窝分别和三人私下发生了以下对话。 易迟(群发):师叔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邪宗过得是什么样的苦日子,吃不饱穿不暖毫无自由可言,哎,心里苦。 风止意的回复—— 他心疼了:我这就给你送吃的。 易迟:不不不,你若是被发现,与邪宗的人打起来受了伤,我多心疼啊。 风止意:无妨,我与黔南的大乘期邪修都交过手,很有应对经验。 他:我已经到了。 易迟:? …… 与此同时,月上弦的回复—— 他声音清冷且毫无人情味:想吃什么? 易迟:吃你。 月上弦没声了,约莫是孤高如雪的仙人感觉自己被登徒子冒犯了。 易迟不怀好意:为什么不回消息?在跟别的师侄聊天? 片刻后,他回:吃吧。 易迟:? …… 同一时间,闻人瑟绝的回复—— 他笑声靡丽:我是你唯一收到这条消息的人吗? 易迟心虚且理直气壮:当然了师叔,只有你一个。 闻人瑟绝:【影像】【影像】 他:能排解师侄的苦涩了吗? 我超,还是五师叔理解力满分。 易迟粗略一扫,发现香艳一片,她顿时兴奋扭曲阴暗爬行,正要灵识接收,展开细品,发现影像消失了。 她大惊:? 闻人瑟绝:刚才止意和四师兄那两个脑子不好使的出去了,方向是邪宗,所以师侄骗了我,你是群发,影像就算了吧。 易迟痛心疾首,继而被外面忽然出现的动静惊住了。 外面十几道大乘期气息在天空中流窜,易迟听见他们怒说:“这剑气,又是风止意那个讨人厌的正道剑仙!” “明日就是易迟的继圣典仪,他现在忽然出现,怕不是来抢人的吧?可那易迟在哪都没人知道!” “哼,这种机密自然只有故里尊主知晓,先不管她,风止意这次竟然敢闯邪宗,一起上,今夜便让他陨落在此!” “明日拎着他的头颅给易迟庆贺,不知那小天才会露出什么有趣的表情哈哈哈!” “不好,有魔气,风止意这厮竟然带帮手搞偷袭!快回防!!!” “是魔渊的气息!!皎月魔尊!!快开启宗门防护大阵,若让他将那些魔物召出攻入宗内就完了!!” 外面乱了一阵,易迟暗道“不是吧真来了”,她爬起身跑到洞府口,但还在温卓尔结界内。 刚站定,乱糟糟、各种气息乱窜的邪宗上方忽然被一道恐怖的魔气蓦然荡平。 墨色的夜空霎时间清澄一片,星云皆失,只有一轮冷冷的弯月高悬。 弯月表面隐有阴翳闪过,似是白色人影。 下一刻,漫天晶亮自弯月铺天散开,从天而降,倾盖而下,像坠落的星辰,弥漫如斯偌大的邪宗。 邪宗的大乘期都吓死了,完犊子,被风止意牵制了注意力,宗门防护大阵还没开! 但很快反应过来,不应该啊,月上弦召唤魔物哪能这么快? “等等,这不是魔物!” 众大乘期邪修灵识仔细辨别后,没在试图拦截这漫天“飞絮”,他们瞠目结舌,“这……?” 于是易迟抬手,手指轻巧地穿过温卓尔布设的洞府结界,接住了其中一片“星辰”。 上好的、闪闪发亮的纸绸面上,画着一个冰冷倾世的银发美人——月上弦。 带着画像飘飞的,是一份网罗规整的天雾云缈茶叶和各种灵果干。 可以想见,天上被魔气裹挟,飘飞坠下的每一份“星辰”都是这个配置。 易迟:“……” 她仰头望千万奔来的“星辰”,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正怦然跳动。 我超,月上弦你小子,跟止意这么玩是吧? 等等,谁教你们这么送外卖的? 这特么是邪宗啊? 这时,她又接到传讯。 月上弦冷冷的,冰玉般的质感:够吃吗? 易迟眼瞧着一群大乘期往弯月上的人影杀去了,并且另一边吸引火力的风止意似乎已经被围攻打伤了。 她:……不是大哥,你俩赶紧走吧成不? 这不纯纯作死吗? 月上弦还是在天上不动弹,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死,连攻击都不躲一下。 他冷声:不要。 易迟从牙缝挤出俩个字:……哥哥。 月上弦人影霎时消失在弯月前,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围攻中。 他声若玉碎,无笑意,但异常清越:嗯,好。 易迟:…… 还得是你。 第247章 被拉黑了 风止意和月上弦也是成功地半夜发疯,作了一波大死。 后果就是差点没跑掉。 最后为啥成功逃脱了呢,是闻人瑟绝三人出其不意、找准时机和角度出现捞人了。 当然要想在围追堵截中脱困,还少不了墨怀樽、沧孑、楚弋半夜得到消息爬起来紧急部署营救。 一晚上的速度与激情,擦着死亡线来回横跳,非常刺激。 三只连滚带爬、身受重伤逃出黔南的时候,闻人瑟绝第一时间就是给易迟和墨怀樽几个师兄弟疯狂发传讯符。 他(群发):我说他俩脑子不好使有一点问题? 众:…… 无法反驳。 当面接收传讯的“脑子不好使”两人组擦了擦脸上的血:……莫? 死里逃生的闻人瑟绝和风止意得到了易迟的传讯关爱,月上弦发现自己没有。 他传讯:? 传讯符反馈:对方拒接你的传讯符。 月上弦:…… 他沉思了一下,发现问题不大,因为以前也经常在她的黑名单和白名单上左右横跳。 月上弦发传讯符给墨怀樽、楚弋、沧孑三人,对三人的急救表达冰冷但无谢礼的口头谢意。 传讯符再次反馈:对方拒接你的传讯符*3。 月上弦:…… 他顿了顿,试探性给身边疯狂咒骂他的闻人瑟绝发传讯符,发现也被拉黑了。 月上弦神色和心情毫无波动,透露出习以为常的冷漠,他传讯风止意:多谢。 风止意:合作愉快。 月上弦:嗯。 易迟给风止意传讯。 她:你从何处购的吃食和茶叶? 墨怀樽不是不许天雾云渺外流的吗?风止意怎么拿到这么多还这么快? 风止意:一直带着。 他:大师兄让我帮他杀人,他给我报酬,我没要灵石,要的茶叶。 易迟:……你杀了多久的人? 风止意想了想:五百年。 可以,这种逼五百年才能装一回。 她家止意剑仙倾家荡产讨她欢笑,月上弦也是个人。 …… 易迟现在回想起昨夜邪宗的“星辰雨”事件还是无言以对、欲言又止。 这事也成功震惊整个九幽界。 不震惊不行,正常人的脑子想不出大乘期的人物能干出这种事,就是六圣子那种脑回路都感到很迷惑。 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统领魔修的八大势力之主。 曲逢迎抱着膝盖坐在犄角旮旯里眯着眼抽凡间老头子爱抽的旱烟,一整天都没缓过神。 众修士:这是整哪出?给易迟送吃的咱勉强能理解,送画像是什么意思? 苏悦颜昨日看着易迟的眼神透露出来自菜鸟的景仰、嫉妒、膜拜、哀怨、恨意…… 总之成分相当复杂,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鬼登西。 趴墙角偷听苏悦颜一夜心声的系统转告易迟。 【苏悦颜说她发现也许、可能、大概你才是女主角,她更嫉恨你了,但是又想跟你学学泡美男技术,现在心理很扭曲。】 易迟:“行吧。” 苏悦颜内心大约是达成了“为了技术受点屈辱又如何,以后到别的小世界狠狠拿捏那些男人”的短暂和解,一大早就端茶送水殷勤的很。 俗话说,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易迟使唤起人来也是往死里使唤,关键她还刻薄。 苏悦颜前世今生的富家娇贵小姐生活惨遭倒置,一天下来虚的不行,心累的想哭。 跟故里哭唧唧嘤嘤嘤告了好几状。 晚上一脸白莲花的笑问易迟收徒吗。 易迟正挑剔她按摩手法拙劣,闻言道:“一口价,半个时辰九九八。” (百合:这我熟啊。) 苏悦颜也是有点小钱在身的,她觉得这价格还挺实惠,掏出灵石。 易迟瞧了眼,摇头道:“上品灵石。” 苏悦颜顿时怒了,甩手不干,直接释放本心,对着易迟破口大骂,说她怎么不去抢。 易迟葛优瘫,一面欣赏月上弦画像,一边吃干果,懒洋洋说:“这不是正在抢吗?” “你耍我?”苏悦颜柔弱的脸崩坏成暴怒的狮子。 “对啊~”易迟贱兮兮地笑。 苏悦颜当时就拔剑了,然后易迟惊慌地向温卓尔呼救,说侍女要打她,苏悦颜再次被扇飞了。 系统深沉地抖了抖烟。 【掐指一算,宿主你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空中抛物线运动,目前来说戏份虽不多,但却是被扇飞最多的嘉宾。】 【参与打脸人员有闻人瑟绝、宋悦卿、阴冥邪尊、温卓尔。】 【这些人都跟易迟关系匪浅,按照惯例,你拿的应该是主角团踏脚石的恶毒白莲花女配剧本。】 苏悦颜:“……” 她狠狠破防,暴风哭泣,怨气冲天。 她真的恨易迟这个可恶的女人! “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流行女配逆袭暴打主角团的套路,被虐的越狠,我崛起时越势不可挡!” “凭什么我要成为主角的踏脚石,我不服!这女配谁爱当谁当,我不当了!” 苏悦颜在现代也是阅文无数,立刻就抓住了新的希望。 系统思忖片刻。 【理是这个理,但一般来说没有哪个女配逆袭剧本会被虐两百四十七章还不逆袭。】 【也就是说,你现在拿的是第一世剧本,想成功,得重生。】 苏悦颜:“……” 她碎掉了。 所以她什么时候死? …… 易迟托腮走神时,苏悦颜和故里已经深情款款地叙完情话了。 系统说好感度又多了五点,把苏悦颜开心坏了。 故里看向易迟,饶有深意地微笑说:“看来你早就联系上了绝崖尊主等人,提前约好了昨夜的事。” 事实上,易迟分身在外,故里的监视也只是保证她人在邪宗,即使有苏悦颜在她身边,凭她的本事想联系外面的人也不是很难的事。 这一点阴冥邪尊和故里都不意外。 闻言,易迟:“……” 如果那也叫约定的话……臣妾百口莫辩。 故里十指交叉,叹了口长长的气费解道:“你的师兄们都疯的很不一般呐,烛九。” 试探来的猝不及防,苏悦颜吃惊,易迟在对方含笑但颇具压迫感的洞察视线下,丝滑地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喝多了?” 故里笑意不减,定定瞧着她天衣无缝的表情,最后慢吞吞点了下头:“或许吧。” “继圣典仪要开始了,走吧。” …… 邪宗第一圣女的继圣典仪是邪道的大事件,含义跟立太女也差不离。 一切附属的小宗门、以及稍有名气的邪修全都来围观祝贺了。 钦天鉴是典仪专用公开祭天场所,很宏大广阔,气势恢宏。 此刻周边人山人海,按照身份不同,各就其位,都在热烈讨论“星辰雨”的事情。 “那茶叶是天雾云缈啊,正道那边天令拍卖会珍藏的茶叶,平日里再尊贵的客人都喝不到,结果跟不要钱似的漫天下,不瞒你说,我抢到不少!” “我恨!昨晚上外出,没在宗内,没赶上天上的馅饼!我碎了!” “桀桀桀,我把周围跟我抢的人都杀了。” 一人撇嘴道:“只有我觉得皎月魔尊和月上弦很……怎么说呢,太假了吧,这是在表现自己很爱师侄?感觉很装。” “对,只有你觉得。”众抢到茶叶的邪修异口同声说。 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你啥也没抢到了。 那人:“……” …… 言归正传,小底层的快乐很简单,路上捡到一块灵石能笑一整天。 别以为上面的政策、“王座”上的人是谁与自己无关,其实确实也不影响他们累死累活一个月赚来的月酬三千。 但影响他们的小命。 都邪修了,谁管他们死活。 一时间,众人都很忧虑,听人说易迟在正道是个挺嚣张跋扈的人啊,入邪之后不会大开杀戒叭,杀师尊师兄师弟就不许杀我了呦。 有点子实力和地位的其实很难有自主余地,他们早就或主动或被动地站了圣子圣女的队,现在站队的圣子\/女没上位,他们跟领头上级一样难受。 听到易迟叛邪的时候,他们大喜:竟有此事? 听到她要当第一圣女的时候,他们不忿:竟有此事! 心里苦,说的出,于是一个个对着易迟就是一顿骂。 也不管有理没理,反正从方方面面开始抨击。 她在正道年轻一辈很牛批,那只能说明正道没落了不行了太废了,哪有他们邪道圣子圣女有水平。 且水土不服也是白搭,看面相就不是个坏人,在邪道混不了三章就要被狡猾残忍的他们吞吃入腹云云。 最后暗中立誓:今日,他们要狠狠打压易迟,帮助自家主子夺回属于他\/她的一切。 第248章 啊啊啊好爽 几个圣子圣女摆着各种各样碾压全场的排面,掐着点到了,从头到尾阴暗邪恶、气势十足、邪气森森。 初次见面,他们要给易迟一个下马威!给她一点来自邪修的小小震撼,让那小白花吓到腿软。 于是啃手指的啃手指,吃心脏的吃心脏,六圣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随处小便,可能是出门前特意喝了不少水。 他站在万众瞩目中陶醉地当人形喷泉,底下不少人争抢。 浓眉大眼、长得很正、衣衫凌乱、莫名透出肾虚的二圣子公然拥着两个衣着裸露的女子坐在第二席位,一副“一捧江山在掌握”的醉卧美人膝狂傲姿态。 三圣女是最正常的一个,她啥也没干,那张铁青的脸和疑似被人渣抛弃的黑化气场就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周围以及相关人员尽心尽力地用各种方式为这场酣畅淋漓的下马威添砖加瓦。 总而言之,此时钦天鉴的画面群魔乱舞,能让不听话的小朋友看一眼就吓死。 众大乘期高手到齐后,典仪正式开始。 一系列很有象征意义的邪恶开场仪式后,故里低调出现,故里代替阴冥邪尊微笑致辞,故里获得掌声,故里引易迟入场。 众人都精神了,姿势摆的更板正了,骂的更大声了。 然后、然后…… 等了半晌,特么的,人呢? 五圣女新鲜可口的心脏都吃累了,她假装仍然吃的很香,“这还用多想么……(嚼嚼嚼)怕是根本不敢出来!(嚼嚼嚼)” 对对对,众人立刻找到了新的攻讦方式。 开始了新一轮的摆姿势等待。 但是、但是…… 六圣子都挤不出尿了,当事人还没出现。 气氛渐渐冷却,逐渐变成死寂一片。 死寂到上面三道“嘎嘣嘎嘣”、“嚼嚼嚼”、“嘘嘘嘘”、“嗯嗯啊啊”的声音忽然变得如此出挑且尴尬。 众人神色诡异地看着他们,看着几人的动作慢慢变得十分僵硬,脸色变得灰常难看。 直到最终,整个钦天鉴没有任何声音—— 有些人,天生该在无声中出现,天生令人无声。 那条汉白玉堆砌的冗长通道尽头阶梯,有人青衣绝世,双手负背,轻步拾阶而上。 悠然从容到像是饭后出来消消食,低眉抬眼间没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她平平淡淡地走到最上首,平平淡淡地拂裳就坐,翘起腿,一副生活真没意思的随意姿态支肘。 抬起眼扫视这地狱邪窝,平平淡淡地说:“啊?继续啊,怎么都不吭声了。” 理所当然到让众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坐在这个位置坐了一千年,熟稔到令人心寒。 众人:“……” 苏悦颜兴奋激动的小脸通红,她看着周围邪修黑不溜秋的脸色,感觉自己好像到达了某种高潮,爽的她原地飞升! 她表面柔美平静有气质,实则正在跟系统“啊啊啊好爽”。 “不得不承认,装叉这方面还得是易迟这个可恶的女人。” “来九幽这么久,姐也是成功装了一回,芜湖~” 【虽然但是,根据我的扫描结果,并没有人注意到跟在易迟身后的你,甚至连你怎么坐到第七席的位置都没人发现。】 “……?” 第249章 施主太放浪 易迟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没素质迟到让所有人等她这件事,成功引起了公愤。 你礼貌吗? 这么多年,敢在继圣典仪上姗姗来迟的,你是第一个。 在场大佬那么多都没摆谱,你很狂啊。 恼羞成怒的众人阴冷地盯着她冷笑。 二圣子正在用一种男性视角凝视她,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玩物,他痴迷且淫邪地舔嘴唇,露出的胸膛还有一撮黑毛。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现在讨好我,给你个机会为我暖床。” 除了三圣女以外,其他几个圣子圣女也不遑多让,气势相压,配合这血腥的环境,迫使她露出丑态。 就连苏悦颜这个根本没被注意到的人都白了脸,控制不住害怕地发抖,她按住自己的手,目露恐惧。 她同系统絮絮叨叨,心里为刚才的装逼一时爽深深后悔。 “我超,邪宗太血腥恐怖了,我觉得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秩序可言,我今天不会被分尸吧?” 【看起来不会,大家现在没空搭理你,应该要在制裁易迟之后才会向你发难。】 苏悦颜露出隐秘得意的笑:“果然啊,让她在前面拉仇恨是正确的选择。” “易迟这个女人可不要下线的太早,最好能坚持到典仪结束,这样我就能风平浪静地坐稳七圣女的位置。” 【你还挺聪明。】系统惊讶。 “呵,她不是主角吗,承受这些是应该的。”苏悦颜言语间有种幕后窃取好处的阴暗老六恶意气质。 “主角爱显摆就让她显摆呗,咱们炮灰女配也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我要踩着她的肩膀上位!” …… 此前自恃身份,没有下场怼易迟的大乘期大佬,被易迟的态度惹怒。 “你就是易迟?”十几道灵识肆无忌惮地扫视而来,带着碾压式的凌辱,伴随着邪肆污秽的恐怖气息压来。 故里不动声色,保持笑意看着易迟,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 易迟一个人在这无间地狱的最高处,恶鬼环伺,孤立无援,每个人都想将她从最高处拉下来,分筋断骨。 然而易迟懒散的姿势都没变,从储物戒中摸出一杯止意冒死赞助的天雾云渺,喝了口道:“对,是我,怎么?” “为何来迟?莫不是正道之心未死,不将黔南修士放在眼里?” 易迟毫不犹豫:“因为我叫易迟。” “?” “所以容易迟到。” 众人:“……?” 神金,害得他们莫名其妙地思考了一下。 “哼,油嘴滑舌!区区金丹焉配第一圣女之位?给本尊滚下来!” 这一句响彻钦天鉴的冷斥之后,一只怨气凝聚的覆天巨掌凭空出现,抓蚂蚁般向易迟抓来。 故里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神色晦暗地看着易迟,显然是想通过这种方式逼易迟受辱或求救。 苏悦颜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就差没拍手称快,“太好了,这个女人终于遭报应了!” 另一边易迟本体,她转头对阴冥邪尊说:“有人打我。” 后者念经的声音稍顿,眼帘垂下的弧度都没变一下,道:“是施主太放浪,受点皮肉之苦是应该的。” 显然就是想折辱她。 易迟冷笑。 而分身早就在巨掌向她抓来时就大声道:“慢着!” 手掌去势一停,那大佬恶意低笑,兴致勃勃,“怎么,要求饶吗?正道第一天才?” 大家都很兴奋,像他们这种人,最爱看的戏码就是清白之人染上污泥,高傲之人跪地乞生这种情节。 易迟拧眉,一脸不服气道:“怎么光打我不打别人,没看见那还有个新上位的七圣女吗?” 她示意了一下坐的很安逸、看戏看的正起劲的苏悦颜方向。 苏悦颜嘴角恶意满满的笑容僵住:“???” 众邪修怔了下,齐齐看过去。 噢,差点忘了这位七圣女了。 他们邪气地将人从头发丝看到鞋底,“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悦颜正想开口含蓄提醒他们关注易迟这位正主。 易迟一脸夸张的震惊表情打断她,“不是吧姐们,她你们都不认识?” “逆霄城考核知道不,她可是在那时能够临场突破金丹、临场领悟剑势的绝世天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苏名悦颜,和温城城主苏行最宠爱的女儿。” 众邪修目光变了,噢,好像有点印象。 当时这位天才还火了一把,让他们这些邪修都挺焦虑的。 但后面大家都被易迟的名头吸引了,再加上苏悦颜外强中干败给自己姐姐,就没人注意她了,没想到现在忽然成了七圣女? 玛德凭什么,年纪这么小,修为这么低,战力这么垃圾,他们哪个不比她配? 一片不平中,易迟又看向几个圣子圣女说:“认出她是谁不?” 五圣女盯着她阴笑:“原来你们就是昨日山门前那个孕妇和侍女。” 三圣女早就注意到了虽然没有戴面纱,但其他方面同小颜一样的苏悦颜,心彻底沉入谷底。 果然,君如玉就是易迟。 今晨发现两人堂而皇之从她结界中消失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对劲。 再结合遇到君如玉的地方 ,正是易迟消失的位置附近这一点,以及昨日两人有恃无恐地在邪宗山门前这事。 呵呵,她被骗了。 现在更是将真相怼到她脸上。 她温卓尔,愚蠢地将竞争对手带回家,亲自给做了三天饭,还交付一腔真心,要让君如玉把孩子生下来跟她姓,她养。 她冷视易迟,整个人杀气森森,脸上肌肉扭动,眼中流露出怨气、受伤、羞恼等一系列情绪。 易迟眼皮一跳,少见地有点心虚。 她别开视线看向其他几人,一拍大腿,一副姐妹们我跟你说说悄悄话的亲密神情。 “可不是,苏悦颜就是昨日对你们大肆嘲讽的人!她说你们长得丑玩的花,一个个吃手指吃心脏又肾虚还随地大小便,都是恶心人的老变态!” “她上位之后就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把你们统统碾压的抬不起头,让你们跪着舔她脚趾!” 苏悦颜:“???” 对上几个圣子圣女嗜血的目光她慌了,愤怒且无措地解释,“不是,易迟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易迟立刻道:“那你敢发天道誓,说自己从没说过这几位潇洒英俊、实力高强的圣子圣女嘛?” 苏悦颜噎住,一副“你还是人吗”的震惊表情看着易迟。 玛德,当时不是咱们一起吐槽的吗? 你特么的转头就添油加醋地告状? 姐把你揣心里,你把姐踹沟里。 易迟!你这个阴险的女人!这辈子都交不到朋友!!! 苏悦颜从怒发冲冠中找回了一丝理智,她紧接着破罐子破摔质问:“那你敢发天道誓说你没说过他们吗?” 她讥讽地看着易迟,呵呵,反噬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却见易迟非常真诚地发了天道誓,说自己从没说过圣子圣女坏话,甚至很敬重他们,还说欺骗三圣女三天这事都是苏悦颜出的主意等等。 总之将自己塑造成了苏悦颜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的无知傀儡。 苏悦颜震惊地看她对着天道满嘴跑火车。 不是姐妹,你不至于为了坑我一把,断了自己的修炼前程吧? 几个圣子圣女都听愣了。 本来觉得这事很离谱,但易迟天道誓都敢立,那可是一旦撒谎,渡雷劫时就要狠狠遭雷劈的东西! 那还能有假? 他们沉思了一下,眼神诡秘地看了眼易迟,觉得后者果然被吓破了胆,表面装的很冷静,实则行动上已经出卖好友讨好他们了。 很好,邪修气质拉满了。 几人内心十分满足,什么正道第一天才,到了他们面前还不是要卑躬屈膝? 什么正道,为了保命还不是会背后捅刀,就是虚伪! 易迟等会再继续收拾,他们先教这个昨天一见面就不知死活挑衅他们的七圣女做人! 几个圣子圣女与边上大乘期大佬都各有牵扯,各有利益相关,他们暗示了下,那悬在上空的巨掌就捏向了苏悦颜。 后者惊惧不已,只有亲身体会大乘期的攻击锁定,才能明白那种被扼住呼吸的可怕窒息感。 易迟竟然还能在这种索命的压力下谈笑自如? 苏悦颜连向故里呼救都做不到,就像溺水的鱼,只能干瞪眼。 她在心里发出尖锐爆鸣声:“易迟这种搞背刺的垃圾人都能当主角,特么的,我死了都不会放过这么三观不正的作者!” “我要重生!!我要直接掐死婴儿时期的易迟!!” 【……】 易迟这时又慢悠悠地说:“慢着!可不能动手!” 众人:“?”有完没完,见个血那么难?高潮那一下就是不给是吧? 大佬手掌只是顿了一下,并不打算搭理易迟这个烦人精,怨气氤氲的手拍向苏悦颜。 后者却不慌不忙一脸艳羡地道:“她可是故里尊主的挚爱,你们敢动他的女人?” 苏悦颜脑袋瓜开瓢时,大佬紧急手刹。 众人:“……!” 啥?最强人事主管故里尊主谈恋爱了? 从置身事外忽然被拉入局中、备受瞩目的故里:“……” 他也是没话讲。 按照他的预计,这次是要借这次继圣典仪,在压力中试探一下易迟。 她若真是烛九,在这种局势下高低地暴露点非凡手段自救,她若不是,那也能折了她的傲骨,让她一朝从云端堕落。 然而…… 事情的发展方向从易迟张嘴开始就越来越离谱。 怎么就忽然变成好友反目成仇,互相攀咬背刺的精彩环节? 这还不算,她还加上了喜闻乐见的大佬与娇妻背着所有人偷偷恋爱的刺激情节。 看这些人反应就知道,挺爱看的。 苏悦颜也是从死亡边境走了一遭,吓得不能自已,立刻楚楚可怜向故里求救。 “故里哥哥救命呜呜呜!”泪珠晶莹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助后怕极了。 哇偶,他们是真的耶。 众人若有所思,难怪苏悦颜这种哭哭啼啼的柔弱女人能当上七圣女。 故里礼貌微笑着看了眼悠闲喝茶的易迟。 事实证明,只要搅浑水就能无伤摸鱼。 故里将脱轨的现场拉回正题,“既然人都到了,开始下一项,走十八层地狱吧。” 第250章 我不想去 十八层地狱是一种机关造物,一直以来都深埋邪宗地下,非邪宗核心人物绝无可能入内。 只有继圣典仪式才会面世,在钦天鉴上展示,让每一个新上任的圣子圣女走过。 他非常血腥,按照传说,原本含义是惩罚有罪之人,但在这里显然不是这样。 刑罚还是那些残酷的刑罚,只不过对象换了。 变成那些被八大势力派来黔南的正道卧底修士,或者是邪修抓来的正道关键人物,在这里逼问机密。 十八层地狱动静颇大地现世,它像一只集纳世间所有邪恶的凶兽。 其腥冷、怨气、邪气混合在一起散发在空中,黑红色的气息缓缓弥漫开,阴冷淌过人海,将钦天鉴这片天地同化成地狱的色泽。 见到它,透过它看到内里正在进行的残忍场景,就算是邪修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又露出兴奋狂躁的神情。 他嵌入原本空旷的中心巨大凹槽上,整体造型粗略像一座躺下的十八层楼。 …… 走过十八层地狱的意思不是要经受一遍刑罚,而是近距离参观,参观这些正道卧底、或是邪宗叛徒的下场,以做示警。 当然,由于内里血腥气太重,气息太混杂,第一次进入不适应可能会产生正在受刑的幻觉。 但是没关系不用害怕,这正是邪宗的目的。 苏悦颜直愣愣地看着十八层地狱,想到自己要从头走到尾的时候,她脸上血色尽褪,身体一软差点从座位上滑落下来。 眼泪啪啪啪地掉,看起来十分软弱没用,众邪修都对这种走后门的花瓶娇弱圣女很难评。 都不用易迟说什么,她就立刻弱小可怜地看向故里,传音撒娇:“故里哥哥,我害怕呜呜呜,我不想去。” 故里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每一任圣女圣子都要去的,颜颜别怕,只是看看不会痛的。” 苏悦颜夹起嗓子,咬唇撒娇:“故里哥哥,你不是最爱我的吗,为什么连帮我推掉都不肯,难道你说的都是假的?” 故里叹气道:“颜颜不是也最爱我的吗,难道忍心看我为难,让邪尊失望,被人背后指摘?为了我忍一下都不肯?” “那好吧。”苏悦颜哽咽音,委屈说,“那出来之后故里哥哥会奖励我么?” “颜颜想要什么呢?” 苏悦颜说了一些珍贵的修炼资源,故里随口应下,前者破涕为笑。 众邪修:“……” 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他们通过苏悦颜生动形象的表情变化也能猜出两人在传音,且大致猜的出内容。 易迟看羡慕了,本体对正跟她下象棋的漂亮和尚说:“秃驴,我害怕~我不想去~” 阴冥邪尊吃掉她的一颗棋子,抬眉温和笑道:“哭出来就好了。” “行呗。”易迟撇嘴,错手间也吃掉他的棋子。 …… 钦天鉴热火朝天,邪修们像百鬼夜行晚上从地狱爬上人间的恶鬼,兴奋异常。 易迟和苏悦颜踏入地狱,身边还配备了个贴心的大胡子专业解说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游景区。 第251章 想男人了 第一层,拔舌。 一进去就被浓郁如稠的血腥味和恶臭味薰的睁不开眼,所幸两人都很有先见之明地闭气了。 大胡子解说员像谈成百万大单的红娘,满面红光解释。 “两位圣女,这拔舌关,顾名思义就是在修士意识最清醒的时候,不用刀具,硬生生拔掉修士的舌头,让他们在疼痛中哀嚎。” “痛苦减轻时就用丹药让他们的舌头再生,继而重复上述行为,拔舌十次,再送入下一关。” 话刚说完。 “啊——咕噜噜……” 两道凄厉的哀嚎声骤然响起,光听听都能被其中的痛楚惊的头皮发麻。 易迟和苏悦颜刚好看见正在受刑的两个人被狱卒生生拔掉舌头的一幕,滚滚鲜血从大张的口中涌出。 两人手脚和脖颈被锁在十字禁灵行刑架上,涕泪并下,痛的抽搐着,面目扭曲不成型。 “现在是第六次拔舌。”大胡子指着他们,语调轻蔑说。 “这两个都是北脉剑宗的人,混入我宗成了内门弟子,企图盗取宗门在正道暗中部署,可惜被值夜长老抓个正着。” 易迟眼神凝在两个弟子身上,一男一女,她们的前襟已经被鲜血浸的看不出本来颜色,从其身后依稀辨认出是白色。 “两位圣女不如赌一把?”大胡子兴致勃勃说。 苏悦颜人已经抖成糠筛。 刚才血腥的一幕已经把她吓的失声,甚至已经不分敌友,惊惧无比地躲在易迟身后,揪紧她的衣裳,眼睛紧紧闭上。 易迟张了张干涩的口,说:“赌什么?” “赌这两个罪人会在第几层经受不住痛死。” 大胡子想到这俩人都是从正道叛来的,应该对这阈值不太了解,遂补充道:“按照经验,大部分修士都是死在了第五层蒸笼地狱。” 他说的头头是道唾沫横飞,很有经验,一看就是浸淫许久。 “但有些宗门的弟子多数较能忍一些,比如北脉剑宗,寂灭刀尊那性子,教导出的弟子还真是能忍的很,有的竟能坚持到第十层。” 两个北脉剑宗的弟子意识不太清晰,但听到了说话声,听出了是圣女继任。 她们张开眼看向两人,布满血色的眼中满是刻骨仇恨,大概是被关了许久,并不认识易迟和苏悦颜。 女修没有舌头,只能向两人吹出一口血水,嘴中激烈地“啊啊啊”着什么,约莫是咒骂之语。 易迟长久地注视她,呼吸轻近于无,发不出什么声音,似乎有些魇住,额角隐有冷汗沁出,唇色渐渐苍白。 苏悦颜躲在易迟身后,隐约察觉到对方始终笔挺从容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瞬,只有一瞬,仿似错觉。 …… 远在妖皇殿的纪期听说钦天鉴的事,怔了一下,愤怒又痛苦地破口大骂:“啊啊啊,十八层地狱!怎么可以是十八层地狱!!” “阴冥邪尊,你该死!杀了他,必须杀了他!!还有故里,还有他们,都得死,都得死……” 鬼机灵被他的忽然爆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发现纪期小小的身子抱团紧紧缩在角落,额角竟也沁出冷汗,神色隐隐癫狂,眼中还有些恐惧。 鬼机灵愣住,感觉不对劲,这个状态,不太像是因为过于同情导致的。 “你怎么了?”她凑近问,碰了碰纪期的胳膊,眼中有几分的担忧。 纪期却反应极大地一把推开鬼机灵,眼中都是黑沉沉的杀机,凶狠厉声斥,“滚开!!不许伤害她!!” 鬼机灵猝不及防被推,不太高兴,但莫名被他的话吸引住:“她?谁?” 纪期脑中终于清醒些许,他喘息着,没回答她,转身飞一样跑走了。 “喂,你去哪?” “找她。” …… 地下邪寺。 易迟的棋子被连吃三个。 阴冥邪尊抬眼瞧了瞧她淡无表情、不露破绽的面色。 “你在走神?”他意味不明,浅浅勾唇探究着。 不紧不慢,和煦祥和,像能钻进人心,看到最深处秘密的蛇。 易迟坐在蒲团上,下巴搁在屈起的膝盖尖,缄默。 阴冥邪尊想了想,“你怕那些刑罚?” 空气蓦然冷寂十分,通明的橙色火光在两人身后无风跳跃着,彰显着内部的不平静。 易迟抬起眼睫,澄明之光印在她眸底,里面是坦荡的漆黑和冷漠的讥诮。 “怕?”她尾音上挑,淡声道:“区区十八层地狱,不至于。” 易迟纤长有力的指尖错落而过,清脆落定,吃掉地界上步步紧逼的黑字棋子。 “想男人了,不行么?” 阴冥邪尊不紧不慢吃掉她一子,抬头定定看着她笑:“与贫僧下棋走神想其他人,是对贫僧棋技的侮辱,还是这副样貌呢?” 易迟视线淡淡划过他的脸,挑了下食指,将手中棋子精准丢在边上垒起的黑字败棋上,纹丝合扣,毫无偏移。 然后执棋,“啪”地一声,直夺主帅。 她抬了抬下巴,冷光笼罩她棱角分明的下颌,无情冰冷,“侮辱你是客观的,不需要费心思。” “走神影响赢你?嗯?” 第252章 杀戮 十八层地狱从前并没有,是邪宗成立后,由阴冥邪尊亲自下令置设的刑狱。 后者一度因此获得很多变态邪修的狂热崇拜,称其是邪道的集大成者。 地狱中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但易迟光想想就猜得到外面的邪修脸上是何种怪诞癫狂的兴奋。 大胡子仍然在滔滔不绝地介绍,他盯着易迟和苏悦颜,眼中闪烁着恶意的光芒。 “除了北脉剑宗的人之外,月曜和绝崖的人都是最能忍的,有些甚至能挺过十五层,啧啧,真是厉害啊。” “天魔宗的人狡猾至极,他们的人是最难抓的。” “其他的倒是都差不离。” 大胡子说这些时,很享受凌虐快感的狱卒踹了两个不老实的北脉剑宗的弟子。 他回头上下扫了眼明显状态不对的易迟和全靠前者支撑身体的苏悦颜,原本的些微好奇因为她们孱弱的姿态变为轻视。 狱卒不屑撇嘴。 回过朝另一人嗤笑:“果然是出身正道的娇花呢,区区拔舌刑就怕成这样。” 大胡子没管狱卒的讥讽,简单介绍完之后,笑容在脸上扩的很大,有些诡异。 他再次问易迟和苏悦颜:“两位圣女不如赌一赌他们在十八层地狱能坚持多久?” 苏悦颜仍然害怕地躲在易迟身后战战兢兢,没哭出来都算她最近被虐多成长了。 易迟脸上划过一丝彻骨的阴郁,她直直看着大胡子,笑的分外诡艳,“赌这些已知的有什么意思?不如来玩点别的。” 大胡子被易迟乍然迥异的笑惊住,心中莫名一突,“赌什么?” “八大势力的人都有这么详细的数据,邪宗这种黔南第一大宗的人怎么能没有呢?” 易迟说完,大胡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两道冷锐银光骤然射出。 “叮铃”两声,像弧光轻松切断了束缚两宗弟子的玄锁,两个北脉剑宗的弟子忽然失去束缚,腿脚僵麻,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与此同时,两个狱卒和外面的人都惊怒。 “竟敢私放罪犯!!就知道他们正道之心不死,别有用心,快把她们抓住!” 狱卒掏出兵刃就狰狞地扑了上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拔第一圣女的舌头!哈哈哈哈哈!上,抓住她!” 北脉剑宗弟子也算听明白了现在的状况,对视一眼,坚毅的眼中划过冷光。 恢复灵力的两人祭出刀剑,先不管那么多,把这狱卒宰了解恨再说! 可惜被禁灵太久,又受了六次拔舌之刑,一朝脱困也后继无力,连灵剑都持不太稳。 然而事实上根本不用她们动手,两声粗厉惨叫过后,狞笑的两名元婴期狱卒就被两支木槿银簪钉在了禁灵架上。 银簪上的流苏被两人琵琶骨上流出的血浸湿。 两个狱卒低头一看,惊痛交加,看着易迟的眼神满是惊惧,她们甚至都没看见那银簪的轨迹! 易迟没给他们挣脱的机会,下一瞬,原地只剩残影,苏悦颜手中衣料的触感还没消失,抬头就见面前的“易迟”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易迟已经完成了用玄锁将狱卒反锁,抽出银簪在两人衣襟上冷淡地擦血的一系列动作。 苏悦颜呆滞地看着对方手里无比熟悉的簪子,摸了摸发顶,空空荡荡。 “!!!”那是她的防御灵簪!易迟竟然拿来打人? 不对,易迟什么时候拿到的?她怎么一点感觉没有? 易迟从边上狱刑架上挑出两瓶治拔舌的专用极品丹药,抛给北脉剑宗的弟子,“吃了。” 两人不太确定地盯着她,但此前五次吃的就是这个,没有犹豫就仰头咽了下去,口中流不尽的血液止住,新的舌头长了出来。 从这神奇的即时效果,就知道这专用丹药有多极品,据说是阴冥邪尊为了地狱十八层,特意组织黔南炼丹师夜以继日研究的。 九族严选,至臻至诚。 俩狱卒和大胡子惊惧地怒斥易迟,易迟心情不好,不想听,又是一道银光掠过。 多么熟悉的凄厉惨叫。 两只鲜血淋漓的舌头“吧嗒”掉了下来。 易迟捏着两只簪子,鲜血滴滴答答滴落地面,她看着张着嘴正欲骂什么的大胡子。 那眼神,幽幽荡荡,空空寂寂,漆黑至极的死气一丝丝蔓延。 大胡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眼神,他仿佛被难以想象的高位凶兽瞥了一眼。 看畜生都不算,顶多就是看了一眼脚边无足轻重的尘埃。 他住口了,一半是惊吓,一半是生死危机,他很确信,只要多说一句,他的下场将跟这两人一模一样。 苏悦颜已经看傻了,她被对方那神鬼莫测的速度和狠辣狠狠惊悸,她语无伦次对系统说话。 “我……我特么天天骂她怎么还活着?” 系统眼见着自家大佬开大虐这些残忍狱卒,也是激动不已。 【这还用问,以前逗你玩呢。】 “……可恶!老娘在很认真的生气!她在侮辱我!” 【胡说,什么侮辱不侮辱的,她明明也在很认真地逗你玩。】 “……” 苏悦颜现在的心情是又气又怕又憋屈,关键还屁都不敢放,只能扶墙站稳唯唯诺诺不吭声。 现场死寂,针落可闻。 易迟让北脉剑宗的两个人对狱卒反复实施拔舌之刑,此时此境,两人看出易迟是友非敌,再加上本就对邪修恨之入骨,毫不犹豫报仇雪恨。 将被加诸的痛苦统统归还。 一时间第一层此起彼伏的哀嚎。 易迟没让人引路,主动往第二层走,走了两步对纹丝未动呆在原地的大胡子道:“你的舌头很有用,解说的不错,继续啊。” 于是,大胡子和苏悦颜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跟着她去第二层。 第二层是断指地狱。 在这里受刑的有五个人,是八大势力的暗探。 易迟一边听着大胡子气息不足的解说,一边救出受刑的人,继而把狱卒锁在刑架上,如法炮制,跟第一层的情况一样。 而早在易迟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她就遭到了外面的警告,但易迟充耳不闻。 她平静道:“我是第一圣女,不过是想试一试这些同门的忍耐力,有什么问题?” “难道所谓的圣女,在邪宗伤几个人还要被质问?” 她敷衍了事,已经一路杀到了第五层,目前看来还要继续。 外面的人恼怒至极。 有大乘期大佬阴冷对故里道,“故里尊主,看来这个易迟并不想坐圣女的位置,反骨难驯,根本就不会心向邪道。” “既然如此,何必再继续这场继圣典仪?” “直接把人抓起来,关进十八层地狱受刑拷问岂不是更好!” 几个圣子圣女大喜,觉得易迟真是自寻死路,这下根本不用他们动手,第一圣女的位置便空出来了。 故里眼中晦暗,颔首,“先让狱卒和十八判官联合抓捕。” 十八判官个个都是化神巅峰的实力,按照易迟那日在月牙湾展露的实力,十八判官出手十拿九稳。 第253章 到来 故里其实问询了阴冥邪尊这件事,后者仍然在与易迟下棋,他没有丝毫意外和犹豫,淡声道:“旁人怎么处理,她就怎么处理。” “该抓就抓,该施刑就施刑。” 这句话他直接说了出来,当事人易迟本体听得很清楚。 她笑了笑,不太在意说:“邪尊就是这么对待器重之人的?” “辛辛苦苦将我抓来邪道,让我孤苦伶仃当这个毫无背景的圣女,纵容邪宗之人的刁难和大乘期高手动手伤我,现在还让人抓我折磨我……” “啧,还说想当我师尊呢,你不行啊,一点都不护着我,我可是会甩手不干的。” 说着缠绵、状似撒娇的字句,眼中却冰冷一片。 阴冥邪尊也温和地笑:“贫僧已经保施主这条命无虞,在邪宗这片地界是多大的恩赐。” “施主不愿受制于贫僧,尽可反抗。” “邪尊在说笑?”易迟嗤笑,金丹期反抗玄尊? “你做不到,另一个你做得到。”阴冥邪尊眉心金莲祥和,看着不像是能说出这种惊心试探之语的人。 这句话的意思:易迟做不到,烛九做得到。 易迟不动声色,随口应对过去,没露破绽。 看来这秃驴是非要用这种折辱的手段确认她就是烛九了。 事实上,易迟倒是也能强行动用道意反抗,但依照她现在的修为和灵魂强度,只能动一次手。 她上一世死的时候,神魂早就消散了,重生之后的躯体是灵躯,魂则只是普通的人魂,换言之,配置跟不上她的境界。 按照她原本的境界,原本可以通过阴冥邪尊分身直接追溯杀掉他的本体,然而配置不允许。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退而求其次,强行灭掉阴冥邪尊这具分身。 但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因为她会陷入虚弱甚至昏迷,这具庙宇显然是被阴冥邪尊结界隐蔽,分身死,结界破。 她在这种情况下流落黔南或被追杀,无疑更危险。 所以易迟需要接应,而这个接应…… 按照她的计划,很快就来了。 易迟垂眼,遮住眸中的冷意,对方想尽办法让她暴露身份,那就遂他的意好了,不过任他拿捏这么久,她也是有目的的好吧。 …… 十八层地狱作为一个严密的刑狱,进出口的机关严苛至极,其密纹是由阴冥邪尊亲自设计,令百年来企图潜入其中的人全都铩羽而归。 不仅如此,进出人员也都经过反复筛选调查。 狱中虽然动乱,故里还是没有让狱外之人进去捉拿,而是让判官先处理。 所谓判官,个个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们不仅负责每一层的事务,还要镇压狱中突发事故。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十八层的后一层,那里是机关总控室。 十八判官原本正围在一起活剐一具受不住刑罚,已经濒死的绝崖之人。 听闻传讯,他们抬起头,眼角都是血腥恶意的笑,像十八只游荡人间的恶鬼,令人胆寒。 一人声音嘶哑尖细,难听至极,“抓住她,可以随意折磨?” 故里:“嗯。” “桀桀桀……那太好了,好久没有折辱这种天才,正道第一?我要一点一点剥了她的皮,呵呵呵呵……” 轻飘若鬼的声音消散在第十九层,十八判官披着赤黑的服饰,一个个幽幽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易迟已经一路杀到了第十层,所过之处,狱卒和罪人的身份对调。 早有准备,埋伏在每一层门口的狱卒,无一不被两个秀气的银簪快狠准地穿透琵琶骨,然后一脸惊骇地被气劲碾压,钉在墙上。 苏悦颜亦步亦趋跟着易迟,低着头,整个人一反常态,低调朴素的不行。 她像任劳任怨的小媳妇,易迟收回簪子时,她直接双手接过仔细擦干净,然后再体贴细致地递回去。 见到对方手上沾了点滴的血,也是殷勤地擦拭干净,上道的不行。 系统都揉了好几下电子眼,害怕自己是不是电子烟抽多了,抽成了电子眼。 【你好像忽然变了个人。】 “可怕的不是为奴为婢,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女人一看就心情不太好,她都敢反叛了,我再闹点脾气,或是让她生出我没什么用有点碍眼的念头,保准会被一簪穿心!”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先屈服,等逃掉之后再算账!” 【行呗。】 系统最近新学了穿搭,叼着烟,穿着吊带电子裙斜躺着,它表示宿主你努力吧,反正我是早就被包养了,主要依靠出卖你讨好大佬,根本不想奋斗。 它可比苏悦颜知道的多,大佬可是筑基期就用道意把他逮住的人,简直恐怖的像是真神转世,阴冥邪尊算什么,呵呵。 ……等等,真神转世? 系统不灵光的脑瓜子忽然被“转世”这两个字疯狂刷屏,他想到了烛九,想到了故里昨晚上的试探,他叫大佬烛九。 系统:“!!!!” 他像被烟头烫了电子唧唧,一蹦三尺高! 我超,根据纪期的记忆,沧澜帝若能创造出沧澜境,毫无疑问得是玄尊之上的存在,而且必得精通空间之术! 十八岁妖异到大佬这个程度? 不信! 再结合种种巧合,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大佬就是沧澜帝——烛九!! 系统瞪着眼睛推测出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它到底是什么猪脑子,现在才猜到! …… 第十三层的门轰隆隆开启的时候,浓郁到整片空间的血腥味差点没把苏悦颜送走。 这一层是血池地狱。 恐怖、邪气滚滚的刺杀在一浪空中瓢来的血泊后紧跟而来。 苏悦颜也是走了好几关的人,原本对这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她还是惊恐地贴墙角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玛德,十八个恍若恶鬼的化神期!!! 可以,易迟的制裁也是如约来了。 苏悦颜心惊胆战,都没心思幸灾乐祸了,主要她这么柔弱,一路走来看尽这么多鲜血淋漓的残酷,已经心力交瘁,只想飞速逃离躲进故里怀里撒个娇。 大胡子从没觉得当解说员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他看到判官,这辈子唯一一次感受到救赎的滋味,感动哭了。 跟苏悦颜一样找个角落抱头蹲着。 “判官大人救命!救命!” 第254章 还需要拉扯么 在十八判官与易迟相遇的前一刻。 外面的人开心地交头接耳,赌易迟会被十八判官折磨成什么鬼样子,她的叫声会有多大。 几个圣子圣女用一种看蠢货的眼神看着易迟,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好好的路不走,跑去作死。 只有温卓尔,神色郁郁,心情很差。 世界上根本没有完全契合的两个人,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人向下兼容。 美人计就是有人细细揣摩过你的生平,然后成为那段念念不忘过去的化身,让你神魂颠倒。 恰如君如玉之于温卓尔。 温卓尔知道,决意易容成那副样貌的易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骗她。 她怨愤易迟欺骗她,恨不得把她揍得找不着北,可易迟真要死的时候,她心里又不自禁想起这人还是君如玉时的一颦一笑。 美好,治愈,恋恋不忘,看着她的眼神如含星辰,捧花释卷的模样温柔至此。 温卓尔一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默默翘嘴,内心温暖。 但很快被四圣子吃手指的声音惊醒。 玛德!假的!都是假的! 什么是真的?易迟,你这个虚伪狠心的女人,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世上最致命的就是,被骗后还没问一句“你可曾哪怕有一颗真心待我”,对方就要有如此惨烈的下场。 那会成为她人生的又一个缺憾,温卓尔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 于是在所有人都激动地瞪大眼睛看着易迟怎么遭折磨时,她蓦然站起身,对故里道:“故里尊主,抓获易迟后,可否交予我处理?” 这话很突兀,众人笑声一滞,惊异地看向她。 温卓尔是三圣女,修为在五个圣子圣女中排第二,从前又是从正道叛来的女修,实权和话语权自然双双在握,可以说在邪宗都没几个她要不来的人。 但不包括易迟这种身份特殊的。 故里微笑问:“为何?” “她诓骗我,我想亲自处理她。”温卓尔板着死人脸,冷酷道。 故里看了她片刻,那眼神让温卓尔感觉自己被洞悉的一清二楚。 故里摇头:“三圣女要其他人或许不是什么难事,但易迟……不是谁都能要的起的。” 这话还真是客观事实。 易迟是什么价值呢,如果比作成一个宝物,那都得八大势力之主才能拿的稳,即便如此,绝崖当初都遭到了追杀。 且不说不会给温卓尔,就算给,她也要不起。 温卓尔内心冰冷下来,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无力和弱小。 她冷笑,从前还自傲自己三圣女的身份,现在看来,呵,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得不到。 就像七十年前,她护不住自己的母亲,也护不住腹中的胎儿。 一种沉寂许久的、对实力和权势的野心再次像燎原之火,在温卓尔内心猛烈滋生。 她要更强,强到任何人都不能对她说不,强到易迟这个女人……不得不做她的君如玉。 温卓尔知道故里和阴冥邪尊不会让易迟死,或者说不会让易迟本体死,她没有再纠缠,坐下了。 与此同时,判官于血池地狱悍然刺杀易迟! 没有什么尊老爱幼、不能以多欺少的的传统,就是十八道迥异可怖的攻击一齐袭来! 那一瞬间,阴诡与怨气迸发,仅仅是可怖的杀机就足以令人窒息! 众人屏住呼吸,欢庆地看着这一幕,然而—— 比她的折戟先一步看见的是两道璀璨的银芒。 像两道缠绕交错的流星,刺破如斯浩荡的滚滚邪气,刺破所有的防御灵器,速度毫不衰减地扎进丹田,白进红出。 两道银芒快到极致,像是精心计算的角度和数量,每道杀穿九人。 十八个面色猖狞的判官丹田俱毁,无一幸免。 看那蓦然痛苦恐惧的神色,就仿佛是易迟埋伏了他们,而不是他们伏杀了易迟。 但与此同时,十八道攻击也实实在在地落到易迟身上,后者连挣扎和反应都没有,直接湮灭。 众人都看愣了,同归于尽? 不。 轰隆隆的机关开启声音再次响起。 那个女人出现在缓缓升起的门后,从靴履,到小腿,到腰腹,到那张熟悉可恨、但无疑惊艳的脸。 她身姿高挑,正在低头整理乱掉的青色袖口,然后就势抬了抬手,两道闪电般穿梭的银芒刺向她,徐徐环绕着她神清骨秀的手掌。 易迟五指一挥,像掸掉衣角尘埃,银芒乍破,发出尖利的声音,钉入尚且幸存的两个狱卒琵琶骨。 两声轰然巨响,两人被死死钉入墙。 易迟抬脚,再次步入血池地狱,纤尘不染。 似乎刚才的海浪般的攻击只是乱了她的袖口,仅此而已。 淡漠的眉眼恍若最无情的冰峭,见人见物,如见草木。 一个照面被两根破簪子废掉丹田的十八化神判官都特么懵逼了! 不是,啊? 等等,她凭什么不死?她凭什么能废了他们? 易迟看明白了这些人的眼神,冷淡道:“杀你们不是杀鸡一样,还需要拉扯么?” 第255章 这么废物哒 苏悦颜没看懂易迟这是什么操作,所以说一开始在她身边的人是假的? 她的术法水平不足以看出这是什么术,一群被废掉的化身期和外面的大佬看出了眉目,但很惊疑。 一个判官捂着剧痛的小腹,惊恐踟蹰开口:“……照影术?” 就是在幻海蜃楼中,凭无忧从青渠必杀技中逃生的那招。 “不可能!照影术是鲛人族天赋秘技!从没听说有人类施展过!”一判官不敢置信道,“难道她是鲛人?” 可以说很离谱的猜测,苏悦颜惊恐地缩在墙角都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易迟在大胡子衣服上擦拭簪子的动作一顿,“猜的很好,以后不许猜了。” 她摊手理所当然说:“大家不都看过风梧林回忆吗?那凭无忧都施展过一次了,你们难道没学会?” 众人:“???” 好小众的文字。 “你在胡说什么八道!咒语法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看过就会!还是它族秘技!” 简直危言耸听! 易迟微笑:“说的没错。” 众人悬着的心稍微放下,又听她悠悠道:“所以这是我深受启发自创的,不少人看过那段回忆后都小有感悟接连突破,我可是绝崖大师姐,学会点什么有什么问题?” “很合理。” 众人:“……?” 好冷门的文字。 易迟继续伤口撒盐,惊讶说:“你们这什么表情,难道邪修没人突破、没人顿悟、还没人自创秘籍?” “啧啧啧,这么废物哒?由此可见,邪修真没前途啊~” 十八判官身体心灵双双受创,被废了修行,还被侮辱的体无完肤,内伤齐齐加剧。 苏悦颜默默跟系统逼逼赖赖,一副酸不拉几的不忿嘴脸,“她真装,这么不谦虚的女人也配当主角?终是作者瞎了眼!玛德,等我重生了就抢了她的金手指!” 【问题是,她有什么金手指?】 苏悦颜:“无极灵祖的传承啊!这个女人能从一无是处的村姑一路逆袭,还不是靠着那个传承!” 已经猜到易迟就是沧澜帝烛九的系统不吭声。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大佬是给九幽派发金手指的那个。 与此同时,易迟将这些刚出现时有多气势恐怖,现在就有多惶恐的变态们羞辱的体无完肤。 她怼完后就将已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判官和狱卒交给了身边围拢的正道之人。 走出十三层的时候,后面凄厉惨叫一片。 大胡子再次对上易迟幽冷的眼神时,觉得天灵盖凉飕飕的。 他很绝望,本来以为易迟这次必定要被十八判官拿捏,他都开始阴狠地笑了,结果就这??? 究竟是这群化神修士的修为出了轨,还是易迟超了标? 不想多说。 大胡子颤着手解开腰带。 苏悦颜震惊:色诱?就这姿色? 大胡子将腰带缠在脖子上系紧。 苏悦颜恍然:上吊。 大胡子扑通跪下,将腰带另一端双手递给易迟,“我愿意当狗!别杀我!” 苏悦颜:“……” 系统嘎嘎笑。 【一生都在被打脸的宿主,我宣布,你就是古希腊掌管被打脸的神!】 苏悦颜:“……” 牵狗绳都送到手边了,易迟直接就抬手……接到了传讯符。 沧孑:你抬手干什么? 易迟疑惑,甜甜这厮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她:牵…… 沧孑温润的笑很危险:一只狗还不够? 易迟继续道:……甜甜的手。 沧孑:…… 他心跳快了些许,顿了顿道:你只长了嘴? 易迟:? 沧孑笑声凉凉的:只说不干。 易迟:……干什么? 沧孑平静说:你的甜甜?。 易迟:…… 师叔个个都骚的很有花样,各有千秋。 既然甜甜都这么主动了,易迟当然不会让他失望。 她:叔侄授受不亲,师叔请自重。 说着就果断掐灭了传讯符,可见这个女人的无情。 沧孑勾引失败+1。 他难受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莫非易迟就像黑市文学写的那样,修的是无情道? 看来回去之后,要加大黑市文学投资,让那些蠢写手把他的戏份多写点,最好直接把其他师兄写死。 像风止意那个一穷二白的穷鬼就做不到。 这,就是权势的威力,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没钱也配跟他抢女人? 沧孑缓缓露出阴暗且温柔的笑,非常优雅美丽。 …… 易迟这边私下撩完就跑真刺激,连阴郁的心情都莫名好了几个度,开心地一路杀到十八层。 苏悦颜化身全场最佳侍女,易迟张嘴她递水,易迟抬手她送手帕,易迟动手她擦簪子。 完事之后拍手、跳脚、捂嘴、崇拜地嗲嗲惊叫:“哇,易迟姐姐好棒!我姐杀疯了呜呜好爱!” 易迟瞥她:“闭嘴,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苏悦颜身子一抖,脸上表情一秒收,用客服腔道:“好的。” 酣畅淋漓地演绎了什么叫忍辱蛰伏、卧薪尝胆、一切为了活着。 系统叹为观止。 【上辈子给你最大的财富是什么?】 苏悦颜像死了一样平静:“进入娱乐圈,学会了演戏。” 大胡子被苏悦颜牵着,顶着生死危机,解说水平也超常发挥。 所以第十八层走完后,易迟直接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不痛快的死。 易迟身边围了百来人,都是八大势力的,一个个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被血染成统一的血衣,披头散发,此刻倒像另一种形象上的恶鬼。 外面的人从易迟团灭十八判官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太恐怖了! 几个圣子圣女也是懵逼状态,越阶挑战是天才的特权,但你这个特权是不是开的有点大? 一个金丹越两个大境界秒掉十八化神,你还偷偷复刻人家鲛人族引以为傲的秘技,我就问你人家授权了吗??? 按照小时候计划,他们十八岁的时候也是要这么牛逼的。 噢对……她十八岁。 尝试给一切小众+冷门找一个合理解释的众邪修根本冷静不了一点。 天道!你看看这合理吗?啊? 三圣女僵硬铁青的脸上看不出走神,她觉得自己拥有君如玉的道路任重而道远。 易迟这个女人强的可怕。 刚才对易迟动手的大乘期大佬有了人之将死的危机感,若是让她真成了圣女,成长起来之后不是第一个要他的命? 他立刻暗含惊惧地扯着嗓子对故里道:“难道就让她这么张狂下去?这跟十八层地狱被她劫掠了有什么区别?必须制裁她!” 大佬想了想,眼现狠辣说:“眼下地狱中的人反正也废了,不如启动机关总控灭杀阵,让她们全都死在里面。” 总控室中的重要机关,除了阴冥邪尊以外,就只有故里才能开启。 三圣女闻言接了一句:“您是说,让故里尊主的女人一块陪葬是吗?” 那人:“……”哦,忘了这茬了,也怪她跟在易迟身边没啥存在感。 他立刻打算狡辩自己没这个意思,却见故里已经掐诀开始开启灭杀阵,少年气十足的脸上神色很浅淡。 众人唏嘘,笑话,邪修哪有情分。 而此时,易迟已经带着所有人站在了第十九层禁闭之外。 他们都听到了整个十八层地狱的隐隐震动,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迸发。 一个在十八层地狱待的最久的绝崖女修脸色大变说:“这应该是地狱灭杀阵。” 说着解释了一通自己受刑时听到的信息。 易迟转头对苏悦颜说:“你瞧你故里哥哥,根本不把你当活人,说杀就杀。” 苏悦颜直接咬手绢,一脸不敢置信地愤怒哭出声,梨花带雨的,连角度都精心设计,可以说哭的很纯美。 “你胡说!我才不信故里哥哥会这样对我!”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慌。】 苏悦颜内心冷笑:“开玩笑,知道主角不死定律吗?” 【虽然但是,主角身边的人一般死的很快,然后化为其成长的重要成分。】 【当然你是白莲花恶毒女配,死了也就是向读者展示一下这个灭杀阵真的很牛逼。】 苏悦颜:“……” 不活了,没意思。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生? 第256章 他说的对 灭杀阵是光阵,类似于闻人瑟绝的领域,从第一层开始清洗活物。 苏悦颜被系统说焦虑了,也顾不上哭了,易迟是分身,但她是本体啊! 她紧张兮兮地问易迟怎么办,泪水晶莹的眼中清晰地写着“女主别杀我”五个字。 易迟看着她,说出了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去第十九层。” 说着就从贪生怕死的判官那儿截获的“密码”打开了第十九层的机关。 众人鱼贯而入。 十九层是判官大本营,也包含十八层地狱的出口和总控室,只不过现在两扇门都是禁闭状态,上面光华流转,密纹光路游走,非特定权限的人不可出入。 十九层全是残肢尸体,不成人样,根本分不清哪个部位是那具残缺尸体上的。 苏悦颜看了一路酷刑还是忍不住吐了,完事后坚韧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但很快疑惑道:“不对啊,第十九层也是清洗范围啊。” 易迟叹气:“谁说不是呢。” 苏悦颜僵着脖子问她:“那咱们来这里是干嘛?” “可以晚死一会啊。”易迟一脸“你是笨蛋嘛这都要问”的表情。 “???” 众死里逃生的人本就灰暗的眼神更灰暗了,。 其实他们也知道在邪修窝里活不了,之前的报仇雪恨只是一时爽。 然而死亡真正来临时,他们还是心情很沉重。 苏悦颜心态崩了,也顾不上什么残肢血液了,无头苍蝇一样抹泪摸索偌大的十九层,企图找到求生之路,或者打开总控室、出口机关。 但是,有用吗? 还真有用。 地狱出口忽然开了,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温和地洒在满目疮痍的室内和每个人的心房。 众人直勾勾盯着手上的阳光都愣住了。 试问,他们有多久没看到光了呢? 那种暖暖的、能照进人心里的感觉。 故里站在门外光下,光芒倾泻在他的肩头和手掌。 他低眸看着手心无形的光线,像一个安静无忧的纯真少年。 他的声音清澈、纯粹、温和,像夏日小溪潺潺流入第十九层每个人的耳畔。 “永夜过后是朝霞,凛冬前路是春日,抽筋剥皮的痛苦之后是温洋。” “同凡人相比,修士寿命千万年,拥有呼风唤雨的力量,一念海潮翻覆的伟力,可腾云驾雾,可与落霞比肩,与孤鹜齐飞。” “这样的修士想要活下去,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是何等简单的事,为什么要受困于世俗的架构,为难自己呢。” 故里抬头看了过来,明澈清秀的面颊在光下似乎在诠释着“圣子”这两个字的神圣。 并不咄咄逼人,毫无攻击性,但十九层听到的人都心神摇曳,眼神怔忪。 “你什么意思?”一人哑声问。 故里笑了,光明美好,“说出我想知道的东西。” 他三指向天,“我向天道起誓,保证在黔南这片土地上,不会追杀你们。” “这不是命令,是交易,是你们与自由的交易,同生命的和解。” 他缓缓退开一步,地上的影子拉长了些,机关门外的景物生动了些,湛蓝的天色澄明了些,和煦的清风一拥而入。 众人久违地闻到了草木的清香。 有别于地狱的血腥腐烂,属于人间的味道。 只有这一刻才能明白故里为什么能撬那么多正道的墙角。 易迟表示:这就是销冠的实力。 故里朝边上的苏悦颜伸出手,徐徐笑道:“颜颜过来。” 苏悦颜失神了一会,失神在他深情温柔的眼角眉梢。 她抿唇,忽然转头对易迟扮鬼脸笑盈盈道:“看嘛,故里哥哥才不会丢下我不管呢。” 苏悦颜朝外走,从血水中走进光里,轻快地扑进故里的怀中。 后者揽住她的腰,手背抚过她光滑白净的面颊,将未干的泪水拭去,“颜颜吓哭了呢。” “故里哥哥怎么不早些来,我好害怕。”苏悦颜依赖地撒娇。 故里柔声细语地安慰,情意深厚,非比寻常。 苏悦颜安静后,故里对众人道:“灭杀阵已经到了第四层。” 他让开了正中间的位置,“湮灭之光和自由之光近在咫尺,是海阔凭鱼跃,还是死在黎明的前一刻呢?” 众人很焦灼,很痛苦。 不知如何去形容那种感觉,无休止的刑罚只会令他们痛苦不堪,但道心依旧。 可是……可是,人怎么能在黑暗中见光呢,人又怎么能在见光后再被拖入地狱呢。 反复受刑的人都感觉自己内心被蛀蚀的彻底,他们像坚硬的铁块,再被反复压折炙烤之后,只剩下满心疲累。 能进入八大势力的,谁不是值得称道的天才,能被八大势力委以潜入黔南重任的,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这么在一步之遥的自由中死亡,真的甘心吗? 但是他们支离破碎的意志和道心又在苦苦支撑,就像一个倒立的三角,摇晃着,触之即倒。 他们在这种极致的撕扯和压力中别无他法,无助至极,于是下意识依附。 那位绝崖女修用一种深沉的、动摇的闪烁眼神看向易迟。 “是你救了我,请你决定吧,易迟。” 这几乎就是变相选择了一条向死之路,因为仅仅是分身进来游览一遭的易迟,怎么会体会他们的痛苦和纠结? 同此前的行迹也知,她一身反骨,判官与狱卒说杀就杀,才不会屈服于故里,也不会让他们屈服。 他们将必死的选择权交到易迟手中,似乎对自己便不是那么残忍,似乎就是死于某种不可抗力,似乎就能咽下那口不甘和对于生的渴求。 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致。 卑微至极。 连苏悦颜都被这种意志震慑住了。 她内心五味杂陈,正道均虚伪这一荒唐认知终于在这一刻被击碎。 易迟没说话。 故里这时却笑道:“我始终认为,修行是个人的修行,怎样活着和怎样死去,都应该由自己决定,不是吗?” 易迟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故里,偏头对看着他的这些人道:“他说的对。” 故里微怔,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其他人也没想到。 易迟却只沉静地笑了笑,没再说话,远离门口,提步走到就近的椅子上,安然坐下。 一副等死的模样。 湮灭之光,已经到了第七层。 第257章 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太阳 众人看着易迟轻描淡写的反应都挺懵,这是不打算走了? 也是哦,她是分身,反正也死不了。 绝崖女修看着易迟冷静平淡的姿态,内心绷紧的那根弦、被压抑至此的心神,忽然就得到了喘息,获得了解放。 被迷乱的心绪终于趋于稳定。 她三两步轻快地走到机关门口,肆意伸展着四肢,沐浴在阳光下,清风拂过她的指尖发梢,亲吻她的颊畔。 受过的百般折磨痛楚好像得到了缓解和治愈。 故里微笑起来,此前始终缄默的邪修也笑了起来,几分轻慢,几分得意,几分果然如此。 那种果然如此的轻浮笃实,构成一种非刻意的、令人面红耳赤的讥诮。 没有人嘲笑她,但她确实感受到了嘲笑。 故里不同,他用一种看着受过苦难的孩子的和润目光注视她,“那么,你要用什么与我交换呢。” 绝崖女修收回长久落在西坠太阳上的视线,她平视故里的时候,视线中还漂浮着太阳的炙热光影。 身躯因为长久的折磨,不太能站直, 她在一片屏息以待中平淡地说:“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太阳,我都如此喜爱。” 众人:“?” 她轻轻地后退一步,苍白的面部隐入暗影,只有那双漆亮的眼睛动人,“我是无上绝崖第九十七代弟子,姜妩命。” 