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反派竟是我亲弟》 第1章 糟践 江善善披着薄被窝在陈旧的床上,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寒意沁人,整个房内,唯一能取暖的地方也就这一处。 只是这样的天儿任她如何裹缠,也留不住几分温热。 昏昏沉沉间,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半大的少年带着一身湿气进来,又将外头的风雨挡在身后。 江善善睁开眼看着这个晚她半炷香出生的弟弟江明轩。 触及到他手中的碗,紧了紧本就不厚的被子。 也是倒霉,自己不过做了场小手术却遇上机器故障导致手术失败,醒来就成了这大兴朝权势滔天的江家庶女,还是个连亲爹都不敢认的庶女!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原主的生母,原本也是个高门贵女,只可惜家族受了牵连,得了个全族流放的下场,一朝尝尽冷暖。 而她那渣爹又因贪图她娘的美貌,不仅打通关系私藏了她,还生下一对儿女,搁那时,这事儿若是被捅出去,不吃个挂落也要杖责贬官。 是以为了名声和仕途,她那渣爹便只对外说她们姐弟是族里的孩子,因双亲早逝才接过来照料。 如此不仅担了份仁善的名声,还避免了一桩祸事,可谓是两全其美。 思及此,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渣爹渣就算了,这些年没管过他们不说,还放任他们被府中践踏,说是亲戚主子,可平日过的连个下人都不如。 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这不,原主不过是秋冬着了凉,硬是不给请大夫看病,拖来拖去,就把她给拖来了。 正想着,少年已经拂去身上的寒气,来到床边。 “别躲了,快喝药!” 江明轩白皙的脸上稍显稚嫩,虽眼下有些青黑,却丝毫不影响这副精致俊秀的模样,不难看出,再过几年会是何种的玉树风流。 而此刻,这还未长成的少年正盯着她。 江善善睨了眼黑乎乎的东西,抵触明显,“能不能不喝,我觉着我好多了。” 若是忽略她浓浓的鼻音,他或许也就信了。 “不能,你今日还烧着,必须再喝几副。” 江明轩油盐不进地将碗递过去。 江善善咬了咬舌头,还要再喝几副? 可她现下真觉得从嘴到胃都是苦的,实在难以下咽。 见她僵持不动,少年将碗又递过去些,态度执拗。 江善善眼睛一翻,却是瞥见他湿了鞋的双脚,一路过来都是淌着水的脚印。 这还是秋冬,她窝在床上都觉着冷,更别说湿了鞋袜的他。 江善善叹了口气,认命地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将碗接过。 见她听话,江明轩神色微松,才十四岁的少年,唯一的亲人差点儿病死,到底是怕的,眼中忍尽是脆弱的细细担忧。 连江善善这样的人几天下来都有些不忍,一口气将药灌下肚,她干呕了声,硬是把反到喉咙口的汤药又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一边的江明轩忙地接过碗,替她拍着背。 “阿姐再忍忍,等桃红提了饭就回来了。” 用完饭大抵就会好受些。 江善善好容易忍住胃里的恶心,听到这话,又差点呕出来。 原主记忆中,拜他们的渣爹所赐,江家给他们的饭,连喂猪的都不如。 现在天冷了,都是残羹剩饭也就算了,将就吃吃也能过,到了夏日里,还经常有些馊的了。 也难怪原主这几年总是生病,都是给糟践的! 正想说话,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捣鼓声,“这都几天了,还装着呢,我告诉你们,赶紧给我起来把这些衣裳都洗干净了,不然主子们怪罪下来,当心我抽你们。” 一个掐着腰的妈妈进来就指着他们一顿炮轰,唾沫星子乱飞。 随之而来的冷风吹得两人身体一凉,江明轩立即挡在江善善面前,寒声道:“谁让你进来的,阿姐还病着吹不得风,这些衣裳我和桃红自会去洗就是。” 江家对外说是收养他们,内里自然不会真的把他们当成主子,平时做这些杂活早已是家常便饭。 只是从前江善善一直自己揽下,不让弟弟做这事儿,现在病了,江明轩和原就伺候他们的丫鬟自然揽下了这活。 不然,只怕她便是病着也得被揪起来干。 江家可从来不是白养着他们的! 接收了原主记忆的江善善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是以,她看这老妈妈的眼神也更加不善,无他,只因为他们姐弟这几年来所受的苦有一半都来自于她。 说的好听是他们院里的管事妈妈,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上头派来的一条狗。 不至于真的弄死他们,却想尽了法子来折腾他们。 “我要是没记错,这些浆洗的衣裳应该是浆洗房做的吧!什么时候,江家还有让主子跟下人一样干活的?” 原主是会做,但她绝不可能! “哟,怎么?”妈妈惊奇地咧开嘴角,刁钻又刻薄:“江家能给你们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你们倒好,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主子一天天儿的可劲折腾?” 一想到这几天她逢赌必输,肯定是这病秧子拖了她的运气,就忍不住一阵来气。 狠狠呸了声,指着他们,“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两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主子,就你们也配?” 江善善冷冷地抬眼。 “住口,你敢再提我娘,我杀了你!”江明轩双眼通红,死死地瞪着她。 老妈妈嗤笑,不仅不拿他当回事,反而揪着他娘继续说:“你以为你娘是什么好东西?长得一副狐媚相,你姐姐就跟她一个德性,将来也是……” 砰—— ????只听哎呦一声,老妈妈便倒地不起。 江明轩迈开的脚步一顿,愣了愣,看向不知何时下床来的江善善。 “阿姐……” 江善善双眼冰寒,尽管面色苍白,身形消瘦,可这一脚力道却生生踹断了这老妈子的小腿骨。 此刻,她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觉得小腿一阵剧痛,差点儿疼的她昏死过去。 “你、你们,杀人啦……杀人啦……碧落院里两个要杀人啦……” 她一边抱着腿撒泼捶地,一边老泪纵横,倒不是演,而是真的越来越疼。 江善善按住想要上前堵住她嘴的江明轩,凉薄的嘴角勾起,“你尽管叫,这是什么地方,妈妈比我更清楚,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来个救你的人。” ------题外话------ 新文启航,之前事情太多了,拖到现在才发,让大家久等了哦!在此鞠躬,感谢集美们的等待,爱你们~ 第2章 祸患 地上打滚的妈妈被她眼中的寒意一惊,到底有些怕了:“你们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我是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秦妈妈的表亲,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我,她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江明轩听到这话,眼底暗了暗,心里那股意动也在此刻犹豫不决。 大夫人身边的人…… 他想着,攥紧了手。 肩上传来几下轻拍,他抬眸望去,只见自家阿姐已经走到了这老妈妈的跟前。 “大夫人,秦妈妈?” “哼!你知道怕了吧?竟然还敢对我动手?”老妈妈觉得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又得意起来,阴狠地指着她:“没教养的野丫头,回头我就去大夫人跟前告你们一状,让你们……” “不,恐怕你没那个机会了。” 江善善带上几缕笑意,只是那笑意说不清的寒凉。 她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她有娘生没娘养了,说这些话的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老妈妈心脏一缩,这下才意识到了不对,她想要挪着身子后退,却被江善善一脚踩住了小腿,只听硌吧一声,腿骨彻底断了。 “啊啊——” 顷刻,杀猪般的惨叫响起,江善善眼眸微眯,“正如我所说,你就是叫的再响,也不会有一个救你的人。” 她似是不信,抖着身子朝江明轩看去,“小畜……轩哥儿,救我轩哥儿,我好歹也伺候你们好几年……”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个,江明轩原本犹豫的心却更加坚定了。 他们所受之苦,所遭之辱,多数都来自这个老货,今日天更是。 想着,他看向江善善,“阿姐,事情已经这样,万不能放过她了,你去歇着,我来……” 他话还未说完,只见江善善抓着嚎叫的老妈妈砰地一下按到地上,直接将人撞昏了过去。 一滩血从老妈妈头下溢出,看样子就知撞得不轻。 即便不死也得重伤。 做完这一切,江善善确实有些脱力,她刚起身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幸好江明轩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没让她摔地上。 “阿姐,不是说了我来处理么!”江明轩回过神关切道。 “别废话了。”江善善在他搀扶下坐到床上,苍白着脸道:“她还没死,院门前有个池塘,这下雨天的,失足落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她的话江明轩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这老货自然是不可能再留了,不说她这么侮辱自己生母和虐待他们,就伤了她这点,只怕放回去也是个祸患。 现下他阿姐还病着,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想到这里,他目光坚定,“我去处理,阿姐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他说完就过去拖着那老妈妈,虽然年纪不大,可到底是个小子,平时又干过粗活,是以费了番功夫就弄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到了提着食盒靠在墙边的桃红。 他顿了下,心底浮起些许意动,却在下一刻尽数打消。 “还愣着干嘛?赶紧的弄出去。”桃红放下食盒,竟是与他一块拖起了人。 想到什么,江明轩什么也没多说,默许了她的动作。 池塘边,两人使劲将人丢了下去,在沥沥不停的雨水中,泛着水花的池子很快便恢复原样。 片刻,桃红又将那一大盆衣裳端来一块儿撂了下去。 拍拍手,“走吧!这破地方这么偏僻,只怕要让人发现还得不少天。” 江明轩点点头,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从他眼前不断滑落。 眼中神色也几经变幻,最终定格在桃红的脸上。 “你若敢背叛我和阿姐,我一定会将你抽筋扒皮,做成天灯!”他低声道。 桃红脸色一黑,这白眼儿狼。 她索性屁股一扭,才懒得和他废话,转身回去换衣裳。 不久,等桃红和江明轩再回到屋里,只见江善善已经又弱不禁风地裹了被子窝着,哪里还看得出她之前的彪悍样。 桃红将提着的食盒往桌上一撂,拍了拍身上的寒气。 “什么破地方,每回下雨路都溢水,刚换的鞋袜又湿了。”她撅起嘴,苦恼地盯着自己的鞋头。 江善善看着穿着半旧银红比甲的少女,只见对方眉间嫌弃之色丝毫不掩。 “江家也就面上瞧着富贵,内里不知都烂成什么样了。 听说后头府里要办事儿,近日开始采买了不少好东西,连下人都多了些赏赐,到时候咱们应当也能好过几日。” 江善善听得神色淡淡,她现在对自身的处境再清楚不过。 好过? 只是能吃上些人家的剩菜罢了。 “行了,少说些,阿姐身体不好。”江明轩上前将地上的血渍擦干净。 “什么少说些,你们知道不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江家作践死。”桃红掐着腰,清秀的脸上气鼓鼓的,双眼圆瞪,“我要是你们,自个儿不好过,他们也甭想好过。” 江善善抬眼,打了个哈欠,“那怎么办,我现在就去毒死他们?” 桃红一噎,眨了眨眼睛,随即无所谓地点头点,“也不是不行啊!” 反正这府里上下没几个干净的东西。 都死了最好。 “他们若死了,我们也活不得。”江明轩淡淡地接了句。 江家人生与死,对他来说意义本就不大,但自己和阿姐不能死。 说话间,他打开食盒,脸色倏地冷了下去。 拢共两盘菜,一盘上头飘着油腥,也不知是什么剩了多少天的,要是吃了指不定要闹肚子。 另外一盘,叶子都烂了,还搁着几个发黑的窝窝头。 平日也就算了,现下他阿姐还病着,怎能再吃这些? “看我做什么?”桃红撇着嘴角,“他们给的饭菜是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她翻了个白眼,自己也都好几天没吃饱了。 之前还能吃上几口,现下所有的银钱都拿去买药了,连混口吃的都难。 江明轩小脸憋得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什么,他扔下食盒。 “你这是做什么,今日可只这一顿了。”桃红气道。 “这种东西阿姐怎么吃?” 他们是江家大爷亲生子女的事只少数人知晓,府里多数人都只当他们是寄养的亲戚,没人拿他们当主子,自然也从未尽心过。 从前生母在时还好,虽然出不得这院子,可他们母子三人能在一块儿也知足了。 只是近些年,府里的人确实在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题外话------ 没啥别的要求,就是盯上了你们的票票~ 第3章 反派 桃红叹了口气,倒也没坚持,毕竟这里还有个病秧子,哪能跟她一样糙。 也是冤孽,旁的人都跟着主子吃香喝辣的,再差也不愁吃穿,偏偏只有她在这儿守着两姐弟,要不是上头指定了她,她早拍拍屁股走人了。 想着,她瞪了他们一眼,“那你自己找东西吃吧!我可没那本事了。” 说完,自顾自地收拾了食盒出去。 江善善没所谓地弯了弯嘴角。 这丫头倒是有些憨,一身的小脾气,也不知谁给惯的。 想着,她按了按发晕的脑袋,这病病歪歪的身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明轩,不必麻烦,刚喝了药我也吃不下什么。”她裹好被子躺倒打算再睡会儿。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张了张嘴,随后垂下眼帘,教人瞧不出神色。 “我去给阿姐寻些吃的。”闷声说完,他拿过碗低头离开。 门被带上,隔绝了外头的冷风。 江善善把脑袋缩回被子里,闭上眼渐渐模糊了意识。 另一边,江明轩撑着伞离开身后有些破败的院子,双脚被冷意浸满却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只攥着伞柄的手愈发用力。 再看那双眼中,只余一片幽深,和着那灰蒙蒙的天,直教人心头发紧。 不一会儿,他避开人来到一间屋子前敲了敲,声音清冷。 “明修!” 下一刻,门被打开。 里头也是个半大的少年,只比他稍高些,衣着不是太好。 “明轩?怎么这个时候才过来?” ??江明轩抿唇:“有没有吃的?” 少年闻言立马点头:“我留了两个馒头,你先进来。” 江明轩却是拒了,他担心阿姐,得尽快回去守着才放心。 少年也猜到了他的心思,没再多说,匆匆去拿了留下的馒头递给他,低声道:“五姐可好些了?” 他也只是个二房的庶子罢了,除了平时里能偷偷留口吃的,什么也做不了。 这几日看着素来要好的兄弟为了姐姐的事东奔西走求人受尽冷眼,心中极为难受。 难道他们就不是江家的人吗? 何至于如此! 江明轩接过两个早已冷掉的馒头,只点点头,“多谢!” “你我还客气什么。” 虽然他们只是族亲,却比那些所谓的兄弟姊妹强多了。 目送他离去,少年不久又重新关上了门。 回到院子,江明轩拿着馒头去看江善善,却发现人已经睡下了,他将馒头搁在桌上,又去拿了纸笔继续抄书。 江家不给他请大夫,他只能自己抄书凑钱,再让桃红偷偷出去买药,连日来就没好好歇息过。 等到天微亮,江善善睁开眼只觉得身子松快许多,想到梦到的那些画面,她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一时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直到目光落在烛火下的那道清瘦的身影上。 意识才算是真正回笼。 她做了个梦,梦里这个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又喜欢装老成的少年竟然是个后期的大反派男配,而她则是为他证道早死的炮灰姐姐。 虽说这个炮灰作用有点大,但这也改变不了她是炮灰的事实。 至于反派弟弟,说他灭了几个家族都是轻的,人家狠起来连皇帝都砍。 要不是男女主光环实在太大,这大兴朝恐怕都不复存在。 但没有人是天生的反派,尤其是江明轩这样的少年,其实反派黑化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她这个姐姐的死。 想到这里,她不禁感叹,果然每个黑化的反派都有着惨绝人寰的经历,而她这个便宜弟弟更甚。 现下这糟糕的处境就不说了,两年后她还得为了保护弟弟不受辱,甘愿被江家送作他人玩物,最后一箭穿心死在他面前。 作为反派最重要的亲人,她的死就是导致他黑化的转折点。 再加上心上人背叛又害得唯一好兄弟为了救他被仇人马踩如泥。 他便连最后一点儿感情也抛弃了,朝堂也不过是他翻云覆雨之地。 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可惜,就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最后还是败给了男女主光环,被两人设计砍下头颅,挂在城墙上告慰天地。 思及此,江善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若是个陌生人,她只当是个无关的梦罢了,顶多惋惜些。 可穿来这么些日子,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普通的梦,更准确的说是他们的未来。 想到这里,她心下微沉,江明轩对她这个姐姐确实是视作唯一,而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况且,日后的大反派现下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年。 这个少年不仅有着副极好的相貌,笑时还会露出左边和她一样的酒窝。 在她病的这期间每日都会想法子哄着她吃药,也会为了给她治病,不眠不休地抄书卖钱。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在她死后却变成了人间修罗,可想她的死,究竟给他带来了什么。 神与魔之间也只是一步之遥罢了。 江善善想到自己那一世,身处在社会底层的她,的确也不能算是个多好的人。 但好在她生活的世界是自由平等的,她虽过的不算好,但比起这个弟弟,她可能要幸运许多。 不过现下来到这里,就说不清是幸还是不幸了。 毕竟如今这处境,她毫不怀疑,就这样下去,她和这便宜弟弟能不能活过这两年都是个问题。 是该想个法子了,毕竟原主的经历,她是不可能再重蹈覆辙的。 裹着被子起身,刚走到桌子前替他盖上,就见江明轩睁开了眼。 “怎么在这儿睡?”她自然而然道,随意看了眼他抄的书,眉头微扬。 这弟弟不仅人好看,字更是漂亮。 “阿姐醒了,可还有不舒服?”因着刚醒,他声音还有些绵软沙哑。 让江善善想到了上辈子养过的奶猫,神色更为柔和。 “没有,睡了这么久觉着好多了。” 江明轩闻言,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少年面容隽秀精致,虽才睡醒,却眼神清亮,唇红齿白,怎么看也不像什么会搅得天下不安的大反派。 只见他起身放好被子,又收拾了桌上的书籍纸张。 “这有两个馒头,阿姐一天没用过东西,将就吃些吧!” 江善善听他这么说,才看到一旁放着的馒头,拿起捏了捏,一脸无奈。 第4章 撺掇 这玩意儿说是能砸死人她都信,硬成这样怎么吃? 瞧出她的嫌弃,江明轩又想到她刚病愈,想来是没胃口的。 “回头我让桃红给你买些米糕,现在将就些吧!” 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改善生活真的刻不容缓。 毕竟他们在江家只是个“穷亲戚”,哪有资格挑挑拣拣的。 ??看了眼这便宜弟弟,“你也没吃吧?” 江明轩刚想说话,便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地想了起来。 他脸上微窘。 “我……” “一起吃吧!” 说着,江善善拿了一个塞进他手中,自己则是恨恨地咬了口馒头渣子。 总有一天,她会大鱼大肉吃个够,一辈子再也不用愁。 腹中有点东西后,精神也好了许多,江善善打发了便宜弟弟回去歇息。 总归还是个孩子,她再坏也不至于继续压榨,况且还是个全心全意对她的弟弟。 趁着精神不错,雨势渐歇,她披着衣裳在院子里随意看了看,这儿虽有些破旧,可该有的都有。 院子分为东西两头,她和桃红住的是西头,东头则是弟弟的。 墙角有一块花圃,还有一口养着睡莲的大缸,甚至连小厨房都不缺,不过早已布满了灰尘,只一个在用的药罐还算干净。 她摇摇头,想起记忆中这院子便是关着原主母亲三人十余年的地方,眼中有些凉意。 这男人啊! 若能遇着个好的一辈子也就还好,遇上了不好的,这不,连命都得搭进去。 天色大亮,将近午时又落起了雨。 江善善倚靠在房里的窗子前,看着不远处弥漫的雾气。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他们连过冬的棉衣都没两件,哪能抵御这样的寒气。 “哟,今儿个能起来了,身子大好了?”提着食盒的桃红收了伞,随意靠在廊柱上。 江善善闻声,转过头,“再不好,怕是下回就得躺棺材板了。” 桃红一听,一脸惊奇,“原来你还知道啊?” 江善善一噎,自发地闭了嘴。 这丫头挺好的,就是偏偏长了张嘴。 “怎么不说了,我还以为你这鬼门关走一遭想开了,改明儿就毒死他们去。”桃红打趣着道。 “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撺掇我去下毒。”江善善一阵无语。 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万一真干了呢! “哼!我这是提醒你,再不支棱起来,你们姐弟俩就真的要死在这江家了。” 桃红翻了个白眼,真是替这姐弟俩操碎了心。 江善善没回应,只扬了扬下巴,“今儿个有什么吃的?” “馒头和酱菜。”桃红打开食盒道。 江善善闻言,瞧见了热乎乎的白面馒头和一小碟酱菜,她微微惊讶。 这样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已经算好的了。 这些日子他们吃的都是残羹剩饭,哪有热乎的吃。 看向桃红,却注意到她昨儿个头上还戴的一朵簪花现下却没了踪影。 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桃红虎着脸,“看什么,还不快吃,也亏得你好了,再病下去咱们都别活了。” 说完,她丢下话去叫江明轩。 江善善勾唇,面冷心热的丫头。 