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道恰千金》 第一章 这一节是国文课我真是忍不住打从心底想偷笑。痴笑、傻笑、狂笑! 炳!炳!炳!嘿嘿嘿嘿是的,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五千年一脉相承,源远流长;中国文化浩瀚无边,你瞧瞧那些小日本鬼子,如果没咱们这些伟大的文化转移传承,恐怕到现在都还在茹毛饮血呢!反正就是国文好,国文妙,国文国文呱呱叫!我心里边滴滴咕咕着,手边也没让它闲着。因为我正在把抽屉里的书啊讲义啦国、英、数一本一本往我的蓝背袋里丢。 外加嘴里哼着“今天不回家”心情亢奋得直想跳起舞。 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我的位置“很不识趣”地发出一大堆“哐啷哐啷”的声音当大伙都正“屏气凝神”、瞪直了两颗大大的眼珠子望着自己的书本时。 只是,大伙可能都已经练就成一身超人的耐力了,即使我唐突嚣张至此,他们还是一副装死的没知觉。 偏偏我手脚一忙乱,不幸的事便接踵而来了。一会儿,铅笔盒连盒带笔地整个滚落到地下,一会儿,抽屉里的饮料罐子又整个摔了出来。而正当我已经窘得差不多要钻到地里头去的时候,好死不死,淑凡碰巧上完厕所回来,顺口“嘿!嘿!”地冲着我干笑了两声 唉!如果我的反应再快那么零点一秒,我就该“意识到”大事不妙,得小心淑凡的下一个动作了! 当然,这些我最后都反应过来了在我那高十六度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全班再也受不了的同时,翻了一百多双白眼朝我望了来之后。 好惨! “淑凡!你下次再搔我痒,我就”我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还一脸狰狞地作势要掐她的脖子。 可是,这女人竟然一副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完全无视于我“可怜兮兮”的“威胁” 她摸清了我的底细,也算准了我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黄鼠狼,才不把我的威胁放在心上。 真是令人沮丧,我竟然一点也没遗传到我老爸的威风劲。 淑凡没理会我,反而一眼就瞥到我那张全班收拾得最干净的桌子,马上把话扯到十万八千里远。 “怎么?又要‘逃难’啦?”那种不屑到了极点的眼神,就好像在说:“老兄!你真的没救啦!” 我一听,马上鼓着腮帮子生气地反驳着:“不是‘逃难’!是跷课。是不屑上课,不想上课,是资质优异不必上课,而不是‘逃难’!懂不懂吗?” “还不是逃难!?看看你弄得满地‘哐啷哐啷’响,一副极狼狈的模样,就是那种大难临头的衰像!” “淑凡!”这样下去又要斗个没完没了了,我真是不满她老这样损我,正要制止她说下去,不料,却猛见班导不知啥时已经回来了,像一尊观音像般按兵不动地杵在自己的座位上,两眼像侦测器一样,正抓贼似地瞪着我和淑凡看。 我这一急,赶紧随手就从淑凡的桌上抓一本书过来,正襟危坐。 而那不知死活的淑凡,却愈骂愈有趣,简直差点没把我的“逃难行动”发表成一篇论文。 “我说你呀!也该好好检讨了。放着一堂几百块的课不上,到处去鬼混。就算你老爸是王永庆,也禁不起你这样败。干嘛?少对我挤眉弄眼,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呀!你 “班导回来了啦!”我两眼直直地盯着那上面不知写了什么东西的讲义,总算发了善心的警告她,虽然心里老大不愿意,可是,她这样对着我滔滔不绝地大发议论,我可怕遭了池鱼之殃。 否则,这个该死的女人,谁要理她,该教她给qq猫电一电才过瘤。 “死家伙!怎么不早”她立即脸色大变,迅速地把头摆正,又“刷”地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不知是什么科的讲义。 死家伙?我气不过地狠狠回瞪她一眼。我就说了,这种不知感恩的女人,实在被电死了都不值得为她皱一下眉头。 “都是你啦!”我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着她抱怨:“如果你没进来搔我的痒,如果你没巴着我胡扯瞎扯浪费时间,我早就跑掉了。你看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完了完了,躲不掉了!”我万般无奈地说着,心里浮现出一个金碧辉煌的画面,心已凉了半截。 “大不了上国文课吗!”淑凡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点也没有“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精神,实在教人气结。“你可以涂涂鸭啦!小睡片刻啦!还是要跟我玩宾果,我”她很幸灾乐祸地提供一大堆没营养的建议。 还敢说我?看看她自己这种上课态度,我保证她考到大学联考废除的那一天也考不到任何学校。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淑凡!”我急得头都发昏了“反正我一定得溜掉,听着,这是非常严重的事。你快给我想想办法,不然,我就马上大叫出来,说赵淑凡爱” 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一掌把我的嘴捂住了,可见这女人还是没有脸皮厚到刀枪不入的地步。我如法炮制,也跟着“嘿嘿”地干笑了两声,以报她害我在全班面前出糗的“大恩” 她吃硬不吃软的,总算有那么一点点正视我的问题。“干嘛?被追杀啊?” “我是在被追杀啊!”我赌气地对淑凡说,脑海里浮现出徐世辉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 “不会吧?”淑凡不肯相信,当下就认定我是在唬人。“你可别告诉我你碰上一个杀手,然后发生一个很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我可听够了你那些不健康的幻想了。” 我是碰上了一个杀手,可是,我却认为一点都不美,更不浪漫,倒是凄惨得很彻底。 他就是我老爸的得意助手徐世辉。喔!多俗的名字!连漫画画书里的什么“吴玥”啊!“尚轩”啊!都比他的“徐世辉”三个字要强多了。光是看了这么俗得不可一世的名字,怎么还浪漫得起来? 不过,在老爸的面前,我是不敢太挑剔他的名字的。因为“徐世辉”三个字正是他老人家的“精心杰作” 老爸说,我们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就只会打屁,在一堆不实用的东西上大炒卖弄,又自以为了不起。我说,名字是顶重要的,还说孔老先生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所以 他却厉声地告诉我:“杀手不必太多话,怕什么言不顺?”然后又说“徐世辉三个字有什么不好?既响亮好听,又好记,看看,‘世代辉煌’!就是不亮也要光。在江湖上行走,什么都要讲究气势,话一出口,就要得到压倒性的胜利才是高招。”说完,还晓以大义地问我,如果听到有个杀手叫“尚轩”的,是不是就会有一种文弱书生“西方必败”的印象? 而我竟然还煞有其事地认真点头,乖得像吐舌头的哈巴狗似的。原因无他那时我大学刚落榜,自然“气势”衰竭了。虽然老爸疼我,但我老觉得理不直、气不壮,只好连仅剩的一点气,也硬是给吞下去了。 老爸虽然在江湖上闯荡出不小的名气,金钱和权势都算齐备了,却一直坚持把我往书里推。 不不不,他是个“知识无用论”者。他之所以会千方百计地想让我随便至少考上一间大学,是因为他认为读书才能当大官,当大官才能“照应”他的“事业”(诸如赌场之类的啦!)。奈何我一直不成材,高中也是勉强攀上一个倒数的志愿,总算“历尽艰辛”才弄得毕了业,却掉进补习班这个大火坑里活受罪。 这都要“归功’于徐世辉的“美言”了,他坚持我必须读书,否则,在老爸他们这个“大染缸”里,我一定会变坏的。 所以,那时老爸就像中了蛊似的举双手赞成,也不管我“苦守”在一旁,一张扭曲的脸。 我也不是这么痛恨读书的。事实上,我也常看看小说之类的东西,许多古典传奇我都略知一二。老师在黑板上抄的诗词,我大都背过。我只是痛恨,那么唯美浪漫、至情至性的东西,竟然硬被拆得连骨头也不剩。什么动词副词形容词,什么借代借喻顶真摹写,简直是在糟蹋古人那空灵雅致的思想。拆到最后,也忘了那诗词究竟在传达什么讯息,只知道那些鬼魅般的字,带着什么可怕的重点性质,考试会不会考?怎么考才是重点所在? 自然每个学生都对他们所读的东西很有意见,每个人都可以滔滔地吐出一堆“书本无用”经出来。不同的是,我对于其他科目就比较麻木了。 正确地说,是我很少去翻其他的课本。所以,我也没有太大的意见,反正主义是自古以来就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至于数学则被批判成不合实用啦!历史地理就是不合时代潮流,至于英文,我可不愁,因为米瑟夫可以教我。 米瑟夫是老爸的专属翻译员,从澳洲来的,标准的英国佬。他的身高大概有一百九十公分,轮廓清晰分明,是个帅男孩,二十五岁。和徐世辉一样,都是来路不明的人他们都是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孤儿。 “范心宇!”是班导,正发出对我来说有如鬼哭神号的声音,吓出我一头冷汗。 霎时,我和淑凡对照着面,不知所措。 “范心宇!”班导见我像木头一样呆着没反应,又不耐烦地喊了第二声。 如同青天霹雳。 唉!好死歹死都已难逃一死,反正我今天就认输认栽了,课溜不成,晚宴溜不成,被班导“刮”掉一层皮;还有,两个小时之后,要见到徐世辉,忍受他一个晚上!我今天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一想到徐世辉,我的头皮就发麻。 再看一眼班导那脸凶像,我真觉得我妈把我的生辰八字给生错了。否则,就是西洋的十三号星期五偏巧让我强烈地感应到不幸。 就这么走着想着,我已经站在班导面前了。 她扶了扶眼镜,抬起头来看我,那一头乌溜溜的,比我还“标准”的学生头自然地往后溜,那个样子很像史努比里的薄荷糖贝蒂。 薄荷糖贝蒂?哈! 我忍着不敢笑,身体却忍不住地微微颤抖。是的,我也知道“憋”着笑是一件不太健康的事,但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是吗?我发誓,有朝一日脱离她的极权统治时,我非得仰天大笑三声不可。 棒了几秒钟,她才一脸冰霜地对我说:“你爸爸刚才来了电话,说家里有事,要你马上回家。” 班导的话还没说完,我的头上已经升起一环希望的光圈了。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得小心的不让这环光圈亮得引起班导的注意。面对班导的第一守则就是不可以露出很大、很嚣张的笑容给她看,否则,她就会认为你是不专心,没有读书的心情。那么,什么才是读书该有的样子呢? 我偷瞄了一下教室里那一双双空茫的眼神,是那样没错了。 “喔!”我努力作出一副“哀矜勿喜”的样子,好让她相信真是遗憾,我不能上这堂课了,我真是害怕,少上了这堂课,我联考的国文分数大概就连低标也到不了了。 喔!范心宇,你真是虚伪。 “那”她把“那”字拖长了,充份表示出情非得已的样子。“你就回去吧!没事的话就读书,别浪费时间,知道吗?” “喔!”我又喔了一声,才发现,面对她我真是无话可说的。你以为真的能把这种人当辅导老师谈吗? 读书读书,我在心里霸气地回答她:读到像你活到二十八岁还呆得留个“薄荷糖贝蒂”头吗? 我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淑凡正用一种“期待发生什么事情”的眼光询问我。(她坚持我冤枉她了,天地良心啊!)我便暗地里向她打了个“v”字形的手势。姑娘我可要“正大光明”地逃离去了。 回到位置上,我一手拎起了早八百年就整理好的背包,甩上肩就走,好不潇洒。这副嚣张劲儿,就连我自己也忍不住为之着迷。 走出教室,我一格一格地跳下楼梯,像飘浮的云,像飞翔的鸟,好不快活。我简直忘了,我为什么可以正大光明地飞出这个鸟笼了。 直到跳到最后一格,我这颗钝脑袋瓜才被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想起了老爸不是才搭早班的飞机去拉斯维加斯的吗?而且,是我亲眼把他“送”上飞机的。又不是太空梭,不会这么快就到美国了吗?还是飞机又“习惯性”地出了什么楼子,折回来了?如果都不是,那么,这个“幽灵老爸”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我愈想愈不对劲,愈想心就愈毛,脚步也不自觉放慢了。 这实在非同小可,要是有人正在补习班大门口“守株待兔”的话。天啊!我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起来。老爸!你又弄出个什么仇家来了?我真是上错天堂投错胎,跟定了你这个黑道老爸,就注定要在枪林弹雨下过日子了,如果不是我这么乐天知命,我真会郁卒死了。 从小,打从我上幼稚国第一天自我介稍篇始,我就深深地感受到老爸的“魅力”不可挡。当我一站上讲台,老师们的眼神就流露出一阵心慌意乱的样子。 不不不,老爸年轻时虽然风流惆悦,但还不至于是“万人迷”啦!都是他太小题大作了,说他的宝贝女儿第一天“上学”(幼稚园哪叫“上学”根本可以改成“游乐园”嘛!)非得场面盛大,弄得众所皆知不可;谁想得到,他竟把几辆大宾士开到幼稚园去,连放了三串鞭炮,这已经够吓人了,他“老”人家竟然还把所有的保镖全找来,在教室窗口外站成一排,吓得老师们个个噤若寒蝉,每个都僵成木乃伊似的。 从此以后,我就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了。课嘛!不高兴就不去上(想起我“逃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十三年前哩!);打扫工作,不必做;吃点心时,可以喝掉十大碗绿豆汤也不会让老师皱一下眉头;至于游戏器材嘛!通常我站上去了,大概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上来“共玩”因为老师深怕我回家会说成“有人抢我的玩具” 小时候倒是乐得被捧在手心,像女王似的。可是,等到我大到想要徐世辉之外的玩伴时,我就寂寞了。因为,我是范建成的女儿,知道的人莫不退避三舍,就算我再怎么温柔和善也没有用。所以,一进补习班,认识了淑凡,我就绝口不提我老爸的事,每当她问起,我就胡乱丢给她一个答案开葯房的。不过,有时也会出差错,例如,开葯房的下次会变成卖猪肉的,卖猪肉的下次又变成奸商说得天花乱坠,淑凡竟也深信不疑,深信我老爸经常失业,深信我们家“非常穷困”虽然我也知道这样欺骗朋友是活该遭天打雷劈的,可是啊可是,她到底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会没什么朋友也不全然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老爸还是难辞其启咎。十岁的时候,我被他的仇家盯上,然后绑架了我。我被丢在一个黑暗的车厢里,惊慌而害怕。我踹着、捶着、哭着、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以为,我进地狱去了,再也出不来了。 当第一道光射进车厢里时,据说我已经奄奄一息了。迷蒙的双眼,似乎可以看到一个人影,但又不甚清楚。 当徐世辉把我从车厢里“捞”出来的时候,老爸还在跟仇家做殊死战。后来究竟是怎么解决的,没有人告诉我,老爸说,我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我也不能管了。因为,由于惊吓过度,我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除了徐世辉和老爸之外,我看见任何人总是缩成一团。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好了些,只是不太说话,其他都算正常吧! 因为不开口、不随便找人搭讪,甚至连别人的问候也不搭理,所以,当然不会有什么朋友的。 淑凡倒是特别,毫不在乎吃我的闭门羹,总是嘻嘻哈哈,一副不被俗事所扰的样子,她活泼开朗的个性深深吸引着我。原来,人生也可以这么过的。 好了,现在我该怎么办?是走出去,还是不走出去?我心里七上八下地拿不定主意。应该不会吧?老爸已经不是当年半生不熟的黑道人物了,他现在可是凭自己,难道头上那环光圈已经黯淡无光啦? 我实在是高兴得太早,弄得自己进退两难。而这都要怪徐世辉,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因为可以提早溜之大吉而乐昏了头,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但是,我总不能站在这里两个钟头,再顺利地被徐世辉逮到吧?这一来,我“逃难”的这一番苦心不都全白费了吗?不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把脸贴在铁栅上东望望,西瞧瞧,确定连小猫小狈都睡觉去了,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把铁栅打开,蹑手蹑脚地踏出一小步 说时迟那时快,我这一小步刚踏出去,脖子就被揪住了一个人就是那个等兔子的农夫捉住了我。 我的三魂七魄在那一刻全吓飞了,还没弄清楚状况,就使力地又捶又打又踢又咬 这个“不要命的人”起码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他的手臂很结实,力道强劲,显然具有职业水准;他的食指特别灵活,像是玩枪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深长的刀疤 正当我几乎要肯定自己的疑惑时,我的耳边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 那么爽朗,那么放荡不羁,那么欠扁! 我恐慌的心情马上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我毫不犹豫地在他笑声出现的同时,狠狠地“啃”他一口。 他忙松手,连吭也不吭一声。换成是别人,被咬得血都渗出来了,还能这样处变不惊吗?我不得不佩服他真不愧是范建成最得意的左右手。 这下子,换成我把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头“被犬欺”的平阳虎敢怒不敢言,又带着无辜的眼神朝我望。 “你真是狠,心宇。”徐世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伤口,又不可置信地对我说。 “活该!”我向他扮了个鬼脸。谁教他让我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医生交代过不可以的。他简直置我的死生于度外了,我非得跟老爸说不可,这家伙恐怕会危及我的生命安全。 老爸?我回头一想,竟觉得好笑。我竟会奢望老爸会把这个“嫌犯”教训一顿,真是作梦作得荒唐。如果告诉他,他准又会嘻嘻哈哈地取笑一阵小俩口要和平相处嘛!对不对?阿辉很好啦! 想到这里,我的眉头已经忍不住皱成一堆了。到底我和徐世辉,谁是他生的? 一看见他,我的光圈也没了,天空一片黯淡,周遭一团漆黑 “徐世辉,是你打电话给‘qq猫’说家里有事,要我回家的吗?”我得理不饶人地质问他。 “是的。”他微笑着。他还在为他得&#x5929;&#x72ec;厚的小聪明得意着吗?还是在取笑我被他逮到时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知道我们这节是‘很重要’的课吗?”当我违心地说到“很重要”时,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十分心虚。 柄文课?少来了,谁希罕它。 可是,我还是得一脸“沉重”地表示,我十分“可惜”没有上到这一堂课。 “我要告诉爸爸,你妨碍我的上课时间。”这句话才是重点所在。“要我不说也可以”这时,我那奸奸的面孔就“忍不住”摆出来了。 “好吧!”我话还没说完,他就了然于心了。好家伙,不愧是看着我长大的。“你想要什么?”他轻松地问。 “我”我还没说出来,就被他的但书打断了。 他说:“不过,我可先说清楚,别再去弄个其貌不扬的女人来,要我去充当人家的男朋友。还有,我也不要跟你去爱河畔看人家亲热” “徐世辉!”他是不是准备要当街把我丢脸的事全说穿了?“什么其貌不扬的女人?你懂什么女人?内涵你懂不懂?气质你懂不懂?要不是见你成天打打杀杀,竟然还不知好歹,随便给人按上‘其貌不扬’的罪名。阴德不积,连口德也不留!” 我唏哩哗啦地把他臭骂一顿,听得他一头雾水“我我我只是” “我?我什么?告诉你,我今天不想去参加那个什么狗屁酒会,这就是我想要的,听清楚了。”话一说完,我掉头就走,连等他答复也不等,管他答不答应。 “这可不行,我的大小姐!”他那“坚持”的职业病又来了,一把从后方提着我的衣领,像捉小鸡那样。就在大庭广众下,丢死人了! “徐世辉!”我拼命地想往前,奈何脚步不断地后退。“让我走!让我走!我不要去。我才十九岁,我不要一天到晚和那些皮笑肉不笑的黄鼠狼打交道。我要去找自己的,自己的” 自己的什么呢? 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天空、自己的世界。我不要老活在“范建成的女儿”这个阴影里,去参加一堆对我这个年纪而言毫无意义的活动。 我急得眼泪在眼里打转,可是,这时徐世辉“杀手”的冷酷又跑出来作乱了。 “对不起,这可由不得你。”他轻而易举的就把我“提”到宾士车旁,一把不留情地把我“丢进”后座里。然后自己开了前门,用一种极优雅的姿态坐上驾驶室。 “徐世辉!我老爸宠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你竟敢这样对我?如果我老爸回台湾了,我非告诉他有我就不能有你,我会让他叫你滚蛋的,你”“礼服在你的身后,”他一点也不管我又叫又跳的,径自下达他的“指令”“你可以拉上帘子,在车上换,或者你也可以当我是瞎子看不到总之,我们今天是主人,不能迟到,更不能失礼,懂吗?” 我真想狠狠地敲他一记如果他此时不是正在开车,而我又“很不巧”在车上的话。 我愤怒地把分隔前后座的帘子重重的拉上,一点也不想看他。 正当我已经把所有的衣服褪下,抓起晚礼服要穿时,却看不出来到底该往哪里穿进去?一层层的纱,数不清的缎带,真是把我整惨了,怎么穿都不是。 这时,他老兄竟然又冒出声音来了。“心宇!看见那朵最大的蝴蝶结没?那旁边是不是有一圈滚边?那个才是头该钻出来的地方,另外那两个小蝴蝶结旁的滚边是袖口,知道吗?” 我听得满脸涨红,忍不住看了帘子一眼。厚厚的两层黑色绒布,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却似乎对我在后座的行动了若指掌。 此外,我更讶异于他的细心他早料定我不会穿这件晚礼服的。 好不容易找出了大大小小蝴蝶结中最大的那一朵,正要把头套进去时,他老兄又天外飞来一个声音。 “心宇穿那件衣服,不能穿那个嗯你知道吧!就是”他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 “徐世辉!你当我是白痴呀!”我有点恼羞成怒了,忍不住骂出口。语毕,只觉得脸颊烧得发烫了。 好不容易七手八脚地把礼服套上了,我边拉开帘子,边抱怨着:“好像囚衣,用来囚禁女人的。真讨厌!人家动弹不得了啦!这衣服去哪弄来的?胸口那么低。徐世辉,一定是你这个大色鬼干的好事!” 他似乎老当我的话是耳边风,一副很陶醉地看着后视镜啧啧称道:“好看!嗯!真好看!” 好看?好看吗?我忍不住也看了看后视镜中的自己,除了那头被风吹乱的蓬草(徐世辉是这样说的),还真的是满好看的。左胸前的蓝色蝴蝶结自然地里落下,v字型的领口滚着银色的边,一圈圈地滚下来,左右肩都是蝴蝶结缀成的。 “不错吧!” 我陶醉地点点头,这是我穿过的晚礼服中,最美丽的一件。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骄傲地说。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他又没问过我喜欢哪一类的晚礼服,怎么就那么笃定? “因为我也喜欢。”他呓语般地道。 “胡扯!”我故作生气地别开头,不想把话题继续下去。 徐世辉在老爸的心目中是一等一的好青年(当然,就社会而言,他是一等一的大败类,是靠枪杆子过活,没有未来的人。)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被老爸带出道的,他倒是很信誓旦旦地说他抱过我,而且只要他抱着我,我就不哭了。他说我哭起来,只有“惊逃诏地”四个字可以形容。 在旁人的眼里,他是一尊怒不可犯的战神,可以不怒而威,教人不寒而栗,可是我就是不怕他,一方面是仗着老爸的恶势力,一方面也是他对我一再忍让的结果。 所以,我曾经让这个杀手去拍摄别人亲热的照片,害他被发现而遭情侣追杀,事后他还很生气自己干嘛要逃,就算是他错了,他也不必逃的这是杀手的原则。 不过,他又何尝不是仗着“钦定女婿”、“真命天子”的身份来压我,他还以为皇帝老子说了就算? 他忘了这是二十世纪的社会,此“孝子”已非昔日“彼孝子”皇帝说了,公主说不算,就是不算的。除非公主“亲定”否则,死都不可能笨笨地跑去和番的。 “喂!徐世辉。”我忽然想起要问他的年龄。“你几岁了?” “二十七。”他简单地回答,连“岁”字都省了。 “你准备‘杀’到几时呢?”我又问。 “不知道。”他说。老爸说,杀手是不能预约自己的未来的。 “我介绍个女朋友给你,保证绝不会其貌不扬,不满意包退。”我挑衅地告诉他。 他连回答也不肯了,只是摇头。 “真的真的,”奈何我的热情不减,不放弃地煽风点火。“别这样嘛!难道你想杀到杀不动了,再去当和尚吗?” “这倒是一个好建议。”他竟然这样回答我。真是一句话打断了我想当媒人的那股劲。 “你真该跟米瑟夫学一学的,大木头。”我想起了米瑟夫那个大情圣,浪漫而多情,是个标准的温柔情人,所以啊!不管是黑眼珠子,还是蓝眼珠子的女孩子都喜欢他,有时连我都心动。只是,我的“心动”老是持续不久,米瑟夫也知道,说我只是小孩子,反反覆覆是很正常的。 天秤座的米瑟夫就是如此地魁力十足,才不像徐世辉,已经得了职业病,冷漠成习惯。 徐世辉又不搭腔了,想跟他打打屁也挺困难的。不过,我可没放弃自言自语。 他总没把耳朵关上不听吧? “我可不可以进去半个小时就好?”我决定和他打个商量,谈个交易。 “不可以!”这下子他又不是哑巴了,拒绝之快,完全不留一点余地。 “那我提早半个小时走。”虽然不甘愿,我还是嘟起嘴表示出我的让步。 “不行。”他说:“我们今天是主人,不能乱来。” “徐世辉,我可是先跟你讲理的!”我恼怒着说:“你一点也不妥协,我就自己跑了,我跑掉了,你要自己负责。” “那你试试看跑不跑得掉?嗯?”他得意地说。 我对他扮了个鬼脸。 第二章 轻轻地提着裙子,我很淑女地挽着徐世辉的手走进会场,乍见一群哈巴狗,差点没把胃翻出来。 当然,还有黄鼠狼。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称这个舞会做“动物园俱乐部” 我瞪着大眼睛在他们身上兜来兜去,嘴巴始终很固执地紧紧抿着,依据徐世辉后来的说法,就像是被倒了几千万的会钱那么难看。 “喂!”他察觉到我任性的基因又在造反了,赶紧轻摇了一下我的手。“笑一笑吧!” “你自己为什么不笑?”我抗议道:“我又不是交际花。” “我也不是牛。”他也坚持的说:“我是杀手。” “我也是杀手,”我抬头骄傲地看一眼不可一世的他,好强地说:“等老爸回来,我就跟他要执照!” “什么执照?”他边不太了解地问道,边还很绅士地对一只黄鼠狼点头致意。实在是个不怎么酷的杀手。 “杀手的执照啊!”我说。才说了,一只哈巴狗就摇摇尾巴走过来了,头顶着光光的地中海,笑得满脸猥亵,我吓了一跳,不觉把徐世辉掐得紧紧的。 “心宇啊!”他伸出肥肥的右手来“扫”乱我那一头好不容易梳整好的长发,没注意到我不满地皱了一下眉。“真是女大十八变,愈来愈漂亮罗!” 好吧!为了这句话,我原谅他这个举动了。并勉强凑出一个还可以的笑脸,客气地答道:“真的吗?谢谢您的赞美。” 什么“谢谢您的赞美”?憋扭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掉光光了。 “希望您今天可以尽兴,那便是我们的荣幸了”虚伪得真有默契。 等他擦肩走过去之后,徐世辉才觉得很有趣地嘲笑起我来说是笑,其实也只是歪了一下嘴巴而已。 “你连把一只蟑螂致于死地都有问题了。” “那那才不一样,人又没有长得像蟑螂一样恶心,我才不会怕哩!” “好吧!那你下次见面可别乱哭乱叫。”他大概是想起有天晚上他出师不利,负伤回来。“就怕我死得不够快,不够惨!” 其实,那天我真的被他吓坏了。因为从小到大,他在我的心里就是那种“东方不败”的英雄样子。虽然我从来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他是如何完成,可是电影看多了,我也大概知道杀手是什么样子。老爸说,他是极顶优秀的,我想,应该是的,至少没见过他受伤。 可是,那天晚上,我捧着一本英文小说去找米瑟夫念给我听,莽莽撞撞地闯进去时,竟然撞见徐世辉,看见他的右肩血流如注。 当下我手一松,书本就跌落了,按捺不住的惊吓,使我失声尖叫了起来。米瑟夫当机立断,连忙过来捂住我的嘴,顺势锁上门。 那一刻,我一定是疯了,在米瑟夫的掌中,我还是忍不住地大喊,睁大的眼中滚动着阻止不了的泪。 虽然他的表情并没有特别的痛楚,虽然他还是泰然自若地自己抓着一条毛巾止血,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很痛很痛的,他应该好好的大喊大叫,把痛发泄出来啊! 平时温柔似水的米瑟夫此时对我严厉了起来,连声地警告我:“不准再大喊大叫,不可以激动,保持镇定,如果你还想他活着,一个字也别说出去,嗯?” 我拼命点头,直到他确定我再也没有尖叫的冲动才放手。 这一放手,我又紧张得一叠声问:“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我去跟老爸说,送他去医院!”说着,转身急着要跟老爸说去。 米瑟夫立时挡在门前阻止我“不可以说!” “为什么?他会死掉!流那么多血,他会死掉啊!”我急得哭了,我不要他死掉! “他这次的行动失败了,恐怕还给人认了出来,不能说。” “失败了又怎么样?哪有每次都成功的?我跟老爸说,叫老爸原谅他!”我说。 “原谅?别傻了!”米瑟夫冷冷地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这世上不容许失败的杀手存在吗?” 说着这话的时候,徐世辉刻意把头别过去。 我不肯相信,慌乱地摇头。 米瑟夫这才知道他已经把一个十五岁的小女生吓坏了,赶紧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哄着说:“其实也不一定是这样的。你知道,世辉是无敌的杀手对不对?所以失败很丢脸是不是?我们就帮他保密,好不好?” 我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想也没想,只是似懂非懂地努力点头。 “他会不会好?会不会死?”我抽抽噎噎地问米瑟夫。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他则捏捏我的脸蛋,对我笑说:“米瑟夫可是无所不能的喔!” 我这才破涕为笑。 我想起这段往事,心里突然跟着涌上一股无名的感觉。那是一点点心痛,一点点莫名的苦闷沉浸在心头。 “发什么呆?”徐世辉敲敲我的脸袋,问。 “我在想,”我没来由地严肃起来“世界上真的不容许失败的杀手存在吗?”言语中难掩一丝哀伤。 “不要去担心这种无聊的事。”他严肃地回答我。 “可是可是”还没“可是”完,音乐已经响起了。 他趁机痹篇这个话题,我知道,他在逃避这个话题。 “小姐,有没有荣幸跟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我只好吊了吊眼“没鱼虾也好”似地回答:“我勉强答应了,先生!” 他很神秘的一笑以答。 我牵住他的手,滑入舞池中。 他是谁?我时常这样问自己。大哥?茱蒂的长腿叔叔?白雪公主的王子?还是我的超级大保母? 我一定得知道,为什么却从没能弄得清楚? 所以,有时,我厌烦于他滴滴咕咕的存在,讨厌他一板一眼的无情;有时,我却是那么等不及地想把生活里所有的琐事,阿猫阿狗吃饭睡觉的事都对他和盘托出,只是为了要看见他那了然于心的一笑;有时,我只是兀自地心痛、神伤着,然后担心着他每一回的生生死死。 我不会像很多电影那样,扯着他的衣襟,哀求着他回到平凡的世界来,哭着说没有枪和子弹也能够存活下去的道理。杀手也有杀手的宿命,我了然于心。 我并不是没有想过,对于老爸心目中的这个“钦定女婿”我知道自己坚决的排斥是从何而来。 对我来说,他是在严冬的雪花中,被我老爸堆砌起来的雪人。雪人是冰凉的,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春天一来,便融化了。 轻晃着身体,前后左右摆动着,悠扬的乐曲轻泄在空气里,我专注而认真的聆听,忘了这是音乐白痴的大忌。 听着听着,我竟困了,冷不防地就把头敲到徐世辉的胸膛上,一下惊醒。 他不可置信地压低了声音问:“你睡着了?”他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忍不住惊喊:“小姐,你真的一点惊觉心也没有也!” “我我我”我的脸现在一定比猴子的屁股还红了。 终于摆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理由“我上了一天课,很累很累,你知不知道?” 事实上,在补习班里,我几乎每节都是处于昏睡状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那么有睡觉的本事。 我期待他下特赦令给我溜开。 屏气凝神,见他已经有考虑的表情出来,我心里就明白差不多会成功了。如果不成功,我一定要再补充一句读书很辛苦的,不然你自己去读读看! 我的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一会儿要上哪溜达了。 嗯!先去找淑凡,然后 “那么,你先回去去睡觉吧!反正在这种场合打瞌睡,也实在乱丢你老爸的脸的!”他沉思了之后这样告诉我。 真是无情到家了!什么话嘛!怕丢我老爸的脸?就不怕我睡眠不足,神经衰弱。 不过,不管如何,这个决定还是值得我欢呼的,ya!我二话不说,马上边道byebye,边掉头要走人了。 “慢着!”天知道他又喊住了我。“我叫樊昕送你。” 我清亮的天空霎时又黑了一半,所以马上反击。“不要!” “到处鬼混是很危险的,范心宇小姐!”他奸奸地对我笑,得意自己天纵英明,猜中我的想法。 “我才没有,我只是想自己回家。” “回家!你会搭公车?”他提高了音调问,好像我会搭公车是一件好了不得的事。 要死了,干嘛吓嚷得那么大声?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二十世纪末绝无仅有的路痴吗? 我生气的说:“我招计程车自粕以吧!”说完,跟着跨出了一大步。 奈何我前脚还没着地,又被他拉了回去,差点栽了个跟斗。 “这可行不通。”他说。 不巧樊昕这时刚好经过,大概正好撞见我出丑,觉得很有趣似地停下来,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副好整以暇地盯着我,露出难以捉摸的笑。 &#x5c3d;&#x7ba1;我自己的身子都还没站直,已经迫不及待对他扮了一个鬼脸。 樊昕那种标准的、俊得会发光的大帅哥。他最迷人的地方就是那对大眼睛了,美丽的凤眼,很少人第一眼不是先看他的眼睛,米瑟夫还笑说他的眼睛是稀世之宝,如果那对眼睛给他的话,那他追女孩子一定就更得心应手了。 不过,他和我老爸是不同国的。他和徐世辉是同行,只是各有其主。我知道徐世辉&#x5f88;&#x770b;重他,也很信任他。徐世辉的朋友不多,我按指数一数,大概除了米瑟夫之外,就是樊昕了。米瑟夫是蓝眼珠子,有时难免没法了解中国人细密又微妙的心理,所以,樊昕可以升格为一等一的知已。 我也顶喜欢樊昕的,因为他幽默风趣,永远不会臭着脸对人,心胸宽阔得可以在里面游泳。 真是个和蔼可亲的杀手。 他满脸笑意的对着徐世辉说:“这小孩又不听话啦?” 徐世辉竟还附和着露出一脸无奈。 我不满的说:“我快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樊昕,送她回家睡觉吧!”他勾着我的脖子,怕我溜走似的。“看看她,像泥鳅一样抓不住。” 樊昕则深深地鞠了个躬,应允着。“荣幸之至。” “算了算了!”我嚷着“我认输了,我不回家,不回家总行了吧?” 说完,就要“拂袖而去” 结果,两位“老人家”睁大着眼同时问出口:“你去哪里?” 我回头瞧了瞧他们两眼,左看看,右看看,随后,只听见我以一种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超音量大喊。 “上厕所! 霎时,所有人的脸同时转向那两位红着脸不知所措对看着的“老人家” 他们像被什么电击了似的,一动也不能动。 好玩!我对他们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一溜烟地跑了。 *********** 才晚上九点多而已,大街上依然旋动着七彩缤纷的霓虹灯,玻璃橱窗里的摸del娃娃并没有展现疲倦的姿态,有些路口可能还正在塞车城市里总是像seveneleven,全年无休。我从饭店的后门溜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冬天的空气里,有清澈的气息,温和的沁凉,自由的拥抱我依稀可以感觉到,一个温柔的爱恋正在萌芽。但,那是为谁呢? 我坐在阶梯上,看着熙来攘往的人,形单影支的人,成双成对的人,老人、年轻人、追逐的小孩,好有趣。对我来说,人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了,因为他们是不确定、没有公式可循的、变化莫测的,不管是生命、心情、还是想法,总是经年累月的转变。正因为如此,我一直觉得,一份恒久不变的爱恋是多么难得!真的可以爱或被爱直到永远吗? 喔!不管了。我这死脑筋,一想下去又开始没完没了。我抬头看那一轮被乌云遮去了四分之一的明月,好美。其实,我真的有点困了,狠狠的打了一个呵欠。 来许个愿好了,对着嫦娥许愿。现代人都是看流星、看飞机许愿的,可是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怎能知解人事呢? 所以跟嫦娥娘娘说,该是最有效的了虽然有点土法炼钢就是,好像是古代那些天天关在房里没事做的闺女才会干的事。 避他的!我想,乖乖闭起眼睛,双手合十,许愿。 让我看看今生的爱人吧!我心想。最好是嗯眼睛像徐世辉,鼻子像徐世辉,嘴巴像徐世辉最好,跟徐世辉一样是个杀手 不!不!不!不要杀手,不要那种没有明天的杀手,杀猪的杀牛的都好,千万别是杀手。嫦娥娘娘可听见没? 讨厌!为什么是杀手!我觉得好气愤,气愤得想掉泪。就因为是杀手,所以我总是讨厌和他在一起,怕日渐增加的情感淹没了自己,怕稍纵即逝的幸福感折磨着自己,我总是以为,这样鸵鸟式的逃避就可以免去那种煎熬,可是怎么都不行? “小家伙!”突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时,我还以为是梦。 睁开眼一看真的是大号特写的 “谁惹你生气了?”他问,拍拍我的肩,然后掏出一根烟,坐了下来。 和大多数的女孩不同,我喜欢烟草味道,虽然我自己并不会抽烟,却喜欢看男孩燃根烟,专注抽着的神情。 可能是因为从小看着徐世辉抽烟的画面,觉得神秘,觉得深沉,以后,我竟然很容易爱上抽烟的男孩。 或者,我只爱抽烟的男孩。 可是,没有人可以像徐世辉那样,抽出一身忧郁和不被了解的气质。 “真是不了解你们,这些十八岁的小呆瓜到底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忽悲忽喜,又哭又笑,实在教人容易神经哀弱。”他促狭中却有一丝感叹。 我听出来了,感叹什么呢? 我仰头一喊:“想男人啊!”满不在乎地冲口而出。 “你呀!”他先是愣着盯了我一眼,才说:“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只是说了别人不敢说出来的实话。”我很理直气壮。 我希望他问我想的是谁,因为我已经鼓足了勇气.准备告诉他答案了。 “女孩子家,还是含蓄一点的好。”他训我。 他居然训我?天啊!我心碎了。 “你希望我也变成黄鼠狼!”我生气得别过头去。“让我变成自己最唾弃的那种人,对不对?” 他赶紧拿下口中的烟,忙解释“不是!谤本不是,我只是说唉怎么讲?” “你就是!”我故意耍赖,看他难得乱了阵脚的样子。我觉得,这大概是我的专利权了对徐世辉的专利权。 “不是,我唉!算了。”说着,又把烟塞进嘴里,没再解释。 “怎么可以算了?”人家不跟我争,我却又没来由地对他赌气了起来。“你别这样消极好不好?” 忽然,他坐直了,徒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姿势。我看见他在黑夜里精亮的发光,不带一点感情的双眼,霎时感到一股寒意。 他的心情大概不好,我不能跟他闹锘?!doctype html><html lang="en"> <body> </div> </div> </div> </div> </div> 鎮ㄥ綋鍓嶈闂殑椤甸潰瀛樺湪瀹夊叏椋庨櫓锛?/div> </div> </div> <span>鍏畨鏈哄叧</span>娓╅鎻愰啋锛?/div> </div> 鎮闂殑<span class="url">code.jquery.com</span>璇ョ綉绔欒澶ч噺鐢ㄦ埛涓炬姤锛岀綉绔欏惈鏈夋湭缁忚瘉瀹炵殑淇c伅锛屽彲鑳介犳垚鎮1殑鎹熷け锛屽缓璁皑鎱庤闂紒</div> </div> </div> 鎷︽埅鐢宠瘔锛?span>鐐规閾炬帴</span></div> </div> </div> </div> </div> 96110</div> </div> 濡傛湁鐤戦棶锛岃鎷ㄦ墦鍏ㄥ浗缁熶竴鍙嶇數淇?缃戠粶璇堥獥涓撶敤鍙风爜</div> </div> </div> </div> </div> </div> 濡傛湁鐤戦棶锛岃鎷ㄦ墦鐢佃瘽鑱旂郴鎴戜滑</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div> 娴橧cp澶?4014943鍙?3</div> </div> </div> </div>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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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要杀他?只因为天底下不容许有失败的杀手吗?那可以啊!他不当杀手自粕以吧?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呢?这是什么道理?爸!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道理?”我激动不已,仿佛这件事已经从徐世辉身上延伸到社会上每一个杀手;好像这件事已经牵扯到人道问题,我无法容许自己坐视不管,即使徐世辉不是我的最爱,可是,这次是徐世辉,下次又会是谁呢。 “你你你不可理愈!”老爸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干脆吃了秤陀铁了心,要把我撵走。“米瑟夫!谁让你放她进来的?” 米瑟夫一下子夺门而进,神色惊恐,比起徐世辉所受的威胁,他有什么理由如此惊慌呢, “对不起!范先生!”他忙行了九十度弯腰大礼,然后把脸转向我。“心宇” “爸!你想当缩头乌龟?你连自己女儿都不敢面对?”我不敢相信地问。 “心宇,”米瑟夫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闹得太凶了,至少等他们开完会” “开会!开会!”我失控地吼起来“都是些人渣,开什么会?” 语毕,四周突然一片死寂,空气凝重得直教人窒息。 我自知自己话说得太过份了,瞥见老爸眼中受伤的眼光由熊熊的怒火转成悲伤。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没有对我挥拳。一个行事张狂,无人能惹得起的范建成,竟然就被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生踩在脚下,吭也不吭一声。 原因无他,只因为我是他的女儿。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开始怨悔自己的鲁莽,为什么真相都还没弄清楚,就撂下这么重的话来? 米瑟夫的惊慌更深重了。 所有的人莫不是一副要把我啃得骨头不剩的样于。 所有人不,有一个人例外。我突然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正冲着我笑,那笑,就像是在对我说嘿嘿,小妹妹,你闯下大祸了。 对了,就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 米瑟夫在一旁,拉了拉我的手“心宇,走了” 此时,我却是盯着老爸,想跟他说句抱歉的话,但我有些犹豫,我依稀可以听见他的心在哭泣。 我想起了他不曾打我,是因为他说他对死去的母亲立誓过,永远不会打我。就像他打了一辈子的架,却只对母亲呵护备至一样,而我,就是母亲的再版,他要信守这个承诺。 这个心情,只有米瑟夫懂。“心宇,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他又催促着我离开。 我再看了看在座的人,最后,才用很微弱的声音说:“爸,对不起!”然后跟着米瑟夫走出去。 不知他听见了没有? 也许我更应该说:“爸爸,再见!”因为这也许是我在范家的最后一晚了。 我尾随着米瑟夫走出,像斗败的公鸡(其实是斗赢,而却并不快乐的公鸡)垂着头,颓丧地走着。米瑟夫的心事也不比我少,我感觉得到他那前所未有的沉重。 一向是沉稳、平和的米瑟夫,总是胸有成竹的米瑟夫被打败了。这实在是教浑然不知怎么一回事的我更觉得恐惧莫名。 “米瑟夫。”我低声喊他。 “什么事?”他回过头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说,这句话已经包含了几千个几万个对不起了。 他一笑,摸摸我的头“你爸爸会明白的。”还是一如往常,天大的事到米瑟夫的嘴上,都是没什么。 “那你呢?”我有些冲动地说:“我说了那样的话,骂到好多人,连你连徐世辉都骂进去了。”说着说着,我这个“加害人”竟然不争气地,眼泪刷刷地掉,我连当“加害人”的勇气也没有。 “是啊怎么办呢?”米瑟夫停下来,故意把双手交叠在胸前,对我瞪着眼睛。“你准备怎么道歉!” “对不起。”我说,很诚恳很诚恳地说。 “哼!”他调皮地从鼻孔哼出声音来“我才没你老爸那么好讲话呢!” 我一听,紧张地捏着衣角,因为米瑟夫居然生气了,这真是比老鼠抓猫还可怕的新闻。 我该怎么办呢?万一徐世辉也知道我骂他们人渣,又会怎么样呢?他会伤心死的。 “你呀!”米瑟夫捏捏我的鼻子,说:“先去洗个澡,kk书,还有跟我英语对话后我才告诉你怎么办,包括你跟那个辉仔怎么办。你觉得如何?” 我听了前半段,已经忍不住哀嚎。“还要读书?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还念得下书吗!米瑟夫!你真没同情心。” 米瑟夫却说:“你连刮风下雨都可以当成不念书的理由,更何况今天天气很好。” “很好?”我夸张地拉高了八度音阶“闪电狂风都打到家里来了,你竟然还说很好?” “我只看到像阳光般灿烂的爱情花朵在盛开着,唉!不知是谁” “米瑟夫!”我紧张地阻止他说下去“别再说了,我k书自粕以了吧?” “乖小孩。”他说。好一个乖小孩。 “k完书后告诉我所有真相。”我说。“米瑟夫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是很完美的,应该不会食言才对。” “这算是有目的的恭维罗!炳!炳!炳!”他大笑,在转角与我分开。“我欣然接受。” 答应归答应,如此烦乱的心情,要我认真,一本正经地k书去,是决对不可能的,我想着心里受伤的老爸,性命危在旦夕的徐世辉,还有这个即将在我明日离去后天翻地覆的家,就忍不住想哭。 我真的好想哭啊! 傻傻地对着窗,我用手支着下巴,咬着一根被我咬得皱皱的笔 左眼掉了一颗泪,我顺势用右手的袖子擦过去,还来不及,右眼又掉了一颗泪,这样左右交替着,不争气的我,不知在何时已被源源不绝的泪海给淹没了。 同时也被伤心淹没 我依稀可以听到徐世辉那总是不知所措的紧张语气。 “别别哭了啦!又没有什么事;下次乖一点嘛!你知道你老爸那种人口才太好,所以才会把人骂得这么中肯,其实他根本没有” 我听了,不理。 “我带你去玩,去飙车好不好?”他提议。 我任性的摇头,但至少好很多了,因为我是很容易把注意力转移掉的。之所以摇头,不过是基于趁机敲诈的心理。 “不然不然再加一场电影,这样可不可以?” 我总算是勒索成功,这才破涕为笑,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直教徐世辉咋舌,他只能摇头大叹:“我又栽在你手上了。” 他总是说,他这一辈子是栽在我手上的,从我的超级大保姆,到特别私人保缥,他注定是“我的”了。 其实,我不也是不知不觉地栽到他手上了吗? 想着想着,突然,我惊见对街昏黄的灯光下,有一个人影正面对着我。 我赶忙噼哩啪啦地翻遍两个大抽屉寻找望远眼镜。 我用手顶着望远眼镜“用力”地看了好一会儿。 而他,似乎也发现我发现他了,慌了起来。 正当他转身要逃离而去,却没料到我下意识地冲口而出:“世辉!” 不喊还好,这一喊,压根儿再也不见他的踪影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来找我的吗?如果是,为什么在对街偷偷看着,却不肯上来见我呢? 他是个杀手,连神不知鬼不觉地上楼都有困难吗? 他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是说明天的事吗? 不,不,他一定是没有听见我喊他。这一想,我不甘心,又对着楼下喊着他的名字,直到米瑟夫冲进来(他失去了以往总会先敲门的风度。)把我从窗口拉离开,阻止我的喊叫。 “米瑟”我用力地想剥开他的手。“世” “我知道。”他平静地告诉我:“可是,你忘了他现在的情况吗?你这么大声嚷嚷,不怕” 他迟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模模糊糊地说:“不怕他被杀了吗?” 我瞪大了眼睛,觉得胸口积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好难过。我深重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真的是老爸。 我点点头,表示懂了,请他放开手。 “米瑟夫,”我无力地,无奈地抓起他的衣袖,此时此刻,我只有米瑟夫了。“我该怎么办?” 米瑟夫没有回答我,只告诉我:“你爸爸开完会了,你跟他谈去吧!” “你不告诉我吗?”我满脸疑惑。 “不,我觉得你自己去问你爸爸会比较好。”他说:“不过,别太冲动。记得,每个人总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苦衷。”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似懂非懂。 “他到底是你爸爸,就算他做错一千件一万件事,可是,至少有一件事他没对不起你他疼你,而且把你养大了。别人可以为他做的任何错事怨他、恨他可是你不能,ok?” 看着米瑟夫,我点头。 老爸,我最亲爱的老爸 我颓然地走出房间,颓然地走着,这是一直活在被保护中幸福的我,第一次感觉到的矛盾吧!我爱老爸,是真的,第一个抱过我的男生是他,第一个亲过我的男生也是他,总是舍得搁下身边任何重要事情陪我的也是他,在别人面前的国王,却肯在女儿面前扮小丑的永远都是他。 而我,竟然那样出言不逊地伤害他!喔,该死的范心宇,该死的我自己! 老爸站在客厅里抽着烟,不知在沉思什么。他似乎想得很入神,进入了另一个时空,压根儿没发现我。他一定乱了,忘了保持警觉是他们这圈子最要紧的戒律之一。 “爸!”我轻声喊他。 他这才若有所悟,缓慢地把头转过来。他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使我难以发现他的喜怒哀乐。 “爸,你还在生气吗?”我问。 他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他不生气了。 我跑上前去,搂住他。 “又撒娇了,”他的笑里有满足。“把你老爸哄得团团转,然后趁其不备,要求一堆” “才没有呢!”我仰头看着他说。“我最爱老爸了,天地为证。” “唉!”他听了,故意深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谁刚才为了一个叫徐世辉的男人凶巴巴的进来把她‘最爱的老爸’骂一顿。” 我皱起眉,放开手,嘟起嘴闹:“你还记着?