此言毕,毫不留恋地退出这场盛大的光辉。 瘦削如柴的下巴和颌线,在光暗的交接下如最柔软的刀锋,将一切魑魅和引诱划的粉碎。 步履很稳、很慢、并不优美地走到易迟身畔,抬脚勾过一把椅子坐落。 地狱与人间,一片死寂,一片无声的震撼。 此沉默,为加冕。 姜妩命今年六百二十六岁,其中五百年都在抓捕邪修或潜伏邪道。 所有的卧底都是绝境与黑暗中的孤勇者,消弭在同门的视野中,隐姓埋名,亲友不可见。 只有死时才能看一眼阳光。 只有死时,名字才人尽皆知。 此后经年,姜妩命的名字都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心中,刺痛了邪修的尊严。 …… 在她之后,百来人中,有八十余人都选择了同样的道路。 到门口对着故里快乐地说一句遗言,或者对着邪修比个中指,然后回来找个椅子坐着。 真到这一步时,此前的挣扎好像就这么消散无形。 北脉剑宗一弟子莫名其妙道:“玛德,老娘十三层地狱都轮了一遍了,刚才竟然怕死?那一定不是我!” “对对对,也不是我也不是我!” 易迟插嘴说:“遇事先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咱们有什么错,都是邪修的错!” 众弟子都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然后对着阴暗的、企图乱他们道心的邪修一顿痛骂。 众邪修:“……”正道的人就是一身劲,到死嘴都是硬的。 乾坤圣殿和蓬莱仙岛的人没那么大的愤怒,一生洁癖的她们在认真细致地施展净尘术,把十九层这座坟墓整的焕然一新。 但合欢谷的人一贯不讲理,别人弄干净一处,她们跟在屁股后面抢一处。 气的蓬莱仙岛的人拔剑相向,还是好脾气的乾坤圣殿之人劝住了,说都快死了还打什么打没必要,这才止住争端。 但月曜帝国的人没有放过这群泥石流,冷冷讥讽道:“你们合欢谷的人跟过街老鼠似的,纯恶心人。” 合欢谷的人一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皮。 “有本事咬我?” 一生都在修炼的绝崖的人坐的很安稳,很端方,并未参与争端,甚至已经抓住最后的机会开始打坐了,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妖皇殿的妖观摩合欢谷和月曜的人吵架,不时隐秘几句蹿火,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至于十几个天魔宗的人…… 他们都投敌了。 这让面色隐隐暗沉和一众很难受、快气死的邪修脸色好看不少。 第258章 聊点刺激的话题 灭杀阵已经到了第十三层。 天魔宗的弟子很没骨气的狗腿样子,跟宁死不屈的其他七大势力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们围在故里身边絮絮叨叨,不用想也知道是关于天魔宗在黔南的布局、有哪些内应卧底,再就是天魔宗的内部信息之类的。 这种机密都是传音说的。 北脉剑宗的人看不顺眼,不耻道:“我就知道天魔宗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吧?” “阴暗险恶,意志不坚,现在还当了叛徒!简直是正道之耻!” “魔宗追根究底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无极灵祖还说他们是同正道一样的地位!魔修均自私阴险,天魔宗怎么配跟咱们七大势力齐名!” 天魔宗弟子听到了北脉剑宗的交谈,回过头朝他们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哼,蠢货,都要死了还有力气骂人。” “你们一路走好,外面的太阳我们就先帮忙晒晒喽。”他们吊儿郎当地挥挥手,非常嚣张自满。 前者更气了,同月曜和妖皇殿的人一起,指着他们鼻子大骂。 合欢谷弟子却反驳道:“这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在是宗门弟子之前,首先还是修士。” “既然为了宗门已经付出了很多,受够了刑罚,在生死之际选择一条生路有什么错。” 蓬莱仙岛弟子怒瞪他们,道:“你帮他们说话,看来你们也是一丘之貉!跟这些天魔宗的叛徒一样!” 合欢谷弟子一脸无语:“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娘说能理解,没说赞同,这都听不懂,下辈子多读点书吧。” 妖皇殿的人对蓬莱仙岛的人道:“他们说你们没文化!” 乾坤圣殿的人再次干起了和事佬劝架的活计。 绝崖冷眼旁观,一副都世界末日了,还争什么争的人间清醒神情。 …… 不大的十九层,完美地诠释了八大势力之间的不合。 人之将死,该撕还是要撕。 对此,易迟:“……”难怪能挺过地狱,因为浑身都是劲。 众邪修:“……” 光吵有什么用,搞背刺啊。 眼看着灭杀阵已经到了第十五层,易迟这时露出隐秘邪恶的笑,提醒道:“反正都快死了,不如聊点刺激的话题。” 刺激的? 众人都神奇地有了精神,连对死亡的恐惧都莫名淡了些许。 合欢谷的人都是资深老色批,立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猥琐笑脸,“嘿嘿嘿,那我先来!” “咳咳,上面那二圣子知道吧?据我多年调查,他的挚爱是个凡间男子。” 众人:“!!!” 易迟赶忙问:“谁在上?” 合欢谷弟子再次嘿嘿笑:“二圣子就这么大,你说谁在上。” 他用小手指比了比大小。 众人:“!!!” 我超,难怪二圣子对玩腻的女人不是杀就是杀,原来是害怕自己的秘密暴露! 众人说着,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杀机爆发,不用猜就知道是小拇指哥。 若非他们是在第十九层,估计都已经被冲了。 不过大家心理素质一级棒,这种小场面根本毫不影响。 易迟敬仰地看着那合欢谷弟子,道:“你怎么发现的?” “嘿嘿,原本我潜入他那书房想窃取些机密,谁知就那么不巧地碰见他跟他那情人在桌子上……那激烈的,我当时就震惊地露了一缕气息,然后就被抓住了,哎。” “……” 这一开场之后,众邪修都意识到不好,谁知道这些无孔不入的苍蝇还知道些什么。 有人提议故里直接就地诛杀。 后者却在合欢谷的弟子说了二圣子的事情后就挥手布了结界,确保里面的声音和讯息传不出来。 众邪修这才放心。 时间紧迫,十九层的人惊叹过后开始说自己知道的刺激的事,都是邪修高层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外面怒骂声一片,故里、苏悦颜和天魔宗的人站的远了些,冷眼相看。 灭杀阵走完了第十八层,死亡光辉碾进第十九层的时候,易迟看着那光芒怔了下。 它像极了上辈子六相诸神阵的灭杀之光。 故里试图劝说易迟,但后者忙碌在瓜田中,瓜都吃不过来了,根本没空搭理他。 苏悦颜看的挺紧张的。 不是吧,真要死了?她不是主角吗? 然而这是邪窟,谁又能救她呢。 综合考虑一通之后,她疑惑对系统道:“这个女人似乎真要死了,不应该啊,我还没死呢,主角怎么能先死。” 系统今天穿着黑丝红高跟,翘着腿抽电子烟,他邪魅一笑,心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快死的是易迟,跟烛九有什么关系,他已经坐等大佬暴马甲了桀桀桀,赶紧闪瞎这些人狗眼吧嘎嘎嘎。 地下邪庙。 阴冥邪尊再次吃掉易迟一子,黑字棋在楚河汉界另一侧势如破竹,红字棋连连败退。 他语气悲悯道:“没什么想做的?就这么坐以待毙,总觉得不是施主的行事风格。” 说话间又将易迟一子逼上绝路。 易迟低眉道:“行吧,看你想看的。” 不就是想逼迫她暴露吗,那来呗。 …… 第十九层处,灭杀阵的金黄光亮无害地映射进众人眼中,死神舞步翩翩。 必死无疑,步步紧逼。 这时,姜妩命忽道:“尧山派掌门是邪修,三十年前风萧林惨案幕后黑手是他,他要祭一宗弟子之命突破炼虚。” 这就事关真正的政治机密了。 在她之后,其余人毫不停歇、宛若述职地说出自己暗中探查到的重要信息,一个个目光沉肃,全无此前的玩笑之意。 可是,没人听得见。 在钦天鉴,故里怎么会让她们传递出任何信息? 就是有传讯符都递不出去。 他们用一些桃色讯息试探,果然立刻就被结界笼罩。 若是张口说的是后面这些机要,恐怕开头三个字没说完,人就被故里杀了。 所有被抓住的人从进入这里开始,其余东西都被收缴,只有一身修为和本命灵器完好保存。 因为修为在身,不容易死,可以经受更久更剧烈的折磨。 众弟子这些话其实是说给易迟分身听的,虽然后者本体肯定也逃不掉阴冥邪尊的手心,但总归是个希望不是? 易迟对上这些人暗含期盼的视线,道:“其实我自己构建的传讯通道可以传出讯息。” 他们:“!!!” 众弟子大喜,啊啊啊,太好啦,没白死! 但很快,就听易迟平静道:“但你们说的,我一条都没传递出去。” 众:“??????” 你特么!你特么!你特么! 眼看着灭杀阵的凛冽之光已经近在咫尺,一切都来不及了! 外面的邪修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这些人死前忽然神色绝望,一脸破防,他们脸都猖狂地笑裂了。 易迟看着这些人灰暗质问的脸色。 她抬了抬手,一种异样的韵律自指尖晕开,一点点。 她道:“你们还是自己去说吧,我可不当传讯筒。” 第259章 邪道鼎盛之日 众人不明所以间,生死一刹。 在易迟出手的前一瞬,她接到了墨怀樽的传讯:易迟,再等等。 与此同时,魔渊现世。 天色暗影重重,凶戾的魔气将整个钦天鉴染成暗夜的颜色,恐怖的气势镇压一切。 众邪修大乘期惊悸这突变,但不慌,反而诡笑,“魔渊!又是月上弦那厮!” “哼,他还敢来?不会以为这次还逃得掉吧?故里尊主原先说可能有人在钦天鉴上劫狱本尊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有不怕死的!” “抓住他!一个大势力之主落到咱们手里,我都不敢想能获得多少好东西!” 众邪修反应极快地运转灵力,该防御的防御,该攻击的攻击,各种阵法也瞬间开启。 可见对于这次钦天鉴,他们有着完全准备,跟那晚的措手不及完全不同。 然而,然而…… 沉稳站在最安全位置的故里分身还是被精准地瞬间秒掉! 众邪修:“!!!!” 他们懵逼了,也看清了。 那道杀死故里分身的混光来自六道大乘期联合攻击—— 绝崖六姝。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联手吗? 试问除了当年的邪帝烛九以外,还有哪个大乘期能接的下绝崖六姝的杀招? 真就千军万马中直取上将首级! 众邪修都吓死了! 什么情况啊玛德,上面只说有人劫狱,没人说是绝崖六姝亲自出手啊? 怎么可能啊,他们怎么会联合啊? 这跟一国皇帝忽然跑到敌国皇宫搞刺杀有什么区别咱就是说,你们家不要了? 离谱。 众邪修震惊的时候,易迟也是一整个震惊状态。 她不是跟墨怀樽这几个人说好自己会出手,带着地狱的幸存者逃往黔南边境,让他们接应的吗? 起初她被阴冥邪尊掳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反击,其实是为了亲自看看黔南的现状。 现状很糟糕。 接着易迟就被阴冥邪尊定为新一任圣女,顺便还得知了十八层地狱之事。 十八层地狱会在继圣典仪上开启。 易迟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蛰伏。 “易迟”这个身份本就已经处于暴露边缘,如果“易迟”的消失能救出这些隐姓埋名的卧底和暗夜潜伏者,那么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按照她原本的目的是这样没错,墨怀樽几人答应的也很干脆。 好好好,行行行,师侄说的对,都听师侄的。 但素……现在这是? 你们接应直接跑到人家老巢接应是吧? 易迟虽然懵逼,但没发呆,她思考的时候,人已经带着众幸存者逃出了十八层地狱,避开了追击而来的灭杀阵。 故里分身死了,外面无人阻挡。 墨怀樽几人的突袭和控场在短时间内出奇有效,因为出其不意,他们的强大不用多说,一个就能打好几个邪道大乘期。 上回月上弦三人之所以那么狼狈,还不是两人毫无准备地一头扎进邪宗大本营,被对方围殴。 此刻他们彼此配合牵制住邪宗在场的二十多位大乘期还是能做到的,况且其中还有实力只有本体八成的分身。 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让邪宗反应过来,采取手段或调来更多的兵力就完了。 必须争分夺秒。 而在易迟逃出来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阵“桀桀桀”的阴冷笑声。 她一回头,瞧见一只全身漆黑、长得报看(丑)的奇形怪状大眼魔站在她身后。 那魔头巨大的眼睛盯着他们龇了龇牙,口水顺着牙缝流出来,淌一地。 姜妩命等人立刻警觉地拔出兵刃,这时几个圣子圣女等邪修也紧急过来截杀烛九。 大眼魔贪婪地看了一眼,盯着这些人似乎在看行走的食谱。 蠢蠢欲动似乎很想恰一口。 月上弦冷冷的呵斥从动乱不休、仿佛快塌了的天空中传来。 “大眼!” 大眼魔瘪嘴,恋恋不舍地别开视线,看向易迟等人,眼现恶意张开嘴。 那樱桃小嘴一瞬间像裂开的深渊,根本看不见咽喉和牙齿,活脱脱一黑色漩涡,关键还散发着不好闻(臭)的味道。 易迟第一时间没闭气,都快yue了,她转头对一脸防备要攻击的众人说:“他是来救我们的,让他吃。” 众人:“……” 他们还是相信易迟的,没怎么挣扎就顺着吸力被大眼魔吃到了肚子里。 易迟这时又看向了边上两眼懵逼一脸悔恨的天魔宗等叛徒,她眯起眼忽然道:“你们也进去。” 他们:“?” 也不多说了,直接就用飞鸟投林的姿势钻了进去。 易迟瞥了眼神色呆滞的苏悦颜,没管她。 “易迟!你去哪?” 易迟偏头看见了急速追着她而来的三圣女,后者青色的脸更青了,惯常没啥情绪的眼中全是一种“恩断义绝”的决然愤恨。 “……”坦诚相见,易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三圣女盯着她冷笑:“那三天不是挺能说的吗?” 易迟顾左右而言他,看起来并不想解决问题,只想逃避问题,她含糊其辞,“……没事我先走了嗷。” 说着逃也似的钻进大眼魔滂臭的嘴中。 三圣女快气炸掉了。 易迟视线最后看见她扭曲不罢休的脸,一道红色被她掷了进来,易迟抓在了手中。 低头一看竟是一件可爱至极的红色婴儿衣裳,下摆绣着君、温二字。 看得出是某人亲手绣的。 针脚扭曲的跟蜈蚣似的,丑得一批。 易迟:“……”麻了。 大眼魔打了个巨臭的饱嗝,拍了拍凹凸不平的肚皮,对着这群围过来的修士吐了吐黑漆漆的舌头,贱兮兮地比中指,然后“咻”地冲上了天。 墨怀樽等人见大眼魔成功带人跑了,立刻且战且退,掩护大眼魔。 一切变故的发生和应对其实也就转眼之间的功夫。 深入敌腹的后果也是显着的,整个黔南的大乘期全都来抓他们了,一路围追堵截,他们最终被四面八方包夹在了边境。 黑压压的大乘期以及他们的分身,粗略一看约莫有接近五十人,故里也在其中。 六人背靠背,这人数对比让他们看起来无助极了。 众邪修很兴奋,笑的不能自已,“哈哈哈哈,你们是疯了吗?为了个易迟竟然以身犯险。” 经过最初的猝不及防之后,他们现在简直开心疯了,明天的头条都想好了—— 绝崖六姝为师侄冲昏头脑,冲冠一怒为红颜,被邪修抓捕! 八大势力之主陨其四,正道灭亡之日将至! 邪道鼎盛之日,可~待!! 第260章 抓住机会装叉 黔南这一出实在是动静巨大,整个九幽只要不是在闭关的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众修士都特么懵逼了,怀疑自己的消息来源出了毛病。 所有人都被这则消息硬控了好几个呼吸才接受如此玄幻的事情。 也不能怪邪修没反应过来,这谁想得到? 绝崖六姝要完犊子了啊。 四大势力要颓废了啊。 仅次于八大势力的宗门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这波啊,就叫天上掉馅饼。 上位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成为八大势力,多么美好的几个字,简直让人疯狂~ 他们毫不犹豫地联系了惜灵衣、寂灭刀尊、凌云尊主、痴离四方,开始狂舔。 大意就是,您看我怎么样,扶持我一把,命都给你~ 但是都得到了模棱两可的敷衍回应。 就像他们使尽浑身解数撩了个六根清净的太监。 他们:“?” 嗯~怎么了嘛。 …… 外界暗流涌动是必然的,与此同时邪庙中。 易迟与阴冥邪尊的棋局已经下到了高潮处,前者从巨大的劣势中扳回了一筹。 但谁都看的出只是缓兵之计,此一步出,后患无穷,万劫不复。 局面诡谲起来。 阴冥邪尊没想到是这转变,易迟也没想到。 所以两人都沉默了片刻。 烛火寂寂燃了半晌,邪庙中才响起阴冥邪尊困惑的声音,他不得意,不猖狂,只是很平静地在好奇。 “贫僧想不到这一步棋的用意,施主说说看?” 本以为这一茬能试探出易迟的真实身份,谁知半路杀出个绝崖六姝。 目前的情况跟他们自寻死路没有任何区别。 卧底有人救,那已经站在最顶尖的他们呢? 背后还有谁? 阴冥邪尊觉得全面胜利来的很秃然,感觉仿佛在做梦。 易迟咬了咬舌尖,些微疼痛刺激着她的心弦,阴冥以为她知道,实则她知道个屁。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人活着不抓住机会装叉,修炼将毫无意义。 她笑了笑,说了一句看似很深奥很神秘,实则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 “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才是精彩的棋局,如果一切都如邪尊所料,正邪两道早就落入你手了,不是么?” 阴冥邪尊没有被近在咫尺的胜利冲昏头脑,闻言,他很是谦虚地陷入沉思。 而边上的易迟,她说完那句毫无营养的话后,忽然自己被自己点醒—— 她好像知道生路在哪了。 很快阴冥邪尊也知道了。 他收到消息后,蓦然抬头,十足惊讶地挑眉。 …… 边境风起云涌,整个战场被大乘期的攻击轰成天坑,被邪修大肆腐蚀的地面,百年内都将寸草不生。 此时绝崖六姝被一顿车轮战胖揍,他们杀一茬,后面紧接而来的分身就补一茬,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楚弋抽空冷漠说:“到底行不行?” 墨怀樽一刀朝他斩去,楚弋冷酷的眉目一蹙,一指点出,汹涌魂力呼啸朝墨怀尊攻去—— 杀了一个偷袭彼此的邪修。 墨怀樽镇刀濯血,沉声回:“行。” 沧孑接连不断地掐着法诀,各种毁天灭地的术法攻击让邪修十分头疼,一不留神就小命呜呼。 他道:“若是不行呢?” 墨怀樽想了想说:“被俘。” 几人:“?” “然后呢?” 墨怀樽:“然后受折磨。” “然后呢?” 墨怀樽:“然后等师侄救。” 几人:“……” 闻人瑟绝直接冒死鼓掌,“妙极妙极。”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作大死,这就是你墨怀樽精心思索的退路? 别太离谱。 月上弦和风止意不吭声,他俩没啥想法,说来说去都是干,只专注杀人。 见几人都沉默了,墨怀樽这才冷淡道:“嗯,我开玩笑的。” “……”好笑吗? 墨怀樽对上他们质问的眼神,垂了垂眼睫。 不好笑吗? 他明明记得易迟以前就是这么缓解气氛的,效果分明很显着。 闻人瑟绝笑眯眯道:“大师兄啊,找准自己的定位很重要。” 对着他这张沉重且老气横秋的严肃脸,谁笑得出来。 楚弋这时提出可行性建议:“逃不出去就让止意自爆吧,他孤家寡人没什么牵挂,死了也无妨。” 沧孑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温馨微笑:“此言有理。” 闻人瑟绝若有所思:“也不是不行。” 风止意顿了顿,杀进杀出头也不回说:“师侄会心疼我的,她若是知道你们把我推火坑,一定不会再搭理你们。” 这就是纯爱初恋的魅力。 几人:“……” 好好好。 你小子成日恃宠而骄是吧,逃出去再跟你算账! 月上弦冷冷道:“不会,我是霜的哥哥,师侄断不会不理我。” 几人:“……” 行。 你也行。 …… 总而言之,战况很焦灼,他们也只有空扯那么几句,紧接着就忙于应付层出不穷的攻势。 很快,几人个个身受重伤马上要坚持不住。 邪修的人已经憋不住邪笑了,觉得自己侵略正道的步伐就在眼前。 但—— 冰霜之剑杳杳而来,凛冽寒意驱散黔南躁热,天坑瞬息冻结,液体凝成冰晶。 恍若极北冰川降临。 是惜灵衣的灭霜剑。 第261章 贱兮兮的 正道魁首的剑,冷彻入骨,锋锐一往无前,诛邪斩恶。 一度是邪修的噩梦,一度令敌人闻风丧胆。 但自从惜灵衣联合正道诛杀烛九后,已经许久不曾有人见识过了。 如今一见,举头三尺有青锋。 恰如疾现的白衣女修,冷艳清傲,玉骨冰清,只一眼便知这是个与邪字永远不会沾边的、嫉恶如仇的剑修。 斩来的灭霜剑将紧紧围困墨怀樽几人的邪修包围圈从外部强行撕裂一个口子。 墨怀樽等人早有准备,就势掠出围困。 众邪修震惊又愤怒。 神经啊,你不是做梦都想除掉绝崖六姝吗?现在大家都能如愿以偿了,你这又是整的哪一出? 局面只震慑住了一瞬间,很快杀不完的大乘期就如同蝗虫再次追了上来,但—— 他们眼前眩晕,再睁眼看见的是另一番人间极乐。 有人死于这迷惑人心的幻境,有人逃脱幻境的侵蚀。 但后者意识清醒时,面临的是杀气迫眉的霸绝刀芒。 是痴离和寂灭刀尊。 这么一波出其不意的突袭和掩护,成功杀掉一茬茂盛的分身,令绝崖几人成功突围,逃出边境。 众邪修气的找不着北,这要是让他们在黔南大本营一进一出、大开杀戒,最后完好无损地逃了,他们邪修就不要混了! 以后黔南这块地岂不是跟公共茅房似的,谁来都能拉一坨!? 他们恼怒之下再次不管不顾地联合追击,但很快被前方的边防线惊住止步。 荒芜的边境一侧,身穿八大势力长老服饰的三十位大乘期,将那道防线构筑的坚不可摧。 惜灵衣站在最前面,右手执剑,冰蓝色的灵光令人生畏,斜垂的剑尖滴着鲜红的血。 她眉目冷绝,旋剑并指,兴奋清鸣的灭霜剑斩出一道凛然恐怖的剑气,众邪修脸色一沉急速飞退。 轰然巨响后,原地被劈出一道十丈宽的鸿沟,泛着白气的冰霜从鸿沟中快速攀爬蔓延至三丈之外,逼迫众邪修再次退了数十步。 他们惊魂未定地抬头,远远见着惜灵衣再次握紧剑柄,秀致绝伦的面颊满是杀机和寒意。 她睥睨他们,冷冷一个字:“滚。” …… 大眼魔是睡魔,一年到头几乎都在睡觉,为了防止自己把自己睡死,他们会在肚子中储存一年的食物,边睡边消化,美滋滋。 现在易迟等人就在大眼魔的肚子里,这是一处黑黢黢的小空间,地上隐约还有一些灵兽的皮毛等等。 除了不太好闻、害怕自己随时被蠕动着送进胃里消化这两个缺点以外,还有站不直身体这个缺点。 这是个扁平空间,高度只允许众人抱膝盖坐着。 因为进化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当运输工具,就像有些人的屁股原本的打算只是排泄一样。 众人神情恍惚,感觉人生起起落落很奇妙。 感慨过后就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合欢谷弟子一拍大腿:“我超!进地狱的那一刻老娘都没想过还有得救的一天!还好坚持住了,老娘果然是最牛叉的!” 北脉剑宗的弟子皱了皱眉道:“这就逃了?我还想大战三百回合呢。” 易迟闻言抬头对大眼魔说:“听到没大眼,快折返回去让这位仁兄一展身手!” 仁兄噎住:“……” 老妹你…… 他装一下怎么了。 旁边其他宗门弟子看的嘎嘎笑,大约是刚死里逃生,一个个心神都挺放松,难得和谐,竟然有两句半没吵架。 “我是真没想到啊,绝崖六姝竟然会突然出现把我们给救了!”一人满怀敬意地慨叹了一句。 “看见他们的那一刻,我觉得我快哭了。” 众人深有感触,尤其妖皇殿等亲眼看见自家宗主的宗门弟子,感动得泪眼汪汪,立志下辈子还做绝崖\/月曜\/天魔宗\/妖皇殿人。 “呜呜呜,我果然没进错宗门。”月曜弟子哭唧唧,然后顺手插了其他人一刀,“不像蓬莱仙岛等某些弟子,根本都没人关心呢~” 某些弟子:“……” 这贱人。 合欢谷弟子冷笑:“你就开心吧,等咱们宗门把你们吞并了,你就等着叫老娘师姐吧。” 她随便一想都猜的到现在各方动向,按照惯例,灵霄尊主等人绝对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对群龙无首的其他宗门发起屠宰了。 众人神色一滞,终于回神,很快也理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一群人登时瞳孔地震,不是吧,宗门不能为了他们把宗主搭进去吧? 他们人得救了,回头一看家被偷了? 姜妩命这时却看向默不作声的易迟,眼神清明,“是为了你吧。” 虽然她没见过这个绝崖新任大师姐,但短短接触的一时半刻,已经足够她了解这是个怎样妖孽、怎样受几个长老喜爱的人。 难怪让他们不惜冒这么大的险在钦天鉴上联手营救。 这是符合利益和价值衡量的。 而她们,只是顺带的。 一群本应该牺牲的人,因为易迟的存在得救。 已是万幸。 姜妩命想清这其中的关系后,开始冷静地思考宗主他们的后路。 她想明白了,其他人也琢磨透了这其中的逻辑。 各自沉默。 沉默中忽听易迟在冷凝中笑说:“不是噢。” “啧,你们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觉得为了我这具分身有大动干戈的必要呢。” “我、他们,都是为了十八层地狱而来,为了你们而来。” “百年来,正道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有成功潜入地狱,只能在继圣典仪上动手,只不过我恰好成了那个‘登基’的圣女。” 众人怔住,眼中慢慢亮起光彩,在黑暗中很夺目,像星火,像泪珠。 能当卧底的人无一不拥有最极致的理智、冷静、反应力。 诚然他们在内心的博弈中已经做好了利益评判,分析出利弊,明晰轻重缓急和牺牲的必要性。 但当知道那颗糖是特意不远万里交到他们手上时,还是忍不住泛起最本能的开心慰藉。 就像冰天雪地中遇见了安全屋中的火焰。 “我们有这么重要的……?” 易迟奇怪道:“不然宗门的作用是干什么的?八大势力统治、庇护统辖地界,门下弟子当然也是重中之重。” 众弟子内心渐渐安定。 蓬莱仙岛等宗门弟子抱膝缩在一起,垂下的视线中有隐秘的欣羡。 所以说,真正沾光的其实是她们啊。 “不是噢。”易迟摇了摇头,眼神像个能看透人心的妖怪,漆亮狡黠。 “灵霄尊主,凌云尊主、痴离谷主、寂灭道尊,还有好多人。” “她们是这场营救的最后一环,是退路,是收尾,是防线,是邪道跨不过的边界。” 大眼魔的肚中空间狭小、臭不可闻,但众人只觉身处芝兰之室,耳畔仙音阵阵,身边锣鼓喧天。 为这美好的世界和明天,为这场规模浩大、准备久远的救援。 十八层地狱留不住光明的人,因为在泥潭上方,有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企图拉她们上岸。 无声震撼半晌后。 姜妩命说:“易迟大师姐。” 易迟:“?” 姜妩命转头静静注视她,一脸不快,“以后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众人点头如蒜捣,看着易迟的眼神都是深深的幽怨。 易迟摊手:“嘻嘻。” 她掏出自己所剩无几的天雾云缈,一人分一片叶子,大家没水也没茶杯。 众人疑惑间。 易迟高高举起一片沁人心脾的细嫩茶叶,笑眯眯道:“来吧,敬这个诡计多端、又充满希望的世界。” 众人一愣,亦跟着笑了起来。 昂贵珍稀的茶叶在此刻皆为陪衬,清香亮眼不足他们久经创伤的笑靥。 不同频的人也终究共鸣过,道不同的人也曾共舞翩翩。 下一站的爱恨情仇、利益厮杀—— 那就下一站再说。 …… 众人含着涩苦交加、又能品出一丝甜凉之意的茶叶开心了一阵,很快天魔宗的弟子就被秋后算账。 众弟子怒目而视,抬手就把叶子抢走了:“吃吃吃,吃个屁,你也配吃!你个叛徒!” “怎么不配了,你还在我们宗主召来的睡魔肚子里呢,没皎月尊主你们逃得掉嘛。” 天魔宗弟子忽然被众人讨伐,理不直气也壮,他们狐假虎威,再次嚣张起来,可以说比合欢谷和月曜的人还讨嫌。 众弟子生气地骂他们辜负天魔宗的栽培云云。 后者却看向易迟。 眼中闪着奇异的光,神色古怪问:“你当时为什么没阻止我们躲进懒魔肚子里?” 说实话,当时他们是准备强行逃进去的,但易迟刚好开口了。 易迟想了想,道:“可能是想让你们回宗门受罚。” 天魔宗弟子愣住,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啥?你不知道啊?” “?” 易迟看着他们奇怪的面色,想起一些记忆。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念,目光直了直,犹疑道:“你们告诉故里的,不会全是假消息吧。” 天魔宗弟子露出邪魅诡异的笑,在黑暗中特别阴险。 “桀桀桀……” “嘻嘻嘻……” “嘿嘿嘿……” 众人:“……” 首先,他们收回魔修根本不配跟灵修并称正道的话。 其次,天魔宗弟子真的贱兮兮的。 第262章 集体搞背刺 地下邪庙。 阴冥邪尊再次被将军,输了一盘。 整体来说挺惨的。 他不恼不气,垂眉敛目坐着,嘴角噙着细微的笑,看起来像在回味什么。 瑰玉般的样貌身姿,笑越慈悲,邪气越盛。 易迟的评价是:很变态的表情,像被揍爽了一样。 阴冥邪尊对上易迟嫌弃的目光,笑容缓缓道:“这一遭倒是让贫僧明了一事,收获不菲。” 易迟斜眼看他,挑了挑眉,“哦?” 阴冥邪尊:“不说。” 易迟:“……哦。” 阴冥邪尊看着易迟目光深远至极,叹了一句,“人自私虚伪擅妒,又无私真挚克制,人是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原来贫僧失策之处在此。” 易迟瞥他一眼,“别以为这么云淡风轻,姐就看不见你抓皱的僧袍。” 阴冥邪尊慈和慨叹的神色微僵:“……” “不会吧,生气了?”易迟肆意嘲笑。 “我看你这经念的不行啊,失之坦然都没学会,这么点损失就气的抓袖子,以后岂不是要哭鼻子动手打人?” 阴冥邪尊:“……施主莫要调皮。” …… 大眼魔约莫是饿了,一路上咽了好几次口水,胃部咕噜噜地叫,通往胃部的腔道打开了好几次,众人瑟瑟发抖。 在魔族肚子里这种奇妙体验有点太妙了,希望以后没有了。 所幸大眼魔被月上弦十步一传讯,五步一提点,这才没把众人消化掉。 他们再次重见天日是在乾坤圣殿靠近黔南边境的下辖地,子语关。 一出来就正巧看见绝崖六姝突围,惜灵衣四人断后,一群大乘期威慑邪修的震撼场面。 众人:“!!!!” 跟围观修士一样被帅哭了。 从此心中对于高阶修士有了新的定义。 强大和责任相辅相成。 目标一瞬间清晰,那就是努力修炼,成为这么牛批的人,然后找个机会装一波。 这,就是修行的意义。 惜灵衣等大乘期回来后,深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易迟这具分身上。 可能是都顾念着易迟自创术法,靠着两根防御灵簪秒掉十八化神的事。 那眼神吧,有晦暗、有敌意、有惊疑、有欣慰…… 要素过多,说不完。 原本同她一块在大眼魔肚子里的修士忽然怔住。 对哦,此次劫狱后全身而退,可称大获全胜,但是…… 只有易迟的本体仍然被困在阴冥邪尊那里。 惜灵衣冰冷地盯着她似乎要说什么,易迟却被远处的墨怀樽叫了一声,她转身跟了上去。 惜灵衣被撂在原地,神色更冷了。 凌云尊主劝慰道:“灵衣啊,以后说话速度快一点,说不定就赶上了。” 惜灵衣:“……” 这是强者风范,先以势压人,摧毁其防线,再言语压制,师尊不懂。 …… 所有从大眼魔肚子里回来的弟子都干了同一件事—— 先对其他宗门弟子挥泪告别,一回头笑容消失无踪,然后开始搞背刺。 他们非常有卧底职业素养,冷酷又冷静地迅速将在十九层故里结界内从其他门派弟子处得来的消息详细报告了上去。 所谓信息就是先机,先一步采取措施,就是第一个牟取的人。 比如姜妩命所说的尧山宗主是邪修的事,拿下他,该门派不得给好处?不得寻求扶持帮助? 一来二去还有可能将其发展成埋在绝崖的钉子呢。 惜灵衣等大势力之主得到各种信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四下行动了。 然后得到熟悉的反馈:失败。 在她们地界发生的、有好处拿的事情早就解决了。 众大佬:“???” 对比一下时间,很快他们就明白了,一众在大眼魔肚子中同舟共济的修士也明白了—— 他喵的易迟! 她早就利用自己的传讯把他们老底揭光了! 玛德,说的好听,什么“你们自己去说吧,我不当传讯筒”,她是没当传讯筒,她当的是监听器! 心寒。 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好好好,搞了半天都是千年的狐狸,一边感动,一边耍心眼。 欸,恨就恨在他们不会凭空画符,不会构建传讯通道。 等等,易迟办的到不代表这事很普遍好不好? 正经符修都不会,神秘高端到学都没地学。 上一个精通的人都得翻《九幽上下五万年》找,谁来着?哦,还是那个女人。 那么问题来了,易迟为啥会捏?她从何处习的捏? 很好,那个可怕的盲目猜测再次像鬼魂一样阴魂不散。 有种末日阴影的感觉,越想越脊背发凉。 惜灵衣接到了凌云尊主和寂灭刀尊的传讯符。 他很严肃,跟百年前联合讨伐烛九一样:易迟其人,需找个时机试探一二。 惜灵衣神色幽幽地应了下来,忽然问:若她真的是那个人呢? 那边沉寂了好半晌才沉声回:罪孽不清,监管、捉拿、关押、审问。 这是应对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 珈岚城和沧澜惨案之事上烛九虽清白,看着也没有作恶的倾向,但不代表后面那些触目惊心的罪恶与她无关。 事实没有摆在面前,站在他们的位置,要为天下万民负责,处理事情不能主观臆断,面对不安定因素,必须严肃处理。 惜灵衣颔首表示认可,眼中清幽深邃。 半晌像个透明人一样没说话的寂灭刀尊突兀道:最好尽快,她若真的是邪帝,很快就会成长为我们杀不起的样子。 两人:…… 一段时间不爱说话,你出口就是人间真实。 两人对寂灭刀尊的心里近况进行关心的问候,后者哈哈笑说能有什么事,啥事没有,一顿干三碗。 凌云尊主翻出久远的记忆,狐疑道:我记得你从前一顿不是吃十碗的吗? 寂灭刀尊闪烁其词:……这不是减肥吗? 他忽然大声:几百年过去了,老子还不能改变一下饭量? 两人:…… 有鬼。 不说是吧? 凌云尊主儒雅一笑,开始对小伙伴动脑。 第263章 呵呵呵呵呵 他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抽丝剥茧,然后平淡道:淘淘啊。 惜灵衣:? 寂灭刀尊:!!!!!! 传讯符另一端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了,寂灭刀尊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或被偷了,传讯通道极为冷清。 可见淘淘道友实在不是撒谎那块料。 这若是换成易迟,呼吸都不带乱一下。 凌云尊主笑呵呵:呵呵呵呵呵。 惜灵衣:…… 她脑中闪过了风梧林画面中,乐淘淘的种种过往…… 扶额闭眼,已经替自己的半个师尊感觉尴尬。 为了缓解气氛,她安慰说:无妨,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寂灭刀尊不吭声。 凌云尊主试探问:……你后面莫非还与烛九接触了? 寂灭刀尊没说话,但传来了忍住不哭的吭叽声。 两人:…… 幻灭。 久仰久仰,淘淘大王。 凌云尊主好心道:没关系,人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惜灵衣:可他是修士。 寂灭刀尊:……吭叽。 两人没再出声。 主要是害怕暴露喉咙里快抑制不住的笑。 惜灵衣压住声音: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凌云尊主:我夫人喊我吃晚饭,先挂了。 传讯符灭掉,寂灭刀尊若有所思地看向天上挂着的明艳太阳。 嘴角越往下拉越长,最终控制不住地双手捂嘴,“……吭叽。” 世界孤立我任他奚落。 这两个人竟然在背后蛐蛐他! 后来寂灭刀尊十天没跟两人讲话,把底下众弟子看迷茫了,寻思是不是小团体破裂。 有人意味深长道:“果然三个人的友谊有一个是多余的。” 谁多余,不多说。 …… 与此同时,某状似三堂会审、气氛很肃然的房间。 易迟冷漠地坐在最上面,一左一右飘着纪期和鬼机灵,两人为了应景露出超凶的表情,看起来跟哼哈二将似的。 两列坐着某六人。 外面六道结界跟套娃似的,一层又一层,看的出对彼此结界水平是如此看不上。 易迟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色彩斑斓的各色结界,挥手也布了一道。 她笑吟吟:“彩虹好看吗?” 六人垂眸盯着脚尖,闻言一齐静默点头。 易迟气不顺,喝了口手边的茶,放了回去。 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是如此清晰。 易迟莫名感觉自己像威严肃穆、不拘言笑的家主似的,有点离谱。 她收回这念头,问:“你们是如何说服惜灵衣他们的?” 这次事件,谁能想到最后发展竟然是这样。 已经分崩离析的绝崖六姝竟然亲自劫狱,断后的竟然还是成日撕的不见天日的政敌? 离奇又见离奇。 要说纯纯不含私心为了道义,纯粹为了自己麾下被困地狱的弟子,那就是鬼扯。 一个政治高层做出一项决策需要考虑很多因素,尤其是今日这样几乎集结整个正道顶尖战力的大事。 很明显,这次局势因为易迟被困,绝崖劣势更大,凌云尊主那伙人就算内心权衡各方面后决定动手,也必然推三阻四敲诈一笔。 易迟想看看这中间还有什么利益交换。 第264章 是有什么深意吗 易迟很快就从墨怀樽口中了解到一些事情。 八大势力针对十八层地狱原本就暗中有盟约,不仅是为了救助被囚的卧底,还因为邪修在作用特殊的地狱对修士进行各种邪恶阵法测试。 一旦发现奇效,邪修会立刻在黔南之外大肆布设、敛掠。 譬如十年前的碧水疫惨案,五年前的风波浦污染等等。 提前发现还好,若是爆发时才察觉,不仅人全都惨死,整块区域都很可能成为死地。 后果惨烈,影响深远,效应恶劣。 八大势力下辖地都曾深受其害。 易迟立刻想起地狱十九层地面上所绘的部分诡异残缺的符号,看来是残阵。 墨怀樽说她们在被大眼魔带走之后,月上弦就借助魔渊的力量侵蚀了地狱十八层,现在约莫已经废了。 阴冥邪尊就算想重建也需花费不小的代价。 还有一点,墨怀樽的人之所以能悄无声息地潜入钦天鉴还没让邪道那些大乘期察觉,就是借助魔渊的荫蔽。 魔渊是九幽最可怕的开放型隐界,里面生活着另一群茹毛饮血的凶残生物,百年前一直在封印中,后来封印破除,魔渊却神奇地被月上弦契约了。 这才令魔族没有入侵九幽。 此是月上弦这种没啥领导思维,但还能让天魔宗始终不受其他大势力欺负的原因。 因为他是人形封印,脾气还冰冷古怪,根本想象不到惹到他会生出什么事。 以上,摧毁地狱的盟约是惜灵衣等人答应合作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但后者完全可以在绝崖六姝等人成功后撕毁盟约,看着他们死。 易迟若有所思道:“还拿大眼魔肚子里的人威胁了?” 沧孑点头,“吾等陨落,他们立刻就会成为大眼的食物。” 楚弋瞧了眼月上弦,补充道:“月上弦若死,魔渊无主,魔物很可能会入侵九幽,到时他们就要面对邪修和魔族的双重压力,长远损失比他们获得的即时利益更大。” 沧孑笑道:“威胁之外自然也有好处相诱,沧澜境此后三次重启将不再局限于妖为主,人也可以,具体细节还待商榷。” 闻人瑟绝撑着下巴,拖着音调道:“再就是其他方面让渡的利益,此事跟顾凌云那厮扯皮许久。” “综合考虑,脑子没病的都会这么选。” 可见,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真正离奇的事,只有一再叠加的因果筹码。 易迟听完之后觉得很合理,但还有一个问题—— 一群龟毛师叔费这么多功夫,忍痛割让这么多利益,就为了不让易迟暴露? 易迟没有问出这个问题,但风止意含蓄地回答了。 “假如烛九此刻再现,那么极北雪域的事亦将再现。” 墨怀樽静静看着易迟,神色幽深至极,“然而现在的烛九,并非那时集结九幽之力都无法抗衡的烛九。” “所以烛九不可以出现。” 闻人瑟绝撇嘴道:“更何况,九幽界没了烛九就不能独立行走了么,也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的好吧。” 事实上他们护得住这时候的易迟。 但……不想看到那些恶意的骂声再次落到易迟身上,不想看到重生后的易迟面临再一次的追杀。 所以选择相见不相识,选择等到局势更好。 易迟闻言怔了下,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怪异感觉,有点离谱。 她扫去这个念头,将几人复杂深沉的视线尽收眼底,无名指摩挲着杯座,转头看了眼如此安静的纪期。 “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看这样子,他们一个个都已经知道烛九那一世的所有真相,一个个在画面前演的跟真的似的。 还有纪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易迟总觉得自己重生之后的事情都像安排好的一样。 对于她的问题,纪期直接“阿巴阿巴”,风太大,听不见。 鬼机灵听了大家的话,觉得这事从哪个角度看对自家主人都是一百昏的好处,所以她也选择隐瞒不吭声。 对上易迟问询的视线,她原地表演头疼死机昏迷。 其他人更是看天看地看脚尖,就是不看她。 易迟:“……” 好好好,都不说是吧。 易迟直接冷不丁问:“你们认识星君?” 气氛凝滞,一片沉默。 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所以说,纪期就是她复活时,星君说的另一个“惊喜”。 破案,一切都是按照既定轨迹在走。 难怪她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就碰见了闻人瑟绝,敢情是当事人就在那等着呢。 “难怪‘易迟’这个破绽不小的假身份一直没人查出来。”易迟喃喃自语,“是你们暗中帮我掩护?” 几人面面相觑,神色怪异,“不,不是我们,你出现时,我们原本打算遮掩,但奇怪的是,调查出的结果天衣无缝。” 易迟:“?” 她看向一看就跟星君关系匪浅的纪期,不仅因为性格,还有那一身浓郁的九幽气运。 “是星君做的?” 但很快否认,不应该啊,她上辈子死的时候,星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保下她,再与墨怀樽等人联系都很难得了,哪能操控百年后的事情。 那么到底是谁帮她掩盖这层皮的呢,而且这个人还必然对于一切都知道的很清楚。 易迟陷入沉思,有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总感觉有双眼睛在背后看着她。 虽然单从这件事上,对方看似出自善意,但谁知道最终目的是什么? 易迟低头思考,没看见墨怀樽和鬼机灵、纪期眼中的揣测之意。 正在前者要问更多细节时,有人被拦在了结界外。 是玉之清、方炽泓、简修容以及一干内门弟子,包括宋悦卿和易远。 此次谈话实属机密,沧孑等人都是暗中过来的,他们见状先一步离开,走之前黏黏糊糊地问易迟晚上有什么安排。 易迟老神在在,“修炼,争取早日天下无敌。” 沧孑说她不解风情。 现场只剩下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纪期和鬼机灵。 几人没感觉丝毫异样地坐着飘着,一个个都在走神思忖那位惊现的幕后神秘人物,然后就对上了玉之清等人震惊的目光。 “大师姐你……怎么坐在上首?”方炽泓惊得瞪大眼睛。 “额……”易迟神情一顿,丝滑起身,掏出抹布擦了擦座椅,一副很忙的样子。 “擦桌子呢,师尊师叔看我累了,好心让我坐坐。” 说着还虔诚地低头给墨怀樽几人斟茶,后者身体肉眼可见地略僵。 众弟子了然。 宋悦卿感慨说:“没想到都修真了,大师姐还是坚持手动清理屋舍的好习惯,这么做是有什么深意吗?” 易迟:“……” 悦卿你别说话。 在易迟的眼神示意下,墨怀樽站起身,默默挪到了易迟刚才坐过的位置。 闻人瑟绝看这场面,笑的跟花似的,眼中写着“真有趣”三个字。 接过易迟奉上的茶时,还状似慈爱实则暧昧地摸了摸她的头,在易迟背对众人,警告的眼神下语重心长道:“听过扫地僧吗,这是你们大师姐独特的修行方式。” “小易迟累了就去师叔那儿,保证让师侄舒服。” 易迟:“……” 再在大庭广众之下暗骚,她就报官了。 玉之清等人闻言眼睛一亮,他们现在对于易迟这个在黔南秒掉十八化神的大师姐就是一个盲目崇拜的状态。 本来就想请教一二,现在听了这话简直如获至宝。 一个个看着易迟手中的抹布就像看着转世的情人。 抹布:“……”是真饿了。 墨怀樽冷睨了眼闻人瑟绝,对玉之清等人训话,开口就将轻松的氛围碎的彻底。 主要集中在天阙试炼塔中表现不佳。 易迟早先就知道他们利用天阙试炼择领队的事,最后结果是顾浮生第一,玉之清第二,曲逢迎第三。 这名次一出来,众人都震惊了。 三个月前人五人六、一直以年轻一辈第一的名头自居的萧不疑直接破防。 根本不好意思露脸,连来子语关都是半夜偷偷来的,没追着顾浮生顺道走。 在被严厉训斥的途中,方炽泓见墨怀樽也不提易迟的事,不怕死地看了看后者说:“大师姐不去吗?” 易迟指了指自己说:“你大师姐我这是具分身。” 才从天阙试练塔中爬出来的一众弟子都惊了,他们只知道大致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细节还没来得及了解。 易迟说自己的本体还在阴冥邪尊的邪庙里。 众人顿时忧心忡忡,玉之清第一个皱眉询问易迟有没有遭难,可知邪庙具体位置云云。 易迟摆了摆手,些许荡漾地说:“没事,问题不大,那阴冥邪尊虽然不是好人,但很有几分姿色……” 这话一说完,气氛莫名其妙就冷飕飕的。 一无所知的方炽泓等人打了个哆嗦,入冬了? 只有简羞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释放冷气的师尊和玉之清…… 他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简羞容看透一切的眼神忽然掠过笑的很危险的闻人瑟绝和神色冷淡的风止意。 而这两位师叔都在有意无意看易迟。 简羞容:“……” 他惊了,心肝剧颤,觉得这个屋子里的男女关系乱的吓人。 简羞容低下头,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有时候真恨自己对细微之处太过敏感,这不,发现大秘密了吧。 第265章 大师姐下面那个 简羞容发誓他以后一定不会喝酒,因为他喝完酒会说醉话。 若是万一把自己的惊天发现爆出来,他不确定自己还有几章好活。 墨怀樽说易迟的事情不用他们操心,最后冷漠地表达这些人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弟子之后,今日份训诫到此结束。 灰头土脸的众弟子转身走的时候,墨怀樽忽然叫住玉之清,眼神很冷厉。 “为何不喊大师姐?” 众人均莫名看向他。 是哦,大师姐刚来的时候实力低、年纪小,他们都不服她,不愿意喊大师姐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自从月牙湾之后,大家都心悦诚服,只有玉之清从没喊过。 玉之清一个人站在最前面,顶着一众或好奇探究、或凌厉摄人的视线,面瘫脸上看不出神情。 他扪心自问,得出一个结论。 “因为我在易迟之前,先一步认识了梅霁雪。” 闻人瑟绝眯起眼:“有何关系?” 玉之清再次扪心自问,得出结论。 “不知道。”就是不想喊。 众人:“……” 易迟也得出结论,二师弟一定还觊觎宗门首席的位置! 她冷笑挑衅道:“师弟你就洗洗睡吧,这辈子你都是大师姐下面那个。” 嗯…… 有人神色古怪。 玉之清冷冷瞥她,一副傲骨难驯、这辈子都不会屈服的模样。 这些时日脑中总会莫名闪过易迟的影子,一点点讯息都让他神思不属。 这,必然就是对于一生之敌的执念。 玉之清清透白玉般的脸上尽是斗志,殷唇微张,“呵。” 一时间还挺剑拔弩张。 简羞容:“……” 他是装傻,二师兄是真傻。 墨怀樽三个多少经历过的人对这幅场景简直不要太熟悉,他们内心郁郁,一股愤怒直冲脑门,危机感爆棚。 孽徒,以下犯上!那是你师叔! 纪期也恶狠狠地瞪着玉之清咬牙切齿,可恶,竟然跟他抢女人! 闻人瑟绝对墨怀樽眼神示意:这个徒弟怕是不能要了,他竟恋慕易迟! 风止意直接就要拉着玉之清出去考教武艺。 墨怀樽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深到仿佛能将人吞噬,他不动声色道:“天魔宗那边有些事务要办,钦天秘境过后你便过去吧。” 闻人瑟绝觉得此计甚妙。 直接把人支走,恋慕?恋空气去吧。 玉之清应下了,觉得这是师尊重视他的体现,要不怎么不让易迟办,让他办。 易迟感受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骄傲之色。 她:“???” 今日大师姐就封你为天选打工人。 而且她一个分身不忙着脱困,难道还去干活? 总感觉二师弟脑子有问题。 最终一伙弟子战战兢兢且不明所以地撤了,一出去就找个扫帚开始严肃地打扫卫生,别宗弟子一打听才知这是易迟的秘密修炼方式。 他们:“!!!” 饭都喂到嘴边了,张口吃啊。 最终整个子语关都被各宗弟子弯腰干活的身影占据,常年烟尘弥漫的关卡一整天下来都找不见一粒灰尘。 对此,相关职务司表示希望这样的好日子更久一点。 司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张口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八大势力的弟子帮咱清扫尘土”。 “……”可劲嘚瑟吧你,马上舌头给你闪喽。 …… 易迟这具分身的处境其实挺尴尬的,时时有人问她有没有被阴冥邪尊虐待,比如宋悦卿、易远、玉之清、方炽泓等人。 易迟表示好的很,那阴冥邪尊风韵犹存,色香味俱全。 对方也只会以为她故作坚强,其实是不想让人担心,然后一脸自责,怪自己学艺不精,不能去救她,接着把自己关进屋中夜以继日地修炼。 易迟:“……” 我说我随时都能逃出来你信吗。 除了师尊师叔以外,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惨,实则她天天把那秃驴气的念不下去经。 总之,也是反向激励了。 对于什么时候从阴冥邪尊那里脱困的事情,墨怀樽的建议是易迟境界再高些,杀掉邪尊能显得很合理的时候。 易迟想了想,这还不简单,从钦天秘境出来的时候呗,她直接表演“碰上大机缘,一夜化身大佬”的戏码。 风止意又补充若是在邪庙不快时随时可以回来,他们护得住虚弱版易迟,让她再等等只是最佳决策,但在最佳之后……还有以易迟为先。 闻人瑟绝艳丽地笑:“师侄都要乐不思蜀了,何来不快一说,是吧?” 易迟反驳:“哪有,失去自由我心里苦着呢。” 闻人瑟绝说:“是吗,不如让师叔去你心里看看怎么个苦法?” 易迟:“……”硬撩是吧。 她默了下,抬头道:“不了吧,怕师叔在里面看见自己。” 闻人瑟绝缱绻地笑了,然后听易迟接着道:“……和其他人。” 笑不粗来了。 …… 某房间角落,易迟步步紧逼,最后单手将纪期堵在墙角。 纪期又兴奋又害羞,已经期待地闭上了眼,长长的婴儿睫还一颤一颤的。 “别说话,吻爷!” “……”易迟简直没眼看。 “说,你跟我家星君什么关系?” 纪期委屈地嘟嘴:“什么嘛,难道爷就不是你家的吗?” 他说着就扑进易迟怀里,紧紧搂住她的脖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肩膀抖动着。 伤心害怕又怨恨,对着阴冥邪尊那邪恶之徒一阵痛骂,说他创造十八层地狱不是什么好东西,言语混乱地说好疼好疼之类的话。 易迟怔了一下,没再逼问他,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她掐着手指慢慢道:“我只是想起那时星君受刑的样子,所以痛苦,我不疼。” 纪期哭的更撕心裂肺了,抽噎嚎道:“不可能!星君都记得可清楚了,最清楚的就是你在地狱的种种!” “我跟他不一样,我记性不好。”易迟无奈道。 纪期一个劲地哭,说话含含糊糊的,易迟极有耐心地任他哭诉。 许久,他平静下来后,易迟才幽幽问:“你不是九幽碑灵么,为什么会知道我在神界的事情?” 纪期身体僵住了。 易迟轻柔拍着他后背的手一下没停,话也没停,语调轻且精准,如鬼魅一般。 “你不是碑灵,你有星君的记忆。” 第266章 施主太缠人 没有什么灵是能离开本体那么远那么久的,鬼机灵都必须依附沧澜境存在。 星君当初的解释是自己是封神碑灵,与众不同。 事实上就算依易迟的见识,封神碑也只有三千大世界才会有,即便如此,碑灵也不多见,她没听说过碑灵满世界跑的情况。 纪期身体抖的厉害。 她还要说什么时,身体却被猛然推开。 易迟看见他脸上深深的惶恐和惧怕,她再次愣住。 纪期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的情绪。 “知道又如何?”他愤怒道:“星君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只有纪期!只有我!” 说着复杂万分、不舍至极地看了眼易迟,转身飞走了。 易迟神色幽暗地倚靠墙角,眼现深思。 …… 阴冥邪尊痛失易迟分身,痛失好多大乘期分身,十八层地狱被摧毁,邪宗还被搞得一团糟,什么第一圣女也飞了,可以说损失的不是一点半点。 这厮经都不念了,闭着眼跟个无欲无求的漂亮雕塑似的。 易迟现在受制于人,一天到晚在这破庙里跟对方孤男寡女,她半点委屈不受,直接讽刺拉满。 “听说建造十八层地狱的时候耗费数条珍稀晶矿,差点把黔南地脉掏空了,啧啧啧,没想到毁坏竟然只需要一瞬间呢~” “制造那么多大乘期分身花了不少精力吧~结果死的时候都是一茬一茬呢~” “你说你,整那么多分身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重在质不在量,不然还不是纯纯送人头?” …… 总之,哪里敏感往哪踩,哪里最痛往哪踹。 那刻薄得意的嚣张嘴脸,欠揍得很,是个人都忍不住想把她就地正法,一巴掌扇飞。 阴冥邪尊疯狂念清心咒,终于忍不住了,他睁开了琉璃色的眼。 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坐在蒲团上、专心致志嘲讽她的女人。 易迟更开心了,她摊了摊手:“怎么,姐说的不对吗?生气啦?” 阴冥邪尊看了她片刻,忽然倾身靠近,右手握住的经书往边上一搁,然后毫无征兆地掐住了她的侧腰。 易迟:“!!!” 气疯了? 这是个很有侵略性的姿势,易迟仰着上半身远离他过分妖冶精美的面颊。 阴冥邪尊寸步不让地靠近。 正在跟墨怀樽、闻人瑟绝、风止意喝茶议事的易迟分身狠狠呛了一口水,神色微妙。 墨怀樽打量她,“怎么?” 易迟迅速摇头:“没事没事,继续继续。” 与此同时。 “施主终于安静了。”阴冥邪尊唇边溢出些许温和的笑意,只是怎么看都邪里邪气的。 佛性与邪性相撞,混乱之美让人难移目光。 易迟手掌撑在身后,歪了歪头道:“现在的出家人让别人闭嘴的方式这么骚?” 阴冥邪尊低眉无奈道:“施主太缠人,贫僧别无她法。” 潜心礼佛的神色,逆反天罡的动作。 易迟笑了笑,眼中波光盈盈,活色生香,她拽住他颈间背云扯了扯,松开的衣领下,红痣格外勾人。 “只是这样的话,我可不会闭嘴的哦。”她神色漫不经心,音调却缠绵引诱,无人捉摸的透。 阴冥邪尊眸色深了深,手下的腰肢极具存在感地提醒他在做什么。 “施主想如何?” 易迟闻言,反客为主压向他,阴冥邪尊下意识后仰,易迟手下用力,将人推倒。 后者没有反抗,只是衣角稍乱,静静看着她。 哦吼,寺庙里、欲拒还迎的漂亮和尚、寂寞无聊的女人、暧昧刺激的氛围…… 这不发生点什么简直对不起天时地利人和。 第267章 亲亲我就好了 分身处,易迟稍稍失神。 闻人瑟绝深红色的眼中闪过暗沉之光,他低柔地唤了一声:“易迟。” “嗯?”易迟抬头,目光被对方毫不逊色阴冥邪尊的脸占据。 敢问,这是什么双重视觉盛宴? 闻人瑟绝一瞬不瞬地与易迟对视,缓缓笑了,“就是这样的眼神。” “师侄刚才走神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刚才在看谁?” 易迟:“……” 她内心疯狂找借口,肩膀忽然被闻人瑟绝握住。 “没有立刻找出说辞,是心虚?” 易迟死不承认,辩解道:“是师叔容色太盛,让我不自觉被吸引,哪还有谁?” 闻人瑟绝雌雄莫辨的脸上满是审视之色,他勾起笑,艳丽至极,“是么,是师叔吸引你,还是那秃驴不要脸勾引你。” “师叔说什么胡话呢,阴冥邪尊是清心寡欲的和尚,我如何会被勾引?”易迟皱起眉一本正经道。 本体处,阴冥邪尊见易迟一直没反应,似乎在发呆,他撑起身体,脸上闪过玩味,“施主在同谁说话?竟还能在贫僧面前失神?” “是那位闻人施主么?” 很好,两个都是如此美而自知、聪明的跟狐狸精似的人。 可惜阴冥邪尊不是闻人瑟绝,易迟根本不带客气的,她再次一把将人推倒,偎身靠近,表情跟村霸似的,“关你什么事。” “不是想让我安静吗?” 易迟掏出一本黄色封面的书拍到他胸口,冷酷说:“姐要听这个!” 阴冥邪尊顿了顿,接过看了一眼,《佛像下搞黄涩,妖艳和尚休想逃》。 “……” 挺一言难尽的。 分身处,易迟对齐齐看她的风止意、墨怀樽、闻人瑟绝解释说:“阴冥邪尊不是念书就是诵经,我与他真没什么交谈。” 闻人瑟绝笑盈盈:“什么书,像弦音阁中那样黄色封面的书?师侄还说不熟,孤男寡女,情趣都玩上了。” 易迟挺头疼,真糟糕,闻人瑟绝这厮是真难糊弄,还是其他师叔好啊。 她用饱受误解的眼神看向风止意,“三师叔你说,我能是这种人么?” 她心想风止意平日里总帮她说话,这次也不例外。 风止意沉思后道:“依照经验来看,能。” 易迟一时语塞:“……” 墨怀樽原本正在谈论此次事端后处理的一批动乱附属势力,此刻也不说了,直接冷沉换话题。 变成“易迟现在杀了阴冥邪尊后,被九幽界追杀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办”,可见也是不悦至极。 最终易迟习惯性找个借口跑路了。 闻人瑟绝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轻快的背影,撑着下巴轻笑:“每次心虚就跑路,真是一点没变。” “一百年了啊……但感觉好像过了一万年。”他的神色幽远至极,带着难以磨灭的伤痛痕迹。 微燥的风穿堂而过,不知终点的沉重等待如此轻易被吹散,她与他们再次活在同一片时空。 仅仅这件事就足够欢欣和满足。 在她漫长的生命中,他们是如此幸运与她恰好相遇,又恰好再遇。 风止意用最愉悦的语气道:“为了这一日,等再久也不值一提。” 声音中满载失而复得的庆幸。 墨怀樽的脸上也少见地浮现畅然之色,就像终于从深不见底的狭长洞窟中找到了出口,见到了天光。 “烛九。”他晦涩地念出这个印在胸口的名字,薄唇再启,却没说出藏在心口的话。 烛九,为你正名,让世人以见证为荣。 …… “呼……” 烛九觉得今天这顿饭是近日最佳,她毫不吝啬地对百合一顿夸奖。 百合吹了吹勺子里的翡翠白玉汤,看向烛九道:“没有什么奖赏吗?” “嗯……”后者沉吟后很果断地耸了耸肩,“没有。” 百合手里的动作僵住了,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透着做牛做马却毫无回报的怨气。 她盯着烛九的眼神执拗极了,跟个英年早逝的怨鬼似的,好像要一口吃了她。 烛九心想不对劲啊,今日百合脾气这么大的? 正这么想时,百合忽然暴起,翻手间掀了饭桌,五颜六色的菜肴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洒了一地。 烛九捏着筷子呆坐着,神色很懵逼。 她:“?” 百合阴沉冷笑:“没有奖励还吃什么?我是人,又不是牛马,凭什么要几百年如一日无条件听你使唤?” 烛九咽了下口水,感觉这情节发展略奇怪,但为了青少年身心健康,还是脑子不太清醒地问:“行吧,你要什么奖励?” 百合闻言笑了,笑的光彩夺目、一反阴郁常态,简直跟换个了似的。 烛九看迷糊了。 百合一步步走上前俯身,双手撑在烛九座椅两侧,她压向烛九。 烛九:“?”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不对劲? 百合凑到她耳边,声音魅惑娇俏:“烛九姐要给我奖励?” “亲亲我就好了。” 烛九神色古怪,百合见她不动弹,又笑道:“不然,我亲亲你也行。” 百合说着,手指已经搭上了易迟的腰,眨眼间解掉衣带,掀开外衣,露出白色里衣,胸口一抹青色小衣若隐若现,起伏的曲线引人遐想。 进度直接甩各路男主一大截。 百合眼中晦涩翻滚,低头就吻了上去。 但没吻到。 烛九一脚把人踹飞。 百合在空中灵巧地稳住身形,翻身坐在了高高的珈岚树杈上。 倒是潇洒极了。 易迟拢衣裳,一边系紧衣带,一边抬头对痴离冷笑:“痴离谷主这是对已死之人独特的怀念方式吗?” “烛九知道你是这么幻想她的么?” 百合遗憾地看了眼易迟春光遮掩干净的胸口。 “不知道。”她从树上灵猫似地跳下来,走近两步,绕到易迟身后,手掌搭上她的肩膀,“但现在不就知道了么?” 她将头倚靠在易迟肩畔,语气粘腻,“这可是你亲自教授我的幻境,总不能被‘易迟’轻易破掉吧。” “我更愿意相信……”痴离神色蓦然认真又寂寥,语气含着不明显的小心翼翼,“你回来了。” “对吗?” 易迟到嘴的话被这眼神看的说不出来半点。 她意识到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多人在等她回来,毫无希望地等着。 易迟哑然片刻才道:“所以说,那是你临死之前对我的幻想吗?” 说着还是把神色激动的某人一巴掌扇飞了。 幻境破裂。 易迟睁开眼,头脑有些眩晕,她揉了揉太阳穴,发现自己刚出绝崖暂居的水榭。 也就是说,刚从墨怀樽三人那出来,她就被痴离拉入幻境了。 而前者压根没有阻止的意思。 易迟:“……”一群狗男人。 她心里唾弃着,抬眼瞧见了斜对面幽篁林中走出的素衣女人。 身姿高挑,素色衣裳,未施粉黛隐有媚骨,因为浑然天成毫不刻意,反而看起来神秘隐晦,一双眼透着精于人性的禅意。 她笑的很绚烂耀眼,毫无含蓄之意。 “好久不见,易迟。” 易迟露出同样的笑。 “久仰久仰,痴离谷主。” 思念无声,再遇需极尽喧嚣,方不负这无数个孤寂至死的日夜。 此时阳光正艳,来日之路光明美好。 …… 后日就是钦天秘境开启的日子,子语关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去了不少,剩下的都是需要驻扎边境,防卫黔南动向的人。 再就是像墨怀樽等人这样因为作死所以内伤未愈,需要休养生息的人。 上面的人没走,绝崖众弟子也没走。 傍晚的时候,宋悦卿拉着易迟去练功房请教武艺,易远见状默不作声地跟上。 原本只有这两人,谁知后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一会整个练功房就坐满了穿着绝崖宗门服的弟子。 到最后方炽泓和简羞容、玉之清都听着风声来了。 一群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人睁着渴盼的眼睛眼巴巴看着她。 易迟心情都变好了,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几万岁。 她感慨,年轻就是好,瞧这清澈的愚蠢之色。 不像已经年龄大的老登,比如绝崖某几人。 难搞。 易迟一开心就讲的很起劲,端着口茶,一脸老太太闲适慈爱表情,从百草园讲到三味书屋。 什么术法、刀剑、枪戟等等,再或者是修炼瓶颈难题,问啥讲啥,且浅显易懂。 那种信手拈来的自信和从容,让人移不开眼睛。 众弟子从受益匪浅变成大为震惊,崇敬之意更浓。 同样都是小年轻,她这么全能? 深不可测。 一时间只觉易迟厉害的简直不像个人,固然是有传承的巨大利好,但她能融会贯通就代表其悟性本就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玉之清、方炽泓和简修容心服口服,从身到心折服在易迟座下。 敬重之余又难免沮丧挫败,谁不是天之骄子,从前他们永远是受人敬慕钦佩的一方。 