毕竟也是陪着原主姐弟几年了,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惜死的早。 没过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过来,比之前几日,歇息好了的江明轩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江善善多瞧了几眼,病了这些天,她还没仔细照过镜子,不过瞧弟弟这模样,姐姐自然也不会差。 三人用完饭,桃红收拾了食盒出去,江明轩拿着抄好的书跟上。 “这些你拿去换点钱,再给阿姐带块米糕。” 江明轩把书递给她。 “饭都快没得吃了,还想着吃米糕。”桃红翻了个白眼,却是没拒绝。 “阿姐喜甜,最怕苦,这回一病都快瘦没了……” “行了行了,我去!” 桃红最怕他卖可怜,接过东西转身就走。 真是欠了他们姐弟的。 人都走了,江善善闲着没事,正打算再四处转转。 她印象中,姐弟俩是不能离开这座院子范围的。 从前是生母不给出去,后来是有人看着,这两年也不知还有没有再盯着了。 走到院门口,她伸头望了望,外头并没有什么人。 因着院子偏僻,连过往的丫鬟婆子都没有,不过要是离开的话,无论去哪儿都得经过前头那座拱门,多数会碰上人。 看来,只能等府里办事的时候趁着人多眼杂,再寻个机会出去看看了。 “阿姐?” 身后传来江明轩的声音。 江善善回头,果然又见这便宜弟弟端着药。 “阿姐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没好透,当心又着凉了。” 江明轩满不赞同道,顺便将碗递给她。 “我不是好了吗?怎么还要喝这玩意儿?”她一脸嫌弃地皱眉。 “再有两副就没了。” “我一副都喝不下。” “桃红今儿个带米糕回来,你不是最喜欢那些个甜糯味儿吗?” 江善善冷哼,她会喜欢那东西? 片刻后,她将空碗递给他。 江明轩眼中浮起笑意,他就知道阿姐没法拒绝。 其实江善善并不单纯是因为米糕的原因,只是这几日实在没别的吃的了。 她按下干呕,又朝便宜弟弟询问了些事,说起来,他们姐弟十几年生活在这个小院中,难道就真不想出去吗? 见她问起这个,江明轩神色微暗,“这两年他们看的不严,只要不走远,都无妨。” 闻言,江善善也放下了心。 不是真的只能窝在这座院子里就好。 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听话安分的主儿,再者还有人对他们虎视眈眈,想要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晚些时候,桃红果真揣着包米糕回来了,是隔着油纸包都能闻见的香味儿。 江善善看的眼睛都直了,连她自个儿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落到这步田地。 “另外还换了一两二钱银子,应当够咱们这几日吃口热乎的。” 也就比原先好些。 听了这话,江善善塞满米糕的嘴里顿时不怎么香了。 “院里不是有小厨房么!不能自己做着吃?” 桃红一脸无辜,“谁会做?” 第5章 狼狈 江善善一噎,看着她,又转向低头去看书的便宜弟弟。 “我自小就被卖给人牙子,转手了好几回才在江家落定,你不会以为我会这些吧?” 桃红一脸理直气壮。 她要是会,也不至于自己也跟着肚子了,毕竟她连补个衣服都勉强。 况且,用厨房也得有钱采买啊!大厨房那些人,怎么可能还给他们分食材。 好吧!江善善高看她了。 原以为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是人是鬼都会这些东西。 没想到,还得靠自己。 真是人生无常! 几日后,天色放晴,江家一早便热闹起来,听说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府里这回请了不少人,就连身在宫中的贵妃娘娘也专门派了人来祝贺。 江家这些年能够成为新贵,也少不了这位贵妃的功劳。 江善善琢磨了会儿,她记得这贵妃是老夫人唯一的嫡女,当年进宫后一步步夺得帝宠,并且还为当今诞下了六王爷。 说不清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这些年,可谓是荣宠不衰。 而江家也水涨船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总之,像桃红说的毒死他们是不可能的了。 走到院子里,她朝正在晒被的桃红伸出手。 “拿来!” “什么?”桃红一脸警惕。 江善善睨了她一眼,言简意赅。 “钱。” “你要钱做什么?”桃红赶紧捂紧了腰包,“这点儿钱顶多还够咱们吃几顿热乎的正常饭菜,你还想做甚?” 做甚,当然是去有用啊! 难不成坐吃山空,等这点儿钱用完了再吃猪食。 见着桃红死活不肯给,江善善也不再废话直接上手,纠缠许久好容易才将钱袋子扯了过来。 “哇,咱们就这点儿钱了,你好歹留点儿下来,不然今天的饭都没得吃了。” “放心,我有法子,今儿个回来保管让你们吃上好的。” 江善善心情颇好地揣上银子潇洒离开。 坐在地上的桃红一脸郁郁地理了理乱发,转眼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江明轩。 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就这么看着她胡闹?那可是咱们全部家当,她这一出去,万一撞见那些人,少不了要挨罚。” 江明轩神色未变,垂下眼道:“阿姐这几日一直都在念着外头,她从前就想出去,现下让她去看看又何妨。” 他也想开了,总拘着她确实不是个事儿。 毕竟像她说的,她不想死也死在这座院子里,况且…… 江明轩眼眸微深,也是时候,让他们姐弟露个面了。 桃红气结,“你可真是心大,万一江家人逮到她了呢?就她那副德行,折腾两下说不定就没了。” 江明轩闻言,睨了她一眼,“他们若是敢动阿姐,今日这寿也不必做了。” 江家今儿个来的皆是京中权贵,谁不知道他那好父亲的贤名,他阿姐不笨,出去也好,至少那群要脸的人明面上不会如何。 其他的他自会安排。 …… 再说江善善,这边儿混进人堆里装作打杂的丫鬟,跟着来回偷吃了不少东西。 等到过完嘴瘾,就寻了机会偷偷溜走,也是今日人多眼杂,不仅有府里的下人,还请了帮工。 再加上底下也没几个人认得她,所以还真让她顺顺利利地在后院走了一遭。 因着做寿,府里还有咿咿呀呀的戏班子正开腔唱着,热闹的不行。 江善善避开人群,顺着墙边走去,穿过月洞门,直到在一排屋后的大树前停下。 从大门出去是不可能的,思来想去也只能翻墙了。 反正这地方也没什么人。 好在她这副身子虽虚弱了些,却足够灵活,等她好容易爬上树挪到墙头,就听见一阵水声,不大不小,刚好够她听清。 江善善喘着粗气,好奇地眸子一垂,登时愣住了。 恰巧,里头的人也察觉到不对劲,水声缓缓停下,抬头瞧了过来。 四目相对,江善善目光狠狠一颤,颇有些尴尬,“那个……此处风景略、略秀丽,您继续?” “小贼放肆——” 怒声登时响起,差点儿掀翻了房梁。 只听那声音便晓得对方是恨不得生吞了她,吓得江善善一个激灵拽断了树枝。 扑通一声,屁股着地,好在是落到了墙外,听到里头传来嘈杂声,她不待犹豫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就跑。 虽身形狼狈了些,可到底顺利逃脱。 另一头,从净室出来的顾渊气得眼尾泛红,匆匆整理好衣裳,对着面前赶来的人就是一顿斥骂。 “你们偌大一个江府,却连个小毛贼都能放进来,这就是你们的江家的待客之道?” 被揪过来的下人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还真以为是府里进了贼,当即赔罪道:“顾三公子息怒,是小的看管不力,今日惊扰公子,还请公子恕罪,小的马上就召集人手将贼人抓回来。” 顾渊咬牙,抓回来? 想起那胆大妄为的小贼,他气得脸上一阵臊热。 不,这事他要亲自来! 这厢,江善善穿过几个胡同来到街上慢慢走着,一双眼忍不住打量起来。 整齐规范的街道上,商铺酒肆林立,茶馆中文人骚客正捧场说书的,一阵拊掌中,也不知是谁的笑声放荡不羁,直传到了隔街。 商贩铺子应有尽有,江善善看的目不暇接,偶尔与路过的酒楼中卖唱的商女对视,谁知对方不仅不闪避,反而捻着琵琶朝她眨了眨眼。 端的是明媚娇俏,爽朗开放。 可惜的是江善善并未停留,在路过一家烧饼铺后,总算看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门前挂着大大的赌字,勉强也能认得。 想要改善生活就离不得一个钱字,而要论来钱最快的地方,自然是非这里莫属了。 门口的打手见她这样的姑娘过来,也不稀奇,毕竟大兴民风开放,进赌坊消遣的又何止他们男人。 只不过江善善瞧着穷了点,但模样却是很不错的,上赶子来送,他们自然不会阻止。 顺利进了赌坊里头,一时间,嘈杂的盅骰声,牙牌声纵横交织着,江善善随意睨了眼,步子愈发轻松。 在一桌骰子前站定,江善善看了会儿,扔出一块银角压在小上。 抛着一锭金子的人顿了顿,朝她看了眼,毅然放在了大上。 “姑娘,你是新来的吧!这押注呢!不能光看它开的多。”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多多评论留言,顺便留下票票再走呀~ 第6章 歪心 江善善睨了一眼身旁的人,是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秀目丰神,姜粉的衣裳瞧不出什么料子,但也不是寻常模样,料想是哪家娇养的富贵少爷出来玩了。 果然,离他不远处正站着几个人,虽不突出,却带着一股练家子气。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习惯,她没说话,身边的少年却像个话唠,喋喋不休道:“这一桌连着三把都是小,不可能再是了。” 说完,还拍拍胸口,“你信我!” 江善善被烦得不行,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哦!” 少年:“……” 下一刻,盅盘打开,两人目光皆被吸引了过去。 “二二一小。”庄家一开口,赌桌上立即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可能啊!明明都开这么多把小了,怎么还是小?”少年趴在桌子上,气的不行。 江善善并未理会,她的耳力不会听错。 身为一个曾经的资深“赌棍”,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甩开这个话痨少年,她又游走了几桌,赢多输少。 …… 江家,门庭若市,车马不息,就连宫中贵妃也派了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六王爷过来祝寿。 江老夫人很是高兴,金服满钗,红光照人,尤其是六王爷左一个外祖母,右一个外祖母地叫着,甚至亲自搀扶,给足了她和江家的脸面。 任谁见了都要夸赞一番好福气,对江家老夫人也更加敬重。 “母妃无法亲自过来给您老人家祝寿,特意让孙儿带来了贺礼,祝外祖母您身体康健,天伦永享!” 六王爷说道,命人将贺礼抬了上来。 楠木精雕的六扇绣绘屏风,每一扇都用金丝线为底绣着花开富贵,这样的工艺,非宫中莫属。 可见贵妃有多重视娘家。 一时间,来祝寿的人纷纷奉承起来,江老夫人听得别提多高兴了。 有了六王爷开头,其余人也将贺礼呈了上来,只是越到后头,礼也越轻。 江明修就是在这时过来的,他抱着怀中的画卷上前,作为江家二房的庶子,他自然排在那些人后头。 若是在平日,他是无法轻易见到江老夫人的,毕竟她一向只将府中嫡出的当个数。 其余在她眼里,不过跟下人没两样。 只是今日不同,毕竟是过寿,当着人面场倒也不会赶走他这个庶出的孙子。 江明修走上前,不知是谁绊了他一脚,一个不稳竟是摔到了江老夫人等人跟前,怀中的画卷也随之摊开。 厅内一时寂静,江老夫人看着他,眉头隐隐微跳。 