人家都道过歉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跟人道歉呀!这个女儿你可没白养,该高兴了。” “还很荣幸是不是?”他开玩笑似的。 “开窍了。”我说着,露出灿烂的笑。 他听了,很是陶醉在如此温暖的亲情里,笑出了两排老烟枪的黄黄假牙,苍白的发穿插在黑发中轻轻地撩动,这时,我感觉自己是这世界上最特别的人对他而言。因为,这个外表冷酷,做事不留情面的人,给我一个平凡父亲的笑容。 “我也是爸爸的最爱,是不是?”我问。 “你还有怀疑的理由吗?”他捏捏我的脸。 “不敢。”我说。“不能挑剔老爸。 “给你挑剔啊!真金不怕火炼。” “真有自信,有个性。”我走向窗边,攀着窗沿,两脚不觉就悬空了,烫呀烫的。 小时候,老爸的双手就是我的单杠,双腿就是我的翘翘板,他为我建构一个儿童乐园。 他是别人眼中的权威势力,却是我眼中的儿童乐园。 他为我耐心地数过满天星斗,&#x5c3d;&#x7ba1;他没读过书,但他仍仔细地数,一个一个教我数,一、二、三、四最后,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地跟我说一百二十三个。 天文望远镜有误差的时候,天文学家有失灵的时候,不管之后我读到的星星有几个,我永远只相信老爸的一百二十三个。 “小心跌下去。”他走过来,把攀在窗框上的我拉下来。 有如上帝说这是我的爱子,我所喜爱的。 我感觉甜蜜、感觉温柔,却又感觉到一丝莫名的痛楚,因为,这便是我明日要离弃的老爸。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老大不甘愿地被抓下来,嘀咕着。 我不是小孩子,可以远走高飞。我想。 “爸,”我说:“你会告诉我徐世辉的事吗?” 他听了,露出一脸难以掩藏的无奈。 “你可以不说,”我想起米瑟夫的忠告,急着告诉他。“我不会再为他的事和你争吵” 因为,我即将远走高飞。 他受安慰地笑了笑。“告诉我谁把你教懂事了?”摸摸我的额头。 “米瑟夫。”我坦白说“他说,人都有不能说出的苦衷的。” “你了解吗?”他问。 我摇头。“不了解,”我说;“但可以感觉,我知道再好的朋友,再亲的亲人,彼此之间都有一道难以穿越的墙。我不知道那道墙是什么,可是我试了又试,穿不过。” “你在说什么理论?什么墙不墙?”他苦恼地问,接着,又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我女儿读书读到可以讲出我听不懂的话了!真是令人兴奋!” “那是我表达能力有问题。”为他如此无谓荒唐的笑,我没好气地说。 “谁敢说你表达能力有问题?我教他没机会再说第二次”他撂下狠话。 澳不了狠手段与暴烈脾气,这便是我老爸。唉! “爸!”我哀求道:“你别这样吧!这样会把所有想追求我的人吓跑的。我看,知道范建成是我爸还敢要我的,恐怕天底下只剩徐世辉一个人。” “徐世辉”这三个字立即又在他的眼中划下阴影。 此时的我,已很难再想像,徐世辉,曾经是如此被他宠爱过。 迷团之后仍是迷团,几乎只在一夜之间,他们的关系彻底崩解。 我只好赶紧说:“没人要也没关系的,有老爸就好了。” 可是老爸要保重,等待我在爱情里飞倦了归来。 “别担心,我拿枪抵着你所有喜欢的男人” 又是一句好孩子气的话,我听不过,连忙打断它。 “爸,我没那么那么欲求不满吧?”我皱着眉说。 “爸是说,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或者,做的事全是为了你,明白吗!所以,如果有一天有一天你别怪老爸。”说到最后,他吞吞吐吐。 如果有一天如何呢?他拿把抢去把那些我喜欢的人架来吗? “一定不会。”我灿烂而笃定的对他笑着,伸出小指头,跟他打勾勾。 第四章 八月十日,夜晚,台北城,炫丽而迷幻。 我抱着一个大袋子,fidodido的,坐在前一天和徐世辉约定的台阶前,从七点钟等到十点钟,生命里似乎早已被掏空得不剩一物,除了等待。 我有满脑子的等待,等得要疯了。 夜晚十一点,我的补习借口在此时和灰姑娘十二点钟之前的一身荣华一同失效。我想要无尽地等待下去,可是没人给我时间。我必须开始左顾右盼,除了注意徐世辉的出现外,还得注意来逮我回家的人了。 我等得有些急,有些恼,有些不知所措,却只能无可选择地等。 炫华的不夜城里,我感到八月不该有的冷风,大街上依然有穿梭不息的车,而我身后一家一家熄了灯的商店,却冷清得教我好害伯。 我咬咬下唇,告诉自己要撑下去,徐世辉从来不会狠心丢下我一个人,他会来的。 包何况,我们打过勾勾的。 也许他早就来了,只是凭着老爸教给他的一身本事把自己藏起来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藏? 如此的猜测揪痛我的心。我提起勇气环顾四周,依然找不到他的踪影。 然而,我相信自己最后的假设他早到了。他到了,只是躲起来陪我等待,他事先所计划的惊喜或陷阱。 会有办法证实的,我胸有成竹地想。虽然有些荒唐。 我对空大喊:“徐世辉!你来了是吗?你为什么不出来呢?” 除了自己的声音和自己的回声,四周安静得不像有任何生物存在着。 是有某种力量支持着我去试验,因为我没有时间了。 我睁大眼睛,盯着街上穿流的车,眼神被迷乱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我面对大马路,闭起眼,快步走去。 是路人,是无情人,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叩巴! 忽然,就在我听见煞车声音之前“我”被拉开了。 那一刻,我已经感觉不到“我”只觉得脑海中被铿锵有力地撞上徐世辉”三个字。 和平常人不同的是,受到极度惊吓的我,并没有尖叫失声。 我傻傻地呆望着米瑟夫,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的,把我拉开的人,是米瑟夫。 竟是米瑟夫。 夏日,八月的冷风,吹得令人锥心刺痛。 “你干什么!”最温婉的米瑟夫又吼我。他脸上的青筋就像要爆裂般,那极度的惊惧,转化而成的力量,落在我的肩上。 好痛,我想。但是,连发出呻吟的声音,对我来说都艰难。 我看着米瑟夫,发不出声音来。僵着的身体,不能言语的口,几乎使我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座雕像。 他不来了,真的是不肯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瘫在米瑟夫的胸前。 怎么会这样呢?我想不通啊 “心宇”米瑟夫的声音响起。 “我在啊!”只是,心不在了。 米瑟夫啊!我的心被徐世辉打包走了,他好狠的心啊! “喔,心宇”米瑟夫知道我,或者,他还知道我的心在何处吧!所以,他抱紧了我。“别做傻事,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你明白吗?” 我胡乱的点头,又胡乱的摇头,我在他的怀中猛烈地摇着头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心宇”他大叫,用力地揪紧我的头发,要我定住,好好看着他说话。“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别想!不要思考,什么都不要!” 可是,就算不去想,还是觉得疼痛啊! “米瑟夫”我终于能艰涩地开口:“他死了吗?” “没有。” “那他怎么失约了呢?”我说:“这是杀手的一大禁忌,不是吗!” “他已经不是杀手了。”米瑟夫说。 “所以,可以失约吗?”我红着眼问。 “他有他的苦衷,他不要你离开父亲,他知道你会后悔的,因为你很爱你老爸。” “我也爱他啊!我当他是半个老爸了。”我说。 “别再去追究这件事了,好不好?我保证,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不好!”我问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在此时爆发出来。“你们带走了我最喜欢的人,却不跟我说原因,叫我不可以问,不要逼你们。想着不可预知的未来,没有答案的谜题,我会疯掉的!你知道吗?” 米瑟夫被我的委屈震慑住了,我们同时哑口失言。 最后,是一声枪声把我们从凝重的空气里拉出来。 我们同时惊慌地转过头去。只见对街骑楼下,一个人正负伤颠颠跛跛地逃离。 我一见,便要拔腿追去。 “不可以!”米瑟夫大喊,用力拉着我,不肯放我走。 “米瑟夫!”霎时,我泪如雨下。“他他他” “我知道,我知道。”米瑟夫咬着唇对我说。他不比我好过,徐世辉是他的死党,为他挨过数不清的子弹,在诡谲不定的黑社会里,他们是少数永远的朋友。 “米瑟夫!我要去追他!”我坚持,不管又红又肿的手,不管声嘶力竭,不管不管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时,老爸的声音突然传来。 “心宇!” 这一喊,没让我分了心,却让米瑟夫分散了注意力。我哪里肯放过机会,顺势挣脱了米瑟夫冲出去。 我看见的是徐世辉的召唤,事实上,却是死神的召唤。 一阵刺耳的煞车和碰撞声 我感到一阵难忍的疼痛泛遍全身,渐渐地我看不见,我听不见,誓言、承诺、约定都碎裂了 而人在哪里呢? 最后,我是盯着一个人的双眼,用最微弱的语气告诉他:“我不想”来不及把“死”这个字说出来。 **** 我对我醒来所见到的第一个人笑,傻笑。 他略为惊讶地怔了一下。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微蹙着双眉,很尽力地想记起某些关于眼前这个人的记忆。 因为那不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惊悸,而是深深撞击着心灵,一种血与肉不能相拾的情份。 如果每一个血脉,都是一个流域。那么,他若是主流,我便是支流,就是这样的感觉。 “醒了?”不知所措的他,第一个对我提出的问题,便是这个,看似无关紧要,而依他的口气听来,却是似已经等待许久的焦灼。 我很自然地又对他礼貌似的微笑。那像是在浪漫的巴黎街道,露天的咖啡座上,一个绅士和一个淑女偶遇,平缓而沉稳,却不失宁静而美好的对白。 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已经去喊来一大群穿白衣的人了。霎时,一阵热闹莫名,很多仪器“嘎嘎嘎”地被推进来,大家七手八脚。七嘴八舌唉! 一个白衣人把我的眼皮撑开,用小手电筒照了又照,看了又看。 “告诉我你的名字?”他照完了,看完了,问我。 “你们能告诉我吗?”我诚恳地反问。 语毕,下面那一秒突然变得漫长。 中年男子首先打破现场一片惊愕的气氛,冲上前来问我:“我是谁?你看了我十九年,你和我生活了十九年,我把小小的你捧到这么大,你该记得的,啊?”他抓着我的肩,很近很近地,激动地对我说。 我被他巨大的声浪所惊吓,不断地尖叫。 “爸!爸!救命爸!爸!”下意识地,我喊着。 他急着告诉我:“我就是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我却是充耳不闻,仍不犊旎断地叫喊着。“爸!爸!爸!” 他的脸颊上、颈上滚出豆大的汗珠,暴着青筋,用无计可施的双眼直瞅着我。 我快速地垂下头,抱着头叫喊、哭闹,就像所有身边能够呼吸的生物,都干扰到我的生存频率了。 我踢走所有试图接近我的人,不断地扭动着身躯。 “怎么办?”慌乱中,不只一个人提出这个问题。 “陈医师,怎么办?”一位声音清丽柔软的小女护士提着嗓子问。“我去拿” 被问话的医生&#x5f88;&#x5feb;地知道她的意思,没听完她的提议便阻止。“不必。”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全然胸有成竹。“我们离开吧!让她去想一想、静一静” “医生”中年男子显然不放心。 “范先生,相信我,嗯?”他拍拍对方的肩。 然后我知道,人,一个一个地散去。 可是我仍旧不肯抬起头,害怕的缩着全身,就像一公分之外有高压电似的。 我是谁?我谁都不是。我只是存在于世界上的一个分子而已,没有过去,飘茫的现在,抓不住的未来?这,全只因为我失去了记忆。 没有记忆的我,静下来了,却莫名地流泪,因为记忆和感觉分离了。 强烈的悲伤,超越记忆而存在着。 微凉的空气中,只有我的缀泣声。 很久以后 如果我的肌肤对每一个呼吸的生物感觉都是如此敏锐,那么,我清楚地知道,有人走进来了。 脚步很轻,但确实是。 “嘿!”他喊我。 我听了,好奇地从手掌中睁开两只半开的眼睛来看他,是一个陌生人。 唉!这时候对我来说,谁不是陌生人呢? 他没有马上对我说话,只对我礼貌而节制地笑着,这个微笑的力量,&#x5f88;&#x5feb;地得到回应。 不强烈夸大的动作或表情,使我容易放得下心。我对他笑,只因为他对我笑了。 “嘿!”我学他,不过是为了好玩。 因为我对他一见如故,好像以前都跟他这么玩的呢! 难道不是吗?我一定和他认得的,不然,他为何会进来看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失忆的病人罢了。 “你为什么哭得眼睛红红的?”他发出无辜的、不舍的声音问我。 这的确是个奇怪的话。他的语气就像一个我认识很久很久的死党,还已经聊了好多话似的。 奇怪?人初见面,不该先自我介绍,问清对方的身分吗?(虽然他是对我问不出答案的。)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居然”坦白告诉他!虽然很荒唐,&#x5f88;&#x53ef;能被人笑之以鼻,我却不认为他会如此觉得。 他让我觉得他单纯的是一个朋友。 “我失去记忆了。”我补充道。 “看来你可比我幸运多了。”他半是安慰我,半是自嘲自解的道,丢下一团迷惑给我。 “我比你幸运?”我全然不懂。 “是的。”慢慢地,他移动身躯,走向落地窗。 这是间不错的病房,窗外荡着白花花的阳光,很是动人。除此之外,街上的车子、房子、绿树,一一排列在阳光底下。 还有人。 “你看,有对恋人在吵架呢!”他指了指窗口外,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不能移动身体,伸长了颈子也看不见。 泵且相信吧!他骗我“窗外有对恋人在吵架”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他又径自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他们和好了,他们一定会恨不得忘掉今日对彼此伤害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的过去不快乐,却又忘不了吗?”我问。 “大致上是这样子的。”他回答。 “你想失忆吗?” “恐怕是,我想是吧!小姐。” “但,总有一两样是你不愿忘记的吧?有吧?”我紧追着问,对我来说,我不肯,也不愿忘记所爱的人。我想明白,是否别人也会如此想呢? 他怔着,看了我一下,方能释怀地笑着回答:“当然有。” “你认得我吗?我们‘曾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吗?亲人吗?你可以告诉我吗?” “如果我是你生命中够份量的人,你总会把我记起的,总有一天如果我并没有如此重要,那么,成为你永远失忆的那一部分又如何呢?” “好吧!”我不是很能理解他这样的想法,但既然他不愿说,我又能如何呢?“至少告诉我,你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朋友。”他不假思索就回答我了。“当然是朋友!” 我开怀地一笑,看着他我失忆后的第一个“朋友” 那种感觉很舒服,朋友一个足够拿来依靠的名词,那么震撼性地烧灼着我几近绝望的心。 而且,他是认得我的,认得失忆前的我的。 “过来好不好?”我用邀请的眼光看他,拍了拍床,忍住每一个毛细孔的疼痛,稍稍移开一点不大的范围,示意他在我的身边坐下来。 他满是疑惑,但是顺从我的邀请。 “告诉我,我是怎样的人?”我仰着头问他。 “和现在一样,有一点皮” “皮?我有吗?我哪里” “还有,反抗心很强。”他说了这句话,马上把我雄雄欲辨的言词压制下去了。 “总该有些优点吧?先生!”我嘟起嘴说。 “你只有以上两个缺点,其他都是优点了。”他有些吊儿郎当地说。 “你真会花言巧语,我才不相信。我打赌我一定不曾爱上过你。” “是吗?”他诡谲地对我笑问,好像事实正巧和我所说的相反了。“为什么?” “因为你太会耍嘴皮子,太能哄女孩子开心,太太令我讨厌了。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发酵剂,把我的心发酵起来了。”我半咒骂着,不可否认的,辨证到头来,竟然正好和我的立意相反。 “你以前都嫌我嘴巴太笨,猪一样。像猪还会表现不满,我连发出不平的声音都不会,现在你却说我耍嘴皮子?当我是花心大少,还是色狼呢?” 我的确有一半是这么想的四分之一当他是花心大少,四分之一当他是色狼。 那么,另外的一半呢? 我笑了,如果我的判断没错,我是被他逗笑了。 色狼?是啊!好俊的色狼,我忍不住想。 “好吧!”我笑着把友谊之手伸出来,对他说:“那么,我们是朋友,不过,让我想想,你叫什么名字呢?我该称呼你色狼,还是花心大少?” “这不好笑!他有些故作生气,不满了起来。“我可是老实人呢!” “你的名字呢?”我不理会他的不满,径自耍赖地问着。 “也许你告诉了我,我就会想起也说不定呢!” “你也不必非想起我不可啊!”他说。 唉!我被他牵着话题不知牵到哪里去了,只觉得很茫然。“为什么?” “如果你喜欢我这个人,我们重新开始当朋友就可以了啊!”他说。 “我我我才不喜欢你呢!”坏就坏在“喜欢”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大耸动了,一时竟教我慌了。“我只是只是不讨厌你而已。” “那真令我伤心。”他半开玩笑似的说。 “别这样嘛!”我试着逗他。“明天再来看我,好不好?” “当然。”他慨然允诺。 “如果还有一束百合花”我趁机敲起竹杠。“那就太惬意、太完美罗。” 他怀疑地看了看我,忍不住问:“你不是在生病吗?怎么一下子精神都来了?” 怎样?怀疑啊? “因为我明天会收到一束大百合呢!”我胸有成竹地回答。 “这是什么逻辑?”他一头雾水的想着,又奇怪地瞅了我一眼。“你那么笃定吗?” “你不会吗?”我的声音像要哭。 他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我这个简单得罪过的问题。 “你不觉得我&#x5f88;&#x53ef;怜吗?你没有一点同情心吗?”我赖定了他的词穷,就很难控制自己不和他闹下去了“而且,我还是你的‘朋友’呢!你自己说的。” 他听了,顿了一下,才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你真是孩子气。”他说。 第五章 校园里的人,随着假日的到来而减少了,原来椰林树下时而可见一小团一小团人,如今都不知道往哪里去了,风悠悠的吹着。我深呼吸着,这才好呢!好清净,好安详不过,当我偶一瞥见戴忠臣的身影,这一切美好的遐想便全都打断了。 悠悠的风一下子结成冰块,硬生生地敲上我的脑袋瓜。 “真疼也!” “嗨!小自闭儿”老远地就迫不及待伤人,他自己大概觉得很幽默。 而我偏不然。 “嘿!”我苦笑着把方才那张乍见他而垮下来的脸“用力”撑起来,忙不迭地回敬。“戴奸臣。” 我才不是自闭儿,只是懒得理你而已。我心想。 他任由我笑骂,这是他的本事。他有本事幽人家一默嘛!自然也得有本事挨人家一默罗! 并不是我不懂得校园伦理,好歹他也是我们“呱呱社”(也就是辩论社的一把大三老骨头,称呼一声腻死人的学长也应该。只是,他个人认为那样喊太老气了,我就“只好”堂而皇之地喊他名字了。 他老说我是“呱呱社”的异数,因为我一点儿都不爱讲话。事实上,我也只是写写文书,弄弄资料而已,没机会,更没雄心成为登台舌战的一员。 那为何加入呢?不外乎有一种“人在法律系,身不由已”之慨!那为何投身法律系又不甘安份当个法律人呢?那自然是“人在威权下,不得不低头”了! 都怪我爸爸,当初趁我还昏迷、失忆得连他老人家都认不出来时,就把我半哄半骗的给骗进了补习班。那种情况就像你莫名其妙地被丢进一个转轮里,然后莫名其妙地天旋地转了起来,你跳不出去,除非把它打坏,但该死的是,由于胆小,由于人与生俱来的那一点点惰性,你不会那样做。 “不错不错,你今天还满有精神的,不像平常” “平常怎样?” “好自闭。” 我听了,似乎心里有一点不愉悦在翻动。我生气了,我好生气。 “我不想再听见那两个字。”我冷冷地说。 “哪两个字?‘好自’?还是‘好闭’?还有”他还自以为幽默地想扯个没完。 “戴奸臣!如果你以后还想我理你,你最好别忽视我现在的愤怒!”我忿忿地说。 “你真生气了啊?”他无辜地低下头来拨弄着手指,故意装成娘娘腔的样子,还撞了我一下。“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我被他撞跌了好几步,但更糟的是,被他的动作和言语恶心得头晕目眩。 “戴奸臣!”我挥起手就想往他的颈k下去,可是,一旦迎视到他那副慷慨就义从容的眼光,我就不由自主地打住了。 这样子他也有可藉题发挥之处了,我真受不了他。“我就知道你不像那些高喊女权主义的‘恰北北’。”他说。 我说:“你又知道了,我不打你是因为你让我打,那太没挑战性,而且,我爸说不可以下犯上,这是江湖道义。” 他睁大眼睛。“什么‘以下犯上’?” “戴学长。”我得意地脱口而出。 “喂!”他不高兴嘟起嘴来。“我不喜欢给人这样叫,这和叫我‘戴爷爷’一样令我难过,你懂吗?而且,同样是年轻人,还要分什么辈分,好恶!” “你这么怕老啊?”我故意把身体倾向前,很近很近地盯着他。“那为什么我好像听过有人用那种嗲嗲的声音喊过‘戴学长’喔!我知道了,她一定不是喊你的,是不是” 他别过头去,说:“你真爱挖苦人。”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才不敢‘以下犯上’。”停了一下,我想了想,又问:“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吧!为什么不给她们直呼学长的名讳呢?” “”他有些失措了。 看他失措,我倒是忍不住得意起来。我的玩性被逗起来了,可不能这么说罢休就算。 “你想追我,对不对?”我调戏地问。 “哼!我才不会想追你,你别作梦了。”他笑之以鼻。 我听了,猛然转身就大步向前迈去,边叫着“算了算了,唯一给你一次告白的机会,你自己都不好好珍惜,将来可别怨我没给你机会啊!”“你你说什么?”他很紧张地追上来。 “好话不说第二遍,学长!”我特意把最后那两个字狠狠地加重了音。 “我其实,我”他还挣扎着想说些什么。 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玩得有点过火,良心不安了起来。我在做什么呢? 话锋一转,我笑了起来,堆着满脸笑意对他说:“跟你开玩笑的啦!别放在心上,乱尴尬的。” 他也陪以勉强的笑。如果他真喜欢我,恐怕是很难笑得出来了,我自此有了更深的罪恶感。 老爸说,打从我出了那次车祸之后,性子好了很多,也安静了很多,有时,他甚至觉得我有一点死气沉沉,既不顶嘴,又不和他吵闹,完完全全失去了乃父之风。 包夸张的是,他说我活了&#x5feb;&#x4e8c;十年了,才把良心找出来。我就很奇怪,没良心时的我,他们如何能忍受? 老爸笑说着,一物克一物嘛!然后马上发现说溜了什么似地打住了嘴;任凭我死命地问,却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那克我之物到底是什么? “喂!”戴忠臣拍了我的肩一下“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我说。 “又来了。”他不满地叫道。 “什么又来了?”我满脸疑惑。 “你这么不爱说话吗?”他问。 “有一点。” “那我让你闹好了,像刚才那样不是很好?”他一副古道热肠的样子。 “你真宽容。”我苦笑着。“难怪我们这一群那么多女生迷你。” “哪有?”他还睁眼瞎说:“说到这个我才不满,想当初你们刚进来时,我是多么照顾你们,结果现在一个个见了面都不给我好过,老是批斗我。” “那是她们在乎你。”我笑说:“不在乎,恐怕连话都懒得跟你说了。” “像你一样?”他郑重地问。 “我不回答这么尖锐的问题。”我郑重地回答。 “算了。”他叹了气,问:“你今天来学校做什么?忘了今天放假?” “我来找书,要写报告。可惜出师不利,晚了一步,所有相关的书都被借光了,真惨!”我抱怨道。 “可以去找别校的同学帮忙借啊!”他提议。 “借别校的书?” “是的。”他自信满满地。 “太累了吧?”我衷嚎。 “要不然怎么办?拜一拜了事?” “我回去找我爸爸。”我说:“我用买的。” “你疯了!”他叫道:“为了区区一篇报告?” “那是你的想法。”我说。 “你一向都这么花钱吗?” 他可能怀疑起我的“人格”来了。奇怪,花钱和人格又有何干? “好像是。”我不太确定。 “什么好像是?” “我不大自己掏钱包,可是我爸爸”我们这时已快要走到校门,我不经意地瞥见站在校门口的米瑟夫,兴奋的忘了身边的戴忠臣,便边喊边往他奔去。“米瑟夫!” 是的,是米瑟夫,那金发碧眼,那温文和善的米瑟夫。他露出没有国界之分的微笑,全身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好喜欢他。 “米瑟夫!”我重重地往他的怀里跌去。 他笑着拍拍我的头,说:“小表,你也不轻了,还这样往我身上撞,万一把我撞成了内伤,你就没有米瑟夫了,懂不懂?” “懂!”我猛点头。 “放假还溜到学校!”不经意抬起头,眼尖的他马上就瞄到戴忠臣了,嘴角不由得露出奸奸的笑。他捏捏我的鼻子,说:“小表,骗你老爸来学校找书,结果呵和小男朋友漫步在校园里幽会。快点赌赂我吧!我可以考虑帮你隐瞒。” 我讶异地睁大着眼睛,指了指戴忠臣,提高了八度音叫着。“他?我的男朋友?” “不是吗?”米瑟夫笑问。 “米瑟夫,你可别闹这种天大的玩笑,会闹出人命的。”我夸张地说:“你知道他有多少爱慕者?要是给人误会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说这话时,我的眼角余光迅速瞥到急于解释的戴忠臣身上。他嘴巴张得大大的,大得可以一口吃掉一个梨子。 人家说他上辩论战场时可是台风最稳健的一个,不过依我看,不会吧 “是吗?”米瑟夫笑问他。 “哪有?!她毁谤我!” “毁谤?”米瑟夫一来,我的精神又来了。“我是在捧你也!” “这叫明褒暗贬,你以为我不知道?”他理直气壮地反驳“表面上好像说我很受欢迎,可是说起来,却好像把我当成是飞来飞去的花蝴蝶、花花公子似的。” “我可没这么说!”我说:“米瑟夫,你听见我这么说他了吗?” “好像没有!”米瑟夫回答。 我故作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戴忠臣气极了,一副要把我吃下去的样子。 还是米瑟夫出面安抚“小兄弟,别放在心上,这小表就喜欢使坏,本性如此,你可要多忍着她,多担待一点,总有一天一定会” “我才不要!”