从没有一个人让她们觉得人与人之间的鸿沟如此巨大……更何况易迟似乎才入门不足三个月。 让不让人活了? 他们恍惚间想起沧孑当初说的话“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报应,别担心会迟到,因为你们的迟来了”。 “……”好歹毒的诅咒! 玉之清觉得自己的道心不太稳。 所以问题来了,他真的有可能打败易迟,报当初天令拍卖会上被羞辱的仇? 他觉得这事已经同那缕独一无二的梅香一样成为执念,深深刻在他心上。 深刻到玉之清看见易迟就有一种从心的冲动和情绪,想打架。 易迟正说着,转眼看见三人复杂的神情,她话语一顿。 心境受挫? 易迟想了想,诚实且好心道:“虽然我看似只有十八,实则已经是个成熟的老太太,真的,我年轻时也很一般。” 说着一脸颐养天年的安详表情,恣意地抿了口茶。 像个老年人。 众弟子:“……” 大师姐为何要这样。 他们都以为易迟在开玩笑,但被这么一说,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方炽泓脸色稍霁,觉得易迟不愧是大师姐,这气度胸襟,就是不一样,还会顾及他们的小心灵。 她顺势接了一句,“那大师姐年轻时具体是什么样?” 易迟沉吟片刻,慢吞吞答:“也能吊打你们。” “……”谢谢您的好心,现在大家更不开心了。 一弟子转移话题道:“大师姐主修的是什么?” 宗主说了,就算是双修的人也一定会有主副,易迟会的虽然多,但具体以哪个为主? 这问题大家都挺好奇。 易迟双手拢在衣袖中,幽静的影子被落日的最后余晖拉的很长。 她笑眯眯道:“万事万物都在道中,都在我手中。” “兵刃,身外之物。” 众人虽参不透这是什么离谱的境界,但都被这轻描淡写的气魄镇住了。 易迟又垂眸想了下,道:“硬要说的话,可以认为我是音修。” 第268章 要不要试试 夜晚,水汽氤氲,花瓣旖旎,芬香扑鼻。 没什么具体作用,主要就是缓解心神。 因为心情好莫名授课一整天的易迟疲惫地躺在浴池中。 说话真累,上课真累。 难怪洛长老明明跟白无常一个年纪,看起来却老那么多。 不仅如此,现在都入夜了还有弟子给她发传讯符讨教问题! 易迟:“……” 也怪她走之前为了装一下大师姐的风范,非常好脾气地说什么“修炼有问题随时问询”。 内心些微崩溃,易迟又接到了传讯符,然后她瞬间精神了。 闻人瑟绝:【图像】、【图像】 他:师叔后腰伤口未愈,劳烦师侄来帮师叔上药~ 易迟一激灵,第一时间就很有经验地立刻用灵识接受图像。 看完之后,易迟脑中盘悬着对方艳红的衣裳、欲遮半掩的蜂腰虎背、引人流连的腰窝…… 会,太会了。 去啊,必须去啊。 易迟横扫疲惫做回自己,正要站起身时又陆陆续续接到其他几个师叔的传讯符。 理由千变万化,易迟总结的核心要点是:小别胜新婚,速来。 她踟蹰了,抑郁了,迷茫了。 所以她该去哪? 本体处,易迟对面无表情念话本子的漂亮和尚说:“先等等,你再给我分五个分身呗?” 阴冥邪尊:“?” 他品了品这数字,立刻明白了,露出邪异的冷笑,“没想到贫僧的分身术还有这等用处,真是大开眼界。” “你想哪去了,我就是试试你这分身术是不是真那么神奇,亲自体验一下不行吗?”易迟一脸正人君子的表情。 阴冥邪尊:“哦,不行。” 见对方不动如山的神情,易迟长叹口气,“行吧,你接着念,直接念高潮……不对,是脱衣但还没和谐那里。” 阴冥邪尊往后翻了翻,还没瞧见字呢,首先看见一张插画—— 香火鼎盛,香客络绎的寺庙堂皇祥和,然而垂目慈悲的金色佛像背后,一个俊美至极的袈裟和尚将一女子抵在上面。 两人上半身衣物规整,下半身勾着,看似相离,实则已相接。 吃斋念佛、不染俗欲的和尚,眼中竟布满触目惊心的欲色。 阴冥邪尊:“……” 他二话不说将书合上,往地上一放,再次闭上眼手执佛珠念经。 这次易迟怎么说他都不睁眼不停下了,任由易迟在边上吵嚷或骂他。 易迟见状,笑的很意味深长,她在他耳边轻声问:“真的想让我闭嘴吗?” 许久,阴冥邪尊点了点头,但还是没睁眼看她。 易迟笑了,“邪尊别告诉我不知道禁言术是什么。” “为何不用?是不会……还是不想呢?” “……”阴冥邪尊整个人都静默了,鼻端都是这女人身上的独特芬香,极具存在感。 她坏笑时的呼吸轻柔地扫在他脖颈。 阴冥邪尊好像有点理解插画上的和尚了。 这时,易迟却用暗夜中才应该被捕捉到的暧昧气音道:“要不要试试?” 阴冥邪尊:“……” 他哑声明知故问:“试试……什么?” 易迟玩味蛊惑的笑声好听至极,“人对于心动的事情总是会重复一遍,邪尊心动了吗?” “心动。”出乎意料果断冷静的两个字。 易迟怔了一下,下一刻人已经被按在他的腿上,一双雕塑般的手摸上她的面颊,食指在唇角流连片刻,然后向胸口探去。 易迟抬眸,对上这人好奇沉静的视线。 欲色沉迷谈不上,只是想而已。 就像好奇杀人是什么滋味,于是杀了。 易迟哼笑两声,“果然是邪佛,杀生、贪色、为所欲为并视为至理。” 那只手探上胸口之前,易迟翻身退开,坐到一边去了。 阴冥邪尊顿了顿,拂去下摆褶皱,淡声道:“施主若是没想好,还是莫要撩拨为好,省的自讨苦吃。” “怎么,你要打我?” 阴冥邪尊垂眼,眉心金莲熠熠生光,他用圣洁祥和的语调道:“会强迫。” 毕竟他杀的那些人也并不想死,同理,他也不在意想要的女人是否愿意。 易迟第一次听说有人要强睡她,感觉很新鲜,她冷瞥他,“你试试。” 看看分身够不够折的。 阴冥邪尊云淡风轻,“下次一定。” 第269章 尸体暖暖的 彼地,易迟分身处。 她看着师叔师尊的传送符,沉思片刻,鼓捣半晌开始兴奋且激动地发传讯符。 易迟(群发):【图像】 几人毫无防备地接收了,然后呆住。 他们看见水雾中眉眼绝色的湿漉面庞,细长白皙的脖颈紧贴着乌发,水珠正顺着锁骨往下滑落。 然而皎白的起伏却只初初绽露便掩盖在水下,被水面上平铺的朱色花瓣影影绰绰遮住。 依稀从朦胧的间隙中瞥见一片白。 其中一片艳丽娇花,正颤抖贴在沟渠中间。 看完之后已经迷糊了,脑子里都是那花……下的人。 一条传讯像晚起的鸟儿姗姗来迟。 墨怀樽看见的:正在沐浴,不太走得开呢,师尊自行解决好不好? 其他人看见的:正在沐浴,不太走得开呢,师叔自行解决好不好? 几人:…… 现在好了,他们也要下冷水池了。 刚把自己没入水中,再次接到传讯。 易迟(群发):好不好? ——闻人瑟绝:这图像是只有我一人有,还是其他人都有? 易迟:只有你,师叔。 闻人瑟绝:哦,不信。 易迟:…… 闻人瑟绝:除非让师叔去瞧瞧真的假的。 然而易迟现在很忙,回了两句就切传讯了,没看见最后一句。 ——沧孑:不好,总忍不住想师侄。 易迟:我也是。 沧孑:那我们…… 易迟:是忍者。 沧孑:呵,不忍,要见。 ——月上弦:好。 易迟跟月上弦这厮不敢多话,果断回一句:再见。 然而该来的躲不掉,她没看见下一句。 月上弦: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哥哥要。 ——楚弋面红耳赤,但讯息很冷漠不屑,宛如精神分裂:呵,勾引本帝? 易迟:你说是就是喽。 楚弋:怎么?想让本帝去? 易迟果断回:不想哦。 楚弋:这可由不得你。 ——墨怀樽:嗯。 俗话说,主动的要克制,禁欲的要撩拨,是成为绝世海王渣女的秘诀之一。 易迟:师尊喜欢看么? 墨怀樽:…… 易迟:不喜欢啊,那算了,徒儿以后不这样了。 墨怀樽:……喜欢。 …… 墨怀樽:回我。 墨怀樽:你在做什么? ——风止意:……好吧。 易迟:哎呀浴巾忘了,师叔有空帮我拿过来吗? 风止意:!!! 易迟立刻回:不用来了哦,我拿到了呢。 风止意:我已经到了。 …… 以上,易迟全都回了两句然后将传讯切换,回了一轮之后正要再次重看,却意外发现一条新来源传讯。 又是哪位弟子询问她? 易迟接收。 那边传来方炽泓惊叹的声音:大师姐真白! 易迟瞳孔一缩:……? 她一看,超,群发时太激动,灵识一晃给那时正问她剑法要诀的方炽泓发了一份! 还好后面那句群发的话没发过去,还好是三师妹。 易迟又安详了。 方炽泓:【图像】切,还是我的大,大师姐你不行啊啧啧啧。 易迟品了品,回:……师妹有点东西啊。 方炽泓:必然如此。 她轻咳了几声,忽然说:哦对了,刚才我正跟玉之清那厮练飞剑术,剑势对撞时我恰好在扫传讯,一时看失神泄露了灵识,他也瞧见了。 易迟:…… 方炽泓:转头就跑了,还撞墙了。 易迟内心正在社死时,灵识捕捉到几道暴怒的气息,在她结界外。 六人整整齐齐面含煞气彼此逼视,像在看不共戴天的夺妻仇人。 她呆住:……? 一翻传讯,倒吸口气,彻底安详。 挺好的,尸体暖暖的。 第270章 完蛋 为什么易迟眼中常含泪水,因为她是翻车的神。 易迟本体转头问阴冥邪尊:“你就不能直接把分身收回来吗?” 阴冥邪尊不太想同这个把他当调情工具的女人说话。 他可是凭借分身之道令邪道在短短百年内起死回生的人,外面谁提到此道不是一脸敬畏恐惧和贪婪。 只有易迟这个女人,每次都是为了一些情色之事。 易迟见这和尚真不理自己了,叹了口气,分身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分身:“……”敢情我不是你哦。 不出意外,原本因救援易迟等人一事合作的还算愉快的绝崖六姝又掰了。 易迟怕外面几人忽然发疯掀她屋顶,火速从浴池里爬起来准备找个机会跑路,咳不是,解决问题。 她的担心是对的。 刚披上衣裳,腰带都被束,随手布的结界就被六人的攻击余波震碎,易迟受了点小反噬,气血翻滚。 她扶着眩晕的头,心态有点崩,难道这就是报应? 外面几人一见易迟受了内伤,也不打了,但只在空中或建筑林梢上远远站着彼此对。 各种杀意乱窜,好好的清幽歇脚处已经秃了,像遭了劫匪。 易迟第一时间想的是:应该要赔不少。 约莫是顾及易迟正在洗澡,几人虽打还不忘人手布一个结界,在结界里打。 也意味着易迟必须直面暴风雨,这次是跑不了一点。 她深思熟虑后决定拿出最古老的那一套——装晕。 “别打了别打了。”易迟一脸虚弱地喊了两声,然后扶着门框袅袅娜娜倒下了。 绝对是最凄美的昏迷姿势。 几人冷厉的神色果然一惊,也顾不上彼此了,闪身来接易迟,但是—— 易迟只有一个,谁也不肯放手,完了还不准别人靠近,所以几人隔着易迟的“尸体”对决,边打边愤怒地呵斥彼此有伤风化、行为不检云云。 毫不留情的招式带起的劲气跟飓风似的,易迟感觉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来分尸的。 一个个忙着阻止别人碰易迟,最终结果就是易迟“砰”地实打实倒在地上,好大一声,光听听就疼。 装晕的易迟:“……”还好老娘是修士,皮厚。 几人见状更是心急,上来就扶,然后上述历史重演。 浑身湿漉漉没来的及蒸干·无人问津的易迟:“……” 你们先打,她尸体先睡一会。 躺着这么一小会,易迟听着各种攻势的破风声心惊胆战,感觉随时会被碎尸。 最后彻底放弃,她睁开无神的眼自己爬了起来了,一边嗑药一边蒸干水珠。 易迟抚平被吹乱的头发,压了压手,象征性地道:“师尊师叔快别打了,多伤和气,不如坐下来冷静一下听我解释!” 以为没什么效果,然而几人竟然都停了,把破破烂烂的门一关,各具特色地或坐或站。 顿时一屋残垣断壁像废墟风时尚背景板。 易迟:“……” 她其实就嘴上说说。 几人阴沉沉看着易迟,脸上写满了沉默的斥控和质问,像遭了背叛的绝望主夫。 墨怀樽坐在缺角的凳子上,“嗯,你说。” 闻人瑟绝凉凉笑道:“师侄说只发给师叔一人?莫非其他人都跟风止意一样是鬼不成?” “究竟是想我?还是想我们?”沧孑凄冷地笑,瘆人的紧。 风止意眼中含着淡淡的幽怨委屈,“你让这么多人来帮你拿浴巾?” 易迟暗道不好,然而为时已晚。 其他人再次惊了,颇有些咬牙切齿,“你说她还让你帮忙拿浴巾?” 风止意眨了下眼睛,“……难道你们不是因为这个过来的?” 很好,被钓且被拒绝后主动上赶着的五人全都破防了。 楚弋直接气笑了,讥讽道:“只给本帝发图像,却让风止意来你这?” “拿浴巾,呵呵,十八个化神杀得,身上的水干不掉,妙哉。” 月上弦更有发言权,首先他只得到图像,其次他只得到“再见”两个字。 他冷着脸,银色的头发都气到结了冰霜。 易迟:“……” 经过这两次翻车,她意识到自己错了。 错就错在不应该一次性撩这么多,彼此还离的那么近,她这个当事人还就在隔壁,容易被线下六杀。 事已至此,此刻面对六双凌厉的视线,易迟开动萎缩的脑子,顶着压力温和劝道:“师尊师叔先别急,都坐都坐,我简单说两句。” “今天这事吧,虽然看起来是这个事,但其实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里面水挺深,也不是三言两语能概括的。” “这样吧,具体怎么样,我建议咱们坐上饭桌,边吃边说,好不容易再见,能不喝点?这合理吗?” 易迟一通废话之后,拍手就站起来往外走。 然而没人动弹,每个人都冷眼旁观,显然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易迟挺尴尬的,脚趾抠地,正准备破罐子破摔直接摆烂,临窗而立的月上弦忽然冷冷道:“易迟。” “嗯?”易迟抬头,对上他冰玉般冷冽的俊脸。 “你今晚招惹的,只有我们几人?” 易迟怔了下,可算找到了能回答的问题,她诚恳点头,就差没对天发誓,“当然了师叔,我这人还是很质朴专一的!” 除了三师妹,不过三师妹怎么能算招惹呢,至于她意外泄漏到玉之清那这回事……总不能算她招惹的吧? 易迟这次说的真的很真诚。 墨怀樽不咸不淡道:“是么。” 其他几人:“是么。” 同时眸色黑沉地看着她,宛如审视绝世渣女,“那你看结界外来寻你的是谁?” “?”易迟心跳巨特么紊乱,抽空探出灵识往外瞧了一眼。 很好,面如冠玉、毓秀清冷的二师弟玉之清。 当事人站的其实很远,瞧着这边神色羞红似滴血,眼神纠结。 谁也没在玉之清脸上见过这种情绪激荡的神情,换往常他们也不至于精准联系到易迟,但现在……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易迟这次是真冤,火速说了与方炽泓的事情,澄清的快狠准。 墨怀樽几人神色深了深,易迟今天一整天几乎都在练功室他们自然知道,至于方炽泓和玉之清后来在干嘛,那谁知道。 气氛沉静了片刻。 沧孑温言笑问:“你是否心悦玉之清?” 易迟被这么直接的问题问懵了一下。 她毫不犹豫果断道:“怎么可能,他可是我师弟,也就是好看了些,但是话说回来,试问在座的各位谁不是玉树临风?” “若他心中有你呢?”沧孑又问。 “……?” 易迟觉得沧孑是昏了头,玉之清跟镜刃一样满脑子都是打架争第一,对她这个大师姐一直不假辞色,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争强好胜。 喜欢?呵呵。 她经验这么丰富都没察觉出来半点。 “他爱手里的剑都不可能对我有什么心思。”易迟斩钉截铁道。 沧孑犹疑:“那你们二人……” “绝无可能!” 沧孑挑眉笑了,“如此,师叔就暂且原谅你今日的放纵了。” 第271章 提前跑 起伏莫名缓和下来,几人叮嘱她早些休息,莫要再干这种缺德事,最后彼此监督走了。 来也轰隆去也匆匆,易迟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头雾水。 就这? 有种电闪雷鸣之后下了毛毛春雨的感觉。 易迟抱着晒月亮的七烨重华换了间完好的卧室,疲惫地躺在床上时,她深沉地想—— 下次得提前卷铺盖跑路才行。 也是奇了,这次他们怎么不互相殴打,开始找她麻烦了呢,不会是有什么小策略吧。 啧,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 次日,众人动身前往钦天秘境,绝崖几人各走各的,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冷漠如仇人。 众人感慨,果然是利益至上的掌权者,合作过后就翻脸不认人? 闻人瑟绝一大早就跟易迟道别了,那时易迟修炼将将收势,问他去哪。 后者低柔的声音在门外不太清晰,其实就是邪道这次吃了亏,其藏匿在正道的势力暗中有不少小动作,似乎按捺不住要作奸犯科。 他是去处理这事的,总结起来也就是杀。 易迟了然,说到杀人,又难免好奇闻人瑟绝的畏血症一事,他若早就知道当年占星祸事的真相,为何还会复发? “说了有什么奖励吗?” 哦吼,多么熟悉的话。 易迟脚步一顿,反身倚靠在门后,两人隔着镂花祥云的门背靠背,身姿懒散又松垮。 她笑道:“说说看。” “师侄不开门么?” “不开。” “为何?” “怕有人入室抢劫。”易迟玩笑道。 “谁能从师侄手中抢走东西?” 这声音是从身侧传来的,红衣灼艳的邪异美人已经闪身到了易迟边上,与他并肩抱着手臂靠在门后,一身沁人清霜。 两人肩臂相靠,一凉一热。 室内清寂,两种气息在静默中交汇。 他们没有对视。 易迟目光落在窗外投射于地的光线上,推测道:“师叔是自愿沉溺在过去的记忆中的?” 留存曾经畏血症复发时的意识海,一次次在杀人后体味其中的滋味。 “为什么?” 闻人瑟绝与她同看一处,深红色的眸中并无悲戚,只有深海般的深邃幽暗,“感受烛九曾遭受的一切,如此,我似乎便真正与她同行那一世风霜。” “辱骂,刺杀,误解,怨恨……原来是如此沉重。” 闻人瑟绝微仰头,“没有她的世界本就毫无色彩,意识海是有色彩的,因为我总觉得她就在我身边。” 他语调轻轻的,像面对一只脆弱的蝶。 沉寂许久,光影似乎都有了偏移。 易迟声音微哑说:“那现在呢,世界是什么颜色?” 说着,偏头看他。 闻人瑟绝也低头看了过来,勾起温柔的笑,没有从前的玩味和靡丽。 只有对视,才见那浓郁的情意在他眼中波光汹涌。 长久的凝望,静谧的光阴,难以抑制的潮思如春水绕指柔。 再无需多说。 闻人瑟绝低头吻上她的唇。 蓦然地,急促地,张狂地,气息激烈地窒息拥吻。 闻人瑟绝紧紧揽着她的腰肢,青筋毕露的手掌握住她的后脑,使她无处可逃,嵌入他的身体。 一滴滚烫的液体砸在易迟眼睑上。 她怔了怔,继而坠入更深更癫狂的炙热中。 …… 在两人都被这一腔情欲烧的难以自持、越陷越深时…… 有人他不解风情。 “美人美人,一晚上没见想死爷了吧哈哈、哈……?” 纪期一溜烟撞开门闯了进来,然后脸上可爱明媚的笑戛然而止。 他惊愣地看着床上刚激吻过的二人,彼此衣裳已经脱到最后一件。 床边是男女散乱交叠的衣物。 易迟腿勾着闻人瑟绝的腰,右手抚着他脖颈,左手已经探到了他小腹。 后者正吮吸着她痕迹斑斑的胸口处,一只手掐着她细软的腰肢,另一只已经摸向了最后一件衣裳。 两人都被忽然闯入的人惊到了,动作僵住。 “……” 玛德,亲的太激烈沉迷,根本不知天地为何物,脑子都混沌了,哪还想得起来布结界。 闻人瑟绝悔的肠子都青了,易迟也是欲壑难熄。 两个都是容色姝绝之人,那情欲勃发的狂乱迷蒙姿态,是个人都得看红脸。 鬼机灵幽幽飘到呆滞的纪期边上,她是个纯粹的界灵,看待男女关系如看猪肉,此刻只是惊讶挑眉道:“似乎来的不是时候呢~” “他们在做ài做的事。” 易迟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耳朵,然后屋内爆发出纪期愤怒崩溃的嚎哭。 “你这个坏女人!你怎么能睡别人!” “野男人!你自己没家吗要来我媳妇家!” …… 纪期一通乱骂,他的悲伤逆流成河,悔恨变成汪洋大海。 昨天跟易迟闹了点小别扭后,纪期就气哼哼地跑去找修整沧澜境的鬼机灵了。 夜里本来打算回来,可转念一想,他这么久以来日日跟易迟睡一个屋,结果半点情爱关系都没进展…… 纪期没有在身板、身高、年龄上找原因,他觉得是自己的主动让易迟习惯了他的存在,易迟是心悦他的,只是自己还没察觉到! 需要推进剂! 比如书上写的欲擒故纵。 他若是消失一晚上,易迟还不到处找他,夜里想的睡不着? 纪期被自己的脑补成功说服了。 一整夜都没睡,跟忙活不休的鬼机灵一起,他翘首以盼地等着,从路过的每个人脚步声中听出易迟的影子。 然而,天亮了,昨晚是无人夜。 纪期郁结于心,但猜测易迟怕是忙着修炼呢,想到这他心里又好受了,一大早就带着滚烫的心飞奔而来了。 他想过一万种相见的场景,唯独面前这种不在预期内。 纪期幼小的心灵碎成了满天星。 哈哈,什么到处找他、想他想的睡不着,易迟这个女人逍遥又自在,快活似神仙!! 哈哈哈哈哈。 …… 后来一众人启程前往钦天秘境的时候,易迟自己一个灵船。 因为没人理她,一个个不理她就算了,还不让手下弟子理她,连易远和宋悦卿都被禁了。 完事还把她围在中间,似乎是防止她又被偷了。 易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默默叹息,怎么可以搞孤立呢…… 只有鬼机灵悄悄从妖皇殿的队伍中跑来跟她玩耍。 因为只有她不在意易迟跟谁睡了,有几个男人。 说到这事,鬼机灵的反应是疑惑地歪了歪头说:“睡就睡呗,多大点事,舒服就行。” “最好多出来几只小易迟,这样就有好玩的啦!”相对于上面的事,鬼机灵对幻想中的小易迟更感兴趣。 她立刻兴奋起来了,继而陷入忧思,这么一说她忽然觉得就这么几个男人不太够,造出来的小易迟很有局限性啊。 修仙界的孕育之事并不像凡界那么痛苦,境界越高越简单,难得反而是孕育出胚胎。 像易迟从前创造沧澜境时那种仙神境界,甚至可以“感而有孕”,即与男子……或女子阴阳交合,便有极小几率凭空诞生生命。 九幽界修士虽然做不到,但实力到位一般都是将胚胎从母体取出养在精密配置的灵液中。 每日以灵力及其他辅液培养,虽然过程有点小麻烦,还有孩子被偷的小风险,但避免了孕育之苦。 九幽界修士基本都是用这种方法抚育后代。 鬼机灵一想到易迟同许多人感而有孕,诞生一个个小易迟,她就觉得高兴疯了。 这以后寂寞不了一点! 心里打着这个小算盘,鬼机灵直接将纪期抛之脑后,管他呢,还是盘算着怎么让易迟睡更多人好,人多几率大啊。 易迟发现鬼机灵看着周围灵船的眼神发绿。 “主人,你什么时候再跟他们睡觉,我把纪期拖延住,绝不让她打扰你们!”鬼机灵现在就是后悔,早上干嘛不拦住纪期呢。 易迟:“……行,等通知吧。” 两人心照不宣地击掌,笑的“同仇敌忾”,以为彼此是知己,实则一个想的是孩子,一个想的是涩涩。 …… 在一片凝滞的肃穆氛围中,地面上所见青色越来越少,直至消失,土黄色的戈壁映入眼帘。 一群人用了半日时间到达钦天秘境。 钦天秘境所处地是正邪交汇的混乱戈壁,气候干燥恶劣,不时出现的狂风能把大意的修士吹上天。 植被全无,只有一种名为蕉女的青黄色灵植尚存,一小撮一小撮齐心协力地长在裸露的岩石间,几丈远才能瞧见一撮。 秘境入口是混乱崖,深不见底的悬崖分割了正邪管辖地。 众人一到此地就禁不住皱眉,灰沉压抑、尘沙漫天的空气,令修士都难以招架的炎热,再配上这混杂污浊还稀少到令人发指的魔灵气…… 这特么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不说及的上他们在自家宗门洞府修炼的那种十几倍灵力浓度,好歹达到正常水准也行嘛。 正邪双方守望混乱戈壁的战略城池在大后方,距离混乱崖还有一段距离,但所有人都顶着这恶劣的环境聚集在了混乱崖边。 因为秘境开启的前一日会有珍稀的陨落星蝶从山崖下飞出。 易迟一群人到的时候,十分引人注目。 一惊绝崖六姝时隔百年,再合作突袭地狱的伟事,二惊易迟分身的存在。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交换视线,眼现浓浓的忌惮。 这些年绝崖这些人无论从哪方面看,分裂的都很彻底,抢夺彼此的东西毫不留情,可自从易迟出现后…… 似乎隐隐有了别的迹象。 有点恐怖,感觉绝崖要卷土重来,在场势力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焦虑感,谁想过上以前那种随时可能被查账的苦日子啊? 一些中、小、大宗门用一种隐晦的眼神瞟向惜灵衣,暗暗责怪。 至今还想不通惜灵衣那日为何非要脑子抽风接应绝崖六姝。 鲸落万物生,六姝死了,权力动荡,你这正道魁首不就坐安稳了?他们不也有更多上升空间? 还有易迟,战力有多离谱咱都已经知道,那可是只有本体八成实力的分身啊。 还不足二十岁,什么情况,实力是见风就长的哪吒吗? 根本找不到天才参考对象,妥妥第二个烛九,感觉强的有点诡异。 现在人还跟邪道纠缠不清。 绝崖对易迟洗礼仪式的事应对迅速、措施到位,再加上易迟不怕死地在地狱造反,倒是可以证明易迟的清白。 但谁能保证她深陷黔南一直不被腐蚀,那可是玄尊境的阴冥邪尊,若要收她为徒,或者其他利益相诱,天大的好处她能拒绝? 这就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第二日说彼此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一样充满可疑。 反正易迟现在在这些人眼中就是个黑白不清的高危人物。 惜灵衣这些大势力宗主见着这么一个分身在眼皮子底下,夜里怎么睡得着? 赶紧动手抓起来啊。 …… 当然大部分人都与上面这一小撮人不太一样,从长远来看她们认可惜灵衣那日的决策,绝崖六姝陨落,整个九幽都将陷入一场腥风血雨中。 对于易迟,他们认可她的实力和逆反阴冥邪尊的决心,但其本体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到那时易迟还一如现在吗? 他们只能保持观望和警惕的态度。 绝崖几人就是在这样的暗流涌动中驻扎下来的。 易迟就是在这样各式各样的目光下出现的。 恶意森森的视线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易迟看了一圈,对这些人露出浅浅的笑。 很好,对我有意见? 等着遭雷劈吧。 第272章 媚好之事 易迟虽然处境很尴尬,但她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就这么点小场面,想撼动她的心? 该吃吃该喝喝,该唠嗑唠嗑。 反而是身边的人很愤怒。 易迟救了那么多人,还要被怀疑? ——那谁知道是不是借着这个由头来咱们正道当卧底? 总之正道混乱崖边就是这么一番无声目光争执,绝崖弟子日常一对多且遭到孤立,易迟是这一境况当之无愧的集大成者。 她没在意这些人的视线,此时正在同墨怀樽传音,说到了陨落星蝶的事。 墨怀樽道:“按照记载,陨落星蝶只有死地即将成形才可能出现,上一次现世是九幽绝地之一的燃烬峡成形时,距今已有千年。” “近日混乱崖下深夜时除了秘境将现的波动,还有灵光闪逝,与陨落星蝶形成的前兆一致。” “预测子夜后将会有大批陨落星蝶成形,以温和灵力引之,炼虚期以下可以毫无痛苦地淬炼魂、体、精神海。” 相当于三位一体全方位提升,极其可怕的效果,因为这三方面综合起来几乎等于一个人的修炼上限。 难怪这些人来的这么早,亢奋异常。 纪期经过易迟方才一顿抚摸安慰,答应过几天一起睡觉之后,这小孩已经从前面的阴影中走出来,破涕为笑。 他在地上画圈圈,撇嘴道:“陨落星蝶是那么好引的嘛,没有足够温厚强盛的灵性吸引它们也是白搭。” 说着瞧见周围的环境,又皱眉道:“什么引,分明是夺走此地最后的生机。” 作为九幽“碑灵”,身份注定他无法一直站在修士的角度,将灭绝式的掠夺视为天理。 易迟若有所思,四下望了望。 天色渐暗,风沙漫天,枭风呜啸着加剧这极端的恶劣,光凭肉眼甚至都看不太清混乱崖对岸的邪修。 有宗门的都以宗门为单位驻扎在舒适的阵法内,散修等不愿意耗费灵石的小宗门都在结界中,等着这一场惊天机缘。 易迟伸手想抓一把裸岩间色泽偏暗的砂砾,风止意见状阻止道:“这里的砂砾温度过高,还有毒性,只有生命力顽强的焦女草存活。” “不久后恐怕会彻底成为热毒砂绝地,到时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轻松到这里了。” 易迟作罢,风止意眉宇微动,想起纪期刚才说的话,明澈的眼中闪过疑惑,“纪期刚才话为何意?” 易迟正要说时,几句肆无忌惮的议论声从对岸传来,传进每个人耳中。 “顾浮生?什么东西,哪配跟易迟比。易迟来了一糟邪道后,正道年轻一代领袖就换人了?水分很大嘛。” “看来我们第一圣女在你们那儿受了委屈啊。” 虽然视线受阻,但灵识在线,众人瞧见对岸后方缓缓现身的邪宗圣子圣女。 易迟第一时间就意外与温卓尔对视上了,四目相对……易迟露出优雅气质的笑,非常小清新且虚假。 温卓尔也笑,青色的面颊上肌肉乱跳,眼神很幽冷,像是再见杀夫正道的妻子。 易迟眼皮一跳,快速移开视线。 逃避解决不了大事,但能拖延大事,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话的是被高大的男宠搂着的二圣子,看来自从上次被骑的事情暴露后,这厮直接釜底抽薪,不装了,摊牌了。 但看着易迟的目光十分怨恨。 两句刺耳的话一说,看似是帮易迟说话,实则是加深她在正道的矛盾窘境,挑拨离间。 眨眼间周围无数视线落在易迟身上,尤其是乾坤圣殿那边,当事人顾浮生青烟般的视线扫到易迟身上,又无甚重量地别开。 火药味渐起。 对方是圣子圣女出马,几大势力首席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曲逢迎仍然是那副大病未愈的样子,一身不太适合他的冰魄白衣裳,脸色常年虚白着。 他冷笑:“你们家第一圣女掀翻地狱的时候确实不委屈。” “喜欢不如速速迎回去,还耽搁什么,是你们圣女不想回去吗?” 曲逢迎前一句嘲讽对面,后一句隐晦地表达怨气。 月上弦不顾危险跑去给易迟送画像、劫狱这两件事,让他至今都心情抑郁。 曲逢迎自从在奴隶场被月上弦救走后就对其尊敬爱戴,感怀于心。 师尊跟那些阴险狡诈的魔修都不一样,他冰冷高洁,高高在上,宛如夜空中的皓月,毫无七情六欲。 曲逢迎最讨厌烛九和月上弦的传闻,在他眼里那就是纯扯淡,就算是真的,月上弦也绝无可能对烛九有什么情谊。 但易迟的出现打碎了他的认知。 啊啊啊,师尊怎么可以为了远房师侄做出那等媚好之事!!还画像!! 他都只敢偷偷藏的小象,月上弦满天散发只为了交到易迟手上! 那他呢?他可是月上弦的亲徒弟!一年到头除了修炼上的指导再无交集,跟最熟悉的陌生人似的。 人生啊,就是不能比较。 曲逢迎想不通,疯魔了,不忍心怨怪师尊,只能嫉恨易迟! 他心里盼着易迟消失在师尊面前! 因而后面那句话怨气十足,盯着易迟咬牙切齿,不知道的还以为挑衅他们的是易迟。 易迟挺莫名其妙的,不知缘由,不予放过。 她对月上弦斩钉截铁地告状,“师叔,曲曲师弟想让我回黔南!” 曲逢迎:“???”谁曲曲,谁师弟,滚啊! 还告状,你以为你谁? 月上弦一垂银色眼睫,冰冷瞥他,声音毫无感情,“住口。” 后者懵了,他好像被凶了? 月上弦以前从没这样过! 易迟叉腰大笑:“听到没曲曲,师叔让你闭嘴。” 曲逢迎受不了这气,但没说出来话,因为他被施了禁言术。 他:“……?” 方炽泓和简羞容看着这一幕直摇头,怎么说呢,简直不要太熟悉。 只有玉之清一个人站在最后,看起来同平常一样清冷寡言——如果忽略其不自觉飘忽的视线的话。 另一边,二圣子皱起眉,他是在正经挑拨离间,不是这两人叔侄情感的调味剂。 不过……他的试探也到了。 二圣子阴翳一笑。 同一时间,一道邪诡气息忽然在正道这边爆发,范围覆盖极广,眼瞧着那邪气黑压压跟要团灭一众修为低的小弟子似的,众人惊了。 大惊失色:“不好,是邪咒!必是隐匿在尘沙中被送了过来!快布结界!” 众人这时才想起二圣子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咒术师,不是不防备,只是没想到隔着这么远竟然都能下咒! 然而已经晚了,咒术本就隐秘诡异令人防不胜防,邪咒更是毒上加毒,他爆发时就是夺命之时! 除非—— 有人早有准备。 “涤尘。”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 短短两字,险些惨死的人,额间叉状黑印被凭空出现的绿色光芒祛除镇散,飘散在滚滚风潮中,或渗入腐蚀地面。 空气肉眼可见地更加混乱肆虐。 众小弟子缓过一口气,见那些大人物都不动声色,这才想起,他们怎么可能死在眼皮子底下? 顾浮生若是没有提前发现,他们也不会让二圣子真当着他们的面杀那么多人。 不过还是对顾浮生感激涕零又敬畏。 不愧是真传弟子中的术修第一人,咒术也是信手拈来。 顾浮生习惯了这些赞扬,没有表示,只是冷凝地看向对面。 二圣子一手杀招过后,在场人亲身体验过这人的恐怖,均心有余悸。 前者很痴迷于这些人惊慌失措的神情,不羁玩味地对上顾浮生的视线,“怎么了小美人,生气了?” 第273章 全都三岁吗 萧不疑心里气恼,什么玩意,调戏她的女人? 他正要发怒,见顾浮生笑了,跟飘在天上的白云似的,高远不可及。 她也不逞口舌之快,手中诀印一合,“血嗜。” 同一时间,相同的阵仗在邪道重演,诡魅的血嗜咒悄然种入邪修体内,血气冲天,眨眼间吞噬几许修士精血。 二圣子眯起眼,又是一道咒术镇压破除。 但有几个低阶修士明显失了些精血,萎靡不振。 这一来一去,说平也平,说略逊也略逊。 因为选择的咒法不同,二圣子施的是瞬死咒,顾浮生施的是缓死咒,后者一旦种下就开始作用,这才造成精血被消耗的情况。 总之局面看起来是顾浮生更胜一筹,也就是邪道这边吃了亏。 众人都很震惊,从前顾浮生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活在萧不疑刻意营造的庇护和阴影下,他们虽然知道她不弱,但从不知强到这个地步。 竟然能胜过境界和名气都强于她的邪宗二圣子。 众弟子惊叹崇敬。 二圣子眼中暗光划过,倨傲道:“不错,有资格当我的对手,跟我站在同一个高度。” 第一圣女没了,他自居邪道领队,其余人不满,但此刻没拆台。 顾浮生简洁道:“不必,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浮生什么时候习了咒术,竟然没有同我说。”萧不疑传音问,唇边压着阴郁的笑。 他还没从输给顾浮生又输给玉之清这事上缓过神,此刻看着锋芒展露的顾浮生心里很憋屈难受。 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虽然对方什么都没做,对他一如从前——不远不近淡淡的。 可她强过自己这件事本身就将他的尊严踩在脚底。 顾浮生烟眉蹙起,她觉得今日萧不疑的问题很冒昧。 “术修习咒术是什么值得意外的事情吗?” 又看了他一眼,平淡道:“况且修行进度是私密之事,如何轻易告知他人。” 萧不疑笑的很牵强,“你我是要结为道侣的,如何能同其他人一样。” 顾浮生默不作声。 她天生性子冷淡,利益至上,对维护自己边界稳定以外的大部分事都不在意,与谁结道侣就是不在意的其中之一。 从身份上她的最佳选择是萧不疑,所以她默认此事。 萧不疑从前也就是人奇怪了点,会说些让人一眼看穿的无聊情话,做些毫无必要的矫势动作,仅此而已。 但今天他企图触犯她的边界。 很讨厌这种冒犯的感觉,就像讨厌易迟在逆霄城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样。 顾浮生眸色微冷,想到双方师尊交情匪浅,强强联合,还是有必要同萧不疑结道侣的,她说:“你不能变回以前一样吗?” 萧不疑微怔:“?” 顾浮生解释说:“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萧不疑人都呆住了,顾浮生就不是个会跟人告白的人,成日跟喝露水的仙女似的,虽然同他交往最密切,但他总感觉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 现在这是终于被他折服了?? 萧不疑浪荡地笑了,对自己的男性魅力重拾信心,掏出扇子开始扇,“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来吧,开始你的夸赞。 “话多,有用的少,动作多,实用的少。”顾浮生真心实意地建议,“那样就挺好。” 萧不疑笑脸僵住了:“……?” 所以说,从前她在顾浮生跟前风流潇洒的言行,在她眼里都是无关紧要的洋相? 萧不疑继实力方面遭到重大打击后,接连受到了感情和精神的创伤。 他终于被揭穿了自恋的煞笔这个本质。 …… 两人传音交流无人得知,外面仍然是对顾浮生潮水般的赞扬。 乾坤圣殿的弟子一脸与有荣焉,她们当然要维护自家大师姐。 一众弟子还气愤此前二圣子的内涵拉踩呢,抬着下巴大声说:“大师姐在术法一道就没输过!无论是邪子还是易迟都决然比不上,天阙试炼场第一实至名归!” “秒掉十八个判官也不算什么,咱们大师姐一个咒术下去死一片!” 完事还瞧了瞧易迟,眼中含着令人不适的暗刺。 一伙见识到那恐怖威力的人纷纷附和。 绝崖弟子:“???” 正主装了一次看给你们能的,他们大师姐不比她能装? 宋悦卿、纪期、鬼机灵当即就带着绝崖弟子撸起袖子开怼。 宋悦卿等人指着她们:“我家大师姐能一人越两阶干三个首席真传,她能吗?” 乾坤圣殿弟子一脸骄傲:“我家大师姐天阙试炼碾压所有真传!” 宋悦卿等人冷笑:“我家大师姐收徒考核上焰明灯秒了你家大师姐!” 乾坤圣殿弟子一瞪眼:“放屁,还不是有灵祖传承!” 宋悦卿等人讥笑指指点点:“呦呦呦,赢不过就诋毁,对对对,别人赢都是有原因的,你家大师姐赢都是凭真本事的~” 乾坤圣殿弟子被阴阳怪气,眼中气的喷火,一急就胡乱攀扯道:“我家大师姐有道侣,你家大师姐有吗?” 鬼机灵表示这题她会。 她眼一亮就举手抢答道:“我家大师姐人在邪道,绝崖六姝亲自劫狱!” 超,这排面确实大。 吵架快吵输了的乾坤圣殿弟子快急死了,一跺脚:“我家大师姐放屁都是香的!” 顾浮生:“???” 绝崖弟子愣了一下,然后紧随其上,“我家大师姐上茅房从来不关门!” 易迟:“???” 俩当事人还没说上一句,后面的弟子已经快疯癫了,易迟真担心她们下一句会说“我家大师姐敢吃某某,你家大师姐敢吗”。 她紧急调停,“停停停,别骂了别骂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具有同样担忧的顾浮生也无奈劝诫越说越离谱的师弟妹:“莫要继续动气……退一步海阔天空。” 旁观此场朴素且激烈骂战的所有人:“……” 全都三岁吗? 好好一场激动人心的挑衅变成这味的。 难评。 第274章 狗听了都吓死 前前后后经过这么一番闹腾,众人彻底舒服了。 就像皮痒的人终于挨了顿打,舒坦了,老实了,不骚动了。 在一片大摩擦没有,小摩擦不断的和谐中,夜色降临。 随着黑夜到来的,还有宛若鬼唳的狂风,带着灼热的毒砂疯狂冲击着众人的结界和阵法。 有修士猝不及防亲身触碰到了那股砂风,未炼体的金丹修士顿时腐灼了大片肌肤,不仅如此,上面还残留着狂暴紊乱的气息持续破坏肉身。 仔细分辨能感知到怨气、邪气、灵气、魔气等等。 他们彼此纠缠碰撞着,造成巨大的破坏性,又因为多种存在共存,导致清除变的棘手,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自断手臂,嗑药重生。 这一幕看的众人心头发凉,心惊肉跳地看着这片戈壁。 还没成绝地之前就这阵仗,根本想象不到成势之后,方圆五里还有没有活物。 风止意经常游荡黔南,在混乱崖呆的时间也不短。 他拧眉对易迟道:“几十年前这里还是林木茂盛的山谷,不过被邪修抢去另一半山地后,随着持续爆发的各路修士战乱,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从这里的混杂和贫瘠程度就看得出来。 易迟眼瞧着那修士断掉的手臂现在已经被沾染的气息尽数腐蚀成血水。 连血水都渐渐被改变性质,变成黑色的不明液体。 墨怀樽沉声说:“刚才问询妖皇,他确认此地绝无回寰可能,净瓶之水也无济于事。” “几乎所有妖植兽妖都无法生存,能存活的都是本身就长在极端中的物种,并不会给此地环境带来任何好转。” 他说着顿了顿,示意了一下远处青黄衰败的唯一一种灵草。 “焦女也不能。” 焦女消失之日,就是死地成型之时。 楚弋在月曜帝国那边,大概是墨怀樽问了他相关问题,后者远远传音,声音很凝重。 “灵气、魔气本无法共存,但由于其他诸如怨气、死气、咒气等的掺杂,在长久的碰撞下,他们机缘巧合地达成了矛盾的平衡。” “本帝试了一下,若是再强一些,连灵魂都能腐蚀。” 后面一句话就恐怖了。 刚才的方圆五里实在是含蓄了,估计附近的居住地和生灵都得遭殃。 易迟问:“你怎么试的?” 楚弋冷漠地说:“本帝告诉月上弦说你想知道,他就照办了,说有点疼。” 几人:“……” 嗯…… 易迟替月上弦那傻子打抱不平,“二师叔你怎么能这样?多危险啊,万一出啥事……” 楚弋勾唇笑了,被这种“万一”愉悦到了,“不错,死了个情敌。” “……” 眼见除了不在的闻人瑟绝以外,几人都说了自己知道的,一片肃杀气氛中,易迟一本正经问墨怀樽:“这事四师叔还说什么了?” 几人神色稍顿,墨怀樽看了眼远处身在天魔宗,心在绝崖的冰山男道:“他说魔也会死。” “他用睡着的大眼试了一下,大眼竟然疼醒了。” 易迟:“……” 一丘之貉,不必心疼。 这问题其实近十年就存在了,但这里有钦天秘境啊,不打怎么办,让对面夺走吗? 你不打别人就夺,然后所有人都被这种效应裹挟,就是这么个道理。 墨怀樽瞧了眼惜灵衣、凌云尊主和痴离,道:“我们一致认为解构这种气息是最根本的解决办法,实际上这种分解行为各大势力一直在进行,但进展有限。” “时日无多,为今之计只有在绝地彻底成形之前将附近城池人口迁移。” 他深深皱眉说:“不过其中的其他生灵恐怕会陨灭千万。” “不止如此。”风止意冷冽地瞧着外面狂乱的飞砂,开口道:“十年前这种气息很微弱,甚至都察觉不到,但现在已经肆虐整个戈壁。” “它们已自行在厮杀中达成一种异样的稳固,狂暴、毁灭又排斥,也就是说——不受地形限制,未尝不会转移。” 狗听了都得吓死。 很好,一通交头接耳之后确认了,这事真的很严重。 然后几人齐齐看向同样听得神色很严肃的易迟。 易迟对上几人灼灼视线:“?” 风止意抿唇,澄澈的眼眸中隐含期盼道:“纪期刚才说的‘夺走此地最后生机是什么意思’?” “混乱戈壁……还有救?” 纪期一脑门问号:“这特么是爷说的,为什么不问爷?” 鬼机灵从后面一把将人嘴捂住拖走,“大人的事小孩少管知道不?” 纪期四肢挣扎无济于事,鬼机灵冲易迟意味深长地眨眼。 她没有什么梦想,只希望能聊出个小易迟出来。 易迟则认为是鬼机灵为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空间,她赞同颔首。 宝宝真是她好宝宝啊。 第275章 死局 “环境体系遭受持续重创,有一定概率彻底崩溃,恶化成生人莫入的死亡绝地。” “在绝地形成之前,扎根深土的生命灵性会本能求生,但因为它们太过微弱,甚至连存在都难以被修士捕捉,最终结果也只是消散的不为人知。” “此时若是有异物力量降临,比如异宝、异界,生命灵性就会与其散发的灵性融合,化为陨落星蝴。” 说是蝶,实际上只是形状似蝶的灵光。 “灵光诞生之后散落这片区域,就能够改变死局。” 易迟对几人解释陨落星蝶的本质。 几人一时间有些怔神。 也就是说,那些陨落星蝶原本是绝地唯一复生的机会,但因为修士将其吸收,致使最后的挽救失败。 那么对于眼下局面的解决办法,显然就是让陨落星蝶重归土地。 几人神色幽深起来,因为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陨落星蝶对炼虚期及以上的人几乎没什么作用,他们并不参与竞争。 除了这些人,谁愿意放手到嘴边的巨大机缘?这块地毁了关他们什么事?九幽界那么大,还担心没有落脚之地吗? 混乱崖周围的生灵死了就死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世道的生命本来就脆弱至极,随时可能毙命于一场高阶修士对决的余波中。 再退一步,即便所有正道的人都放弃了,邪道呢? 邪道本身就像蝗虫般所过之处片叶不留,靠掠夺他人实现修为精进,就算知道这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引以为傲。 到时一群邪修都在争夺陨落星蝶,正道这边必然不甘心,抱着“就算自己不吸收也会便宜了别人”这种心态参与进来。 哦吼,死局。 易迟瞥了眼凝眉沉思的惜灵衣道:“惜灵衣与广元仙君相伴许久,应该也知道这事,只不过没说。” 因为说了也没用,最后还是争夺大战。 就像这五十年正邪两道对于钦天秘境的争夺,明知区域在恶化,还是因为这种效应难以收手。 墨怀樽几人看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都同惜灵衣一样放弃了,站的越高,越能一眼看穿事情结果,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千万不要对修真界的人性抱有任何期待,尤其是在至宝面前。 这事只能这么算了。 一层厚重的尘沙笼罩在几人心头,阵法外的风砂仍然在呼啸,颗粒砸在结界上,擦出刺耳的刮擦声。 一片凝重的沉默。 “不然,试试说服看看呢?”易迟看向说话的风止意。 这个生命永远停滞在十八岁的少年,当年立志拯救珈岚城的滚滚热血好像也并未冷却,流淌到了六百年后的今天—— 即使终日在黔南与残忍冷酷的邪修打交道。 易迟静观其变,没打算插话。 墨怀樽几人都没同意。 楚弋讥笑道:“你不会不知道现在谁提出这事,谁多半要成为众矢之地吧?” “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毫无用处的良善。”他总结,“简直异想天开。” 风止意却目光坚定道:“这里有钦天秘境,可以尝试用这一点劝说。” 毕竟若是成了绝地,以后这秘境还有谁能进? 有点作用,但不大。 几人持悲观态度,没人支持他。 风止意只道:“我决定试试。” 若是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现状就永远不会改变。 沧孑这时笑了笑道:“你若开口号召,我可以帮你说话。” 楚弋意外地看向这个笑里藏刀,不时让他吃亏的曾经同门。 不是吧,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种选择题很难吗? 沧孑笑而不语,神色很温和平静。 他并不高尚,只是想起曾经,很久以前,有人在无数的不可能中推翻一切,改变整个大荒,改变他的命途。 有一群人在黑色的沼泽中向死而生。 也有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拉过他一把。 所以他认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件事,很痴狂,很傻,但她们在创造变数。 楚弋和墨怀樽没表示。 易迟对风止意的行为表达了高度认可和支持,不过风止意没打算让她开口,不想加剧她同正道的矛盾。 风止意转头看月上弦,“若是此举有成效,四师弟得帮我声援。” 他很肯定的语气。 月上弦:“为何?” 风止意:“那日我帮你拖延了邪修,你不是说谢我吗?” 月上弦想了想,觉得合理。 他:“可。” 几人:“……”这么草率的?你不是一宗之主吗?靠人情做事的? 总之,风止意就这么单枪匹马地上了。 他站出来,说自己有事与大家商讨。 众人笑呵呵很友好热情,一则风止意是剑仙,二则其除魔卫道的名声在外,大家都很尊敬他。 “剑仙要说什么,请说,我等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风止意说大家都别抓蝴蝶。 众人听懵了:“???” 剑仙脑子也被风砂腐蚀了吗? 他们不呵呵了。 只有惜灵衣目光闪烁。 风止意解释了一下原因,阐明危害,再用钦天秘境相诱,至于怎么知道的,说是纪期告知。 纪期面无表情:“呵呵。” 众人一脸深沉地听完了。 然后目光讽刺地:“哦。” 是挺严重的,但关他们什么事,哥几个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跑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口好的。 资质一提升,直接走向人生巅峰不香吗?谁抢东西之前还在意没了之后会怎么样。 剑仙真是疯了,这种猪话都说的出来。 他们的表现是震惊、 担忧,然后无奈说:“哎,这可怎么办,这确实是个问题啊,有点严重,得考虑考虑。” “又不是我造成的,凭啥要我负责?” “你天生剑心,如今又是站在顶端的大乘期,自然从没体会过天赋不佳的痛苦,我们这些普通人就等着这一次机遇出头,你说放弃就放弃?” “不让咱们抓,八大势力不会是要独吞吧。” “也不是不想听你的,也不是咱贪心想要,主要是邪修虎视眈眈,绝不能便宜了他们。” 如此种种,就算是出于考虑赞同风止意的人也不得不被迫争夺。 情况与预料的没差。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神色忧虑地沉默着,痴离事不关己、静观其变。 她传音易迟:这事你也参与? 她心想易迟若是开口,她怎么也得支持一下吧。 易迟:“没,我不参与。” 痴离放心了,觉得彼此都很明智。 邪修那边看了全程,虽然觉得风止意傻的可爱,但这事对他们有利无害,赶紧支持。 天黑了,六圣子是个精致的肌肉壮汉,他正在对面洗澡,此刻开口,“正道最爱标榜自己,实则干的事跟邪修无异。” “一个是夺人、一个是夺天地造化自己,有什么区别?” 众人顿时理不直气壮怒道:“若不是为了避免你们得逞,我等必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他们吵嚷着,沧孑和月上弦正要说什么时,易迟传音告知风止意:“一半陨落星蝶,亦可回圜。” 她此前不说这事,主要是一上来就说减少一半,这些人必定哭鼻子不同意,先让风止意说出更不能接受的,之后再说最终目的,这样会容易的多。 第276章 引蝶 风止意闻言目光亮了亮,他立刻说了这件事,并再次提及钦天秘境。 果然,众人陷入沉思,既能抓蝶,也不会失去钦天秘境?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惜灵衣以及墨怀樽等领头之人目光对视之下立刻就同意了。 故里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他一般都是阴暗爬行隐匿,苏悦颜一个人在圣子堆里。 邪道这边答应的是在场的其他大乘期。 一部分人不甘心自己分到的星蝶变少,心里有怨气,但被镇压毫无办法。 …… 此一遭后,又过了片刻,陨落星蝶终于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出现了。 银色的光蝶从混乱崖下诞生,再浩浩荡荡地飞出,温宁平和的复生灵韵达彻此方天地,连躁动肆虐的飞砂飓风都骤然平息下来。 混乱隔壁的夜空变得澄明。 众人大喜,离开结界或阵法。 他们释放自己的灵力引蝶。 一时间天上地下全是五颜六色的灵束光芒,强盛至极,一个个像开屏的孔雀,疯狂勾引陨落星蝶。 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大家都没什么经验,只知道按照传闻灵力越盛,越平和温厚,蝶越多。 漫天星蝶顿时像老鼠进了米仓,原本想钻入地下的动作顿住,在天空中不知所措了一阵,最后犹疑着飞向吸引他们的人身边。 这一去不要紧,众人很快发现每个人吸引的星蝶数量之间差距巨大。 除了合体期以外,大部分都围绕在几个首席真传身边,最少都有五百只,顾浮生、凭栏雪、谢朝和玉之清由于灵力更加清新温和,吸引的更多,八百只以上。 下面的弟子按照修为依次递减,但同境界下,分布也差不多。 邪道那边则极为可怜,由于自带邪气,不太招蝶待见,根本没蝶去,也就三圣女身边莫名围了四百多只。 这不行啊! 有人急切地动手去抓,反而将星蝶惊走。 生气之下剑气迸发,然后惊奇地发现几十只蝶欢快地飞了过来。 众人见状一愣,试探性放出刀势幻境等,果然天上原本选择困难的星蝶都被毫不犹豫地飞来。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灵力不行,拼境界! 刹那间,各种兵刃境界接连迸发,此起彼伏。 陨落星蝶飞速找到归处。 稳定下来后,天上已经没有任何星蝶。 再一看,纵览正邪两道,最多的还是那些真传弟子和圣子圣女。 且,最多的竟然是二圣子和顾浮生! 不相上下,两千余只,因为他们的境界最高。 二圣子同顾浮生一样。 有人震惊道:“惜灵衣上次在逆霄城也只是快术境大成,现在竟然已经成势!这境界和气势,跟那时耀及一时的易迟也差不多了!” “看来是在天阙试炼中获得了巨大的好处!” 银色的光蝶层层叠叠聚集在两人身边,幻丽耀眼至极,荣光极盛。 凄惨成为对照组的众人看着自己身边的小猫三两只,眼中艳羡又嫉妒。 但是—— “对了,易迟什么情况?”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然后:“???” 就一只,趴在她手指上。 …… 易迟根本就没有释放出任何的灵力或境界,她就平平淡淡地坐在那儿,支着下巴看着右手食指上那个不请自来的陨落星蝶。 没有人理解她用意为何。 说她弱,吸引不到灵蝶显然是纯扯淡,就凭她那本源剑势,就算是分身,引蝶数怎么说也得跟顾浮生和二生子不相上下。 大家都牟足了劲引蝶,就她是个异类,啥事不干? 顾浮生其实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易迟的异样,因为在场同辈,除了对面的二圣子以外,她只将她视为对手。 收徒考核上,她的焰明灯被七烨重华无情碾压一事一直是她心中不灭的回忆。 她人淡如菊?清心寡欲?毫不在意? 不,从前甘于被萧不疑的名声压在下面,只是因为她自知自己并不比他弱,所以不看重那些虚名。 但易迟的出现让她看见了对手。 她尝到了失败的味道。 赢回来,正大光明的赢回来,是她的执念。 然而在这场陨落星蝶的较量上,在她全力以赴时,重视的人却根本没有出手,这值得高兴吗? 她只感觉到了被蔑视的愤怒。 顾浮生惯常浅淡的眸中染上薄怒,她紧紧盯着易迟,冷声问:“为何不引蝶?” 二圣子皱了皱眉,邪魅地笑:“莫非因为现在是区区一具分身,怕输了之后跌落神坛,干脆放弃了?” 易迟闻言看了他一眼,那是一种看脑残的眼神,“你说话不带脑子吗?” 谁会因为怕输所以放弃泼天的好处啊。 二圣子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只是单纯讥讽她而已怎么了。 “那你为何不引蝶?” 众人全都疑惑奇异地看着,易迟周边的绝崖弟子身边都是星蝶,尤其是玉之清,都快赶上顾浮生了,她就这么无动于衷? 他们脑中划过各种推测,比如身上有什么伤,或者被阴冥邪尊控制啥的,但都没想到—— “因为不需要。”易迟看这些人追着她穷追不舍,不甚在意地解释了一句。 她现在缺的只是修为境界,这具身体是先天灵体,她的精神海和魂体本就极限,且亦会随着修为稳步拓宽和提升。 星蝶不能提升她的上限。 因为她本身就是上限。 那引它何用?为了提升那点修为? 大可不必,还是回归土地吧。 易迟说话间将指尖的星蝶震走了。 星蝶缠绵盘旋,迟迟不愿离去,但易迟没再伸手。 一人一叠间的互动与其他人努力吸引星蝶,后者还犹疑不稳定、时常飞走的状态截然不同。 甚至完全相反。 众人都因为易迟的话愣住了,不需要?她是在开玩笑? 他们都冷笑了,觉得易迟真是狂傲的没边,到底年轻,怕是已经被荣耀遮住了眼睛,不思进取,沾沾自喜。 装呗,谁装的过她。 别人进步她堕落,这不纯纯等着人家超过她然后吊打吗?比如境界已经赶上她的现正道第一顾浮生。 今日过后,顾浮生等人吸收了星蝶必然更胜从前,易迟估计都不知落到哪儿了。 众人内心揣测嘲笑,但都没出声,她不引蝶正好,少一个绝强的对手分一杯羹。 顾浮生眼中划过失望,别开视线再不看她,如临大敌的神经松懈下来。 这样轻浮傲慢的心性,与萧不疑无异,今日过后易迟不过是她手下败将,不值得她再放在心上。 也有人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墨怀樽等易迟的师尊师叔,不是吧,这都不教育劝说,你们看似宠爱实则在玩捧杀吗? 楚弋几知情人心想易迟还真不太需要这些。 但会毫不留恋地放弃,也只有她办得到。 只有宋悦卿、易远、方炽泓等绝崖弟子焦急地跟易迟说明这星蝶的巨大作用,让她赶紧引蝶。 实际上易迟若真听劝了,在她边上的这些人首当其冲星蝶量大减。 这宗门情谊众人是佩服的,他们有点害怕易迟答应,但发现后者摇头拒绝的很果断。 彻底放心了。 众人不再管她,贪婪的目光放在自己身边的星蝶上,有人已经要吸收了。 但风止意开口了,“此前约定将一半陨落星蝶归还混乱戈壁,现在是时候了。” 众人:“……” 刺耳,真刺耳。 能不能不还,能不能明天还,能不能让别人还? 事前答应是一回事,但东西真到手里还没捂热乎就要他们放弃一半,这不要人老命吗? 夺人机缘如杀人父母! 他们目光隐晦闪烁,满是不情愿。 尤其是身边星蝶本就少的修士。 一片诡异的死寂,没有人动弹。 最终有下面的小宗门苦哈哈说着自己的苦衷:“剑仙啊,不是咱想赖账,实在是我等资质不佳,每人都不到五十只。” “我等不远万里至此就是为了这天大的机缘提升资质、改变命运,眼下少了一半对我们来说不是要命吗?” “除了这人人可引的灵蝶,往后还有什么至宝能轮到咱们呢。” “从前珈岚城也是活在无人问津、孤立无援的困苦中的,相信剑仙必定能理解我等困窘之处。” 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涩诉说着,身为一众宗门底层,或是散修这种资源贫瘠的修士底层,说的也是心酸的实话,一时间引起身边一众共鸣。 风止意确实很懂那种感受,他神色微顿,一时陷入沉默。 但另一群人就不乐意了,比如大宗门或高阶修士。 什么意思,是把贡献的责任都推给他们呗? 忍不了一点。 “呦,你弱你有理?就那点星蝶,少了一半也没咱们零头多,真不知道死守着有什么意义。” “给你们这群人也是浪费,还不如还回去造福戈壁,起码大家都能记住秘境还能正常出入有你们一分功劳!” 地位悬殊的双方争执了起来,都不愿意放弃,这也令原本想要遵守承诺的那些人动摇了,因为不患寡而患不均。 最后只有小部分人和宗门同意,中、小、大宗门都有。 有宗门虽然肉疼但还是道:“能有这么多已经收获巨大了,咱们宗门离混乱戈壁不远,戈壁平安无事我们也不用迁移宗址了。” “害,虽然很不舍,但做人留一线吧,赶尽杀绝实在不是我宗宗旨,这不是还有一半么哈哈呜呜呜还是心好痛!” …… 八大势力自然全都同意,毕竟刚开始应下的就是他们,况且比起陨落星蝶,实际上钦天秘境对他们门下那些资质佼佼的弟子更有机遇性。 很简单的道理,资质越差,越有进步空间,他们这种宗门的弟子就是长在资源堆里的。 他们一同意,立刻就能分出大批陨落星蝶,数量惊人,再加上邪修那边,本身就够一半了。 底下势力窃喜,这样他们岂不是就可以逃避责任了? 但…… 很显然没有这么好的事,因为邪修直接撕毁约定。 他们邪恶讥笑:“到了我们手上的东西就没有交回去的道理哈哈哈哈!” “你们正道想阻止混乱戈壁恶化,那就自己动手喽~我们可不奉陪。” 他们就是拿捏了正道总是要“拯救”什么的做派,刚才故意答应风止意,再在好处到手后反悔。 既收敛大量星蝶又逼迫正道让步,最后还能保下秘境,可谓一举三得! 正道这边立刻反应过来,愤怒道:“你们竟然反悔!别忘了你们大乘期都立了天道誓!” “笑死,你们跟邪修提天道誓?我们该遭雷劈的事儿多了,现在不还是相安无事?只有你们正道才怕这个!” “真是愚蠢,噢,止意剑仙也不太聪明呢,真是好骗哈哈哈哈。” 众人气的咬牙,玛德,谁能想到邪修的大乘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连天道誓都不管不顾! 邪修果然都是群没有信誉和底线的垃圾! 天魔宗弟子毫不意外地微笑:他们说自己早就想到这一茬了有人信吗? 可惜大佬都不吭声,月上弦也不说话,他们在他冰冷的气势下哪有说话的份。 宗主这种人,一看就睿智内蕴,必然有自己的算盘! 第277章 有点嗑你俩 其实几势力之主除了月上弦和寂灭刀尊以外都想到了这一茬,但知道说了也没什么用。 邪修还是会反悔,能怎么办,他们对天道誓半点不怂的。 骂完了邪修的阴险,墨怀樽几个宗主对视一眼,虽然令邪修得逞很不快,但眼下必须借助这个机会稳住混乱戈壁。 也就是说,因为邪道的反悔,正道这边所有人都必须分出一半星蝶。 众本来以为有空子可钻正在窃喜的大半修士和宗门面对这个结果……他们看着正准备吸收星蝶的得意邪修,一些人内心在起起落落中崩溃。 “不,我不同意,我们好不容易夺来的机缘!凭什么要交出去!” 他们面目狰狞, 眼中尽是贪欲,“他们邪道都不管不顾,凭什么只要我们付出!” “世界万物本身就是为了修士服务的!我们借助天地馈赠突破修为天经地义!” 说着这些人就开始慌张地引星蝶入体。 显然是想先吸收了一了百了。 众邪修在对岸看戏,一通肆意哄笑:“这才对嘛,世界以我为尊,只要能达到目的,后果和手段都不重要!你们正道同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 “怎么,其他人是都要听八大势力的话放弃这种天赐的机遇么?你们真的甘心?” 惜灵衣几人面色一冷,山岳倾倒的气势压了过去,既是对内也是对外。 镇压外部的气息则被邪道大乘期挡住,不过也成功让他们闭嘴了。 内部准备吸收星蝶的一群人顿时动弹不得,连灵力都凝滞在体内。 在正道,八大势力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他们已经给出了两全其美的方案,既保留了这些人一半的灵蝶,也避免了一场巨大的灾祸降临。 自己也不是没有做出表率,这些人若是贪婪无度还想反抗就直接镇压。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下,即便再怨恨不舍,他们也不得不涨着脸,咬牙舍弃一半放归土地。 这群人不敢对惜灵衣等不好说话的人不满,便将仇怨的目光放在了一身清正俊朗之气的风止意身上。 都怪他提出的主意,若非他多管闲事,他们现在怎么会面对这些! 邪修跟搅屎棍似的,又添柴加火,正在“嘎嘣”啃手指的四圣子道:“珈岚剑仙当年自己的剑胚都是残忍献祭生灵得来的,现在就开始撕别人的伞了呢。” 二圣子在跟男宠亲嘴间隙抽空道:“走了剑胚得了剑心,一路安然无恙到了如今的修为境界,好事都让他占全了,他才不会懂你们为了一分资源所做出的努力呢。” 五圣女讳莫如深地说:“鬼跟人能一样吗,真奇怪你们现在竟然还尊他为剑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若是忽然发了狂,还不把你们这些亲近的人都杀喽。” 六圣子一边赤条条对着悬崖嘘嘘一边笑说:“还有你们这些八大势力,成日里标榜正义宽和,实则一个个虚伪的紧。” “若是真为其他人着想,就应该让自己的门下弟子全都放弃灵蝶嘛,干嘛还要强迫为难下面那些可怜的小门小户修士呢,他们多不容易啊是不是~” 好家伙,句句混淆是非,直往敏感点摸。 只有不爱逞口舌之利的温卓尔和近来刻意保持低调的苏悦颜没说话。 被迫交出灵蝶的人怨气更盛了,他们目露赞同,觉得对方这些话简直说到心坎上了,一个个对八大势力和风止意都嫉恨交加。 这黑暗的世界!上面掌权的都是蛮不讲理、霸道蛮横的独裁者! 他们过的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恨!! 邪道都蹬鼻子上脸了,这边也必然是要做出举措的,然而几人还没张口,一道“铮”音裂帛之声乍响,无比纯正的四道魔弦杀从七绝琴竖斩对面四个圣子和圣女。 瞬息抵达,他们自然是杀招到脸上了都没反应过来。 且由于相当突兀,一众邪道大乘期都慢了半拍,魔弦杀带起的风都削断几人头发了才被拦下来。 浓郁的死亡之气与他们擦肩而过,消弭的攻击粲光让他们目眩神迷,身体僵了好半晌才喘过一口气。 感觉脸上湿漉漉、痛丝丝的,一抹一手血。哦~原来是被划破了脸皮。 ……玛德!差点死了! 他们心有余悸地看向二话不说上来就抚琴动手的皎月魔尊月上弦。 众天魔宗弟子:(???) 宗主好帅好冷好霸气好果决啊,更爱噜。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们这群阴暗爬行的阴险魔修,最喜爱的就是自家格格不入、跟冷月白衣仙人似的宗主——因为自己没有这种气质。 月上弦冷冷地注视对面三人,淡色的眸中不盈万物,看几人如脚下尘埃。 天魔宗弟子:(???) 对对对,就是这种看狗的眼神。 顿时就有几个没骨气的天魔宗弟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跪地上,像瞎子找眼珠子似的摸到月上弦脚下。 然后撅着屁股一脸舒爽地抬头,着迷地偷偷看了眼月上弦冰雕般的皎洁面庞,再跟肾虚似地萎靡移开视线,手指在地上摸呀摸,声音病态娇软。 “宗主,您看见我脖子上的绳子了吗?哎呀怎么一不小心找不到了捏~” 月上弦:“?” 不懂。 不过经常有人跑到他脚下找绳子,习惯了,以前他会回答“没”,然而现在他只冷漠地垂眼看了一眼。 几个弟子扭曲的身子颤了一下,然后恋恋不舍地爬回去站好,看起来爽到了。 围观众人:“……” 感觉自己眼珠子也掉了。 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成功地让他们忘记了刚才被挑衅这件事了,感谢天魔宗带来的行为艺术。 