若不是看着人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早命人拖下去了。 “这是观音像?”六王爷目光微闪,“你画的?” 他这话显然是在问江明修了。 二房夫人见此,忙地上前道:“老夫人息怒,六王爷息怒,这孩子哪里会画什么观音像,这是……” 她说着,突地瞧清了画,一时语塞。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幅画的功底,六王爷更甚。 只见他弯腰亲自捡了起来,眼中露出欣赏。 倒是看不出来,一个庶子也有这样的才华。 “回、回六王爷,这幅画是明轩弟弟让我带来给祖母祝寿,并非是我所作……”江明修战战兢兢地回道,低着头。 “嗯?” 六王爷闻言顿了顿,明轩是谁? 他不知道,厅内却是有人知道,只见大夫人听了这话,倏地一下站了起来。 顿了顿,只见她上前,扬起温和的笑意:“六王爷,那孩子是府里的亲戚,因着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今日便没过来。” 这么一解释,众人当下便明白了,原来是那个借住在江家的孩子。 江老夫人脸色稍缓,只是这观音像哪怕再得六王爷称赞也没让她有一丝兴致瞧上一眼。 只想快点打发了这孩子。 可有人却偏偏不让她如愿。 “这幅观音像功底不错,若是个少年,倒真是有些才华。”一个公子说道,顺带点评了番观音像。 六王爷不置可否,直接将画给了他。 有好奇之人上前瞧了眼,纷纷点头,虽然这点才华不算什么,可若放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就很是突出了。 毕竟江明修瞧着最多十四五岁,比他小的弟弟,可见也大不到哪儿去。 “你说画这画的人叫江明轩?”六王爷单独拎了江明修问道。 看了眼江老夫人和盯着他的大夫人,江明修缩了缩脖子,“是,明轩弟弟不仅画作的好,字也写的极好。” 说起这个,他双眼透着崇拜,亮晶晶的。 六王爷好笑,却是没有再多问,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还不足以让他上心。 虽有几分欣赏,却无用。 可他不上心,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 尤其是大夫人,她让二夫人继续招待客人,自己则是寻了个借口离开。 偏厅内,江家大爷过来,一身朱红锦袍,带着几分酒气却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什么事儿,你这个时候把我叫来?” 前头还等着他应酬呢! 大夫人脸色微沉,“碧落院那儿怎么回事,那个江明轩竟然在这样的日子冒头了,他想做什么?” “明轩出来了?”江大爷愣了愣,脑中一时有些恍惚。 “你想他出来?” 大夫人目光锐利,扯了扯嘴角,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大明显的讽刺。 “别忘了,他的身份!” 这是敲打也是提醒。 闻言,江大爷脑中的回忆散去,徒然清醒,笑了笑,揽着她:“说什么呢!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温言哄了会儿,总算让得人消了气儿,也得到了答案。 “不过是送副画罢了,毕竟他也是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略过道:“不过一个孩子,连院子都出不得,今日母亲大寿,想来他也是孺慕长辈罢了。” 大夫人皱眉,别过身去,却不如他这样轻松。 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可是从未放心过,今日这一出总教她觉着不是什么好事。 安分了这些年,突然冒出头来,难保不是在打什么歪心思。 第7章 折断 见她神色依旧不见好转,江大爷只得道:“你若实在不喜,便远远打发到庄子上吧,没的再给你添堵。” 闻言,大夫人扬了扬眉,“你舍得?不要名声了?” “比起你,这点名声算什么,况且旁人知晓我养了他们这些年,说起来已是仁至义尽,便是打发了他们,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早些年他的确需要这些,毕竟于他仕途有益,也凭借这些步步高升,谁不知晓他仁善正直,是良师益友的典范。 如今以他的身份地位,这名声自然也就不再如当初那般重要了。 大夫人被他好一番哄着,渐渐地也就彻底消了气,不过也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因着客人多,她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只得放了他。 收拾了番,再回到客厅她依旧是那个端庄得体,温柔和善的江大夫人。 只在伺候老夫人更衣时,才似是不经意道:“母亲,碧落院那两个孩子可要带来瞧瞧,妾身觉着他们竟然送了画来,想必是想拜见您的。” 江老夫人闻言,立即就皱起了眉头,“不过两个“亲戚”罢了,既身子不好,就别让他们出来了。” “是……” 大夫人垂眸松了口气。 试探的目的达到,她自然也不再多说。 庶出就是庶出,一向重规矩的老夫人又怎会放在眼里。 即便在人前冒了头又如何,便是长了翅膀,她也能将它折断。 更衣过后,大夫人扶着江老夫人去了戏台前听戏,几个小辈也随之被请了过来陪客。 一番热闹自是不提,而另一边不知何时被堵在墙角的江明修,此时正抱着头蜷缩在地上。 踢他的人似是不解气,又狠狠踩了脚,使劲碾着。 “……小野种长能耐了,之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现在成哑巴了?” 穿着鹅黄红底褙子的蛮横少女低垂着眼,目光扫了身旁两个家丁,下一刻,江明修便被提了起来。 他尽量不看面前的人,只咬紧了牙关。 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怂样,江秋月鄙夷更甚,“听着,往后再让本小姐碰见就打断你的腿,省的总去不该去的地方。” 说完,她冷哼一声才在丫鬟的催促下,带着家丁离去。 若非祖母那边传唤,她才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这小野种。 一个庶子也敢到祖母跟前出风头。 给他脸了。 等他们走远,江明修这才慢慢爬起来,靠着墙缓了会儿。 他擦掉嘴角的腥甜,随后起身一步步挪回院子。 门口处,一道身影快速地掠来,见到他,眼中浮起冰寒。 “是谁动的手?”江明轩扶住他,“江秋月还是江明晖?” 见他眼睫颤了颤,却是不肯说,江明轩须臾间也淡了语气。 “罢了,无论是哪个,都没有意义。” 总有一日,他会让他们跪下来惭愧。 “你交代的事,我都做了,不过那副画没到老夫人手里。”江明修低着头道。 “到不到她手里本就没所谓。” 他要的也根本就不是老夫人的关注,而是让人记得,江家还有他们这两姐弟。 江明轩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多说,看着他身上的伤,只道:“对不起,今日让你受累了。” “没有的事,有没有你,都一样……” 江明修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可就是明白才更加愤怒。 江家不将庶子当人看也是因为江老夫人,当年的老太爷偏宠庶子,差点儿让庶子继承家业,令得她和儿子几乎失势。 后来还是贵妃进宫得了宠,这才保住了他们,之后老太爷过世,府中便成了江老夫人的天下,在她手里活下来的庶子庶女,还真没几个。 即便嫁了人的,也都短命的很。 江明轩了解这事,自然不会主动往她跟前凑,他的目的,不过是走到人前罢了。 扶着江明修回屋躺下,他嘱咐伺候的小厮好生照料,这才回了碧落院。 桃红已经等了许久,见他回来,立即上前道:“我方才去打听了下,你姐姐跑的没影儿了,这要是再不回来,天可就晚了。” 江明轩顿了顿,皱起眉头,“阿姐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样,我去找她,你看着院子。” “别了,还是我去吧!你不能再露头,回去好好待着。” 桃红将他推回去,自己跑了出去。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她还真是操劳的命。 被他们念叨着的江善善此时赢得盆满钵满后,终于收手。 她掂了下怀中的银子,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去。 坐桩的人看了她一眼,遂隐晦地朝场子里的几人使了个眼色。 他们这地方三教九流都有,一个姑娘家揣着这么多银子,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离开赌坊,江善善余光睨了眼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几人,唇角微勾。 左拐右拐地,几人跟着江善善一路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里,直到前头没路了才停下。 两个流痞见此,堵在了出口。 “小姑娘,你还挺识相的,既然如此,哥几个也不为难你,把钱交出来就放你走,如何?”高个儿的开口道。 两人不怀好意地朝着江善善走去,却见对方转过了身。 他们这才又仔细地打量起来,若说方才还没动那些个心思,现下瞧清了人,可就有些不一样了。 江善善虽看着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可胜在肌肤如雪,容貌精致,尤其是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极为勾人。 两个大男人这一瞧,如何能不起心思? 喉头滚了滚,其中矮的那个搓搓手道:“妹妹若是想留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让我们哥俩儿……” “让你们什么?”江善善扬眉,背着双手歪头道。 模样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少女。 听她这么说,矮个子的小眼一亮,“只要你好生伺候我们哥俩一回,这银子,你留一半儿如何?” 江善善勾唇,眼中凉薄,“好啊!那两位哥哥要我怎么伺候呢?” “这……” 两人相视一眼,露出了猥琐笑容,急不可耐地就扑了过去。 “妹妹不会,哥哥来教你啊……” 第8章 惦记 砰地一声。 江善善用包着银子的布包猛地怼脸砸去,对方甚至连反应的机会也无,当即脑袋开花晕死过去。 紧接着又一脚踢中另一人的命根子,在他张口之际反手砸晕。 一套下来,也就几个呼吸间的事儿,江善善喘了口气,只觉得胳膊酸疼无比。 有点儿用力过猛了,往后还是得好好练练才行。 想着,她勾起嘴角一脚踩爆了前头那人的命根子,直疼的他再度昏死过去。 碾了碾鞋底沾上的污血,她不屑地哼了声。 丢人现眼的东西也敢跟她黑吃黑。 离开巷子,江善善心情不错地在回去路上提了只烧鸡,又打包了盒糕点。 殊不知,留在巷子里的两人也在不久后被处理干净。 楼阁上,等着消息的人听了手下来报,微扬了扬眉。 薄唇轻启:“有趣……” 下头的人拿不住他的意思,再想开口,却见他只挥了挥手。 江家胡同里,江善善依着记忆刚走几步,便突地眼前一花被人压在了墙上。 怎么回事,难道有两波人?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立即就软了声道:“好汉饶命,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 不论如何先认怂再说,女子报仇,一辈子不晚! “弱女子?” 一道低沉又带着几分轻笑的声音传来。 听这声音,她顿了顿,只觉得耳朵都开始酥麻起来。 什么人,声音竟这般好听? 可惜她现下被按在墙上,就是想扭头,也被制住。 