没等米瑟夫说完,我和戴忠臣已不约而同地冲口而出。两人对看了一眼,又嘟起嘴别过头去。 “还真有默契!”米瑟夫直煽风点火。 “米瑟夫!”我抗议。“再闹,我不回去了,看你怎么跟老爸交代?” “ok,走吧~”他让我扶着他的手,还不忘跟戴忠臣语重心长地说再见。 “再见,学长!”我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来。 “明天要开干部会议,记得!”他交代。 “知道啦!”我说。 吵吵吵,正事还是要办的,这是咱们法律人的原则理性与感性要分开。 当然,这是在不会造成精神分裂的大原则之下。 “嘿,心宇,他”米瑟夫神秘兮兮地问了一半。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截断他的话。“他叫戴忠臣,因为是不相干的人,所以你也不必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他是我们社团的社长,我们今天是不期而遇,就这么第一百零一次也给你撞见了,真惨!” “什么?你们约了第一百零一次会了?”米瑟夫一副“很不得了”地惊呼着。 “不是啦!那那只是一种形容词,一个代表性的夸饰用语,它真正的意思是,只有一次。”我耐心地解释。 “你嫌米瑟夫烦啦~” “不敢。” “那还好,恐怕你回家还要解释好几个小时罗!”他说这话时,脸上是一副很“幸灾乐祸”的表情。 有时候满气他那种“一切操之在我”那种“隔岸观火”的悠然神情,因为那让我觉得自己既幼稚又无知。 “为什么?”我问。“我做了什么?” “你倒是没做什么,我相信你是没做什么,”他说:“可你老爸大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什么意思?”我问。 “回去了就知道。”他的回答很“政客”有说等于没说。 我老大不甘愿地钻进车里,嘴上还不停地咕哝着。“每次都这样,每次都把人家当白痴。我是撞过车,可是只有撞掉记忆,又没撞掉智商,你就这么瞧不起人。” “小表,还嘀咕什么?”米瑟夫从照后镜看见我念念有辞,忍不住问。 “你管不着。”我小气巴拉地说。 “生气啦?” “是的。”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有病啊?” “是的。” 他拗不过我,最后丢下两个字。“神经!” “谢谢!”我很有礼貌地回应。 好不容易塞了一个多小时车回到家(在台北已算是万幸“才”一个多小时“而已”嘛!),刚跨进大门,就看见几位“叔叔”缩头缩脑地跑出来。他们的手上还各拿着一叠信件包裹之类的东西,着实令我好奇。 棒着一扇门,我依稀还可以听见老爸的吼声“去!去把他们的皮一个一个扒了,不然别回来,以后谁也别说是我范建成的人,我丢不起这个脸!”听得我打了一身冷颤。 而米瑟夫居然还能面带笑容?!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抢过了一、两对淡蓝碎花信封来看,赫然看见上面灵活的字迹写着“范心字小姐启”是我的信! “米瑟夫?”我一时乱了阵脚,千头万绪已不知从何理起,只知道傻傻地喊“米瑟夫”三个字。 他只示意着我进去,然后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茫然地问。 面面相观了一下,之后其中一位“叔叔”才告诉我。“范先生要我们按着这寄信人的地址去找出寄信人,好好把他们教训一顿,警告他们不可以再写来,也不可以打电话来,更不可以叫你出去,否则要他们好看!” 另一个也忍不住搭腔了“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小孩子,我们怎么忍心对他们动手,又是读书人,怎么捱得起我们几拳几脚!” “是啊!”又有一个开口了“你赶紧进去劝劝你老爸吧!去跟他好好说,别害了人家。” “就是说嘛!写个情书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我还不是写过,而且还一口气写给十个以上的女人,这算什么嘛!” “一口气写给十个?你还真风流。” “好说好说,阿秀还是我当年最不看好的一个呢!” “真的啊?恐怕你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有办法娶到她罗?” “唉!怎么说呢!她自己死命要跟我,后来我才知道,没办法女人嘛!” “你的牛皮吹得那么大,不怕我找阿秀说去,哈哈哈到时候” 结果,不知怎么搞的,一群人居然没把我放在眼里,叙起旧来,还有说有笑的,让我又好笑又好气,哭笑不得,手足无措。 “爸!”我尖叫,受不了这么荒唐的事。暴力!暴力!简直是暴力到了无法无天了。 “砰!”的一声,门被我撞开,打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差点打到我。 老爸猛一转头,一个箭步走过来,指着我“你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样?”我抬高了下巴盯着他,理直气壮地问:“我怎么样?我抢劫杀人,还是去强奸良家处男?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老爸!” “你你说话怎么这么粗鲁?什么强奸?这种字眼怎么可以从女孩子家口中说出来?你真是!真是气死我,气死我!” “是不可以这样说,”我平静地说:“女对男没有‘强奸’这个字眼,在法律上该称之为‘强制猥亵’我纠正。” “死丫头,给你读不到一年大学,你就懂得来压制你老头了,是不是?”他暴跳如雷,青筋暴出,我不知道我撞车之前的老爸是否曾生过这么大的气。 我很确定的是,这是我记忆里的头一遭。 当然心里是很害怕,没有人不怕范建成的,只是,我仗着是他的独生女之身分,才敢这么嚣张。 “我就事论是,老爸!”我说。其实,我们两个人的性子是一样硬的,撞在一起可就没完没了。 “不像话!不像话!”他叫道。“真是反了!反了!这是什么时代?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老子没老子的威严,小子没小子的本份!真***!” “老爸!”我打算平心静气,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你别一直发火啊!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解释给你听,你不满意,我改就是,你别这样生气,让一些不相干的人也跟着遭殃,好不好?” “幄,你现在是怪你老爸不理智,乱怪人,是不是?” “爸,你再这样,我不跟你谈了,反正你那么爱发脾气,我就让你发个够,我不理你总行吧!”我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他是想妥协,又找不到台阶下,只叫道:“你把那些信解释清楚再说。” “什么信?”我问:“你要我解释什么?” “为什么有那么多野男人写情书给你?你是不是在外面不检点?”他质问。 “老爸,请问什么叫做不检点?如果你指的是那些亲密的动作,那我胆敢跟你保证,我,除了米瑟夫和你之外,没给任何人碰过!” “那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他们喜欢我,可本姑娘不爱,但本姑娘也没权力拿把刀架在人家的脖子上,威胁说不准追求,我们没有这个权力,对不起?” “就像”我灵机一动“就像每次老爸去什么舞厅、酒家晃两圈啊!回来就有一堆阿姨缠东缠西的,缠得老爸你好烦,对不对?可是老爸也没有权力说不给她们爱啊!我难道就可以因为那些阿姨喜欢老爸而吃醋,把她们扒下一层皮吗?我能吗?” 话才说完,我就听见一堆人在外面“咯咯”地偷笑。 然后我发现老爸脸红了,一定不会有人相信,快到五十岁的人还会“害羞”可是它真的发生了,在我老爸身上发生了。 外面的人笑得更是无法克制。 我知道这一招已经奏效,于是继续加料。“我觉得有一个四十多岁帅帅又受欢迎的老爸是很光荣的,那为什么你不可以为你有个魅力十足的小女儿而感到光荣?以前妈不也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就有很多人追了,不是吗?你女儿有乃母之风,你还不替我高兴哪?” “我好像说不过你,好像错了似的。”他生涩地说,其实老大不愿承认自己有错。 他既然是老爸,我总得帮他找个台阶吧! “老爸没错,”我知道时机已到,便上前攀住他的肩撒起娇来。“老爸是疼我的嘛!不然,为那几封信紧张什么?可是你也得相信你女儿的定力是和你一样坚强的。” “定力?这我可不敢轻易相信,一个有前科”才说了一半,米瑟夫已经冲进来。 “范先生!” “什么事?” “小姐可是‘清清白白’,哪来的前科?” 他们对看了一眼,眼光交换之间,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后老爸似乎才有点了然于心,忙笑着打圆场。“是啊唉心宇,你看老爸就是这样,老了老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们。“老爸米瑟夫”我肯定地说:“你们有事瞒我!” “没有!”两人马上异口同声地反驳。 “有!” “没有!” “算了,”我说:“反正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老爸!你范建成的女儿不是省油的灯!” 说完了,我就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把那些叔叔手上的信都抱过来,转头对屋里喊着“老爸,既然你不计较,那我可要把信拿回房间看了。你也别紧张,我自己有心上人了,不会被这种肉麻兮兮的话打动的。”然后,一溜烟地绕到后门进门去。 我躺在床上,把信举得高高,不很专心的透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看着。 谁都知道,情书这档事儿,说起来都是千篇一律的。开头总是“第一次在某某地方遇见你啦!我们发生了某某事啊!”然后就是“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如何又如何,我们可不可以” 情书多半是以单恋的孤绝悲伤作收场,在我的印象中,似乎没有什么朋友是靠这种东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特别是像我这种主观得近乎任性的人,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固执,自然更不容易被情书打动了。 倒是有一封字迹潦草很丑的信,引起我的注意。 它竟然引起我的注意,还使我专注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将它贴近眼前十公分看。 我读得很艰难,只因为实在太潦草,他并不刻意好好地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难道没有告诉他完美的字迹是情书成功的第一步?既然自知字丑,为什么不找人找笔呢? 最后,我终于花了二十几分钟,把这区区的几十个字解读完了,如果没有猜错,我想意思是这样的。 心宇: 你上大学了,想不到你竟然会上大学?!我替你开心,真的。好好读下去,知道吗?这一切得之不易对你,对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 至于我,唉!我希望你想起我,却又希望你忘了我 呵,不过,目前这都是多虑的,因为你一定还没有想起 ********** 这个人认识我?显然是我失忆前所认识的人了。他是谁呢?而且,这似乎不像一封情书,内容诚恳得像在写日记,简洁得像在写便条,区区几十个字,却直教我心里震荡了好久。 一定不止这一封。我想着,又继续在那一堆信里找个字迹一样的信,还没找到,就听见敲门声。 我埋头苦干,漫不经心地问:“谁呀?” 抓了一封,不是,署名不一样;再抓一封,署名“无名的人”可是字迹、语气都差太多了。我不信,一定还有 “是我。”米瑟夫的声音。 “喔!”我心不在焉的随口答一声,继续找。 等了两秒钟,不见我有任何反应,他才忍不住问:“我可以进去吗?” “喔!”我不知道我在答什么,魂都飞了。 “心宇!”米瑟夫有点不耐烦了。“你到底在做什么?那么漫不经心。” “你说什么?”我问。 “我想问你一件事,”他捺着性子说:“我可以进去你的房间吗?” “请进吧!”我说:“对不起,米瑟夫!我在找东西。” 米瑟夫 ********** 对了,米瑟夫应该喔!不,是一定知道“他”是谁。 范心宇,你真是天才!既然米瑟夫自称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话,他十之八九会认识你认识的人啊! 他一进门,我就过去把他拉过来床沿坐下。“米瑟夫,你最好了,你过来帮我看看。” “帮你看情书?帮你挑人?”他一头雾水,然后做了结论说:“还是看过本人比较好决定吧!” “什么决定?!我又不是挑老公!”我边说边把那封信拿到米瑟夫面前“喏,你看看这个。” 然后,我开始注意米瑟夫的表情。 他震惊,很震惊很震惊,震惊得瞠目结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看在眼里,心生一计。 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谁。 “米瑟夫。”我小声地喊他。 而他似乎没听见的样子。 “米瑟夫。”我只好把音量放大到我自认为可以引起他注意的程度。 我大胆地做了个假设信中的人对我是很重要的,而我,对那个人也是很重要的。 在这个假设之下,我问米瑟夫:“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好想念他,好想见他。” “什么?!”米瑟夫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我,不相信地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我想见他。”我看着米瑟夫惊悸的一双眼睛,坚决地说。 “你想起”才说了一半,那一半我想套出来的话,却被他惊觉而不再说出。他改口冷冷地回答“我又不认识这个人,你看看,他连个名字都没写,别老以为我这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又可以飞天,又可能适地。”他把信还给我,说:“这个要找也可以” “真的!”我兴奋地问。 “去庙里掷签呀?你们中国人不是认为这个很灵吗?”他说:“这个我就不能帮你了,我怕和你们的中国神沟通不良。” “米瑟夫!”我生气地对他说:“我是很认真、很重视这件事的,你别拿这个开玩笑嘛!” 他耸耸肩回家“没办法呀!我真的无能为力。” “你一定认识他,虽然你不承认,虽然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欺骗我的理由,可是,我用我的脑袋瓜担保,你绝对认识他。” “随你想罗!反正你的想像力总是够强,可以把黑的想成白的,对的想成错的。”他说。 “也许我做了一百次想法都像你说的那样适得其反,可是!若是这一次错了,我头给你!”我好强地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把头给我。”他笑说:“你说你有心上人,是谁?” 我把手交叉在胸前,负气地别过头去。“不关你的事!”我没好气地说。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可以当你的头号爱情顾问啊!”“谢啦!不必!”我说:“你连女朋友都没有,没有‘实战经验’,资格不够,不录取。” “至少我懂男人。”他说:“这该不假吧!好歹我也当了三十多年的男人了。” “你是外国人,不一样,民情风俗不同。”我说。 “少来,我认识的中国人还比外国男人多呢!其实男人这种动物,是不分品种的,劣根性都差不多。”他说。 “我喜欢的人对不起,刚好就很完美,没有任何劣根性。”我说。 “那是你一相情愿的想法。”他说:“我不会出卖你,一定站在你这一边帮你,你应该相信我才对。” “真的?”我问“你敢跟我打勾勾?” 他一听,马上毫不犹豫地把手指头伸出来。 当我把手指头勾住他的手指头时,刹那间,心里不觉隐隐作痛了起来。 似乎曾经有过一个人,也和我勾过手指头,可是后来却失约了。我依稀记得,好难过 ********** 是什么人?什么事?都忘了,只有难过的感觉并没有随着失忆而消失。 于是我明白,有些伤是不会随伤口结痴、剥落,甚至疮疤消去而减少疼痛的。 那已渐渐变成一种不定时的炸弹,痛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 “怎么了?”米瑟夫看出我的脸色不对。 “有人跟我打过勾勾,可是他失约了。”我回答。 米瑟夫一听,惊讶得问“是谁?谁和你打勾勾,又失约了?” “我不记得是谁,只觉得难过。”我坦白说。 “唉!”他叹了一口气,告诉我“那就别想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忽然想起。 “我只见过他一次,”我说:“我不能告诉你什么,我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这算滥情吗?”米瑟夫笑着问。 “我如果滥情”我看了看那堆信“恐怕这些人将无一幸免,成了我滥情之下的牺牲品。” “好吧!告诉我你‘这一面’是在哪里见到的?” “医院,他来看我。”我回答。 “可能是无聊男子。”他轻下断语。 “他不像。” “那是你一相情愿的想法。” “我才觉得你是一相情愿哩!”我说:“米瑟夫,你愈来愈奇怪了,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米瑟夫!” “哦。”他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凑过来他那张大脸,问:“你可以告诉我‘米瑟夫’这个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吗?” “温柔啊!”“嗯。”“有绅士风度啊!”“嗯。”“很有智慧,不会轻下断语。” “嗯。”“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说的这些话,”我嘟着嘴说;“就像一个打翻醋潭子,没风度到了极点的男人。” “我?吃谁的醋?我哪有”他一脸无辜的辩解着“我是就事论是。” “我不跟你说了,反正你对我喜欢的每一个男生都有意见。” “真是胡扯!小表,我可没跟你告白过,”他抓起那一堆信,说:“你可得搞清楚。” 我把信抢回来,对他抢了个鬼脸。 “别把米瑟夫当敌人。”他说。 “从你说他是无聊男子的那一秒钟开始,你就是敌人了。” “你愿意承认自己刚才口不择言吗?” “喔好吧!” “什么‘好吧’?真不够诚意,你没有打从心里认错,”我抗议道:“你敷衍我。” “我刚才是太冲动了。你想想,一个你不认识的人跑去看你,不是很荒唐吗?难免有趁人之危之嫌嘛!也不想想自己那时是多么虚弱,多么神智不清。” “可是,我觉得我认识他。” “我有没有说过,你撞车之后愈来愈神经质了?”这是米瑟夫的结论。 “可是,米瑟夫,你记得吗?当我回家后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对你说了什么?” “你说‘我觉得我认识你’。” “然后,我花了两个星期去回忆,去和你相处,终于把你记起来了。” “先决条件是,你必须再见他第二面,第三面”米瑟夫说。 “我们会再相见的,”我坚信。“一定会。” “我祝福你你。”米瑟夫说,用一种我解释不出的表情。 第六章 周末中午的干部会议开完之后,我走出社团的门,正好撞见“迟到”的戴忠臣。 “早啊!社长大人。”我嘲讽地说。 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猛往门里探头探脑“全走了?怎么会?” “别看了,我是最后一只小猫,那只可怜得必须留下来收拾残局的小猫。”我说,语气中不免有些抱怨的意味。 “到底怎么回事?”他焦急的问。 “你迟到了,就这么简单。”我笑说。“大家等了你半个钟头,钟尚珍说不等了,由她代理社长主持干部会议,然后大家无条件通过。因为期末考之前,很难再凑到这么‘足够’的人来开会了。” “那这次会议的流程和资料呢?” “我有副本,拿去影印傍大家了。” “那上期结算的明细表呢?” “我在你抽屉喔对不起,实在是情势所逼”我把钥匙亮出来给他看,并且交给他。“你不会生气吧?不过,你生气也于是无补了,对不对?何况我也只拿了那张表,其他的东西,连一眼也没多看。” 他似乎一下子没办法反应过来,怔了好一会儿。 他生气了吗?我手中抱着一叠影印资料,无辜地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算是偷窃吗?可是可是那张表也算社团的公物嘛!而且,我身为文书股长,怎么说也“应该”可以拿吧! “戴忠臣” “啊?”他从沉思中被我拉出来。“什么事?” “我才要问你什么事哩!”我说。 “什么什么事?”他摸不着头绪地问。 “坦白说,你生气了?”我大刺刺,单刀直入地问。 “有吗?”他反问。奇怪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自首无罪,坦白从宽,隐瞒从严。你生我的气,就说啊!我们可能拿出来大吵大闹,憋在心里,你不爽快,我也不爽快,会得内伤的,知不知道?”我“生气”地说,说完了才觉得自己好像边打人边喊救命。 “我?干嘛生你的气?为了那一张表?别那么好笑好不好?你还真天真!” “那你干嘛不讲话?拽个二五八万的样子!”我说。 “我的社长宝座似乎被抢了,教我怎么马上反应过来?”他说。 “你是说钟尚珍?” 他点点头。 我看了,马上大放厥辞地替副社长抱怨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自己迟到了,人家好心帮你主持会议,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用这种眼光,这种要不得的心态看人家?你有没有良心?” 被我这样指着鼻子骂,他竟然还笑得出来。不过我对那个笑很反感,好像有看戏的意味。 我骂得那么认真,那么起劲,而他居然无动于衷地对我“看戏”? “你笑我?”我斜着眼问。 “有吗?”他还在笑。 “有,你笑我!笑我天真无知!”我绞尽脑汁才想出自己揣摩他的想法而得到的这四个字。 “你觉得不对吗?” “不是不对,你应该告诉我‘天真’在哪里,‘无知’在哪里,好让我心服口服。” 他却神秘兮兮地回答“等你以后受害了就知道,有些智慧,”他敲敲脑袋,说:“是要用血泪去交换,用生命去体验,了解吗?” “不了,不说算了,自以为是的家伙。”我不打算理他了,抱着我手中的文件大步迈出去。 他追上来“等等。” “还有什么事?”我忽然停下来,害他差点煞不了车撞上来。“社长大人。” “你今天帮了我那么多忙,我该谢谢你才对。” “喔!我心领了,感谢你没把我当成‘篡位者’一并处理。” “赏个脸,我请吃午餐。”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想看出他的脸上有没有色色的企图。 “还有我老妹啦!你别担心。”他一眼就看出我心里有啥鬼了。 事实上,我从早上出门至今,肚子里还没任何进帐。更糟的是,匆匆忙忙地出门(又睡过头了,最后是老爸率领一批叔叔在我门口唱军歌才把我吵醒的。我们父女就是怪成一个样永远有惊人之举。),忘了带钱。 本来想去捡一块钱打电话给米瑟夫求救的。 可是!嘿嘿!现在可以冠免堂皇地吃人家的了。 反正还有他老妹,就算会传出什么流言,应该也可保留三分了。 于是,我难得爽快地点头了。 一路上,我还不忘抱着怀疑的态度询问。“认识你那么久了,第一次知道你有老妹不是骗我的吧?” “她在国外念书”我发现,这时戴忠臣已有些欲言又止了。 “别告诉我她们放暑假了,否则我会很怨自己当初居然没有力争出国念书”我夸张地说。 戴忠臣摇摇头,他把双手往后拉了拉,抱着头故作轻松道:“她这丫头,问题可多了。” 问题?我偏着头,不解地追问:“什么问题?”心想,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有“问题”的怪丫头吗? 苞着老爸和米瑟夫,我也算看过不少光怪陆离的现象了,其中也不乏别人眼中的问题少年和问题少女。对于所谓的问题嘛,我应当可以见怪不怪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大概听见“问题”这两个字,我就已经很有亲切感地将他老妹划入我的“同类”了。 我兴致一来,便不放弃地捶着他追问:“说啦!我实在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问题’,可以把你这个‘幽默王子’变成‘忧愁王子’?你不是一向最有办法对付各种疑难杂症的吗?你老妹比我更难缠吗?”我一叠声地问着。 他兴味浓厚地看了我一眼,露出那种“你很难应付”的艰难表情,说:“恐怕有得比。” “真的啊?”我想,我可能脑筋有点问题,听到他这样说,竟然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她玩的东西可比我精彩得多?” 他无奈的笑了一下,然后指着前方一个身高和我差不多,打扮是十分开放的中空装和热裤,看来正热情大方地对我们挥手的女孩。 “看看她这身打扮看出问题了没?”他问。 我转头过去对他扮了个鬼脸,老大不屑地对他说:“老古董,这打扮叫有问题?你自己去穿长袍马褂算了。”说完了,便抢先一步往那位妙龄少女奔去,一见如故似的。 她对我露出灿烂而友善的笑容,就在那一刹那,我们就注定成为好朋友了。 “嗨!”我首先伸出热情的双手要去握她的手,却没料到她的热情更教人招架不住。 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整个人扑过来,给我一个最热情的美式拥抱了。 不过,更令人招架不住的,倒是她紧接着下来对我的亲匿称呼。“hello大嫂,幸会。”她喊得很理所当然,喊得我一愣一愣,差点还真以为我是她的大嫂了。 我一惊,忙别过头去毒了一眼戴忠臣,却只见他大少爷一副自得其乐的奸笑着。 恐怕是他计划下的“产物”呢!哼!大嫂? 倒是我很难对这么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生气,我甚至不大忍心纠正她。 “我不是我只是我们只是同学!不,他是学长社长唉!我该怎么说呢?”我发觉我的舌头已经打了很多个死结了。 谁知道她却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她放开我,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啧啧称奇地道:“戴忠臣,真有你的!