很阴间。 众人看了眼邪道那边唧唧昂扬的裸男和某对男男,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正道也有自己的变态呢。 月上弦这一动手成功让对面出了身冷汗,反应过来后骂骂咧咧说月上弦以大欺小,没有正道风范。 月上弦哪管这些玩意儿,他就看这些人还在张嘴叭叭,一撩七绝琴弦,十来道更强的精神攻击直冲对岸。 对面:“……” 神金,他们只是想打嘴仗,没想打架!马上把陨落星蝶都惊走了! 看出月上弦这厮是个硬茬子,他们终于阴沉着脸闭嘴了。 而这边本来被煽动心神的一众人,也成功被那股冰冷的气息激的透心凉、心飞扬,一哆嗦就冷静了。 算了,跟别的大势力之主还能叭叭两句,这月上弦看起来根本不在意他们珍贵的小生命。 于是老老实实压下心思不敢吭声。 气氛忽然陷入一片贤者模式的安静祥和…… 不得不感慨,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疯的。 风止意对前面那些人的诋毁没有动容。 在邪道,他遭受到的怨恨目光多了去了,不痛不痒。 他只坚持自己认为对的。 现在只欣慰于成功拯救混乱崖这件事! 当然,这事能从不可能变为可能的转折点,是易迟中途那句“半数也可转圜”的提醒。 他朝易迟扬起唇笑,唇边两弯笑弧以及眼中细碎的光芒竟如初见。 易迟怔了一下,也莞尔笑了,心中忽觉感怀欣慰,一路风尘仆仆,终究留住了本就不应凄绝消逝的很多美好。 其余几人冷眼旁观,看着风止意的目光满是冷漠,楚弋斜乜着两人互动,挑起半边唇不屑地“呵”了一声,顿时将刻薄之相诠释的淋漓尽致。 又让止意这小子装了一波。 纪期在边上挑起另一边唇同样冷“呵”,幽声如怨鬼道:“我都有点嗑你俩了呢~” 他发现了,风止意这厮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把易迟目光抓的牢牢的。 绝崖几师兄弟隐晦的“眉目传情”没人注意,他们都忙着关注陨落星蝶的事。 事情到这里,此事已经板上钉钉,惜灵衣几人让大家把另一半星蝶送入地下。 众人神色各异地磨磨唧唧,正在这时,有肆意张狂的清泠女声传来—— “这么不情愿,不如本圣女替你们保管喽。” 众人一惊,忽感熟悉到刻入骨髓的无匹剑势猛然在天上爆发,碾压诸相,那朵惊艳世俗的七烨重华于夜空再现,但却是鲜艳的红色。 刹那间,几乎所有的陨落灵蝶尽数受到刺激,争先恐后脱离原来的人飞向邪道那边—— 飞向那个忽然出现的黑衣女子身边。 众人眼睁睁看着这呕血的一幕,目眦欲裂,“不!” 只有顾浮生和二圣子在丢失了一百只星蝶后,面色突变,强行稳住了身边躁动的星蝶。 眨眼间,除了他们两人身边的星蝶,所有人身边均空无一物,心里也空无一物,但张大的眼睛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影。 她悬浮在成千上万闪烁兴奋的星蝶中间,俊丽宛若夜神降临,英挺与秀致在那张脸上结合的超越雌雄,神俊非常。 眉眼间全是少女天骄的轻狂清傲。 她是易迟,但又不太像易迟。 众人看着隔着悬崖、一坐一飘、遥遥对视的青衣易迟和黑衣易迟,人已经惊呆了。 “!!!” 两、两个易迟! 难道另一个是本体? 不对劲啊,黑易迟一点也不易迟。 玛德,究竟是易迟在玩他们还是阴冥邪尊在玩他们!! 第278章 下不去嘴 众人都不用动脑子想,就知道对面那黑易迟指定又是阴冥邪尊搞出来的易迟分身。 一是他不会轻易把易迟真身放出来。 二是……看看天上这染色版用本源剑势构筑的七烨重华,目前掌握本源剑势的就易迟一个。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分身,一个跟本人一模一样,一个却大相径庭。 硬要说区别在哪,那就是易迟本尊是又浪又闷骚又邪门的张扬,黑易迟则是纯张扬傲然,一看就是某地悉心培养的顶级天才,生来就立志称霸修真界当世界第一的。 按照易迟那戏剧般的人生,她不骄傲谁骄傲,所以众人一看后者,竟然感觉离谱的合理。 但现在不是看两人四目相对地久天长的时候。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正道所有的陨星灵蝶都被那个自称圣女的黑易迟用本源剑势抢!走!了! 啊啊啊,他们从拥有全部到拥有一半,现在直接毛也没了! 忍不了一点! 他们崩溃的时候,惜灵衣等人也在目光凝重地审视黑易迟,墨怀樽等绝崖几人看见黑易迟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这个易迟既是她又不是她的奇妙感觉。 黑易迟气场强势,在加上周边环绕的无数陨落星蝶,这么一对比,地上姿势懒散盘坐、甚至还能随时从兜里摸出瓜子的易迟简直就像闲散的老太爷。 黑易迟打量她,还是用灵识和眼睛一起看的,似乎想将易迟看透。 易迟说:“别看了,咱俩某种程度上是一个人。” 黑易迟殷红的唇边露出冷笑,“不,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绝不会是同一个人。” “你”的吐字很深,易迟知道她想说的其实是本体。 不过易迟跟本体在各方面几乎一样,其实也是说她。 说实话,易迟看见黑易迟的时候一点也不意外。 她与本体彼此通晓,阴冥邪尊痛失分身后还想图谋钦天密境中的时之匙,所以一天前就又造了一具易迟分身。 只不过这次那和尚吸取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觉得易迟太叛逆了,拿捏不住,但又需要她的实力,所以他在创造分身时暗中尝试了一种还没修炼成型的分身操控。 易迟都还没来的及反击,阴冥邪尊就失败了,形成了现在因为他的意外导致记忆缺失的黑易迟。 黑易迟确信自己是真实的、活了十八年的、有灵祖传承的绝世天才少女。 也就是说她只有这一世记忆,还是自动填补空白记忆,认为自己真的是易远的妹妹,从一介村姑在三个月内逆袭成为绝崖大师姐,然后被邪修抓住,被搞分身。 阴冥邪尊发现这个黑易迟的性格跟易迟很不一样,他给黑易迟洗脑,黑易迟只是个一朝走上人生巅峰的村姑,哪玩的过阴冥邪尊。 很快黑易迟就觉得正道救她根本无望,她这种天才,就是在邪道也一样碾压诸雄,站什么立场有何关系?真不知道本体和另一具分身为何如此坚持。 于是黑易迟一天之内就拜了阴冥邪尊为师,成了真正的圣女,不过她的条件是:她要脱离分身的“桎梏”,成为真正的本体。 以上,就是黑易迟的由来,易迟看着因为只有一段虚浮不清的记忆而与她不太相同的易迟,内心挺复杂。 她陷入沉思,所以说,记忆会影响一个人的作风处事甚至是人格意念。 是经历塑造了人。 易迟将黑易迟的来历与墨怀樽几人说了,他们蹙眉,觉得这事有点棘手复杂。 “我超,你现在有两个妹!”宋悦卿悄声对呆若木鸡的易远道,“要不你喊一声,看看对面那位答不答应?” 易远:“……” 你借我十个胆子?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绝崖颇受重视的内门弟子,见过一大堆大佬,每天都在长见识,但当初坟墓里易迟一个炼气九阶把元婴期直接化成空气消失掉这事…… 还是常常出现在噩梦里,约莫已经给那时没没见过世面的自己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一个易迟面前他都老实巴交、拘谨气虚了,还两个呢。 他选择默默当好工具人哥这个身份,易迟叫他他就应,易迟不叫他他就装死。 哦,还有一件事,由于见证了易迟在极北冰墓的出现和硬核的实力,再根据烛九的回忆画面,对照下来,易远已经可以确定俩人是一个人。 冰墓中,易迟为了化解子母尸傀怨气,施展了一种神秘古朴的咒术,那咒术易远在烛九回忆中也见过。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易远震惊纠结了很久。 对于邪帝他一直深恶痛绝,本应第一时间揭发她,可同易迟相处的这段时日,易远却很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重视承诺和情义的好人。 再加上纪期一直坚称烛九非邪帝,还有画面回溯,易远再三思索后决定先静观其变。 易远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哥哥。” 他一激灵,瞬间抬头看去,发现是黑易迟在叫他。 对方的目光并不如从前那般捉摸不透,甚至透着一股亲切和熟稔,易远恍惚间好像真的瞧见了自己那个已经死去的、真正的妹妹。 他愣住。 黑易迟抬了抬下巴道:“哥哥过来。” 说完也不顾易远的迷惑,抬手间便要将易远从绝崖的地盘中带走,相当不可一世、随心所欲。 但被墨怀樽蹙眉阻止了,他沉声说:“她是绝崖弟子,你也是。” 除了已经被通知的邪修高层神色晦涩,其余人都特么看迷惑了,易迟这又是整哪出?算好日子终于决定拖家带口叛宗入邪了? 黑易迟看向阻拦她的墨怀樽,她面色霎时绷紧,视线又一一掠过沧孑、楚弋、月上弦、风止意几人。 越看脸色越难看,甚至一脸菜色,最后一转头:“yue!” 玛德,本体那个神金!虽然她记不大清具体咋跟师尊师叔搞上的,但她竟然勾搭他们? 一个个都五六百岁了,年纪这么大,还都跟那烛九有一段,她怎么下的去嘴亲? 不知道睡点小年轻?玉之清不比他们强? 受不了一点。 ……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 黑易迟虽然跟易迟不一样,但好歹也是易迟,记忆缺失版易迟。 她觉得本体干的浪荡事会让她不需要解释的嚣张人生蒙上阴影,所以她选择不曝光。 嫌弃完了之后就转移视线,害怕自己继续反胃。 惨遭黑易迟嫌弃的几人都有点破大防,包括沉稳镇定的墨怀樽。 不是等等,黑易迟你什么眼神? 他们不忿地传音质问易迟,后者:“……” 为了几人的心理健康,她强行解释:“她的意思是说,师尊师叔你们好看的让人想吐。” 几人:“……”呵呵,能信的? 不瞎。 尤其是月上弦,现在看易远这个工具人哥觉得刺眼极了,从前易迟几乎很少叫易远哥哥,所以他才选择性无视。 现在黑易迟竟然公然、当着他的面叫! 他要碎掉了。 众人都看出黑易迟行事作风有点邪肆,有人愤怒质问:“易迟!你什么意思?凭什么抢我们的陨落星蝶!” “就是,还自称什么圣女,莫非你入了邪道?” 黑易迟手指绕动着身边狂热拥护她的星蝶,奇怪地挑眉说道:“难道你们聚集在这里不是凭实力抢夺星蝶,是在平分?” 众人语塞,急恼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抢,偏偏这时候动手!你就是存心的!” 黑易迟慢悠悠地笑,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些人急切的样子,“因为本圣女刚到。” 说着瞧了一眼易迟,歪头笑说:“谁让我叫易迟呢。” 众邪修丝滑地接出下一句:所以容易迟到。 他们看着正道那边恨得跳脚的样子,忽然就觉得——有点爽。 不错,这毒瘤终于站他们这边跑去祸害正道了。 “至于我……”黑易迟勾起笑,一丝丝狂傲之气从她的举手抬足间展露,“虽然同样是本体的分身,但我跟她们可不一样。” “从今天起,我是邪宗第一圣女易迟,师承阴冥邪尊,可不是什么绝崖大师姐,你们的大师姐是她,在我杀了她们之前,不要认错了噢。” 众人迷茫又震惊,“你什么意思,哪个易迟不都是你吗?” 场面有点混乱,易迟这时站起身,她不能说记忆缺失的事情,所以将黑易迟的出现解释为:阴冥邪尊失手创造出一个“性格大变”的她。 众人:“……” 所以说,现在有两种易迟,黑易迟现在是邪修,还不受本体控制。 有点离谱。 黑易迟抱着手臂,居高临下看着正道这些人,略显不羁的眉一压,“不是一直怀疑易迟是否叛邪了?” “现在不用怀疑了。”她摊了摊手,“我叛了。” “谁让你们这些人没用,能让我被抢,还救不出,我另谋出路没什么问题吧。” 第279章 天道好轮回 纪期和鬼机灵好奇地打量黑易迟。 顾浮生和二圣子看向被星蝶围拥、恣意轻狂的黑易迟,眼中划过凝重。 此前易迟不出手,她们还看不上其轻浮狂傲之态,顾浮生那时觉得自己与易迟境界一致,必定不再输她,未来也必定将其踩在脚下。 然而…… 黑易迟一出现,才真正地诠释了什么叫实力和傲然,那晚的碾压横扫之势再现,还是那么令人震撼心悸。 明明境界相同,易迟却可以做到这一步,呵,本源剑势果然强悍。 顾浮生想到这里却并不挫败,她扬起一抹自信的笑。 因为这次跟上次的毫无还手之力不一样,她在七烨重华的光芒下保住了自己的星蝶,这何尝不是巨大的进步呢。 而她做到这一步,只用了三个月。 如此看来,超过她也不是多难的事。 二圣子这些人也是不久前才得到黑易迟的消息,她们表示很欢迎这个心向邪道的黑易迟。 反正只是个分身,又不像易迟一样可以威胁到他们觊觎的宗主之位。 只有三圣女眼中略过精光,原以为易迟绝无可能跟她一路,没想到啊,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阴冷地笑,管她什么性格大变,反正她心里的君如玉也是假扮的,是那个人就行。 黑易迟与易迟不同,她现在是阴冥邪尊的弟子,因为心向邪道,阴冥邪尊对其颇有庇护之意,甚至还亲自给那些大乘期下令,要重视听令于她。 众邪修暗暗心惊,阴冥邪尊神出鬼没的,极少出现,不见真身也从不收徒,什么事都是让故里代为传达执行,连继典仪那样的盛典都不参与。 如今竟然为了黑易迟纡尊降贵。 难道属意其为下一代宗主?可她归根结底只是个分身而已。 算了,想不通。 反正眼下局势不能太好,现在几乎所有陨落星蝶都是他们的,且他们也拥有了自己易迟! 正道惨败,这一遭损失惨重,嘎嘎嘎嘎。 看着惜灵衣、墨怀樽等人铁青的脸色,呜呼爽飞了,上回被这些人联合劫狱打脸的气终于出了哈哈哈! 他们直接就是一通大声嘲笑,“嚣张啊,怎么不嚣张了?笑啊,怎么不笑了?两天前不是笑的很开心的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相比起他们的志得意满、翻身农奴把歌唱。 正道这边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还是苦死的。 虽然此前他们一直暗戳戳怀疑易迟,实则从她放弃第一圣女之位、不怕死地摧毁地狱一事也知道易迟不可能变成邪修。 他们就是单纯嫉恨这种天才,所以拼命找瑕疵,想让自己扭曲的内心获得平衡。 然而…… 恶意的揣测成了真,他们……亿点都不开心! 因为易迟不会跟他们抢陨落星蝶,但黑易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只想回去狠狠扇自己十个巴掌,玛德叫你贱,应验了吧? 纵目一看,现在就顾浮生和二圣子身边各有接近两千星蝶,还有易迟身边那只,不知为何没被引走,闪烁着停在易迟肩头,其他人全都光秃秃一片。 煮熟的鸭子飞了,一伙人都急红眼了。 于是他们从各个角度,拼命求易迟把黑易迟的星蝶抢回来,就差没跪地相求了。 刚开始有多阴阳怪气易迟,现在就有多狼狈。 易迟一脸为难,揣着桑葚枸杞茶说:“这个事吧,也不是说不想干不能干,就是这么大的事哪能说干就干,得从长计议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别急,咱们先坐下来讨论一下,说清楚之后再动手才能事半功倍,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 我@#¥%%……&******你个**** 邪道:哈哈哈哈哈! 一群小人跪地就是拜,欢天喜地说:“圣女殿下,您资质超群,想来用不到这么多星蝶吧,不如分我们一些?我等必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黑易迟转头瞥了一眼,跟易迟的气质完全不同,整个一锋芒毕露的不世天骄,她墨发飞扬,勾唇道:“分你们?你们是什么东西。” 众人:“!!!” 不是,咱们不是一家人吗? 正道:哈哈哈哈哈! 确认了,什么正道的人邪道的人,易迟就是个绝世奇葩!她不干人事的! 但惜灵衣等人肯定是不能让黑易迟揣着这么多星蝶走的,否则在场所有人今天岂不是全白干,邪道还不得尾巴翘上天? 她同寂灭刀尊和凌云尊主出手,拦住了黑易迟的退路。 然而邪道那边早有准备的一群大乘期接连出手,与他们对峙,将黑易迟护住。 三人毕竟人少,再加上后者本身就在邪道边上,所以惜灵衣等人一时间还真鞭长莫及,抢不回来。 陨落星蝶虽然受惊,但一直被本源剑势吸引着,时有动荡,却不曾真正离开。 惜灵衣冷怒看向一直僵着脸不动弹的墨怀樽、痴离几人,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何不拦住她!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损失!” 凌云尊主也皱起眉,“她与本体关联斩断,人格与意志截然不同,已经不是你们的徒弟或师侄,易迟本就在你们身边。” 他示意了一下青衣易迟。 墨怀樽几人保持沉默,知道一切的他们很清楚那还是易迟,就是记忆出了问题,让他们对易迟动手? 无论哪个易迟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简直就是心理阴影。 更何况,易迟吸收那么多星蝶,在他们看来本身就一点问题没有啊? 她之前不想,那就不要,她现在想,全归她有什么不对? 再就是,按照他们对易迟的了解程度,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混乱戈壁成绝地。 易迟现在没什么表示,他们就只需要静观其变就好。 于是一伙人不说话,跟哑巴似的,可把惜灵衣三人气的失了智。 玛德,从前是烛九脑,现在是易迟脑。 你们绝崖六姝都是一群看不清形势的神经! 黑易迟站在一群圣子圣女中间,远远一看跟众星拱月似的,她遥遥对墨怀樽道:“把我哥哥还我,看在师徒一场,可以考虑还你们一些。” 月上弦浑身仿佛有蚂蚁在爬,他声音冷凝传音易迟:“你叫别人哥哥。” 易迟:“又不是我叫的,你找她去啊。” 月上弦想起黑易迟嫌弃的眼神,气压很低地沉默了。 另一边宋悦卿等绝崖弟子:“嘤嘤嘤大师姐你怎么能抛弃我萌!” “不对啊,大师姐还在呢!” 一时之间心情很复杂,这到底是失去还是没失去。 易远就更加懵逼了。 他忐忑地看看易迟,又忐忑地看向黑易迟,受宠若惊,原来他这么重要? 不对,是黑易迟似乎真把他当哥了! 他传音问易迟有什么指示吗? 易迟说:“随机应变。” 易远:“?” 大佬您最近说话真是废话连篇。 其实也用不着他有啥表示。 众人兴奋地撺掇绝崖把易远交出去,说用他一人造福全人类,连八大势力的人都挺意动,毕竟他们也损失不小。 但墨怀樽当然不会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将门下弟子送出去。 他冷着脸拒绝了。 黑易迟毫无诚意地叹了口气,“那算喽,剩下的谁也别想要,你们就看着这些陨落星蝶被我吸收吧。” 邪道大乘期劝易迟将一部分分给其他邪修。 黑易迟心想星蝶吸收到一定数量就没什么作用了,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拿来收买人心也不错。 她挥手间就收敛剑势,放走一大片星蝶。 潇洒霸气地跟撒钱似的,众邪修谢主隆恩,全都抢疯了。 正道的人想趁机抢点,比如顾浮生就想较量一二,可黑易迟控制了范围,前者计划失败。 黑易迟瞧了眼她,轻蔑道:“就凭你也想跟我抢?” 说实话,黑易迟现在的样子…… 苏悦颜迷茫地对系统道:“怎么回事,黑易迟怎么那么像书里被逆袭流主角打脸的那些嚣张跋扈的第一天骄?她不是主角吗?” 【那谁知道,本系统也很懵逼,看不懂。】 【不过你这话也不太对吧,只有谦逊宽容的人才能是主角?那从前的易迟可没有这个特质哦~】 【黑易迟要实力有实力,狂一点又有什么不对呢,就是讨厌了点嘛~】 系统虽然这么说,但实则已经偷偷联系易迟,了解了一下情况。 黑易迟没有从前的记忆,所以不会道意,听不见系统的声音,也抓不住它。 系统还是有点小担心,因为易迟把她抓出来过啊,黑易迟肯定知道啊。 易迟这次沉默了许久,然后非常意味深长地说:“她不知道,所有不符合她这一世合理性的记忆,都被祛除的干干净净。” 真神奇啊,真巧合啊,就像安排好的一样。 系统放心了,它就是怕黑易迟给阴冥邪尊说,不然它还是有可能凉。 第280章 菜就多练 另一边顾浮生被易迟轻视地看着,却不气,反而放松了心神。 在她看来,易迟的那种跳脱难以揣度的人才是难缠的对手,因为她心理强大坚韧,黑易迟则更显得浮于表面,很轻易就能看穿。 胜过别人的第一步,先从心理上战胜她。 顾浮生微微一笑,相当沉静地答:“受教了。” 她相信再过不久,就是她指教黑易迟的时候了。 黑易迟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唇微动,原本还想讥讽这个手下败将,但忽觉这样也不好看,反而越发衬的顾浮生气度不凡,她面色微沉地闭嘴了。 这么一对比,一高傲狂妄一从容镇定,不知道为什么,众人都感觉有些人赢了,实则没赢。 天才姐,也会有输的一天? 而这时,眼看着邪道已经瓜分完了陨落星蝶,开始吸收。 正道的人毫无办法,此前蛐蛐易迟恐怕已经叛邪的那一部分人已经气疯了,失智了,根本无法从这种巨大的落差中保持理智。 他们赤红着眼,癫狂怨恨地追着神色淡淡的易迟痛骂。 “忘恩负义!绝崖是你师门,底下弟子尊你敬你,你竟然丝毫不为她们着想,任由别人把星蝶抢走!你算什么大师姐?” “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无极灵祖的传承!天道就是瞎了眼!” “还说自己是正道之人,有能力却不做,有责任却不背,你算什么正道?” “剑仙!此前你号召大家放弃一半星蝶,现在星蝶被对面抢走了,你倒是去劝他们做奉献啊,你怎么不去了?” “哦对了,绝崖六姝嘴上说着为了天下苍生,实则一遇到易迟,还不是用的第二套准则,刚才连人都不拦!” …… 打眼一看,除掉他们,大部分人都含着怨怪盯着易迟和墨怀樽等人。 黑易迟嗤笑传音易迟:“这样的正道,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坚持,我们分明从始至终都活在这些人的恶意中,所有人都想将我们拉下来,踩进尘埃。” 易迟波澜不惊地说:“不仅是正道,什么道都是这样。” 黑易迟:“哼,起码在邪道,谁对我不满,谁令我不快,想杀就杀,哪用顾及正道那些规矩道德?” “你瞧你现在,受气的感觉很舒服?” 易迟微笑说:“没事,待会欣赏他们遭雷劈的美妙姿态,我马上就爽了。” 黑易迟:“?什么意思?” 易迟喝口茶淡定道:“受气只是因为还不够强,懂不小黑?” 黑易迟脑子一懵,冷声,“???你叫我什么?” “小黑啊,乖小黑,你该喊妈。”易迟冲对面的黑易迟眯起眼笑了笑,特别欠揍。 她气笑了,正要问易迟“你在胡说什么八道”,发现对面没有接收她的传音。 黑易迟:“……”记忆中,自己的对手似乎就是这么被憋屈气死的。 奇妙的感觉。 与此同时,宋悦卿扫视那些骂易迟的人,甩了下手里的鞭子冷笑。 “你们奇不奇怪,刚才易迟没有引蝶的时候没见你们劝说或相让,反而庆幸地很,现在自己的被抢走了,又来责怪易迟不引蝶,不帮你们阻拦。” “合着有能力的人天生该无条件为你们服务呗?” “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来,比不过搁这叫唤什么呢?” 她转头一脸煞气地问易远,气势汹汹的,“你说,这事怪谁?” 易远面色凝肃,自责说:“怪在下实力不济。” 宋悦卿扬声道:“听见没?怪自己不行!” 第281章 到此为止 宋悦卿和易远一唱一和,纪期、鬼机灵以及绝崖弟子也为易迟鸣不平,核心就是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她们赤裸裸地揭露事情本质,成功把内心崩溃的一群人气到更加破防。 “臭丫头,给老子闭嘴!” 脑子一抽,眼现狞光就朝她动手了,这不纯纯找死么。 方炽泓、玉之清几招间就把人打的半死不活、半身不遂、小命危矣。 玉之清手按刀柄,一身清寒凛冽之气。 “找死。”方炽泓狠辣一笑。 两人快的一批,简修容都没机会出手。 刚才嗷嗷叫唤、被怒气摧垮理智的人被拉回一些神智,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们心生畏惧,但仍然愤怒。 “你们这么护着她有什么用,她可不在意你们分毫!” 惜灵衣也寒意森森注视易迟:“为何不引蝶,你是绝崖大师姐,理应有维护正道利益的自觉,否则如何对的起天道的眷顾,绝崖的栽培,下面弟子的崇敬爱戴?” 若非陨落星蝶畏惧炼虚境以上的灵力波动和过强的气势,他们也不需要如此被动。 有最上面的人帮忙质问,众人都像找到了主心骨,眼睛一亮跟着附和斥控。 易迟闻言,点了点头,“嗯,此言有理。” 情绪激动的众人都被这平淡的反应搞懵了,混乱崖突兀地安静下来。 易迟视线转向得势嚣张、添油加醋的邪道,定在黑易迟身上,问了一个问题。 “此前约定的、应该归还此方天地的星蝶呢?” 黑易迟怔了一下,众人也愣住,现在都啥时候了,还有人关注这个问题? 墨怀樽几人眼中却划过亮光,是了,这正是易迟一定会问的问题,也最关心的问题。 易迟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局势如何动荡,风雨如何飘摇,始终贯彻那个唯一且至重的目标。 黑易迟虽然经历过易迟的“一切”,实则并不了解“自己”的内心,但她熟悉“自己”动手的前奏。 呵,同样是分身,她会怕? 黑易迟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前一步。 她右手虚握,在所有人震惊到不能行的视线中,一把美到极致的青剑出现了,是那把易迟自从契约后就从未出鞘动用的—— 本命笛中剑,天乩。 众人:“!!!” 发出尖叫,“易迟的本命灵器为何会在分身手中!!一定是易迟给她的!” 他们再次愤恨地瞪着易迟,觉得她助纣为虐。 黑易迟剑指易迟,两人对视,她唇边勾起杀意十足的笑:“天乩是我的,星蝶是我的,易迟也是我。而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你和本体,都将死在我的剑下,我将成为唯一的易迟。” 悬崖起煞风,洪波滔天涌起,夜空无星无月。 一黑一青两个相同的易迟对峙,众人看着这火星四溅的一幕都肃静了,眼中闪过激动期待之色,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到底谁会赢? 问题一出就得出答案,那必然是黑易迟,她有天乩啊! 就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易迟却忍俊不禁地笑了,没什么含义,也没杀机,像在处理最寻常的小事。 “行吧,看来你并不打算做应该做的事。” 对自己的纵容,到此为止。 “天乩。”易迟抬起右手,一丝惊人的压迫之气无声无息荡开,她轻声唤,“回来。” 同样都是易迟,天乩凭什么会听她的? 黑易迟正要嘲易迟异想天开时,忽然脸色剧变,体内灵力向灵剑疯狂涌去,她企图镇压手中不受掌控的灵剑,但如何镇的住? 天乩一丝停滞都没有,青光大盛,剑吟清冽,越惊十里云霄。 它瞬间脱离黑易迟之手。 就像那一日在绝崖奔赴认主易迟一样,它再次化为惊艳青光义无反顾回到易迟身边。 纤纤青笛,冰凉翠玉,敛尽举世青芒。 凛然霸道的剑气爆发,所有人的配剑均在此刻恐惧震动。 它在易迟手中微微震颤,似是喜悦。 无论何时何地,千年万年,它等待她,认出她,毫不动摇地奔赴她。 不是易迟,不是烛九,是烛九幽。 易迟看着天乩的目光微软。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 不是,凭什么啊? 都是易迟,天乩半点都不纠结的? 易迟看了眼瞳孔呆滞、不敢置信的黑易迟,她手指跳动,青笛在手中转了几圈,青光叠影,霎是妙美。 易迟平静道:“天乩在主人手中,从来笛身出现,它靠意念和气韵识主,不是身份。” 黑易迟:“?” 听不懂,所以呢?我们哪里不一样? 她心脏剧烈跳动,火灼的不甘和慌乱在其中澎湃,摧毁她的一切。 自始至终轻视易迟的黑易迟,反而在此刻急于证明自己同样强大,同样是那个碾压同辈的易迟,那个秒掉十八化神的易迟。 “就算如此,陨落灵蝶也只认可我!认可我的本源剑势!”她皱紧眉心,哑声怒喝。 易迟没在意她的愤怒,似乎想起什么愉悦的事,唇边噙淡笑,灵净似夏露秋霜,望之脱尘绝俗,恍似仙人神女。 “听过沧玖渡灵曲吗?” 众人怔神,觉得这名字熟悉的要死,他们想到的那一刻,笛音似银河落九天—— 笛声仿佛跨越远古时光,悠远苍幽,生机勃勃。 她们看见了悠久不歇的阴晴圆缺,浩渺无际的湖泊山河,春和景明在光阴中流转,群英枯荣亘古长存。 它是灵魂的归处,生命的故乡,海纳百川,宽怀雍雅。 沧玖渡灵曲,写给天地的朝颂复生之曲。 五万年前九幽曾有一次极冰祸,极北酷寒冰川蔓延,吞噬人类有生之土。 死生绝望之际,是无极灵祖作为修士忽然出现,一曲沧玖渡灵曲,退万顷银白,人类有了存活之机。 灵祖为了人类在不稳定的环境中存续,坐而授修真之道,随着灵气的兴盛,冰川退回极北,再不复出。 何德何能,再闻此仙音神曲。 飞沙走石,雾霾狂风,所有躁动就此平息。 复生之音下,黑易迟的、顾浮生的、二圣子的,所有的陨落灵蝶波光璨璨,井然有序成绸缎光带,翩跹绕飞易迟许久。 继而欢快地散落绽开,投入大地怀抱。 复生,对抗。 混乱的腐蚀气息被倏然出现、充盈的天地灵韵分解消弭于无形。 生命的灭绝戛然而止,青黄萎靡的焦女抽出新绿。 在它之后,万物复苏。 曲毕,众人却仍觉不绝如缕,但还是听见了易迟和畅柔怀、富有力量的声音。 “陨落灵蝶啊,寻的是能将它们送归大地的灵性光辉,不是强大的力量。” 易迟盈盈笑道:“原本打算替此地留一半馈谢诸位成全,或留给可爱的自己,既然事情不顺利,那就作罢。” “不过,机缘还是在的。” “站好,拿稳,遭雷劈。” …… 这就是烛九幽,不站谁那边,只站绝望那一端。 所以九幽界总有希望,总有底线。 她爱苍生,爱天地,爱自己。 但永不纵容。 第282章 调皮上了 这一刻的众人在想什么呢。 绝崖六姝:呵,成天嘲笑他们恋爱脑。想当年还年轻,刚出社会就遇到这样的烛九,你们自己看看这咋不动心? 不说其他的,玉之清那逆徒都看直眼了,什么吸引力不用多说。 回去就把玉之清腿打断。 但此时又不经意想起黑易迟那个嫌弃的眼神,心里一慌,嘶…… 年、年纪大了? ……怎么可以!!! 然而纵目一望,全特么是年轻俊俏有潜力的竞争者。 “……” 焦虑,易如反掌。 纪期、鬼机灵骄傲脸:呵,世界没了美人\/主人根本不会转! …… 众绝崖弟子忽然想起前一日,子语关某修炼室,散场离席时,她们问易迟主修什么兵刃,她说是音修。 那时她们感觉莫名,因为音修稀少,多为辅助作用,修到极致的人就更加寥寥了,最出名的就是以七绝琴为音器的皎月魔尊月上弦。 易迟刀剑方面都极为擅长,没见她施展音修手段啊…… 仅仅一日,她们就见识到了。 音修靠领悟曲境习武技,同剑修等不同的是,后者可凭自己的感悟将一本剑诀施展出独特的风格。 而前者,差之厘毫,就是另一个境界,另一番效果,很可能将杀招变为惑曲,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这就是音修稀少的原因,悟境难。 但易迟奏出了沧玖渡灵曲,且从效果来看,跟传说中描述的效果一模一样。 众人瞳孔地震:“!!!!” 不是,那可是被封为九幽救世神曲的曲子! 曲谱满大街都是,但从没人能悟透其中的意境,达到那种共鸣效果,大概是因为谁也没拯救过世界? 总之,它如今都成大家没事听听陶冶情操的高雅东西了! 天才姐你……说奏就奏哒? 呵呵,你那是无极灵祖传承吗? 喵的,你其实是被无极灵祖亲自灌顶过的吧!? 疯了。 一时间,怀疑易迟多少跟烛九不清不楚的一些人心思都淡了,没听说烛九擅乐,况且,易迟都能悟出沧玖渡灵曲,那心性根本不用再多说! 邪道?不配。 不大可能是目前善恶不明的烛九。 也许……她就是纯妖孽呢? 五万年才出三个的那种级别? 也不怪绝崖六姝宠上天,换做他们家弟子,要星星都不给月亮。 忽然就理解了呢。 …… 黑易迟原先其实并没有天乩,是本体易迟主动给她的,她虽然本就想要,但对本体的主动不明所以。 那时候,本体易迟幽静地看了她良久,然后说:“易迟需要它。” 黑易迟只以为是她受困多日、终于识时务,现在才知……原来是这个意思么,哈哈,本体给的根本就不是她。 黑易迟不知道什么沧玖渡灵曲,她不明白同样是分身,易迟为什么会吹奏? 惨败给另一个自己的黑易迟根本想不通其中原因。 她传讯阴冥邪尊,只得到对方一声轻叹:“……也正常。” 黑易迟脸色更加沉凝,因为他这话无疑在印证她不如另一具分身,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和自尊直接七零八落,她破大防。 “你什么意思?”黑易迟不满地质问。 阴冥邪尊安抚笑道:“你做的很好。” 起码证明了一件事,易迟这个人,不仅有“易迟”的记忆,还有另一层身份,另一份记忆。 是烛九吗,还是……更久远的人呢? 如此说来,黑易迟败了也是常理之中。 “无妨,接下来帮贫僧将时之匙夺回即可。” …… 顾浮生脑子有点混沌,有一种对手叫未知。 当她觉得自己看穿一切,易迟不过如此,自己即将反败为胜时,对方总会再次刷新她的认知。 逆霄城易迟初露锋芒,顾浮生不改自信意志,月牙湾和十八层地狱再见易迟恐怖战力,她仍胸有成竹 然而这次混乱戈壁的争端,顾浮生平头一次生出了挫败感。 因为她就像盲人摸象,已经看不见易迟这个人的上限在何处,她究竟还藏着什么? 自己真的有可能战胜她吗? 顾浮生心中迷惘。 …… 如果说之前还有较量的不屈心气,那么今天的易迟,已经狠狠摧残了同辈之人企图战胜她的雄心壮志。 比如顾浮生,比如玉之清,比如二圣子三圣女。 她强的超标且离谱。 二圣子脸色凝如墨水,盯着易迟的目光充满敌意。 他确信,正道有这样一个人,邪道危矣,一伙邪道大佬同样做此感想……幸好,易迟本体已经被囚了。 三圣女觉得自己大抵是得不到君如玉了。 心里凉凉的。 不过嘛,难得易迟这个女人强成这样还肯装成孕妇,与她虚与委蛇、笑脸相迎、装模做样整整三日。 怎么就不是别样的用心和在意呢。 呵呵呵。 这么一想,竟觉苦中生乐,滋味也挺不错呢。 …… 玉之清心中空旷的原野灼烧着,又复生着。 就像那支珍藏胸口的梅香暗色,终于在幽暗中化为一把大火,将他彻底焚烧成灰烬。 他玉面清冷,目光长久地凝定易迟,描摹着那道令他日夜难以忘却的欣长背影。 他脑中浑浑噩噩,交错闪掠过与易迟不打不相识的点滴,诡谲刁钻的惊艳刀影侵袭他的心口,到近前,却忽然化为易迟的脸。 惊悸……悸动。 玉之清想起昨日之事。 他误视易迟沐浴时的图像,混沌走到易迟住处不远,又如惊弓之鸟退走时,他遇到了妖皇,收到一枚留影石。 她的声音坚定且刺耳,“绝无可能。” 她说他们二人绝无可能。 玉之清明了心意的那一刻,是从绝无可能开始的。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有些傻子的爱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噫吁嚱~ …… 留给众人沧桑思考的震惊时间并不多。 所有陨落星蝶一旦成功归入大地,绝地复生,将会孕育出罕见珍稀的天地灵韵。 那才是真正高端的回馈,修为突破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作用,原地悟道、白日飞升的机会想过吗? 相当于一次来自大自然的灌顶,至于能从中得到什么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众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历史也没有记载过,因为自古绝地星蝶就没有不被抓光的。 广元仙君讲述了这件事,从其唏嘘复杂的语气便知这是多好的东西了。 很好,原本心痛至极地看着星蝶全都消失的一众人又兴奋了。 于此同时他们不约而同感受到了修为境界和瓶颈的松动。 就像寡王终于跟异性牵上了手,顿时乐的找不着北,龇着大牙只顾乐呵,早就把易迟的话抛之脑后。 难道这就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机缘这小东西真是来的一波三折呢,下次可不许了哦。 这下,上至大乘期,下至小弟子,从正道到邪道,来不及多说就激动地盘膝沉浸在修炼中。 因而也不知广元仙君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但经历的劫雷将是九十九道问心劫。 根据完成度分三个层次:渡不过,不进反退,半渡,提升巨大,渡过……有仙神之资。 这也是易迟一开始没打算让众人吸收天地灵韵、而是陨落星蝶的原因,因为依她看,在座的各位多半要被劈倒退。 但耐不住有人作死,那就没有办法了捏。 乌漆嘛黑、浩浩荡荡的劫云在天上翻滚酝酿着,天垂地倾,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雷劫下,风雨欲来,沉怒的电闪雷鸣前奏响起,极端压抑。 极远处的人看着混乱戈壁方向的巨变天象都吓呆了,什么情况,世界末日了? 正在立正、稍息列阵的九十九道问心劫:哦吼,今儿个这么多人头冲业绩? 唉唷,还有熟悉的气息,是亲戚!都记着了嗷,那个那个不准劈!人家还救世了捏! 害,不多说,拿捏他们。 底下人都被这白雷吓懵逼了。 恕他们直言,雷劫不是紫色的吗? 广元仙君嘲笑这群人没见过世面,“一群土鸡,这是升仙雷劫的一部分。” 众人:“???” 你再说一句,升什么,什么仙,升什么仙? 纪期叉腰扫视全场冷笑:“天地道韵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咩?大自然才会被迫无条件奉献,天道只在意收支平衡。” “不是哭着嚎着要机缘嘛,天大的好处送到面前了,拿稳了嗷!” 鬼机灵欢快乱飞,跟乱窜的苍蝇,不是,精灵似的,她鬼畜地笑:“哈哈哈哈,温馨提示,身残志坚,可破一切。” 众人:“……” 来不及解释了,雪白刺眼但无声的雷已经精准无比地劈下来,人太多,视线和灵识都已经惨白一片啥也看不见。 因而,被拖入九十九问心劫的众人并不知道易迟丝滑地金丹——元婴——化神。 还想继续升,易迟直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有点累先歇歇,下次再说吧。 浓郁高端的天地道韵不情不愿地离开她身边:行吧,下次有需要再来嗷。 易迟:知道了,你忙你的吧。 天地道韵:不忙捏,这群土狗也没啥看头,吸了点就极限了,马上雷兄一劈多半还要凉,真浪费。 九十九问心劫:谁说不是,还寻思九幽界开张了,有人升仙了捏,原来是这群人作祟,不满你说,我这一屁股坐下去,这些歪瓜裂枣屎都得出来。 尤其那伙贪婪无度敢骂咱姐的家伙,约莫得横着出去。 天地道韵有点小担心:可悠着点嗷,别磕着咱幽幽姐。 九十九问心劫信誓旦旦只拍胸脯:哪能啊,我办事你放心,碰到一根头发丝我直接引咎辞职,无他,唯手熟尔。 易迟:那这是啥? 易迟摸出一根焦掉的头发露出迷之微笑。 九十九:…… 疯狂擦汗。 九十九:欸,我这不是第一次干活手脚不利索么,毕竟九幽界也是头一次需要我出马过么…… 天地道韵悠悠一句:手熟尔? 九十九:你憋说话。 易迟吹口气,烧成焦灰的头发飞了。 易迟若无其事:其实是我刚才偷偷烧的。 九十九、天地道韵:…… 咱幽幽姐也是调皮上了。 第283章 礼崩乐坏 问心雷劫恐怖也不是开玩笑的,从天黑到天亮又到天黑,一通劈下来,钦天秘境开了他们都无暇顾及。 绝大部分人已经中途失败了,有的修为退了一些,有的心魇难消,有的只是啥也没得到等等,轻重不一。 尤其此前易迟被骂时,她默默记在黑名单上的人。 易迟毫不客气,手动人脸识别,在九十九面前对他们一通指指点点。 后者撸起袖子狠劲照顾,一伙人鼻青脸肿灰头土脸地直接掉了一个大境界。 完事还被问心雷劫问出心病来了,双重打击,现在精神很恍惚,神色很呆滞,但人没逝,还健在。 易迟看的挺开心,一边笑一边得意,“狂啊,怎么不狂了,下次再骂我还劈你!桀桀桀。” 可惜他们没听见,不过不影响他们在起起落落落落的这么一段关于“机缘”的经历中被玩坏掉的心态。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撮人长久地陷入雷劫中,外表看着虽狼狈,但时间越久,越说明其潜力和收获。 这些人里有很多是易迟的熟面孔,有正道的,也有邪道的。 正道这边就是那些精英弟子、大乘期等等,还有其他一些些八大势力以外的人,没啥好说的……莫? 易迟瞳孔地震。 玉之清你特么第一问就直接失败。 平日里瞧你是能走到最后的那种坚韧不拔类型好不? 雷劫过去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好丢人啊,有这样没用的二师弟。 易迟实在太好奇了,很没素质地走后门找九十九问这个隐私问题——你问了啥? 九十九一脸无辜:你懂爱吗? 九十九:然后他就重伤秒退了,看起来快碎了,没想到姐你这二师弟瞧着挺冷酷,还是个大情种嘞。 易迟:“???”他?玉之清? 等等,我在烧烤。 鬼机灵仔细打量了一番,露出抽搐兴奋地笑,她暗示道:“我瞧这玉之清也是风韵犹存啊。” 易迟转头严肃地看宝宝:“……你从哪学的成语应用?” 鬼机灵眨了眨水润的眼睛,毫无遮掩地指了指纪期。 纪期:“???”爷跟你这告状精拼了! 易迟眯起眼,一人轻扭了下脸,不咸不淡教育,“瞎搞。” 两人:“……”小脸一红。 …… 邪道就很惨,他们那边坚持到现在的就那么小猫三两只。 哦,有一个谬误,并非邪修就通不过问心雷劫,因为问心雷劫无关善恶,问的是道心。 也就是说,一个毫不动摇的坚定坏蛋也是有可能通过的。 但这样的人极少,大部分人都活在不彻底中,蒙昧无知的恶,产生摇摆,于是失败。 到最后竟然就……圣子圣女这边就三圣女六圣子还坚挺着!其他人都失败了,包括同样秒失败的黑易迟。 系统姐苏悦颜也是首批人员,没承受几道就口吐鲜血、修为退回金丹清醒过来。 两人看起来已经陷入重度emo中,一脸阴暗萎靡不振。 三圣女就不多说了,属于“正不容我,入邪改命”的经典故事,可歌可泣,悲壮愤恨,一腔报仇之志义无反顾,问心劫里自然能理直气壮。 至于六圣子,易迟对于他能走到现在一点也不意外。 笑死,不穿衣服随地大小便玩唧唧的人,他起码道心坚定的一批,但凡有一点点难为情都不会几十年如一日地乐在其中。 鬼机灵若有所思:“是个升仙的新路子,你们说以后不会出现无衣门这种很有前景的宗门吧?” 易迟:“……”对她这种老年人来说,可能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她需要一个比礼崩乐坏更严重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284章 不当人啊 挺意外的,墨怀樽几人竟然没有渡完雷劫就一副重伤在身、心伤不治的样子失败了。 根据易迟的独家正版小道消息,这六人是连天地气韵都不要了主动退出的。 易迟一问当事人才知道——还没给烛九平反完,这时对外的表现是:对烛九爱恨交织、心结难解,此时成功渡过问心雷劫不妥。 易迟:“所以说,天地道韵是什么错过了这村还有这店的东西么?登上玄尊境的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说丢就丢了哦?” 墨怀樽却摇头回答:“不,未做成这件事之前,即便走到第九十九道问心雷劫,同样会失败。” 心有执念,难以成道。 这就是他们百年来一直在原地的原因。 易迟沉默,既然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那就一直走下去吧。 …… 惜灵衣也失败了,败在最后一道。 寂灭刀尊在中后期失败。 两人属于半渡,受益匪浅,即便不是现在,未来某一日也会抵玄尊,只是不比后面这位—— 八大势力之主,凌云尊主成功了,术境成道,已至玄尊境,现正道最强。 而且看那惊人的气势,日后修炼一片坦途。 他是正邪两道加在一起唯一成功的,事实上能成功是件很惊人的事。 九十九道问心劫本身可是升仙雷劫之一,也就是说本来是为玄尊和地尊之后的元尊准备的。 然而平日里不争不抢、儒雅随和的凌云尊主却在大乘期就成功了。 这是什么坚如磐石的心性? 反正连广元仙君、九十九和天地道韵都对其十分赞赏。 什么实力不用多说。 他破阶玄尊的那一刻,邪道的人都骤然变了脸色,眼中闪过忧虑和阴沉,他们警惕起来,很显然是害怕对方朝他们动手。 凌云尊主也确实这么干了。 他可是术、儒双修,儒家人就是打不过就讲道理,打得过就直接干的。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不把这些邪道王八蛋杀光都对不起他辛辛苦苦做的九十九道题。 凌云尊主相当强势就动手了。 当时那场面,简直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某日不慎掉下悬崖,误食某物忽然力大无穷,于是虚伪讲理的脸皮立刻撕开,抄起榔头就打爆了隔壁二流子的头。 所有人:“……” 邪修头破血流,抓着肠子往肚子里塞,愤恨:老子说正道都虚伪没一点问题吧? “……”现在没有了。 但凌云尊主没有得逞,阴冥邪尊那秃驴和尚忽然跑出来阻止了,也是分身。 他擅长整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不擅打架,所以整了个什么结界阵法的东西,凌云尊主破不开,这才让邪道没集体当场去世。 但眼下形势很严峻,邪道一个突破玄尊的都没有,阴冥邪尊也只能勉强制衡凌云尊主,正道这伙人只要合计合计,第二天就能联手攻到邪宗信不? 感觉要完,开始焦虑,要不还是卷铺盖跑路算了呢。 都邪修了,谁还管宗门死活。 但是阴冥邪尊很淡定,他立刻就命人赶紧跳崖……进钦天秘境。 众人这才想起,哦,时之匙,拿到它就能翻盘! 惜灵衣等人又严肃了,不行,此等至宝,得抢! 于是她们也赶紧催促下面的人嗑药、治伤、跳崖。 两边忽然就从渡劫环节跳到了紧锣密鼓的夺宝环节。 众还没从问天劫雷的身体、心理、精神创伤中恢复心神的小年轻们:“……” 好累,感觉快死了。 他们泪眼汪汪地看着指挥他们跳崖的无情大佬们。 年纪大就是有精力,被关小黑屋拷问两三天出来还能吃能喝能打的,不像他们,已经虚了。 墨怀樽等人见这伙年轻人还搁地上半死不活地瘫着,顿时一蹙眉。 挥手间一大堆圣品丹药就强行用术法塞进他们嘴里,包括一些没啥资源的中小资源宗门的精英弟子。 众小年轻鼓着嘴巴像仓鼠:“……?” “痊愈了?快跳,夺不回时之匙就把丹药还给本尊。”痴离勾着发丝道,言行特别轻妩动人,看起来不像什么会打人的坏女人。 但又听她道:“还不上就拿你们宗门宝阁仓库来抵。” 小年轻及其宗门:“……”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刚出社会被迫背负万千债务且很快需要倾家荡产来还,各宗主非常识时务地一脚把自家精英弟子踹下悬崖了。 没办法,宗门也想活,你就卖一下身呗。 自由落体小年轻们:“……” 宗主(嚼嚼嚼)你真(嚼嚼嚼)不当人啊!(咕噜)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能跳的都跳了,剩下的小年轻都是身心实在半死不活,进去也可能会死的。 最惨的就是那伙被九十九特殊照顾的人,绝崖六姝和痴离的态度摆在那,没人理他们。 一众人或怨恨或懊悔或怨怪等等,这个状态已经绝无可能进入秘境,他们狼狈至极地怀揣满腔情绪离开了。 临走前看见最后一个跳崖的易迟,她背对悬崖,满脸粲笑着冲墨怀樽几人摆手告别,继而身体后仰,肆意坠入深涧。 生机盎然,自由如风。 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们一眼,没因为他们的怒骂看过,也没因为他们的落魄看过。 啧,忽然感觉自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 为了点别人看不上的机缘拼尽一切,忙活这么久一无所有。 贪婪和嫉恨在修真界真是难以控制啊,天才……呵呵。 算了,好歹捡回一条命。 一脸灰败黯淡,如同丧家之犬离开时,忽听凌云尊主如梦的嗟叹。 “做错事挨打是常态,但人生如旷野,过了这一关便作罢了,不死,就是一次容错之机。” “下一关还会有新的抉择,挨打或得利,生或死,全看下一念。” 他们背脊僵住,好半晌才内心激荡地默默离开。 这次心中多了庆幸的亮色,至于它能否照亮贫瘠扭曲的内心—— 全看下一次再会。 ……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年轻弟子在九十九问心劫和天地气韵处讨到好,实则不然。 经历过的东西终究经历过,开悟只是或早或晚。 第285章 有数 “易迟那臭丫头竟然化神期了!”易迟走后,寂灭刀尊嗷嗷叫。 因为直接跨两个大境界的就她一个。 他同惜灵衣和凌云尊主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凝重,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岌岌可危。 金丹期就可以秒化神了,很难想象现在的易迟是什么战力,说是目前秘境最强也不为过。 至于黑易迟,出场这么有排面,本以为能跟易迟分庭抗礼,结果就这? 照这么发展下去,绝崖未来岂不是又要一手遮天? 开始焦虑。 还好本体在阴冥邪尊手中,事情还有余地。 惜灵衣拧眉片刻,声音满是肃杀道:“无妨,相比起我们,邪道更慌,阴冥邪尊不可能继续让易迟逍遥快活,多半会有所动作。” 他们只需要冷眼旁观即可。 “可易迟身上的灵祖传承若是让邪道夺走,祸患更大。”寂灭刀尊还是很忧愁,国字脸上满是担忧。 这么一说,惜灵衣眉宇皱的更深了,厌恶道:“他们怎么配染指无极灵祖的东西!” “阴冥邪尊本就难杀难寻,让他得到传承,即便师尊如今已是玄尊,恐怕也对他无可奈何。” 目前看似是正道压制邪道,实则不然。 阴冥邪尊进可攻时之匙,退可彻底控制易迟,简直稳赢局。 …… 另一边,邪道果然如易迟所料,纷纷露出杀机,一些大乘期未雨绸缪,很忧虑地对阴冥邪尊进言。 易迟太吓人了,既然悟的出沧玖渡灵曲这种神曲,怎么可能还会叛邪。 留不得,得杀啊,现在就是养虎为患! 另一部分则仍然贪图易迟身上的好处,比如纪期和沧澜境,以及易迟脑子里的好东西。 他们统一提出一个建议:搜了她的魂,东西不就是他们的了? 易迟既然不可能屈服,那就用邪宗的手段,将她魂魄炼化,成为人形兵刃也是件好事,总之,处理易迟的方法很多。 只有一点,不能放任她这么成长下去了! 阴冥邪尊淡定地笑,“贫僧心中有数。” …… 吸收天地道韵、经历九十九问心劫后,在雷劫中表现尚可的弟子修为都有初步提升。 真传弟子属于年轻弟子群的领头羊,各方面都极为优异,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负众望。 首席真传中有三个倒霉蛋。 秒退、修为堕至元婴中期的玉之清,还有相差无几的萧不疑,最严重的是凭栏雪。 他直接从化神掉到元婴初期,醒来时周身隐有魔气环旋,气息暴乱,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凭栏雪本来也应该是不适合进入钦天秘境的一员,但他根本不管沧孑的劝告,转头一声不吭跳进了秘境,那阴冷执拗的眼神令人心悸。 沧孑最终没有选择强行拦住他,只是笑意敛尽,面色很冷淡。 除了这三,其他首席真传都已经合体期,包括不是首席的方炽泓。 宋悦卿凭借观看烛九记忆的顿悟、天阙试炼的收获、天地道韵和九十九的逆天机缘,再加上平日里的刻苦修炼、易迟的一对一指点,从元婴一路升为化神,鞭意即将大成。 按照宗门规定,这次回去后就可以晋为真传弟子了。 要知道她可是和易迟一起进门的新弟子,不到三个月连晋三个大境界,这修炼速度惊人至极,比从前的绝崖六姝也不输。 一时间风头无两,相当引人瞩目。 这…… 宋悦卿一方面对自己的努力给予高度肯定,一边觉得自己修炼的运道好的出奇,好事都让她撞上了。 进钦天秘境之前,她左思右想,拿出了毕生积蓄,四十万上品灵石,一半给了易迟。 易迟:“?” 宋悦卿一腔感激,但又不太好意思向熟悉的易迟直白表露,于是神色闪烁找了个借口。 “嗯……你这不是分身么,储物镯又不在身上,朋友一场,我支援点灵石不过分吧?” “等你本体回来了,再还我呗。”到时就坚决不收,易迟也不能耐她何。 宋悦卿心里转着小九九,越说越理直气壮,拍着胸脯表达自己的朋友义气,就怕易迟不好意思收。 易迟果然很犹疑。 她认真地看着宋悦卿,沉默片刻后道:“剩下二十万为什么不给我?” 宋悦卿:“……”哦,她脑子有病才会觉得易迟会不好意思收,对方胃口大着嘞。 “剩下一半要买纸钱烧给沧澜帝,她现在就是我的灯塔!区区二十万,完全不能表达我对她的敬爱崇拜!”宋悦卿眼中绽放出炙热的崇敬之光。 烛九和易迟简直就是她修炼路上的贵人,花钱,给她们狠狠花钱! 易迟睁大眼:“???谁家好人烧二十万上品灵石的纸钱!你虎啊?” “况且你公然给烛九烧纸,也不怕被有些人骂死!” 宋悦卿不屑地切了一声,嘴角一撇,摊手耸肩说:“那来打我喽,本小姐都化神期了,还怕他们?” “那化神期以上的呢?”易迟斜着眼睛问。 “不怕,本小姐回去之后就晋升真传弟子了,到时候就是绝崖真传小师妹,打不过还有方师姐和简师兄。” “他们俩也打不过呢?”易迟又问。 宋悦卿深沉地转头看向易迟:“那么大师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看着我被打死的吧……” 好好好,这活也是丝滑落到她头上了。 易迟没做停顿就说:“那是自然,我可是大师姐,保护师弟妹义不容辞,所以为了感谢我,剩下二十万也应该给我才对吧?” 说着就把宋悦卿手里的另一个储物袋也顺走了。 第286章 稀奇的不能行 宋悦卿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一思考,不对啊,没有那二十万她怎么烧纸,不烧纸怎么会挨揍,不挨揍怎么需要易迟出手? 所以,她被骗了。 然而灵石到了易迟手里,再拿回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宋悦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直接用“绝交”威胁,易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耻样子。 宋悦卿无助极了,三句话被骗攒了半辈子的二十万,感觉自己快生心魔了,差点对易迟反目成仇当场拔剑,直到被催促着跳崖的时候,易迟才“嘿嘿”笑还给她。 特别……贱兮兮的。 围观全程的真传弟子和易远、纪期、鬼机灵等人:“……” 一言难尽。 真的很难将面前这个无赖的人,跟刚才帅到腿软的大师姐联系到一起。 感觉很割裂。 说来也挺神奇,易迟目之所及,无论是亲近尊重或疏离嫉妒的“同辈人”,对她多少都带着出于对超凡实力的敬畏。 即便是绝崖,她也是以大师姐的形象被敬仰尊崇着。 只有宋悦卿一如从前,无论易迟被唾骂怀疑还是被万众仰慕,她看着易迟的目光从未改变。 没有自觉不如人的自卑疏远和嫉妒。 时常自觉拘谨的易远不太能理解她,纠结了好几天还是忍不住委婉地问出口,宋悦卿想了想道:“或许在认识绝崖大师姐之前,我先认识了易迟吧。” “至于其它的,无法追赶的失落还是有的吧。”宋悦卿撑着下巴,神色微深,后又浮现理所当然的笑,“不过当初认识的时候不就知道了。” “易迟是易迟,我是我,她是第一天才,我也不差劲啊。” “这就足够了。” 宋悦卿说到这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易远肩膀说:“洛长老那老头成天让我们跟这个学习跟那个学习,天天跟人比,不生嫉妒攀比心才有鬼了嘞。” “你想想,修真界都够实力为尊了,哪还需要他这么耳提面命地强调,他这教学思维就有点大病。” 易远僵着身体不吭声,眼神游离。 宋悦卿又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易远:“……” “哼哼,可以嘛,你行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中气十足。 熟悉到恐怖。 宋悦卿也僵住:“……” 挺好,今日也是被罚站的一天呢~ 问题不大,这不还有个被殃及池鱼的易远嘛。 …… 言归正传,除了宋悦卿以外,易远同样进步神速。 九极灵丹本就是一种灵力储存是别人十倍但晋升缓慢的丹田,他能短时间从筑基升到元婴,进步速度同样惊人,同宋悦卿一样都将成为真传弟子。 圣子圣女那边大都半渡,但没影响各自境界提升。 苏悦颜则从元婴掉到金丹期,黑易迟约莫是本身体质在那摆着,受创之后竟然也没掉境界,仍然是金丹期。 有人欢喜有人愁,简羞容则是所有人中的例外,他从两个高端之物中滚了一圈,归来毫无变化,既没有进益,也没有折损。 稀奇的不能行。 …… 易迟再次睁开眼时,身处一片景色秀丽的山谷,周围全是先后跳崖的人。 整整齐齐的不像话。 这秘境这么小的吗,人都挤在这儿? 众目相对,气氛凝滞紧绷了一瞬,继而陡然爆发袭杀,除了仇杀,就是正邪厮杀混战。 一招过后,双方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半,一半以易迟顾浮生等人为首,一半以圣子圣女为首。 地上躺着三具尸体,都是猝不及防受袭,又没有什么护身灵器的散修,一个正道,两个邪道。 正邪的绝对矛盾展现的淋漓尽致,血腥味蔓延,双方警惕仇视。 单从修为上看,二圣子合体巅峰,是所有人中最高的,正道人虽多,但因着真传弟子有好几个境界跌落的原因,双方实力倒是不相上下。 当然,这是不将易迟计算在内的结果,二圣子等人心惊地盯着易迟,眼中凝重忐忑。 对方金丹就能杀化神了,现在忽然晋升化神,天乩剑还在手中,杀合体不是如切菜? 这点自知之明众人还是有的,黑易迟现在还是金丹期,战力肯定不如易迟。 那么现在? “杀!” “逃!” 邪道逃,正道追,尤其易迟还慢悠悠掏出了天乩,打算吹一首丧命曲,让面前这群糟心玩意邪修全都死在异界它乡。 插翅难飞! 正道之人都兴奋的嗷嗷叫,我超,这什么好事,一上来直接送邪道年轻一辈团灭,出去多有排面,直接青史留名! 正在这时,邪道一群人忽然瞧见远处灵气四溢、大片相连的灵药,铺天盖地连绵看不到头。 形状各异,光晕流转,与普通灵草尤为不同。 依照众人眼力,一眼便认出这些都是举世难寻、且年份久远的珍稀灵草,在九幽,就算是八大势力都难寻这些灵草的踪迹,有些甚至只在书上出现过,现今早已灭绝。 而这里竟然有这么多!! 众人眼中爆出贪婪之光,抢! 但也有人激动过后眼现警惕之色,金山银山在前,周围半分危险都没有,简直跟做梦一样,有这么好的事? 这时已经有极端贪婪之人一头扎进灵药中。 果不其然,一阵强光爆发,没人躲闪得及,一群人在惊骇中集体遭殃,被吸进光亮中。 …… 所谓秘境,就是降落点成迷的境。 这么安慰自己一下之后,易迟亿脸淡定地摸了摸自己还正常的手脚和脸,坦然接受自己降落在猪圈中这件事——没变成猪就不错了。 刚这么想的时候,易迟就被创飞了。 是的没错,被一头肥硕健壮的粉皮猪一头创的倒飞一丈远,撞到猪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易迟被砸的脑瓜子嗡嗡的:“???” 老娘修为呢?这什么猪这么有实力? 然而易迟现在没时间思索这么多了,四下一望,三十只黑皮猪还有那只粉皮猪再次向她冲刺而来。 狭小的猪圈拥挤且臭烘烘一片,一个个身上不是稀糠就是磨蹭的粪便,易迟还没起身就眼睁睁看见这么多猪双眼放光朝她撞来。 场面不要太刺激。 易迟:“!!!” 活了这么久,除了上辈子被诛的时候,这是第二次感觉自己可能会死的很难看。 字面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易迟伸出右手飞快攀上身后不到一人高的泥圈墙,手臂用力,身体斗转,她踹了一脚扑到跟前的粉皮猪,后者发出凄惨的猪叫声。 易迟顺势借力翻了出去。 干脆利至极,与此同时松了口气,所幸修为不见了,拳脚功夫还能用。 易迟站稳,发现这是一处普通村庄,二十来户宅基矮房鳞次栉比,离这个猪圈都不远。 这秘境……? 天正黑,家家户户门窗内却亮起煤油灯,身后一群猪还在对着易迟“哼哼”猪叫,有的还在用力撞圈门,看起来很躁动。 易迟正在蹙眉沉思时,听见一阵开门声,一串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在快速接近,依稀还有各种说话声,应该是被动静吸引来的人。 情况不明,易迟果断闪身躲进远处的稻草垛后,她在黑夜中如灵猫,脚步无声。 第287章 有人偷猪 易迟进秘境之前听墨怀樽等人说过,钦天秘境中的时之匙碎片会将人拉入过去的某段场景,一旦陷入,通常有两种破解方法。 一是在场景结束之前找到所有还活着的同伴,且不能暴露自己不是这个时间段的人。 二则是找到场景异常点,也就是与原本发生的事不同的地方。 村庄里大晚上还家家户户亮灯,感觉不太对劲,易迟隐在草垛后暗中观察。 借着火光,她看见一伙举着火把、神色警觉的凡人村民站在猪圈边上。 “什么动静?有人偷猪!?”一人看了下躁动的猪群,见猪圈完好无损,松了口气,他们四处张望着,肃声道。 “也不一定,说不定是山里来的妖兽!” 这话一出,众村民都紧张了下,但说这话的壮汉易大壮很快就被最前面的山羊胡村长用拐杖敲了脑袋。 “瞎说什么呢,易家村周围有小远布的阵法,普通妖兽根本进不来。” 易大壮不服气道:“易远那阵法也就拦住小猫小狗,能顶什么用?” 易远那小子打小就弱不禁风、没爹没娘,一直被他欺负,结果五年前易远给易迟抓药时去了城里一趟,正巧赶上城主府测灵根,测出个三灵根。 闵城落后,能有灵根就不得了了,城主重视人才,提供了最基础的修炼功法,成了村里唯一的修士。 听说阵法师赚钱,易远倾家荡产买了本地摊上卖的残缺阵谱,当时被他嘲笑是傻子,鬼画符都信,结果这小子转头还真画成了。 不仅如此,易远刚不久跟着城猎队去河道猎水妖,据说吃了什么灵鱼,已经炼气五层! 易大壮一路见着被自己欺压的小子翻身农奴把歌唱,成了闵城小有名气的人物,颇受村里倚赖,还挣到不少钱财。 易大壮心里嫉妒的火止也止不住,五年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有一次色迷心窍,喝醉酒去他家调戏卧病在床的易迟时,被易远抓个正着,撕打间被已成修士的易远烧了蛋,所幸灭火及时,只是两年之内再没行过。 现在虽痊愈,心理阴影却狠狠印上了,不敢当面耍横,只敢背后蛐蛐。 村长听易大壮这嫉恨的酸话,皱眉说:“瞎说,小远阵法若是没用,怎么还时常有人请他布阵,你休要胡说!” 也是易远那孩子脾气好,善良又知恩图报,否则易大壮早被教训了。 “就是嘛,隔壁村都是请易远布的阵,小远是咱村的骄傲!大壮你少说两句!” 易大壮被邻里一起不满地讨伐,气的脸红脖子粗,一脸憋屈,小声反驳道:“他这么能耐怎不去把河妖除了,还让河泊水灾泛滥。” “河妖”二字一出,众人眼中隐现恐惧,正在这时—— “哐哐哐——” 几十头猪疯狂撞围圈,厚实的土泥墙都直晃荡,众人眉头一皱,“这些该死的畜生!” 易大壮几人抄起鞭子凶狠地抽了一通,群猪“嗯嗯嗯”地惨叫,不仅不害怕,反而眼冒戾气撞得更凶了,好几只猪的头血肉模糊。 闹腾了好半天才安静下来。 “这些猪今天是怎么了,这么不安分?”易家村的人疑惑道。 易大壮又狠狠地抽了闹的最凶的粉皮猪,恶声恶气笑道:“估计是知道马上要被祭河妖,害怕呗。” 村长一拄拐杖,讳莫如深地斥责道:“大壮!你小点声!” 村长是易大壮爷爷,后者虽浑,但还算听村长的,他撇嘴嘟囔,“不给说就不说呗。” 闵城周围多为水乡,近几年忽然出现河妖作祟,河道每到作物收成之际便泛滥,淹死庄稼都是轻的,淹人淹村才是常事。 附近村包括易家村已经有不少人受不了搬离,剩下的都是不愿背井离乡的老人,或是被闵城修士安抚住的村民。 眼看着河道最近再次动荡,易远最近便忙着与闵城猎妖追寻河妖踪迹。 但是嘛,村里人也有自己的土方法,起因是上一次水患漫上河岸时,吞了易远家的猪圈,结果那水便莫名其妙地退了。 于是众人悟了。 河妖这是饿了! 所以这就是这群猪的由来。 这是他们易家村买来祭河妖的,只不过他们闵城隶属于月曜帝国,帝国不让搞迷信,尤其是从前童男童女或女人献祭之流,抓到就杀。 虽然他们是用猪献祭,且坚信有奇效,但怎么说也不符合上面政策不是? 这不得偷偷摸摸的么。 一众村民又把躁动的猪打了一顿,后者又凄厉地叫,易迟隐约瞧见猪饲料混着稀软的猪粪,随着鞭子翻飞。 抽的到处都是。 猪群似乎是没经历过这么大的运动量,闹累了,慢慢萎靡安静下来。 