随着脚步声靠近,钳着她的人也适当地松了松。 “小贼,可算逮着你了。”低缓的声音再度响起,顾渊看着眼前发愣的人,扯了扯嘴角。 不枉费他带人在这儿堵了一下午。 江善善此刻正看着面前的人有些走神,只见这人骨架匀称,身形颀长,面容白净隽秀,眉眼更是精致得处处都透着股冷冽的矜贵。 墨发玉带,锦缎缠身,就是她这样见过各色美男美女的人,都不禁要吹一吹眼前这人的长相。 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赌坊的人啊! 见着她眼中的疑惑,明显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 顾渊气笑了,这一笑,原本就出众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容色,“怎么,中午才见过,这就记不得了?” 江善善闻言回过神,眨了眨眼:“中午?” 她看着面前的人眉眼,好像……确实有些面善? 脑子里扒拉扒拉,总算是回想起了午时那段插曲。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扫了眼对方的下头,这一切落在顾渊眼里,气得差点立刻想捏死她。 “放肆!” 顾渊抬手,江善善立即反射地闭上眼,只是这一下到底没落下来。 此人忒地无礼,却偏偏是个女人。 “这双眼睛若不想要了,本公子就替你剜了它,如何?” 江善善一个激灵,抬眸就对上了那双正盯着她的凉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怀疑眼前这人干得出这事儿。 脑袋瞬间清醒,她扬起笑意,“这就不必了吧?我那会儿其实什么都没瞧见,这位公子大人有大量,就饶过小女子一回如何?” 顾渊神色凉薄,扫了她一眼,并不说话。 江善善觉得头疼。 这个人好看归好看,可这心眼儿也太小了点,不就不小心看了眼嘛! 吃亏的是她才对吧! “这样,你要是放过我,我就告诉你一个江家隐瞒已久的秘密。”她眼珠一转说道。 “哦?江家隐瞒已久的秘密?”顾渊嗤笑。 就这么个穷酸的丫头,能知道什么? 江善善见他没有拒绝,立即活络了心思道:“其实,江家那对收养的姐弟乃是江大老爷的亲生儿女。” 顾渊神色淡淡,明显对江家这种情债不感兴趣。 “你知道,他为何隐瞒这事儿吗?”江善善勾唇,“因为那对姐弟的母亲若是暴露,江家也会有麻烦。” 这句话令得顾渊微顿,睨向她,悠悠道:“你与我说这些,就不怕引火烧身?我若是江家哪个亲戚,这些话就足以让你性命堪忧了。” “可你不是啊!”江善善是知道的,江家紧密的亲戚中,可没有这号人。 且,眼前这人明显不是六王爷,再加上她说的话对方也不是无动于衷,便让她更加肯定了。 不是江家的人,她怕什么?而且,还能顺带坑江家一把,报报这些年的仇。 无论如何,都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毕竟京中这些世家里,关系错综复杂,真当江家能一手遮天? 果然,只见顾渊眯起眸子,使了个眼色,钳着江善善的人立即放开了她。 揉揉酸疼的胳膊,江善善有些不高兴。 本来就有些拉伤,再加上这么一出,胳膊更疼了。 “你说的是真的?那对姐弟的生母是何人?” “这可不能告诉你。”江善善抬眸笑道。 一旁的随从闻言又想动手,可顾渊却制止了他。 “你想让本公子放过你,凭这无从佐证的几句话,可不够。” “我说的是真是假,这就要看公子你了。” 江善善意味深长。 她睨了眼顾渊,勾起唇,果然,江家虽然势大,但嚣张多年也遭不少人惦记着。 眼前这人她虽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可瞧着他腰间刻着顾字的玉佩,便也猜到了几分。 顾家,京中能排的上面儿的,大抵就是靖国公府顾家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公子! 似是在考虑她的话,顾渊思索了番,到底让随从让开了路。 江善善双眼一亮,提好手中的东西,她道:“公子若是需要其他消息,往后也可寻我,不过……” 顾渊睨了她一眼,并未答话。 见此,江善善也不介意,提着手中的东西径自道:“不过,得拿些好处交换。” 她要的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可对她来说却如同救命。 顾渊瞧见她手中的东西,好似也明白了。 江善善也不管这交易到底算不算达成,见他们不再阻拦,提脚就跑。 远远地瞧着她再度轻车熟路地翻上墙头,顾渊默了默。 这还弱女子? “公子,您就这么放过那丫头?”随从不解,“如此无礼,不若问江家要过来让她好生吃些苦头。” 第9章 报仇 顾渊摇头,收回目光道:“给她些教训也不无不可,不过,现下有更有趣的事儿了。” 随从想了想,“您是指……” “看不出来?”顾渊嫌弃地转身离去,“这丫头恐怕就是江家收养的那对姐弟。” 江家如此隐瞒一双庶出儿女的身份,多年来只对外宣称族中之人,看来其母的身份确实不一般。 且,能够让如今的江家也惹上麻烦,就不得不令人在意了。 “派人盯着他们,我倒想瞧瞧,江家隐瞒的究竟是什么。”顾渊轻慢道。 不过一群靠着女人上位的伪君子罢了。 随从应下,只是对于江善善还是很不喜,这般失礼的女子,合该给个教训才是,怎能轻易放过。 难不成,自家公子瞧着那丫头有几分颜色,就心软了? …… 看着天边儿的余晖,好容易找对路的江善善松了口气。 总算赶在天黑前回来了。 刚一进门,江明轩就迎了过来,“阿姐!” 快步走近,他上下看了看,见着江善善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 “阿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了哪儿?不是说不走远吗?” 一连几个问题,江善善知晓他担心自己,便耐心道:“就转了圈,今儿个府里办事,管的不严,我便趁机溜出去了趟。” 她说着,扬了扬胳膊上挂的烧鸡还有怀中的一盒糕点。 在江明轩讶异的目光中,塞进他怀里,解释了今日的事儿。 听到撞见了顾家的人,江明轩眸子微闪。 “靖国公府?”他低声道:“靖国公府顾家一门忠烈,府中五子皆是人中龙凤,将来必前途无量。” 江善善不以为意,“前途无量也得有命去享才是。” 不等江明轩反应,她回到房里拎起茶壶倒了杯冷水。 眉头皱了皱,江明轩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阿姐莫喝冷水,我去烧一壶来。” “算了,不急这一会儿。”江善善拦住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打算与他说了。 毕竟是亲弟弟,以后的计划也不可能靠她一人完成。 听着自家姐姐的打算,江明轩一时失神。 原来不仅是他考虑到了如今的处境,连向来天真的姐姐也考虑到了。 这一病,到底让她长大了,不过,却更令他不是滋味儿。 门被关起,他点燃屋里的蜡烛,烛火映着他略带几分稚嫩的面容,一双眸子幽深沉静。 “阿姐,这些事儿原本不该让你操心的。”她该在他的保护下,一生平安喜乐才对。 “这是什么话?”江善善敲了敲桌面,正色道:“我们是姐弟,有困难自然要一同面对。” 况且,江家可不会放过他们中哪一个。 江明轩笑了笑,掩下眼中的复杂,“我知阿姐一直以来都想出去瞧瞧,但还请阿姐再等等,明轩保证,往后江家一定再困不住我们。” 少年许下承诺,就如她梦中一般。 他也的确做到了,只是江家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二人。 而江善善可不想再步原主的后尘。 她只道:“阿姐相信你,但不相信江家。” “江家……”江明轩抿唇。 “江家如此待我们,这些债可不能轻易了了。” 她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别说江家不会放过他们,就是她,也不会放过江家。 正如桃红所说,江家上下一家老小都烂到骨子里了。 江明轩自然不会反对,这也是他想做的,该说不愧是姐弟,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没有犹豫,他将自己的计划大略说了遍,听闻他早已着手布局,江善善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反派就是反派,还是个少年便有如此心机手段,难怪后期能搅弄天下风云。 她眼带欣赏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么聪明的孩子,合该是她弟弟。 “江家这些年风头太盛,早已是他人眼中钉,我们不妨好好利用这点,主动出击。” 虽说她如今还没完全熟悉江家,不过知道的也不少。 只要见到人,都能对上号。 再者说,世人都爱捧高踩低,更别说京都这样的地方,若是江家真有个什么,谁不想踩一脚? 只不过,最麻烦的还要属宫里那位。 但若是圣宠不衰的贵妃倒了,江家这样根子浅的,又能撑几时? “阿姐近日还是莫再出去了。”江明轩担忧道,“傍晚时,池塘里的已经被打捞出去,恐怕等送完宾客就要来人了。” 江善善闻言,扬了扬眉。 竟然没有立即派人过来么!也是,毕竟今日府中大喜,出了这样的事儿,恐怕都在想法子瞒着呢! 思及此,她笑出了声。 这寿宴也是真晦气! 江明轩也露出了一丝微笑,不过,看着天色已然暗下,他眉头微皱。 “阿姐回来时可迎着桃红了?” 江善善摇头,“没有啊!她去寻我了?” 似是想到什么,江善善坐直了身子。 两人目光相对,立即起身去寻。 院里院外翻了个遍也没见着人影,就在两人想出去打听时,桃红黑着脸回来了。 一见着她,掐腰便开始数落起来。 那张嘴叨叨个不停,鸡都没她能叫。 江善善被吵的恍惚了片刻,随即一个布包递到她眼前,挡住了视线。 桃红顿了顿,气不打一处来,“干什么?” “打开看看喽!”江善善探出脑袋道。 她不情不愿地接过,“哼!别以为说好话我就会……” 声音卡住,只见她瞪大眼睛看着手中打开的布包。 一个个胖嘟嘟的银元宝和银块,简直快亮瞎了她的眼。 “这、这是……” 她对着光照了照,又拿起一块银角咬了口。 江善善看着自家弟弟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颇为得意,“怎么样,这些够我们日常嚼用了吧?” “够了够了。” 最开心的要属桃红了,她紧紧抱着包裹拉着两人回房关好门窗。 “这么多银子,哪儿来的?”说着,她一脸怀疑地看着江善善,“你不会出去坑蒙拐骗了吧?” 不过,就算是这样,银子到了她手里也不可能再还回去了。 见着江明轩也看着自己,江善善白了她一眼。“说什么呢!这可是我正经赚来的。” 赌也是正经路子不是? 第10章 暴露 听了她的解释,两人都有些惊讶!江明轩倒是没多问什么,在他眼里,江善善做什么都是对的。 至于桃红,早抱着银子不知去哪儿了,这么多银子,得藏好才行。 晚上几人就着冷掉的糕点和烧鸡草草用过饭。 江善善将打算启用小厨房的事儿说了,倒是没遭反对。 现下银子也有了,私下里再弄些食材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总比从前吃不饱穿不暖的好。 …… 弯月当空,不一会儿便被云层掩埋。 坐在梳妆镜前的人闭上眼任由身后的红雨替她按着头皮,不轻不重的力道,让她微微放松。 “爷还没回来?” “回夫人,您沐浴时前头打发了人来,说是大爷吃多了酒,已经在前院歇下了。” 菱花镜里的人掀开眼帘,“让人仔细伺候着,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钻了空子。” “是……” “碧落院怎么还没消息?” 红雨皱眉,也颇为奇怪,“今儿个您吩咐后,奴婢便让人去寻黄妈妈了,只是一直还未有消息。” 说起来也有好几日没见过人了。 大夫人烦躁地摆了摆手,许是因着提到碧落院,她又想到了那人。 “明儿个打发人去瞧瞧,不行就换了。” “是。”红雨退后,扶着她起身。 翌日,正院出去的小丫鬟跑回来,匆匆行过礼后,顾不上再多,立即道:“夫人,碧落院的黄妈妈没了。” 