真有你的哈哈!炳!” “小丫头。”戴忠臣很镇定,仿佛心中早已可以预见她的一切反应,和这些我认为很尴尬的场面。他走过来,慈祥地摸摸那小女孩的头,说:“大嫂?你可别这么一厢情愿,随随便便胡喊一通。” “难道不是吗?”她把眼睛瞪得顶大的,那样子看起来更是无辜。“你们两个人看起来那么有夫妻脸!” 夫妻脸? 我和戴忠臣听了,忍不住互看了一眼。 不会吧?我想。 “很配吗?”戴忠臣倒很得意地把脸凑过来和我并排。唉!为了这区区一顿饭,我还真够牺牲了。 “嗯!”她小&#x59d1;&#x5a18;猛点头,兄妹就这么一搭一唱地和了起来“好配好配。” “有你和徐世辉配吗?”他笑问。 “当然没,”她骄傲地抬起下巴,高翘着小鼻头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上帝在这世界上最完美的组合。” 我实在再也忍不住地把嘴嘟起来了“如果这一顿饭那么‘难吃’到的话,我可要走了。你们谁愿意借我一块钱打电话?” 兄妹俩听了,对看了一眼 “我身上只有美金,不好意思,大嫂!” “大嫂”两个字才说完,戴忠臣已经从我发怒的眼中知道该阻止这点“星星之火”蔓延下去了。 “戴咏芳!”他严肃地喊着她的名字。 “ok,ok,”她举起双手来做投降状。“不喊了不喊了,吃饭去!我刚才看见一家很不错的店,很浪漫喔!苞着我准没错,包君满意。” 说着,就大大方地转身走去,丢下我们两个“老人家”在原地哭笑不得。 “我知道,”隔了两三步,她的大嗓门还是足以让我们从脸红到耳根了。“恋情还没成气候之前,是最怕人家说了,因为一说就破了嘛!老哥,我不说了,可是,你自己得加把劲,知不知道?” 看着我一脸又青又白又红,变换不断,像梗了个什么东西在喉咙里那样痛苦又尴尬,戴忠臣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 “你不是觉得对那个‘问题’,”他指了指她老妹戴咏芳。“很有趣吗?” “当然有趣,”我说:“只要她别拿我们两个人大作文章。” 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马上问他:“一定是你跟他胡乱说了什么,对不对?” “我才没那么无聊。” “敢做不敢当。” “我就没有,”他大声地重复。 “没有就没有,”我没好气地说:“那么大声说给谁听?” 咏芳带我们到一家“outofsorrow”的餐厅,那是一家风格清新优雅的餐厅,种满了蓝色及白色的小花,连桌巾也是。原木系列的桌椅,朴素的陶制品,不加修饰的外型,显得原始、自然。 它强调自然、放松,因为唯有如此,人才能走出悲伤,如同它的店名“outofsorrow。 ***** 一走进大门,右侧就是一个木制桶子,里面放满了干燥后的玫瑰花。 我一向不喜欢把花拿来干燥,因为觉得万事万物一旦走到了尽头,就该放手。所谓的执着,到最后,不过也只剩失色的形体,和最初的已全然不同了。 但是,今天看见这些干燥了的玫瑰,独自也美出了一番气势,即使到最后干竭了生命,也执意不肯和泥而去“化作春泥更护花”它是如此坚持自己本然的形体,不变初衷。 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吧?有所变,有所不变,端看着你如何去详察罢了。 咏芳像个导游似地忙着介绍“这是黛安娜干燥成的,就是那种有香气的淡粉红玫瑰,和香按玫瑰很像,但不是,两者之间是有差异的。” “还有这个,”她指着旁边一个很大的木制车轮,那种乡下人家牛车的大车轮,说:“别看它旧旧的,烂烂的,它可是有五十年以上历史的古董呢!&quot; “还有啊!这里的木制品学问可就更大了,什么檀香木。松木、还有什么啊我怎么记不得了,反正很多就是了,你们细细去看,会觉得到这里好像在挖宝一样呢!&quot;她得意洋洋地说。 我走在最后面,见她这么兴奋,这么活蹦乱跳,心里委实觉得好玩。我轻敲了戴忠臣的背,压低声音问他“喂!这家店该不会是你那宝贝老妹开的吧?’我很怀疑以这家店这么“峰回路转”的空间设计,她如何可能第一次来就摸得那么清楚呢? 像是双人座、团体座、单人座、禁烟区、吸烟区分得这么细碎,就算我自己是里面的服务员,恐怕一天也要弄错好几次呢! “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否定了我的看法。“这丫头还没这个能耐,成天浮啊躁躁的,要她专心经营一家店,岂不比杀了她还不痛快!&quot; “要不然,她就是这家店的室内设计师。”反正,我就认为她和“outofsorrow”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关系。 “也许她只是这里的常客罢了,”他说:“你可别这么抬举她了,我都替她觉得不好意思。” “谁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葯?”他补充道,然后看了看咏芳,笑说:“不过我涸葡定的是,她自己也捺不住性子瞒我们太久的,等着瞧吧!” 我们随着她走进去,挑了一个高起的台子上的座位坐下来,正是在一个窗边。 褐色的木制窗框夹着清澈如水的玻璃,在阳光照射下闪着晶莹的光。两边自然垂落各遮掩四分之一窗的碎花布帘是蓝色调的印花布,缝口之处并不很整齐,没有死板板的一条线,看得出是手工产品。 咏芳领着我们坐下之后,便一溜烟地离开了,还神秘兮兮的不告知去处,只说了一下子就回来。 我和戴忠臣只好无计可施地对看了一眼,任由她去。 就这样,剩下我和戴忠臣大眼瞪小眼地坐在位置上,乱尴尬一通的。 我只好把头别过去向着窗外,避免眼光交接,莫名其妙地放电或者被触电。 戴忠臣也不打搅我,静静地把玩着桌上那个玻璃网瓶,里面插着两、三枝白桔梗。 我之所以会不觉把眼光源向戴忠臣,完全是因为那白桔梗,打从我出院之后,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种花。 它的花形简单,像一个小咖啡杯,花蕊清晰可见,笔直地立着。它的花梗并不像玫瑰般地直,而是自自然地斜着。弯着,生意盎然。 第一次见到桔梗是那个陌生男子抱了一大束来,一大束的桔梗比起两三枝的桔梗更具一番美的气势生命的气势,纯洁的气势。 他笃定地说我会喜欢的。我也确实是如此,我甚至相信,在我失忆之前,乃至于前世,我便深深地爱着桔梗了。 后来,我也曾试探过米瑟夫,而他全然不知道我喜欢桔梗的事,我便没有再提了。 我很相信,那个陌生男人,对我而言不该是陌生,甚至,是极重要的人。 “发什么呆?”戴忠臣拿了纸巾在我面前甩呀甩的。 “很多啊,你想问哪一件?”我调皮地回答。 “最重要的那一件。”他说。不愧是我们呱呱社的龙头,伶牙俐齿。 “吃饭。”我给了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官方回答”式的答案。“你要是肯借我一块钱,我现在可能已和米瑟夫在大块朵颐,而不是在这里任由你宝贝妹妹宰割了。”不免有些抱怨。 “你真的这样想?”他怀疑地问我。 “当然不是,”我没好气地说,然后压低了声音告诉他。“肚子饿倒是真的。” “那么你等一下,我去看”话还没说完,椅子才推开,耳边已传来咏芳银铃般叮叮当当的声音。 “来罗来罗!”她走在前面,两手各端了一份套餐,边叫着“今天老板说要请客,亲爱的大哥,大喔!不是,喊大姐好了,嘿!喊你大姐好不好?” 我微笑以默示,虽然听起来老了一点,不过,总比被她喊“大嫂”来得好吧? 我们差点没注意到她身后跟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虽然咏芳个子小小的,但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所以,直等到她弯下腰放下手中的两盘食物,我们才赫然看见她身后的那个“庞然大物。” 真的是“赫然看见”对我来说。 刹那间,我全身已冰冷,僵得动弹不得。我瞠目结舌,和“他”的瞠目结舌相对着。 咏芳抬起头来,见到我可笑的表情,一点也不疑有他,还滔滔不绝,热烈地为我们“引荐”了起来。 她对我说:“怎样?连你也吓到了,是不是?他是不是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唉呀!真不该让你见到他的,”她忽然懊恼地敲敲脑袋,说:“你看看我老哥,马上被比下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老哥,你可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 戴忠臣一点也不以为意“你说吧!反正我无所谓,老哥对你来说,就像老妹对我来说地不值钱,不是吗?哈!” “看来你还颇有自知之明的嘛!”咏芳说。然后很自然地便把手攀上“他”的肩了。 我一怔,这一来更不知怎么反应才好,只有傻笑。 他也尴尬地笑,咏芳在他的身边,是如此地娇小依人,如此地幸福难掩,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开始有一股熊熊的火烧起来了。 它的名字叫嫉妒,叫吃醋,当然,还包括很多新创的名词,我不愿去多想。 “他呢?叫做徐世辉,清风徐徐的徐,世界的世,光辉的辉,”咏芳用着最幸福的声音向我们介绍完,转向戴忠臣,问道:“老哥,我的国文学得还可以吧!” “不丢我的脸就是了。”戴忠臣回答道。 “喂?老哥,大嫂呃不是她叫什么名字?”她真的像小麻雀一样,一刻也难以安静下来。 “范心宇。”我抢先戴忠臣一步,自我介绍。 没想到那徐世辉却马上接着替我分析着“范仲淹的范,爱心的心,宇宙的宇,像宇宙那样宽阔的心,是不是?” 话刚一出口,马上令在场的其他三个人愕然。 我还不是很意外,因为我知道他是认识我的,在医院那一面之缘我就知道了。我只是把握他们兄妹惊讶的时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 我仔仔细细地,要想起他。 那高瘦的身躯,那清澈的眼,紧抿而放不开的唇,那不曾有朗朗笑声的喉 ********** 为何我这么肯定,他不曾有朗朗笑声呢? “世辉?”咏芳的声音打断我追溯回忆的思绪“你你们认识啊?看你们你的表情好奇怪。好像好像一对重逢的老情人。” 直来直往惯了咏芳,居然毫不修饰地把“老情人”三个字说了出来,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闹了起来“不管不管,我生气了,我吃醋了。”那表情似是认真,又像是开玩笑,教人分不清。 “咏芳,你闹什么?”戴忠臣忙安抚她“人家什么也没说,碍着你了吗?” 奈何诚如戴忠臣所说的,他对她来说如同她对他来说不甚“值钱”她哪里肯接受劝告? “世辉,你说!你说!”她摇晃着他的手臂,当场真闹了起来。 从他的眼里,我看见了艰难的眼光。该怎么说呢?我们认识吗?我们不认识吗? 一心为他解危的心情使我不觉说出了这句话。“我不认识他。” 我用力做出&#x5f88;&#x53ef;笑的表情,说:“就像你说的,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生,有点惊艳的感觉你懂吗?你不必那么多心啦!”说完,低头抿了一口冰柠檬茶,以消除说谎所带来的紧张情绪。 说谎对我而言是最难过的事,我宁可因为对人端出全盘而上刀山下油锅,也不要因为隐瞒事实而求得片面的安宁。 奈何如果我不撒谎的话,恐怕上刀山的是他,下油锅的也是他了。 奇怪,我们不是只有两面之缘吗?我如此护着他做什么呢? 算是为了那一大束美丽的白桔梗吧!我想。 ******** “是吗?”咏芳又去摇着他的手臂,不死心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为他扯了一串谎,而他只要点个头就可以圆谎,皆大欢快了;但从他紧锁的双眉,僵硬得不肯点头的颈子看来,我知道他不愿意。 雹直而倔强的性子。 我只好冲着他,不客气地问:“我真的不认识你,可能你认识过一个和我很像的女孩子,你以为我就是她,但我确实‘不记得’有过你这样一个朋友,我‘不记得’!请你看清楚吧!别给我们两个”我说:“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一再强调“不记得”而不是‘不认识”只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在扯谎的,他可以点头承认这一点我不记得他。 我用一种祈求的眼神望着他。只要他点头,不管是他,咏芳,甚至我,都可以在此刻相安无事下去。 在弄清楚我和他的关系之前,就要让咏芳承受如此巨大的伤害是不公平的。 而且,就算是恋人,我们曾是恋人吧!但那都是属于“曾经”了,谁又能担保我们会重新开始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了咏芳一眼。唉!也许不会重新开始了。 我们应该承认,并妥协于时间底下的意义,它带走的东西,便是永不复还了。硬是要去扯起两个时间的事,只会带来更多、更无奈的苦难,不是吗? “是!是的,她的确如此。”他回答,承认我是“不记得他的” 咏芳这才稍稍释怀,迎向我坚定的眼神。 我坚定的眼神之下,是隐隐作痛。不知为什么,我无法同时正视眼前这两个显然是对情侣的人。我的心,好痛、好痛 我想逃!一个冲动使我差一点从位子上站起来,可是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做。 这样做,就表示我心里有鬼了,就表示我说谎了,而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 “好吧!算我多心,可是不能怪我啊!”她转向戴忠臣,指桑骂槐地说:“老哥,你们男人都是这样花心,人前一个,人后又是一个;吃饭一个,睡觉又是一个,我不看紧一点,难道要等着莫名其妙‘卸任’了之后,才躲在棉被里哭吗?我可不干!”说了,便拉了徐世辉走。 “我要‘隔离侦讯’,走!”她说。 戴忠臣只能给徐世辉一个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眼神。 “不要这样。”徐世辉冷冷地说。在我看来,他就像是被咏芳囚禁起来的鸟,不能飞,也不能叫。 唉!一只不能飞,也不能唱歌的鸟。 我赶紧踢了一下戴忠臣,示意他以“长兄之尊”出面说句话。 算我们还有默契,到底也在“呱呱社”共同经营一阵子了,很能了解彼此的想法。一个眼神交换后,他便出面阻止“别闹了,咏芳。你想要你老哥为了吃这顿饭而闹胃溃疡吗?干什么把一件简单的事弄成这样紧张兮兮的呢!” “老哥!”咏芳生气地把矛头转向戴忠臣“你不可以帮外人说话,我们是兄妹,你应该支持我,应该帮范心宇!” 戴忠臣回答她“我就是在帮你,你不懂吗?你三天两头这样闹,任谁都受不了的,像你这样斤斤计较,只会加速一段恋情的结束,你把感情全吵光了,到时候如果不被遗弃,我输你!”他撂下狠话。 原本只是威胁的话,谁知她一听竟然紧张得不得了,更紧抓住徐世辉,手指深深地嵌进了他小麦色的肌肤里,如同孩童般地吃语着“你不会的,你不会遗弃我的,是不是?只要你不要对不起我,我什么都可以为你放弃,你不可以不要” 如此的举动,当场已令我和戴忠臣咋舌,不明白何以她爱他那么深。 但迟一点想,那是爱吗?或者,只是自以为是爱,其实却是自私的占有,以及无止尽地索求呢?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徐世辉的双眉蹙得更紧了,我看见他紧咬着下唇,看见滚出了一滴血珠。而那颗血珠,就像从我的心滚出来似的,我无法不为它心疼。 无助的情绪狠狠地敲击着我,我只能不断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想着,想着,我的头就不禁垂下去了。我气自己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像自己,我变得怯弱,变得畏缩。 范心宇,你在哪里呢?你出来呀! 而当我不经意看见他的手,已经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哄着她时,我突然觉得有某一种重要的东西,轻轻地从我的生命里剥落而去了。 “你们女孩,就爱人家哄。”戴忠臣很不以为然地说,算是这场小风波的结束。 对我来说,却是开始。 第七章 我吃不下饭。我不想上课,我失魂落魄,我无可救葯。 我乱了。 老爸的一千零一个笑话再也逗不起我的笑,米瑟夫的恳谈再也挖掘不出我的心事。 每天每天,我就把自己锁在房里,从日出发呆到日落。米瑟夫说我还真够本事,要是换成了别人,恐怕已经疯掉了。 他却不知道,我是疯了。就因为魂飞了,才会如此空空洞洞地过每一天,不知今夕是何夕。 老爸找来的精神医师被我关在房门外,不得其门而入;任何人打来的电话都由我的电话录音接收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房门外的世界早已为我乱成了一团,可是我也无力去整理了。 因为我死了。 直到那天,我听见米瑟夫在电话录音上的留言。 “其实我知道你发生什么事了,‘outofsorrow’,是不是?我想你八成也猜到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虽然我有该阻止你的立场,但我更相信你们中国人所说的‘姻缘天注定’。如果不是冥冥之中的力量,不会再把你们牵扯在一起。如果是真心所爱,为什么你不去追寻?不会拨云见日却反倒要把自己锁在不见天日的死角呢?你好好想吧!哦!不介入这种事,只给你这把钥匙。你自己去找寻那个保存幸运的箱子,去打开它。” 原来,米瑟夫知道了。我就知道,很少有事可以瞒过他的。 追寻?我忍不住想到咏芳那一脸爱得悲伤、爱得绝望的神情。她的爱、她的魂、她的生命,完全都依附一个人而生。而死了。 如果我再介入,便是那可恨的第三者了,我怎么可以? 米瑟夫,你可知道你给了我一把生锈的钥匙?空给了我希望,却打不开任何箱子啊! 第四天了,我依然没有去找寻那个幸福的箱子,仍旧把自己锁在那个叫做时间的箱子中。 不能得到的幸福,就让时间把那样的渴望带走吧!我想。 可是唉!那还得看天允许不允许了。 我接到永芳打来的电话,依然是我的电话录音收的,我在一旁静静听着。 “嘿!大嫂,我还是喊你大嫂,因为我希望、衷心希望你成为我大嫂,我会努力促成你和我老哥。虽然世辉已经否认他认识你,可是你一天不‘死会’,我的心就一天像有刺在里面一样不得安宁。你或许觉得我太大胆、太自私、太霸道、大直率,可是你知道吗?这个时代的男女关系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再心甘情愿无条件不占有地爱一个人,你不去争取、不去把握,就只有等着被fire。是的,打仗,这种新时代的爱情观就是打仗。两军针锋相对,你不去打别人,只好等着挨打了。” 语气之斩钉截铁,之尖锐,直撞击着我的心。她要做什么呢?摆布所有的人吗? “我希望你别再出现在‘outofsorrow’,除了有我和我老哥同行。‘我们’的店不欢迎你。我可以分得很清楚,在感情上,我们是敌人,可是,在其他方面我当你是朋友,就这样,谁也别再越过雷池一步,否则,我会教你后悔。我不认同‘宽恕’那一套,你该知道,我受西方教育的影响比较大当然,耶稣基督的博爱我也不认同。” 我总算知道戴忠臣口中所说的“问题”是什么了,总算明白他的宝贝妹妹为何令他那么头大。 听了这一番话,其实,我很有生气的理由,但我却没有生气,只觉得叹息。 为什么爱得那么辛苦?爱到用“打仗”来形容自己?如果这么爱下去,就真能永不失去所爱吗? 为什么爱不能在放手后仍无怨无悔地爱呢? 我想,我也许该死了心才对,既然我对徐世辉没有回忆,不会想起,也就不会有太大的不舍了,而感觉应当可以随时间远去。 我的双手的五指摊开,贴在窗前,让自己看个清楚我,放开了。 忍不住大喊对着窗口。“再见!再见!”以为如此便可以更加说服自己。 而当眼里的泪滚出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是不能的。 一会儿,忽然听见米瑟夫猛敲着我的房门,急切地喊:“小表,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没有理还不打紧,一听见有人来了,反而哭得更狂、更放肆、更惊逃诏地。 如此一来,更急坏了米瑟夫,二话不说,便把门撞开冲了进来,紧抱住我,不断地对我说:“没事了,没事了,米瑟夫在这里,别哭,别哭!” “米瑟夫!”我反身抱住他,哭喊着他的名字。 “没事了,没事了!”他不断地告诉我没事了,不断地安抚着我。 但我除了哭,还是只有哭。 “怎么突然” “我不不知道”我语无伦次,没章没法地说着“我想要把钥匙丢丢了,可是我丢不下我想丢我我不能米瑟夫” “谁要你把钥匙丢了?”米瑟夫问。 “没有谁是我自己要丢的可是又丢不开”我哽咽着说。 “傻孩子!”米瑟夫对我说:“何苦委屈自己呢?感情的事,不是你一个介入不介入,人家就会幸福或不幸福的,你懂吗?” 忽然,他用一种神秘而充满笑意的语气对我说:“你的箱子来了。” 我一下于会意不过来,他便把我拉到窗前,往下看去。 多么熟悉的一幕!却又多么令我震惊的一幕!他,就站在对街的街灯下,直向我们这边看来。 他看起来是多么憔悴!他的脸上隐隐可见散布着黑色的胡碴,下巴看来比前几天更为尖削,灰格子衬衫在他的身上显得突兀了,也许因为过于宽大,也许因为发皱而显得不够精神。 “米瑟夫!”我看着米瑟夫,一下子乱了方寸。 “他站了好几天,每晚都来。你把心封闭了,怎么看得见他的存在?”他如此告诉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把钥匙丢了吗?”沙米瑟夫问我。 “”我迟疑了一下。 “告诉我,丢了吗?”他追问。 我只好坦白告诉米瑟夫“没有。” 他听了,便弯下腰来,捏捏我的脸,说:“那么,去把‘幸福’找来给米瑟夫看,好不好?” 我看着米瑟夫的蓝色眼珠子,觉得感激莫名,我忍不住再度上前去抱紧他,激动地说:“米瑟夫!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呢?我连吃饭睡觉都不会了。” “傻小表,”他说:“米瑟夫有一天也要离开你的,别这么依赖,要独立,知道吗?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猛点头。 “你要梳头吗?要换衣服吗?”他问我。 “不了,”我抬起头,调皮地对他说:“反正他也服服贴贴的,我这样去,正好绝配。”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自己一番。一条短裤,一双拖鞋,一件全世界最宽松的t恤,够了。 “头也不梳吗?”米瑟夫笑说:“这样看起来像疯婆子似的。” “正好让他知道我为他疯狂了。”我打趣着回答,边玩弄着手上那一对十七岁生日时老爸送给我的金镯子,然后迈开脚步,对米瑟夫说:“我走了。” “等等。”他忽然喊住我。 我回头,用眼神询问他。 他顿了一下,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对我说:“别惊动你爸爸。” “ofcourse”我愉快地回答他。 于是,我蹦蹦跳跳,又有点作梦般地恍恍忽忽地下了楼。我的身体忽然变得好轻好轻,轻得几乎可以飞起来。 不过,等到下了楼,经过老爸的房间时,就不得不把脚步放轻了。 我蹑手蹑脚地通过老爸的房间,由于经过得太顺利了,所以觉得奇怪,忍不住一回头,再对那房间扮个鬼脸我的快乐是如此意犹未尽。 谁知道转过头来,却正巧和一个庞然大物撞个正着! 我老爸! 天哪!差点没把我弹退好几步,而他老人家则不动如山。 他及时拉了我一把,才没让我真跌到地上去。 “搞什么?慌慌张张!”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我说。 “是你自己没看清楚。老爸!你没看见你女儿在面前吗?”我也没好气地回答:“我的眼睛背对着你,而你的眼睛面对着我。所以,你该负责才行,是你撞上我的。” 他打量了我一下,像猎人找寻猎物似地挖出什么秘密的样子。最后,才问我:“你要出去?” “嗯。”我像犯了错似的回答,不知不觉头已经垂下去。 他低头看了看表,再抬起头问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是什么让你甘愿离开你那宝贝房间?”他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但还不太严肃就是了。 不过,这番询问还是问出了我一身冷汗“作贼心虚”这四个字的确不是只拿来吓唬人用的。 可我不是作贼啊!我正在追求自己的快乐、自己的人生,不不不,我不该心虚的。 我只要说个善意的谎言当然是“善意”的,因为如果不这样子做的话,我今天就踏不出大门了,我的快乐、我的人生就这样被中断了,那么,有朝一日,老爸良心发现的时候,他肯定会自责死的。 我很孝顺,绝不让老爸自责,所以,我该撒谎。 如此好好地自我心理建设了一番之后,我才抬起头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回答他:“食物。我房间里储藏的零食都吃光了,自然没法子‘闭关’了。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出去,可没打算把自己饿死,老爸。” “肚子饿?那我叫陈嫂弄点东西给你吃,成&#x5929;&#x90fd;吃零食,防腐剂那么多,恐怕吃到最后,你都瘦成木乃伊了,到时候丑死了,可别怨你妈没把你生好。”他又开始对我喋喋不休地训起话来,还边把我的手腕抓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嫌着念着:“你看看,这么瘦,还吃零食不吃正食,你呀” “老爸”我赶紧打断他意犹未尽的训话,恐怕迟了一步出去,徐世辉就不见了我实在很担心,只好半推半就地妥协着“知道了!你别像女人家嘀嘀咕咕的,好烦哪!我只是要去买些零食回来囤积,又没说不吃饭。拜托你让我耳根子清静些好不好?而且,我晚上没吃巧克力会睡不着觉的。” 这是真的,不知道是从哪个年纪养成的习惯,我总得在睡前吃巧克力才能入眠。后来,据报章杂志上说,甜食会让人有快乐的感觉。 大概潜意识里的,早已喜欢把快乐和希望带进梦里吧!然后祈求醒来之后,一切崭新亮丽如昔。” “你这丫头,才说两句就嫌我罗唆了,唉!”他说着说着,脸上已交织成一片哀戚和无奈。“等你自己以后当人家的妈,看你会不会比我罗唆!” 说得好像我们当人家的女儿都好无情的样子,看着他老人家落寞的样子,真教人不忍。 “老爸!”我走过去很“哥儿们”地拍了他的肩,尽可能逗他开心地说:“别这样嘛!你知道咱们父女俩是一个性子,表面上看似冷淡无情,其实心里是热情如火。怎样?想不想来点巧克力脆片?我请你吃,不过,你得先‘放’我出去买才行。” “你忘了老爸有高血压吗?”他分明眼里已按捺不住那被撒娇的甜蜜了,还忍着要矜持到底。 天下的老爸,恐怕都是这样吧!为了要维持表现上那种威严的样子,就不能孩子样的任意闹笑了。 你说小女人悲哀,我还觉得大男人不幸呢! “偷吃嘛!”我说:“只给你吃一片,其他的你女儿不计破坏身材帮你吃掉,ok?