易家村的人不放心,又在猪圈周围围了一圈栅栏,钉死方才离去,谨慎起见还留了两个人守夜。 易迟听着这群人窃窃私语,也差不多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她现在是在易远的记忆里? 易迟探头看着易家村人离开的背影,分析哪个是跟她一样误入场景的同伴。 真别说,这么一看……还真没看出来。 看来在座的诸位演技都很精湛。 按理来说易迟本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成为原住民参与进去,但易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这具身体没有成长经历。 秘境的力量似乎不能影响易迟这种被天道凭空捏造的人。 所以易迟现在是顶着自己的脸掉到场景中,这就意味着这张脸不能被原住民看到。 不能被发现还要找同伴或异常点,真刺激啊。 易迟想到这,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易远看看情况。 她根据这些人话中的信息,找到了村中最边缘的一处房屋,闻到里面浓重的药味,易迟觉得约莫就是这了。 易远现在在城猎队,她的妹妹“易迟”现在一个人在家,易迟原本要爬到屋顶上的动作因为周边的阵法顿住。 现在没灵力,解不开。 看天色尚暗,易迟简单易容了一下,堂而皇之敲响了易远家的门。 先去试探一下“易迟”再说。 室内一片静默,易迟动了动耳朵,发现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哦吼? 一个天生的病人能有意识一瞬间将呼吸控制的轻到这种程度? 易迟瞬间秒懂,“易迟”是同伴! 她不动声色,又轻轻敲了三下门,“扣扣扣”的声音在夜色中又轻又慢,别有意味,甚至有点诡异。 “易迟”坐在床榻上,眼睛微眯,摸索着无力的手心。 这秘境也真是恐怖,难怪死亡率那么高,因为掉进场景中的人,会因为场景、人设的限制,武力大幅度削弱。 虽然说,她扮演的本来就是自己。 黑易迟想了想。 外面不是易远敲门的声音,哥哥每次敲门都只是象征性预示自己回来了,很轻快。 也就是说,对方是刻意来找她或者易远的。 记忆中那些曾经看她孱弱貌美因而欺负她的人? 也不对,他们现在看着哥哥的份上不敢动她。 也就是说,来的人是“同伴”。 “易迟”放心了些,因为她现在跟易迟是一样的窘境,同样是本来样貌坠入场景。 对此,一无所知、以为自己是易家村土生土长的黑易迟很疑惑。 她用病歪歪的语调道:“谁啊?” 易迟毫不遮掩道:“路过,借宿。” 听见彼此声音的两人:“……” 超了,不出意外,她们仨都是易迟。 真是冤家路窄啊,竟然掉到同一个场景! “你来干什么?” 黑易迟警觉起来,她觉得易迟跟自己情况应该一样,但自己输在不健康,若是被易迟抓住,她不就完了? 易迟含笑道:“我回自己的家怎么了~” 拖着不怀好意的长音,在夜色中幽幽凉凉。 易迟威胁黑易迟,不放人就把全村的人都叫来抓她。 黑易迟丝毫不怕,她冷笑:“叫吧,被人发现了你也得死。” 易迟说:“姐身子骨硬朗跑得掉,你行吗?” 黑易迟:“……”玛德,被另一个自己贱到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进来把我杀了。” 毕竟她们现在分属正邪两道。 易迟:“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一生积德行善从不杀生,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更何况你这么一条活脱脱的人命!” “别人骂我我向来都不吭声的,以德报怨是我的本色,善良无私是我的天性。” “别让我在外面蹭啊,放我进去。” 黑易迟:“……?” 神金,有些人疯起来那是连自己也不放过。 “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黑易迟冷嘲热讽,还是不开门,没错,她很清楚自己什么人。 就算不自相残杀,见了面她也高低得被对方从床上拽下来自己躺上去。 易迟扶墙叹气,小黑真警惕啊。 她似是而非道:“你觉得这段场景什么时候结束?” 黑易迟不知道易迟什么都不知道,沉声说:“明晚河妖作祟,水患爆发,易家村就会被淹,多半是那时候。” 易迟闻言,心想时间还挺紧。 她道:“只有一天时间,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有什么用,既找不到同伴,也找不到异常点,难道等着被淹?” “当务之急是要分头找线索,放心,你我在这个场景中好歹是一条船上的,不会杀你。” 黑易迟原本也做此想法,闻言开门走了出来。 易迟瞟了一眼屋内,简约但干净整洁,窗边花瓶中还插着些新鲜花束,增添了活力和温馨,看来易远对妹妹很体贴照顾。 黑易迟也是会易容的,早已将自己画成了尚在病中的“易迟”样貌,一脸病容,弱不禁风,看起来随时会暴毙。 易迟一脸心疼地扶了一把,刚摸上脉就被黑易迟一把拂开,斜睨她:“没有观众,不用演。” 但易迟瞬息间已经摸出了黑易迟的脉象,不,应该是真正“易迟”的病——绝脉之症。 进而导致经络淤积细小,气血不足,孱弱体虚,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治疗绝脉的丹药昂贵珍稀,如今的“易迟”自然不可能痊愈。 易迟无所谓地摊手,道:“整个村就二十二户人家,不如你找个借口,一家家敲门试探,看看哪些是同伴。” 倒是个法子。 黑易迟内心赞同,但还是拧眉:“那你呢?” “若是有异常点,多半是河妖发生了些变化,我去侦查一下。”易迟道。 黑易迟点头,但两人分别前,黑易迟忽然幽声问:“为何我们都没有被秘境的时间之力影响?” 她觉得,易迟还知道更多她不知道的事。 易迟假装没听见,步子没停消失在夜幕中。 黑易迟盯着她的背影,眸色慢慢深沉下来,冰寒彻骨。 她总觉的,自己从本体分化出来的时候,不仅性格与本体莫名其妙地迥异,连记忆都可能是残缺的。 看来出去要问问阴冥邪尊。 黑易迟没再多想,从屋中提了糕点吃食就去了就近易嫂家。 最近不安定,中年妇女谨慎问询,得知是“易迟”后吃了一惊,打开门缝,露出半张脸,一只审视的眼泛着幽厉的光,骨碌碌转着眼珠上下打量她。 “小迟?”易嫂两嘴轻碰,咕哝一句,“你不是卧病在床,见风头痛极少下地出门的吗?这么晚了怎么出来了?” 说着,暗含诡谲的视线定在黑易迟脸上,“该不会不是小迟吧……?” 黑易迟瞧见门后有黑影接近,约莫是易嫂一家人感觉异常都在靠近。 场景中的人,一旦察觉异常,很难想象会化身什么样的怪物。 黑易迟感受到周身阴凉之意,淡定疑惑道:“易婶说什么呢,我不是小迟难道你是小迟么?” “前两日哥哥买了许多甜点,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想着拿来给大家分一分。” 黑易迟话一说,门就被蓦然拉开,她低头,看见一个嗦手指流口水的小男孩。 “我要吃!我要吃!”说着就直接扑上来上手抢。 黑易迟惊的手一松,散装的甜点掉一地,跟泥土混在一起。 小男孩一愣,哇哇哭,怨怪地盯着黑易迟,口不择言指着她骂道:“连个吃的都拿不稳,病秧子!废人!” 说着却还是流着口水蹲下身去捡。 易远整日里进城,这些昂贵精致、不值得但好吃的甜点只有他才会买,村里人都很羡慕。 黑易迟捂着胸口,受伤地倒退一步,“吧唧”一脚将糕点彻底碾进泥里。 小男孩:“!!!”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手脚虚软拿不稳呢。” 在对方尖叫撒泼之前,黑易迟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道歉之后羞愧地跑走了。 只留下疯狂被小男孩的尖叫哭嚎摧残的夫妻二人。 第288章 河祟作妖 身后还隐隐传来唾骂,什么病痨鬼,下不了床的病女人等等。 黑易迟避到无人处,唇边挂着冷笑。 易家村的人就是这样,一边享受着易远带来的帮助,一边嫉恨他。 明面上奉承易远,背地里趁易远不在家时又阴阳怪气她。 可惜她从前十几年因病孤僻,沉默寡言,从不反抗从不告状。 易远那傻哥哥还以为易家村的人都有多好呢。 直到易家村被淹,黑易迟同易远离开,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后性格才发生巨大变化。 黑易迟回想了下刚才那一家三口,觉得应该都是场景内的人,不是同伴。 不过晚上的时候这些人似乎都异常警惕疑心重,谨慎起见,黑易迟决定剩下的等到天亮再说,现在还是观察一下村里情况。 一阵混杂猪屎味的冷风刮过,黑易迟打了个喷嚏,然后开始咳,接着喘不上气头晕眼花。 她:“……” 这该死的身体。 黑易迟只好扶着墙跑回去加两件衣裳再鬼鬼祟祟地巡村。 期间还不敢离猪圈太近,因为那儿有人巡视。 …… 易迟到了就近河边观察了下水面,混浊湍急,河岸干燥,可见河平面最近上升了不少。 不仅如此,易迟凭着本能,还真隐隐感受到一股祟气掺杂水中,周围的植被都枯了。 易迟往上游走,从支流一路顺着祟气走到广袤的湖泊时天都亮了。 此处离易家村十里远,在闵城附近, 周围祟气愈发深重澎湃,易迟看着明显发黑的不详水体皱眉。 还真不是易家村的人胡说,这里确实有河祟作妖,简称河妖。 易迟远远看见一伙穿着统一官方服饰的人划着几条船在稍显动荡的湖泊中,偶有灵光闪掠,似乎在用特殊灵器侦查方位之类的。 易远则在岸边据点。 这是城猎队的人在查河妖。 易迟和黑易迟都是没尘世经历的“假人,所以易远是这段记忆主体,也就是说他现在一定是同伴。 易迟摸了摸自己被易容的相当平凡的脸,还有顺手从谁家院外顺来的粗布衣裳,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到远处据点。 一小哥远远厉声喝止:“站住,危险重地,勿要靠近!速速离开!” 一边喊一边纳闷,最近还有谁敢来这附近?不怕死不成? 他的喝止声惊动了其他人,易远看了过来,易迟露出一个令他熟悉至极的微笑,很像每次压迫他之时的前奏。 易迟喜气洋洋地呼天抢地:“啊~这不我家易远小哥嘛,出息啦,加入城猎队啦~” 易远:“……”果然是她! 易远轻咳了下,跟周边人解释了几句,踩着飞速的步伐来到易迟跟前,但表情不太好,毕竟他现在也是重温惨事。 易迟问:“如何,有什么跟原本记忆的场景不太一样的异常点?” “目前没有。”易远摇头,“而且据我观察,这些人全都不是同伴。” 按照规律,同伴一般都跟场景主体和事件息息相关,所以不会是易家村或城猎队以外的人。 易迟闻言,倒也不失望,说了黑易迟的事,易远脸上划过失落之色。 比起找到一个同伴,他更希望家中躺着的是自己的亲妹妹。 易迟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动作是跟宋悦卿学的。 想到她,易迟皱眉:“也不知道悦卿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是说就近的人有很大几率会掉到同一场景,我怎么兜兜转转一圈都没看见疑似同伴的人。”易迟惆怅地叹了口气。 今晚记忆片段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她们还一无所获,如果黑易迟那边也没进展,难道说整个场景只有三个人? 易远凝眉思索了一阵,道:“今晚河妖会在易家村现身,我正想避开城猎队探查源头水底,说不定变数在这。” 城猎队不许易远这种主要功能是阵法师的人冒险入水,因为他在岸上的作用更大。 不过此易远非彼易远,他现在就算只有炼气五层,也能保证自己能从水底安然来去。 “你知道河妖藏在哪?”易迟目光微动道。 易远目露悲痛点头,“水患发生的时候,我瞧见了河妖出现的一幕。” “再过片刻,城猎队要换班交接,我们可以趁那个机会下去看看。” 易迟考虑到易远足以自保的水准,同意了。 一切按照易远所说,两人趁交接的时间空档潜入水底。 易迟虽被压制成了凡人,但她是先天灵体,在水中跟在陆地上没什么区别。 易远疑惑,易迟就用混元体牛批解释过去。 易迟跟着易远往某处潜,混着祟气的水裹在身上很阴凉,尤其是易远带她去的方向,越深入越漆黑,水体越冰冷刺骨。 易迟感受周边的凉意,忽有一股温暖的灵力从手心传来,驱散她身上的寒凉。 易迟微怔,低头看见易远正抓着自己的手用灵力驱寒。 见他看过来,易远腼腆羞窘地抿唇笑了下,似乎还有点忐忑。 说来也挺神奇,易远这人自从当了绝崖弟子,因着各种际遇,眼界开阔,修为上升,已经成为很多人追随尊敬的师兄。 他的言行举止不再像从前那般拘谨青涩,反而清隽有礼,从容有度,很让人信服。 就是一到易迟跟前…… 按照宋悦卿的话来说,易远就像老鼠见了猫,弟子见了洛长老,怂怂的,还有一丝仿佛刚认识的陌生。 相当迷惑的交汇气场。 宋悦卿时常觉得这两兄妹还没有跟她熟。 易迟是觉得这小子貌似挺怕她的,平常在一边默默无声,没想到遇到事倒好了不少,已经能随机应变了。 甚好。 易迟再次认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老怀甚慰的慈祥微笑。 易远:“……” 又潜行了一段时间到湖底,祟气已经浓郁至极,周围鱼虾死尽,河藻等植物也不生,光秃秃的,只有裸露的石块淤泥。 易远停下,传音易迟:“应该就是这附近。” 易迟在水中不能说话,又不能传音,因而只点头,张望找寻。 很快被远处隐约出现半截的惨白吸引了注意力。 她指了指那边,同易远一起谨慎地游过去。 刚接近十步远,两人就骤然停下,因为—— 看清了,那是一具人形骷颅,黑洞洞的眼眶被一团祟气占据。 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那骷髅咔呲咔呲站起来了。 这也不是问题,问题是周围淤泥鼓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小面积破土而出。 下一瞬,一只惨白的骷髅手伸了出来。 接着四面八方爬出数十只人形骷髅。 这些应该都是曾经在这片湖泊中死去的人,现在被祟气侵染,成为其操控的傀儡。 不算很强,这河妖之所以能在这片区域无法无天,一方面因为此地没什么高手,连筑基期都没有,另一方面是借着复杂深广的水系兴风作浪,藏匿移动。 易迟寻思那幕后河妖最多炼气八层。 底下的骷髅傀儡更是小菜一碟。 不是啥大事,易迟对易远做了个手势:上啊小子,做了它们! 易远很听话地去了,但问题是……他去打架就去打架,带上她干什么? 面对易迟疑惑的视线,易远一边拽着她的手在水里游弋滑行,一边写字诀杀敌,他传音不自信地问:“怎么了?是我刚才那招施展的不好吗?” 易迟蹙起眉摇头,挣了挣手。 看着似乎在发脾气似的。 易远眼底划过一丝小慌乱和沮丧,强装坚强,气息却很怂地说:“对不起……那我重来一遍。” 说着就侧过脸继续认真写字诀。 真别说,长相有点小清秀文气。 说不出话的易迟:“……?” 不知道易远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坚持认为易迟要考教他的水平,相当一根筋地拉着她一路御敌。 不是,他不觉得这样施展不开吗?还是在水里。 易迟除了刚开始时挣扎了一下,后面已经懒得做出反应了,随便吧。 片刻后,易远处理完了这些被祟气侵染的骷髅,但周围祟气更阴寒了,水体似乎都在挤压他们的身体。 感觉河妖生气了。 但正说明他就在附近,两人对视一眼,谨慎地探查周围。 找寻过程中又出现许多灵体或骷髅攻击,都被易远解决掉,还算轻松,但灵力即将告罄,他把储物袋中的回灵丹都吃了。 易迟见状,盘算着还是先上岸补充灵力再下来,正要示意易远时,瞥见一处泥窟,边角露出一截暗红色木料。 易迟视线凝住,阴槐木? 这是一种在凡间不太受待见的育鬼之木,阴气重,怎么会自己出现在河底? 易迟皱了皱眉,同易远游到稍近处,但停在了二十步之外,害怕出什么变故。 不过也算看清了,那大半截埋入淤泥,只露出一角的是被雕成鼓墩形状的阴槐木,表面绘着咒纹,新鲜艳红。 鼓墩侧面有一圈整齐的孔洞,黑黢黢的,竟然没被泥沙围堵。 易迟看到这里时眸色一沉,猛然拉住易远的手向上游去。 然而即便如此,还是遭到了袭击,孔洞中倏然抽出千万道细丝,材质状似人飘在水中的长发,但延展和韧性极强。 伴随着似男似女的阴笑,一股煞气从后背抽袭而来。 这玩意比人骷髅强不少,易远沉着脸,采取了和易迟一样的策略,边打边撤。 经历了几场战斗,现在灵力不济,要么把这东西引上岸,要么先避开恢复状态。 所幸易迟反应及时,倒也无碍,易远这么想的时候,看见易迟的眉心仍然蹙,神色没有放松。 他微怔,透过她清透的眼睛,看见更多的黑色细丝从他背后袭拢而来。 易远:“!!!” 不只这一个阴槐木鼓! 看这方向,起码八个! 从此高处俯瞰的角度,很清晰地看出这八个鼓呈圆形分布在这片河底,距离刚刚好,分毫不差。 此前只瞧见这一个,是因为其他的都深埋地底,此刻袭击易迟两人才显出端倪。 易远脑中混沌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在绝崖藏书中看到的东西。 魑魉鼓阵,阴槐木作鼓皮,四男四女妄死尸做鼓体,绘育鬼纹,孕阵心鬼。 也就是说,这八个都是阵眼,目的是供养阵心处的鬼。 那么阵心是? 易远想到这里的时候,易迟已经指了指下面,八个鼓心处,有一个明显凸起的河底泥床。 这么远远看着,像极了荒坟。 那就是阵心,或者说河妖。 现在看来,所谓水患根本就是人为造成的。 易迟看见易远脸上划过惊痛之色。 她面色一紧,手下用力,将愣住的易远带离原地,再看时,原处已经被无数细丝占据,它们扑了个空,再次凶戾向易迟两人纠缠。 黑乎乎一大块,跟天罗地网似的,周围的水也似乎被操控着成为阻力。 嘶,有点小危险。 两人极速奔逃,还是快不过网罗密集的黑色细丝,易远灵力不济,只好全力转守为逃。 易迟脚腕一凉,一撮细丝缠上她的小腿,兴奋地向下拖拽,力量极大。 易远手疾眼快揽住她的腰,才止住易迟去势。 然而这一耽误,周围的阴寒丝线已经追上两人。 易远抽调灵力用字诀又灭了一茬,但没什么用,这东西戾叫着再生。 细线攀附着易迟的腿向上爬,她在易远身上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看了眼神色不太对劲的易远,易迟手伸进去拔了出来。 防身用的匕首出鞘,易迟面不改色地划破手心,鲜血迸发出来,混杂在水中,易迟沾着血画着什么,伴着淡色的光,血液晕染开。 无往不利的细丝沾了血光忽然在水中灼烧起来,像受了惊吓,痛苦地遽然回缩。 围势被撕开,易迟拽着灵力耗尽的易远就逃。 细丝再追时已经离的很远,似乎受限距离或是什么压制,没有继续追杀,不甘心地退回鼓中。 与此同时,阵心处的泥丘震动了一下,细软的泥土震开,露出一角暗红色的阴槐木质。 不是鼓,是一截棺木盖。 它出现时,一股阴森鬼气漾开,躁动的阵眼顷刻死寂。 棺盖徐徐自动推开,一只苍白秀气的手伸了出来,搭在棺椁边。 漆黑的指甲上,仿佛有墨色的水流动。 “嗬嗬……” 诡异怨恨的男子笑声回荡在暗无天日的隐蔽河底。 第289章 无法直视 易迟两人逃到河面,看见几个城猎队的修士正从水底出来,对领队严肃地报告着什么。 应该是发现了刚才水下的动荡,正组织人到源头探看。 易迟和易远猫在支流一大片芦苇后,没被察觉。 易迟看了眼天色,已经过了正午,距离水患爆发还有半天时间,河底那个棺材…… 她看向同样浑身湿漉漉的易远。 易远抹了把脸,看了眼她手心的伤口,拿出愈血丹给她。 易迟打开一看,全是黄品丹药,杂质颇多,对她这个体质可以说毫无作用。 有一说一,易迟这一世到现在还真没吃过这么低劣的丹药,但有总比没有强,易迟一股脑塞嘴里,然后捂住口皱巴着一张脸。 “yue!这愈血丹什么味!” 口感潮潮的、黏黏糊糊的,一嘴放了七八天的刷锅水味。 易迟嫌弃道:“肯定是哪个傻子炼丹师百令草杂质没祛除干净!” 易远尴尬地摸后脑勺,“我炼的,对不起。” 易迟:“……你以前还会炼丹呢?” 易远神色黯然说:“那时想给妹妹炼些疏络丹药,就攒钱买灵草药尝试了一下,可惜没什么天赋,妹妹吃过之后反而吐了三天,病情更重了。” “……”易迟若有所思,“所以现在就来祸害我?” 易远更紧张了,看起来像被洛长老训斥了一顿。 “开玩笑的啦。”易迟哈哈尬笑两声试图缓解气氛,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正色道:“有什么发现?” 易远身体无意识地放松下来,凝神道:“当年水患之后,周围村镇都被淹了,闹得挺严重,闵城上面派了高阶修士下来查过,结果只说是普通枉死的河祟作怪。” “没说有什么阵法阴槐木之类的人为痕迹。” 易迟用手帕将受伤的手简单包扎了下,“所以说,那魑魉阵很可能就是异常点?” “也不一定,万一从前闵城都没发现河底下的阵法也说不准。” 那时候上面哪会关注凡人村落间这种偶尔发大水的小事。 说到后一句,易远面色黑沉,显然这种推测让他十分难以接受。 他沉眉:“那怎么分辨究竟哪种才是真的……” 毕竟一旦判断错误,他们可能都会失陷在这片记忆洪流中出不去。 “那就让水患发生,若是与记忆中一样的规模,便不是异常点,反之则是。”易迟忽然冷淡一句。 毕竟异常点的根本目的是置场景中的人于死地。 易远愣住,转头看易迟凝脂般的侧脸,水珠顺滑而下,棱角分明的侧脸多了几分锋利之感。 易迟瞥她,看出这人眼中闪过的不敢置信和闪烁之色。 “你也想到了吧。”易迟笑了笑,“不过我替你说出来应该更好。” 易远喉结鼓动,没说出话,只是脸色有些白,羞愧和不忍交错划过。 易迟歪了歪头,道:“是不是还觉得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 易远颤着眼睫看她,抿唇不语,有几分难以招架的意味。 易迟捋了把湿发,在肩侧攥出些水,淡声道:“人死早就不能复生了,这只是虚假的记忆片段,勿要沉溺。” “记住落到此处的最终目的,为了怀念他们因而放弃自救的机会,是不必要的。” 易远哽住一口气,良久,挫败地垂下肩膀。 …… 易迟和没职业道德旷工失踪的易远一起回到了易家村,太阳西斜垂原,半张脸掩在树梢后。 既然异常点的事情已经确认,在夜晚到来之前还是要看看黑易迟这边搜集同伴的进展,做两手准备。 岂料两人刚偷摸回到易家村,远远就见鸡飞狗跳,村子里全是“嗯嗯嗯”的欢脱猪叫声,噼里啪啦撞飞一堆农具草垛。 一伙人哭天抢地,“苍天啊,猪都跑了!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把猪圈门开了!来人呐!赶紧抓猪啊!” 易迟看见村子里的人全都出动,拿着套绳棍棒火急火燎地追着三十多头猪。 易大壮哼哧哼哧地喘粗气,“玛德,这群畜生这两日瞧着就不安分,平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没想到力气大还这么能跑,刚才差点把我肺顶出来!” “等老子抓住它,非扒它一层皮!” “别骂了,快抓猪,马上天都黑了,跑丢了难找!”村长跺着拐杖焦急地喊着。 易迟两人蹲在篱笆外看着这乱象,易远眼中闪过缅怀和沉痛之色。 “不会是小黑干的吧?”易迟咂舌,想了想道:“得先跟她汇合,探探情报。” 易远的家在村子外围边缘,两人避开耳目绕着外面走半圈就到了。 路上易远忽然升起一个疑问,“你这扮演的是谁的身份?怎么还是本来面貌?” 他自己都变成两年前的自己了,易迟易容来的时候他看不出,到水里易容材料被融,露出的竟还是原本那张脸。 对于易远的疑问,易迟没回答,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易远脑补成功,恍然大悟地点头,懂了,这又是大佬说不出口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有点小忧虑,犹豫半天声音忐忑问道:“我知道这么多,有朝一日不会被灭口吧?” 易迟阴冷邪笑两声:“只有死人才是绝对安全的。” 易远吓的顿住脚步:“……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那不行,你得发誓。” “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易迟看见一个黑皮猪正在疯狂创篱笆,她邪魅一笑,“行,说出去就被猪创飞二里地……我超!” 易迟说到后面感觉地面隐隐震动,四蹄塌地的声音急速接近,她转头,正看见一头亢奋的粉皮猪以一种超乎寻常的矫健姿势从篱笆内飞窜而出—— 飞天向她创来。 易迟:“???”怎么又是这头粉皮猪! 不对,这臭猪创错人了吧!立誓的是易远那厮啊! 易迟神色崩裂,但很敏捷地避开了粉皮猪,飞起一脚把几百斤的肥猪踹回篱笆内,可见易迟也是一身超乎寻常的牛劲。 粉皮猪“砰”地一声四蹄朝天摔到地上,痛苦地发出杀猪般的声音,他绿豆眼盛满怒火瞪着易迟,蹬着腿在地上干蛄蛹,就是站不起来。 易迟潇洒弹袖,得意冷笑:“事不过三,还想创我?什么实力啊牢弟!” 说着叉腰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 粉皮猪似乎感觉自己受到了猪生最大的屈辱,眼睛都红了,四蹄蹬出残影—— 但因为太过肥胖,死活站不起来,于是只能愤怒地“嗯嗯”叫。 易迟哈哈大笑。 易远无语扶额,不知道易迟到底是什么神奇的人,这种时候竟然能跟一头猪唠上。 眼见着有人被粉皮猪的声音吸引过来,他拉上易迟手腕溜走了。 刚翻上侧面院墙,易迟一抬头,对上黑易迟冷蔑俯视的视线。 她把玩着发尖讽刺道:“没身份的人到哪都鬼鬼祟祟。” 易迟坐在墙头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笑:“哎呀,你这病秧子还能爬到屋顶上呢,真~厉~害~” 又瞟了一眼墙根上垒在鸡笼上的四角凳,“啧,圣女爬个屋顶还要踩凳子?” “真菜。” 黑易迟脸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呵呵,那也比某人差点被猪创飞强,大师姐不仅招人稀罕,还招猪稀罕,真不错。” 易远夹在两人中间,左看一眼易迟,右看一眼黑易迟,在火药味中坐立难安。 最后看向黑易迟插嘴道:“那个,你……怎么在屋顶上?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黑易迟看向易远,脸上多云转晴,扬起笑熟稔地喊了声哥哥。 当事人对着易迟那张脸和那副亲密的神情,成功打了个寒颤。 救命,冷酷无情的大佬分身甜甜喊哥怎么办! 无法直视。 黑易迟没有立刻说易家村的事情,转而问湖泊水系的发现。 易远正要说时,易迟瞥了他一眼,后者愣了下不吱声了。 黑易迟见状,危险地眯起眼道:“哥哥,你听她的?” 易远左看右看:“额……不、不是。” 阴冥邪尊就应该把他也抓了,易迟几个分身他也几个分身,这样就不用面对这种恐怖的局面。 两个都是易迟,他到底听谁的? 黑易迟对易远莞尔一笑,病弱的眉眼神采飞扬,“既然不是,那哥哥发现了什么?不能告诉我么?” 易远也是第一次见易迟的脸对自己笑成这样,有些怔神,想说,但又下意识转头看向易迟,嘴唇蠕动了下,陷入两难,“这……” 黑易迟眸色阴沉一瞬,同样是分身,易远为何总是本能寻求另一个自己的许可呢? 易迟这时笑道:“为难你哥做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是?” “作为一个弱小可怜、行动不便的病人,你想获知自己触碰不到的信息,不该拿出点诚意,先说说自己的发现?” 黑易迟笑意敛尽,“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骗我?” 易迟无所谓摊手:“那你就不说呗,反正距离水患还有一个时辰,我有自信亲自探查一遍易家村,但你能看到十里之外的事情?” 黑易迟看着易迟的样子,很清楚对方有多油盐不进,沉默了一下冷声道:“如果我有死亡的可能,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把你拖下水,外来人。” 后面三个字咬的很重,算是警告易迟,一旦坑害她,就揭露易迟的身份,大家一起死。 易迟不置可否地点头,黑易迟这才面色微凝,看着村中乱象道:“白天我找了些借口,观察了就近几户人家,没有同伴的踪迹。” “不仅如此,他们对我贸然出门的行为很应激,很快就隐隐怀疑我、试探我、跟踪我,我只好先回家。”黑易迟说到这里很郁闷。 怎么就不是易迟用的这个身份呢? “继续下去我只会暴露身份,所以下午趁他们困倦时出门把用来祭祀的猪放了。” “形势乱了之后,同伴更有自由度,自然会找机会过来。” 毕竟在彼此眼里,她今日的反常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易迟赞同地点了点头,“有理。” “所以现在结果是?” 黑易迟面上极快地掠过尴尬之色,面无表情道:“目前为止,还没人过来。” 易迟眉梢微动,感觉有点蹊跷。 易远犹疑道:“或许整个场景就咱们三个人?” 黑易迟反应很快,皱眉道:“你是说城猎队也没有?” 易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看了眼易迟,不太笃实地点头称是,见后者没什么反应,这才继续说两人在河底的发现。 三人陷入统一的沉思。 现在的情况就是,同伴约莫就他们三,异常点也不太确定。 易远建议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在天黑之前赶到魑魉阵那边,河妖爆发时若是异常点就顺势找到时间壁垒离开,若不是,同伴集结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这两种都会在片段结束时形成回到现实的时间通道。 是个很好的主意,黑易迟表示赞成。 整个易家村现在就像一张透明的白纸,她在这毫无进展,本身就偏向于明显就像异常中心的湖泊那边。 “那还等什么,天要黑了,河腥味在持续加重,河妖应该已经在酝酿,快走吧。” 黑易迟走到易远身边,示意对方带她下去 。 易迟没动弹,她坐在房檐上,翘着腿看着远处的村长和易大壮等人正气急败坏地把逮回来的十来头猪打的皮开肉绽,然后粗暴地再次塞进猪圈中。 倒霉催的粉皮猪约莫因为易迟踹的那一脚爬不起来被抓住了,它宁死不屈,挣扎的很激烈,四个大汉才按住。 粉皮猪蹄子扒拉着猪圈,每一块肥肉都在用力,它凄惨地仰天长嚎,方向好巧不巧正是梁上君子易迟三人这边。 易迟看着看着,忽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在已黑的夜幕中增添些许别样的美艳。 黑易迟被易远搀扶着,在下面斜乜她:“笑什么,你到底走不走?” 易迟散漫但果断道:“不走。” 两人:“?” 你不想活了? 易远视线落在易迟笑脸上,诧异问:“为何?” 黑易迟眼波撩动,反应过来道:“你发现什么了?” 第290章 我的大师姐 易迟手掌撑了下墙头,足间一抵,轻巧地跃下墙头,越过易远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神采奕奕道:“走,去帮忙抓猪。” 两人:“……?” 片刻后,因为抓猪不力相当暴躁的易家村迎来了他们的村上修士易远。 易远还带个猎城队同僚,据说是察觉自己布置在村子周围的防御阵法被惊动,察觉有变故,因而紧急回来看看。 他先是探望了卧病在床的妹妹“易迟”,嘘寒问暖一通,得知村里的猪全跑了,担忧地说要帮忙找。 村长眼神闪烁地看向易远旁边那个确实有些眼熟的男人,苦着脸叹气应下了。 算了,先把祭祀的猪找回来再说,村里人都被他叮嘱过了,应该不会贸然说出祭祀的事…… 易大壮笑呵呵道:“是嘛,听说你们修士都清高的很,还会寻猪呢?从前怎么没帮忙,莫非是不会?” 他一瞬不瞬盯着易容成易远某同僚的易迟,眼现幽光道:“听说城猎村的人都在忙着组织剿灭河妖,怎么有空来易家村?” 易大壮靠近易迟,伸着脖子逼视她,冷蛇吐信般问:“你不是城猎军的人吧……” 周围的村民闻言,声息都平寂了,影影绰绰的人形隐在半明半昧的光暗中,那眼神幽绿且诡异,看起来随时化身暴起吃人的怪物。 易远眼中的温情陡然消散一空,瞳色晦暗下来。 他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些只是虚构的幻影,一旦触发某种秘境藏在其背后的机制,就会立刻裸露本质,化身嗜人猎手。 压抑紧绷的氛围中,黑易迟见易迟被逼问,微不可查地勾起笑,易远刚想沉声解释说附近有祟气,奉命带人来探看等等—— 易迟冷漠的哼笑声在此时突兀响起,众人看向她时,原地只剩残影,易大壮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飞了。 众人:“!!!” 他们愣神间,瞧见易迟抬脚踩着易大壮右脸,用力狠狠碾进泥地里,后者说不出话,死死扒她的脚也挪不开半分。 黑靴包裹着易迟笔直劲力的小腿,利落又冷酷。 相貌平平的男性面庞在此刻如此桀骜,唇角眉梢挂着三分冷诮和傲慢,弧度似今晚冰冷的勾月。 她偏俯睨视易大壮道:“你是什么东西,城猎队办事需要你质问?嗯?” 周围的人回过神,立刻怨怒地想上前推拉,叫嚷易迟欺负凡人要去闵城告状。 “咔嚓——啊——”骨裂的脆声和易大壮的惨叫声令众人僵住身形。 易迟抬眸扫视,众人对上她不顾人死活的冷血视线,顷刻胆寒噤声。 “谁还有疑问?来问,爷有的是回话的耐心。” 说着,移开脚,露出易大壮被反折的手腕,相当触目惊心。 众人:“!!!” 哪有凡人老百姓不怕这种无情铁血、还有点阶级在身的修士,一个个瞬间就惊恐哑声了。 至于那份怀疑,也早就无声间烟消云散。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那些杀千刀的官僚阶级就是这么草菅人命不顾人死活! 本地人实锤! 易迟继续不当人凉笑道:“易远愿意帮你们找猪还不感恩戴德?既然没问题就立刻配合,发什么愣?” 众人点头如蒜捣,“找!立刻找!” 易大壮是个欺软怕硬的,挨打之后就老实不作妖了,但因为手被折断痛的惨叫连连。 易迟横眉冷对,冷酷地说再叫把他舌头拔了,于是后者躲进屋子里咬着毛巾治伤不吭叽了。 周围的人更害怕了。 黑易迟冷笑:对,就是这样,都邪修了,就该这么干,很好,有几分她的风范。 易远内心:对,就是第一次冰墓里见面那个感觉。 …… 找猪的事情忽然变得无比顺畅。 易远到底是修士,用点小术法,很轻易就把藏在某些旮旯里的猪拖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前还剧烈挣扎宁死不从的猪猪们一个个都乖的不行,也不闹腾了。 绿豆小眼看了几下易迟易远,哼哼唧唧老老实实进猪圈,快活地在槽上蹭痒,完事肥硕的身体又一僵,假装无事地用猪尾巴扫了两下沾着猪屎的肥美臀和后腿。 易迟差点没崩住表情笑出声。 黑易迟深深低着头,脚尖踩着石子,没让人看见她满脸憋不住的笑。 易远则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为了保持镇定,必须用灵力压制住想笑的冲动。 这特么的谁敢信,那群天之骄子一朝穿越成了猪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迟压紧唇角,随手拿过搭在猪圈上的鞭子,在手里漫不经心地缠了两圈,在这期间一直盯着某只企图创她三次的粉皮猪。 粉皮猪僵着猪身,狼狈地站在圈内,一双小眼睛时不时看看易迟,又倏然别开,最后同手同脚地背过身体,企图将自己淹没在猪群中不被易迟目光诛杀。 不知道为什么,易迟竟然从一只猪身上看出了清冷和尴尬的气质。 易迟扬起玩味残忍的笑,易家村的人看的一哆嗦,只见她扬鞭指了指猪圈,颐指气使道:“把那只最肥美粉嫩的猪给爷抓出来。” 粉屁猪菊花一紧,整只猪都不好了。 周围人都吓一跳,什么意思?抓他们祭祀用的猪干什么? 面面相觑时,村长拄着拐杖硬着头皮上前问:“爷,您是要……杀了吃?” 说话间已经打好了两千字劝阻的腹稿。 易迟很没素质地用鼻孔看人,闻言一脸“竟有这种好事”的恍然表情说:“好主意啊!行,拿屠刀、架油锅吧。” 村长:“……” 他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爷啊,别看这猪瞧着粉嫩,其实肉柴还腥,哪配入您的口,咱们村最远近闻名的是鸡,肉质细腻可口,闵城人都爱吃!” “对对,这就给您备上全鸡宴接风洗尘!那猪肉有什么好吃的!” “这些猪又脏又臭,都是吃糠长大的,不像咱们养的鸡,都是用稻米喂的!” …… 一众人小心翼翼地劝说易迟不要吃粉皮猪。 易迟听了几句,挑眉道:“还有鸡,那也宰了吧,就给小粉当摆盘好了。” 众人:“……” 什么叫无效沟通,这就是了。 小粉:“……” 呵呵,不就是因为太激动无意间创了她三次吗,还没创到,被踹飞的还是他,都这样了竟然都要吃他。 我请问呢,明明一直被虐,为何还会不小心喜欢上这个人。 粉皮猪在一群幸灾乐祸的黑皮猪中沉默了半晌,然后抬着蹄子出列了。 生无可恋地往猪圈门边一站,抬着猪脑看易迟。 吃呗,想吃就吃呗,谁吃的过你啊,我的大师姐。 易迟终于没忍住勾唇笑了,可把周围人吓坏了。 笑什么笑,这没人性的要杀人? 也不敢犹豫了,少一只就少一只,问题应该也不大,上回易远家就用几头就镇住了河妖,这次准备这么多头还不手拿把掐。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粉皮猪从圈里放出来,拿刀的拿刀,烧油的烧油。 黑易迟弱柳扶风地坐着,叠好手帕准备吃席。 易远仍然在兢兢业业地找猪。 这些人忙活时,易迟趾高气扬地坐在别人搬来的椅子上,扬鞭缠住粉皮猪的猪脑袋,往跟前带。 粉皮猪被迫趴到易迟跟前。 后者翘着腿,一下一下摇着鞭子,居高临下笑道:“真不错,也不知道谁家养的小猪,这么可爱,看起来就好吃。” 粉皮猪:“……” 变成猪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变成猪。 一辈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如果早知道会面对这一切,他绝不会靠近钦天秘境一步!绝不! 围观猪群:别抽了,小粉真的快碎了! …… 是的没错,这个记忆场景中不只有易迟三个人,还有其他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化成人,而是变成猪。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易迟一开始出现的位置是猪圈,因为按照秘境的手笔,她本身也要变成猪的。 但秘境无法影响她,因而她最终是以人身出现。 至于躁动到要创她的群猪,这也不奇怪,发现自己变成任人宰割的猪,面前站着熟人,那必然要向对方证明自己是同伴。 可惜一无所知的易迟只以为这些猪要创她,不仅把猪踹飞了,翻出去之后还跑路了。 易迟最终能察觉,还要仰赖这些猪超乎常理的灵性和抗争意识,尤其是粉皮猪,孜孜不倦地撞她。 这一试,从这些猪格外拟人的举止,同伴无疑,就是不知道具体都是谁。 易迟:管他是谁,先玩弄了再说桀桀桀。 她正点评哪只小肥猪的哪个部位看起来最好吃时,地面隐隐震动,沉闷的危险声音由远及近。 转眼间,滚滚河流汹涌地冲垮堤岸,滔天而来,在天上掀起数十丈波潮,所过之处淹没一切。 众人:“!!!!” 易迟三人也惊了,什么东西,时间对不上啊! 按照易远记忆,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对! 周围村民尖叫着四散而逃,“发水了!发水了!” “别慌!咱们有祭品!河妖吃了祭品就不会淹了易家村!” 话虽如此,一伙人还是惊恐地听凭本能逃命或跪地求饶,求河妖宽恕。 易迟眼神扫过如临大敌的猪群,发现……还有一只黑皮猪没找到! 眼看着还有几个呼吸间就要被淹没,易远立刻用术法将这群猪跟他们绑在一起避免被冲散,还单独给黑易迟布了个结界,防止其承受不住。 后者炫耀地看了眼易迟,似乎想表示她哥果然只在意她,但易迟忙着问易远最后一头黑皮猪在哪,根本没注意她的眼神。 几人没有逃窜的意思,蓦然爆发的洪涝毫不留情地摧垮了易家村,吞没了他们和周边筑。 易家村兴奋地转头看,“献祭了!不仅是猪,易远兄妹还有那个该死的城猎队的人也死了!咱们得救了!得救了!” 然而话刚说完,所有人就被毫不停留的波涛席卷淹没,并没有如上次那样退洪。 他们恐惧地瞪大眼睛,在水中窒息飘摇,面对妖祸毫无还手之力,绝望至极。 但他们又看见了易迟和黑易迟,凡间的易容术就是不方便,水一泡就原形毕露。 所以易迟三人暴露了。 易家村这些原本在水里的将死之人忽然变了,幽暗的阴影长尾自他们身后深处,覆盖人身,就像在时间另一端的怪物通过锚点抵达至此。 再看时,所有人都成为奇形异状的怪物,猩红巨大的独眼,玄黑银甲的流畅外形。 “噬时兽!”易远惊道,二话不说拉着黑易迟两人和群猪逃命。 这是一种生活在秘境时间乱流中的怪物,一旦场景中的人被发现,他们就会从其他时间段顷刻降临。 因此,场景中的人其实相当于它们的触角和锚点。 顾名思义,噬时兽以他人经历过的时间为食。 如果一个人活了一百年,对噬时兽来说就有一百年的时间可以吃。 随着他们的吞噬,时间会在人的身上倒流,一百年吃完之后,没有过去的人理所当然就噶了。 值得庆幸的是,噬时兽的到达也会让众人突破秘境的压制。 因此猪群和易迟等人全都恢复了修为和样貌。 黑皮猪有很多都是易迟较为熟悉的人,比如顾浮生、苏悦颜、宋悦卿、萧不疑、谢朝、方炽泓等等,各宗门弟子也有,邪修也在,其中有一个神色阴沉的四圣子。 邪修只占五分之二。 而易迟用鞭子牵着的粉皮猪……变成了面若寒霜的玉之清。 易迟:“???” 不是,怎么是玉之清! 一直创她,她还以为是某个对她恨之入骨的邪修! 易迟回神,若无其事把鞭子一扔,假装无事发生。 玉之清:哼。 众人只粗略扫了一眼便无暇关注彼此,急速后撤企图与噬时兽拉开距离—— 噬时兽的独眼不是眼,是它们的进食器官,七步之内被凝视两个呼吸,就会被夺走三年时间。 七八十只怪饥饿贪婪地向他们扑来,他们行动时身形很虚幻,有种似乎在穿越时间的梦幻感。 速度惊人的快,眨眼间其中一只就到了四圣子近处,它独眼诡秘地望向他,四圣子隐约间听到滴答滴答的夺命声响。 他当机立断,眼神狠厉,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控制边上一个来不及避开的绝崖弟子扔向那只噬时兽。 第291章 办事不力 四圣子陡然爆发,将身边绝崖弟子控制,猛地推向噬时兽,后者用暗影之尾将她牢牢缠住。 如此亲密的接触,如此近的距离,绝崖弟子刚一对上噬时兽的眼睛就被夺走了二十年时间,所幸她骨龄八十,没有当场暴毙。 但合体中期的修为直接倒退到化神巅峰,容颜也发生了些微变化,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最近二十年的记忆也将慢慢丢失。 众人:“!!!” 超,早知道这玩意的恐怖诡异,真见识到的那一刻,他们还是被吓得肝胆俱颤。 众人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转身逃出攻击范围,对于这种诡谲的存在,直接对上绝对是不智之举。 易迟、玉之清、方炽泓等绝崖弟子来不及愤怒,反应极快地营救那名时间被持续吃掉的同门。 后者虽失去记忆搞不清状况,但凭借本能的危机感,运转灵力企图强行突破四圣子的定身术。 萧不疑眼珠一转道:“噬时兽不是我等可以匹敌的存在,不如就让她在后面拖延一下时间!现在只有一个活命之机,找到最后一个同伴,利用时间通道逃离场景!” 他说的也在理,噬时兽这东西身怀时间之力,他们就是再强也没有影响时间的手段,即抓不着也杀不了。 对方已知的唯二缺点就是手短且智商不高,拉开距离就安全无虞。 他们能怎么办?只有逃! 被抓了怎么办,认栽呗。 众人纷纷同意。 方炽泓手中术法不断,帮那弟子破开定身术,一边冷笑道:“你让她一个人面对七十余头噬时兽拖延时间?” “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是想让我宗的人帮你们周旋吧?” 萧不疑目光一闪,理直气壮说:“谁让你们绝崖的人被抓住,要救自然得留下,我等趁这时机去找人,不是正好?” “还是说,你们其实怕死没打算救人,要看着她死?”他又讥讽地补了一句。 几十头噬时兽围了上来,现在哪有那么多时间打嘴仗分任务? 无论如何,必须有人留下来牵制,也必须有人去找那个失踪的人。 易迟很干脆地点头,“行,你们去找。” 众人都愣住,不敢相信易迟答应的这么干脆,这么简单?还有这种好事? 他们立刻大喜过望,赞易迟真是舍己为人,然后转身就要走。 但有一半的人身体被一股绝强力量牢牢束缚住,比如萧不疑,比如苏悦颜,比如除了黑易迟外的所有邪修。 每宗各一半人。 易迟阴凉的声音平淡响起,“决策很好,不过让你们去,没让所有人都去,明白了?” 四圣子等人惊悸地挣扎着,但被压制的死死的,仿佛面对一座大山,毫无脱困可能。 绝崖弟子 众人惊恐地怒视易迟,后者冷淡说:“时间不多,记忆片段即将结束,想死就继续争论,要么就照做。” 没人想死,继续争执纯属浪费时间。 他们又拿不下易迟。 顾浮生深深看了易迟一眼,防备道:“你能确保不让其他宗门弟子送死?” 易迟扯起唇笑,反问:“你是在让断后的人保证自己不死?” 都断后了,死不死还不是各凭本事,跟易迟有什么关系呢。 担心他们,就自己留下来啊。 顾浮生蹙起眉。 萧不疑发现自己根本撼动不了易迟的定身术,内心吃惊,瞠目怒道:“你凭什么不经商议就强行留人?领队的是浮生,又不是你!” 易迟控制着咒骂她的邪修往噬时兽身边送,将周旋的绝崖众人替换下来,一开始被四圣子推向噬时兽的那名修士也被擅术的同门救了下来。 虽然营救的极快,却还是被吃了六十年时间,修为跌落金丹期。 易迟见状,这才有空瞥向萧不疑,好整以暇道:“你是怕死所以想让同门代替你?也行,你可以让别人把你换出去。” “哪位蓬莱仙岛的好心人愿意顶替你们大师兄的位置呢?” 她说着,还好心地解开术法禁锢。 但萧不疑脸色并不好,蓬莱仙岛其他弟子看着萧不疑,神情闪烁没人说话。 场面冷凝下来。 萧不疑心中暗恼,这些人平日里百般奉承,到了关键时刻倒学会了沉默。 他如同架在火上的烤乳猪,进退两难。 顾浮生这时瞧了瞧恐慌的四圣子几人,带着剩下的人先一步走了。 萧不疑见状,纠结万分,最后咬紧牙关,对自由身的那一半蓬莱仙岛弟子道:“还不快去找人!本公子若是死了,全赖你们办事不力!” 下面弟子怔了下,然后如蒙大赦地走了,嘴里说着“公子放心必定不负所托”的话。 第292章 让你往东不敢往西 与萧不疑相反,谢朝和宋悦卿、易远等人主动留下。 谢朝的解释是:“找寻弟子并不需要那么多人,这边人兽数量悬殊大,更需要我。” 众人心生敬意,心想谢朝这种首席真传竟然是月曜帝国培养出来的,还是楚弋的亲传弟子,真就离奇。 最冷厉霸道的人,竟养出最温柔纯良的首席真传,嗐~ 宋悦卿和易远则纯纯是不大想离开易迟身边。 对此,黑易迟看着三人站一块,心头复杂,冷笑连连,很有存在感。 宋悦卿打量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让她很陌生的易迟,神色古怪说:“你笑什么?” 黑易迟张嘴还没说话呢,易迟就抽空道:“不用理她,想吸引你们注意力呢。” 宋悦卿:“是吗?” 黑易迟:“……” …… 萧不疑虽然时刻警觉易迟会把她往火坑里推,但其实后者根本没空理他。 人类这边只有二十三人,噬时兽却有七十头,平均每人就要面对三只。 伤又伤不到,只能抓住后者手短且智商不高的缺点,动用身法和移位之术遛他们。 所以其实易迟留下的都是这方面比较擅长的人。 洪水对他们这些修士来说已经不算什么问题,一个个全神贯注地听从指挥拉扯噬时兽,包括四圣子、黑易迟等一伙邪修。 不是他们想听,也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想跑就会被易迟抓住,然后扔给噬时兽,直接用生命为众人缓解压力。 已经有血淋淋的先例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企图再次将别人推给噬时兽的邪修被易迟冷酷扔进兽堆里,就短短那么一下,那人七十年的时间就被吸干,人直接消失掉! 众人胆颤心惊,既怕噬时兽,也惧易迟。 说真的,每次见易迟都仿佛重新认识她一遍,从嚣张村姑到不世天才,又到势必不入邪道、心怀救世意志的正道楷模。 但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时,她又亲手打碎这一切,展露出非常规手段和邪性。 捉摸不透,令人畏惧。 他们再不敢作妖,邪修也不敢张牙舞爪,连四圣子都忍气吞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干啥干啥。 再加上易迟的指挥确实高效,大家跟着进退行动还真没伤亡,反倒是饥渴的噬时兽越急越受戏耍,深陷“美食”旋涡求而不得。 于是整体配合的异常和谐有序,人与人的移位交接顺畅无比,简直难以想象这种正邪彼此信任的局面是真实发生的。 四圣子恨恨地对黑易迟传音,“你不也是易迟吗,不想夺走控制权?你到底是分身还是下位替代啊?” “实力不及就算了,你哥和那个宋悦卿怎么也不亲近你,真是处处不如人!” 他是真慌,刚开始推了绝崖弟子的事易迟没对付他,是忘了吗? 不,是现在腾不出手,眼下这一茬若是解决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毫不意外,化神期的易迟强的一个定身术就让一群合体期死活挣脱不开。 四圣子慌不择路地想要寻找突破口,几句话如刀子狠狠插进黑易迟的心。 痛,太痛了。 黑易迟既恼羞成怒又无言以对,气的说不出话,心中杀意乱窜,既有对四圣子的,也有对易迟的。 但……从刚才连她都解不开“自己”的定身术一事,她就知道,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是易迟的对手! 这算什么,她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怀疑人生。 常言道:别低头,王冠会掉。 黑易迟用一种一切都在计划中的沉稳声音回应:“笑死,现在的局面就是最好的,我为何要破坏,为了帮你逃过一劫么?呵,我可没兴趣管别人死活。” 不是控制权要不起,而是幕后流更有性价比。 四圣子沉默了一下,讥笑道:“呵呵,让你往东不敢往西,让你打狗不敢撵鸡的幕后流?” 黑易迟:“你也这么认为?那说明姐很成功。” 黑易迟内心恨的滴血,但声音仍然装的很稳。 想让她认输,不可能。 第293章 哭给谁看 与此同时,苏悦颜虽然没敢摸鱼,但其实怕的要死,面对噬时兽腿都是抖的。 上辈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绑定系统后成功过上了朝不保夕的高压生活。 别的修士多少都历练过,只有苏悦颜,从始至终都没跟九幽界的兽战斗过,更别说她唯一见过的血还是洗礼仪式上的那个孩子。 现在上来就是这种诡异的兽。 但苏悦颜现在还没哭出来,系统很奇怪。 苏悦颜一边谨慎地踩着步诀跟两只狰狞窜近的噬时兽拉开距离,一边颤着嗓子说:“你这不废话么,又没有观众,我哭给谁看?没有价值的眼泪一滴都不流!” 说着眼角余光瞥了眼跟闲庭信步似的易迟,对方眼观六路,指挥之余还能帮别人缓解压力,强悍的一批。 这不,眼下正在帮她这一世的姐姐宋悦卿从包围圈中脱离,眉来眼去,牵手还搂腰。 还有那个玉之清,呦呦呦,还没易迟能打,都关心上人家了,一个人帮易迟引怪,让后者更轻松自如。 易远也是,那目光都没离开过人家。 绝崖一众弟子更是和谐友爱。 苏悦颜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神经质地笑了两声,听起来疯疯癫癫的。 玛德,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确实是个衬托主角团深厚情谊的阴暗女配。 她嫉恨又酸涩地冷声接了一句:“难不成还指望易迟那个女人可怜我不成?可笑。” 系统抖着电子烟沉吟片刻,将翘起的红色真丝裙摆捋平,遮住性感的丝网袜和茂盛的腿毛。 【虽然但是,你哭不哭是你的事,提易迟干什么?还跟个怨妇似的。】 苏悦颜:“……”好像有点道理。 “我都是恶毒女配了,恨她们怎么了?”苏悦颜很快找到了自怨自艾的点,都怪上天不公,给她安排这种倒霉催的剧本。 【根据我们系统攻略界的热知识,人设、剧情都是反派自我安慰的假想词,实际上是先有事迹再有人设。】 系统抠着脚丫子很专业地科普道。 苏悦颜怒:“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想当恶毒女配了?” 【嗯……你要这么说,那我也没办法。】 苏悦颜还要气急攻心地说什么的时候,易迟叫了她一声。 苏悦颜感觉那股子气在心里激荡乱窜,七上八下的,她娇矜又充满怨念地斜视,语气很冲,“干什么?” 系统不明白大家都因为怕死对易迟毕恭毕敬的,苏悦颜作为一个邪修凭什么还一副很有脾气的样子,她是真不怕死。 易迟心想:呀,这么恨她? 当即指了指宋悦卿边上的第四只噬时兽,“这只,引开。” 苏悦颜:“!!!!” 系统电子烟都忘抽了,挠了两下腿毛:啊哈哈夺笋啊。 苏悦颜瞪着世仇宋悦卿和易迟,怒气值简直要摧垮理智。 “凭什么?你帮宋悦卿公报私仇?” 易迟莫名其妙,“胡说什么八道呢?战术就是这样,你有问题?” 苏悦颜还是忍受不了,但对上易迟冷下的视线,理智稍回。 确实,他们本就是团队协作联合遛噬时兽,帮别人引走到近前的噬时兽一直都在发生。 只不过……这次的对象是宋悦卿! 那种感觉,就像徒口吞苍蝇,恶心的一批。 苏悦颜想原地爆炸,但最近经受的毒打有点多,她已经被迫收敛了很多娇小姐脾气,因而僵硬且耻辱地把怪引走了。 她盯着宋悦卿,等着看她得意的眼神,但后者冷淡的视线掠过她时甚至都没有停留,矫健掠向另一场战斗,背影飒爽。 苏悦颜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却更难受了。 深陷在烂泥中的,怎么好似只有她一个人。 第294章 红红真棒 易迟在指挥这些人应对噬时兽的时候,其实一直在想一件事。 按理来说现在所有人都恢复了修为,最后那个失踪的修士不可能察觉不到这里的灵力波动,然而直到现在都没出现,这是为什么呢。 修士之间有一种彼此才能接收到的共鸣之术,这种术放在外面就是鸡肋,用在这里却刚刚好,然而顾浮生和方炽泓那边却没有消息。 说明失踪的那个人并没有回应她。 眼下已经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 易迟琢磨这事时收到了方炽泓的传讯。 方炽泓:人已经找到,是蓬莱仙岛弟子,但他不愿意回来。 易迟:因为看见了成群的噬时兽? 方炽泓的后面的话也印证了易迟的猜测。 那名失踪弟子原本已经找到了他们,但远远看见了成群的噬时兽,还正好瞧见了四圣子把绝崖弟子推出去挡伤的一幕,他恐慌退走,搜寻河妖去了。 他坚信提前令水患爆发的河妖就是异常点,会有逃离场景的时间通道。 不过人还没到,他就被有所预料的顾浮生带人提前截住了。 方炽泓这边,距离湖泊中心四里外河系水下,一人神色笃定地与顾浮生和方炽泓等七人僵滞着。 “七十头噬时兽,对上它们必死无疑,我不回去!” “要我看,你们既然已经到了这,干脆跟我一起找到河妖离开这里不是更好?何必回去冒那个风险,他们就算现在坚持住了,也肯定都是用人命堆的时间,死伤惨重!” 各宗各派的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绝不可能团结一致,就算易迟强大,他们也绝对不会完全听从。 尤其里面还掺杂着那么多邪修,回去也是被背刺坑害的命。 失踪弟子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 一蓬莱仙岛弟子闻言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大师兄还在等我们回去营救!” 失踪弟子挺着胸膛半点不虚,振振有词反驳道:“你这又是什么眼神,我说不救了吗?” “咱们几个只要通过时间通道离开,场景中还存活的同伴就只有他们,时间之力照样能凝聚,他们不就能自行形成时间通道了?” “这样一来,我们安全,他们也得救了,这不比现在赶回去两全其美?” 几个义愤填膺的人听完这话一愣。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貌似还真有亿点道理。 他们陷入沉思,一边觉得这法子对双方都好,一边又满满都是抛弃同门的道德负疚感,神色很纠结。 方炽泓就是在这个时候联系易迟的。 易迟问:你的想法是? 方炽泓顿了下,没说话。 易迟笑了笑:红红还有不敢说出口的话么? 方炽泓:…… 顿了下,还是道:我觉得他所言不错,根据祟气判断,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河妖更近一些。 她:也就是说,比起折返与你们汇合,找到它所用的时间更短,这样你们那边就可以更快形成时间通道。 从效率判断,她觉得这么做没错,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好像又有抛弃同门的嫌疑,虽然她并无此意,但总感觉怪怪的,不太说的出口。 她觉得说完之后易迟必定要训斥她,但意外的,易迟很平静,且道:嗯,你说的对。 方炽泓:!!! 她:那大师姐的意思是? 易迟:你且看看顾浮生再做论断。 方炽泓不明所以时,听见顾浮生冷定的说话声。 “异常点往往是秘境安排的会对修士致死的点,一旦修士暴露时,还将会进一步加强,然而从现在的水患规模来看,毫无威胁。” “单从爆发时间提前这一点,并不能确定那就是异常点。” “眼下还有另一条路,不确切的信息,不至于作为救命稻草。” 顾浮生说完后,几人动摇的神情稳定下来,失踪弟子却半点听不进去,魔怔般坚信自己一定是对的,反抗很激烈,甚至动手逃离。 看着倒更像是恐惧噬时兽,因而听不进去劝说。 此前并不知失踪弟子具体是谁,因而无法传讯,现在则可以,他接到了自家大师兄萧不疑的传讯符。 萧不疑近些日子从各方面屡屡受挫,脾气越发暴躁,精心营造的风流公子形象崩塌了一半,尤其对面的还是自家人,还是现在这事的罪魁祸首。 萧不疑毫无形象地怒吼:你踏马想看我死是不是?就你那脑子能分析个什么鸟玩意儿?听顾浮生的你个傻缺! 失踪弟子:…… 哦,从前说女人都是好忽悠的工具的也是你吧?现在又听女人的了? 失踪弟子:大师兄你信我,一定错不了! 萧不疑声音一冷,阴沉道:你其实就是贪生怕死,想抛弃同门自己求生的吧? 失踪弟子眼中划过颤动的亮光,悄无声息地掐灭了传讯符。 顾浮生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方炽泓波纹般的弯剑出鞘,眨眼间已经架在了失踪弟子的脖颈。 她并不绝美的脸上满是说一不二的杀机,冷笑道:“要么走,要么死。” 失踪弟子对上她冰冷的视线和气势,美艳剑锋的冷芒令他寒毛倒竖。 他不忿地欲斥控方炽泓霸道、不将其他宗门放在眼里、想破坏八大势力和平盟约云云,但后者剑尖已经压进肉里,直逼颈动脉。 其他弟子在顾浮生的示意下,竟也没阻止方炽泓动手。 失踪弟子所有声音顷刻从喉口咽进肚中。 方炽泓是真会杀了他,半点没掺假。 最终,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不甘屈服了,折返途中恨恨地看着方炽泓的背影,其他同门也眼神晦暗。 事情解决后,松了口气,人一闲,又难免责怪解决问题的人凭什么跨宗门暴力对待它们宗门弟子。 顾浮生青烟般的视线瞥向方炽泓又收回。 绝崖的弟子果然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不如合欢谷叛逆,不如天魔宗狡诈,也不如月曜霸道。 他们平日里端正不高调,却每每在紧急时刻展露出说一不二的气势。 跟烛九记忆中,还未陨灭的绝崖本质上一般无二。 不过……从前这是他们统治的风格,现在也只不过是她顾浮生利用的工具。 毕竟她也不好强硬对蓬莱仙岛的弟子动手不是? 她本就等着方炽泓出手,替她背负那些负面影响。 顾浮生隐秘地笑了下,转头安抚几人,后者对她观感更好了。 路上,方炽泓顶着这些人在背后诡异的视线,对易迟传讯说自己刚开始考虑不周,接着说了后续的事,骄傲地表示自己真是力挽狂澜。 易迟笑笑:红红真棒。 方炽泓嘚瑟了一下,又缓缓皱起眉,觉得很奇怪:如此急迫的时刻,那顾浮生那么聪明却不紧不慢,看起来无可奈何的模样…… 易迟:嗯?所以? 方炽泓脑中灵光闪过,她反应过来:超,顾浮生这厮真阴险!拿老娘当枪使! 她内心郁郁地在传讯中把人骂了一通,懊悔极了,说易迟不应该让她跟过来,应该让其他人过来。 易迟问:你是说二师弟? 方炽泓还真这么想,不过转念又道:还是算了,要是他在,估计一上来就把人拿下了,哪还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易迟深以为然,笑道:所以让你去啊,又理智又果断,非你莫属红红。 方炽泓都被夸懵了:我做的真没错?我不是被坑了嘛。 易迟漫不经心说:等他们扯皮还不知什么时候结束,这边还有不少人命呢,大师姐是让你去当裁判的,至于其他人的看法嘛……无足轻重。 方炽泓心胸倏然开阔起来,也是,绝崖的人什么时候怕过这些。 她犹豫后,还是忍不住问:假如异常点是真的……大师姐觉得我的认同是对是错? 易迟没回答,反而问: 那假如你是大师姐呢? 方炽泓愣了下,陷入沉思。 顺着易迟的话,她的视角忽然从一个听从命令的人变为掌控全局的易迟视角。 那时候,她还会在生死存亡之际考虑辜不辜负的问题吗? 不,是效益最大化。 既然有一个更好的方案,下令执行就是。 方炽泓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大概很久以后,当她手握最高权柄时,才会意识到易迟此刻在做什么。 第295章 双杀 方炽泓和易迟正交谈时,双方已经越来越近,前者已经隐约听到了噬时兽那独特的“哒哒哒”叫声,以及各种灵力气息波动。 正在这时,顾浮生感受到森森鬼气从后方接近,速度很快,甚至赶上了他们这些合体期的修士! 几人大惊,警觉转身,与河妖打了照面,那是一团浓郁至极的鬼气,没有形体。 它混杂在水中,见了几人,慑于她们碾压式的修为,停滞不前。 方炽泓想起一件事,死在特殊环境中的人,有一定几率与周围介质融为一体,获得操控环境的能力。 眼下这只鬼就是这种情况,水体即鬼体,修为境界虽不高,但在这片水域中甚至可以说无处不在。 难怪能追上她们。 找不到真正鬼体——也就是尸体的话,不太好杀。 几人察觉到周围水体的挤压和恶意,一人冷哼,“就这种连筑基期都不到的货色,也敢出现?” 方炽泓仔细感受了一下,道:“这么弱,看来河妖果然不是异常点,有些蠢货寻死觅活差点上当了呢。” 失踪弟子吃惊又尴尬,羞愧地低下头,此前动摇的人则一脸庆幸。 “还好浮生仙子提醒的及时。” 顾浮生平和颔首说:“这河祟无甚威胁,也并无针对意向,时间急迫,不如先与他们汇合为好。” 几人认可点头,再次动身向易迟那边急速掠进。 “这河祟真是不知死活,竟一直跟着我们。” “不用管它。” 很快,双方碰面,易迟与顾浮生两两对视,均不咸不淡、礼貌且客气地笑了下。 易迟瞄了眼鬼魅跟着这几人一起出现的河妖。 顾浮生扫视场上局面,既惊且叹。 真是高效率啊,虽然有不少人被吃了些时间,但竟然无一殉亡。 可见对方纵览全局的心智和绝强的掌控力。 她自问若是换成她,做不到这一点,因为无法令所有人都毫无后顾之忧地听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顾浮生不悦地蹙起眉。 不出所料,随着所有同伴聚集,每个人身上隶属于现实时间段的离散印记集合,开始挣脱这片记忆片段。 一扇光门凭空出现,属于现实的拉扯之力降临在每个人身上。 众人身影渐渐虚幻,预计只需要三次心跳的时间就会彻底脱离这里。 易迟与顾浮生再次无言地对视一眼,眸色既深且险。 所有的风云变幻也尽在那一次视线碰撞之后—— 噬时兽眼见到嘴的食物没嗦几口就要长腿跑了,气急败坏,南村孩童欺我是弱智,忍能将我一通戏耍! 这种时刻,就不得不用出咱们噬时兽耗费代价向时间换取的远程攻击了。 用一次减一半寿命,但没关,不争馒头争口气,死也得抓住这群马上要消失的食物! 其中一只兽愤怒地吼一声,淡红的光芒从他独眼中蓦然爆发,映射此前同他们周旋的人。 这招大家都知道,噬时兽绝境时才会用的天赋绝技,被红色光芒照射的活物,其身上的时间会回流,同时,位置也会倒退,相当霸道。 哦,无生命物体会直接穿透。 兔子急了还要跳墙咬人呢,何况噬时兽。 众人早就防备这招了,脑中早已盘算自己该用什么姿势躲过去,然而…… 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传言诚不欺我,确实必死无疑。 