正在吃茶的大夫人顿住,搁下了茶碗,“怎么回事儿?” “回夫人,据说是前几日雨大落水了,今儿个才浮上来。” 大夫人皱眉,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若是旁的地儿也就罢了,一个老妈妈而已,没了便没了。 可事情偏偏扯上碧落院。 她睨了眼身边的大丫鬟红雨,“你带人过去瞧瞧。” 红雨领命福了福。 大夫人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微微沉思。 碧落院里,江善善和江明轩两人脸色都不大好。 桃红一早就消失不见,院里晾晒的衣裳也落了一地,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怕是人被带走了。”江善善低声道。 江明轩闻言,心中微沉,第一想到的是他们的事儿会不会暴露。 倘若桃红撑不住刑罚给说了,那他们…… 胡思乱想之际,江善善按在他的肩上,道:“不能让桃红留在他们手中。” 江明轩抬眸,冷芒划过。 江善善见此,忙解释道:“我是说得把她带回来,可不是那个意思。” 看着江明轩愣了下,神色恢复如常,她松了口气。 这弟弟不怎么好带啊! 不管怎么说,先想法子救人要紧。 姐弟俩寻了无人送饭的借口找了看门的婆子,还好是个面善的,瞧见他们俩,婆子先是四周望了望。 瞧见没其他人,这才道:“门前的池塘出事儿了,府中正忙着,现下哪里还顾得上你们,且乖乖回去待着吧!” 这婆子也在附近看了好几年的门了,平日虽不敢惹麻烦接济他们,但也不曾欺负他们。 江善善微笑,拿了块银子塞进她手中,“妈妈可否帮我打听打听,我那丫头如何了,您也知道,我身边就这么一个伺候的,那黄妈妈又向来几日都不见一次人。” 听见她提起黄妈妈,看门的婆子立即压低了声音,“姑娘快别提了,出事儿的可就是黄妈妈。” 瞧见江善善面上惊讶,老婆子更肯定了。 这俩孩子可怜见儿的,哪里会做那种事,其他人尽会瞎猜。 紧接着她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人都泡白了,抬出来时我还瞧了,也亏得天儿冷,不然那味儿。” 她唏嘘着,再看他们,眼中带了些怜悯。 “那秦妈妈可不好惹,你们要当心些,这死的是她表姐,恐怕……” 后头的话她虽未明说,可姐弟俩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远远地见着一群人过来,老婆子立即将两人推进了院子,自个儿好好站着。 人未到声先至,呼天喊地的声音直吵的人头疼,尤其是江善善,瞧见带头的老妈妈身后跟着抬的担架,脸色一沉。 真当碧落院没人了?抬个死人就过来。 “阿姐。” 江明轩看着那盖着白布的担架,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冷芒。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 “……你们今儿个不说实话,我便告到夫人那儿,你们合谋害了我的老姐姐。” 秦妈妈掐着圆腰指向他们,“早知道你们狼心狗肺,可怜我的老姐姐就这么没了,好毒的心思呐!” 一边拍腿一边哭着,声音尖锐又刺耳。 不仅江善善姐弟,就连其他人也退开了些许。 江善善被吵的烦了,冷冷地看着她,“人死了关我们何事,你一口一个我们是凶手,有什么证据?难道她在你耳边告诉你了?” “呸呸呸,你胡说什么?”秦妈妈立即吓得一个激灵。 江明轩眯起眸子,“哼!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合谋害死了她,那你倒是说说我们为何要害死她?她又是怎么死的?” 秦妈妈一噎,转了转眼珠子,只道:“我那老姐姐头上那么大块伤,不是你们做的,又是谁?” 说到这里,她挺起胸膛,“定是你们害了她,再将她扔进了池子里。” 江善善闻言,面上虽不显,可心里却对这秦妈妈多了几分忌惮。 看来她也明白那老婆子平日里都是怎么对他们,才会一口咬定就是他们做的。 不得不说确实如此,但那又怎样,她会认么? “她是怎么死的,不是你我一张嘴就能判定,不若请个仵作来验验,好还我姐弟一个清白。” 秦妈妈闻言,气黑了脸,江家昨儿个才办完大喜事,今儿个就死了人请仵作,这让旁人如何想? 江善善自然也是看中了这点,江家这样的人家,哪里会公正不阿呢! 出了这样的事,恐怕只想着遮掩罢了。 他们固然会有些麻烦,不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没有脸面可要,江家却有。 料定他们不会请仵作,便是请仵作,江善善也不怕。 是以,她更无所畏惧了。 江明轩也站在自家姐姐身边表示支持,瞧见两人这模样,刚带着人进门的红雨顿了顿,随后走近。 秦妈妈一见着她,立即迎上前,“是红雨姑姑啊!您怎么亲自来了。” ------题外话------ 傍晚出门买快乐水时在路上看到一对满头白发的老爷爷老奶奶,老爷爷骑着三轮车收废品,老奶奶就坐在他身边靠着他肩膀依偎着,满脸笑容。 该怎么形容呢! 那时夕阳下的满头银发,真的很好看!!! 第11章 记恨 闻声,江善善朝来人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长着一张容长脸,肤白清秀,算不得多漂亮,却胜在气质沉静。 红雨看了秦妈妈一眼,淡淡道:“夫人听闻此事,特意交代我过来瞧瞧。” 说着,她朝两姐弟微微点头。 以她的身份,面对江家收养的他们来说,这样的礼已经足够了。 江善善也不在意这点,比起俗礼,她在意的则是她这个人。 许是有了靠山,秦妈妈腰杆子也硬了不少,趁机进言:“红雨姑姑,您可要为我那老姐姐做主啊!” 她边嚎边说着,为了证明,还命人掀开了担架上盖着的白布。 红雨只睨了眼,面色不变,再朝姐弟俩看去,只见两人已经扭过了头。 “像什么样子。”她不重不轻地训斥道。 秦妈妈以为冲撞了她,立即又盖好白布。 “红雨姑姑,我这老姐姐死的这样惨,定是教他们给害了,这伤可不就是证据,您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江明轩眸子微暗,气道:“那伤又能证明什么,前几日雨下得那样大,她自个儿摔下去了也怨我们?” “我呸,怎么旁人不摔就她摔了?我看分明就是你们心中有鬼,硬是抵赖。” 秦妈妈可不管究竟是不是他们,反正死咬着他们就对了。 红雨皱眉,在秦妈妈不停地催促声中,看着姐弟二人,“将他们带到柴房关着,等我禀明夫人再说。” 江善善没有说话,只悄悄拉了拉自家弟弟,按住了他。 他们不反对,可秦妈妈却觉得不满,嘀咕道:“这不痛不痒的关着算什么,至少也得动个刑才能说实话吧?不若将人交给我……” “秦妈妈!”红雨加重了语气,有些不耐,“五姑娘和六少爷到底是主子,究竟如何也得由夫人下令。” 这话一出,秦妈妈也只好闭了嘴。 只是也记恨上了他们。 “等等。”江善善看向红雨,“我的丫鬟呢?你们一早就抓了人,不会私自动刑了吧?” 红雨闻言,朝秦妈妈看了眼,淡淡道:“回头把人送来,我一块儿审。” 秦妈妈气结,恨恨地瞪了江善善一眼,才不得不应下:“是!” 两人被红雨带走,一路上江善善都在暗暗打量着她,等到了柴房,她才道:“请红雨姑姑明查,我们姐弟清清白白,还望您莫要冤枉了好人。” 红雨神色淡淡,移开眼并未回话,只命人打开柴房将他们关了进去。 听着脚步声走远,江明轩这才露出担忧,“阿姐,若是他们审问起来,你只管说不知便好,其他的交给我。” 江善善微笑,寻个块干净的木柴坐上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怕什么,江家还真能吃了咱们?再不济,明面上也是他们收养的族人。” 说到这里,她嗤笑一声,如果可以,她还真不想和江家挂上钩。 江明轩点点头,希望计划不要被打乱才是。 至少现下不行。 毕竟他们还无立足之地。 想着,他余光睨了眼自家姐姐,耳边又想起幼时母亲嘱咐的话。 他会好好保护阿姐! 正院里,红雨将审问后的结果禀报了大夫人。 歪在榻上的人身上盖着貂毛大氅,一只手撑着脑袋,神色散漫。 “也就是说,黄妈妈确实是失足落水?” 红雨垂眸,“是,头上的伤奴婢寻人瞧过,不像是袭击导致。”顿了顿,她继续道:“湖里还有木盆,前几日大雨,黄妈妈提着衣裳,若是失足落水砸到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大夫人没出声,一只手轻拍着腿,见此,红雨也安静地站着。 良久,才听她道:“我若说是他们呢!” 红雨皱眉,“恐怕不妥!” “嗯?”大夫人睨向她。 “夫人,江明轩凭借一幅画已然教人有了印象,若是突然出什么事儿,难保不会有人借此给江家寻不快。” “那你的意思是我还不能动他了?难不成,我真要替那个女人养他们一辈子?” 大夫人气得坐起身,屋里伺候的丫鬟立即有眼色地退下去,将门带好。 红雨上前跪在她榻前,安抚道:“夫人息怒,江家如今富贵滔天,再加上宫里那位圣宠不衰,已然是不少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真教有心人利用这点损坏江家利益,那老夫人哪儿您便不好交代了。” 大夫人听到这话,一口气憋得慌,可到底冷静了些。 “夫人莫急,奴婢知晓您心中不快,不过两个孩子,在府里还不是任您捏扁搓圆,来日方长,何须如此心急。” 说着,她轻声道:“这么些年您都忍了,再忍一时又何妨,总归两个孩子,养不养得大,养大了又如何还不是您说了算。” 大夫人闻言,突地就想到了老夫人,总算是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来日方长?”她笑了笑,恶毒尽显,“确实,太容易折了也没意思,得让那个女人好好看着她这双儿女怎么下去陪她。” 红雨垂眸,微笑道:“夫人高兴就好。” 大夫人似是想到什么,心情舒畅,抬起红雨的下巴,“我记得秦妈妈与黄妈妈有些干系?该怎么做不必我教了,嗯?” “是,奴婢明白。”红雨应下。 等她从正房出来,秦妈妈立即上前,“红雨姑姑,夫人怎么说?” 见着红雨脚步不停,她殷勤地跟上去,只听她道:“夫人将事儿交给了我,既然审问不出什么,府里也不好真对他们动刑。” 秦妈妈脸色微变,“红雨姑姑,那两个小杂种一看就不安分,您和夫人可不能教他们给骗了。” 她拦住她,喋喋不休地道:“我知道您和夫人心肠好,还养着那种女人的孩子,可这俩小杂种可不是个念情的,您千万不能手软。” 红雨眼底微暗,“我自是知晓,夫人的意思是,就让他们在柴房先关个几日,往后由你替了黄妈妈的位置吧!” “什么……”秦妈妈脸色一白,“这、这怎么使得,我可是在正院伺候夫人的,怎么能去伺候那两个小杂种呢?” “秦妈妈!”红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缓声道:“夫人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正院这头也不会亏待了你,月例照旧。” 第12章 卖主 果然,一听这话秦妈妈便明白了,放下心来,“我怎能不懂夫人的意思呢!您放心,这件事儿我保证教您们满意。” 红雨颔首,“去将那个小丫头一块儿提进去关好,莫得动静太大,惊动了老夫人。” “是是是,我这就去吩咐。” 秦妈妈笑开了一张老脸,红雨则是神色淡淡,不发一言径自离去。 见着她走远,秦妈妈脸上的恭维也撤下来,撇撇嘴。 “装什么清高,还不是个靠卖主求荣爬上来的东西。” 她啐了口,扭着屁股离开。 坐在柴房依偎取暖的姐弟俩突地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桃红就这么被扔了进来。 见她脸色惨白,也瞧见了十指被用过刑的痕迹,江善善心头一跳,起身探去。 桃红费力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在地上躺平,“扶、扶我起来,我还没死呢……” 江善善一瞬,弯起眉眼,微微松了口气,却是真心高兴。 “哟,还挺能扛的?” “我藏了那么多钱,怎么能死?”