就这样,咱们父女也别争下去了,我走了,bye! 于是,就这样打着混仗下,我顺利地溜走了。到大铁栅门时,我还仰头对着三楼窗里的米瑟夫愉快地打出了胜利的手势。 爱情,就是这样夺奇妙,可以让人死,也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我急切地向对街跑去,如果没有认错,便是在那盏灯光下。 可是,当我跑到那盏街灯下时,却看不到任何一个人。我焦急地在原地打转、寻找,然而,空旷的大街,除了夜的黑暗,还是黑暗” 他走了?!他就这样走了吗?!他明天会再来吗?他过得好吗?他为什么来?他惦记我吗?那咏芳呢?咏芳对他而言,又是什么意义呢?我的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问题满满地梗着,我想问他,想跟他说话,说很多很多话。 可是啊!他呢?他人呢? 强烈的不安自我的身体里不断地向上升,为何这种失约被遗落的感觉如此熟悉?仿佛就要永世隔绝,永远不复寻得。 就像一根针沉落在茫茫大海,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寻不回来了。 我觉得好痛苦,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我感到头痛欲裂,像有什么东西要浮现脑海,却是分割得不完整的片断,无法拼凑。 忍不住,我抱头蹲下来,以为自己就要死去了。 老爸!米瑟夫! 只有风凉凉地吹着,翻飞着我的发。渐渐地,风渐渐缓下来,但我的发仍在翻动。 不是风的冰凉,是人体、是人体的温暖。是一双手,轻抚着我,我这才惊觉。 我红着双眼把头抬起来,看见了他削瘦而憔泞的脸,把他的俊美削减了几分。 我认得他,他是我的英雄、我的守护神。 我不认得他,因为我仍旧记不起那些属于我们的过往。 我只好就这么傻傻地、呆呆地盯着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的一切 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丝微笑,只是个微笑,却是打从生命深处释放出来的心满意足。 “我们过说‘再见’的,所以又见面了。”他说。 “真的吗?”我问他,恍愧地,好似身处在梦中。幸福感让我飘然得感受不到那份踏实。 “是的。”他坚定的眼神不曾闪烁。 “你是谁呢?”我问他:“我觉得你好重要,急着想记起来,可是愈是急,我就愈是想不起来。我想回忆,也回忆不起来,只是一直觉得你那么重要,我不能忘记你,也不能没有你。你告诉我,好吗?” “心宇”他把散在我脸上的发丝轻轻地往两旁拨开,对我说:“我不是告诉过你,有时候,失忆是一种解脱,一种快乐吗?” 我慌张得忙摇头,好像被他这么一说,我便永远再也记不起来任何事了。“可是,我不要这种感觉,那样子活着是空荡荡的,你怎么能了解?过去,都是我的根,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的,那都是‘属于我’的,失忆只是一时逃避,可是逃避了之后呢?一切发生过的事,难道就真的能随着失落的记忆烟消云散吗?让曾经相爱的人徒留痛苦,而自己却无动于衷吗?” “是你太傻,还是我太执着呢?”他忍不住叹道:“我来见你,来找你,是对还是错呢?” “我曾说过我‘喜欢你’吗?”我看着他的眼睛,问:“我们有过‘曾经’我们共有的,有吗?” “是的,我们有过‘曾经’,而那曾经,有快乐也有悲伤,有相聚也有分离,”他把我拉近他的身边,让我正好脑瓶在他的胸前。“我们很早的时候,你还很小很小,我还不太老的时候,就遇见了。我把照顾你当成是生活重心,而你习惯对我依靠。那个时候,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好玩,有时候觉得很难缠;你常说我很冷血,又说我很伟大,可是我们分不开。” “那么,为何还是分开了?”我问他。 “因为我犯了错。”他不很介意地说出口:“我犯了很重大的错。” “你犯了什么错?错到我们不能在一起。”我问。 “执行任务的时候失手。”他陷入回忆“我是一个杀手,有最冷静的头脑、最灵活的的手指,但却坏在我有最丰富的感情。他们说杀人杀到最后,甚至可以麻木地看着人在你面前挣扎,直到断气而无动于衷。天知道我每一次总是忍着不敢去看,我无法不去想,那些死在我枪下的人,他们原本该有着怎样美好的人生,有着怎样痴情的爱人,怎样慈祥的双亲。他这一死,他们怎么熬过那些失依的痛楚?那些思念的漫漫长夜?”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衡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继续对我说:“那一次的任务是某集团的负责人要杀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在外面的情妇,因为他决定出来竞选议员,怕那情妇的事爆发出来,影响他的政治生涯于是,他设计了一个宴会,他告诉那个女人,他将在那宴会上正式宣布娶她为妻。她深信不疑,盛装而去。当我把枪指着她的太阳穴,扣紧扳机时,她像是若有所悟,仓皇而无助地流下泪来;我心里一拧,猛然转身,把五颗子弹都给了那个负心汉。 “那个集团当然知道是谁干的,但他们当然不会去告发我,寻法律途径对他们来说并不会比较有利。他们只有对你父亲施加压力,他们要一手拉拔我长大,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杀掉我。”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咬咬下唇,到底,这是一段锥心刺骨的往事。 听到这里,我低下头问:“那个‘亲人’”虽然我的心里已有几分答案。 “你的爸爸。”他不打算隐瞒。 我的心震了一下,并不是因为“它”太出乎意料之外;相反地,是因为“它”太不出乎意料之外。 我不喜欢,我也不想接受,我只好默不作声。 他一眼就明了我的心思,或者该说是可以设身处地去感受我的心思。 “他是不得已的,我没有怪过他,也没有恨过他。原本,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如此,生死不由已。”他平静地说。 “如果现在你又出现,我老爸还会杀你吗?”我悲伤地问。 他没有回答我,如此地默认,让我觉得连吸到肺里的空气,都是那么冰凉。 “我去求爸爸!”我急切地抓着他的肩对他承诺“我老爸那么疼我,那么爱我” 他顿了一下,给我一句不确切的答话。“再说吧!” 我不解其意,一径的追问“为什么呢?你不愿意吗?还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老爸?” “我没有不相信谁,”他说:“如果我们要重新活过、重新开始,我们就该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要那么急切,好吗?” 重新活过?重新开始吗?我不禁心头一凛。 这一刻,我的脑海突然浮现咏芳的脸孔。那份可以为爱燃烧的炽热情感,却教我的心,霎时转为冰凉。 我甚至没有勇气去询问事实关于他们之间的。 这才知道,情路是狭窄的,只容得下两个人,两份感情,多一个都太拥挤。 咏芳不愿意活得太拥挤,我又何尝不是。 ********** 我只好沉沉地问:“我们真能重新开始吗?” 我以为,他会像所有爱情剧里的男主角一样,即使背着事实、背着心思所想,也能装出一派坚定,给我一个石烂海枯的誓言;或者,他会直说我傻,说咏芳和他不是,他们之间的一切绝不及我们的“曾经”;或者,他该告诉我,他和她之间有千千万万的不得已 哪一个选择都可以,却不要这样,对我做出心虚的沉默,让我觉得锥心般疼痛。 我心痛地接着问他:“我是第三者吗?我介入了你和咏芳之间吗?” “不是的。”这一次,他回答得很急切、很坚定。 我却苦笑着反问自己,怎么会不是呢?一次重逢,我已经把一个深情女子的妒火燃起了,我让那个女子从此陷入了百折千回的折磨之中,我,唉 他看出了我眼里的不相信,便再一次坚定地告诉我:“你不是那样的,她也知道你不是的,因为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第二个人,我的感情里何来的第三者?” “那戴咏芳呢?你欺骗她吗?骗到她甚至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吗?”我不可否认,我是有点震怒了。 一刹那之间,他变得无言以对。 而他的“无言以对”一下子直教我的心如针在刺。他和戴咏芳在一起,这是无法用任何解释去粉饰的事实,我差一点就忘了。 喔,徐世辉,求你不要,不要让我彻底把你否定掉,不要让我以为你用情不专,游戏人间。 尴尬的空气悠游在我们两人之间,近距离的相对却教彼此的脸孔更为模糊。 我有着太深重的无奈,难道人可以为了爱自己所爱,而不惜以别人的血泪为祭品吗? 我办不到。 那么,是不是从前早被上帝宣告死刑的缘份,就不该忍着到今天还不肯放手呢? 当我们就这么任时间耗过的时候,却没去注意到,身边渐渐围上来的人。也不知道,今日一旦错过之后,很多很多东西,便不复可寻了。 当强烈的灯光打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们才同时震惊地猛抬起头,半遮着眼看往灯光打来的方向。 十多把手枪正对着徐世辉的脑袋 ****** “老爸”我一惊,马上慌忙地站起来,挡在他的面前。“不要这样!” 但是,强烈的灯光那边,却没有给我任何回应。冷不防地,徐世辉却把我一手拉跌到他的身边。 “那不是你老爸,”他咬紧牙根对我说:“是那集团的人。” “什么?”我下意识地惊呼,心跳开始加速。 “世辉”我抬头想再询问些什么,想再求证些什么,却只见他寒着脸,不惧地眼看着前方。 “别怕,”他紧紧地把我抱在他的身旁,临到生死交关,仍在眷顾着我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恐惧。“他们要的是我。” 他却不明白,我的担忧,我的恐惧,全不是为了我自己,而为他。 他怎么不能明白呢?我并不如他想像中脆弱的。 “聪明!不愧是神枪手,”一个中年男子手中转着一把手枪,从灯光里走出来,走向我们。“只可惜,好一个神圣的正义感,把你的专业践踏得给猪吃都不要!” 他迅速地把枪口抵到徐世辉的额上,冷冷地看着他,怒道:“你不配当一个杀手,你明白吗?” 徐世辉听了,面露出难以捉摸的笑。像是在说,有时候,这世界是充满尴尬和嘲讽的。 “你笑什么?”中年男子一怒,把枪抵得更紧。 “笑我身为一个‘失败的杀手’,在杀手的生涯中,总算是还干对了一件事,杀了一个人,对于我的‘失败’,我觉得没什么好遗憾了。”他猖狂以答。 答得我在一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几番阻止的动作却全教他拦下来。 不要激怒他呀!求你,我在心里不犊旎断地喊。 “你”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过,&#x5f88;&#x5feb;地,他又把他的冷笑露出来了。“呵你太自以为是了。” “你以为你救了白秀凤吗?为什么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久,你还有本事这么天真外他自认为占了上风地说:“如果你知道她后来的下场,你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干脆痛快的给她一枪算了。” 徐世辉一听,像有些被震住了,仿佛这事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 但他仍毫不示弱。“至少,她也赚到另一条狗命陪葬了,不是吗?” “你才是狗!”那中年男子再也忍无可忍地对他咆哮起来。“你不怕我手中的扳机一扣,你”“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对我那么慈悲,不是吗?魏先生。”徐世辉回答他。 “那倒是”他笑了,嘴边漾着一股邪恶。 “我喜欢先对漂亮的小妞下手,”他说着,斜着眼光瞟向我,那样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只是 我也真为他等一下的命运不寒而凛,因为 徐世辉和我很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仿佛已能透视我们彼此心中所思而微微一笑。 我们心中所想的不过是同一个名字。 那个威震八方,通吃黑白两道,纵横江湖龙头地位数十载的名字 ******** 范建成! 我真遗憾于那魏先生的“见少识寡”更“担心”他会不会因此而丧命。 因为远远地,我已见到另一个灯光,红色的,在天空闪呀闪呀的。 他们正慢慢地向我们靠近。 我拉长耳朵,故意挨近点问他:“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叔叔,能不能麻烦你再说一次?” 他并不以此为许,反而把他那恶心的嘴凑到我的耳边,嘻嘻哈哈地对我说:“我说,我喜欢对漂亮的小姐下手。” “喔!”我故作恍然大悟,然后很大声,一脸天真烂漫地覆诵一次:“你说,你想对我下手吗?” 我希望老爸要克制点,听了这话千万别气出高血压。 “小妞,你不怕吗?你跟这个小子一样不知死活吗?”他开始有些怀疑。 “我当然害怕,”我低下头,戳戳我的指甲,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怕你等一下会有事。” 不知他是从哪里找来这十几个神枪手的?我很想问他。因为,当我再定神看他们的时候,觉得每个人都是似曾相识,却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我会有事?”他哑然失笑“你没说错吧!小妞?” 当我再次悄悄把眼光斜到那十几个人身上,居然发现还有人对我扮了个鬼脸,我差点没激动得笑出来。 从来没有一刻,我会像现在这样,对我老爸经营的“事业”心存这么多崇敬和感激。 不过,当他很老不实、很色地把手探过来摸我的脸颊时,我还是下意识靠紧徐世辉,心里毛毛的。 顶恶心的!我生气了,嘟着嘴,在脸颊上用手来回搓了又搓。 徐世辉竖起眉来瞪着他。我这才发现,他实在有几分杀手的冷酷。 “你好恶心!你摸我的脸?!”我破口大叫:“我不管了。老爸!有人欺负我!” 话刚一出,我几乎可以见到,这人肩上的“三把火”已经熄掉两把了。 他真的是前途堪虑,唉! “你叫爹叫娘也没有用,”他听了,又笑了,露出一嘴又是金又是银又是黄的烂牙,看了直教人反胃。“你逃不掉了。” “你说我老爸没用?!”我高呼着,当场马上“罪加一条” 那后面十几位持枪的叔叔已经受不了要笑出声音来了,大概心里又在嘀咕:这小女子又在整人了,真拿她没办法。 他大概从我嚣张的语气里听出有什么不对了,便警觉地问我:“你父亲是谁?” 我耸耸肩,不告诉他。难得玩得这么愉快,我还想多玩一下呢! 徐世辉也拿我没辙,只摸摸我的头,笑说:“你还是没变,性子一点都没变。” “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我眼睛看着地上,对他说。 “什么事?”他问。 “不管今后我们能不能有共同的未来,你都要好好活下去,我也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心宇”他低吟着。 “可恶!”那人眼看着他的威胁居然对我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忍无可忍的下令。“把这两个人一起带走!” 终于,魏先生对自己的愚弄总算结束了。 十几个人一接收到命令,枪杆子马上往他身上指。 “你你们在做什么?”他又急又怕。“你们有没有搞错?” 我和徐世辉完全不搭理他眼中几千几百个问号,退自站起来,准备到一边看戏去。 我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对他说:“叔叔,您保重了!” 而他仍不知其所以然地在挣扎,不断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魏先生,”老爸总算肯把他充满磁性的嗓音show出来了“我已经向魏董事长知会过了,如果我这对耳朵还没退化的话,我听到的应该是‘不追究’了这三个字,不知你受谁之托来找我‘借刀杀人’呢?” 霎时,他的脸色刷白。“范先生我我我确实是受受” “住口!”老爸的震怒实在吓人“我生平最恨别人欺骗我了”更吓人的是,说到“欺骗”这两个字,他还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 我赶紧申辩;“我可没有欺骗你,老爸!我一出门,刚好遇到他他说要陪我去买,因为很晚了” “因为我被这个读法律系的女儿骗到快智障了!”他又好气又好笑,有意无意地讽刺道。不过,这话还真令人窝心。“可是别人不行!”他说。 真是乱有原则的好老爸,我“巴结”地心想。 “她她她”可怜的魏先生,直指着我,却“她”了半天也说不上来任何一句话。 “漂亮的小妞?”老爸横眉坚眼,粗里粗气地问。 “不不不是是”他吓坏了。 “你摸了她的脸?”这话问得更凶悍了。 “没没有,只是单单纯对晚辈的照顾而已”回答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她老爸没用是吧?”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喷”出来的。 “我发誓,没有!”他哀嚎“我被设计了!” “你说我女儿设计你?你胆敢说我最单纯、最乖巧的女儿打你的算盘?” 老爸,你真是令我感激涕零。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这种想法” “爸,”我插了一句话“你要克制一点啊!以暴制暴的时代过去了。”我只想老爸吓吓他,却不希望那魏先生因此而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这丫头!”老爸却没好气地回了我一句“别以为你自己没事了,真是!”“老爸!”我知道他牛脾气一来,恐怕会闹出人命,只好对他动之以情“你答应过我,你会为了我尽量不做不法的事,你忘了吗?你难道忘了你说过我们范家要慢慢地从不法转到合法,甚至去执法吗?” “你自己说以暴制暴是下下之策,是不聪明人才做的,聪明的人就是要做到‘损人利已’的程度,不是吗?老爸,你今天如果把他怎么样了,还要费多大的心思去摆平哪!这多划不来,对不对?”我发现自己愈来愈懂得“对付”我亲爱的老爸了。 老爸很专注地看着我说话,大概说动了,火气也稍稍降下来,大眼一转,又转向那魏先生。 “把他送到魏董事长面前,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顺便提一下我范建成很火大,看魏老要拿他怎么办才好。”老爸下令道。 下令!嗯,好一个威风的词。 我听到了这个决定,感到莫名地快乐起来,二话不说就奔向老爸,给他一个最热烈的拥抱。 “老爸,你是最最最伟大的!我爱死你了!”一来也是听见那魏董不追究徐世辉的事了,我竟乐得口不择言、直接大方地把我的感受说出来。 “又灌老爸迷汤了,呵呵”他大刺刺地笑了起来,开心得不得了。“不过介不介意把你最爱的老爸让给别人抱一下呢?”老爸说。 我一时不太了解他的意思,松开手,嘟着嘴问:“是谁?是谁要跟我抢老爸?” “傻丫头,这世界上有谁能够抢得过你?”老爸又哈哈大笑地说着。 然后,他瞥见徐世辉,之前的大笑,转而为含蓄的微笑,露出一个慈父的和蔼面容。 如果我没有看错,我竟发现老爸眼中有泪光,他和徐世辉的眼光一交接,仿佛天地间也要为之崩裂了。 只不过,男人自有他们沉着的情感处理方式。 徐世辉走上前来,站在老爸面前。“爸!”他喊,双手便交错在老爸的背上了。 饼去,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教人无法忘记,又有那么多不堪的记忆教人不敢记起。 千方万语,再也抵不过此时此刻的一声叹息了。 “世辉唉!”老爸喊了他的名字。 我看着,感动得直想掉泪。 就在这一刻,我几乎忘了“戴咏芳”这个名字,我几乎也预见了那王子公主幸福的未来。 但谁知道,未来是不可说、不可测、不可见的呢? 第八章 第二天,徐世辉没有出现。 第三天,徐世辉也没有出现。 第四天,我把电话答录机敲得快烂了,寻遍了每一个留言,也找不到他的留言。 我去问老爸,老爸说他不知道;去问米瑟夫,米瑟夫也一脸茫然。 我跑去“outofsorrow”却只见那清澈的玻璃门上,悬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然后我站在玻璃门前怔住了,我淹没在城市往来喧嚣的车声里,一时失了方向。 抱贺开业的花篮仍在,红布条上全是署名戴咏芳。她的名字,就这样像一道强光。刺进我的眼中。 我忽然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像被甩了一巴掌,或者,被淋了一盆冷水。 我真的必须找他吗?我问自己。 蓝蓝的天,悠悠的云,我想哭。 突然,我的肩被拍了一下子。 猛一回头,我看见了戴忠臣。他穿着我们社上写着“滔声”的社服,白色的运动裤、球鞋。 他满身是淋漓的汗水,还微喘着气,手上抱着一个篮球。 “你在这边做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埋着头要离开。 他挡住我的去路。 “请让路好吗?”我的心情很低落,提不起劲来和他嘻嘻哈哈的。 “你来找咏芳?”他试探地问。 我装作没听见他说的话,左闪右闪,闪不过,我有点生气了,要推开他。“请让路!”还说了“请”表示我暂时自制得住。 “喂喂,”他来不及防备,重心不稳地晃了一下,但随即又站定,也不客气地对我说:“你做什么?喂!吧什么!” “我心情不好!”仍不放弃要把这尊庞然大物推开。“所以少烦我!” “范心宇!”他大喝一声。 我震撼了一下。 “你别这么幼稚、这么情绪化,好不发?”他大声说,听得出是受不了我了。 “对,我就是这么幼稚、这么情绪化!”我也不甘示弱, “我妈早死了,我老爸是黑社会老大,没教过我该怎么不幼稚、不情绪化,我习惯如此,觉得没什么不好,你觉得莫名其妙,觉得受不了,那是你的事,我和你没什么关系,没人叫你要忍耐我。” “你中邪了,是不是?”他问。 “是,我是中邪了,”中了他那宝贝妹妹戴咏芳的邪。 “范心宇,”他喊我的名字,很忍耐地问:“你能不能好好的跟我讲话?能不能把你全身的刺都收起来?我没有恶意,不管今天是谁招惹你,我相信那绝对不是我‘戴忠臣’所干的事,你不能这样凶我。” 我安安份份地听完他的话,不再对他张牙舞爪的沉默以对。 “我老妹和她男朋友去澎湖玩了,”他心平气和地告诉我这件事。“所以把店关起来。” 唉!“男朋友” “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沉着声音对我说:“咏芳告诉我了,我问你,你究竟还想要什么呢?” “想要什么?”我不懂。 “你爱他吗?可是他不爱你。就我所知道的,他和咏芳的关系已经‘非比寻常’了,你难道认为一个肯和其他女人上床的男人对你还有真感情吗?”他问。 “你说什么?”我瞪着眼睛问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心宇,你别不敢面对现实,”他不打算再说一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而你也听得很清楚了,你自己在抗拒事实,那么,我就是说一百遍,你也不会把它听进去的。” “”我哑然失声。 “心宇,你要当他们之间的第三者吗?你要让咏芳陷入万劫不复的痛苦里吗?你忍心看一个天真的女孩因此而痛苦不堪吗?”他的一字一句,字字都刺痛我的心。 我咬了咬下唇,哭声梗在喉间,眼泪忍在红红的眼眶里。我不是第三者 “心宇,我知道要你想开,一时之间是很难的。我并不是自私得只为我妹妹想,感情的路只能容许两个人走”他说着,好像一下子我变得很该死,罪无可赦 “我不是第三者!”我对着他大吼:“他说过我不是!你不了解我们的事,你说你了解,可是你没有,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为什么没有资格?”他的声音和我一样大“就凭”他冲动得一把抓起我的手。 “凭什么?”我满心抗拒地问。 “好,你听清楚了,”他郑重地告诉我“就凭我喜欢你,我不忍心看你为了一个不爱你、不珍惜你的人,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这样实在实在教我好生气,我气不过,才会这么大声对你说话,才会用那种尖锐的字眼分析事实,因为你不清醒,你到现在都不清醒!” “你喜欢我?”我呆呆地覆诵了他的话“你喜欢我我?”听来,是多么陌生而熟悉的话。 他倔强得紧抿着双唇。我明白,要对一个人说出这几个简单的字,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我也明白,一旦面对感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其实都是脆弱得像小孩。 “我才不要你喜欢我!”我说着,哭了。“你现在说喜欢我,以后也会跟别的女人上床,然后让另外一个人来告诉我,我是那个可恶、下三滥的第三者!你们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我的眼泪一颗一颗掉下去,进了脚下的红砖。 路上忙碌的人群不断向我们这边抛来异样的眼光,他们是怎么看的呢? 一个犯了错的情人,和一个受了伤害的情人吗? “心宇,你这样说不公平!”他严肃地对我说:“虽然我不很清楚他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是,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拿一个被你宣告死刑的人,来和一个不确定是否有罪的人来比较,并不公平。” “别说了,”我只觉得脑子像要被炸掉。“我想回家。” “我送你”“不要。” “心宇” “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揉揉双眼,勉强对他挤出一丝笑容。“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我是无敌女超人。” 然后,我才看见戴忠臣脸上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 但我,实在一点也不好。 我回到家,没有老爸,也没有米瑟夫,是不是如果这个时候我死掉了,也不会有人眷顾? 我漫无目的的随意敲着电话录音,翻遍了,也只找到一个米瑟夫的留言。 米瑟夫的留言? 奇怪,米瑟夫留言给我做什么呢!我好奇的按下按键听。 “心宇,咳”米瑟夫清清喉咙,准备开口说什么大事似的“你还没回来吗?