谁能快过光线? 众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通乱窜。 其他噬时兽“哒哒哒”地笑,站在原地等着这些人投怀送抱。 与此同时,每个人周边均鬼气大盛,森寒的击杀之力自水中爆发,柔软的水化为神兵利器,携鬼气扎向他们心脏。 且是一出现就已触及肌肤。 双杀同时降临! 然而也是在红光照临的这一瞬间——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四圣子等邪修却眼睛一亮,狞笑着故技重施,拉过身边的修士挡在身前。 家人们谁懂啊,哥几个不要太机智,跑不过光线,还不能拉人挡么? 正好也能摆脱易迟那个女人的控制,让她直接死吧哈哈哈,一举两得不要太美妙。 至于那河妖的攻击,哼,笑死,他们身上的灵甲是闹着玩的?给它刺也刺不破。 黑易迟和苏悦颜也惨遭不长眼的修士挡枪,前者直接冷笑一声,反客为主。 后者由于太菜,反不动,不过她手握系统,有保命道具,虽气却不慌。 众邪修得意猖狂,正道修使尽浑身解数奔逃,亦有些人生死之际拉过身边信任的同伴替死。 但——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易迟能不知道这些人想拉什么屎? 众邪修脸上刚装上的笑还没扯开就中道崩殂了。 莫?为什么动不了了捏? 哦,好熟悉的感觉,又又又见定身术。 或许为了庆祝他们要去送死,易迟这次很给面子地不止用一个基础定身术侮辱他们,她另一只手同时掐诀,还用了基础的水缠术一起侮辱他们。 一伙邪修和叛变的正道修士被忽然长手的水流捆的严严实实,推向那只将将眼冒红光的噬时兽。 后者的绝技还没大展神威看谁谁死,就被一伙邪修占据所有视线。 深情对视~ 热情相拥~ 四圣子面目狰狞,甚至用自爆去逃离易迟的控制。 可惜易迟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根本不准他有自己的想法。 想死? 哒咩。 丹田给你们碎了,看你们咋自爆。 一众噬时兽像抢屎吃的鬣狗,“哒哒哒”开心地奔向这伙不能乱跑的食物,快乐的热泪盈眶。 噬时兽危机圆满解决,至于那河妖? 顾浮生既然敢把这东西带来,那就做好了这玩意搞袭杀的准备。 易迟搞那些邪修的时候,她就已经手掐弑鬼咒,咒杀由侵染鬼气的水体为媒介,追溯到河妖本体—— 一击必杀! 河妖唳叫凄厉毙命,其手段自然也消弭无形。 双方完事的时候,三次心跳已过,还存活的人顷刻脱离场景。 但…… 通过咒术看到河妖本体样貌的顾浮生,猛然睁开眼目露惊异。 第296章 抛开事实不谈 一般来说,天下没有白受的罪。 所以易迟再次出现时,身处一片真正的千年灵药园。 只不过没有刚刚掉入秘境时看见的那片大和梦幻,只有普通院落那么大,但已经足够惊人。 事实上能让不少修士不管不顾直接冲进去的那种灵药园,多半是诱惑人的假象陷阱。 易迟没有急着采集,周遭只有两人,其他人也不知道被拉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正跟玉之清面面相觑,场面莫名有点尴尬。 两人脑中不约而同闪回此前在场景中的人、猪互动。 接着又想起进秘境前的误看“影像”事件…… 玉之清冷淡地看着易迟,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易迟抠了抠手指,悄悄吸了口气。 她双手负背,很有大师姐沉稳风范地说:“二师弟啊,你说你变成猪怎么也不说一声,不说就算了,怎么还带头创我呢?” “抛开事实不谈,难道不全是你的错?” 玉之清:“……” 从哪个角度听都不太像人话。 玉之清冷眼相看,并不争辩,仿佛是个没脾气的木偶人,只道:“嗯,所以呢。” 易迟心里有些意外,心想二师弟这性子真是好糊弄,挺好。 “所以你道个歉吧。”易迟理所当然地说。 “……”玉之清黑羽般的眼睫垂了下,一片阴翳覆在白皙的脸上,清俊中无意泄出些玉碎般的脆弱质感。 整个人像一块有了裂纹的冷白玉珏,因为无力复原,所以任由其裸露存在。 “对不起。”他启唇轻声道,边说边淡淡地凝视易迟。 一副“随便,你说什么我做什么”的漠然。 易迟:“……”不开心,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陷入了沉默,心里怪怪的,身上仿佛有蚂蚁在爬。 失策失策,二师弟这么好欺负的啊。 易迟没再多说,两人开始采集灵药,用的是能够保持药性的匣子。 她们这些宗门弟子,在秘境中的一部分收获是要上交宗门的。 易迟目测了下面积,一口价道:“我七你三?”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是等着玉之清讨价还价,对她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值得动心的东西,五五分即可。 结果对方并没有这个意向。 玉之清轻点头:“可以。” 易迟:“……”行吧。 怎么感觉跟狐狸精哄玉兔似得。 这厮除了人冷了点,竟然毫无脾气,白瞎了那身凛冽的气质,还不如初见时脾气大,起码被揍了还会不服气地怒瞪她。 两人异常和谐地分割完天材地宝,很有田园气息地开始采集。 但是…… 易迟已经采完十来棵了,对方还没动弹。 她疑惑看过去时,玉之清才开始动手,然后直接挖坏一株铃音草。 且当事人似乎丝毫不知铃音草遭到破坏会让采药人产生幻觉的特性,站在那毫无反应。 易迟本以为玉之清应该中招了,然而观察了下对方冷静的神色,她否决了这个想法。 玉之清意志坚韧,确实不至于迷失。 铃音草这种药材十分冷门,玉之清不知道也正常。 易迟捡起自己大师姐的身份,开始给他讲解药性、采集方法和注意事项,还边说边示范。 玉之清一脸冷漠认真地听着,就是不吭声。 易迟仔细说完之后偏头看了他一眼,很有责任心道:“二师弟自己试试吧,若是有其他不知道的,也可以问我。” 说着没再管他,蹲在地上自己挖自己的。 正全神贯注时,玉之清抬脚走到她身边,易迟以为她要问什么,毫无防备地抬起脸—— 一抹清冽的梅香袭面,后脑勺被单手擒住,炙热的亲吻落在她唇上。 易迟:“!!!!” 她人都傻了。 因为呆滞,被后者直接撬开唇齿,长驱直入。 少年食髓知味地挪动步伐靠近,碾碎了几株铃音草,易迟正要推开他时,在发烫的灼热亲密中听到了旖旎幽静的铃音。 她晃了下神的功夫,人已经被玉之清推倒在柔软的药丛中。 看不见的迷迭花粉靡靡附上身体,吸入内里,甜香在心间泛滥,小腹不自禁收紧,猛烈的饥渴从身体每一寸迸发,夹缠着身上的少年。 易迟眼眸幽暗迷离,双手无意识地游移着攀上他的腰。 情欲太过汹涌迅疾,易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沉沦恍惚时,她想起刚才闻到的是什么了—— 迷迭荚,一般拿来炼毒丹,其花粉能催情致命。 意思就是,催情之效仙神难挡,一旦合欢双双毙命。 哦,双双毙命…… 等等,双双毙命!? 易迟快消磨殆尽的意识终于被勾回来了一丝。 而此时,她身上衣物尽褪,身体冷热交加,玉之清更是一丝不挂,早已不知天地为何物。 两人紧紧相拥,后者炙热的唇一路向下。 但是……完犊子,马上就得死! 易迟嗯嗯唧唧想起身,但身体绵软,灵力在经脉中如脱缰野马欢脱涌流,不太听使唤,心跳的快要炸掉。 少年已然自得其乐,理智全无。 玉之清不懂,但痴迷于其中的甘甜,急促火热的气息喷洒在…… 易迟有点急,嗓音却被情事吊在云端,虚浮软媚,“二、二师弟……醒醒!” 玉之清眼中只有一片漆黑深邃的欲和占有。 “玉、之、清!”易迟蹙眉咬牙,抬脚想把他踹开。 然后腿被按在…… 易迟:“……” 她瞄了眼这姿势,没眼看地别开视线,心跳如擂鼓,悸动还发麻。 这他喵的都是什么事,睡了师徒二人? 不行啊,睡觉是一码事,她不能死啊。 不过好歹是先天灵体,过了最初最猛烈的身体反应。 她终于从迷迭催情中恢复力气和清明,灵力也终于勉强听从调用。 易迟沉了一口气,虽身体百般难耐发痒,但还是一脚踩着玉之清肩膀把他踹开了些。 她火速摸出衣物套上,又嗑了好几瓶丹药,这才勉强恢复行动自如。 然而玉之清没有先天灵体,他是实打实地中了迷迭催情,完事估计还没从铃音草的幻觉中挣脱。 易迟摸了摸滚烫的面颊,见玉之清又缠了上来。 关键还赤身裸体,浑身都是方才的艳红印记和触目抓痕,更不必说某还未消解之处了。 易迟只瞥了眼就紧急收回视线,抬手把人扣着双手制住。 玉之清难以忍受地“嗯”了几声,清冷的音质掺上渴求,他靠近,用身体蹭着易迟,欲低头吻她。 然后被易迟塞了满嘴丹药。 还是一瓶接着一瓶塞,有凝神静气的,也有催动灵力的,还有恢复外伤的等等。 易迟一边灌一边安抚说:“够不够?够了吗孩子?” 天下催情之物,断无非做不可的道理,只看能不能从逼催翻覆的情欲中清醒,继而找回理智,抽身采取手段。 譬如易迟,譬如被强行喂药镇压的玉之清。 后者迷魅晦涩的眼神陷入呆滞,看起来似乎要清醒了。 第297章 不可 易迟看了看两人这副形容状态,手比脑子还快,反手把人敲晕了。 她揽着赤裸诱人的清冷少年,如同柳下惠般逃避现实地想着:假装不知道,对他、她、墨怀樽都好。 易迟思考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行性,玉之清本就被幻觉影响了才做出这种事,意识都不知道丢到哪了,刚才的所作所为估计自己都不知道。 挺好,就这么办吧。 这事就这么隐瞒下去。 易迟快速把人和现场恢复原样,损坏的草药也收拾了,假装自己已经采过,然后把玉之清推到原来的地方盘膝坐着。 计算好时间后,易迟在花花绿绿的灵药园中继续挖草药,整个人娴静又认真。 玉之清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岁月静好的场景,灵药已经被挖了一半。 他有点茫然懵懂。 继而脑中倏然闪过一幕幕画面。 说出来可能不信,玉之清的药理知识放眼绝崖内门和真传弟子群体,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很不入流。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一看药理就犯困,于是每次考核都喜提倒数,然后被洛长老狠狠惩罚,再发粪涂墙,涂墙失败,循环往复。 玉之清深知自己这个缺点,所以每次出门历练的时候都得先研究一下当地独特的生态圈,临时抱佛脚,避免掉坑。 且随身携带各种草药书籍,方便随时查找。 对于灵药园这些很有身价的珍稀草药—— 易迟看见的:铃音草——形态特征、生物特性、药用价值、采集方式…… 玉之清看见的:红的、白的、蓝的…… 要是往常,面对这种情况玉之清已经直接翻书了,但……这不是易迟在呢么? 一种无用的倔强和自尊在作祟,玉之清抛却洛长老和每本书上序言的告诫,脑门一热徒手上了,他原本只想试一下。 结果试试就真的逝世了。 若是所料不错,他应该是产生幻觉了,还是关于易迟的春色幻觉。 这也……没什么意外的,毕竟九十九问心劫的时候,他就是难过情关,心意不通达。 玉之清明晰心意后就被沧孑给了狠狠一击,他已经打算封心锁爱,将其作为此生都不会说出口的秘密,将易迟视为尊敬的大师姐,再不生旁的心思。 即便难以忘却,即便难以克制,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他不打算让这份无望的情意影响任何人。 ……或许十年、百年,这份不该存在的情感自会淡然释怀。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还没等到时间的冲刷,就左一个问心劫,右一个变猪,现在还来个勾人欲念的幻觉。 天杀的,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忘情? 想起刚才自己看见的画面,玉之清就血气上涌,心悸异常。 如果只是易迟出现相诱,玉之清当然可以控制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出格。 可是,那竟然是一个亲吻关乎易迟生死的情节。 挺离谱的,动动脚趾也知道不可能有这种事,但幻觉中的他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也或许是他本身的渴求在作祟。 幻觉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无关情爱的借口,所以他并无私心、大义凛然地吻了上去。 不,真正触碰的那一刻,他就无比清楚地知道,全是肮脏的私心在作祟。 后面如何了呢? 玉之清想到这里顿了顿,脑中一片混沌,只隐隐觉察有一股香甜的异香留驻身边,可仔细体察,又消失无踪。 本就是幻觉,就像做梦一样,无论是逻辑还是前因后果,自然都不会清晰。 玉之清置身静谧的灵药丛中,由身到心滚烫喧嚣,仿佛身处岩浆,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半点不敢看易迟,视线落在她身便恍若亵渎。 玉之清垂下眼帘,内心重若千斤,他讥笑自己的丑恶心思。 他不愿再多想,打坐调息,默念清心咒,将那些画面强行拂去,然而情之一字,生根则无朝夕间抹去的道理。 越排斥,越迫近,越刻意想忘,越刻骨铭心。 他额间起了细密的汗,痛意从丹田、身心传来。 这是适得其反、心魔作祟的征兆,理应停下,松泛心神。 但玉之清不管不顾,还欲继续。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笛声响起,像沁凉溪流从高山顺流而下,流淌过他郁躁的心田,清新悦耳,慰藉抒意。 玉之清怔神地听着,激烈对抗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横冲直撞的灵力自发捋顺,抚慰他胀痛的丹田经络。 一曲罢了,玉之清仍未睁开眼,或许是不愿面对,也或许是沉浸在难得的静心修炼中,不欲脱离。 许久后,当他做好充足的心理建设再看时—— 人去楼空,空余灵植在微风下漾动。 易迟摘完属于自己的灵植,人已经先一步离开。 玉之清那一刹那心中空寂且失落苦涩,没有丝毫松了口气的欢欣。 他低眸,看见身边有一本书稿。 玉之清盯着它身体微僵,吊着心神,伸出手拿起翻阅,字迹图画均俊秀非凡,很潦草,还有浓郁的墨香,应是速写。 写的是面前这些灵药的基础性征和采集方法。 玉之清一页页仔仔细细地翻过,到了最后一页,只有寥寥一句话—— 采掘而留有根系余地,万物生生不息,共勉之。 玉之清长久地凝望,再抬眸,瞧见周遭有结界,应当是易迟走时防止有人打搅他修炼布下的。 那一瞬间,玉之清心中酸胀,他觉得自己心悦的人恰似清风明月,举世无二。 易迟合该是……他敬重的大师姐。 心中念出“大师姐”三个字的时候,玉之清咀嚼着心口的酸甜苦涩,扬起唇淡而无味地笑了。 不可扰清风,不可揽明月,不可窥霁雪。 不可。 玉之清手指伸进胸口衣襟,将那根保存完好的枯梅枝取出,瞧了许久,错手间化为飞灰,只余淡香萦绕、消绝。 他又抬手,一指点眉心,剧痛吐血下,斩灭情根。 玉之清擦了擦血迹,眼眸平静,神色冷淡,一如最初那位心境澄明、不染尘埃的冷漠公子。 第298章 因为你骚 时间隐界与九幽界不同,它没有黑夜。 钦天秘境中有一轮永不落幕的“太阳”高悬在高天上,所有人抬头即可见。 那是时之匙在未知的时间点向未来辐射的光芒,且时之匙会在时间长河中运动。 也就是说,当下看见的时之匙未必在当下,如果去追逐,将会掉入纷繁的过去最后被活活耗死。 许多进入秘境的人都垂涎追逐它,但“太阳”没有熄灭过,逐“日”的人也没有回来过。 正常来说,想拿到这件至宝多少有点痴人说梦。 易迟蹲在某棵茂盛粗壮的树上,盯着刺眼的“太阳”出神。 邪庙里,易迟本体对阴冥邪尊发出深入灵魂的质疑。 她控诉道:“你说说这咋拿?我拿命也够不着啊。” 这句话她前前后后已经问了不少次,但对方始终保持神秘的微笑不言不语。 易迟觉得这厮应该知道些什么。 若是前世,她还是神魂的时候,一眼就能看透时之匙在什么时间点,但现在她是个一切从零开始的人魂,视野有限。 阴冥邪尊慈祥温和道:“不劳施主费心,贫僧徒儿已去,自会取来。” 什么徒儿,不就是黑易迟么。 易迟凉凉地笑,不出所料,果然告知了小黑,没告诉她。 “孤男寡女处了这么久,邪尊怎么还跟我见外呢。”易迟并不着恼地调侃一句。 阴冥邪尊笑道:“此言有理,那施主又何须再与我见外,不如说说我徒儿与你各方面相差巨大的原因?” “是她缺失了什么……记忆?” 易迟弯着眼睛笑,不动声色地搪塞了几句。 要不说这秃驴能成为统领邪道的玄尊期邪尊呢,别的不说,脑子是真灵活且多疑。 认定她另有身份,不搞明白还誓不罢休。 感觉被绿苍蝇缠上了。 易迟转念间道:“邪尊不如说说自己是如何得知时之匙所在时间点的。” 没错,他这么有把握,一定是推测出了时间点。 阴冥邪尊用一种“你当我傻”的睿智目光看着易迟,“有何意义?” 易迟沉吟后很肯定地说:“可以多我一个崇拜你的人。” 阴冥邪尊:“哦。” 很冷淡,看起来丝毫不感兴趣。 他细致地看了看易迟的身段面庞,不掺杂淫欲地说:“施主若是用自己交换,贫僧可能会考虑一二。”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接触后,阴冥邪尊心里就驻留一种淡淡的好奇。 好奇那种与易迟触碰时身体和心理上的异样感。 好奇易迟这样的人低头屈服他时,会是怎样的风光。 他是个道德沦丧的和尚,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隐忍内耗。 正佛念经是为了六根清净,平心静气,消除欲望。 阴冥邪尊认为堵不如疏,他念经全为了挖掘欲望,继而实现它。 得到的那一刻,欲望自然就得到了解放,内心也就平静澄明了。 对于阴冥邪尊毫不掩饰的言语,易迟也是叹为观止。 真是趁人之危、自成流派啊。 易迟露出犹豫的神色,瘪嘴说:“就算我知道了,又得到时之匙,出了秘境不还是要被胁迫着交予你?” 阴冥邪尊淡笑:“不然呢?” 易迟摊手:“……那我还是不知道吧,省的白忙活。” 阴冥邪尊平静道:“难道你不是想着在知道后转告那些正道之人么?” 易迟哑口无声,郁闷地低着头,看起来被拆穿的很彻底,又因为束手无策很低落。 “你应该知道,贫僧拿到时之匙,便是九幽正道覆灭之时。” 阴冥邪尊幽冷地说着,他起身,移步站到她面前。 两人一坐一站,前者背对倒立的邪佛,邪艳的面孔被两岸昏烛描摹的更加摄人心魄。 他垂着手,低头欣赏她微仰的灼怒面容。 阴冥邪尊将佛珠替换到左手,右手握住她的下巴。 祥和笑道:“你动容恼怒的样子比预想中美,带给贫僧的满足和愉悦超乎寻常。” “为了得到时之匙的线索,你不该恳求贫僧么?” 易迟完全被对方掌控,被对方手指碾过的侧脸微微泛红,脆弱妍丽极了。 强势至极的美人受挫、忧愁,无人能挪开视线。 她蹙起眉,更婉转动人了,“如何恳求呢?” 阴冥邪尊勾起笑,慈眉善目道:“求贫僧垂怜,求贫僧与你共度云雨。” 易迟:“!!!” 知道这秃驴骚,没想到骚到这地步! 妖人啊! 易迟揪住他的衣袍下摆,纤秀的手背青筋叠起,可见被羞辱的不轻。 但是怎么办呢,为了那个只有他才知道的唯一线索…… 易迟咬了咬唇,眼波盈盈,盛满羞怒。 她难堪地从喉间挤出三个字:“我、我求你……” 阴冥邪尊琉璃色的瞳孔色泽变深,深沉的暗光划过。 就要如愿了么? 然而—— “照照镜子吧。”易迟可怜愠怒的声音倏然变成冷淡的讥讽。 阴冥邪尊笑意戛然滞住。 “就这么点事就想让我下海用身体交换?”易迟眼眸漾起沁凉的笑,“不至于吧。” 说着随手拍开阴冥邪尊捏她下巴的手,完事还掏出手帕仔细擦拭,生怕被摸脏了。 侮辱性极强。 阴冥邪尊垂手,尚余温热细腻触感的手隐藏在袖口下,他攥紧。 易迟低头思考,语不惊人死不休,“时之匙在七十年前,对吧。” 阴冥邪尊:“……!” 他选择面无表情地沉默。 易迟瞥眼看他,“姐抬头看人很累,你能不能坐下。” 阴冥邪尊身体很僵硬地坐了。 “何以见得?”他语气如常问,手里拨弄着佛珠,看起来很淡定,就是速度越来越快。 易迟不像阴冥邪尊那么敝帚自珍,她不太当回事地说:“算呗,不同时间点的时之匙对现实中各种灵药的年份影响有差。” “刚才分身经过一处灵药园,根据里面灵药的生长时间,彼此参照、排除、推导,就能计算出时之匙所在时间点。” 当然,挺复杂的,不然她分身也不会在树上发那么久的呆。 而且还需要一个已知前提:时之匙的移动就像太阳的东升西落一样也有规律。 易迟这一世之前的某一段时间闲的没事曾经研究过,所以恰好知道。 有了这个已知项,才有推演出具体时间点的可能性。 阴冥邪尊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有点破防。 鬼知道为了探究时之匙在哪,上一次秘境开启时他死了多少具分身,研究了几十年,且得到的答案还模棱两可,只有一个范围。 然而易迟现在告诉他,她掐指一算算出来了了了了…… 这合理吗? 好久没体验到心口堵得慌的滋味了,真新鲜呐。 阴冥邪尊泰然自若,沉稳淡定笑道:“如此说来,倒要感谢施主告知具体时间。” 好像这样就没输还占了便宜似的。 但…… 易迟:“所以呢?你能跨界通知小黑吗?” 阴冥邪尊:“……” 好好好,毫无意义。 “不能,但学无止境,获知新的知识,内心充盈,不是外物可比的。”阴冥邪尊高风亮节地说。 易迟呵呵笑:“哦,你佛珠快扯断了。” 阴冥邪尊也是个倔强嘴硬的人儿呢~ 想起这秃驴刚开始胁迫他时的无法无天,易迟继续猛烈地插刀。 她眼中深邃,像能把人一眼看穿。 “话说回来,对你这等境界来说,九十九道天雷劫和天地道韵的诱惑和作用比所有人都大。” “你怎么可能错过呢,但我观察过,雷劫发生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临时出现,所以……你其实早就混在人群中了吧。” “可能是本体,也可能是分身。” 阴冥邪尊:“……” 嗯,易迟这人猜出来这个有什么稀奇的。 反正又不知道他是哪个。 阴冥邪尊维持住老神在在的神情,“很有趣的推测。”他平淡宽宏地赞了一句。 易迟也平淡笑笑,“而且还是正道之人,还是个不那么小的人物。” 阴冥邪尊手指微用力,碾裂了一粒佛珠,但他的手掩在袖下,没人看见。 他唇边的弧度半点不变,不承认也不否认,波澜不惊道:“何以见得?” 易迟微微一笑,言简意赅:“因为你骚。” “……” 第299章 谁也别想抢 易迟本体在邪庙里戏耍秃驴、快乐插刀时,钦天秘境内的分身易迟还得爬起来苦兮兮干活。 很好,经过一番推演,已知天上的“太阳”时之匙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七十年前。 那么接下来要干的就是:回到七十年前,进行一番酣畅淋漓的“易迟逐日”,拿到至宝。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回到七十年前? 秘境中会把人拉入过去片段的美丽陷阱也没标明是几几年的啊,这谁敢进去。 但有一种不太一样,那就是当事人一生中最巨变的片段发生的时间恰好是七十年前,那么其作为场景主体的时候,多半会被秘境带入七十年前。 也就是说,现在问题转化为:如何找到一个骨龄大于七十,且七十年前惨遭生活毒打的人。 曾经熟读某份人物资料的易迟立刻想起了……那个女人。 易迟软妩一笑:卓尔啊~我是你的如玉啊~ …… 怎么找到温卓尔呢? 易迟胸有成竹地掏出了一物—— 那是一件可爱至极的红色婴儿衣裳,下摆绣着君、温二字。 针脚扭曲的跟蜈蚣似的,丑得一批。 没错,就是当初易迟跟大眼魔离开时,温卓尔愤而丢过来的那件。 对方大约是太过愤怒,连上面的气息都没有抹除,一般来说,耗费心血和拥有很久的物件都有很强的个人气息。 这件亲手绣的衣裳显然就属于前者。 易迟这种阴险且全能的人,利用这一点找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掐了个咒诀,失败。 换了一个,还是失败。 第三次,也没成功。 易迟收手了,温卓尔现在多半是被带到过去的场景中去了,就是不知道主体是她还是别人。 若是她本人的话,易迟这不就相当于没赶上趟吗! 易迟皱了皱眉,有点发愁,正在这时,她灵识范围内出现俩人—— 黑易迟和简羞容。 易迟又精神了,温卓尔那边行不通,那就从黑易迟这边下手也可。 对方进秘境前就知道时之匙大致时间段,那她刻意接近的人,多半也是类似温卓尔这种的。 易迟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两人后方,准备观察观察。 她发现…… 黑易迟穿的跟她一模一样,连言行举止都别无二致,修为也被遮掩住。 易迟:“?” 好好好,假装是她然后坑蒙拐骗是吧。 简修容这小师弟看起来毫无防备,一脸信任尊敬。 两人说着自己此前的经历,从一处瀑布后的山坳中走出。 黑易迟云淡风轻道:“……在我的镇压指挥下,余下的二十多人面对七十只噬时兽并无伤亡。” 简羞容满眼崇敬。 黑易迟淡笑继续:“所有同伴汇合后,一只噬时兽动用绝技,邪修抓住机会反叛,河妖也趁机动手……” 她很心机地在高潮处顿住。 听的相当激动的简羞容顿时有点急,眼巴巴地看向黑易迟,但还是缓声缓气问:“然后呢?大师姐如何应对的?” 黑易迟这才笑道:“邪修本就该死,用他们挡下噬时兽绝技再好不过,他们短期内挣不开我的束缚,葬入兽口。” “至于河妖,有顾浮生出手也无碍,最终除了那伙邪修和叛变的人,所有人都成功逃离。” 简修容从对方简略的几句话中听的热血沸腾,已经想象到当时的千钧一发、波云诡谲和波澜壮阔。 他满脸仰慕,“大师姐智勇无双,修为高深,是我的榜样!” “想当大师姐这样的人!” 说实在的,简修容是唯一一个让人很有大师姐感的真传弟子。 情绪反馈非常到位,不像剩下俩,方炽泓属于那种诋毁的话张口就来,夸赞的话三思而行的类型。 就算敬重你,她也不放在嘴上。 玉之清……算了不提他,那逆徒大逆不道,竟然想睡她。 总而言之,一般来说易迟找人吹牛批的时候就挑小师弟。 但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吹,有人已经冒名顶替她吹了。 也就是说她痛失一次装比机会。 易迟受不了一点,男人可以没有,吹牛批的捧哏观众谁也别想抢! 第300章 不干人事 黑易迟之所以将当时场景实话实说,实在是知道那件事的人不少,简羞容若是遇到在场的人也能知道真相。 黑易迟看着简羞容脸上的崇拜之色,内心很复杂。 她说的也没错,确实是她干的,只不过是另一个她。 可笑的是,一直看不上对方的为人处世,结果现在冒名顶替时又难免生出嫉妒之心。 自己嫉妒自己,这合理吗? 黑易迟脸上的淡然神情不是装的,她确实高兴不起来。 但她很快释然了,没关系,说这些也只是为了拉近关系,再趁机提出一起进入过去场景的要求。 黑易迟谦虚了几句之后,恰巧看见河流中有比目鱼游过,至宝灵物! 钦天秘境的宝物真不少啊,随便走两步就能碰上,要是不会被随时随地拉入过去就更好了。 黑易迟借机劝说简羞容一起取灵鱼,后者神色犹豫。 黑易迟以为对方是不想与人分宝物,内心冷笑,面上宽和笑道:“无妨,我不需要这些。” 她这句话主要是仿照易迟面对陨落星蝶时说的话。 简羞容眉毛一掀,若有所思看向黑易迟,他其实只是不想将大师姐拉进自己的过去,以免遭罪,但对方说的话……? 他犹疑问道:“那大师姐同我一起岂不是浪费了自己搜寻至宝的时间?” 黑易迟气度斐然地淡声说:“师弟一个人在记忆场景中恐怕不好找异常点,我们两人也有个照应。” 没有同伴的过去场景只能通过异常点回到现实。 太体贴了吧。 简羞容面色一变,直接拔刀相向,“你不是大师姐!你个邪修竟然骗我!” 易迟原本想跳出来的身形顿住,不愧是她小师弟,就是敏锐,这都能发现异常。 她非常欣慰地决定再观望观望。 黑易迟:“???” 吹了一路牛批你一无所觉,关心两句你直接暴起伤人。 黑易迟总归也是易迟,虽然干不过易迟,但干小师弟还是行的。 过了几十招后,她把人制服。 原本想直接把人扔进河里,但还是忍不住眯起眼问:“你怎么发现我的?” 易迟也好奇地探头探脑,自己的个人魅力已经鲜明到这种地步了么,嘻嘻。 简羞容愤怒挣扎,中规中矩的脸憋得通红,大声说:“大师姐哪有这么好心体贴,她不把这些比目鱼全占了就是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 易迟:“……” 不嘻嘻。 黑易迟:“……” “呵,她面对陨落星蝶的时候不就是这么说的?高尚慈悲,舍己为人。” 所以她现在这么说有何不妥? 简羞容皱起眉,义愤填膺道:“你胡说什么呢,大师姐大事上公正严明,小事上雁过拔毛,对师尊口蜜腹剑,对师弟妹心狠手辣、斤斤计较,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两易迟:“……” 一时间竟不知是维护还是贬损。 易迟心想小师弟也是大了,翅膀硬了,背后竟然是这么宣传她的,看来出了秘境之后有必要提起来吊打一顿。 黑易迟觉得自己暴露的很冤,秉承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她追问:“所以呢,你觉得你大师姐会怎么说?” 简羞容精准地脱口而出:“三七分。” “还得让我打头阵。” 他这么说的时候,神色很笃实骄傲,然后嫌弃地打量黑易迟:“你这人好奇怪,作为大师姐分身,竟还没我了解她呢。” 黑易迟:“……” 所以你在得意什么? 她心里起火,邪肆挑眉,整个人气质幡然一变,道:“我为何要了解她,我与她本就不会是一个人。” 简羞容一脸赞成地说:“确实。” 黑易迟被肯定了自身独特性,心情多云转晴。 但很快晴转雷阵雨。 简羞容双眼放光、崇敬至极地说:“大师姐那样高深的思想境界,寻常人当然达不到。” 所有人都对黑易迟持有保留态度,只有简羞容,将易迟和黑易迟简单粗暴地分割成两个人。 黑易迟心梗的难受。 她这个分身自从出现之后,就没顺心过一时半刻,在这些人眼里完全变成衬托另一个自己的影子。 简羞容说的对,她其实根本就不理解从前的自己。 不理解易迟为什么可以对机缘宝物毫不动心,为什么前半生在正道受尽冷眼凄苦,到头来宁愿受制于人也不叛邪。 简羞容见她面无表情不说话,好心宽慰道:“想不通也是正常的,你我毕竟只是在修真界的红尘世俗中汲汲营营的普通修士罢了。” 黑易迟觉得好笑,“难道她不是吗?” “她不是。”简羞容沉默一下,凭借天生超强的敏锐直觉深沉地说:“大师姐不太像人呢。” “……为什么?” “因为她经常不干人事。”简羞容很认真地说,正准备详细分析一波,人已经被黑易迟飞起一脚踹进河里。 “敢耍老娘!”黑易迟冷怒道。 简羞容变成抛物线落水之前回味地说:“不过你这踹人的角度跟大师姐一模一样呢。” 还要说什么时,嘴里已经咕噜咕噜灌了好几口水。 但还是在心里补充了要说的话:不干人事,干的是神事。 简羞容消失后,心情不美妙的黑易迟顺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确保无人瞧见,然后跟着跳了进去。 刚进入水中的那一刻就凭空不见,河中畅游的比目鱼没有受到任何惊动。 因为本就不在一个时间段。 河岸边空无一人,直到易迟鬼魅出现。 她跟着踏了进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后,竟有那么多人因为另一人同时落入七十年前。 …… 据说时之匙所在的时空,可以有多个梦境主体,但它并不会构建一个完整的现实世界,那么其存在秩序必定是紊乱的、片段式的。 范围一扩大,同伴就难以找全,异常点若是存在也多半不止一处,且更为危险。 揣着这个原理,易迟……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身兼三职这件事。 外来人掉入场景会扮演一个人,但或许是因为时之匙无法影响易迟,所以她的时间被分为三份。 开局一睁眼,易迟手拿破碗,透过四角院墙,看见了黑漆漆的天,她一张白净的脸,在一群衣衫破烂、彼此依偎、席地而睡的人群中间格格不入。 易迟:“?” 毫不意外,既然在凡人堆里,灵力也没了。 情况不明,先苟为上,易迟火速把自己整成了小乞丐的模样静观其变。 很快,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踏入,他身上衣着考究、布料上乘、绣线精细,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没说话。 易迟仔细看他眉眼,有点熟悉,五官很像简羞容。 应该是他爹。 边上跟着的管家粗声呵斥:“全都起来!天都快亮了还睡!” 易迟跟着懵懵懂懂的难民爬起来。 中年男子瞥了眼一脸凶相的小厮,保养得宜的脸浮现不悦之色,她皱眉训斥。 “这是干什么,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妖兽口中逃得一命,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睡得沉。” 管家连连认错。 羞羞爹说不该向他认错,该向下面的人认错,并且歉意地对众人表示自己御下无方。 管家转头老实地对着难民们认错。 简氏茶庄是尧城财力榜上说一说二的,家大业大,背景很神秘,据说连城主都不怕。 众难民哪敢接,就差没跪地说不至于不至于,别折煞咱了。 不过看着简庄主的眼神倒是亲切了不少,传言不虚,庄主确实是个仁善的人。 羞羞爹春风化雨地安抚恐慌的众人,说是准备了免费的粥和衣裳,还提供了住处,让大家以后就在庄子上安顿下来。 大约是一路上属实吃了不少苦,众人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简先生真是大好人呐。 一个个激动地作揖拜谢,举手抬足倒不像一般的难民,瞧着曾经有些家底的样子。 易迟躲在最后低着头,没被发现。 羞羞爹又温和说了几句,背着手走了,众人抬步就跟,咽着口水喃喃自语:“粥,粥在哪呢!” 已经饿到眼前发昏。 管家这时却伸手把院门堵住了,打抱不平道:“急什么,咱们庄主仁爱愿意收留你们,难道你们还想吃白食么?” 众人怔了一下,心道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看样子现实不允许,于是连连点头,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拱手恭顺地说:“有何指点?” 管家咧嘴笑道:“签了这卖身契,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简氏茶庄的人了,有了落脚安顿的地方,不用受颠沛流离之苦。” “好好为茶庄干活,活路有了,往后领了工钱,好日子也有了,粥还是菜,应有尽有。” 众人都沉默了,作为凡人聚集地,他们白镇虽小,但摊上好地点,边上有一座矿脉,靠着给出手阔绰的修仙宗门挖矿,家家户户都很富庶。 即便几年前矿挖完了,他们靠着大笔积蓄做别的营生,也勉强维持住了富裕的生活。 第301章 三十八 然而半个月前,镇上遭了因北面修士战乱迁徙的妖兽群袭击,死的死伤的伤,只有百来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他们原本要逃进上面的尧城避难,但……三个月前白镇因募捐一事惹了城主不满。 眼下遇难,幸存者只有百来人,被尧城找了个城内空间资源不足打发了。 一伙凡人难民在城下求助无门,无计可施,也没人敢得罪城主帮助他们。 只有途经的简氏茶庄的主人不忍见他们走投无路,向他们伸出了援手,带到了这城外庄子内。 据说庄主背后有人,还与尧城主有过节,这才愿意接纳他们。 但是……他们从前一个个也都家底丰厚,过得是周边城镇艳羡的神仙日子,转头就成了采茶奴隶? 一时间很难接受,面面相觑。 管家见状,眼中精光一闪,和气地说此事不急,先用了饭再说。 众人如蒙大赦地跟着去领粥了。 易迟随波逐流也去了,到粥棚一看,别说还挺丰盛,肉粥和素包子管够,每人还有一碟榨菜。 谁家难民有这待遇? 大家都很感动,眼睛都绿了,摸着饥饿的肚子,连连夸庄主菩萨心肠。 管家带着三个人亲自掌勺施粥,队伍分成四队,易迟在第二队第三个。 前面俩人端着碗和饭菜边走边狼吞虎咽,易迟觉得自己也饿了,管家盛好了粥,易迟手伸出去,对方却忽然把碗拿开了。 易迟顿了顿,畏缩地抬起头。 管家盯着她的脸,半晌道:“你多大了?” 易迟:“……三十八。” 降临的突然,还是本来样貌,周围没啥材料,她只能整黑一点,但还是被管家注意到了。 所幸周围的人一心只在粥上,没人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管家原本还想问什么,但瞧见易迟身后的人一个个探头探脑,他眯了眯眼,不问了,把碗递给她。 易迟伸手接,对方中指一翘,摸上易迟的手—— 但没摸到。 因为易迟和管家都被一股巨力推开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锅碗瓢盆和饭粥伴着惊呼声洒了一地。 易迟抬头,看见怒气冲冲的青涩版简羞容正在发疯,他面容刻薄,声音讥讽。 “吃吃吃!是你家的吗就吃,我们简氏的东西,一无是处的难民也配吃?滚吧你们!” 他飞起一脚,把粥桶踹倒在地,一拳挥过去,包子篓散架。 包子滚落的到处都是,饿的头晕眼花的难民根本顾不上这许多,一蜂窝弯腰疯抢往嘴里塞。 简羞容红着眼,撸起袖子还想上前打人。 管家着急忙慌地同周围护卫小厮一起阻拦,“少爷!少爷你这是干什么!这些白镇难民都是可怜人,老爷心慈救济,你怎么能打翻了!” 简羞容此时个子不高,脾气不小,劲头也十足,跟个倔驴似的,四个大汉才按住。 他张牙舞爪,四肢乱扑腾,像案板上的活鱼,他狞色道:“放开!放开本公子!你们这些低贱的下人敢拦我?本公子把你们都杀了!” “发卖!通通发卖!” “还有这些乞讨的刁民,脏兮兮的也配进茶庄,让他们都滚!” 场面混乱至极,易迟一时间看的挺迷茫。 她没跟人抢包子,弯腰捡起地上破了一角的碗,趁乱给自己盛了碗肉粥。 倚在墙角支着一只腿,边吹热气边看简羞容发疯。 三十八岁小乞丐,悠闲的嘞。 第302章 地下秀 易迟听见边上难民窃窃私语,他们的救济粮被打翻,心里对这撒泼少爷很厌恶。 “传闻说简氏少爷脾气暴躁怪异,精神失常,患有癔症,经常胡言乱语,这么一看还真是,跟疯子似的。” “那都是看在简庄主的面子上说轻了!” “这含着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刚出生抓阄的时候,当着那么多贵客的面,印简玉令金算盘那些吉祥物不要就算了,还一股脑全挥到地上去了!” “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当时我有些身家,也在满月宴上,眼瞧着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啧啧啧。” “长大后更是不得了,个性跋扈还成日里给茶庄闯祸,就一妥妥祸害!得亏是简庄主独子,有人帮着赔礼道歉收拾烂摊子,否则早就被人毒打了!” “你说简庄主这是造的什么孽,有这种儿子!” 几人吃着简氏的包子,自然不敢大声议论,因而只是躲在最边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趁乱小声编排,乱成一团的管家几人听不到。 简羞容按照记忆中的轨迹凶残地嚷嚷完,瞥眼就看见了角落里虽然脏兮兮,但依稀还有几分本来面貌的易迟。 他进入场景时是同黑易迟一起的,并不知易迟偷偷摸摸跟着,因而立刻确信她是黑易迟那个假扮大师姐、欺骗他幼小心灵的可恨邪修。 他:“!!!” 两人四目相对,易迟眼中写着五个字:你要发卖谁? 简羞容眼中冷光闪过:好啊你,可算落到我手上了吧!今日我就要报仇雪恨!为大师姐清理门户! 管家几人见简羞容闹腾的身体忽然顿住,惊喜地趁机把人架住往外抬,一边走一边好声好气安抚。 “少爷身体贵重,外面太阳大着呢,小心晒着,昨日庄主请人雕了一整日的螭龙冰雕已经好了,方才已经送您屋里头,供您读书时纳凉。” “少爷快去瞧瞧吧!” 简羞容一晃神的功夫人已经被强行带了出去,他回神,愤怒吼道:“大胆刁奴,你们敢胁迫我!再不松开让我爹打死你们!” 几个护卫顿时畏缩地松开手了,只有管家还稳稳地抓着。 简羞容性格阴晴不定还暴虐,这么些年下令打死打伤的人也不是没有。 “那个女人刚才竟然敢瞪我,把她拖过来,杖一百!”得了自由后,简羞容第一时间就转头,指着易迟面目狠戾地下令。 众人:“!!!” 一伙难民心惊胆颤,腿都软了,老天啊,谁能顶过一百杖,那不就相当于杖杀吗? 虽不感同身受,但处境相似,有一朝落魄的小年轻壮着胆子道:“你又不是官府衙门,有什么权力杀人!” 简羞容嚣张地笑了,看起来精神状态堪忧,癫的很,“一伙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连城主都不要你们,没有我爹的收留你们活的下去?” “签完卖身契进了我简氏茶庄,不就是任凭打杀的低贱采茶奴,谁会管你们死活?” 众人:“……” 心里拔凉。 不行,这茶庄待不下去一点,未来一片黑暗就算了,简家少爷看谁不顺眼就犯病杀人,这谁待的下去! 吃完这顿赶紧跑路吧! 众难民想到这,哄抢包子揣进怀里,准备拿来作为长途奔赴别镇的干粮。 管家尽收眼底,眼前发黑,这疯少爷今日怎么会起这么早,还听到风声过来了! 好好一桩事全让他搅和了,简直作孽! 还好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寻庄主,眼下只需要拖延住即可。 管家一身圆滑话术,但简羞容才不管这些,硬闹着让人杖打易迟,护卫在死亡威胁下不敢忤逆,上前去拖易迟。 易迟也早就反应过来了,简羞容这厮是把她当成黑易迟呢,看这样子,非要借机打死她不可。 易迟无语凝噎,主动往前走了几步,想说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 但简羞容一退三步远,警觉地盯着易迟,“这刁民肯定是想暗算我,快打死她!” 易迟怯声结巴:“羞、羞……”听着跟唤他羞羞似的。 简羞容一怔。 “羞容公子,我不是故意瞪你的,只是公子英俊潇洒,这才一时看直了眼。” 说着用眼神疯狂暗示:系我啊羞羞,我系大师姐啊!除了我谁还会叫你羞羞啊!黑易迟也只喊你小师弟! 简羞容脸色一沉,看起来更神经质了。 羞羞?是你能叫的吗?竟然还想学大师姐私下里喊的称呼骗他! 简羞容更生气了,脸上乌云密布,阴森森的,护卫再不敢耽搁,拿着棍子走了过来。 同情地看了眼易迟,翻手间按上她肩膀,准备把她押趴在地。 易迟:“!!!” 她服了,秘境中第一个生死危机不是邪修带来的,也不是竞争对手带来的,而是她精心教导的小师弟! 出去之后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易迟内心咬牙切齿,手上捏着劲力,正要反抗时,一道恨铁不成钢的怒呵声传来。 “羞容!你又在胡闹什么!让你早上起来去书房,你却到这里胡作非为,还毁了难民们的救济饭菜,你简直……” 早上还温和有礼的简庄主怒发冲冠地指着他,一时气急攻心竟找不出形容词。 “简直无情无义不可理喻!”易迟瞅空接了一句。 简庄主当即点头:“我怎么有你这么混账的儿子!” “赶紧把人家放开!” 简羞容一脸桀骜难驯,看起来叛逆又欠揍:“爹!这女人还骂我!” “骂你有什么错?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撒泡尿照照!” 简庄主前半生修身养性、温和有礼,直到生出了简羞容,他所有的涵养全部破功,此刻毫无形象、沫横飞地指着简羞容的脑门痛斥。 因为太激动,甚至抄起护卫手里的棍子就揍。 简羞容从不服气到惊慌逃窜。 周围的人都十分解气,管家和护卫小厮虽然心里叫好,但还是嘴里喊着“使不得呀使不得呀”假装拉架。 片刻后,简羞容被强制带走了,易迟重获自由,还得到了简庄主的热切关心。 后者诚恳真挚地跟易迟道歉,跟难民道歉,还给准备了新的餐食,甚至一些干净衣裳,暂居的别院。 众难民拔凉的心都被温暖到了,简羞容二世祖跟简庄主有什么关系,庄主真是毫不偏私的好人呐。 他们试探地提起了卖身契的事情。 简庄主责怪地看了眼管家,转头叹了口气对众人说:“庄上是缺长期茶工,但这事讲求个你情我愿,不强求。” “这样吧,不如先在我这庄上参观参观,了解清楚再做定夺。” “卖身契也只是为了双方心里踏实,其实在茶庄采茶,要不了三年就有积蓄赎身了。” 众难民对简庄主印象更好。 其实他们本就无路可走,大部分人最后应该都会选择留下,没想到对方说话还这么客气平和,跟着这样的人心里也踏实。 尤其是在家破人亡的劫难之后,面对这样的简庄主简直像见了救世主,脆弱仿徨还悲痛的心都得到了喘息之机。 于是,在易迟混在其中一路见证下,一百来号难民争先恐后地签了卖身契,准备在茶庄安身立命。 易迟也随波逐流随便找个假名字跟着签了,反正只是在回忆片段中,避免引人怀疑,还是先从众吧。 因为没人认识她,易迟说自己是从别的地方去白镇探亲的,一路逃难大家都心神恍惚,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 易迟临时糊弄了过去,茶庄仔细问了她籍贯信息,应该是要后续确认。 不过那都是几日后的事,易迟根据难民说的话扯谎,脸不红心不跳。 刚签完卖身契,管家就喜不自禁道:“茶园最近正是收成季,缺人的紧,诸位就从今日开始做工吧!” 易迟在茶园学习摘茶叶的时候,心里盘算着天黑之后去简羞容闺房一探。 但—— 她眼前忽然一阵扭曲,脑中眩晕了一下,再睁眼时,脚下完完全全换了片天地。 这是一处宽阔别致的擂台,四面八方是隐没在黑暗坐席中的观众区,上方还有隐秘的特殊房间,应该是贵宾席。 而她,站在擂台隔绝灵识的幕纱后,脸覆面具,手拿小皮鞭,正准备伴着音乐登场。 漆黑的剧场,只有擂台中心那个透明水池中的蓝发漂亮少年被一束光照亮。 他只披着件纤薄的蓝色轻纱,睁着无辜至纯的湛蓝眼睛在水中游弋,鲛尾鳞片闪闪,光晕莹莹,美的像仙池中的祥瑞灵物。 但当他出现在当下场景,无疑证明他是供人观赏的玩物。 这人易迟还认识,他是凭栏雪。 若是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某种见不得人的地下情欲秀。 易迟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束胸束腰的干练劲装陷入沉思。 忽然从苦兮兮采茶奴隶到地下剧场驯鲛,敢问这是什么原理? 第303章 上流社会玩的就是开 易迟想通了,她应该是临时被拉入另一段记忆场景,这次灵力在身,也就是说这里不是凡界。 时之匙所在的时空有点月经紊乱也是正常的。 无法拒绝,沉痛接受。 此刻易迟无助地站在幕纱后,身后周边空无一人,音乐幽幽入梦,挑动心弦,透着一股荼蘼的隐晦。 易迟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没剧本啊?现在上场还是等会上场,先迈哪只脚,上了之后是直接抽还是边那啥边抽? 啧,看来一上来就得暴露了。 易迟摩拳擦掌做好被发现是外来人的准备时,事情却迎来了转机。 一道好听且阴暗的女声从四边八方响起,细细密密的,像从人心底阐述出的声音,回荡在宁静至极的剧场,很有代入感。 【这是窥探小主人沐浴的第一百零八次。】 【我只是洛家的卑贱洒扫下人,平日里遇见高高在上的贵人便要跪下、以额贴地相迎,从不敢窥探大人们的容颜。】 【二十五年来,我认得每一双金缕靴,却不知其主人面容。】 【直到两年前,我做错了事被罚清扫整个观园,黄昏之际,身体已经酸痛至极。】 【小主人弱冠之年,穿着月牙白的洁白锦靴踩过我刚擦完的地,清纯的气息如夜风从身边擦过又折返,立在我面前。】 【我心惊不已,磕头认错,但一阵清凌的少年笑声响起,头上一重,我闻到了朝颜花的香味。】 【“这花衬你,赠予你了!”小主人蹲下身细细打量我,声音清越又愉悦地说。】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主人的脸,他是鲛人,湛蓝像天空的眼眸明澈透亮,深邃俊美的五官绽出欣悦的笑,束冠的模样仪表不凡。】 【他像一颗无瑕纯净的夜明珠,照亮了我灰暗渺小的生命。】 【我借着职由之便,每当夜晚来临时,躲在温凉汀外的假山后,小主人喜欢在夜间沐浴游弋,我知道的。】 【两年过去,我已经窥探了一百零七次,他纯净的眼神、优美的身躯,日日伴着朝颜花的香味入我梦中,勾我欲念。】 【今日是一百零八次,我的身体滚烫,心成为了魔鬼的温床,魔鬼对我蛊惑低语:引诱他、占有他、污染他、让他在我身下无助释放。】 【浓烈至极的情爱驱使我解开紧绷的衣襟,情难自禁地靠近了一步……】 旁白至此,情感饱满,余音绕梁不绝,像情人痴迷的呓语。 易迟人都听傻了:“!!!” 她好像懂了,这特么还是剧情流。 而这其中的“我”,现在正是区区她本人是也。 “……?” 不是,你们上流社会这么会玩的? 凭栏雪以前的生活是这样的? 易迟震惊了一下,明显感觉到听了这段毁三观的旁白之后,漆黑一片的观众席传来一股燥热的气息。 很明显,易迟还没激动,围观“客人”已经兴奋起来了,但或许是迫于规则和隐藏的身份,没人出声。 易迟感受到一种无声急迫的催促,看了眼一脸单纯穿的很清凉的凭栏雪。 “吧嗒”一声,易迟抬起脚,迈出厚重的纱幕,手执皮鞭,装束粗糙但凌厉地出现在黑暗中的客人视野内。 第304章 断不能是拯救 易迟依照旁白的话走上擂台,像滴水入热油,场上气氛更加火热。 秀场是特殊设计的,观众席非常隐秘且独立,每个人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只能看到擂台,灵识也受限于此。 易迟同样如此,她的灵识受到了结界的阻隔。 她惊疑地发现,结界和阵法级别很高,且很眼熟,是天令拍卖会中用来确保隐私的专用阵法,众所周知的周密严谨,大乘期都难以渗透。 它一直是天令备受推崇的核心原因之一,绝不可能外传。 这是当然,毕竟这是易迟还是绝崖第七姝的时候亲自修改过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 难道这地下秀有天令的手笔? 易迟面具下的神色微冷,不动声色地探出灵识破译结界。 她做的隐蔽,灵息波动几近于无,这就意味着平常转念可分解的结界,现在需要点时间。 在这期间,为了避免被当场抓获,易迟跟着旁白的声音动作。 要不说是修仙界,色情秀都比凡人花样多,易迟走到擂台上,眼前景象就成了描述中的那样,什么温凉汀、假山、月黑风高洗浴的小主人。 【鲛人寿命长,受限天命,二十五岁之前就像人类的幼年期,孱弱至极,力气甚至不如我这个每日洒扫的卑贱下人……】 【想到这里,我身体兴奋到颤抖,悄无声息地靠近在月华下跃起摆尾的小主人。】 易迟跟着声音一步步走到凭栏雪身后。 【小主人沉浸在欢悦中,蓝纱披在他完美无瑕的胴体上,一丝一毫都美好的像遥不可及的梦中景,而现在……我触手可及。】 【我颤抖地伸出粗糙的手,摸上了他背对我的挺括后背,冰凉细腻的触感像丝绸划过心尖。】 嗯……易迟身体顿了下,没摸,她对演的起劲的凭栏雪传音:“凭栏雪?” 后者身形明显一滞。 “别回头。”易迟立刻接了一句,凭栏雪偏移的白皙面颊回正,只是脸上纯澈的笑意浅了些,眼底划过暗邃的光。 “我先拖延一下时间,待破了这里的结界,观看的人必会因暴露身份焦头烂额,你我就安全了,也不用再演这一出。” 凭栏雪没回应,他作为这场演出的玩物,举办方为了防止意外,早就封了他的灵力。 易迟想了想又问询道:“我可以帮你把体内的封印解开,为了防止暴露,需要与你接触一下。” 封印和阵法的破除不太一样,后者依靠精神力也能做到,前者需要灵力参与。 “不过乱起来之后再破除也无碍,你若要解除便点头。” 易迟没直接帮他做决定。 凭栏雪状若玩水地点了下头,易迟见状,伸出手搭了下他的肩,这种稀巴烂的小封印,易迟一瞬间便解开了。 周围的客人只以为易迟在按照剧本走,围拢的目光更加热烈,他们期待着接下来的高潮环节。 易迟没打算这么干,她心无旁骛地解开后就抽手,准备来个演出故障,反正半盏茶功夫之后,这些人就没空管她了。 但—— 凭栏雪忽然像旁白描述的那样,受惊地抓住她的手,转身,睁着蓝眸吃惊地看她。 生于水的鲛人,发肤也继承了水的细腻柔滑。 略带异域风情的深邃容颜精美如人偶,身躯纤而不细,柔与硬结合的恰到好处,根骨绝佳。 水迹无碍容色,反成星光点缀他身。 尤其是粼粼波光下的尾巴。 那一刹的风景任谁也移不开眼,易迟觉得周围的人似乎都恨不得把此刻的她取而代之。 “迟迟~”他传音,天然空旷悦耳的少年音质沁人心脾又特异,还有些撒娇软侬的意味。 易迟:“?” 这厮在搞什么。 “不是说拖延时间嘛~不如就先按照剧情走,反正只是假装摸摸手勾勾肩,有什么关系呢。” 凭栏雪传音央她,声音很欢愉。 面上却一脸富家公子受到冒犯的愠怒。 易迟听出了他的毫不在乎,甚至还有些病态的期待。 在这个无疑供给权贵欣赏的曝光秀场上,对方身上只着一件轻纱,整个人朦朦胧胧跟完全透明并无两样,在这里,像玩物。 他却很快活。 易迟不能理解,难道他也是六圣子的“无衣门”的? “拖延时间的方法很多,没必要这样。”易迟还是拒绝道,她对有情有欲的欢好感兴趣,对眼下这种敬谢不敏。 而且还是这种供人观赏性质的。 凭栏雪怔了下,出神地看着她,低笑几声,“可我就喜欢这样,我喜欢这里,喜欢在万众瞩目下,迎接一个又一个客人。” “迟迟,现在你就是我的客人。” 他这么说着,自顾自照着旁白拉着她演,很精湛,几段拉扯全程都像易迟胁迫他似的。 易迟无法堂而皇之推开他,再加上这段主要是逼迫的扭打剧情,倒也能接受。 她三下五除二,像模像样地用鞭子把人捆住了。 很快剧情到了易迟禁锢住凭栏雪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易迟需要带着凭栏雪藏进假山里。 她提着凭栏雪,就像提着菜市上买的胖头鱼,大步流星带进场景道具假山洞穴中,看起来像要去杀鱼煲汤,而不是偷情。 围观群众:“……” ……总体来说,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 他们不免唾弃今天这个买剧场的客人真是粗俗到家了!演的让人味如嚼蜡!上头的兴奋都冷却了不少。 不过没关系,前面都是前戏,假山里才是正餐。 他们再次打起精神,但很快发现今天的鲛人跟往常不太一样啊,怎么一个把人一丢就不动弹,鲛人却上赶着贴上去? 难道是隐藏剧情?貌似挺刺激的,此前的剧本还没有这种呢。 很好,举办方加鸡腿。 举办方:“???” 情况不对,但反响还可,那就先这样吧…… 而隐藏在客人中的另一撮人则很快确信一件事—— 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必定也是同伴。 同时心里很震惊,那真是凭栏雪?不是肖似他的鲛人? 有妖族翻了翻座位上关于他的介绍册,上面的名字还不是凭栏雪,只有序号:一号。 骨龄二十七,体格成形之日开始表演,至今已进行二十四年,参与过……五千余次。 众人都被这个数字镇的头皮发麻,再往后,全是所谓的精彩集锦图像。 各种各样,任凭想象极限。 他们粗略翻过,再稳的手都抖了三抖。 他可是妖族首席真传弟子,大荒未来继承人,还是空灵纯净的鲛人族…… 从前竟然是这种地下场所的常驻性奴? 不敢置信,不敢置信!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也看出了阻隔他们视野和灵识的结界的来路,第一反应就是天令私下还干过这种买卖? 就算不是天令,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难怪这里可以经营接近三十年之久,因为背后有人! 而天令又是绝崖那几个师兄弟控制着,所以说…… 众聪明的外来人已经想好了出去之后自己能从什么角度从其中谋取利益。 还有凭栏雪,有妖族很快露出贪婪的冷笑。 这样肮脏的人,也配当未来的妖皇? 看来这次秘境之行,收获颇丰啊。 …… 外来人灵思起伏的时候,剧情已经到了洒扫下人要在假山后猥亵小主人的情境,还是顶着外面不绝于耳的脚步声进行的。 可能玩的就是刺激吧。 但易迟没动弹,坐在一边专心破除结界,凭栏雪则试图勾引易迟。 身体自然而然地绯红,两条胳膊从后面勾上了易迟脖颈,整个人贴着她难耐地磨蹭。 易迟手指顿了顿,因为凭栏雪一身蓝纱也被撕扯开,这厮现在赤身用…… 当着所有人的面。 易迟:“……”她真的凌乱了,猛然站起身与他拉开些距离,但假山狭小,后者仍然贴着他。 “你在干什么!不是,你还真想……” 易迟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某人目光饥渴狡黠,手指在他背上勾画了两个字“干我”。 “……”易迟再次被震碎认知,无语凝噎。 她看着此刻诱人犯罪、欢快自在的凭栏雪,眼神冷静又复杂,认真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摆烂的时候。” “我保证,你什么都不干咱们也能活的下去!相信我,咱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凭栏雪纯净但莫名暧昧的笑忽然扩大许多,“光明的……未来?你们怎么说一样的话。” 易迟:“?” “沧孑啊。”凭栏雪沉迷地依偎在易迟身上,像无骨的菟丝花,语气淡淡毫无感情。 “按照记忆,再过不久他就会出现,捣毁魔窟,杀死仇人,拯救我,为我赐名,帮我隐瞒身世。” “我修炼有成,他指我为首席真传,让我站在别人高不可攀的地方。” 易迟低眸看他神色,道:“你看起来并不期待。” 凭栏雪凑上来亲易迟的下巴,易迟本想躲开,但最终定住,任由那唇轻飘飘地落在下颌,有些痒。 凭栏雪得逞,脸上绽开痴狂病态的笑,“不,我期待的。” “想了七十年,我都期待着今天他应该像你一样,带着面具从幕后出来鞭笞我、杀了我,或*我。” “但,断不能是拯救。” 第305章 脱光我的衣裳 凭栏雪说完那些话的时候,周围的客人已经因两人脱离剧本的行为起了疑心。 但易迟恰好无声无息地破除了结界阵法,所有人的灵识在刹那间获得了解放。 无论是楼上的贵宾室还是漆黑的观众席,全都一览无余。 一部分人谨慎地带着遮掩身份或形貌的灵器之类,他们只能被修为更顶尖的人渗透真身,至于另一部分毫无措施的…… 全部暴露。 易迟毫无阻碍地看清了所有人,那一刻,她心情很沉重,有点累。 五百余名客人,六成都是妖植,或是曾经的低等妖兽。 神秘的举办方,是一个鲛人。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外来人都忽然想起一事。 七十年前,妖皇沧孑下令处决了同银绞一样一直跟随他左右的另一位妖植将领,连带的,还有亲近其的许多妖植或非妖植。 当时的理由是其擅自泄露倒卖机密,触犯大荒律令。 挺模糊的借口,当时引发了些动荡,还有人暗中腹诽沧孑卸磨杀驴。 部分很有权势的家族问询长辈时,都只得到一个讳莫如深的神情。 现在结合这些源自天令的阵法来看,很容易就可以推断出前因后果。 沧孑在绝崖灭宗又重建后,伙同其余几个师兄弟瓜分了天令控制权,他将某处分部交给了那位同银绞一样地位的妖植将领。 后者贪欲作祟,却只能吞些小利。 更多的他不敢动,因为其余几方控制人十分龟毛,实物与账目的些微偏差都会引起警觉。 只有窃取阵法为己用,利用沧孑的信任、以及自己几近通天的权势和地位,荫庇了这处地下秀场,使它存在经营了三十年之久。 所以泄露倒卖的其实是天令阵法。 而鲛人族自从“沧澜惨案”之后就大不如前,因为曾经三王之一的名头,在后面如狼似虎的针对性利益争夺中一再受围剿挫败。 一百年前鲛人族因为惹上该如日中天的将领险些消弭,但最后不知为什么竟存续了下来,还起死回生。 所以,是鲛人族用凭栏雪和秀场讨好了那位妖植将领。 沧孑发现后,这才杀了所有参与之人。 真相大白。 …… 惊变发生的猝不及防。 也只是僵滞那么一瞬,所有客人脸上淫邪的笑意戛然而止,面色巨变,都像受惊的蚂蚁,也像忽然被在大街上脱掉裤衩的君子。 掩耳盗铃、一叶障目,该跑的跑,该逃得逃,遮掩形貌的动作也没消停。 无论是客人还是举办方,乱,混乱一片。 假山中的两人,如易迟所料被忽略了。 易迟虽然不知道自己在冰墓中长身体的时候外面在发生什么,但活得久,见得多,转念间也能参透这其中的腌臜事。 心情有些难以言喻,脑中忽然闪现当年风暴潮中宁死不屈的百来妖植—— 他们与这些客人并不重合,但族群处境重合。 能摧毁脊梁的是生存,能腐蚀意志的是膨胀的权势。 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有时候活的久也挺累的,因为必须接受人间的沧桑巨变。 易迟低头看向靠在她怀中恍若无事淡笑的凭栏雪,内心叹了口气,她抬手摸他的头,但被躲开了,这是凭栏雪第一次排斥她。 他站直身体,静谧如白纸地笑着,笃定地说:“我更想要你那只手脱光我的衣裳,而不是抚摸我的头。” 第306章 索吻 秀场混乱,暴露的人震怒,举办方焦头烂额,又急于寻找阵法结界忽然失效的根结。 凭栏雪这些年参与的秀分两种类型,一种是客人买下的场次,他们会亲自下场,另一种则是秀场方特意举办的表演。 易迟目前的身份是前一种,因为有秀方的鲛人陪着笑脸上前致歉。 易迟心思电转,借势演出一副恼羞成怒、追究到底的模样,后者不能透过面具看出她的怪异来历。 眼看着有客人第一时间匆匆离开,她忽然运灵力怒喝:“都站住!今天谁敢离开,明天就等着被妖皇殿追捕吧!” 声音回荡在不大不小的秀场,很显声,话语内容也成功令急于跑路的众人蓦然停下脚步。 所有人都饱含杀意地回头看易迟,就连边上的鲛人也吓了一跳。 凭栏雪对于这些变故全都无动于衷。 易迟截留众人后,他含着让人看不懂的笑,自顾自再次回到那汪透明水池中自在畅游,就像鱼儿终于不用上岸饱受窒息的摧残。 有客人沉声质问易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现在同我们一般无二,出了事你也逃不了干系!” 易迟高傲地抬起下巴接话。 “我当然知道!正因如此所有人都不能贸然离开,否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动了歪心思,或是昏了头,‘不小心’将今天的事、在座的谁说了出去。” 愤怒的客人脸上阴晴不定。 下梁正不正,多半看上梁。 一个邪恶滋生不受抵制的地方,他们这种行为便算不上错。 但现今大荒风清气正,妖皇殿公正严明,他们现在干出的事,罪算不上,那也是错。 是错就要被竞争对手利用,被上面厌弃,被下面不满,头疼着呢。 “当然也包括你们!”易迟又瞄了眼秀方的鲛人,“这天令阵法、这行径,会被如何处罚,相信熟读大荒律令的人比我清楚得多。” 鲛人瞳孔骤缩,客人是犯错,他们就是罪。 沧孑往日里虽看着雅正,处理罪党却雷厉风行,铁血杀伐。 就算他看在出生入死五百年的情分上饶过那位将领,他们这些底下负责人也全得死。 玛德,好好的阵法为何忽然失效! “客人有何良策?”鲛人压下心头恐惧,目光黑沉地看着易迟。 “良策算不上,但怎么也得有个保障吧,比如立个绝不出卖的个天道誓,难道你们放心让别人看了自己的脸以后就这么毫无代价地走出去?” 有佩戴灵器遮掩的很好的人万般庆幸冷笑说:“那是你们,可不是我。” 易迟盯着他勾唇幽暗地笑:“是吗?真的没人看穿吗?” 那人:“……” 哪有绝对无人看穿的伪装呢,只要修为到位,什么看不透。 另一部分不够谨慎一览无余的人坚定地表示支持,毕竟他们现在属于被看光的,那必然要把其他人拉下水。 最后所有人都被逼着立天道誓。 关于立什么内容,易迟扫视一周,随口说了一个毒辣到众人都犹豫的,然后道:“又不是九十九问心誓,怕什么呢。” 此言一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呢,立刻有几十个人跑出来支持易迟,半点都没耽误。 易迟与这些人目光相触,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神秘色泽。 很好,看来秀场的同伴都接收到了集合暗号。 天上“太阳”高高挂,要接触时之匙,得先联合这些人突破记忆场景的封锁。 现在他们聚在一块,时间通道没开,说明另有同伴不在场。 易迟结合凭栏雪说的沧孑很快会来抓人一事,推断最后的人可能就在其中。 随口扯个印象里还健在的人的身份立誓的时候,她传音询问沧孑具体什么时间会来。 “明天的这个时候呢。”他玩着水,趴在水池边噙笑看着她回道,眼中似有星辰闪烁。 看起来真的很舒畅顺意。 易迟多看了他两眼,压下心底低沉的情绪,转头意犹未尽地对鲛人说:“今日发生这么大的变故,你们秀场难道不得给一个解释和交代?” 后者顿时被所有的客人全面讨伐。 鲛人允诺尽快查清事情始末,今日费用全退以及一些其他赔偿,完事还提了两嘴上头的背景,让不依不饶的人投鼠忌器,偃旗息鼓。 易迟怀揣目的提这事,那当然是不会罢休的,她冷哼说:“就这,难道不应该重新补办一场更精彩的弥补咱们的损失?” “老娘花了灵石,人还没享受到就受到这种惊吓,不行,明天我就要看到!” 