桃红虚弱地横了她一眼,想到那些银子,她双眼也多了几分神采。 江善善:“……”这就是传说中的要钱不要命? “你和他们都说了什么?”江明轩蹲下身小声询问。 桃红气结,都这时候了,还觉着她会背叛他们不成。 见她扭头不答,江明轩有些急,毕竟事关姐弟二人,正要再问,江善善却按住了他。 “好了,桃红能回来就够了,让她歇歇。” 姐姐都发话了,做弟弟的自然不能不给面子,江明轩也只好按下性子。 几人这一关,便整整关了两日。 直到第三日,门被打开,气焰嚣张的秦妈妈才袖着手进来。 见着三人埋在稻草里,用四周的木柴挡风歇息,心中不免得意。 几个小畜生敢害了她姐姐,不磋磨死他们,她就白活了。 “大夫人开恩,暂且放了你们,走吧!跟我回去。” 说完,也不管他们听不得见,转身就走。 江善善掀开眼帘,抿了抿干裂的唇瓣,低头看向昏睡的桃红。 已经病了一个,好在江明轩底子好,不必她操心,不然她可顾不了两个。 江明轩皱着眉头,“阿姐,这老虔婆什么意思,难道她……” “先回去再说,桃红耽搁不得。” 说着,她使劲将人托起来,跟江明轩一块儿总算把人带回来了院子。 东厢里,秦妈妈挑挑拣拣地扒拉着屋里的东西,见着没有一样值钱的,不免脸色更差了。 “那狐狸精难道真的什么都没留下?”她嘀咕着,却听脚步声传来,江善善已经回来了。 目光凉凉地落在四杂乱的东西上,未语。 见此,秦妈妈却毫不在意,趾高气扬道:“黄妈妈不在了,往后便由我看顾你们,我和她不一样。” 秦妈妈掸了掸袖子的灰,上下挑剔地看着江善善,眯着眼道:“我的眼里,可揉不得半点儿沙子。” 江善善睨向她,微微勾唇,“是么,可我这人向来娇贵,眼里不仅揉不得半点沙子,更听不得任何犬吠。” 秦妈妈面色一变,“小贱人,你敢说我是……” “秦妈妈莫不是忘了,你不过是江家养的一条狗,而我姓江,你是奴,我是主,什么时候江家的奴隶也敢和主子叫嚣了?” 江善善背着双手,嗤笑地看向她,“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嗯?” “你?”秦妈妈气笑了,瞧着眼前还没她高的臭丫头,简直想撕烂她的嘴,“你尽管逞嘴上风头,待过个几日,有你求我的时候。” 她放下狠话,推开人离去。 倒不是不想动手,只不过她到底是正院待过的,明面上自然不会落下什么把柄。 教训一个小丫头而已,她有的是手段。 江善善没有拦着她,不是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只不过,鹿死谁手还未定呢! 瞧见自家弟弟匆匆赶过来,她神色微缓。 “阿姐,她没怎么着吧?” “放心,凭她还没那个本事。” 安抚了自家弟弟,她询问起桃红的事,“瞧着府里也不会给咱们请大夫,上回我喝的药不是还剩了一包,你且去煎了给她服下。” 江明轩意识到她话中的含义,询问道:“那阿姐你呢?” “我有其他事儿做。” “阿姐,现下不宜出府……” “我知道。”江善善拍了拍他,“我想法子弄点吃的去。” 她可不指望那老虔婆能好好地给他们送饭吃。 最糟糕的是,这破地方,有钱都没处花。 想着,她自顾自地离开,瞧见乱七八糟的屋子,江明轩眼神冰冷,随即想到什么,转身跑出去。 果然,等他回到房里,也是一片狼藉,桌上的书,睡觉的床铺都被扒拉的凌乱不堪。 他将门关上,缓缓来到桌前坐下,不紧不慢地将书摆好。 天色渐晚,碧落院里果真没人送饭,黑灯瞎火的,又破又旧,若不是其中一个房里亮着灯,都要以为是什么鬼宅了。 江善善拉了拉院门,才发现被人锁了,她嗤笑,老东西真以为能困住她? 麻溜地翻进院子,她揣了揣鼓鼓的肚子。 房里,江明轩端坐在桌前写字,微弱的烛光映着少年的面庞,隐隐现出几分往后的风彩。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目光温软,“阿姐!” “桃红怎么样?”江善善走近,从怀里拿出两个足馅儿的大包子。 “死不了。”床上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撑起身坐在床头,“是不是有包子,我快饿死了。” 她身子骨到底比江善善强些,不至于一场病就起不了身,下不来床。 江善善微笑,拿着一个递了过去。 桃红接过立即埋头就啃,差点儿没噎着。 别说她,就是自己那会儿摸到厨房时,扒拉到食物吃相也没好到哪儿。 这糟心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她只是想每顿都能吃饱饭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实在不行,咱们逃吧?”桃红缓过来,提议道。 “逃?” 江善善一时没表态。 坐在桌前的江明轩却是顿住了,垂下眼帘。 “不妥!” 话音落下,两人皆看向她,只听江善善道:“我们不熟悉京都,那点儿银子,又够我们活过几日?连通关的文牒都没有,又能去哪儿。” 闻言,江明轩松了口气。 第13章 难缠 桃红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能咬唇沉默。 “况且,就这么逃走,也太便宜江家了。”江善善看了眼自家弟弟。 逃避不过是下下策罢了。 说不准江家正巴不得他们逃走,好捏个罪名,悄悄弄死他们呢! 既然如此,还不如待在这里主动出击。 隔日天未亮,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原就几日没歇息好的几人也被吵醒。 出来一瞧,只见秦妈妈正指使着人端了一盆又一盆的衣裳过来。 想到从前那婆子使的手段,几人脸色沉下,江明轩攥紧手,冷冷地看着这些人。 “江家是连浆洗房都没了吗?这阖府上下的衣裳是全端来了吧!” 秦妈妈冷哼了声,“江家能好心收留你们姐弟已是格外恩典,难不成你们以为真能像主子一样,什么都不做,白吃白喝地供着你们?” “我们从未多拿过江家一丝一毫,吃用皆是自己做活换来,何来白吃白喝之说?” “你们做的,哪里比得了江家给你们的。”秦妈妈不屑地撇撇嘴。 待人将东西都放好,她冷眼睨着几人,“这些衣裳,今儿个得全部洗好晾好,若是出了一点儿差错,主子那儿可不好交代。” 说完,她带着人扭身就走。 到底气不过,江明轩踢翻了这些衣裳。 “江家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桃红苍白的脸上也气出了红晕。 从前几盆还好,现下都快堆成山了。 恐怕浆洗房的衣裳都给抱过来了吧! 这老虔婆果真难缠。 江善善打了哈欠,转身摆摆手,“先回去补觉吧!” 桃红立即跳脚,“你怎么还睡得着的?” 可人家哪里理她,房门一关,听不见。 江明轩吐了口气,冷着脸朝她道:“你也回去吧!这儿我来。” 桃红的手都还包扎着,确实不宜下水,那老婆子这一出分明就是针对他们姐弟二人。 虽气,但现下还真没法子。 日上三竿,江善善睡饱了才从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正打着水的江明轩。 院里有几盆洗好的衣裳搁着。 江善善走过去,“你还真听她的,自己洗了?” “又不是没做过,忍得一时风平浪静。”江明轩淡淡道。 反正将来总有机会还回去。 江善善看着面色平静的弟弟,心里暗暗想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是一点儿没错。 “行了,别洗了。”江善善在他身边坐下,按住他的手。 深秋的天儿,井水是温的也捂不热这双手。 她垂眸看了眼,自家弟弟的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 “你这可不是做粗活的手。”她拿出帕子将他上头的水擦干。 江明轩皱眉,可他不做,刚病愈的阿姐就要做。 桃红又伤着…… “行了,你现在赶紧去多写几副字给我。”江善善拉着他起身,催促道。 “阿姐要字作甚?” “小孩子别多问……” 江明轩:“……”他们不是一样大吗? 折腾一番,江善善揣着江明轩写的几首诗悄悄出了院子。 临走时,她又带从桃红那儿要了些银子,碰到看门的婆子,她就塞了块。 “妈妈通融一回,我这头出去一趟,寻个活命的机会,不会太久。” 一听这话,看门的婆子以为她是受不住秦妈妈的磋磨,想去寻求帮助,便更可怜她了。 “好孩子,你出了这门儿别朝前头走,往西绕一圈再走,傍晚之前必须回来。” 江善善忙道谢,算是承了她的情。 见她应下离去,看门的婆子握着手里的银子,也朝另一头走去。 轻车熟路地翻出墙,江善善顺利离开了江家。 街上,她四处打听了番,最终走进了一家书斋。 “洗砚池,应该没错了。”她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里头冷清的不像是书斋,倒像是杂物间。 许多书落了灰不说,还大多老旧,唯一的优点就是整洁,属于旁人看一眼都不会进来的那种。 里头的掌柜正懈怠地打着盹儿。 江善善走近,敲了敲桌子。 “掌柜的,请问这儿可招学生?”说着,她余光朝帘布后望了眼。 被吵醒的掌柜打了个哈欠,眯眼瞧了瞧,摆手道:“我一个都养不起,还收什么学生。” “掌柜的,先别急着拒绝,我家中有一弟弟,自小聪慧过人,早些年在我娘的教导下也算有几分学识。可惜因着身份从未请过先生,上过学堂,您不若看看他的写的字再作打算,如何?” “从未上过学堂,请过先生?”掌柜的有些不信。 且瞧这姑娘说的,怕是母亲也不在了。 这样的,再聪慧又能如何? 江善善见他正要拒绝,立即将带着的东西拿出来。 “掌柜的您瞧,这是家弟拙作,收不收,您都点评几句如何?” 原想拒绝,掌柜的却瞥见那纸上的字儿,就这么犹豫了下。 “月出乌云里,人入阳曦后……”他念了两句,突地顿住。 看了眼江善善,再看下头两句,有些惊讶。 “掌柜的慢慢看,这儿还有几张。” 江善善不放过机会,忙地又摊开另外两张纸。 这下,掌柜的也不说什么了,倒是认真看起来。 先不说几首诗,单说字已是极好的了,笔锋挺拔,苍劲有力。 片刻后,他抬头道:“这真是令弟所作?” “那还有假,我亲眼看着他写的,墨迹也都是新的。” 掌柜的点头,只还是拒绝了她,“若真是令弟所作,确实有几分才华,不过,小店不是私塾,并不招手学生。” 江善善愣住,目光再度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帘布后头。 “那,掌柜的可否卖我几本书,好让家弟多学学。” 掌柜的点头,有个好苗子,虽收不了,可赠几分方便还是可以的。 且瞧着丫头衣着朴素,就当是送了,结个善缘。 “要什么自个儿挑吧!”顿了顿,“无需银子。” 江善善弯起唇角,“多谢掌柜的。” 随即,她来到满是灰尘的书架看了看,捏着鼻子道:“您这儿有余公所作的《千兵法》吗?” 话音落下,掌柜的倏地抬头,似是没想到她会知晓这本书,看了眼身后的帘布,他神色如常道:“一个读书的,要什么兵书。” “谁说书生不能武?”江善善背着双手,目光看向他,清亮如泓。 “家弟不仅志在四方,更在天下,天下不安,家何安?无家,何以效国?” 掌柜的被她一番说辞震住,胡子颤了颤,却是没有反驳。 “姑娘是如何知晓此书?” 此时,帘布后却传来一道声音,缓缓问道。 第14章 欺人 江善善闻声,朝帘布后恭敬道:“家母曾说有幸见过半部兵法,对余老也颇为推崇。” 话音落下,书斋内一时寂静了下来,最惊讶的要属掌柜了。 旁人不知道这兵法是什么来历,他不可能不知道,只见帘布后的人沉默,他只好道:“敢问令慈是……” “家母姓林,至于名却是不便透露。” “林?” 掌柜的愣住,似是想到什么,刚想回头禀报,便瞧见帘布掀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者,目光定定地注视着江善善。 而后者也正看着他。 比她以为的要年轻些,虽是满头华发,可面容瞧着最多也就花甲之年,若不出意外再活个十几年也不是不可能。 几人都未出声,片刻后,直到老者开口:“你母亲……” 知晓他想问什么,江善善道:“家母已故去六年,如今只剩我和弟弟相依为命。” 老者恍然,“她当年竟没有死么!” 这句话不得不引人深思,江善善仿佛明白他的意思,默认了。 “后院有壶茶,你去泡上。” 掌柜的回过神,看了眼江善善,应下离去。 