你爸爸呢如果你回来了,就马上来xx医院吧!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你不要急,不要慌、不要总之,赶紧过来就是了,ok!” 米瑟夫要我别急,可是我听完了留言,却不禁心惊胆跳。老爸?老爸怎么了? 我震惊地呆了一下。 真是!还磨茹什么呢?我慌着,要往外跑去。可是就在这时候,电话又响起了,我赶紧抢过去抓起电话。 “米瑟夫?”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喊。 “心宇姐姐。”传来的却是咏芳的声音。 我听了,心似狠狠地被揪了一下。但是,对老爸的挂心却更甚于此。 我顾不得如此的煎熬,因为我的心似火烧灼着。煎熬是为他们,烧灼是为我的老爸。 我对她说:“抱谦,咏芳,我有急事要出去,回来再跟你谈吧!” “我们从澎湖回来了。”她像没听到我的话似的,只是平平静静地传达这个消息。 “咏芳,”我盯着半开着的门,也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心急如焚的说:“我得去医院看我爸爸。” “心宇姐姐,”她说:“我正在医院。” “你在哪里并不重要,”我还是没仔细去听她所说的话,看了看墙上的钟。“重要的是,我现在急着要去医院呢,等等,你刚才说你在哪里?” “我在医院,在手术房外面看着你爸爸,”她一字一句耐心地对我说:“他得了急性盲肠炎,应该没事,你别焦急。” 要我别焦急?开什么美国玩笑,那可是我最最亲爱的老爸呢!即使只是小小的盲肠炎。 等等,她这是什么意思?她的语气听来有点奇怪。 “世辉也在这里。”她说。 原来如此,答案近在眼前,我恐怕可以自己组合出标准答案来了。 我心痛地问她:“你是不是希望我别和他碰面?” 她默然不语。 我也无言以对。 两个人,就这么僵了一分钟不开口。 “心宇姐姐,”她带着哭腔央求“别来了,好不好?为了我,也为了我哥,我哥对你那么好,你应该接受,而不该一直巴着对你变了心的世辉不放。我们现在正在共同编织着我们的人生,人要往前看,不是吗?” “他爱你吗?”听了她一大段我不想去弄清楚的话,我只沉沉地问她这一句。 是的,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可是谁晓得,千古以来,就是这么一句,折磨了皇帝,也折磨了庶民;折磨着英雄美人,也折磨着匹夫匹妇;折磨着有情人,也折磨着无心人。 所以,我只想问她。 没有想到,答案却铿锵有力地敲进我的心坎里。 “是的,他爱我,”她很激动的告诉我:“只要你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他就会把你忘记,好好的,继续专心地爱着我,你明白吗?” 我明白,唉!我也不明白。 我陷入了混乱、错乱。 “我不可能不去看我爸爸。”我最后说了这句话,淡淡的,不带感情的。“可是我知道怎么做,你放心。” “”她没有回答我什么,这结果显然仍不合她的意,所以,她仍倔着,不肯放下电话。 我实在没有必要做出这样大的让步,可是我的心死了,我不是在让步,而是决定放手了。 如果一份真情挚爱早已发了霉、发了质,苦苦追求只会徒增痛苦,不是吗? 但是,挂下电话之前,我仍丢了一句话给她。“咏芳,你爱得太辛苦了。” 不是夸张,不是讽刺,而是掏了心说出口的一句话。 这大概是我生平第一次搭公车吧!原因是出门时太匆忙了,身上只有四个十元铜板,只好战战兢兢地学着搭公车。不出所料,我还是多绕了几圈才正确无误地抵达目的地。 一下了车,我的眼睛就被眼前的这个气派排场刷亮了。 这使我忽然记起,我在读幼稚园第一次上学的那天,老爸也涸其张地帮我弄了一个这样的排场。 两排穿着黑色西装的叔叔,各一字排开,从医院大门口一直排到铁门的地方。 我见了,马上躲起来,硬着头皮绕到后门溜进去。 谁知大老远这样绕去后门,还是被十几位叔叔的声音吓到。 “小姐!”他们喊。 我只好尴尬地对他们一笑。 这还只是“开始”而已,从门口到电梯,从一楼电梯口到六楼电梯口,再从六楼电梯口到病房前前后后,我这样被吓了十几声。 难怪米瑟夫不跟我说病房的号码,因为实在没必要。 唉!真受不了。我真开始怀疑起咏芳的话了一个小小的盲肠炎。 ********** 我进去的时候,嘱,不需要走进去,在门口就可以听见我那伟大的老爸的谈笑声了。 真令我半是喜,半是无奈。 “爸!”我跑进去,厥着嘴问:“你怎么了?生病了还这么大声说话?哎呀,是谁把香烟弄进来的?这是什么可乐?老爸!” 现场鸦雀无声,人人襟若寒蝉。 老爸却压根儿没把我的话听进去,用力把我困进他的怀里。“你呀!小丫头,老爸想死你了,还以为你又去和世辉在一起,结果,竟然世辉来了你没来,差点没把我吓坏了。如果不是米瑟夫一直说你可能去学校办事,我啊,已经准备忍着不进开刀房了。” 我听了,回头看了徐世辉一眼。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几秒钟,他垂下了眼皮,不敢看我。 倒是没有看到咏芳,她人呢? 我又把头转回来面对我的老爸。“等等,老爸!你别故意转移话题。是谁拿可乐进来的?会喝死你的,老爸!你是不是病到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大头病了,是不是?” “那用个”一代枭雄,这时竟被他的女儿问得不知所措。“那是米瑟夫喝的!”他坚持说。 我看了米瑟夫那张无辜的脸,煞是好笑。 “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可乐是他们美国人的东西,米瑟夫多爱啊!我就允许他带进来喝了。” “喔,那香烟呢?老爸!”我把老爸那个k金的龙头打火机拿在手上把玩着,问。 “那那个”他东寻西找还有谁能赖,最后他找到了,说:“是世辉的,他心情不好嘛!我让他抽两根解解闷。唉!真是的,死丫头,怎么问你老爸问题,好像警察在做笔录一样?真伤你老爸的心。” “爸,人家是为你好耶!要是我不够爱你,你就是吃毒葯,我也不管你”我觉得无辜而负气地说。 “什么话?你这是什么话?呸呸呸,存心咒我啊?”他听了,反应很激动。“谁惹到你了,女孩子家讲话这么火辣!” 说完,我还没回答,还没抵死否认,老爸已经精明得把眼光绕到我身后那个在一旁一直闷不吭声,只能呼吸来判断是否存在的人。 老爸不怀好意地问他:“世辉,你说,我这宝贝女儿是不是和你闹憋扭了?” 他还来不及回答,就被我抢话。 “老爸!你怎么可以这样问人家?这样多尴尬!”我对他抗议“你好好照顾自己,不可以再抽烟、喝可乐,赶紧好起来才” “我是在问世辉!”老爸大概察觉有所不对,语气变得严肃了。“你说,你是不是欺负了我的心宇?” “老爸!” 不喊他还不打紧,这一喊,他的声调愈是上扬,火气愈大,令在场的人不禁不寒而怵。 照着他到四、五十岁还改不掉火爆浪子脾气,谁都知道徐世辉麻烦大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不知所措的依然习惯性地寻求米瑟夫那种“一切没事”的。冶然释怀的眼光,可是,他这次居然只对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世辉!”老爸举起手狠狠地、重重地往茶几上敲下去,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厉声问道:“你对我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事?你胆敢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不要以为心宇爱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得寸进尺。我可警告你,心宇她不和你计较,可是我范建成是不会坐视不管的,你敢移情别恋,我就把你和那个女人一起毙了!” 一个孩子似的行动,唉! “我并没有”徐世辉闷闷地答着。 我听在耳里,却没有半点感觉。所谓的语言,和人内心真正所想的,还是距离太遥远了。 如果真有什么感觉,那就是,我不想他继续被轰炸下去,不想他再受到质问,因为我还是爱他的。 **** “爸,”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大概是急坏了。“不是他,是我。”我垂着头说。 说一出口,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往我这边看,好像我是一只世界上最奇怪的动物。 我眼角的余光扫到米瑟夫,他是表情最夸张的一个,老爸是第二号。 反而是徐世辉,看来出奇的平静。 但我不管这些了,迳自不可自制地编说下去。 “我变心了,老爸!”我说:“你一定要问,我只好说了。爸,我不再爱他了。” “心宇”老爸傻住了。“你在说什么?” “我和世辉吹了,因为我爱上别人。”我把我的话解释一遍。 老爸还是不相信,硬是要问世辉。“是真的吗?你们?” “他还不知道,可是老爸你既然要问,我就只好现在跟他说清楚了。”我按捺着满腔的深情厚意,言不由衷地说着:“他这次回来了,我才弄清楚,我对他的感情只是依赖,可是,依赖不是爱,是像哥哥和妹妹那样。我那时候太小了,弄不清楚,才会这样痴迷,现在我懂了,我明白为什么我对他的感情淡了。” 世辉原以为我在开玩笑,可是,没想到我愈说愈直劲,愈说愈有力分道理,越说越像是真的。这才不顾一切,不管我老爸还不准备放过他,便一个箭步上来,抓着我的肩问:“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实你不是在说气话?不是在生气我和” “不是!”傻瓜!这一说他就死定了啊!我只好马上回答,堵住他的嘴。我看着他,用那种快要精神分裂的痛苦心情对他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感情本来就是这么难捉摸的东西,不能勉强” 是啊!是不能勉强。所以,如果你想走,如果你的心还任凭第三个人在你心里悠游,那么,我只有和你说再见了。 爱,若是不能完整,怎么去爱呢?爱是半颗心,半个人吗? “你说谎!”他不相信地对我吼。我低着头,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这个谎言,眼泪快要掉下来了,只好赶紧挣脱他,扑到还一头雾水的老爸怀里。 “爸!”我哭着“我也不想这样啊!你叫他别这么凶啊!老爸!” 眼泪一来,这个谎言看来更有说服力了。 老爸呆了一下,然后便随着我的哭声慌了,他急急地哄我“乖女儿,别哭,别哭!老爸帮你摆平,帮你摆平!你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本来谈恋爱就免不了分手的,何况你还小,心情不定,老爸在遇见你妈之前,分了不知道有几十次,不要难过。” “世辉,”说完了,他要对世辉说话。这一次,他的语气和缓许多了,大概是因为“我变心”让他觉得在道义上该负“愧疚”的责任吧!“听我一句话,就这样算了。让她去找她自己想要的吧!你们从小玩到大,她会把你当哥,也是无可厚非的。” 世辉听着,一言不发。大概过了几秒钟后,他才开口:“爸,我可以和心宇单独谈一谈吗?” “老爸!”我耍赖,因为知道这一“单独谈一谈”我一定又要不能自制地错下去了。“我不要!” “心宇,”看来,他也学会了几分奸诈的本事,不像以前那样,又硬又直。“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哥哥来看待,那么,你还有什么‘不敢’和我单独谈呢?” “谁知道你会不会生气得把我扁一顿。”我胡乱说着。 “傻丫头,”老爸一听,很不以为然,觉得这句话像冒犯了他的权威一样。“谁敢?我把他剁成十六块!” 我还是不肯动。 最后,还是我亲爱的老爸硬把我推出去的。他的理由是:有些问题,你该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这是对自己成长负责的第二步。 第九章 我一定要沉住气,为了我、世辉、和咏芳的未来。 不能当拆散人家的第三者,别人痛苦,自己也不会太好过的。 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绝不能再抱着任何要挽回什么的想法。一切都过去了,关于我的、他的,早该随风而逝了。 我们走到长廊的尽头,他靠着窗口,像要从我的眼里发掘出什么事来。 我被看得心慌,心底的神秘就要流在表情上了,只好努力地撑住笑容,用笑来掩饰所有不堪的心事。 谁知他还是一语点破我。 “你不会说谎。”他说。 “是的,我不会。”我听了,冷静地回答他。“所以,我说的都是实话。” “从你还是一个会尿床的小女生开始,我就认识你了,我还不够了解你吗?他苦涩地一笑,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让我们共同来解决呢?你把它闷在心里,自以为瞒天过海地瞒过去,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很完好,其实每个人的心,都是碎的。” “我没有说谎。”我固执地回答。 “你是不是知道我和戴咏芳一起去澎湖的事,所以生气了?”他知道这时候,问实际一点的问题才会有答案的。 “不是。”要骗,就只好骗得彻底。 “好,那你知不知道,你告诉我。”他穷追猛打着,用习惯性哄我的口气。 “知道!”我坦白回答。 “噢!”他忿忿地捶了一下墙。“该死!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知道。”我说。 “咏芳,还是他哥哥?”他还是坚持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又怎么样?”我气他为什么犯了错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像要硬生生地把人吃掉。“你要去砍人吗?是不是,就算是人家胡乱造谣那又怎么样?那些都和我对你的情恋一点关系也没!你想硬赖到别人身上,找人家出气了事吗?” 他盯着我看,一副对我忍无可忍的样子。 “心宇,我是在跟你讲正经事。我没有要把气发泄在任何人身上,我只是要把事情弄清楚,我要知道你的改变是为了什么。三天,才三天就把所有的事全改变了,你令我很讶异,你知道吗?是的,是讶异,没有心伤,因为我根本不会把你那些胡扯的话当真啊!”他激动的说。 我的头不自觉垂了下来,因为心虚,可嘴上还紧咬不放。“你当真也好,不当真也好。总之,我们到此为止吧!如果你觉得难过,觉得舍不得,那又怎么样呢?该有的,我们都有过了,那些激情、那些患难、那些思念、那些难分难舍够了,我们已经够了。” “不够!不够!”他对我吼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怪论调?是你的新爱情观吗?不负责、不眷恋、不要永远吗?你怎么可以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是说你发现你对我的感情其实是兄妹间的亲情,又说什么曾经有过就够了。你的理由根本前后矛盾,胡扯一通!” 停了几秒钟,我才闷闷的、沉沉地告诉他。“我不要你了。” “好,你给我原因,一个真正的原因。”他气呼呼地。“我那么那么爱你,如果你终究要用一个荒唐的原因来打发掉我,那我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我会彻彻底底的消失,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 “”我听了,心里觉得好害怕、好恐慌,深怕他若是再度消失了,已没有失忆的我,该如何去承担那日以继夜又不得相见的痛苦呢?我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是的,我想退缩了,为什么我要让自己那么痛苦? 为了不当第三者吗? 是的,我不能,为了这个原则,我竟必须活得如此艰难。 不要了,告诉他吧!说出自己的感觉。 也许,他有他的解释,他有他的苦处,他有他的不得已,也许 而正当我要开口时那娇娇的、银铃般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一时,我觉得心中一凛。 “哥,我说的没错吧?我的男朋友把大嫂带来这里谈心了。”她说,从用词听来免不了有弦外之音。什么“男朋友”?又什么“大嫂”? “咏芳?”世辉像看到外星人那样惊讶。“你不是回去了?” “人家舍不得你嘛!”说着,已经穿过我的眼前,整个人攀向他的肩了。 我不觉又对着他和她瞳孔放大。恐怕我是吃醋了,才会觉得眼睛像被针扎了一下,好疼。 情路,真的不可能有第三者的空间啊! 我又看了看戴忠臣,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于他的宝贝老妹,任何人都没辄。 “咏芳,你不是说”世辉似乎惊讶得想说什么,只是被她这一来,脑子大概反应不过来,空白了。 咏芳娇娇滴滴地抢着反问他:“我?我说了什么?我是回家啦!可是才回到家,我哥就说他有急事找心宇姐姐,所以我就带他来了。你和心宇姐姐谈完了吗?还是要我们回避一下?十分钟够不够?我也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看来,这一天,天下的大事、小事、重要、不重要的事,一概都出笼了。 局面变得混乱了,教我和世辉两人一时都手足无措。 但,我打算先打退堂鼓,也收回和他争论、重新和好的念头,因为看见他和咏芳那样亲密的肌肤之亲,我的心就死了。 “不,”我对咏芳说:“我没话说了。”然后,掉头就要走。 “等等,”世辉咬着牙,不放弃地问:“我要原因,让我知道什么可以让我们生死相许的感情断了?为了什么?” 我背对着他,面对着戴忠臣,屏住呼吸。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要永远失去他了,是不是? 不要逼我做决定!世辉,我不是自己做任何决定。 而戴忠臣也紧张地看着我。 “你不说,是不肯放弃,”他沉痛地对我说:“你会扯谎,骗说你变了心,是有人给你压力,还是你自己给自己压力?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和我谈?心宇。” “我爱上别人了。”我说。 他生气地回应我“不要用这么愚蠢的理由来敷衍我。” “我没有敷衍你。”我平静地说。 “好,是谁?”他愤怒得指着戴忠臣,问我。“是他吗?你以为你可以现场随便抓个人来,就可以让我相信吗?你真是天真!” 我听着,看着他和戴咏芳愈发亲密,我的心就愈发疼痛、沉重。 也许是那样疼痛又沉重的心情教我失控了,我不知道我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同时把他、把戴忠臣都伤害了。 “就是他!你真是聪明!”我不假思索地顶撞回去。 只见戴忠臣睁大着眼睛,似愤怒似喜悦又似忧伤的情绪在眼中交错,而这番撼动人心的表情,竟然在此时此刻打不进我的心! 我就这样狠毒,对他的伤害视若睹地直视着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现在全身都长满了刺,接近你的人,没有一个不会被刺伤流血的!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以前的你,虽然说话不饶人,可是从来不会拿人家的真情来开玩笑啊!”世辉的声音,一字字、一句句,从我身后不断地袭来,直要把我淹没 “我讨厌你!”我背对着他,喊出了这句话,喊到眼泪也出来了。“我真是好讨厌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走。 混乱之中,我的耳边似乎依稀还听见咏芳的话。 “喂!别追了,让我哥去吧!”她竟然能这样平平淡淡,无所迟疑地说:“我坦白告诉你,她和我哥哥已经在一起了。” 然后,我没再听见世辉的声音。 我伤害了别人,我真的那么狠吗?不,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那样,我只是被嫉妒的感情冲昏头了,我只是没有办法不好好的宣泄自己的情绪。 也许那样的做法是很幼稚的,但是,当人在悲痛的时候,三岁小孩的做法,和八十多岁老人家的反应其实又有多大的不同呢? “范心宇!”戴忠臣追着我喊。我想,谁都忘了这里是医院了吧?这么放胆地大呼小叫! 这一闹,整层楼的病人、医生、护士,全给我们的吵闹声引了出来,想要阻止我们。 “小姐!这里不可以跑步,请你喂!小姐!”一位护士把我拦下来。“会吵到病人的。” “先生!请你别大呼小叫,”另一位医生把戴忠臣也拦下来。“有话好好说,这里是病人休养的地方。” 我沉默着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脸上挂着犹泾的泪痕。 “吵架了?”那位白发斑斑的医生拍着戴忠臣的肩,打趣地问道,一副很自以为是,事实上却全盘搞错的乌龙模样。 戴忠臣大概一下子会意不过来,不肯定也不否定。 我没回头去看他的表情,不过,我倒是想像得到他那无措的表情而有点想笑。 但,&#x5f88;&#x5feb;地连我也陷入了窘境。 那位护士小姐跟着好意开口劝说:“小姐,火气别这么大嘛!我们医院地下室有个餐厅,你们下去好好说去,”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知道你一定是第一次谈恋爱,才会这么火大。等你经验多了,知道男人的本性,就不会对他们期望太高了。” 听来似乎有理,又似乎有点莫名其妙,便我还是站在原地等她“晓以大义”完。 “是啊!那白发医生跟着又搭腔。“今天六楼住了个黑社会头子,叫什么范什么来的。” “范建成。”我提醒他。 “对对对!那白发医生如遇知已般,激动的说:“他可是不好惹的,听说脾气很不好,要是你们吵到他了,小心他把你们剁成八块,我们也糟了。咦?小姐,你怎么知道本院住了这一号人物?是不是晚报上写的。” 我差点没笑翻。是的,现在应该多找一些让自己发笑的理由,否则,我会去自杀的。 “不是,”我说:“范建成是我爸爸,我来探病,而且我还没被剁成八块过。” 我听见戴忠臣在我身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但他忍着,也一本正经地对他身后的那位老医师说:“那么,我想,我是不必自我介绍了,麻烦让一让。” 说完,我们就一前一后这样谦洒自若地走掉了。 难怪特权教人如此醉心,我们看也不必看那两位的表情,心里就已经有了相当的满足感。 我和戴忠臣没有再一起去看老爸,我们离开了医院大楼,忍着二十分钟不说一句话。 偶尔,我用眼角的余光去扫视戴忠臣脸上的表情,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歉意。他很有理由不顾我的忧伤把我痛骂一顿的任何男孩都不肯成为一个女孩分手的挡箭牌,而他却始终一言不发,不反驳,也不追问真相,就这么独自承受着我的快乐或痛苦,静静地陪着我。 这使我实在压不下自己对自己内心的苛责,只好先怯怯地开口,在绿树荫下。 “喂,你是不是生气了,气得不想跟我说话了,对不对?” 他听了,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什么珍禽异兽、稀有动物的样子。“你真的这样以为?” “对不起”我说。 看来真是有点“鸡同鸭讲” 他又奇怪的问我:“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对不起什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刚才的话重新描述一次,才不会尴尬。“喂!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他愿意把眼珠子往上吊,露出白眼给我看。我这才知道,原来他还有心情和我打混仗。 真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愧疚也不是有那种五味杂陈的无奈,点滴在心头。不过,我还是知道,他是在逗我笑。 “戴忠臣你不会以为,”为了防范有任何“意外”发生,还是问清楚我和他的“认知”有没有相同比较保险一点。“我说喜欢你是真的吧?” 他一听,露出夸张的表情,问:“啊?难道不是吗?心宇?” 天啊!连“范心宇”都变成“心宇”这下子场面很难收拾了。我一想,觉得不对劲。 懊怎么说?要怎么说才好? 我下意识地抓抓头,又低头,又抬头,又低头!最后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口。“是这样的,我刚才只是不是其实是” 说到这里,一抬眼,却只见他正意味深长,自我陶醉地笑着。 我的歉意在他这一笑间冲淡了不少。 “你笑什么?”我想,我的语气恐怕比之前“不友善”太多了,我提高声调“我在和你讲正经事哪!我现在是满怀歉意在跟你说话,你却硬要惹我生气。” “谁要你满怀歉意?”他得意洋洋地对我说:“你说了喜欢我,而我也没有反驳,对不对?” 他在想什么?我偏着头,不解地看着他,满脸问号。 “所以,这是口头契约,是不是?”他奸笑着。 而我终于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而我可没解约的意思喔!你道什么歉?!” 我的脸当场黑了一半。 “戴臣忠。”我愣住了。 “是戴忠臣。”他纠正我。 “喂!我不是”真是有苦难言,可急坏了我。 而他!他他他,看起来却是这么悠然自得,这么春风满面。 这使我很想很想痛扁他一顿。可是,这似乎又说不太过去,到底是我自己乱说话,还想对人家动粗?唉,我可是愈来愈有范建成的风范了。 夕阳落照依然炽烈,强光落下来,穿过树间,金光点点随风闪着,闪得我有些昏眩。 唉!我是昏了,在我觉得把一切都搞砸了以后。 不想说再见的人被我摒除在千里之外了,想要永远别见的人却接受了我的口是心非的告白。 老爸呀老爸,你以前可曾如此狼狈过? “心宇,别这么委靡不振嘛!”戴忠臣如是说,好心好意地安慰着我。 不说还好,说了我马上长长地、深深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我的女朋友也还不错呢!”他笑咪咪地,不太正经地说:“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我则马上反应“我正在计划减肥,我要把自己瘦得干干瘪瘪的,瘦得憔悴不堪,瘦到没人认得出我来,你知道吗?” “这又何苦呢?”他说。 “我失恋了,你知不知道?就为了成全你那宝贝妹妹,而你”说着,我又想起了世辉,我的眼泪又来了。“你还要来欺负我,还要来当我的男朋友,我都要伤心欲绝了,你还不安慰我,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 “那你呢?”他也不甘示弱,居然看我那么可怜,还不肯让我。“你又有良心了吗?明明知道我那么喜欢你,你还狠得下心来利用我当挡箭牌,实在” 我哭着说:“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嘛!” 