众人:“……” 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色字头上一把刀的含义。 不是,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色心不改呢,心理素质真不赖,他们都已经被刚才的事吓萎了,现在哪还寻思那劳什子事。 但易迟的“同党”明了易迟的意思,立时声援她。 稀稀拉拉一串响应声,最后还加入了一些脑门一热、内心淫邪的其他人。 易迟说中途退出的人多半是想临时下船,但入了贼窝哪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又逼的一伙人加入进来,最后赞同的人还真不少呢。 举办方:“……” 笑了,这些人的钱真好挣。 他们这地能开的起来,靠的是经营有方吗? 不,是这群人腐烂又勇敢的心。 很快,一伙人就敲定了明日再举办一场的事,可以说相当离谱。 局面至此,易迟算是满意了,只等明天沧孑那边来抓人,她就能破除这段记忆场景。 最后所有人都通过秘密通道离开,易迟没有,她这种花钱购买场次的客人,是有“售后服务”的,也就是结束后继续享受“玩物”的资格。 易迟选择留下。 一是担心举办方会在凭栏雪身上泄愤,二是她又没有真的身份,出不出去都不重要。 两人被引渡到了一间华丽的卧室。 关上门,凭栏雪缠了上来,勾着易迟索吻。 第307章 梅开三度 凭栏雪摘掉易迟的面具,也不好奇易迟为何还是本来面貌。 “迟迟~” 他迫不及待地半吊在易迟身上,温热亲密的啄吻落在易迟眼角,然后下移,到脸颊。 最后贴向她殷红的唇瓣。 易迟直挺挺地站着,神色幽寂,一直未有动作。 但凭栏雪反而停住了,他深深看她,笑脸完美无瑕,“怎么不反抗了呢,迟迟。” “怜悯会让人接纳一个不喜欢的人么。” 易迟撩起眼帘,近距离看进他湛蓝清澈的眼眸,“不,我只是反应慢,没来得及拒绝。” 凭栏雪怔住。 啊,易迟反应慢? 什么地狱笑话。 不如说她其实是在想该如何拒绝才能不伤及他吧。 照顾他支离破碎的内心么,呵呵。 凭栏雪偏头用侧脸贴上她的唇,一触即分,然后灵猫一样轻轻俯在易迟肩上, 易迟蹙了蹙眉,感觉身上的人轻如鸿毛。 凭栏雪细语:“你们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鲛人生在暗海,不见天光,纵然岸上花团锦簇,那也不属于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了。” “我说过了,我喜欢这座地下秀场,在这儿,我很自在。” 凭栏雪凉滑的发丝滑落易迟面颊,有点湿意,是未干的水,易迟眼中蔓出深痛的难过,睫毛颤动着垂下。 她唇齿翕动,“你还喜欢什么呢?” 凭栏雪眼睛一亮,摸上易迟后背说:“我最喜欢迟迟的脊骨了。” 易迟很有威慑力地淡笑:“你试试。” 凭栏雪垂头丧气地瘪嘴:“行呗,那就不喜欢了呗。” 他看了眼橱柜,抚掌笑道:“真不错,在外面沧孑可不让我喝,整日里只会让我修炼养性。” “那么,喝酒吗?” 易迟思考片刻,点了下头。 …… 易迟的酒量……难以言说。 不知道是什么倒霉的惯例,她曾经借用的身体大部分都一杯倒。 如果不使用灵力干涉,一喝一个意识不清、胡言乱语。 再加上后来秘密极多,易迟干脆就放弃这东西了。 现在嘛,易迟寻思自己怎么也是星君出品的先天灵体,喝两杯小酒能怎么滴? 迷迭荚都能扛过去,区区小酒,不碍事。 她自信满满地跟凭栏雪碰了杯,一连三杯,然后惊喜地发现凭栏雪那张好看的脸在视野中重影着扭曲了。 易迟:“……” 不是,这个垃圾设定到底为什么能延续至今! 她可是先天灵体! 等等,超,一定是星君做了手脚!! 所以,这莫非就是他口中的其中一个惊喜? 易迟反应很快地用灵力疏导,但眼前昏沉并未消退,反而愈演愈烈,天旋地转。 易迟:“?” 她是喝酒,不是喝毒药,太夸张了吧? 很快她就知道情况不对了,因为继难民和色情女的角色,她又又猝不及防地到了第三个记忆场景。 易迟:“……” 我说这秘境别太离谱,什么羊毛能薅三次啊,群众演员是这么用的吗? 易迟一边腹诽一边警觉地观察周遭情境。 令人欣慰,这里是一处颇有格调的洞府,意味着有灵力且有地位;周遭无活人,意味着准备时间充足。 一辈子都没接手过这么好的开局,这把还不稳了……个屁。 没活人有死人,易迟一低头就看见地上快死的女人。 脖颈上掐痕刺目,双眼大张,凄惨怨恨。 眼睛瞪的方向,是易迟没错了。 不过她这种濒死的状态,应该已经看不见易迟了,所以不知道她不是本人。 易迟很蛋定地蹲下身,掏出丹药把人救了,然后敲晕转移到椅子上。 瞅了眼周围装饰规格、阵法品级、搜索洞府内象征身份的物件纸张,从书房看完一大堆信件后确认一件事—— 她现在的角色是……正杀妻证道的仙家掌门,女掌门。 世界发展就是快,天道才出现三十年,创造力惊人的人类就发现了同性之间孕育后代的方法。 在所有人都持观望状态时,这位名叫卜诗忍、寡了六十年的清心寡欲二流宗门真传弟子就释放天性,吃了第一只螃蟹。 她对日日来山峰上料理灵植的貌美外门女弟子温箬生了心思。 经过一千章难以描述、暗中进行的虐恋和禁忌之后,两人在一起,生一女。 该女叫……温、卜卓尔(姓氏无关先后。) 为啥会这样呢,因为俩人经历重重险阻,都在情深兴头上,对彼此十分包容。 卜诗忍为表对恋人虚假的重视,决定孩子一三五姓温,二四六姓卓,最后一日没姓。 出门在外就说自己叫卓尔。 易迟:“……” 虽然知道温卓尔的人生轨迹,但这种细节他还真不知道。 再次被九幽界的人们狠狠震撼到。 总而言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卜诗忍虽然喜爱温箬,但一直以来掌门之位竞争激烈,其他人都等着抓别人的错处。 且她还没啥竞争力,备受打压监视,遂她思来想去决定偷摸恋爱生女,画饼说以后日子好了就公开。 易迟的看到这里的结论是:这不就是个以自己利益为先的超级无敌大混蛋么。 温箬修行天赋不好,再加上托了卜诗忍的福气,有了女儿要照料,很快就受人冷眼,从外门弟子升职加薪变成杂役弟子。 她的主要职责是给人做饭。 因为她是饭堂掌勺。 但这事让温箬不痛快,觉得卜诗忍真不是人,跟了她还不如跟了鸡,起码日日能吃上蛋。 所以她愤而一刀两断。 藕断丝连、吵吵嚷嚷十五年,温卜卓尔长大了,怀揣着两位母亲殷切的期望—— 光荣地成了饭堂二把手。 她修炼天赋也不好。 卜诗忍对俩人彻底厌弃,觉得都是温箬的血脉影响了孩子的天赋。 俩人再无往来,温箬也不在乎,因为热恋后卜诗忍就抠的要死,要点东西跟要命一样,没意思。 但同年,压着卜诗忍的三位真传弟子进入秘境历练,两陨落,一重伤丹田受损。 年纪大的掌门心伤退位了,卜诗忍踩着逆天的狗屎运上位。 当晚掌门就把人叫到跟前,说卜诗忍的修为还不足以担任掌门,但给她机会,然后拿出一本秘籍让他自己悟。 卜诗忍夜里横竖睡不着,爬起来点灯一看,秘籍上满满写着杀妻证道二字。 好好好,天道复苏,还没人明面上走过这条路呢。 是个机会。 所以,她就把温箬偷过来要杀掉。 易迟现在光荣穿到了现场,代替了卜诗忍那厮。 易迟:“……” 玛德! 你才卜诗忍,你全家都卜诗忍! 第308章 见证爱情 根据易迟所知的资料,卜诗忍不仅杀了温箬,为了贯彻所谓“证道”的意志,还把下山采购、怀有身孕的温卓尔也一剑穿心。 温卓尔就是在那时遇到了故里,他发现了温卓尔腹中的孩子灵性惊人,身怀超凡骨。 可惜孩子已经没救,于是他将那块超凡幼骨转移到了只剩一口气的温卓尔体内。 后者青色的脸也是因为那块不属于她的骸骨所致。 易迟回忆到这里,忽然感受到洞府外结界的波动,有人在暴力攻击它。 这里可是新上任的流云峰掌门的山峰,谁敢这么干,谁又会这么干。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记忆主体温卓尔,她是来阻止卜诗忍杀温箬的。 闹这么大动静,估计会引来很多人。 易迟立刻照着边上女人的画像,利用卜掌门丰富的资源把自己易形成了卜诗忍这厮。 非常嫌弃地看了眼镜中言笑不苟的脸,也是服了,不能给她安排个正能量的身份吗? 一切妥帖后,易迟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温箬,她眸光微暗,一步一步走近她…… …… “何人擅创明昭峰?”一声愠怒的呵斥声在空中回荡。 易迟人未到声先至,怒气汹汹地出现在山峰入口,眉头紧拧,威压示下,一副遭受搅扰的不悦神情, 周围看热闹吵嚷的弟子全都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弯腰对易迟行礼。 “参见掌门!” “嗯。”易迟冷应了一声,目光如炬地看向人群最前面正在攻击结界的温卓尔。 后者骨龄二十,怀有身孕,小腹微隆,姣妍妙美的脸仿似三月桃花,怒形于色,生机盎然。 还不是易迟知道的那张因超凡骨的嵌入而铁青僵硬的脸。 与温箬十分相似,与卜诗忍半点不像。 温卓尔所有的怨恨都藏在深邃的眼涡中,她一脸薄怒之色,死死盯着易迟。 “掌门,是这女人不由分说蓄意攻击明昭结界!咱们听到动静过来阻止,她却不听劝告!”周围弟子唯恐自己受受到牵连,赶忙解释。 卜诗忍一般不会让杂役弟子到自己的山峰,今天为了杀温箬更是把人遣的干净,因而结界被扰动都没人出来阻止。 内门弟子从人后走到前面,嫌弃地上下看了眼温卓尔的装束修为,最后在她肚子上停留了片刻。 “听不懂人话就直接动手赶走,怎么能放任这种低等杂役打扰掌门修炼?”说着还恭敬讨好地向易迟行了一礼。 “掌门时间宝贵,是这种胆大妄为的女人浪费的起的吗?” 易迟依照卜诗忍在信件中的口吻,端出一副冷漠脸,正要说点什么向温卓尔证明自己同伴的身份,后者冷笑,石破天惊一句。 “在外面我是低等杂役,不过在咱们尊敬的卜掌门面前,或许我应该自称卜卓尔来诠释身份?” “我娘被你带来了明昭峰,现在她人呢?” 易迟与怨气滔天的温卓尔对视,很轻易读出对方眼底的杀意和急切。 她并不知温箬死时具体时辰。 围观弟子全都静了静。 “卜、卜卓尔?掌门不就姓卜么?”一人语气踌躇道,“难道……她是掌门的女儿?” “怎么可能,她不是饭堂里那位饭菜极为美味的温卓尔吗,若是掌门的女儿,怎么也混不到这地步,现在才炼气七层,也太寒酸了吧。” 有人在后面震惊地低语道 “快别说了。”边上人手肘提醒,示意他注意易迟神色。 温卓尔眼神刀锋般落在她脸上,似乎在辨析她心绪。 实则易迟没有什么心理活动。 她料到温卓尔在这段记忆中会任意妄为,曝光身份,一则是私人仇怨,另一个就是通过闹大动静,吸引宗门中的同伴。 也好,顺水推舟。 易迟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向远处某一位置,决定任由事态发展。 内门弟子同样吃惊,但他能看清形势,这场面,无论这事是真是假,掌门必定是不愿承认的,这不就到了他表现的机会? 办得好,真传弟子的位置还不手到擒来。 他神色一凛大声道:“简直胡言乱语,掌门向来洁身自好,怎会与低等杂役产生纠葛,我看是有人指使你来泼脏水的!” “掌门才刚执掌宗门就有人跳出来搬弄是非,这女人恐怕是别宗奸细,应该立刻抓起来审讯!” 内门弟子三两句就给温卓尔扣上一顶帽子,手掌成爪,狠厉擒拿温卓尔肩膀。 温卓尔如今灵力低微,自然抵挡不过,且还会被伤到。 “住手!”一声苍老严厉的斥责,内门弟子的攻击被拍散,“谁准你以上欺下,对小弟子下狠手的?” 温卓尔眼中暗光闪过,立刻转头朝某一方向哀切地喊:“三长老出手相救,请三长老为我做主!我只想找回我娘亲!” 众弟子一愣,转头果见是仙风道骨的三长老,这位是不太支持卜诗忍上位的,他更看重另一个真传弟子。 有人很快想通,原来温卓尔拉了这位出来参与,难怪敢只身跑来明昭峰下大闹。 超,还以为对方是个不自量、自找死路的蠢货,原来人家是有备而来! 内门弟子在三长老的威压下两条腿直抖,话都说不出,心中叫苦,眼角瞄全程像哑巴似的易迟,盼着对方能看在他积极讨好的份上搭把手, 易迟果然开口了,不痛不痒地说:“有话好好说,动手也解决不了问题。” 内门弟子扑通一下被威压压跪了。 他:“……” 站错队了,超,这个掌门白瞎了那身修为和地位,根本不顶事。 三长老问温卓尔什么人,哪里来,有何冤屈。 后者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地说了,还说卜诗忍这人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置妻女于不顾云云。 又提刚才内门弟子的指控,她满怀愤恨道:“若卜诗忍真清白怎会一言不发?怎会畏惧搜查!” 就算是在记忆里,她也要卜诗忍这畜生从掌门之位上狼狈地跌下来! 还有娘亲,现实中她甚至连她的尸体都没看见,在这里,无论是生是死,她都要再见最后一面。 温卓尔斩钉截铁,声音笃定洪亮:“我娘温箬,现在必定就在明昭峰中!” 众人看着温卓尔神色微妙,原本犹疑的心情转为坚信不疑。 要不是怨极了应该不会直呼掌门名讳,毕竟这一直是整个流云宗众所周知的忌讳,谁也不敢触卜诗忍,不,掌门的霉头。 易迟机械性地摆出阴鸷脸。 三长老转头审视易迟,眼中含着轻蔑的逼视:“掌门,兹事体大,流言蜚语惹喧嚣,不如让老夫探一探你与这位弟子的血缘关系?” 卜诗忍这掌门宝座才坐上去一天,不稳着呢,若情况属实就是品行私德问题,说不定就在虎视眈眈的三长老操作下下台了。 这也正是温卓尔的计划。 众弟子凝神屏息,打算见证这一日掌门的神奇落幕。 刚爬起的内门弟子站稳,看了看易迟明显不对劲的神色,以及来势汹汹的三长老和温卓尔,用脚趾得出一个此事属实,掌门要凉的结论。 他眼珠一转,分分钟变脸倒戈,十分怜悯正直。 “温姑娘放心,三长老是整个流云峰除了先掌门以外最公正仁德的人,若情况属实,必会还你公道,让你们母女团聚!” “你只管大胆地说,我们都站在正义这边!” 众弟子:“……” 温卓尔、易迟:“……” 这厮……真挺能蹦跶的,关键还半分不给自己留退路,看起来已有取死之道。 三长老眯起眼逼问:“掌门是不敢吗?” 气氛再次冰冷下来。 在一片闪烁质疑的目光中,易迟脸上阴郁尽散,对三长老和温卓尔抿唇笑了笑,干脆且果决地说:“不必了,卓尔是我与温箬的女儿。” 她对温卓尔略显温和地伸出手:“过来吧,卓尔。” 温卓尔:“?” 她正不知卜诗忍什么情况,易迟身后,一个美丽的女人从山花烂漫的山径款款走下来。 是温箬。 她远远见了她,温柔地笑起,晶亮的眼睛弯成月牙,“卓尔,我们正在等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又看了眼周围,吃惊掩唇,“啊,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下意识地有遮掩躲闪之意。 易迟回头柔情似火、满眼爱意地上前挽上温箬的手,低眸回:“他们啊,是来见证我与箬箬这么多年的爱情的……哦,还有一家三口的团聚之刻。” “真的?”温箬面庞飞上粉霞。 易迟回头对温卓尔柔软地笑:“真的。” 阳光倾洒此间此景此人,熠熠生辉,实在明媚,恍若真相。 第309章 甜蜜死了 温卓尔在现实中直到被卜诗忍杀才知道自己与她的关系,此前一直没有得到温箬的解释。 她是在一片关于“野种”的谩骂欺辱中长大的。 即便她的娘亲给予了她足够的爱,她仍然时时好奇,在受到殴打和冷眼时渴望、怨怪她的缺席。 只是断没想到,那个人出现的那一刻就是自己和腹中孩子的死期。 温卓尔被杀之前对眼前这一幕期盼了好多年,未曾料到,有一日会活生生地在面前具象。 很有冲击力,很动人心扉。 可惜,穿心一剑和成形的胎儿尸骨,早就斩断了她所有的期待。 她是因与温箬重逢而喜、而泣。 温卓尔俯身小心翼翼地虚抱温箬的腰肢,想触碰,又怕温度成空,呢喃声隐有颤抖:“娘?” 温箬疑惑她的激动和彷徨,但毫不吝啬给予所有的拥抱和关怀,她抱紧她,像从前那样用手掌轻柔顺着她的背脊。 “娘在呢,一直在。” 温卓尔好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温馨香味,曾经日日伴她入眠,后来她夜夜企图入梦找寻。 然而徒劳,从亲生女儿身上剃下、嵌入她颅骨的幼生超凡骨,副作用之一——除了死亡,再无法入眠。 副作用之二——永生不能落泪。 就像在惩罚一个孽徒。 她要清醒地体味、咀嚼所有的折磨痛苦,孤独地走到时间尽头,在这一路上,除空洞蹒跚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包括象征脆弱的啜泣。 时至今日,竟已七十年过去。 温卓尔短暂借宿自己曾经的躯体,闭上眼睛,面颊藏在温箬纤瘦温暖的肩头,泪如雨下,却无一丝哽咽。 温箬感受到肩头的湿意,愣住,眼中划过深深地心疼。 卓尔每每在他面前哭泣,必是嚎啕大哭,这是发生了什么,竟然沉默流泪? 她不知道,但必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和心酸。 “哪个弟子欺负你了?”温箬蹙起眉凝声问。 温卓尔怔了下,默不作声地摇头,真是好久远的词呢。 温箬稍稍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传音说:“没事,从前你说了我也没法子,现在不一样,你另一个没什么用的娘走狗屎运当上掌门了。” “咱们修为不够,现在有地位啊,使关系报复他!你说呗,没事。” 温卓尔:“……”亲切,真亲切。 “卜诗忍。” 温箬:“?” 温卓尔重复道:“卜诗忍欺负我。” 温箬:“……” 沉思了一下,她深沉地说:“这是未来咱们走向人生巅峰的关键人物,女儿你且忍忍吧。” 温卓尔:“……” 温箬说着顿了下,声音古怪。 “本来都没报希望,已经好好在饭堂做十几年工,没想到这厮当上掌门第一天就接我来当掌门夫人了。” “还挺神奇,这女人怎么这么信守承诺,跟变了个人似的。” 温卓尔瞥了眼在边上横眉竖眼训斥弟子的某人,心想可不就变了个人。 没错,易迟这厮一露出那种笑,那立刻就认出来了。 所以温箬才能幸免于难吧。 幸好她来了。 不过这里是记忆……不能让温箬起疑。 温卓尔掩下心中低沉,昧着良心、硬逼着自己解释说:“这说明她心里从未忘记您,以前确实是迫于其余几个真传弟子的压力不得已为之。” yue! 真的要吐了。 温箬却很轻易地弯起眉眼,眼中点燃光亮。 她静静地注视易迟,翘起唇未语。 易迟感受到视线,跟三长老雷霆打机锋的间隙还能抽出空回以温情一笑。 温卓尔眼睁睁看见温箬眼中光亮更甚。 情人间眉来眼去,甜蜜死了。 温卓尔脸色僵住:“……”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易迟这厮撩了她之后,成功当上了她娘? “……?” 第310章 刑期比他命还长 有了当事人温箬和温卓尔的临时倒戈,再加上易迟给卜诗忍强行圆说,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三长老无功而返。 走之前还阴冷地看了眼忽然变卦的温卓尔。 易迟则冷瞥那位墙头草内门弟子。 后者哪料到这番反转,心中懊悔不已,知道自己这次急于求成,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多半是完了。 易迟给予的处罚是先来一百惩戒鞭,再面壁窟思过。 内门弟子一愣,喜上眉梢,虽然惩戒鞭骇人,但与他预想的逐出师门或贬为杂役相比,这惩罚简直轻的跟鸿毛似的。 一直以为卜诗忍睚眦必报,心胸狭窄,没想到是他错怪掌门了。 他连连感谢,易迟接了一句:“一千年。” 内门弟子:“!!!” 刑期比他命还长。 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卜诗忍果然很符合他不是人的刻板印象! …… 明昭峰这番争执传进整个流云宗上下,所有外来同伴都知道一件事——人渣不会转性,这是顶替人渣的同伴。 那么“卜诗忍”公开提及要在明日举办的继日宣讲就是其暗示的集合地点了。 隐匿的众“同伴”安心躺下。 同伴爬的高就是好,办事都不费吹灰之力,行了,不用担心了,这段场景妥妥就是来一日游度假的。 尽情在这不属于现实的记忆场景中,忘却烦恼,用一日时间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 为保险起见,在同温箬和温卓尔回明昭峰之前,易迟另有一事要干,那就是关于先掌门的事。 她掏出那本先掌门给她的心经秘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现在所处的时间是七十年前,也就是烛九死、天道降世的第三十年。 她曾经作为无极灵祖所着写的那些关于道的古籍,被拂去尘埃奉为道基,其中一句“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广为流传。 九幽修士在这句话的鼓励下,顺应热潮去寻找践行自己的道。 手中的这本……诠释的是撰者悟出的“无情道”…… 开篇就是杀掉至亲,只不过所做的描述比较隐晦委婉。 卜诗忍是个被前掌门捡回来的孤儿,哪来的至亲,对方让他这么做,多半是已经知道卜诗忍遮掩隐瞒的温箬和温卓尔之事。 卜诗忍一方面恐慌这是前掌门对自己的敲打威逼,一方面也贪图“无情道”所描绘的那种修炼的康庄大道,遂痛下杀手。 问题来了,现在易迟没杀,还整了一出大团圆,前掌门要么会怀疑她,要么会一怒之下罢黜她。 可不得解决一下。 事儿刚想到这,易迟就接收到了前掌门遥远的传音,沉沉三字像灌铅砸过来:“你过来。” 说什么来什么,下面是私人审判时间? 易迟转头跟温卓尔传音说了这事,后者正在同温箬手挽手谈天,她闻言默了片刻,“你打算如何解释?” 思来想去,站在暗中推动这一切的前掌门角度,按照卜诗忍那性子,在“无情道”这么大的诱惑和掌门之位的威胁面前,根本就干不出眼下这种事。 易迟这次去了,大概率三言两语直接引来噬时兽。 尤其这里还是弟子千万的宗门,他们若是全都变成噬时兽……不敢想,根本不敢想,活不了一点。 更无法接受的是…… 温卓尔手指触碰隆起的肚子,抬头深深地看着温箬欢喜的笑颜。 这样的一幕若是用那样丑陋的方式破碎,即便活着,她又该如何面对下一个七十年。 明昭峰花盛,沿着烂漫山路往上,风扬起衣裳和飘飞的蓝色希楹花,易迟抬手接住三朵。 一朵别在温卓尔衣襟,一朵别在温箬发髻,最后一朵笑盈盈别在自己鬓角。 她一边夸温箬好看,一边对温卓尔传音轻笑说:“卓尔相信为娘吗?” 温卓尔:“……闭嘴。” “叫声娘,我保证前掌门掀不起风浪。”易迟继续诱惑。 温卓尔冷冷淡淡,根本不掉坑:“不叫就不做了吗,这可不是为了我一个人,难道你想被无数只噬时兽围追堵截?” “行吧。”易迟转头牵住温箬手手,一脸伤情说:“箬箬,卓尔怎不叫我,不会不喜欢我吧?难道还是怨我这些年对你们的冷落?” 温卓尔:“……!” 温箬果然转头看她,柔声劝她别记恨云云,实则传音道:“叫吧卓尔,为了铺到跟前的平步青云之路,做点小事哄这女人开心也是必要的。” “想想那些以前摸不着的秘籍丹药,想想花不完的灵石,是不是有动力了?” “……”并没有。 但温卓尔现在能拒绝自己娘亲提出的任何要求吗? 显然不能。 深吸一口气,她盯着易迟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声音渗着寒意,挤出一个字,“……娘。” “哎~”易迟笑嘻嘻,喜滋滋从袖口掏出几颗糖塞她手心,“我宝贝女儿就是乖,来吃糖。” 温卓尔在温箬欣慰的视线下,“欣然”收下,脸都笑僵了,尤其还眼睁睁看着易迟跟她娘亲密的跟什么似的,仿佛真是一家三口。 她真的服了。 “你还没说如何跟前掌门解释。”她内心复杂的传音岔开话题。 易迟笑道:“卓尔还不相信我么?” “放心,这一遭必不会让满山希楹花折损半分。” 易迟借口处理宗门内务,同温箬告别离去。 后者视线长久地凝固在易迟下山的悠哉背影上,隐有情意。 温卓尔见状心下低沉,易迟已经同她说了卜诗忍差点杀了温箬的事。 温箬现在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易迟给她施加了强大的精神暗示,忘却了那件事,扭曲了卜诗忍在她心里的印象。 易迟叫醒她,述说自己的“情意”和公开两人的决定,由此才赢得温箬的认可,让后面的一切顺利进行。 易迟本可以直接毁尸灭迹,但还是绕了这么大的圈。 温卓尔其实是感谢她的。 既然是一场记忆,那就将一切放在最美好的地方吧。 “娘,爬了这么久的山,真的好累啊。” “那就歇歇吧,不急。” …… 与此同时另一边,易迟已经到了呼啸穹,这里其实是一片灰色断崖上唯一延伸出的落脚之地 坐在最前端,视线被褐色的呼啸罡风吞噬,避无可避。 跟鸟语花香的明昭峰就是两个极端。 前掌门像个苦行僧,盘膝坐在最前端,灰袍猎猎,白色发须飞扬,边上插着一柄未出鞘的剑,灰扑扑的。 真是一片不见分毫春色的寂寞之地。 易迟看了两眼,抬脚踏上了那块危险的断崖,三两步站到这位名叫裘屠的前掌门边上—— 按理说,她该在五步之外躬身问请,对方不答,她不起。 但易迟考虑到自己的目的,觉得没啥必要。 裘屠闭着眼睛,身体如攀岩般稳固扎根,他显然对易迟反常的行为感到异样,睁开眼,锐利地看向易迟,“你今日胆子很大,不同寻常。” 易迟道:“时常见您坐在这儿修炼,想来看看这凄绝之景有何妙处。” 裘屠冷沉看着她,动了动干瘪的唇,“看出什么来了?” “当然。”易迟右手食指敲了敲腰间刀柄,淡声道:“血嘛,全都是血。” 呼啸穹顶猛然爆发出绝强的杀意,炼虚期的威压融汇进罡风中,像巨锤砸向易迟膝盖骨梁。 若是卜诗忍,此刻已经跪成五体投地的姿势了。 易迟自然纹丝不动,裘屠眼中惊疑,已经觉察自己这心性不佳的徒弟古怪。 “父母亲族的血,亲传弟子的血,这不就是你一直在躬践的‘无情道’么?”易迟先一步冷漠道:“合该枯坐在这荒凉穹顶,不成功,便成仁。” 呼啸穹上的冰冷杀意已成实质。 从卜诗忍最初想要与温箬在一起却瞻前顾后选择隐瞒一事,便知这是个何等谨小慎微的人物。 她很怕裘屠,因为裘屠身边的人总是在莫名其妙地死。 这种恐慌被卜诗忍秘密记录在加封的书笺中——她是个喜欢用这种方式与自己对话的人。 直到她接过那本“无情道”的心经,才猛然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卜诗忍哪有勇气走什么无情道,她压根就是知道了裘屠的秘密,必须一条路走到黑,因为怕死,所以杀了温箬两人。 第311章 杀你的人 卜诗忍并不是莫名其妙上位,那三位压在他头上的真传弟子也不是意外身亡重伤。 全是裘屠动的手。 “不在持续践行的道,会让人产生不在路上的幻觉。” “所以只能杀,一直杀,后面又是谁呢?” “流云宗吧,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易迟自问自答,说出了答案。 她说完后,看见了裘屠突变的眼神。 果然。 重伤的真传弟子因为某种机缘没死却长睡不起,否则裘屠可能在那时就意外暴露了。 就不会有卜诗忍杀妻杀女的事。 不会有流云宗灭于一场屠杀和大火中的事。 温卓尔后来杀的人只有卜诗忍,但裘屠发现了这件事,顺势动手杀人放火,再将罪责全部推给温卓尔。 后者为了取得邪宗的信任当上圣女,索性默认了这件事。 以上是易迟结合故里给她的温卓尔资料和裘屠的反应推测出的事情真相。 此刻,易迟和裘屠一坐一站,在呼啸苍风中两两对视,冷到极致。 卜诗忍哪有这等质问他的勇气呢。 浓重的怀疑在裘屠眼中的像涟漪一样泛开,致死的灵力在掌心凝聚,他枯瘦的脸阴沉,“你是——” 易迟嗅到了时间的气息,那群噬时兽很快就会锁定这里。 但没机会了。 一道雪亮如极光的刹那剑光穿透了裘屠心脏。 “来杀你的人。”易迟背对缓缓后仰倒下的裘屠,归剑入鞘,冷淡撇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迎风下穹顶。 寂寞无色的呼啸穹,再也没有那个无情囚徒,秃鹫食腐肉,红色血光流淌,以祭彼时枉死的灵魂。 …… 呼啸穹是非裘屠召不得入的禁区,他脾气冷硬,没人敢忤逆,死了人一时半会是没人发现的,不过集贤殿有他的魂灯。 但没关系,易迟上穹顶之前就已经令集贤殿和其余几殿暂且关闭修葺。 毕竟现在是掌门,可不是前面那几个倒霉催的身份。 易迟办完这桩小事,轻松自在地回了明昭峰,发现温箬和温卓尔正在讨论做些什么好吃的。 易迟立刻兴奋了,三人一起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做出一桌根本吃不完的菜。 ……也没有,易迟全吃完了。 温箬杏眼微张,眼睛直勾勾盯着易迟的肚子。 温卓尔摸着孕肚冷不丁道:“娘,根据我们过来人的经验,怀孕时似乎就很能吃吧。” “你说她是不是背着你跟别人……暗结珠胎了。” 桀桀,猎杀时刻到了,从前的仇怨她可都记着呢。 温箬脸色果然一变,幽幽看向易迟。 温卓尔脸上难得露出点畅快的笑,因为坑了易迟一把而开心。 她挑衅地对易迟挑了挑眉。 演恩爱演的那么起劲,后遗症这就来喽。 岂料易迟放下筷子,用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对温箬矜持笑道:“对,我怀了,一个月了。” 温卓尔:“???” 她还没搞懂易迟这是什么路数,边上的温箬就“蹭”地一下起身,躁动地走了几步,面色晕红,看了温卓尔几眼,然后咬着唇,端着一桌空盘子进了厨房。 温卓尔:“???” 她更懵逼了,这是什么反应。 “不懂了?”易迟笑不露齿,轻声慢语地解释:“因为她认为这是我跟她的孩子。” 温卓尔:“……?” 已知,要有娃得先那啥。 所以温箬一定有俩人一个月前进行床事的记忆印戳,不清晰,但有模糊印象。 她立刻反应过来,看畜生一样看着易迟,“你还对她做那种精神暗示了?” “反正顺手喽。”易迟百无聊赖地摊手。 温卓尔很想暴起伤人,但忍住了,心里又浮现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只是怀孕的消息,娘刚才反应也太大了些……” 易迟慢悠悠轻飘飘的声音又响起,“哦,应该在一些比较刺激的场景中进行的,看她表现,我猜应该是你在隔壁那种。” “总之,你应该在场。” 温卓尔当场掀翻了桌子,易迟理所当然受惊“不慎”摔下座椅。 然后温卓尔被温箬蹙眉说教了半个时辰。 ——这么凶干什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在家还动手动脚的,你娘动了胎气怎么办…… ——她根本没怀! ——胡说八道!我刚才都把过脉了! 温卓尔:“……”有没有可能,您修为太低,探不出易迟这厮做的手脚。 易迟倚在软榻上,正在一脸惬意地品温箬刚沏好的茶,吃着糕点和时令灵果,对她挑衅地挑眉。 温箬背对易迟,根本没看见。 温卓尔:“……” 这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要气疯了。 在新一轮的说教开始时,温卓尔笑了两声,紧紧盯着易迟,幽凉说了一句:“我看娘您也是风韵犹存啊。” 然后对微怔的温箬笑道:“娘,她可以归我吗?” 易迟被镇住了:“……” 温箬也没好到哪去,反应过来后,温卓尔右脸挨了一巴掌,她纹丝不动地站着,只是研丽姣好的脸被扇偏了。 有一说一,挨了巴掌还挺好看的。 温箬柔和的气质都染上怒火,又心疼后悔又气的半死,最后蹦出一句:“你特么在说什么猪话!” 需要一个比礼崩乐坏更礼崩乐坏的词。 易迟很快悟了,真别说,人家温卓尔好歹是在黔南邪道混的,就算没干过也看过,疯起来时自然也能张口就来。 可怜温箬干过最出格的事也只是偷偷睡了掌门而已,如何招架? 第312章 被针对了 温箬到底还是脾气好,再加上面前两人都是“孕妇”,因而只骂了逆女片刻就没继续了,但还是不咋愿意搭理温卓尔这言行无端的狂徒。 倒不是因为对易迟多深情,而是气温卓尔怎么能说出这种乱伦的话来。 温卓尔多次试图重归于好均被施以冷眼。 温箬推开她的手,还是皱眉责怪道:“你怎么跟个邪徒似的,什么话都说得出!” 她转身后,没看见温卓尔蓦然僵硬无措的神色。 可不就是邪徒么。 温卓尔垂首静默,心中泛起悲凉。 刚准备独自抑郁时,听见易迟懒洋洋的传音,“要不要帮忙啊女儿~” 温卓尔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对方,冷声道:“我只有一个娘。” “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你就是这么说你新上任的娘亲的?为娘很伤心。”易迟声音很矫揉造作。 温卓尔又想掀桌了,不过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意识到在这个家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权利。 但压迫到极致总有点反抗的,温卓尔变态地笑了:“对,新上任的娘,所以你是我的新娘。” 易迟:“……六。” 她转头气愤地朝边上的温箬嚎了一嗓子:“箬箬,卓尔说我是她新娘!” 温卓尔:“……”不讲武德。 于是温卓尔又被温箬猎杀了。 易迟传音说风凉话:“呜呜呜~好可怜呢。” 温卓尔无话可说,此前的努力全部报废,她被易迟气笑了。 想到只有一日时间,温卓尔忍气吞声问:“你怎么帮我。” “叫声娘来听听呢。”易迟笑眯眯道。 温卓尔:“……”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在易迟这儿简直就是真理。 “……娘。” 温卓尔默默在前面加了个“新”字。 “卓尔宝贝真乖。”易迟像偷腥的狐狸笑了。 温卓尔听了这话却眸色一深,觉得顺耳且愉悦,连此前的郁气都神奇地消散的一干二净。 一无所知的易迟:“行吧,那你就听我的。” …… 在易迟的提议下,三人温了一壶茶在亭中玩棋,这地方高耸,纵览之下能看尽整座被花枝簇拥的山峰,景致精美且浪漫。 易迟在今日学会了怎样毫无痕迹地输给一个人。 温箬棋下的很好,但自然不及易迟,连输两把之后本就不虞的神色更郁郁了。 温卓尔:“你就是这么帮我的?” 易迟:“要耐心,勿急。” 于是第三把易迟殚精竭虑地输了。 她一脸惜败。 温箬眉心一蹙,一脸严肃地看着易迟,“你故意输的,我是那么输不起的人么?何须你让?” 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易迟一脸冤枉,“怎么可能?我是尽力之后才输的!分明是箬箬棋高一招。” 温箬看着她受辱般的神情,半信半疑,“真的?但你前面两局都赢了我。” “前面两盘都是险胜,再加上箬箬许久没下了,实际上你我棋技相差无几,我自然不可能一直取胜。”易迟笃定地说。 “那再来一局!”温箬神色稍霁,跃跃欲试。 观棋不语温卓尔:“……” 从前跟温箬还是流云宗杂役的时候,她们成日里都很繁忙,因此温卓尔的棋术也只是学了个皮毛。 后来到了邪道,她每日不是在忙着杀人修炼,就是防备旁人暗算,更没这个闲情逸致了。 换言之,她不会下棋。 但不知为什么,易迟一张口,她就觉得这厮在坑蒙拐骗。 “行,不过这么玩缺点新意,不如添点小惩罚。”易迟笑着一口应下温箬的话。 “什么?”温箬也起了兴致,好奇问。 易迟手指拈起几块齁甜的糖,放进茶杯中晃了晃,糖溶解的很快,因为放的极多,茶水颜色都深了不少。 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充盈在空气中。 温箬明白了,“谁输谁喝?” 易迟摇头,笑的很灿烂,“当然不是啦~” “我看咱女儿在边上光看着没什么参与感也不好。” 温卓尔眼皮一跳,站起身就要逃,但快不过易迟的话语。 “你输了你喝,我输了她喝,怎么样?” 即:温箬输了温箬喝,易迟输了温卓尔喝。 温箬陷入沉思。 温卓尔警觉地传音问易迟:“你想做什么?” “知道什么叫苦肉计么?只要我一直输,你就要一直喝,她一心疼这气不就消了?放心,我还准备了辣椒、黄连粉、柠汁……” “保证让你喝个够。” 温卓尔:“……” 这厮真的是在帮她,而不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吗。 “呵,我娘怎么可能会答应你,看着我吃这种苦。”温卓尔看了眼温箬犹豫不决的神色,冷笑道。 怎么说也是她娘,易迟这厮缺席那么些年,哪里及的上她重要。 “真的嘛~”易迟玩味地拖长音调。 与此同时,她传音温箬:“她刚才说我,我心里有气呢,略施小惩,让她以后再不敢说这种狂悖之语了,省的出去得罪人挨打。” “而且,我还准备了点小钱,事后安慰安慰她就是。” 温箬眨了眨眼睛:“多少?” “三十万上品灵石,也是弥补这些年对你们的亏欠。” 本来想说一百万,忽然想起来二流宗门没富到一掷一百万的境界,不能让温箬怀疑她画大饼,只好减到合理范围。 温箬不太信:“可你以前都只是嘴上说说,不肯给我灵石。” 易迟一哽,斩钉截铁道:“我卜诗忍发誓,不给不是人,渡劫遭雷劈死。” 毒誓啊,这还能有假? 温箬顿时所有的烦恼全都不翼而飞。 她立刻答应下来,但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对温卓尔道:“你娘怀着孕呢,你就替她喝吧。” 自信满满、毫不知这幕后交易的温卓尔:“……” 不是,她不也怀着孕呢吗? 易迟喝口茶,阴阳怪气传音:“心疼?呵~” “你娘不爱你喽,她现在爱的是我……和你未出生的妹妹。” 温卓尔觉得自己迟早得被易迟这女人气死,她暗示温箬道:“娘,我也怀着孕呢。” “你是修士,怕什么。”温箬云淡风轻地说,没有告诉温卓尔实情,毕竟这也是小惩罚。 温卓尔:“……她不也是修士吗?还是高阶修士。” “她没说错话,你也没说错话吗?”温箬柔美地笑问温卓尔。 很好,绝杀。 后者终于闭嘴了。 易迟和温箬一共玩了六局。 易迟输六次,温卓尔酸、甜、苦、辣各尝了一遍,完事还有混合的。 料加的很足,一喝一个痛苦面具。 成功取悦了易迟,令温箬心疼,关切地安慰她,棋也不下了。 苦肉计成功,易迟没骗她。 温卓尔喝冷水缓解发麻的舌头,面无表情地想着。 然后温箬欢喜地告诉她三十万的好消息,还问她开不开心。 温卓尔:“……开心。”个屁。 我请问呢,是能带回现实还是咋的。 要说在记忆里潇洒一把也还行,关键易迟还言明后日兑现诺言。 然而明日记忆片段就结束了,因为明日是她在现实中被卜诗忍杀的“死期”。 “……”没话讲。 易迟是真卜诗忍,比本尊还真。 …… 为表庆贺,易迟拿出酒共饮。 她这次长记性了,用灵力调节,没醉。 但温箬醉了,趴在桌面,面色酡红,入睡时唇边带着笑意。 温卓尔目光缱绻又留恋地落在她身上,出神道:“在我的记忆里,她从没这样开心过。”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易迟没说话,因为温卓尔并不需要她接话。 片刻后,温卓尔收起情绪,问易迟怎么跟裘屠解释的。 “杀了呗。” 果然如此,温卓尔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一劳永逸。 至于易迟一个化神怎么跨两阶杀炼虚的…… 呵呵,那可是易迟啊,有什么好惊讶的。 温卓尔若无其事喝口酒压压惊。 易迟瞄了眼温卓尔的肚子,想起资料上说的,温卓尔的另一半是个内门女弟子,两人一个图资源一个图色,一拍即合。 但一个月前参与试炼时不幸惨遭不测。 看温卓尔似乎并不伤心,连提都没提过。 易迟想到这里时,眼前再度眩晕模糊。 她:“……” 好的,她已经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玛德,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是脱离场景封锁前夕忽然“穿越”! 这样她跟全程打白工有什么区别!? 感觉自己被这该死的秘境针对了! 第313章 月休一天 啊~这绿油油一片,沁人心脾的植物清香提神醒脑。 没有错,她又变成了简氏茶庄的采茶工,且周围黑漆漆的,应该还是晚上。 等等,她消失的时候明明是清晨! 易迟低头看了看衣裳,还是昨天消失的时候穿的那身,周遭除了人不在,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地点并无变化。 所以说,她那时还真是凭空消失啊。 易迟看见前方远处有点点光亮,她悄悄凑近看了看,发现是昨天那伙难民,正在采茶,边上还有拿着鞭子的小厮看工。 易迟:“?” 晚上采茶? 茶园广阔的一眼望不到边,易迟看向天上的光源,是一个悬在空中的照明机关,边上有专人移动,以便采茶工能看清。 很明显,是修士做的东西。 正在这时,有人走神被抽了一鞭。 那人吃痛,摸着后背躲闪,小厮又抽了一鞭:“躲什么躲,赶紧采茶,再耽误时间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被打的人害怕又愤怒道:“你们这些骗子,昨天明明不是这么说的!说好的白日做工晚上休息!说好的一日三餐!” “我们已经不眠不休地做了一整个日夜了!还只给我们喝那些馋了药粉的水!” 就是以前当矿工都没有这样的情况! 周围的人也停下来愤慨地看着两个嚣张的小厮。 “哈哈哈!”看工笑弯了腰,猖狞道:“真是一群蠢货,卖身契都签了,真以为自己还有什么人权呢,笑死。” “告诉你们吧,不仅今天无法休息,往后一个月,你们都要日日夜夜地采茶,吃不上饭!” “进了简氏茶庄,死在这都没人管!除非……你们能像昨天那个女人一样,也能凭空消失!” 提到易迟,他神色怪异,眼中隐有恐惧,他是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个人凭空消失的,简直吓死了。 采茶工听到这些话,一个个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一个月?你们简氏茶庄这是要人性命!” “我们要见简庄主!” 有人气愤地一脚踹翻了茶篓,他们毕竟是从富庶的日子过来的,对这种剥削根本无法接受。 看工见状脸色一沉,阴沉冷笑起来,“出身白镇的奴隶就是不一样,根本不知‘绝望’两个字怎么写,既然不懂规矩,那我就教教你们。” 他扬鞭抽了两下空气,破空声惊得众人寂脖子一缩。 这人是有点拳脚功夫的,三步做两步跑到了喊的最激烈的那人跟前,狰狞着脸抽去。 众人惊恐地闭上眼睛,一声惊叫传来。 是那俩小厮的。 他们再一看,发现两人已经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嘴里喊着“痛,谁敢打我”,手臂在身上乱摸,似乎根本找不到痛在哪里。 跟中邪了似的,还连声斥控他们。 众人面面相觑,再一联想昨天有人凭空消失的事情,眼中划过惊惧,顿时做鸟兽散。 …… 易迟用石子点了俩人致痛的穴位后转身离去。 试问,夜光灯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两班倒。 那么……类似辟谷丹和凝神丹的功效,但稀释一百倍的粉末又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带来了月休一天。 即:一个月只有一天用来睡觉,其余时间无论白天黑夜全都在采茶。 易迟:“……” 这就是签了卖身契的奴隶吗,果真是当狗使唤。 呵,此前说简庄主人好、体恤,签了卖身契也定能过好日子的人呢,站出来走两步看看。 易迟心里这么想着,避开一众采茶工和小厮视线,运轻功,飞檐走壁爬上墙头屋顶。 她要去找简羞容,但不知道人在哪,不过按照他在茶庄受重视程度和做派,多半是最华贵的地方之一。 易迟爬的高,根据这一点,目光锁定在茶庄中心位置,嗯,一看就是简庄主居所。 易迟换了个次级目标,摸黑潜入过去。 第314章 善恶双人舞 看见“西苑”两个字的时候,易迟就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昨日简羞容闹腾的时候,她听管家提过。 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睡觉? 然而易迟把整个西苑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据昏昏欲睡的侍卫谈天时的说法,人在简庄主那儿。 嘶,这些人晚上都不睡觉的? 易迟再次爬到简庄主的屋顶时,摸了摸琉璃瓦片,心想着真有钱啊,护卫也不少,不过拦不住她。 书房中传来简修容和简庄主的说话声,易迟侧耳细听时,后者愤怒地摔碎了一个昂贵茶盏,拍着书桌指着简修容。 “混账东西,身为商人之子却如此心慈手软,善心泛滥。” “你看不上我这做派?须知若是没有我,当年人人欺压的简氏茶庄怎会重新焕发生机?” “没有老子苦心孤诣几十年的经营,你简少爷怎会在外嚣张跋扈却人人敬畏不敢言?” “还不是有简氏茶庄的名头为你保驾护航!你倒好,端上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你说我是为虎作伥的奸商,那你是什么?忘恩负义的逆子!” 茶杯碎在脚边,滚烫的茶水溅在脚面,简羞容一步未移动,身姿挺拔,神色并不像昨日狂妄。 但癫狂未减,半垂的眼中甚至隐有痛苦之色。 “可若非爹一意孤行不听劝阻,做尽这等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我又何须‘跋扈’?” “爹说是‘跋扈’,我却认为这是为爹积德,现在看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两句话一说完,简羞容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简庄主个子不及他高,但揪着他衣领,瞪着眼睛看他,历经岁月的脸上怒火和悲情交杂。 额角青筋跳起,二十年的争吵不休,他疲惫又无力,“简羞容啊,我是你爹!这是你应该对我说出的话吗?啊?” “我只想好好活到寿终正寝那一日,有那么难吗?你为何偏要与我针锋作对。” “我知你不喜这些商贾脏事,便从不让你沾染,让你读书参加帝国考核。” “将来有朝一日我下了地狱,你带着万贯家财去月曜帝都谋生,人生路好走万倍,你到底知不知道?” 简庄主点了点自己胸口,眼睛仍然死死钉在简羞容脸上。 “所有的罪孽都是我在背负,你只需闭上眼睛,佯装不知,便能顺心如意,平步青云,很难吗?” 简羞容对上他浑浊悲伤的眼睛,略过那半白的发,心中针扎般的疼。 他喉结鼓动,蓦然落下泪,颤着唇艰涩说:“可是爹爹,这条路若是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换取,我宁可不要。” “一片光明的未来,断不能是其他人的未来换取、其他人的鲜血铺就,您带给我的,只是彻头彻尾的黑暗。” “白镇遭难,死伤千万,有您幕后的引祸手笔吧?” “就像五年前的井上村、十三年前的墨家茶庄、十七年前的凤田岗……为土地、为技术、为廉价的人口。” “爹爹,那都是一条条人命啊!难道我们的命是命,其他人的命就不是了吗?” 简庄主愣住,缓缓松开手,弯下腰的那一瞬间,精细的衣物下终于显露出苍老的颓色。 半晌,他捋起右臂衣袖,臂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像个丑陋的臂环一样嵌在上面。 “你知不知道这是怎么来的?” 他没等简羞容答话,便目光涣散自顾自说着。 “那年你还未出生,这一片大旱,简氏茶庄还只是个需要我亲自采茶做工的小作坊,一整年颗粒无收,元气大伤。” “但我没有辞退工人,还响应尧城号召,拿出半数存粮接济周边贫苦村落。” 简庄主说到这讥讽一笑。 “可事实证明,人性深不可测,他们白天表现的感激涕零,夜晚就里应外合联手抢了茶庄,所有值钱的东西,所有能吃的东西,全都劫掠一空。” “我跪在地上央求他们,却被拳打脚踢砍断一臂,你娘被打的重伤,后来因这旧伤复发撒手人寰。” “他们争抢时打翻了烛台,茶庄陷入一场大火,我和你娘,孤零零地跪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只有死志。” 简庄主坐回桌前,脸上的笑变得诡异又冷酷,“但你说巧不巧,正在火舌舔舐我们时,下雨了。” “倾盆大雨。” “那时我就知道,我活了,他们就全都活不了。” 简羞容怔神僵在原地,垂下的眼中万般痛苦。 重历这片回忆,他第二次听到这番话。 简庄主看着他,激动地扬声问:“他们要我的命,我就不能要他们的命了吗?” “我有错吗?” “宁可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这是他们亲自教诲我的道理。” 空气死寂片刻,灯火在这片静室跳跃着,窗外凌乱枝丫被月光拓印在地,像简羞容支离破碎的心。 他抬起头,眼眶猩红,声音嘶哑道:“爹,他们中千万的无辜之人,亦是当年求救无门的你。” 简庄主挥手扫落满桌纸砚,声音震天响,盯着他道:“你有种,那就去尧城告发我!你倒是去啊?” “装疯卖傻救下几个人、惩治几个恶徒有何意义?还是说你心慈手软,不愿看你爹死?” 争执已至白热化。 两双执拗又坚定的肖似目光碰撞,便知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像过往曾进行的无数次交谈一样。 简羞容在父亲和良知之间难两全,所以只能通过“嚣张跋扈”破坏简庄主作恶的行径,譬如昨日对难民的所作所为。 他只是想赶走他们。 简庄主心知肚明,借势营造自己通情达理的仁善名头。 易迟听到这儿,叹息之余,心里仍有一个疑问。 白镇人口众多,难民只有一百余人,简庄主为这一百号廉价劳动力,大动干戈毁了无冤无仇的整个镇子,未免说不通。 易迟想到这里时,简修容已经表达了这个疑问,然后问了简庄主一个问题。 “爹,他们都说你背后有人,可以连城主都不放在眼中。”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简庄主神色一沉,拂袖背过身去,“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简羞容面无表情,冷淡地说出几个字,像脆珠砸在针落可闻的室内,惊得人满心颤栗。 “就是尧城主本人,对吧。” 无比笃定的语气。 简庄主转身,惊疑不定地瞪视简羞容。 简羞容垂眼道:“外人都说你们不和,其实不过是假象,您这些年做下的事,一大半好处都进献给了城主。” “换句话说,当年茶庄面临大劫却还能坚持下去,是因为你遇到了前来赈灾的城主,变成了他的敛财工具、地下暗手,帮他铲除不顺眼的人和事。” “城主借募捐之名贪图白镇财富,后者未能使城主满意,你们才借修士动手之机引祸白镇。” “如今祸乱后的城镇被城主接手,那些带不走的财务自然全归他所有,那一百个采茶工,是城主故意不接收,让你施恩带回来。” “既是分赃制衡,也是小利之一。” 简羞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简庄主已经面沉如水。 空气一片肃杀。 “你从何处得知。”简庄主眼眸晦暗地问。 简羞容眸色闪动,抿唇道:“我是您的儿子,您这些年帮城主做的事不少,白镇一事过后,留心观察最终得益者,总能看出端倪。” 时至今日,简庄主再难独善其身。 简庄主眼中极快地划过苦涩,但很快转为欣慰,“你如此敏锐聪慧,日后我就放心了。” 简羞容道:“与虎谋皮,终究以身饲虎。” “我知道。”简庄主冷峭地笑了下。 “但我问你,在那个倾盆雨夜,焚烧殆尽的茶庄,重伤垂死的妻子,有个人说他能帮你,你拒绝的了么?” 简羞容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能拒绝。”简庄主漠然道。 “所有大义凛然的指责,只因当初站在那里的人不是他。” “真不知你从小长在茶庄,怎会生出这般性格。” 简庄主冰冷地看着他:“从前劝我散尽家财自首,现在知晓真相后,你该如何呢?” 是呢,上面坐着的人甚至都是罪魁祸首,自首两个字,何其可笑。 全都是,笼中雀。 “你回去吧,我累了。”简庄主倦怠地摆了摆手,眉心都是沧桑的疲惫。 简羞容浑浑噩噩回到西苑,遣散所有下人,关上房门倚靠着,神色悲怆。 然后就看见了房梁上坐着的易某人。 简羞容一激灵:“!!!” “黑易迟!你不是消失了吗?” 易迟:“……” 真是一门心思当她是黑易迟。 为了扭转这厮的认知,易迟一五一十说了进入钦天秘境前,两人在混乱崖上的对话,简羞容这才相信面前这位是他尊敬的大师姐。 他问易迟昨日怎会忽然消失,易迟:“别提了,被秘境拉去打白工了。” “你昨日还寻我了?不会是把我当成了黑易迟,想暗杀我吧。”易迟似笑非笑调侃一句。 简羞容讪笑。 易迟:“……” 挺好的,起码灭邪立场很坚定。 “我刚才在西苑没找到你,去那边找你的时候,听见了你们的对话。”易迟说了一句。 简羞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沉痛像雾霭蒙上他的脸庞。 最后一丝笑意余韵残留在那张脸上,比哭还难看。 他道:“其实我刚才撒谎了,现实中的今天,我根本就不知道父亲背后的人是享有清廉之风的尧城主,我是做错了一件事才知道的。” “大师姐可知我做错了什么?” 第315章 未了的道别 易迟凝视他发苦怪异的面色,脑中闪回尧城主此前说的话,脑中灵念瞬闪。 “你……去尧城告发了你爹。” 简羞容麻木地点了点头,“大师姐明慧。” “我告发了他,简家上下全部入狱,包括我,爹爹供认不讳。” “他被判死刑,万众唾骂,人们赞我大义灭亲。” “他死那天,尧城主来寻我,无比得意地告诉我一切真相,还说他答应我爹不杀我,才使得我爹甘愿揽下一切罪责。” “他是来杀我的,因为害怕我这个‘余孽’有一天会发现他的秘密。” 易迟沉默了下,问:“那你是如何得救的?” “我体内有罕见的凤血,能抵挡一次死机,那日被刺了心脏昏迷后,天空异象引来了在附近办案的白堂主,她把我救到了绝崖。” “白堂主常年断案,看出了微妙,知会了月曜上级,尧城主被处置。” 凤血是一种很神奇的血脉,毁誉参半,又名凤绝脉。 拥有它就有了第二次生命,但相应的,即便有灵根和修炼天赋都不会显现,除非死亡。 所以很多拥有它的人都很纠结,一则不舍得那条命,二则又害怕放弃那条命后自己真的没天赋,那不就白丢了? 这么一看,简羞容还挺幸运……嗯? 易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低头思忖片刻,问了简羞容两个问题,“在那之前,你从不知凤血的事?” “不知。” “你爹经常像今天一样催你去告发他?” “……是。” 说出这个字之后,简羞容目光一滞,面上倏然血色尽褪,连身体都晃了晃,他撑住门方才站稳。 静默半晌,易迟说出那个藏得最深的推测。 “你常年活在尧城主的监视下绝无脱身可能。” “身怀凤血的人,在降生时总有些异常,你爹早知你有凤血,他知你性格,因而故意激你去尧城告发他。” “他与城主共谋多年,也知依其斩草除根、心狠手辣的性格,必会动手杀你,继而引来那些修士。” 而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没有回头路,却想给你清白身,做尽恶事,却给你读君子之书、请最好的人教你走正道。” “只要他死在你的告发下,你就会赢得赞誉,又会因凤血被修士注意,若是有修炼天赋自然好,若是没有,你清醒之后也自会让尧城主暴露。” “这是他给你算好的活路,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易迟说到这里,觉得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淤泥中如何会生出莲花? 除非它本就是淤泥倾力供养。 简羞容惨白着脸,猛然打开房门,风一样冲了出去,方向仍然是简庄主书房。 易迟看见了他旋身时落下的泪。 她仅仅是知道了事情始末就看透了这其中曲折。 那么……在绝崖的这些年,每每思及往事,简羞容真的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吗? 怀疑过的,只是不敢承认,不敢细思,不敢留驻心底。 因为恐惧,因为害怕,因为无法承受。 那……简羞容为何在易迟面前提及此事?他明明知道易迟一猜就中。 其实很简单,他想要一个人逼迫他接受这个惨烈的现实。 易迟就是那个人。 易迟一个人坐在屋顶,东方天光乍现,第一缕朝阳落在她幽静的眼底。 如他所愿吧。 在这片记忆里,完成未了的道别。 第316章 多丢人啊 事情至今,这个世界的同伴行迹毫无进展,但按照简羞容的说法,异常点多半就是那个尧城主。 还有一个问题,黑易迟分明是跟简羞容一起落入场景中的,现在却一直都没出现,是隐藏的太好? 易迟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尧城方向忽然爆发出时间之力。 她蓦然转头看去,那是时间通道的气息,她跟简羞容都在这,说明有人杀了异常点,破除了这片场景的封锁! 黑易迟? 易迟此念刚起,便听她消失之际用灵力传彻五里的声音。 “简羞容,你爹无恶不作,却唯独对你倾尽心力,而你却告发了他,与亲手杀人无异,难道你不应该多陪陪他么?” 声音越到后面越遥远淡薄,应该是已经离开了这片场景,时间通道关闭。 黑易迟既然接受了阴冥邪尊的命令,知道时之匙的时间在七十年前,且精准找到了简羞容,那就意味着他对简羞容的过去了解的清清楚楚。 易迟能猜到的事,她揣测一番亦能想到,因而捷足先登杀了尧城主。 这句剜心之语传遍四方,自然也传遍整个简氏茶庄。 黑易迟一方面想勾起他的愧疚悔恨之情,消磨简羞容求生的意志,最好直接不想活了,省的她多一个竞争对手。 另一方面…… 易迟感受到灵力尽复! 凡人禁锢消失,意味着……简羞容暴露!噬时兽来了! 易迟眉梢一沉,闪身赶往简庄主的书房,她出现时,恰好看见对方悲伤含泪的面庞像河水中的倒影一样扭曲、缩扩,完全违背人类常理。 然后整张脸被另一张诡异恐怖的兽脸代替,那张脸上只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简庄主的身体亦变形成兽形。 简羞容与其近在咫尺,他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 他才刚到这里说出易迟的推测,父亲口中那个酸楚至极的“是”字才刚有雏形,他们第一次有了敞开心扉、平和交谈的机会…… 却还是错过了。 简羞容瞳孔收缩,痛彻心扉,两行清泪划过,人已经呆立住。 该抱憾终身的事依然抱憾,该亏欠的人依然亏欠,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简羞容被易迟强硬地带离噬时兽面前,他的眼睛却满是恨意地看着它。 这段场景中只有三个人,黑易迟走后便只有两人,时间之力凝聚,时间通道再次开启,这是最后一次离开的机会了。 如果不走,身体中属于现实的时间印记也会因这次通道的出现而消耗掉,人就会被同化成该片时间的一部分。 简羞容抵抗着通道的拉扯之力,挣开易迟的手。 强烈的悲痛在心间激荡,悔恨的情绪纠缠着他,简羞容低着头,满心绝望地对易迟道:“大师姐,你走吧。” 易迟:“?” “黑易迟说的对,我本就是罪恶之子,活着也是罪孽,有什么意义呢,不如就留在这里赎罪。”简羞容惨笑道,萎靡不振的。 一副求死之志。 易迟又抓着她的手避开了一次噬时兽的飞扑。 玛德,马上就能被时间通道带走了,小师弟忽然整这出? 出去之后别人还以为她这个绝崖大师姐连小师弟都护不住,多丢人啊。 万万不可。 易迟想到这,反手“啪啪”扇了简羞容两巴掌,冷冷地问:“现在呢,有意义了吗?” 简羞容捂着火辣辣的面庞,懵逼地看着易迟清冽如冰雪的眼眸。 他浑身一激灵,沉溺的悲凉心情倏然被这一眼冻住。 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甚至有点唯唯诺诺:“有了有了。” 易迟:“哦。” “谢谢大师姐。”简羞容老实道谢,脸上俩醒目的巴掌印相当惹眼。 易迟这才露出好脸色,“客气客气。” 小师弟想死,多半是太闲了,得受点皮肉之苦。 两人在茶庄密密麻麻的噬时兽赶来之前被时间通道带走。 易迟兴奋地搓手手,泰裤辣,终于破除了场景封锁!真是太不容易啦! 时之匙我来咯……? 还没高兴一会,眼前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红绡帐暖,满榻旖旎,易迟坐在酒桌前,跟床上赤身裸体,受惊睁开眼的美丽鲛人面面相觑。 哦,是凭栏雪。 嗯……不出意外的话,拿到时之匙的路上又出意外了。 什么!她不会要把三段场景全都破除了才行吧! 易迟想想就眼前发黑,有这时间,黑易迟早拿到时之匙了! 凭栏雪睡眼惺忪地看着凭空出现的易迟,目光微滞,声音转了两个调,“啊~”了一声。 “迟迟,说好的不醉不归,昨晚怎么不见了呢,徒留我一人情欲难解。” 他对于这种凭空消失又出现的事情非常接受良好,毕竟是时间隐界嘛,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呢。 “已经一天过去了?”易迟问。 “是呢,此前有人来敲了两次门,还送了剧本,说今天的表演快开始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完事。” 凭栏雪手指搅动着床上的粉色纱幔,撑着下巴懒洋洋道:“我嘛,总算承袭了点鲛人族的声音天赋,学你说话还算小菜一碟,暂且打发了他们。” 这人坦诚相对同她说话,也无半分不适。 但这种自然与六圣子那厮天然的享受不同,他是经历的多了,习惯了别人对他身体的探视。 易迟随手抓过一件衣裳盖他身上,心念间贴合地穿上了。 凭栏雪笑了笑,嗔道:“哎呀,迟迟真好。” 易迟:“你在等我?若我不出现,你当如何?” “我不知道迟迟还会不会出现呢。” 凭栏雪从床上爬起来,菟丝花一样再次赖上易迟身体,笑盈盈地看着易迟说:“既然没什么值得期待的,不如期待你的出现。” 说是期待,眼底却黑漆漆一片,并无任何情绪。 这个人像洞隧最深处的泥潭,读不出真假含义。 “噔噔噔——” 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 易迟偏头对凭栏雪道:“到时间了,沧孑快带人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脱离这片场景。” 说着,她戴上面具,拉着后者的手往外走,呈现给外面的是一副亲密餍足的满意模样。 外面的是昨天在现场的那个鲛人,他看了看两人,对易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看来您昨夜睡得很舒适,一号伺候、取悦人的活计,是十人中最擅长的。” 说着还无意识地舔了舔唇,目光淫邪落在凭栏雪身上,但很快收回,快的让人察觉不出。 该地下秀场一共有十个凭栏雪这样的人。 “还行。”易迟笑着,接着邪意森森地看着那个鲛人说:“其实我看你也挺风韵犹存,若是能给我表演一下,我愿意出三倍价格。” 鲛人被这阴暗、宛若看待沽货物的冷酷目光看的背脊一僵,对方不知什么修为,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势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盛。 他觉得自己会死在对方一个抬手间 但易迟唇边挂着凉薄的笑,只瞥他一眼就携凭栏雪离去,擦肩而过时冷淡地撂下一句:“我喜爱的,你配看么。” 这个恶臭的秀场,处处散发糜烂的恶臭味,包括人。 凭栏雪回头瞄了眼冷汗涔涔、惊魂未定的鲛人,轻笑一声,愉悦地问易迟:“真的吗,真的喜爱我吗?” “假的。”易迟很果断地说:“逢场作戏而已。” 凭栏雪:“……” 他失落叹气:“迟迟竟然连假话都不愿意说来哄我啊。” 瞧瞧那作态,可太惹人心软了。 易迟笑:“我以为你不需要呢。”又语气随意道:“不过你若是愿意跟我走,那就是真的。” “我正在跟你走啊。”凭栏雪扬了扬两人交握的手,歪着头一脸纯洁的笑意。 易迟不置可否。 两人到了秀场,因为昨日的变故,所有人都成了明牌,今天结界和阵法甚至都没重新设立。 多么出乎意料,昨日答应的人没那么多,结果来的人竟然有一大半。 一个个神情晦涩地看着台上两人。 易迟觉得他们来这的最重要目的应该是对昨天的变故讨要一个说法,没有人能破掉天令的结界,除非举办方自己主动关闭。 他们是怀着质问的目的来的。 易迟和凭栏雪再次站在那片瞩目的舞台上。 上面布置剧情道具,似乎是为了弥补,花样很多。 换句话说,对凭栏雪的折磨方式很全面,易迟看了一眼,寒气从心底直冒。 凭栏雪像没事人似的,自觉且主动地往最中心的水池中走去,手已经扯落了腰间的系带。 易迟皱了皱眉,没松手,于是凭栏雪被禁锢在身边。 “怎么了迟迟,是喜爱我,所以不愿意让别人再看我了吗?”他调侃道。 易迟唇边扬起一点笑:“不是呢,是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整个地下秀场就被一股威压禁锢封绝,强大的妖气如刀锋架在每个人脖颈。 所有人都一动不动,惊惧地瞪大眼睛。 这股炽烈与清冽交杂的绝强气息他们最清楚不过! 妖皇沧孑! 第317章 玉之清的反省 “妖、妖皇冕上!”举办方恐惧惊呼,暴起逃离。 但身影刚到半空就猛然停住,周身空气扭曲升腾,一朵黑色的苦厄花不知从何处显现,幽幽荡荡飘到他身边。 