他却板起脸来“说对不起就算了吗?就可弥补一切了吗?” “那那”我怯怯地开口问:“那你想怎么样嘛?你知道我明明” “振作一点,好吗?”他看着我,诚恳地说出这句话。 我傻了一下,呆望着他,看得他有点不知所措。 “我是说哭过就算了,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重新面对未来,不是很好吗?你一定办得到的,因为你的生命力一向比别人强!” 这些话像是给我的强心剂,虽然我仍然悲伤。但也是现在悲伤而已,寄望明天、后天,或是大后天总之,我会好起来的。 所以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谢谢你,戴忠臣。” “不客气,”他还开玩笑说:“对女朋友好一点是应该的。” “喂!” “当然是说说而已,激动什么呢?”他满不在乎地对我说。 就这样,事情像是解决了。 和戴忠臣分手之后,我在医院四周又很认真地晃了一下,闪过了马路,然后走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回家,回到家时,天空已经暗下来了。 谁知,我才一走到转角,就赫见世辉正坐在门口,我下意识地便掉头。 我走得很急、很慌,很不知所措,直走了十五分钟之后,才渐渐有些清醒。 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又看,一次又一次,等到和人撞了个正着,魂才总算全收回来。 爱情哪!折磨人哪! 当两人定神一看,我还怔着,反应奇快的她已经往我身上一拍,喊出我的名字来了。 “淑凡!”我恍然大悟“你是淑凡,对不对?” 她扬起眉说:“算你还有良心,睡神!” “干嘛这么叫我,好难听。”我不满。 “以前我就是这样叫你的啊!”她说:“以前在补习班的时候,你可是我们班最会打瞌睡的一个,奇怪的是,只要那下课铃声一响!你的精神可比任何人还要好呢!” “是吗?”我搔头想了想。“我不记得了。” “哼,逃避现实。”她显然不相信。 “才不是,我是失”我的话说了一半又吞回去。唉!“失忆”什么呢?该记得的都记得了,不该回忆的也都回忆光了,还有什么好失忆不失忆的呢? “对了,”我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才神秘兮兮,不好意思地告诉说:“求情来的。” “求情?”我的脸上写满着“不解”二字。 她解释着“是这样的啦!因为我有一个科目,大半年都没见过教授一面,也不知他长得是圆是扁。现在期末到了,你知道他有多绝啊!就最后一次上课,把去的那些学生清点了一下,然后当众宣布这学期学生就是你们了,祝大家期末考快乐,你说,我能不死吗?”说着,她痛苦地扶着额头。 确实令人头疼,我想。 淑凡可以拗整学期不去上课,够绝了,不过,那位教授更是技高一筹,不是吗? “喔!可怜的淑凡,”我摸摸她的头。“别难过了,别对这种事太执着。” “我爸会把我杀了。”她叫道。 “没那么严重吧!”我半信半疑地。 “用‘想’的当然不严重。”她回答。 “面对现实好不好,想想,你连课都不上,过了有什么意义?” “我才不会让自己有这种老实愚笨的想法哩!”她嗤之以鼻。 “ok,ok,那请问一下淑凡小姐,以你不老实,又不怎么愚笨的想法去求情,求到了没有?”我问她。 她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手一摊告诉我“别提了,那个老不死!我只差没把眼泪掉出来给他看。” 她停了一下,突然问我:“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家就在前面。”我指给她看。 “那太好了,”她兴奋地说:“那我正好去你家坐坐,你不知道我为了要找那个老不死的家,找到两腿发软了。”说着,人已经要往那方向走去。 & 我吓了一跳,忙把她揪回来。不行哪! “干什么?!喂” “我,不能回家啦!”我说。 “为什么?”她问。 我想了想,问她:“我去住你家,好不好?住几天。” “为什么?淑凡更疑惑了。 我不耐烦干脆地问:“你给不给住嘛?” 淑凡则如此回答“总得先给个大概简略的理由吧?我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把一个通缉犯带回家呢?” 我真佩服她说这话时的天才。 “被男人追得无处可逃,”我也不甘示弱,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理由够不够?” 她听了,二话不说,马上掏出机车钥匙,在我面前一晃。“我载你,走吧!” 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坏处是和我一样,一张伶牙俐嘴,杀伤力太强,不管是爱我们的人,还是不爱我们的人,都容易被伤到。 至于好处嘛?当然就是遇到这种燃眉之急,无路可逃时,咱们的侠义心肠就出来了,二话不说,拔刀相助,答应得干脆,做起事来俐落。 她,让我感动得差点没涕泪交纵。 其实,对于淑凡,我的记忆里对她残存的印象少之又少,只记得她那张永远笑得灿烂的圆圆脸,一张叽哩呱啦的大嘴,不美丽,但挺吸引人的。 至于胆敢这么熟捻地和她打打屁,闹一闹,只是凭着一种吸引力,一种旧时的心情。见了她,那种轻松那种开怀,就不知不觉上来了。 人说一见如故,是否正是这种心情呢?即使有朝一日容颜变了,环境变了,甚至时空变了,但是因为情太深、爱太浓,所以再见了,感觉却恒久永存。 那么爱情呢?是否在这样炫丽的世代里,它变成了最容易冷却的感觉了? 所以,世辉挟着对我的记忆,却和咏芳在一起了? 所以,老爸挟着对妈妈的记忆,却在欢场盘旋了? 甭注一掷,钟情不渝的故事,在这样的世代,似乎终究只是一场笑话。 我觉得寒冷,忍不住抱紧淑凡的腰。 她被勒得不舒服,开口对我抗议。“心宇,你别抱那么紧,我又摔不死你。”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只得松了松手。 “你不正常。”她坦白的说,风吹得她的发直拍打着我的脸颊。 “啊?” “放心,我会把你的魂收回来的。”她拍胸脯保证。可是,这样前后不太连贯,天外飞来的话,把我搞糊涂了。 我只好问:“你说我的魂不在我身上?” “是的。”她肯定地说。 那还得了! “那在哪里?”我紧张地问。 “在你要逃的那个男人身上!”说完,又骄傲地扬起声音问了一句:“我说得没错吧?” 我真被她唬住了,愣了一愣。 淑凡得意地一笑。 “你骗不了我任何事情的,心宇!”她对我宣告:“我可是心理系的高材生喔!” 原来如此。 再骑不久,走了一段路,拐两个弯,她便兴奋地对我说:“到啦!到啦!” “哪里?哪里?”我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情绪激昂起来。“可是我觉得好像不太像” “什么不太像?”她问我。 “我好像觉得这里不是你家。”凭着一点微弱的记忆,我说。 “谁跟你说是我家了?”她嗤之以鼻,将机车熄火。“这是我的小窝我搬出来了。” “啊?”我一脸错愕。 “有什么好大惊小敝的嘛!”她夸张地对我说。“要独立啊!大小姐!” 一下子,好像把我贬到旧石器时代去了跟不上时代。 我随着她上楼,到一栋公寓的三楼。走到门口,她捞起一大串钥匙,却看都不用看就找出大门钥匙了,教我不得不佩服。 也不由得让我想起,不管我晚上四更还是五更回家,总要麻烦人家给我开门,和淑凡比起来,我似乎只有幼稚园的程度唉,可悲! & 再看到那有条不紊,一尘不染的客厅时,我真呆了。 “这全是你自己整理的?”我真不敢相信。 她听了,转过头来对我投以那种看外星人的眼光。“废话!我还请佣人吗?少夸张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米瑟夫老说打死他都不会娶我的原因了,因为他无法想像,为什么有人可以在三个小时内,把人家帮“她”整理好的房间“恢复原状”? 说到米瑟夫对了,我该打个电话告诉米瑟夫,说我“离家出走”才对,不然老爸会担心死的。 于是,我跟淑凡借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时,我就开始祈祷,可千千万万是米瑟夫接到,别是世辉。 我屏息以待。 “hello!” 当我听见话筒那方第一声传来的是英文时,差点没喜极而泣。 “米瑟夫!”我快乐地喊他。 “心宇?”他说:“你去了哪里?你爸爸一直在问,世辉也在问,你把我们担心死了。” “我在朋友家,要住三天不,也许更久”我说。 米瑟夫一听,紧张了起来。“心字,你又在闹什么了,你爸爸不准的,快回来!我有话问你,世辉也要找你,你不要耍脾气了。” “米瑟夫,”我捺着性子解释着“我才不是耍脾气,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在哪里,因为我最信任你,要真耍脾气,我就不给你知道了。我现在是绝对不回去的,你别想要说服我,不然,我马上saygoodbye! “ok,”米瑟夫二话不再多说。“可以谈世辉的事吗?” “不谈。”我拒绝。 “那告诉我你的下落,好不好?” “不好。” “心宇,你最信任我,不是吗?”米瑟夫一再保证“我发誓不说,不跟任何人说。” “我”我只好说出来,谁教他是米瑟夫。除了现在管不到我的老爸,和已经很遥远的徐世辉之外,他是我最信任的人呢!不过,说完了,我还附加一句“不要来找我。” “我答应你。” “米”我欲言又止。 “什么事?”他问。 “没事。”其实是想问,世辉还在吗?他还在等我吗?还是放弃了?死心了?跟咏芳走了呢? & 我正想着,却没料米瑟夫的电话已被抢去,仓皇地冲着我喊:“心宇,你在哪里?你回来,我知道” 我先是慌了一下,随即才失控地对他喊:“你混蛋混蛋,混蛋加三级!” 然后“咔”的一声,重重地捧上电话。 这时,淑凡已经换好居家服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撞见我粗鲁的举动,忍不住嘀咕了一下。 “别跟我的电话生气,它可是无辜的。”她背对着我,问我:“要茶还是咖啡。” “我要啤酒。”我闷闷地回答。 她听见了,回头无奈地瞥了我一眼,接着又回过头去,回答我:“才不给你,一副就等着发酒疯的样子,还没喝酒,都已经快疯起来了。” “喂!”我不满地想要反驳些什么,却一时辞穷。 没多久,她已经迅速地端了一杯香片到我面前来了,自己手上却是一杯咖啡。 奇怪了? 她仿佛可以看透我的心思,没等我开口,便举起杯子告诉我。“这个容易让人亢奋,我想,你可能不适合,对不对?” 对和不对,都全给她说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她难道读了心理学的东西,就可以把人变成巫婆,去窥探别人的心思了? 真教我甘拜下风。 “淑凡,”我诚恳地对她说:“你真有一套。” 她听完却没有特别高兴,只对我耸了一下肩,表示没有什么。 低头缀了一口咖啡,她便问我:“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正常’了吗?” 于是,我一五一十地全告诉淑凡。她听了,告诉我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和复杂,而是是我的自怜和逃避把它弄得严重和复杂了。 这样的解释的确合理,而且我也接受。但合理归合理,接受归接受,而我的结论却仍是,逃避。 淑凡说我是死脑袋,说我会后悔的。 我问她愿不愿意让我多住几天,她倒是很干脆地答应了。“反正我正好有个伴,机会难得。不然,恐怕哪天那个‘杀手’杀上门来,我跪下来求你你还不肯留呢!嗯,很好很好。” 我真被她打败了。 第十章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我常常就这样梦见童话书里“王于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的情节。 突然间,王子的脸变了,公主哭了我好伤心,惊觉童话里那属于谎言的完美,原来早已破碎。 早已破碎了,始料未及的。 电视上报导说,今夏的第一个台风即将来袭。那气象主播说着这消息时,我和淑凡正各抱了一碗冰吃得津津有味,不知是气象发布得不是时候,这是我们吃冰吃得不是时候? 淑凡边吃着冰边提醒我“喂!台风要来了呀!” “喔!”我吃得正开心,才不想这问题,也懒得回答。 她用手肘碰碰我,知道我心不在焉。“喂!回家帮忙做防台准备了。” 我边吃边回答她“我们家男人这么多才不需要也轮不到我费心呢!” “咦”淑凡不解其意,像我家这种“特殊状况”要她了解也太苛了点。 “我是说”我抬起头准备好“万言书”要“上奏”却又懒了。“我是说我老爸会负责的。” “心宇,你知道这两天我胖了一公斤吗?”淑凡忽然提起。 “为什么?” “我就这样陪你猛吃下去,我那魔鬼般的身材快毁啦!”她抱怨着。“你得了贪食症,害我跟着嘴馋!” 我大概了解她的意思了,哀怨地问:“所以你想赶我走了。” “才不呢!”她一手绕过我的脖子揽过来“我很甘愿,啊,好久没吃得这么痛快了,你可得陪我胖五公斤以上才准走。” 这才教我松了一口气,释怀地笑了。 “你真不原谅他吗?”笑完后,淑凡这样问我。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我回答。 “那是什么问题?” 我转过去看淑凡,盯着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那是‘心死掉了’的问题。” “你的心才没死。”淑凡马上反驳我的话。 我只好不置可否,不然,又有得吵了。 突然间,电视上的主播又说了“今天晚间七点十分,位于台北市xx路的xx三温暖,发生一起枪击命案,死者方纪和,是某黑道组织的重要负责人之一,疑似黑道分杀,据现场一位女性目击证人描述,可能是警方追缉多年的黑道杀手徐世辉所为。此人” “砰!”的一声,我只听见手上的碗摔碎在砖地上的声音,然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我的脑筋一片空白,淑凡费尽了力摇晃着我的身体,我也无动于衷。她很急,急得快哭出来。 “你别吓我呀!”她一直这样说。 过了很久,我才慢慢吞吞地说出一个字:“他” “我知道。”淑凡善体人意地告诉我。 我抓住淑凡,歇斯底里地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他答应过我不再轻易不,他发誓不再涉足江湖上的事的,他发过誓的!淑凡!他他曾做过那么多案子,早就该逃得远远的,早就该而他却回来,回来了不打紧,他还去去去找死” 当我说出那个“死”字时,我的心都冰了。 “冷静一点,心宇,不要慌。”淑凡直要我冷静,却也无计可施。 “该死!咏芳为什么没好好劝住他、拉住他,为什么偏让他去?我”我脑子糊涂了,一下子冒出了许多分不开的人名,费尽心思也扯不开。我不断地想,咏芳为什么得到全部的他却没有珍惜?与其如此,还不如唉!我限制自己想下去的思路。 淑凡听了我的话,大大地对我发起一顿脾气。 “你还没觉醒吗?你对戴咏芳的幻觉还没有消失吗?”淑凡一口气问下来。“你难道还不相信那戴咏芳是管不了他的吗?为什么管不了?因为他不爱她,她的话他怎么会放在心上?你听懂了没?你这个自怜的大小姐!” 淑凡这一说,听得我心更慌、更痛。 怎么办?怎么办哪! 去找他,可是,去哪里找? 不,我还是先回家,有老爸、有米瑟夫,也许他也会回去吧!会吗? “淑凡,送我回家,谢谢!”我提出请求。 && 一到家,我便一路这样喊着进门。“爸!米瑟夫!爸!米瑟夫!爸!” 喊到这里,便见米瑟夫急急地跑下楼来,直示意着我别喊。 “你爸才睡,别吵了!”他说。 “米瑟夫”我轻喊着他的名字,便上前去抱着他哭起来了“他他为什么” 米瑟夫却一言不发,不再像以前那样,摸摸我的头。告诉我一切没事的。 我知道,这一次,谁也不能说“没事了” “告诉我,”我却不甘心,不想放弃。“一定还有办法的,米瑟夫,你是最厉害的,你一定知道,一定想得到”我连说了三个“一定”为的也只是想压抑住自己那真心想着“不一定”的恐惧。 米瑟夫还是没说话,我只好仰起头来哀求他:“米瑟夫,你不要不说话,这样我会更害怕的。我知道是我害的,可是,米瑟夫,你骂我呀!别什么都不说,我不想他死啊!”米瑟夫听了,这才轻轻地说出一句话。“我也不想他死啊!”说着这话的时候,我竟然看见米瑟夫的眼角,有泪。 这使我方寸大乱了。“米瑟夫” “先找到他,”米瑟夫终于说了。“别让他再变成媒体的焦点,这其实很容易摆平,可是,就怕他想寻死路,一再地接案子,一再地让自己曝光。这样,就是总统来说情也活不成的。” 我马上擦了擦眼泪,告诉米瑟夫。“那!快点请人去找啊我也去找,我们还可以” 而当我接触到米瑟夫那绝望的表情时,我的喉咙一时梗着什么似地,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他才把绝望的理由告诉我。“他放了话,接任何案子,杀任何人,但要是有人胆敢追查他的行踪,杀无赦,就是就是‘范馆子’的人也是一样,既不要过去,也不要未来。最多他一命赔‘范馆子’的人一命,以报范建成的养育之恩。” 我不敢相信,他豁出去了,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米瑟夫接着解释着“所以,不是‘范馆子’的人跟踪他,命就没了;而‘范馆子’的人跟踪他,却是两个人同葬。” 这是威胁吗?恐吓吗?我不懂,为什么他连让人关心的机会也不给?非要和爱他的人如此苦苦相折磨呢? “米瑟夫,”我焦虑地问:“他还会杀人吗?他还要杀人吗?” 米瑟夫却回答我“也许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这是一种宿命吧!” 什么宿命?我不相信一直以来,我只相信人的意志力才是最大的主宰。宿命,不过是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拿来为挫折作挡箭牌的名词罢了。 世辉,惯于沉默的他,为何又再次将自己推进那种亡命的日子里?是什么让他放弃安身立命的梦想了? 我想到这里,下意识地落寞了。 我沉重地问米瑟夫“是我害的吗?米瑟夫,是不是我不该骂他混蛋?米瑟夫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也不应该和戴咏芳” 米瑟夫用锐利的眼光看着我,谨慎地问:“他和她怎么样?谁告诉你的?心宇。” “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至少该对她负责,不管是真心与否,米瑟夫。”我说。 “这就是你的想法,你逃避他的理由!”他似是恍然大悟地问我。 我绝望地垂下头。 “既然如此,”米瑟夫说:“你还担心他的安危做什么呢?这是戴咏芳的责任了,不是吗?” 我听了这话,一惊。 我对他没有责任了!这话让我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米瑟夫又紧接着说:“不用插手这件事了,既然” “可是我爱他啊!”我盯着米瑟夫,把这话说了出来。“就是爱他,怎么办呢?” 米瑟夫摇头。“不,你不爱他,你甚至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连选择的机会也不给他,就把他推给戴咏芳了,你让他彻底以为你不爱他了。” “米瑟夫我只是太难过,太伤心了”我求他。“不要不管我,米瑟夫。” 他这才拍拍我的肩“你先上去休息,让我和大家商量一下。还有,记得别给你老爸知道,别让他担心。” 我点点头。 这一天起,我开始失眠。每次合上双眼,就看见躺在血泊里的世辉,慌得我心跳加速,猛然一阵抽痛。 第三天,新闻报导说,今夏的第一个台风已接近本岛,并继续以缓慢的速度行进,风力逐渐增强。 “今天凌晨五点,位于高县xx乡的李忠仁乡镇代表居所,发生一件凶杀案,死者”新闻主播用忧心忡忡的口气报导着“疑是昨日xx三温暖案,同一人所为。” 我听了,震了一下。 他如此折磨着我! 第四天,豪情ktv酒店凶杀案。 台风的行进加速,海上台风警报发布了。 第五天,十全大楼凶杀案。 陆上台风警报发布。 警方决定成立专案小组,缉捕这个“令人发指”的凶嫌徐世辉。 米瑟夫每天忙得灰头土脸,到处打听他的行踪,他不再管他的威胁。 他说:“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了,他惹火黑白两道,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了这句话,心都碎了。 第六天,台风正式登陆,米瑟夫终于打听到消息。 他安排了人去和世辉交易。 时间是半夜三点,地点是市郊外的一幢别墅。 对象是,一个毒贩。外国人,会说中文的外国人。 当米瑟夫作出这个决定时,我一度反对,因为,要是世辉错手把米瑟夫杀了那这个遗憾,谁能弥补? 可是米瑟夫不愿意别人冒这个险。 我于是意气地问他:“那为什么不是‘女毒贩’?不是别人。”我强调。 米瑟夫捏捏我的鼻子。“别为我担心,你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灯。” “那”我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把他弄到国外去。”他简单地说。 “有机会吗?”我忧心地问:“现在外面风声那么紧。” 米瑟夫告诉我“机会总是试出来的,不是吗?我怕的是他不肯走。” 狂风骤雨。 这是混乱的一天,街上的行道树歪歪斜斜地躺着,旗帜、招牌、树枝、树叶,满地凌乱地散着。 我们冒着危险上山,几番落石滚下来,险象环生。风击打着车窗,令人不免对大自然的力量胆战心惊。 而米瑟夫却反而一脸轻松自若。 “好极了。”他说。 我在车里晃得头都晕了,而他却“好极了”? 我不解其所以。 “这台风造成的损害愈大,就愈能分散警力。心宇,你知道吗?”这是自我回家后,第一次从米瑟夫的脸上看见笑容。 这笑感染了我,也教我的心不觉放松了些。 “心宇,”他突然接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爱里有宽容,你明白吗?” 我看了他一下,似了解又似不了解。 “既然你不能说服自己不爱他,为何不干脆爱全部的他他的好,他的不好,他的正确和过错呢?” “我明白,米瑟夫。”我说。 我们到达别墅时,已是夜间两点四十分,布置就序之后,我们关了屋里的灯。在我的坚持下,留了屋外的一盏灯给世辉的。 米瑟夫在床上佯装沉睡中的毒贩,背对着门口,露出一头金发。 我则躲进了浴室,透着毛玻璃,只能见到房里的黑影子轮廓。 凌晨三点零四分,静得可怕的房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一听见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不禁绷紧了起来。 而当门瞬间被打开时,米瑟夫也马上握枪从床上跳起来。 我担心得想冲出去如果不是米瑟夫一再交代我别轻举妄动的话。 我只有静听着他们说话,可笑的是,我竟真有几分害怕,害怕我如此深爱着的那个人。小说制作室*惜惜扫校 因为我真的无法不去想像,每当他用手枪瞄准一个人的脑袋时,那双冰冷的眼光。 “是你?”他显然很震惊。 “是的,是我。”米瑟夫冷静以对。“我是我自己的买主,你杀了我,一样可以拿到钱,这一点,我自认没有欺骗你。” “米瑟夫,不要为难我。”世辉沉沉地说。 “同时,我也是‘范馆子’的人,你有足够的理由,在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给我一颗子弹,也给你自己一颗。” “米瑟夫!”世辉激动得大喊:“不要说了!” “你会这么做吗?”他问。 “你明知道我是不可能” 世辉话还没说完,就冷不防地挨了米瑟夫一拳。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米瑟夫伤心欲绝地痛骂:“你活得不耐烦了?想死吗?好啊!可以啊!随时可以,可是你别忘了,你这条命能拖到今天,一半是范先生,一半是我给的,你好歹该来问问我们同意不同意,你凭什么作主?” 米瑟夫不要骂他呀! 世辉却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反正我生来是欠人的,我欠太多人了,还不了,干脆全变成呆帐。你打我,你想证明什么?想看清什么呢?你没听到那些用在我身上的形容词吗?泯灭人性,说得多中肯哪!” “你别过来,让我走!”他突然把枪上了膛。“不要逼我。” “你难道不想见心宇?”米瑟夫说:“她回来了。” 世辉听了,沉静了一会儿。 “那就好。”最后,他才闷闷地说了这三个字。 我听了,心抽痛了一下。“那就好”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忽然,一声枪声划破宁静的夜,震惊了我。 我瞪大了眼睛,想也没想便往外冲。 只见世辉正回过头来,惊悸地、忧伤地、无奈地愣愣看着我。 而他手臂上的鲜血,正汩汩流出。 我吓坏了,连忙捶着已呆若木鸡的米瑟夫,哭闹着、质问着他“你为什么开枪?为什么对他开枪?你答应” 然后,不经意地,我看见米瑟夫的泪,我才冷静了些。 “对不起。”他平静地对我说。“可是不能让他走。” 我的眼光,这才慢慢地移转到世辉身上。 “不要走。”我看着他说。 他不抬头,也不搭理我。 我问他:“你不要我了,是吗?” 他仍紧抿着唇,挣扎着。 “长腿叔叔”突然,我想起了以前说给他听的一句话,脸上不禁浮现无奈的笑。“你走了,莱蒂怎么办呢?她连说话都不会了怎么办才好呢?” 他一听,猛然抬起头看我。 我看见了他眼里的泪光。 “你记得以前?”他破碎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只记得全部你的事,”我陷入了记忆“五岁的那一年,我被绑架,你把我从后车厢抱出来,我却吓傻了,好几个月都愣愣地不说话。老爸以为没事,米瑟夫回国奔丧。只有你每天跟我说很多很多话,一直逗我,从那以后我就知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就会失去说话的能力、生存的意志力,所以”我再一次请求他。“不要走,好不好?” “心宇”他温柔地喊我,伸出双臂。 我笑开来,从来没有一刻,我感觉这双臂,给我那么大的安全感和快乐。 我向他的怀里奔去,紧紧地将他抱住,深怕一失手,他便会从我手中瞬间溜走。 “不要再挥霍你的生命,好吗?”我靠在他的胸前,恳切地说。“我们安定下来,想想过去,想想未来,认真计划,好不好?” 他猛点头。“好,好,我答应你。” 我继续说:“不许后悔!天哪!你又不要命了,要先来告诉我不要再让我从新闻上,才能知道你的消息,好不好?” “好。”他告诉我“我会的。” 然后,他接着说。“我和咏芳的事” “不要说”我闭起眼告诉他。“我知道我可以这样爱你、相信你,我真的可以” “喔!心宇。”他感动的说:“我该怎么说呢?” “你有一辈子可以慢慢告诉我。”我满足地告诉他。 这是别人眼中“泯灭人性”的杀手。 却是我心中今生今世唯一的温柔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