他惊恐万分,见之如见鬼火。 非鬼火,但确实是亡灵之火,苦厄花沾染他的衣料,像找到可口的猎物,蓦然化为一簇赤金的凤梧火。 火势眨眼间升腾蔓延至全身。 他在空中变成一个挣扎的火人,哀嚎着,求饶着,甚至搬出了那位将领的名头。 凤梧火分明可以瞬息将他烧成飞灰,却细嚼慢咽,极为享受地从外及里,从表皮到肌理,再到内脏和骨骼。 一点点灼烧着,直至再无声息,灰烬不剩,火焰方熄。 熟肉的香味飘散在空气里,传进每个人的鼻端。 仿佛死亡的序曲,命运的前瞻。 易迟竖起大拇指,心想:“干得好,干的妙!甜甜真帅!” 死了个人,这下没人敢逃了。 事实证明,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拼死辩驳还可能有一线生机。 一伙人很有眼色直接跪地求饶。 凛冽的杀机变得清晰,易迟看见凭空出现的沧孑。 沧孑不爱穿妖皇殿准备的那些繁冗冕服,大部分时间都是一身蓝色轻衫,眼覆红绸。 装束很随性,但冕上威仪半点不掺假,不开玩笑,几万年来最强的妖皇冕上,根本不需要外物加持。 他周边无人,抓捕队伍应该还在后面。 时间通道未开,说明还有同伴在队伍中。 易迟看着沧孑冰玉孑立的身姿,冰冷的俊雅面容,总感觉……有点违和感。 她传音问在一边百无聊赖玩尾巴的凭栏雪:“你师尊是这么从天而降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吗?” “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凭栏雪看了眼沧孑道:“沧孑出现时不仅烧了举办方,那苦厄花开的密密麻麻,下面的所有人都像肉一样被炙烤。” “虽然不是全都死了,但肉香扑鼻哦~鬼哭狼嚎一片,这伙往日里位高权重的人呐,一个个屁滚尿流,哭爹喊娘,挺有趣的。” 易迟:“……” 很好,符合他对甜甜杀人时的暴力美学认知。 “所以说,这不是你师尊。”易迟很笃定地说。 难怪她一看这鲜明的冷淡气质就感觉不太对劲。 而且她还认出了这个内里的人是谁……约莫是玉之清那逆徒。 啧。 易迟脑中闪回某些画面,不太自在地别开视线。 好特么怪异的感觉,甜甜的皮囊下是另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跟她也不清不楚。 算了,无法直视。 虽然易迟没看对方,但“沧孑”灵识扫视全场,秒秒钟将所有人的形貌收入眼底。 哦,除了台上的两个人,他全都不认识。 凭栏雪和他……大师姐。 前者没长骨头一样依偎在大师姐身上,这里亲亲那里摸摸。 讨嫌。 “沧孑”皱了皱眉,但平静的心湖毫无起伏。 没了情根,他对易迟便只有师姐弟的同门之情,那种怦然心动、难以抑制的情潮早已消失无踪。 甚至内心十分唾弃自己竟大逆不道敢肖想轻薄对方。 大师姐能原谅他,他断然不能如此轻易放过自己,修士若对自己的错误如此轻拿轻放,如何深刻自省己身,改正错误? 因此,他回去必要就此事向师尊请罪,再郑重同大师姐道歉,任她惩处。 玉之清满怀歉疚,暗自下定决心。 第318章 呵,叫? 玉之清佯装沧孑处理地下秀场这些人的时候,紧随其后的妖皇殿抓捕军到了。 时空通道正在开启。 隐藏在人群中,不得不一个劲磕头的易迟“同伙”都露出喜悦之色。 终于结束了!这个鬼场景谁想多呆啊,没人能体会回到家被要求化为原型跟原配交合的痛苦! 既不能暴露身份又要委婉拒绝,太难了! 时空通道的动静,记忆场景中的人看不见,在他们的视野中一切都在如常进行。 但易迟等人消失时,必定引噬时兽的追猎暴动,不过那时候它们也只能扑个空。 一切都如预期进行,他们感受到了通道的拉扯力,身影在慢慢淡化,场景中的人也化为噬时兽。 然而,惊变在最后发生,用苏悦颜识海中系统的话来说就是—— 【完了,加载进度卡在最后百分之一,大事不妙啊!】 【人家噬时兽都变身完成了,咱们这伙人变身器忽然出故障,这不完蛋!】 本以为一无所获、只能闻闻肉香的噬时兽兴奋了,不少此前自认为高枕无忧因而没有躲避的“同伴”被瞬间抓住。 几十年的时间被一伙噬时兽吞噬殆尽。 时间被清空,相当于过去被抹消,整个人直接凭空消失。 恐怖的一批。 谨小慎微修炼几十载,死时却只需要一次不慎,一个瞬间。 不是被惊摄心神的时候,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事情出现变故,但通道还未消失,仿佛只是因为什么卡住了。 说明生机还在这里,他们不能四散逃开,让通道消散。 宽阔的地下秀场在噬时兽的填充围堵下忽然变得狭窄拥挤,他们避无可避,绝望焦躁。 “擂台中有天令阵法,开启后可以短暂抵挡一段时间!快进来!” 这话是易迟说的。 自己做的阵法自己最清楚,当时是掺了点时间之道进去的,原本想的是天道复苏后若有人走时空道,这阵法也不算落伍。 没想到第一次面临的敌人竟然是噬时兽。 焦头烂额的众人听闻这话,出于对易迟实力的信任,以及那边噬时兽确实更少,走投无路之下本能向擂台中间逃去。 易迟灵识紧急侵入阵法构建单元,将准入许可略作修改,单方面禁止噬时兽进入。 她速度极快,丝毫没耽搁。 能进、敢进钦天秘境的人多半有点底牌,一个个孤注一掷、手段频出,在噬时兽的夹缝中逃进阵法。 最后几乎一大半的人都成功逃脱,还有一小半被拦截吃掉。 不过他们虽然险而又险逃得一命,心里半点没轻松。 噬时兽长在屁股上的嘴发出“哒哒哒”的嘲笑声,伸着某个疑似是“手”的肢节指着阵法不疾不徐地交头接耳。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 …… 苏悦颜的系统拿出星河全能翻译器,解读如下: 【快看呐,这群傻批食物以为那低端阵法能挡住我们呢!笑死了哒哒哒哒哒(噬时兽笑声)……】 【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嘛哒哒哒……】 【聚在一切正好,方便吃了,谁能拒绝咬一口满满的都是时间呢?最好一点空气都不要掺杂~哦对不起,我知道有人觉得时间配着空气一起吃更香,个兽观点别骂我!】 【我闻到上次那个带人耍我们的食物香气了!可恶!现在想想当时真蠢,竟然会中那种愚蠢的圈套!都怪当时发挥不好!】 【不管了,冲!用我们的大嘴狠狠吃掉它们的时间!哒哒哒哒哒!】 …… 系统得意洋洋。 【咋样,我们科技大世界是不是比修真界全能多了,别说噬时兽语,就是蚂蚁语都能给你翻译的妥妥的!】 苏悦颜、易迟:“……” 谁问你了?谁想知道啊? 苏悦颜看了眼自己的积分,愤怒地说:“你特么花了我100积分就为了干这种无聊的事?它们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的深沉目光,它贴钻的手抖了抖电子烟。 【按照本系统阅书无数的经验来看,此刻你说噬时兽语,会得到该族之王——一个超级无敌大帅比的另眼相看,他杀了所有人,唯独把你掳回去开展虐恋!】 【简而言之,你将成为该族唯一的王后!】 苏悦颜、易迟:“……?” 两人瞄了眼长得相当奇形怪状、有碍观瞻的噬时兽……兽。 不是,你脑残吧? 苏悦颜抽了抽嘴角,“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现在涉猎范围都不拘种族了?” 她沉思片刻,忽然暗戳戳看向易迟,兴奋道:“啊~这种剧情那必定是为女主服务的啊!易迟这女人摊上事了!” 易迟:“……”两个脑子在天上飘的神金。 读书人就有一点不好,看啥都是爱情。 苏悦颜和系统酱私底下疯疯癫癫的时候,易迟一边听着,一边同其他人说话。 “你确定这阵法能行?”几百只噬时兽看“盘中餐”一样围拢过来,众人担忧的冷汗直冒,心里简直悔死。 “当然不可能行,天令阵法强也只是在外面,哪里能抵挡这种时间之力!” “我刚才真是傻了才会过来!分散开好歹还有希望,现在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才是插翅难飞,所有人一起殉葬!” “还不是被人坑了!” 几人说着,抱怨地瞄向“始作俑者”易迟。 玉之清现在还是沧孑的壳子,闻言身边苦厄花纷扬开着,冰冷的妖气顿时让所有人都喘不上气。 他们惊惧地住口了。 易迟:“咋滴,我拽你们过来的?我喊了一句你们就拼命跑来,我家狗都没这么听话。” 易迟随手拈起手边的道具小石子,扬手抛到外面,还砸到一只噬时兽脑门。 她叉起腰,“嘬嘬嘬,小狗狗乖,现在出去给老娘捡回来!” 众人:“……” 想说话,但玉之清妖气压着,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可恶的玉之清,仗着妖皇的身份作威作福! 可恶的易迟,竟把他们比作狗! 被砸脑门的噬时兽:可恶的食物,竟敢用难吃的东西砸它! 口角之争也只是三两句,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密密麻麻的噬时兽已经扑上来了! 而那层结界,看起来脆弱的就像豆腐渣工程! 众人绝望地看着这一幕,宛若被瓮中捉鳖。 刚才埋怨易迟的十来人在死亡的逼近下,眼中闪过诡异亢奋的光,猛然通过噬时兽夹缝向外逃去,为此不惜被吃掉几十年时间。 “哈哈哈,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吧!正好人多,吸引这些噬时兽的注意力!” “等你们死光了,时间通道自然就会开启了!” 这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否则怎么会听易迟那种异想天开的话过来? 他们聚集在上层一处贵宾席位,离擂台很远,一脸计谋得逞的笑意。 系统问苏悦颜。 【你咋不逃?刚才多好的机会。】 苏悦颜瞥了眼得意的几人,冷漠地说:“你知道他们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小丑。” “女主怎么可能会死?闹呢。我今天就站在主角身边,看噬时兽能不能弄死我!” 【哦,但女主身边的人一般都会祭天,你又忘了。】 苏悦颜心一突,忽然有点慌。 …… 不出所料,因为人少,逃离的人果然没有引起噬时兽的注意力,后者全都被擂台上香喷喷的浓郁时间香气勾动。 擂台上的人只恨自己怎么没想到呢,眼下也来不及跑路,只能跟着易迟一起死。 玉之清坚定地站在易迟旁边,他相信大师姐不会无的放矢。 凭栏雪悠闲自在寸步未移,毫无死亡的恐惧。 易迟冷漠脸,黢黑的眸光映照着扑上来的噬时兽—— “呲啦……” 刺耳尖锐的爪与阵法护罩的撕拉声音,是贵宾席中几位贵宾的命运交响曲~ 一双双利爪抓在上面,护罩白痕点点,缓缓消失无踪,恢复如常。 阵法:就这?用点力牢弟。常年打低端局是被迫无奈,不装了摊牌了,高端局t0选手在此~~~~ 易迟抱臂看着神色凝固的几位“贵宾”,仿佛手动抢走了他们脸上嘚瑟的笑,贴在自己脸上,“呵,叫?” “……” 第319章 阴谋守恒定律 根据易迟临时创造的“阴谋守恒定律”(伪):如果一个人搬起的石头没有成功砸到别人,那么九转十八弯一定会砸到自己的脚。 阵法中的人没去世,外面的人就得替他们支付买命钱。 噬时兽一时之间破不开阵法护罩,再憨包也会先闻着味去找能进嘴的美食解馋。 那场面,不必多说。 几百只追猎十人…… 系统:【啧啧啧,不说插翅难逃,插火箭也别想跑。】 它朝苏悦颜伸出指甲镶钻石、珍珠、翡翠、黄金……的大拇指,【睿智啊宿主。】 苏悦颜皮笑肉不笑:“一般一般。” 被主角团毒打多了,谁特么不长点记性! 阵法中的幸存者精神恍惚,狂热地看着天令阵法,就像看自己求而不得的爱人,炽热如火。 “这……这么牛批!这什么怪物阵法,噬时兽都攻不破?” 一只妖假装自己不意外,冷静且骄傲地抬头挺胸说:“很奇怪吗?历史书上没告诉你们天令阵法谁的手笔?忘了我就帮你们温习一遍——” 他清了清嗓子,语速很快地说:“那个人就是——上九天揽月,下五海捉鳖、文能一语定天下,武能只手定乾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慈大悲,济世众生……的沧澜帝烛九!” “听懂掌声!”说着“啪啪啪”带头拍了起来,心里爽的不行。 笑死,我们大荒之神什么实力还用多说,玛德终于找到机会装到了。 那种自己崇敬的人忽然在危机时刻惊艳亮相,救了自己的感觉根本没人能懂! 众人:“……”好浮夸,但不知为什么忽然跟着热血沸腾的。 易迟:“……”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给你钱的。 苏悦颜:“……”垃圾营销号都没你能吹。 只有系统发现了华点,赞叹道:【体测的时候肺活量一定满分吧。】 有很正派的人吭声道:“可是烛九是邪帝,清不清白还没有最终定数呢……” 某妖抬手指阵法外面:“现在、马上、立刻出去!” 被谁庇护了啊还敢嗷嗷叫,嘴给你撕烂,不懂烛九什么含金量的永别了。 哦,吭声的人老实闭嘴了。 此刻,暗戳戳崇拜烛九的人在此时全都抬起头做人了。 …… 几句劫后余生的闲谈眨眼即过,“哒哒哒”的叫声和求救的哭嚎悔恨声成为背景音乐。 时不我待,这里的噬时兽会越来越多,天令阵法坚持不了那么久,他们很快神色肃穆地进入正题,即…… 他喵的为啥时间通道卡住了? 原因他们都知道,症结还颇为棘手—— 这说明他们中有人被秘境定为异常点,这个人本身属于现实时间点,但异常点又属于过去。 两相矛盾,时间通道不允许其进入。 只有消灭异常点,一切才会照常进行。 那么问题来了,谁是异常点? 众人怀疑的目光四处扫射,看着身边人的目光写着四个字:是不是你? 实际上他们很惆怅急切,害,承认就会被消灭,那个人必定不敢说。 那么多人,一点端倪都没有,上哪找? 除非把其他人全都杀光,自己一个人肯定能走,但很显然不现实。 有人已经求爷爷告奶奶请这个人主动出现,威胁有、利诱有、求饶有,吵嚷一片。 不少人目光都锁定最瞩目的易迟,因为—— 为什么别人的样貌都变了,只有易迟还是本来面貌。 有同样参与过“易家村”场景的人激动地说:“她第一个场景也是这副样貌!明明大家都是猪,就她还是人!她不对劲!” 众人怀疑地看向易迟。 玉之清冷声道:“第一个场景的时间通道正常开启,并没有出故障,仅凭样貌推断易迟是异常点,不成立。” 那倒也是,可全场最大的异常不就是她了吗?其他人都无迹象。 玉之清不爱说话,踏前一步,挡住了这些揣测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杀机从他身上迸发。 众人不约而同地读出一句话:动我大师姐,死! “……”不敢动不敢动。 套着妖皇的皮,谁打得过你啊,超。 争执中,易迟侧目看向一脸无忧无虑的凭栏雪,被他握着的手动了动。 凭栏雪察觉到了,直起身子站好,露出冰雪初绽一样清美的笑:“看来迟迟猜到了啊,没错呢,异常点就是我。” “真好,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第320章 无痛杀人 凭栏雪说完后,众人纷纷看向他,有点意外,但不多。 如果一个属于现实的人能成为异常点,那一定是因为其本人甘愿如此。 纵观全场,如果有这样的人,那多半是他。 按照过往先例,这种人从来没有活着出过场景,要么自杀,要么他杀。 他不死,这个时间通道就开不了。 再说了,是他自己自愿当异常点的,那不就是找死嘛,不需手下留情! 理是这个理。 但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利益为先的众人看着凭栏雪,想起手册上的介绍和精彩集锦,没死绝的良心忽然作祟。 一时间面面相觑,竟说不出逼杀的狠话。 安静片刻,玉之清冷声道:“我身上有一截养魂木,只要截留一缕魂魄,出秘境后,妖皇冕上再请魂修出手,应有复生可能。” 养魂木属实是珍稀之物了,这年头,有保命功效的东西都贵重。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玉之清。 “我有一颗潮汐珠,可以护住识海不遭殒灭。” 一般来说灭绝到只剩一缕魂魄的程度,若非实力超凡绝顶的境界,记忆极有可能消失,也就是说重新生成的是个空白的人。 可见潮汐珠的重要性。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没看出这人底细。 大家都披着别人的皮,除了像玉之清这种个人特质过于鲜明的人,亦或者是刚才动用标志性身法武技的人,其他的都分不太清具体是哪个。 易迟却知道这人是谁,化成灰都认识,毕竟只有一个人的灰可能会载有系统。 系统咋咋呼呼问苏悦颜:【你咋忽然那么好心?潮汐珠五万积分呢!】 苏悦颜摩挲着下巴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惨的人,救一下试试看,说不定我就成了他生命里的光,被未来妖皇追着宠,到时回报远比一颗潮汐珠丰厚。” 【也对哦,上次天阙试炼,凭栏雪甩妖族其他人一大截,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妖皇了!】 一人一统打着如意算盘。 有了玉之清和苏悦颜的养魂木、潮汐珠,人也算是死不了一点了,其他人都没说话。 此时,沉默不是否决,而是变相的支持,反正也没什么损失,何必反驳呢。 况且凭栏雪这人也着实可怜了些,哎。 救风尘难道是正道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吗? 难得的,大家都持有一致意见,就像散乱的人忽然拧成一股绳,想将凭栏雪拉离地狱。 凭栏雪唇边的笑苍凉了一瞬间,收敛后转头问易迟,“迟迟没什么想为我做的吗?” 易迟想了想,骄傲地道:“我可以无痛杀人!” “谁无痛?” 易迟:“我。” 众人:“……?” 见众人一脸无语,易迟终于正经了。 她对凭栏雪信誓旦旦地说:“你也无痛,我保证,死的时候只有舒适,复活之后甚至还想再体验一遍。” 凭栏雪若有所思:“坐死我吗?” 众人:“……”你俩一起洗了算了。 易迟笑了笑道:“跟不跟我走?” 凭栏雪松开一直牵着她的手,也笑,语调平平说:“下次一定。” “下次是什么时候。”易迟握紧空荡荡的手心,淡淡的温度在抽离。 凭栏雪倒退到阵法边缘,眼眸像澄明的天空,仍然注视着易迟,没有不舍,没有哀伤,没有愁绪,只有释怀。 “可能是,下辈子吧。” “或许亏欠一句谢谢,不过抱歉,我说不出,我无法感恩任何人。” “世界繁花似锦,于我如烈火炼狱,我生长在这,理应消亡在这,如此便好。” 他说罢,已经闪烁着到了擂台边缘,满脸笑意,张开双臂,仰倒坠落、坠落…… 风描摹他的轮廓,众人吃惊地飞身阻止他,玉之清也不例外,只有易迟站在原地,用绵长的目光静默地送别他归乡。 如此一幕,宛若众志成城的纤夫,拼劲全力终究难抵命运刁难,难抵苦难人的纵身一跃。 唯死,方是救赎解脱。 凭栏雪,如静谧的雪景,消融在成群噬时兽的吞咽下。 一丝痕迹不剩,干干净净。 他是异常点,持有秘境加持,猝不及防下赴死,除了早有预料的易迟,没人拦得住他。 易迟没有阻拦,死亡对有些人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人们歌颂生存,是因为生存能创造无限可能。 凭栏雪在无限可能中,只怨恨自己为何与其他人不同—— 他原以为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凌虐的上位者,受虐的下位者,直到沧孑将他带出这个狭小的秀场。 哦,原来真实的人生是这样。 那他……算什么? …… 加载完毕的时间通道将所有人带离,不出所料,易迟再次出现在明昭峰消失地,与冷着脸坐在亭内的温卓尔四目相对。 易迟已经看透了,不把三份工圆满完成,她是别想出去了。 按照经验,现在应该是第二天,继日大典要开始了。 易迟情绪还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略显恹恹地招呼了一声,“我回来了。” “别问,去打黑工了,秘境发疯,我也没办法。”易迟未雨绸缪地解释了一句。 温卓尔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温不凉地看着她,“你回来的很及时,到时间了。” “不少长老和弟子传讯给你都失败了,他们亲自来寻你,我解释你在闭关修炼。” 她不知道易迟还会不会回来,但大典是同伴的会面之机,必定要照常进行。 没有温箬在身边的温卓尔,又恢复了易迟熟悉的模样。 易迟琢磨了一下时间,发现一个规律,这三个场景的时间组合在一起应该是一天的十二个时辰。 简羞容那里是凌晨和早上的四个时辰,温卓尔这里是中间四个时辰,凭栏雪是晚上。 她出现在每个场景中的两次时间都是一样的。 易迟这么想了一下,抬头对温卓尔道:“走吧,先去看看你娘。” 温卓尔怔了下。 她说了一圈事,就是没提温箬,实则是不知如何开口让易迟去探视。 转念一想,依照易迟的性格,这本就是她会做的事。 第321章 忽然就死了 易迟看见温箬时,她正在洞府外的药田中洒水,面上含笑,岁月静好。 如此温柔静美的一幕,着实让人恋恋不舍。 易迟瞧了眼目光哀伤的温卓尔,抬步走了过去。 温箬偏头笑了下,眼中划过亮光,“你回来了,卓尔说你去长老院了,如何,还顺利吗?” 她知道长老中有人是不满他上位的。 卜诗忍可千万要坚持住啊,不然她掌门夫人的事不也没指望了? “还行,那群人总不能翻了流云宗的天,师尊还在呢。”易迟随口说了一句,看向面前长势茁壮的赤色灵植,“箬箬可知这是什么?” 温箬摇头。 “这是无叶菩提。” “哦。”温箬看了看,其实也看不出什么,但还是赞道:“很好看。” 易迟沉默了一下,转口道:“它们要开花了。” 嗯? 温箬再看时,瞧见红色果实般的植冠上渐渐裂开缝隙,转眼间,像蜘蛛网般扩散,最后硕大的植冠直接炸开。 无尽的红色绒毛蓦然飞离,见风即长,成为纤秀美丽的红色绒花,浩浩荡荡地占据明昭峰的整片天空。 易迟指尖溢出一道气流,化为回旋的风场,让这些精灵般的绒羽永不坠落。 亦让这场属于温箬的梦境,永不落幕。 温箬沉浸在这番美景中难以自拔,心中激动难言,眼角隐有泪痕,“做梦般美好。” …… 太过郑重的道别令人不安,易迟和温卓尔像平常那般闲言几句,相携离去。 走到转角时回顾,发现站在原地的温箬视线亦落在两人身上,神情似悲似喜,欲语还休,那双眼是剔透的、释怀的。 漫天飞花仿似迷雾,站在彼岸的人回不到过去。 易迟抓住了温卓尔的手,让她折返不成。 她们走出了好远,离开了明昭峰的结界,里面的绝美风景再看不见。 温卓尔失神地看着身后平静不起波澜的场景,张开苍白的唇细语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寂静片刻,她背对易迟道:“无叶菩提生在极旱地,浇水即死,不仅无叶,还无花,只有死时才会绽出纤维绒,是为葬礼。” 也就是说,易迟刚才撒谎了。 “谢谢你给这个梦境划上最完美的终结。” 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染上了颤音,但背脊仍然笔直,身形不曾摇晃。 她的软弱和顽劣向来只在温箬面前展露。 或许这就是离开了母亲的孩子。 易迟感怀又庆幸地叹道:“还以为你会像另外两个人似的,都不想走了。” 那她少不得要用巴掌平和地劝劝她。 温卓尔背脊僵了下。 易迟睁大眼,“不会真这么打算的吧?” “……我问娘亲可不可以一直待在她身边永远不离开,她严词拒绝,说自己不行了,还指望我光耀门楣呢。” 易迟:“……” 温卓尔阴沉哼笑:“光耀?她不知道我早就修了邪道,把门楣抹黑了。” 一句话说不尽的悲凉。 一点点的无奈和酸苦转瞬即逝,难以在这个雄鹰一样的女人身上停留更久。 易迟安慰说:“确实,黢黑,娘也觉得丢人。” 温卓尔:“……” “不然你给我在邪道当卧底吧?待遇好商量,月薪三千灵石,绝崖给你交五险一金,事成之后包吃包住包分配,怎样,干不干?” 温卓尔:“……” “你还记得你曾经有个名字叫君如玉吗?” 时至今日,她还是难以将印象中那个柔情似水的女人跟面前这个人联系在一起。 仿佛变异了。 易迟:“哦,不记得。” 人设就如衣服,用过就扔柜子里,绝不穿第二遍! 温卓尔转头,视线冷硬,很有侵略性,道:“包找道侣我就干。” “谁都不要,就要你。” 易迟:“……” 迟迟我啊,今天也被强制爱了一回捏。 “你一个孕妇,说这个不合适。”易迟表示婉拒。 “没关系,生下来管你叫娘。” 易迟冷笑:“怎么不当着箬箬的面说?说你对你娘有企图。” 看她扇不扇你就完了。 “入戏太深。”温卓尔不满地掷下一句,看起来很有三圣女的格调。 一个长老正笑容满面迎面走来,易迟先一步笑说:“哎~四长老,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温卓尔,怎么样,可爱吧。” “来卓尔,叫声娘给长老听听。” 温卓尔:“……” 话还是说早了,应该出了场景之后再说的。 这厮现在仗着身份为所欲为。 “对,这是我新娘。”温卓尔笑道。 四长老:“?” 易迟:“……” …… 易迟本来还十分提心吊胆,担心这次又像前两次一样出什么幺蛾子,但并没有,他们脱离的很顺利。 唯一的插曲就是消失的一瞬间,有个裹的严严实实的修士忽然暴起……脱光了身上的衣裳。 “玛德,什么破衣服,老子早就穿够了!” “终于脱掉了,爽!” “究竟是什么人会喜欢穿衣服啊,简直有病。” 说着还“哗哗哗”表演了尿失禁。 看表情真的解放天性,爽的一批。 众人:“……”确诊为六圣子本人。 不穿就不穿,还搞拉踩,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骂了全世界? 易迟眩晕消失在这片场景时心想,这心态换给需要的人多好,比如凭栏雪,哎。 …… 终于! 终于结束了打黑工的日常! 易迟悬浮在一片浩渺无垠的天空,不算悬浮,应该说是有什么看不见的阶梯在脚下。 阶梯下是三个场景崩坏时的凝固场景,像三块分布在整个世界的碎片,周边隐有时间波纹在增生。 同易迟一样飘在阶梯上的人有很多,有的远,有的近,有的在更上层,有的在更下层。 有辉光落在易迟身上,但没有温度,那是时之匙的光芒。 易迟抬头看,看见一轮金色的“太阳”高悬天空,耀眼明亮。 这等异常的景象顿时惊住了一无所知的众人。 本以为出来之后是什么宝物在等着他们,结果竟然是时之匙? 什么狗屎运,竟然被拉到了时之匙所在的时间点,还等什么,冲啊!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这种罕见至宝,一半的人都起步往上冲,去争抢,然后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一群人走着走着,前前后后忽然就死了。 眼一闭,脚一蹬,溘然长逝。 反应慢半拍或谨慎之下没动的其余人:“……!!!” 第322章 他真该死啊 第一次离时之匙这么近,大家都没什么经验,但看那些人的死状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是寿命耗尽死的,因为修为较低、还没有驻颜的那些小伙伴死状都是一瞬白头,变成老伙伴。 大家都很惊恐,站着动也不敢动。 还有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突然暴毙,悲痛欲绝。 “哈哈哈……”上方传来一阵兴味的笑声。 易迟一听就熟悉的不行,又是黑易迟那厮。 她跟别人不一样,其他人无论是从哪个场景脱离,都是同一时间出现在这里。 黑易迟却和不停打黑工的易迟相反,她从简羞容的场景中出来之后就第一时间到了这里。 所以她在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她一个人遥遥领先。 黑易迟现在站的是最高位置,众人仅凭肉眼甚至都看不见她人在哪。 她刚到这里时,看见下方并列的三个场景,心里原本很沉重,没想到这么多人都被传送到七十年前,连最大竞争对手易迟都在! 那她抢夺时之匙时阻力得多大? 谁料易迟辗转在三个场景中,这些人一时之间也上不来,上来之后甚至因为贪婪直接丧命一半。 真是天助我也。 黑易迟一个人毫无压力地爬了三分之二路程,这些人却还在起点。 笑死,她吃顿饭再出发都不影响最终胜利。 易迟四下环顾,大家都变回了本来面貌,老熟人还真不少。 众人现在都有同一个疑问:如果靠近时之匙会消耗寿命的话,黑易迟为什么可以爬这么远?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疑惑,黑易迟声音蛊惑地问:“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朋友们?” 众人不约而同瞪了眼跟他们在一块的易迟。 又想坑人是吧。 易迟:“……?” 神金啊,说话的又不是她? 易迟的座下第一捧哏者简羞容立刻开口维护,“虽然同为分身,但大师姐跟那个邪修才不是一路人,绝不为别人的话负责。” 方炽泓:“再瞪眼睛挖掉。” 易远和宋悦卿等绝崖弟子也出言相助。 玉之清话也不多说,不进反退,后退一些与易迟站到一起,俨然一副冰冷的护卫之姿。 众人:“……” 不是,他们就看一眼,这群人也太应激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拔刀了呢,离谱。 还有…… 苏悦颜忍不住软声讥诮:“你们家大师姐力拔山兮气盖世,一只手都能打一群,还需要你们维护?” “就是,真是自作多情,有些人自己修为都不够看了,还在那维护大师姐,笑了,还有丫鬟可怜主子的。” 曲逢迎附和,看着几人的神情很嫌弃。 也不知道师尊看上这易迟什么了,除了修为、天赋、容貌比他高出一线,哪里有他好? 这个该死的强者为尊、容貌至上的世界! 都是这个丑陋的世界扭曲了师尊的审美。 看来下次突破的时候,需要找面镜子捏捏脸,修葺一下容颜五官,让师尊目光更多地停留在他身上! 曲逢迎苍白且看起来还肾虚的脸上划过坚定之色,一身冷白的衣裳跟月上弦的款式极为相似。 但没人注意这一点,因为他穿着像守灵孝服,报看。 与此同时,对于两人的嘲讽,易迟的回应是抬手非常做作地搭在玉之清肩膀上,“哎呀~真不好意思~” “师弟妹实在太爱我了才说这些话的,两位缺爱的孩子不要介意~” “悦颜在邪道不少日子了吧,交到朋友了吗?” “还有你小曲,进秘境前你师尊还给我传讯说甚是思念,回去帮我给他带个口信,就说我也想他。” 众人:“……” 苏悦颜:“……”早知道把嘴缝上了,今天也是成功恶毒女配了一把。 曲逢迎一脸不信:“你放屁!师尊什么人,怎么会说这种话?还有,小曲是你能叫的吗?” 易迟微微一笑,将传讯符直接甩到曲逢迎脸上,“来,自己看吧小曲。” 曲逢迎满怀质疑地打开。 月上弦:九曲朔州的月色一如往昔,钦天秘境过后,愿邀你赴花间一赏,合奏一曲,以慰不竭相思。 完事边上还有动态花纹特效,跟特么情书似的。 曲逢迎:“……” 他瞪大眼睛,反复聆听,确认这确实是月上弦那个冰冷师尊的灵讯波动和声音。 内容并不陌生,这玩意以前还是他写的。 他几个月前在教习课上写来勾搭一个漂亮女修,结果被霸道长老强硬没收,还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反复诵读。 丢尽了他首席真传的脸就算了,漂亮女修也跑了。 霸道长老不讲情面,还一状告到月上弦那。 曲逢迎当时害怕极了,跪在地上说了好些悔过的话,生怕师尊对自己失望。 但月上弦如亘古寒冰,冷漠的眸色都没动摇。。 “嗯,出去。”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曲逢迎当初一听就知道师尊没当回事。 现在看来,呵呵,师尊是没把他当回事,但把情书当回事了。 曲逢迎彻底陷入破防,脑子里很乱。 同时心中升起一个很严肃的疑问—— 等等,这可是情诗啊,师尊为什么要给易迟? 他们不是叔侄关系吗???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曲逢迎青白交加的脸色。 什么什么到底是什么啊,皎月魔尊到底传讯什么给易迟了啊,有本事看没本事读出来? 曲逢迎咬紧牙关,不管什么原因,为了师尊的清誉,他坚决不能说! 他狠狠地瞪向易迟这个一脸迷之微笑的女人。 两人四目相对。 易迟:哎唷,辛苦小曲给我跟你师尊的事打掩护咯~ 曲逢迎:别得意,事情一定不是表面上那样,老子回去就要向师尊求证!! 一伙人你来我往时,没人注意玉之清僵住的身体。 大师姐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一颦一笑间淡香袭人…… 虽然只有一下就收回,但玉之清仍然觉得有什么在肩上。 他倒也不是有其他想法,主要是唾弃自己,师姐弟搭个肩有什么不对?他却被牵扯心神。 他真该死啊。 玉之清神色更冷了。 与此同时,莫名被忽视的黑易迟实在受不了了,此前的得意当然无存,不耐道:“你们到底想不想知道?” 时之匙在前,还有心思关注易迟那点八卦,看来还是太富了。 众人眯着眼心想:这你就不懂了吧,急于求成的都趴地上成老伙伴了,你这一嘴阴谋的味道,就是说了谁又敢信你? 还不如听听八卦缓解紧张刺激的心情,顺便借此煞煞黑易迟威风。 时机差不多了,虞清欢瞧着自己涂了红色丹蔻的指甲,懒声道:“所以你到底说不说?” 第323章 下山路还不好走吗 “行吧。”黑易迟被这么一耽误,忽然觉得跟这些注定失败的人周旋十分索然无味,于是很干脆的说了。 “火光周围热度阶梯增长,时之匙周围自然也有相同的效应。” “你们现在虽然看起来站位前后不一,其实所处的是同一阶梯,它叫等时阶梯,总体呈不规则曲线,处于同一阶梯的时间流速相同。” “不同阶梯下,距时之匙越近,时间流速越快,你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可以视为原点,时间是正常流速。” 所以玉之清虽然看似移动了,实则还在原点。 众人恍然大悟:哦,懂了。 苏悦颜左右看看:? 【你以前物理是不是考零分?】 苏悦颜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猜的。】系统抖了抖烟灰,一脸深沉地说。 苏悦颜一脸今非昔比的沧桑神情说:“……姐以前是有四个哥哥的团宠,哪能受物理那个鸟气,考完一次零分立刻就哭着回家了,再也没去过贵族学校。” 【然后呢?】 “然后出道去当大明星了,我哥捧着,一天365个w。” 【6。】 苏悦颜对比现在受的这些委屈,越想越不是滋味,眼眶都红了,“我想回家了。” 【我也想。】系统叹了口气。 “那我们?”苏悦颜惊喜万分,要能回家谁还在意时之匙还是时之钥! 她已经认清现实,还是当个团宠适合她。 【想着吧。】系统又点上了一根电子烟。 跟主系统的关联上次都被易迟一起切断了,拿头回去啊。 就算没断,任务没完成,主系统没接收到成功或失败的回收报告,是不会放行的。 一人一统私底下怨天尤人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才能抵御时间流速,没死之前拿到时之匙。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这就不是他们这种小菜鸟能接触的东西,不是玄尊以上,怎么跟时间之力抗衡? 他们三百六十度观察黑易迟,发现并无特别,所以她是怎么毫发无损走到那里的? 一伙人红眼病都犯了,干着急却一步不敢动。 黑易迟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挑眉道:“知道为什么告知你们吗?就喜欢看你们火烧眉毛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光腚圣子笑道:“大家同为邪宗同门,为阴冥邪尊办事,不如说出来,我等共担风险,一起帮邪尊拿到时之匙。” 邪修们笑呵呵附和。 黑易迟冷瞥他们一眼,轻蔑道:“我可没兴趣跟你们共事。” 众邪修:“!!!” 我超,看不起谁呢你,都邪修了还清高起来了,你以为你是那边那个易迟啊? 曲逢迎对易迟的脸怀恨在心,阴沉沉地笑:“呵呵,都是给阴冥邪尊办事的狗,还分出高低贵贱了呢。” 黑易迟面色一冷,道:“那你呢,你现在不是给皎月魔尊办事?” “对啊,我也没说不是师尊的狗。”曲逢迎理直气壮地说,一脸荣耀。 众人:“……” 魔修这些人是真邪乎,脸皮成迷。 言归正传,他们若是不想死,还真不能往上走一步,就是心里扭曲不甘心呐,欸。 正道的人还担忧一个事,时之匙被邪修得了……他们进秘境之前吃的那些昂贵丹药就还不起了啊! 谢朝不抱希望地试探性对易迟说:“你们都是易迟,她有办法,你应该也有的吧?” 曲逢迎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压易迟的机会,“黑易迟那法子绝对是阴冥邪尊亲自教的,她怎么可能知道,闹呢?” 众人纷纷看向易迟,黑易迟也紧盯着她,心悬起。 易迟迎着这些视线,抬脚往上踏了一步,很肯定地说,“应该能行。” 刚才那一步她已经发现了,时之匙影响生灵的底层逻辑跟噬时兽一样,需要有生长痕迹。 易迟不一样,她一出现在这世上就这么大个。 话不多说,这宝物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易迟在众人震惊嫉恨的视线中,悠闲地爬出好几丈远,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也将那些刚才不幸殒命的尸体落在后面。 这说明易迟确实不受影响。 黑易迟蹙起眉,果然,易迟跟自己一样。 她不由深思,出发之前阴冥邪尊明确告诉过她,可以放心夺取时之匙,时间阶梯不是她的阻碍,而是她成功的助力。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方法,是时间影响不了她。 所以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底下众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心里盼着易迟脚一崴从上面直接摔下来。 不是,她凭什么?她老天亲闺女啊?什么好东西都占全了!! 对,确实是不希望邪修得逞,可也同样不希望除自己以外的人得手啊。 嫉妒!难受!感觉被命运和生活轮奸了。 一片嫉愤中,易迟快被眼神杀死的背影终于顿住,她停下脚步。 众人大喜,不行了吧! 他们眼睛一亮就开始道德绑架,从正道、绝崖大师姐、责任、义务、同舟共济、利益等各大方面出发,软硬交加逼迫易迟说出方法。 易迟站在上面,回过身,做出抬手挡阳光的矫情姿势,假装没听见那些叫嚷。 “啊~上面的空气就是新鲜呐~” “你们不上来,是体质不允许吗?” 她矜持地安慰说:“没关系的,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像我就是天道娘亲的体质,时之匙的光芒于我就像清风拂面~” 众人:“……” 他们怒了,“你不管我们,难道还能不管你的同门师弟妹吗?他们刚才多么崇拜维护你!” 这地方不准传音,易迟一旦说了,他们也就沾光了! 简羞容沉默了下,迷惑地说:“时之匙只有一把,大师姐上去就好了,我们还上去做什么?” 跟大师姐抢吗? 又抢不过。 众人噎住:“……你、你没有志气吗?不渴望成功吗?不想当绝崖大师兄走上人生巅峰吗?” “想,不过得等大师姐仙逝,我才有机会。”简羞容从事实出发,冷静推断可能性,笃定地说。 易迟:“……”方才在场景中那一巴掌还是呼轻了。 眼看这些人还没完没了,易迟打断,道:“朋友们,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 “?” 易迟:“上山路不好走,下山路还不好走吗?” 众人:“?” 玉之清听完,二话不说转身就下去了,背影冷淡修长,遗世独立。 众人:“!” 你真是,什么话都听啊! 第324章 该死的自尊心 在玉之清这一惊人举动背后,蕴藏着更深层次的原因—— 靠近时之匙意味着时间流速加快,那么反方向的时间阶梯,不就是流速减缓? 再具体一点,假如进入足够慢的等时阶梯,实际与阶梯的时间流速比足够小,形成一天相当于一百年的效果…… 超!大机缘啊! 他们现在都没有一百岁呢! 悄悄作弊比别人多修炼一百年,出了秘境直接无敌世界! 众人都激动地心肝颤抖,光盯着时之匙了,没看见身后的巨大好处! 说真的,时之匙拿到之后出去也留不住,多半要上交,修炼时间却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再说了,这么逆天的增幅,跟直接拿到时之匙也没区别嘛! 划算! 一伙人亢奋地看了看易迟,赞叹道:“不愧是天才姐啊,吃着碗里的都能看到锅里的!还得是您睿智反应快,多谢提点!” 然后一抱拳:“您这就去抢夺时之匙吧,我等也自去享受属于自己的机缘了!我们一路顺风!告辞!” 接着转头跟着玉之清一起朝下面狂奔,生怕赶不上热乎的。 易迟:“……” 啧,有事易迟那厮,无事天才姐。 好赖话都让这群见风使舵的人说完了。 刚才嫉妒她的人是谁来着? 个个都是资深变脸大师。 其实易迟就算不说他们后面也能想到,她只是推进了进程。 哦,应该说只是想提点自家师弟妹,这伙人跟着捡了便宜。 …… 事过便了,易迟没再当回事,与这些人背道而驰,继续往上面走。 黑易迟哼笑:“又好心了姐?” “又上不去了妹?”易迟边走边回怼了一句,成功让黑易迟眸色微沉。 是的,黑易迟哪是真有那闲工夫不紧不慢站在原处,与她们扯皮说闲话? 她单纯是路程受阻,不得不慢下脚步,于是装作悠哉自信的模样。 时间流速虽然不能她们造成影响,但不同等时阶梯之间的时间势差,就像海中浪潮,总会阻碍她们的脚步。 尤其是黑易迟这种极为接近的位置,些微的势差都是惊涛骇浪般的冲击,必须等身体适应后才能继续攀登。 易迟感受到了那种奇异的冲刷之力,它无声无息地在她身上流淌。 若是常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几个轮回了,易迟只觉每次迎面而来的冲击势能在递增。 黑易迟笑着抬脚稳稳再登一阶,身形滞了下方道:“那又如何呢?” “我们甚至都不在一个起跑线上,你比我晚了这么久,难道还想从我手里夺走时之匙么?” 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啊。 易迟垂眼脚步不停,倒是不急,只疑惑道:“作为另一个我,为何你不需要历经三个场景?” 同样的体质,秘境没道理只针对她啊。 除非…… 易迟迎上这人更深的笑意,确认其中另有玄机,黑易迟必定是受到阴冥邪尊提示,走捷径规避掉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黑易迟意味深长道:“想知道?” “还行,一般,不太想,你说了我就勉为其难听听呗。”易迟揣手表示无所谓,不在意,爱说不说。 黑易迟一眼看穿她的言不由衷,笑的像第一次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脸舒爽,“行吧,那就不说了呗~” 易迟叹气,这该死的绝不低头的自尊心。 为了维护自己无用的倔强,易迟沉思了一会,灵思发散,然后很睿智地说:“一定是因为你亲手杀了异常点。” 黑易迟脸上划过讶异,被易迟捕捉到了,她将鬓边发丝撩到耳后,挑眉笑:“轻轻松松呢~” 黑易迟:“……”装不死你。 …… 易迟本体处,成功从阴冥邪尊那里得到答案的她安然坐了回去。 原来是他以前用分身死了十几次试验出的结果。 在时之匙所在的时空,亲手杀死异常点能更快一步突破场景封锁。 交易完毕,阴冥邪尊低眉顺眼,凝神看着她:“施主允诺要告知贫僧的、关于自己的机密呢?” 被迫无奈、出卖自己换取情报的易迟抬起眼睫,一脸屈辱地说:“那个机密就是……我今天穿的袜子是白色的。” “……”阴冥邪尊当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殷唇边挂着似是而非的笑,狭长的凤眼邪异又静默地注视她。 看来是不会罢休的。 易迟才不搭理他,振振有词,“这不是机密?这事除了天知地知,就只有你知我知,怎么不算机密了?” 她自顾自指了指自己的脚,没脸没皮地说:“我高贵的玉足穿的什么颜色的袜子,一般人我都不说,就告诉你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阴冥邪尊摊上易迟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他端和的容色都绷不住了,“是吗,你那几位情爱两世的师叔师尊也不知道吗?” 玛德,又来试探她。 易迟:“什么东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过他们当然不配知道这种事,只知道小衣是什么色。” 阴冥邪尊面不改色,顺滑接话:“邪帝烛九的肚兜么,贫僧也想见识一下。” 说着欺身而来,邪气环逸在周身,背影被灯烛拉长,妖异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一点艳唇极为醒目。 他从容走来,当真是邪佛本人。 易迟蹙眉,什么情况,霸王硬上弓? 阴冥邪尊拔峭的身影俯下,腕上挂着佛珠的手搭上易迟肩膀,这次是强硬地用了力量禁锢的,且不是玄尊期,而是地尊。 这厮突破了! 易迟没动弹,怔住了,她脑中像天崩般闪过一段分析—— 地尊和玄尊已经是飞升的前奏,这种境界突破时的天地异象惊天动地,道意蓬勃,绝不可能默默无闻,并且应劫这事只有本体来。 他又不是易迟,是天道关系户,能免雷劫。 可易迟并没感受到黔南这块地出现道意摇曳的迹象,他总不可能在正道那边突破的吧! 只有一种可能,他躲避了天道。 也就是说,他是在隐界秘境中突破的。 眼下整个九幽界开启的隐界只有一个——钦天秘境。 破案,阴冥邪尊本体在秘境中! 易迟:“!!!” 但是阴冥邪尊保守估计也好几百岁了,他怎么进的去骨龄限制在一百的钦天秘境? 还能为什么? 玛德,夺舍! 易迟恍然大悟,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名,一张张人脸,都没个定数。 该死的二五仔,藏得好深! 易迟脱口而出:“秃驴,你究竟占了哪个小年轻的身子!” “说,你是不是喜欢随地大小便的六圣子!?” “……” 阴冥邪尊唇边逸出些许笑意,望着易迟,眼中笃定,不答反问,“突破而无雷劫,莫非你与天道有什么交易?” “曾经,世人都痛骂邪帝烛九陨落,天道才生,以此佐证烛九是该诛灭的邪魔,贫僧认识你之后却一直有另一个猜测。” 两人呼吸纠缠,眼神交锋,仿若有刀光剑影。 阴冥邪尊眼中泼墨般漆黑诡谲,说出惊天动地的一个揣测。 “境界高了,触摸到更本源的东西,便知天道的冰冷至公,修炼路途的坎坷崎岖。” “可你却一出现时就毫无代价地享受着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还如此肖似另一个人,如今甚至连雷劫都免去了。” “天道对你的偏爱还不够明显吗?” “你伪造成混元体的先天灵体,没有过去,不受时间腐蚀。” “种种巧合下,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天道就是因为你诞生的,烛九。” “而易迟,则是因为天道诞生的。” 他抬起纤长的食指,冷然地剐蹭过易迟的侧脸,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阴冥邪尊对付易迟竟然用上地尊级的压制,可见他现在心里对易迟是烛九的判断相当笃定。 对邪修来说,一个推测只要有六分把握,完全足矣。 更何况易迟阴冥邪尊惯常步步为营、心眼子八百个还分身无数,手里暗中掌握的信息不知道还有多少。 阴冥邪尊淡色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 好歹是邪道头子,虽然主业是阴沟爬行,压迫感也是在的。 易迟面色冷淡,看不出破绽,怜悯地看着他道:“承认自己是六圣子有这么难吗?竟然不惜用这种离谱的揣测转移话题。” 哼,没有证据甩到脸上之前,马甲再破烂漏风她也绝不会脱的! “怎么不直接说我是天上派下来拯救世界的仙女呢?” 易迟说着,拍他稳沉压在肩上的手,但没拍开。 对方轻笑一声,眼中划过冷静的研究意味,得寸进尺,手掌划到后颈,按着她低头吻了过来。 “很想尝尝邪帝的滋味,是否真如这几百年想象的那般,与众不同。” 易迟:“!!!” 非礼啊!! …… 彼时彼刻,易迟分身在黑易迟自信满满的视线中接近她,然后超越她。 擦身而过时,后者面如黑墨,满是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这么快!” 时间势能是假的不成?只阻拦她不阻拦易迟? 易迟扬起阳光开朗的笑,道:“有没有可能,这是打三份黑工的报酬?” 她现在已经懂了,由于沾染了三次七十年前的时间气息,她在这片时空中,比黑易迟更加缺少异时棱角。 因而对时间阻力的适应性良好。 黑易迟愣住了,一脸荒谬的恍惚之色,眼中满是赤红的不甘。 易迟说完就接着朝上走,时之匙就在三丈外,已经很近了。 冠绝九幽的至宝近在眼前,远处看是庞大太阳般的金色光亮,实则时之匙本体是透明的银色月轮状。 神秘莫测,看它一眼便自觉对难以捉摸的时间之力心存敬畏。 易迟看着它,目光很幽深冷静,毫无喜悦之色,甚至让人怀疑她是否在看它。 与此同时,本体正在与阴冥邪尊对峙。 黑易迟发了疯般地强行追赶她,身体被冲击的隐有崩溃迹象,她拖着仿佛被刮骨的身体向上爬,不屈且嫉恨。 “凭什么我一出现就是陪衬,一出现就处处不如你……” 第325章 最终赢家 分化出来的时候她无比骄傲自己的天纵之资,却在之后处处碰壁,连连受挫。 旁人提到她们时,对易迟总是忌惮又隐隐嫉妒钦佩,对她却带着审视讳莫,仿佛在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易迟。 只言片语、眼波流转间,高下立判。 “我不服,只要我变成唯一的易迟,所有的荣耀就全部是我的了……” 黑易迟骨骼发出磨牙般的响声,全身在猛烈的逆流中疼痛至极。 她抹了把唇边流出的血,脸上只有疯狂和执拗,从站着到跪着,从跪着到攀爬。 血液从七窍渗出,她浑然不觉,企图追赶前面那道身影。 易迟回眸间愣了愣神,看着她的狼狈挣扎,想起一段灰暗无光的遥远过去。 只有那么一瞬。 而此时,易迟已经站在神圣奥秘的时之匙面前,唾手可得。 与此同时,本体处,阴冥邪尊吻来。 易迟分身抬手握住了时之匙。 易迟本体在唇齿相碰前,眼中凝冰,指尖凶杀毕现,足以杀死地尊的一指点向阴冥邪尊心脏!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不。 阴冥邪尊眼眸如幽诡的死水,一点光亮落下,是易迟真实身份暴露掀起的波澜。 他在易迟唇边旖旎叹笑,声音低磁:“烛九,胜你一招,真令人快慰。” 毕竟无所不能、屠杀千万、运筹帷幄的烛九,谁曾真正意义上压制过她呢? 他办到了。 易迟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她眼中光亮慢慢涣散,成为一滩破碎消融的星光,手中攻击失去维系消弭无形。 易迟软软倒下,倒进阴冥邪尊一动不动的怀抱,像蒲柳偎磐石,柔弱不可依。 后者顿了片刻。 邪庙冷寂一片,阴冥邪尊在那种柔软的依靠中静默不动。 良久,他低低笑出声,冰凉的唇轻轻印在易迟额际,紧紧揽住易迟身子,像要融进骨血。 阴凉变调的轻缓喟叹:“本就是,为你而来。” …… 易迟被暗算了。 准确地说是阴冥邪尊的血肉分身术有鬼。 有一个疑问:他当真不能控制别人的分身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邪道哪个大乘期会甘愿让阴冥邪尊摆布? 所以一定是否定的。 实际上分身本就是阴冥邪尊引导创造的东西,力量侵染即便稀少也不可避免,并且还是维系分身的根基。 在易迟动手的一刹那,阴冥邪尊利用黑易迟和易迟体内蛰伏的力量,顷刻溃败两人肉身。 不仅如此,他运用分身道意,回流溯源本体,借助本体与分身根本就不可能斩断的羁绊,毫无阻滞地攻占易迟魂体生机。 也就是说,易迟本体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他掌中假死木偶,任由宰割。 钦天秘境内,那场面—— 两个易迟分身当场化为血雨。 已经被摘取的时之匙有了可逃之机,正要向时间深处隐匿,却别另一只清秀干净的手抓住了。 一把红纸伞撑在头上,血雨不沾身。 那人身影缓缓消失时,伞面倾斜,露出绝不会在他唇畔出现的恣睢笑意。 “烛九,赢家在我。” 第326章 有毛病 时之匙上的争夺动荡无人知晓。 它被摘取后,钦天秘境深陷时间旋涡的境况瓦解。 底下啥也不知道,专心享受修炼时光的所有人都被拉回平平无奇的现实。 “???” 也就一晃眼功夫,人就回来了。 接着还没看清周围什么情况,痛失至宝的秘境便自动闭合,将所有人赶了出去。 这种变故,秘境内外都有各自显化,所有人都知道:时之匙被摘取了。 秘境外的人:惊!他们只是试探性说说,没想到存在那么多年的时之匙竟然真有人能拿到!究竟是谁? 秘境内的人:惊!黑易迟拿到了时之匙! 毕竟在他们最后的视野中,黑易迟遥遥领先。 从秘境中出来的小年轻立刻汇报这一重大坏\/好消息,正道的人脸色都绿了,邪道的人脸都笑裂了。 今天他们欢聚在这里,主要是庆祝九幽界回归黔南的怀抱。 多么激动人心的时刻! 今日就是新纪元开启之日,必将被载入史册,人人传颂! 他们屏住呼吸,盯着秘境出口,找寻邪道英雄黑易迟的踪迹。 然而左等右等,左看右看,整个秘境都消失不见了,混乱崖已经恢复平静。 可人呢? 众邪修笑容缓缓僵硬,正道这边黑沉的面色持续阴沉。 黑易迟不见了固然可喜可贺,可特么易迟也不见了哇! 不是困锁秘境,就是……两个分身都死了。 难道同归于尽了? 不应该啊,黑易迟明显不是易迟的对手。 纪期和鬼机灵心脏都骤停了。 正道之人质问小年轻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看清楚没有?” 小年轻震惊地瞪大眼睛:“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绝不可能有假!” “当时那种情况,要么易迟拿到,要么黑易迟拿到!” 墨怀樽、楚弋等亲近之人疯狂给易迟发传讯符,传讯符没动静,几人眸色蓦然漆黑阴冷。 就算易迟分身不在了,传讯符也应该去寻易迟本尊,即便当事人接收不到。 现在这种情况,本体……死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一种巨大的恐慌惧怕袭上心头,墨怀樽不用旁人提醒,已经传讯绝崖内部,“易迟的魂灯……安否?” 那弟子焦躁至极,声音急促,“大师姐魂灯未灭,但很微弱!” 说明境地凶险,但还未遇难。 墨怀樽嘱咐他时刻看守,有异状即刻相报。 传讯符灭,弟子冷静些许,又惊疑墨怀樽永远沉定有方的声音竟隐有颤意张惶。 此事事关整个局面,墨怀樽将这一讯息告知了紧盯着他的惜灵衣、月上弦等众。 结合易迟本体现在还在阴冥邪尊手里,以及小年轻们说的秘境内最后争夺画面,两个公共结论轻易浮出水面: 一、易迟被阴冥邪尊暗算了,具体如何操作不得而知,易迟分身已死,本体遇险。 二、时之匙在阴冥邪尊那方手里,就是不知具体是谁埋伏到了最后,那个蛰伏的人,就是小年轻之一。 惜灵衣立刻就用灵识笼罩所有正道小年轻,因为蛰伏的并不一定就是邪修。 冰凉的审视落在他们身上,一切都无所遁形。 但一无所获。 另一边的邪修大佬也观察着邪道小年轻,但见阴冥邪尊分身一派平和的模样,心底打鼓,难道阴冥邪尊有后手? 绝崖几人和痴离这些知道易迟就是烛九的人,更多一个揣测: 阴冥邪尊动手时,易迟断不会坐以待毙,仍然造就如今这局面,只能说明血肉分身术有鬼! 不,易迟决不能有事! 除了墨怀樽的绝崖几人、纪期、鬼机灵焦躁万分,理智濒临崩溃:不顾一切找易迟。 惜灵衣三人组不可置信:你们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联合应对夺得时之匙的邪道! 某些人:很理智,理智地知道没易迟不想活。 墨怀樽掩在袖下的拳紧握,手背青筋鼓掌,手心被指甲掐出血液,洇湿衣袖,无人察觉。 他面上沉眉静目,抿了抿唇道:“易迟之事暂缓,先结盟防卫外敌。” 有了时之匙的阴冥邪尊会强到什么程度? 邪宗必定会调兵遣将进攻正道,局势很危急,所幸他们此前也预设过这种局面,边境严防死守,不会出现乍然沦陷的情况。 风止意面无表情说:“你们留守,我去搜寻。”说着转身便走,背影固执。 易迟还活着,他无法置之不理。 反正他是闲散之人,去往何处无关紧要。 楚弋、沧孑、月上弦几人紧随而上,纪期和鬼机灵不意外,玉之清为何也在其中? 众人:“???”不是,没人管他们死活吗? 墨怀樽一个人如松柏站在原地,冷厉呵止,“现在冒然去黔南,十死无生!” 楚弋笑,唇边弧度却难看至极,“不去,易迟才是十死无生。” 经历过一次失去,绝不愿无力地坐在原地,看她的生机徒然消逝,殒落无声。 即便是死,那就死在同一块土地,天地为棺椁,黔南为合葬陵寝。 他将墨色的帝王扳指随手捋下,连同虎符一起抛给谢朝。 谢朝:“???” “本帝今日封你为护国将军,带着月曜,听你师叔差遣。” 谢朝和一众匪夷所思的老臣全都慌张地跪了:“请帝君收回成命!” 月上弦也将权柄交付曲逢迎,言明听从绝崖调派。 曲逢迎收获谢朝同款神情:“???” 而沧孑呢,凭栏雪陨落了,他能交给谁? 他交给了墨怀樽,惨笑,“大师兄曾经身为首席时便统治过大荒,应该轻车熟路了吧,此次便再次全权托付予你。” 笑死,这时候全都想起来墨怀樽是大师兄了。 说遗嘱的三人一脸半死不活,接受遗嘱、被抛下的众人一脸迷幻,旁人也迷茫脸,不是,你们对师侄怎么跟对快死的妻子似的? 连邪道都觉离奇,不战而屈人之兵,心里乐开花。 短短几个呼吸间,正道看起来已经因为一个人的消失分裂……或者说另一种意义上的联合?感觉跟敌人自己捅了自己一刀似的,特别不真实。 惜灵衣三人组感觉这几人是不是有毛病—— 还好真的只是毛病。 墨怀樽冷冷看着几人,眼神跟冰碴子似的,一句话裹挟冷冽刀意掷下,“闹够了么?” 沧孑几人的背影蓦然凝滞,像被虚空之力禁锢了身形。 场面静了静,他们看起来要大打出手。 一片死寂中,沧孑当先抬起千斤重的步伐,一步步退了回去,像无魂的木偶,拿回妖皇令站稳,面上再无笑,只有苦厄花盛放不休。 他归位,鬼机灵便无法离去,她没有辩驳,垂着头默默流眼泪,身体一抽一抽的。 楚弋面庞绷紧,垂下头,将虎符从谢朝手中接过,扳指一点点戴回,像戴回一个华丽沉重的镣铐。 只有俯身的谢朝看见自己冷漠孤傲的师尊,竟有一瞬红了眼眶,他惊愣。 墨怀樽又将视线定在月上弦身上,曲逢迎一个箭步上去抱后者大腿,哭嚎:“师尊,您怎么能抛下我们!师尊您快回来!呜呜呜!” 可惜月上弦不喜触碰,下意识就把人踹飞了。 他并指削断一缕银发,装进匣中,递给风止意,冰雪般的面庞一片苍然的冷白,“若有不测,与她共葬。” 风止意默不作声地接过。 月上弦衣摆周旋,人已归位,只是更加悲冷不可言。 场面一时只余寂静,除了风止意,一切都回归原点,仿佛刚才戏剧性的荒诞一幕只是即兴的幻觉,突来的任性。 事实上也只配是幻觉。 他们站在呼风唤雨的位置,便注定要在风雨欲来时庇护子民。 这是烛九交付给每个站在最顶尖之人的责任。 哪怕天平另一端是她自己。 依然贯彻执行。 玉玺帝冠是趋之若鹜的权势之巅,也是必须承托的重量。 痴离低着头,眼中是麻木的悲凉。 姐姐总是在一个一个、一次又一次地离开她。 墨怀樽收回视线,没有看风止意,这是默许他离去的征兆。 只他是唯一的放纵。 风止意颔首,算是带着几人的心魂一同离开,纵然是向死之路 纪期当然不可能听墨怀樽的,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悲痛欲绝要与风止意一起。 还痛骂墨怀樽没有良心,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还不如没了情根的玉之清,他诅咒墨怀樽这辈子都得不到心爱的人。 墨怀樽敛睫,唇抿成线,俊容如故,不作回应。 第327章 确实很深 绝崖上下全都一片萎靡悲痛,还有对阴冥邪尊的誓死不休的怨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玉之清三个真传和宋悦卿、易远只恨自己实力不够,竟连同三师叔一样独自寻易迟踪迹的资格都没有。 与此同时,苏悦颜冷眼旁观,看出易迟恐怕凶多吉少,但她很有经验,这一次,绝不会受骗。 也不知谁写的高危主角,次次都有死亡风险,离不离谱。 信不了一点。 苏悦颜眼中冒凶光,不想当主角的女配不是好女配,原本想呼唤系统查查易迟本体位置在哪,她考虑去补刀。 但阴冥邪尊分身在这,系统是不会说一句话的,遂只得作罢。 苏悦颜觉得周围冷冷的,她瞥了眼气息阴沉肆虐的温卓尔,嘴贱道:“呦,伤心了呀~” 话刚说完人就被扇飞了。 日常抛物线运动的苏悦颜:“……” 系统心想宿主今天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一点数。 苏悦颜脸颊火辣辣的疼,她在空中淡定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秀发。 没逝,日子挺好过的。 苏悦颜预想中的痛感没有到来,就是这么浪漫,她跌入一个“少年”怀抱。 苏悦颜惊喜万分,两行委屈的晶莹泪珠像珍珠一样,顺着卷翘的下睫毛、白嫩的脸颊、精致小巧的下巴落下…… “故里哥哥,没有你的日子度日如年嘤嘤嘤,三圣女竟然打我,哥哥帮我报仇嘛!”苏悦颜哭成了美丽且柔弱的泪人,菟丝花一样缠着故里。 故里轻车熟路地怜惜半晌,最后以灵石安慰作结,当然,灵石是从温卓尔那罚的。 太感人了。 总而言之,事已至此,正道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吓死,差点以为要立刻完蛋,绝崖这些人真特么调皮! 正在这时,一道祥和的佛偈响在所有人耳畔,“阿弥陀佛,几位施主对邪帝情深不悔,又能悬崖勒马,令贫僧动容。” 众人怔忪,感觉被惊天彻底紫金锤正中脑门,脑子已经炸开,脑浆变成土豆泥:“???” 什么鞋?什么弟? 什么鞋弟? 笨蛋,是邪帝啦~ 说话的不是此前拦住凌云尊主攻击的阴冥邪尊分身,而是另一个悄然出现的阴冥邪尊。 同样是一位身着黑色袈裟,美若妖邪的漂亮秃驴。 不同的是,这只秃驴不检点,竟环腰抱着一个失去意识的青衣女人。 身段姣好的女人面朝和尚依偎着,看不出面容。 但众人还是从各种细节认出这是易迟—— 因为她自从上次被劫就没换衣裳。 凌云尊主眼中划过惊异,同为玄尊,他竟丝毫没察觉到这个阴冥邪尊的出现! 且这人身上气息深沉如海,灵识一探竟深不可测! 不对劲! 但其余人全都被“邪帝”二字吸引了全部心神,尤其是墨怀樽等人,眼睛已经定在易迟身上挪不开分毫。 惜灵衣眼中划过暗光,一字一句道:“此话何意?” 阴冥邪尊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低眉轻笑。 “我以为诸位早就猜的出,易迟就是烛九呢。” 大部分人都被这两个名字砸的晕晕乎乎,少部分已经有些猜测的瞳孔震动。 惜灵衣和凌云尊主目光轻闪。 阴冥邪尊也不含糊其词,将所有疑点和异常全都罗列一遍,她自己的异常、绝崖六姝的偏爱等等。 最后慢条斯理加了一句。 “最重要的是,为了阻止贫僧的亲吻,邪帝甚至不惜动用道意反抗,一个化神期修士,何来的道意呢?” 众人:“!!!” “死不要脸的臭和尚,谁准你亲爷的女人!”纪期睫毛上挂着泪珠,仇恨地瞪着阴冥邪尊嚷嚷着, 他慌乱间试图狡辩,轻蔑冷笑:“若她真是烛九,你现在就到不了这里了!” 阴冥邪尊不紧不慢掏出留影石,画面很详细,易迟手中那道隔着留影石都让人脖颈发凉的力量,确是道意无疑。 众人:“!!!” 就说世上不可能有如此早慧的天才!果然是转生! 烛九!那可是邪帝烛九! 有人恐惧,有人兴奋,有人怨恨怒骂,有人崇敬…… 她的名字在此时出现,像火葬场的风浪,吹过所有人,引起一阵血液逆流的狂潮。 毁誉参半,不共戴天,恩重如山。 纪期哑口无言,憋屈的像河豚。 墨怀樽几人心情沉重,身份暴露提前了。 阴冥邪尊堂而皇之将易迟带到这里本是惊喜,让他们从茫然中抽离,找到了方向,有了救回易迟的机会。 可阴冥邪尊太过自信,必定还有变故。 空中绽开一朵霞光盈盈的白色莲花,阴冥邪尊坐下,将易迟置于双膝之间。 后者脖颈因他动作侧过脸,露出易迟那张神俊毓秀的脸,只不过此刻闭着眼帘,唇无血色,任凭摆布。 这大约是众人见过的、最狼狈脆弱的易迟,毫无还手之力。 显然,这是本体。 阴冥邪尊手指拂过易迟的眉眼脸颊,动作不轻佻,却将一个胜利者的恣意展示的淋漓尽致。 墨怀樽几人眼中嗜血,仿佛要把阴冥邪尊千刀万剐。 他们动手了,同惜灵衣等人一起。 不管怎么说,不打就不知道水有多深,试探一二总是没错。 然后发现确实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