老者示意江善善跟着自己,走到帘布后的席间坐下。 这一下午,江善善有问必答,直到几盅茶水凉透,这才打算告辞。 “先生若能收下家弟,必然不会教您失望。”她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者笑了笑,其实从他现身的那刻起,便早已下定了决心。 “你如此聪慧,倒是与你母亲一样。”他说着,提笔写下了几行字交给她,“若是你弟弟能答出这些问题,我便收了他。” 江善善双眼一亮,立即接过道谢:“多谢先生!” 离开书斋,她揣着怀里的纸张如获珍宝。 虽说提前了两年拜师,但想必这些问题也难不住自家那聪明弟弟。 心情大好,江善善连回去的步子也快了许多。 紧赶慢赶,直到斜阳西下她才回到江家巷子前,一眼就瞧见了伫立在前方的那道身影。 淡蓝的衣衫,广袖长袍,身姿风流。 即便还未瞧清面容,便已能窥出那隽秀模样。 江善善眉眼弯起。 “这不是顾公子么!怎的在这儿?”她走过去明知故问道。 “放肆,在公子面前不得无礼。”随从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一脸防备。 江善善一双眼在顾渊身上,哪里注意到其他人,径自道:“顾公子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只是恰巧路过吧?” 被无视的随从见她不理自己,顿时气鼓了脸。 顾渊垂眸看着她,没有多废话,“你母亲是谁?” 江善善笑了,“这可不能告诉你,顾公子,你也知道这个秘密有多重要,我又怎能轻易告知于你。” 说着,她掸掸身上的袖子,“我和弟弟如今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江家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 顾渊了然,想起自己查到的消息,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随从一听这话,立即意识到江善善这是在吊着他们,气不打一处来。 “你休想威胁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才不会上当呢!” “你想要什么?”顾渊淡淡道。 随从惊讶,扭头朝他看去,一脸的不赞成,“公子!” 江善善微笑,“以顾家公子的身份,想要我弟弟再画幅观音像应该不难吧?” 确实不难,且瞧她如此心急,恐怕正遇到了什么麻烦,否则又怎会轻易将生母的事情透露。 “顾公子放心,我一个弱女子对您可没什么威胁,我想要的只是能和弟弟好好活下去罢了。”江善善低声道:“至于其他的,我可不会在意。” 这句话意有所指,顾渊闻言扬了扬眉,“你就不怕知道太多,小命不保?” “顾公子光风霁月,不萦于怀,又怎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儿,再者说,我也算有几分价值,若为公子所用,岂不是更好?” 随从一听这话,哪里还站得住,立即又凑上来道:“公子,此女狡猾如斯,万不可轻信……” “有你什么事儿。”江善善一脸不耐烦地将人拍走,再看向顾渊,“顾公子,您觉得如何?” 顾渊淡淡地睨了眼随从,略微颔首,“可!” 随从心里苦,这妖女竟然三言两语就蒙蔽了自家公子啊! 江善善得到满意的答案,也不再耽搁,匆匆道:“江二爷的庄子有问题。” 说完,她已经跑远,眼看着她熟稔地翻上墙头,顾渊移开眼带着随从离去。 路上,随从一脸不满地撅起嘴:“公子,您不会真信那个女人吧!她到底是江家人,万一……” 是给他们下套呢!况且能够背叛自己的家族,必然也会背叛他们。 “你去查查庄子的事儿,那丫头往后再说。”顾渊吩咐道,将人撂在马车外头径自离去。 随从看着尘土飞扬的路上已然空空如也,愣了愣。 他是被丢下了? 另一边,江善善回到碧落院,看门的婆子见到她立即将她拽了过去,“我的小祖宗,你总算是回来了。” 说着就急急地将她塞进院子,“赶紧回去,一会儿红雨姑姑和秦妈妈就过来了,可不能叫她们瞧见。” 江善善还来不及回应,就被推了进来。 不过想起老婆子口中的红雨姑姑,心中多了几分计较。 院子里,此时已经晾起了不少衣裳,就连桃红也没闲着,正打着水,见到江善善回来,她哼了哼,“求到人了?这破地方还有谁能救咱们?” 江善善见两人手冻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 “咳,求人不如求己。” 桃红:“……” 江善善不再看她,上前替了江明轩的活儿,将剩下的衣裳晾了。 院外,红雨带着两个小丫头,身边是一脸不满的秦妈妈,只听她嘟囔着:“这样的小事儿何须你我一块儿,没的耽搁时辰,也不知那两个小野种活儿干完了没有。” 红雨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 走进院子,她看了眼开门的婆子,随即看向里头的人。 “哟,倒是真干完了?”秦妈妈端着架子过去,挑剔地看了眼晾晒的衣裳,突地扯下一件扔在地上,“这洗的什么,重新洗。” 看着辛辛苦苦洗的衣裳又脏了,桃红气红了眼,刚想冲上去理论,却被江明轩拦下,只见他冷冷地盯着那老虔婆。 “秦妈妈,我劝你莫要欺人太甚!” 第15章 试探 “欺人太甚?”秦妈妈掐着腰,一脸嚣张气焰,“我就是欺你了又怎么着?” “秦妈妈!”红雨皱起眉头,不赞同道:“莫要做的太过,免得旁人说我们两家苛待他们。” “哼!”秦妈妈不满,她老姐姐的仇还没报呢! 苛待?不过是洗几件衣裳罢了,真要苛待还在后头呢! 见着劝住秦妈妈,红雨看了眼姐弟二人,朝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这是两箱珠子,三日内串好,大夫人尤爱珠帘,既然江家养你们多年,也该是时候尽尽孝心了。” 两个丫鬟上前将手中的箱子放下。 秦妈妈一副得意模样,忽地,眼珠子一转,有了打算。 江善善睨了眼箱子,让桃红打开看了眼。 珠子倒是没问题,不过…… 她看向红雨,“这么多珠子,三日太短,红雨姑姑可否通融下,多宽限两日?” “嫌短?”秦妈妈冷哼,“做不完就不许睡觉,没听红雨姑姑说了,这是大夫人要的东西,你们也敢懈怠?” 闻言,江明轩看向红雨,袖中的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一双眸子黑沉沉的垂下。 红雨并未答话,更别提宽限两日了。 江善善原也就是试探,不过结果不大满意就是。 只见她淡淡地丢下话,“秦妈妈,这几日你住下看着他们,三日内,必须交出珠帘。” 秦妈妈闻言一喜,立即应了下来。 见着她要走,顺道儿让她嘱咐小丫鬟将她的东西送来。 这破地方,她可不指望有什么被褥给她,至于江善善等人的,破破烂烂,她也瞧不上。 红雨没说应下也没拒绝,只带着人离去。 江善善见秦妈妈已经开始打量几间房,目光就要落到她房间,立即道:“秦妈妈不若跟我一块儿睡吧!自打黄妈妈没了,这几日我总能梦见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我床头,我都好几夜没歇息好了。” 这话一说出口秦妈妈哪里肯? “黑心的蹄子,你做了亏心事,不怪我老姐姐跟着你。”说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一阵冷风吹过,呼呼直响。 几人面色微变。 秦妈妈下意识地哆嗦了下,心底有些打鼓。 难不成,她那老姐姐的魂儿真在这儿? 这么一想,立即转身就要离开,谁知外头的门竟然锁上了,“谁锁的门?快给我打开,打开听见没有?” 她拼命拍着门,可任凭她如何叫唤也无人应答。 江善善勾起唇,得逞地笑了笑,一转头就看到两个面色不大对劲儿的人。 她忍住笑,轻咳了声,“放心,我胡诌的。” 桃红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显然不大信了。 刚刚那阵冷风,怎么说都太巧了吧! 难保不会真有个什么。 “行了行了,今晚桃红和我睡。” “我不要!” 桃红立马拒绝,抱着双臂抵死不从。 江善善眯起眸子,“那你是想和秦妈妈睡?咱们总共就三间能住的房儿,难不成你要我的让给她?” 桃红闻言,一时犹豫起来。 后头还是江明轩拍板,让她和自家姐姐睡,毕竟两人一块儿有个照应。 瞧着两人也被自己吓住,江善善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看了眼还在折腾的秦妈妈,拉着两人回房。 至于地上扔着的衣裳,她睨了眼没有多在意。 “这个拿去好好琢磨,将答案写下来给我。” 她拿出从书斋带回来的纸张递给自家弟弟。 江明轩接过,好奇地看了眼,“这是什么?” 说着,瞧见上头的字,认真看起来。 见此,江善善也不打搅他,瞥见他冻得红肿的手,便轻声离开。 桃红收拾了被褥搬到江善善房里,见着里头没人,灯却点着,不免好奇地寻人,结果在小厨房里头看到了人影儿。 此时江善善正提了水烧着,木柴也是现成的,倒不必担心,反正院子里还有些枯木够用。 “这些水是你一个人提的?”桃红惊讶地看了眼满满一大锅水,惊奇道。 火光映得江善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眉目如画,娇俏清丽。 桃红看的一时有些失神。 江善善点头,“不然还有谁?鬼啊?” 一句话令得她徒然回神,立即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随即快步蹲到江善善身边,怎么也不肯离去。 江善善被她胆小的模样引得发笑,两人就着火烤着,倒也暖和了几分。 热水烧好,她亲自端了盆递到江明轩房里,又取了些火种搁在他身边。 正专心琢磨题目的江明轩感觉到一阵暖意,遂也瞧见了自己身边的火盆。 “阿姐,你弄这个作甚?”他皱眉,木柴只够平日烧水用,哪里能供他们用火盆的。 江善善微笑,示意他暖暖手,“放心,这些都不是事儿,回头我寻个机会弄些碳就是。” 说着,不给他多说的机会,让他好好琢磨答题后,径自离去。 这会儿,折腾累了的秦妈妈也走了回来,心中怒气冲得她脑袋一阵阵疼。 哪个贱蹄子,竟然敢把她锁起来,莫不是红雨那丫头故意的? 这会儿天儿都已经暗了,竟然也不晓得给她送被褥来。 江善善瞧见她,立即换了表情,轻飘飘道:“秦妈妈……” “谁啊?” 突然出声,秦妈妈吓了一跳,伸头一看,原来是江善善。 “死蹄子,你是故意吓我不是,不会好好说话?”她掐着腰,真是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江善善似是也吓了一跳,看了眼廊间昏黄的一盏孤灯,开口道:“我方才瞧见衣架后站着一人,以为是你,便唤了声,哪知你也不回我,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我哪儿知道。” 说完,也不管她什么个反应,扭身就跑回自己屋里,房门随即一关。 院里传来一阵捣鼓声,脚步凌乱,也不知道碰了什么东西,扑通一下。 江善善在房里笑弯了腰。 殊不知,秦妈妈却是在外头晕死了过去,身边是只巴掌大的头骨。 头骨不是别的,而是江善善在墙角顺手捡的狗头骨。 夜间昏暗,秦妈妈真因着起先那阵古怪的阴风本就心里发怵,这会儿又听江善善说衣架旁有人,她哪里不怕? 自己刚从衣架那儿经过,哪有什么人影,这一急,慌忙跑路间便踩到了什么东西,摔在一个头骨前,定睛一看,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屋里头,桃红趴在门缝瞧了会儿,啧啧惊叹,“还真就这么晕了?” 说着,她想到什么,道:“那咱们的晚饭怎么办?这院门被锁了,又要饿一夜吗?” 江善善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乎乎的茶水,喝了口,直暖到了肚子里。 只见她抬眼轻笑:“放心,今晚必定有人送饭过来!” 第16章 噩梦 为了印证她的话,桃红一直关注着院门,约摸半个时辰后,还真教她给等到了。 此时,晕死过去的秦妈妈已经被江善善拖到了房里。 这儿原先是桃红住的,不大,地方也陈旧。 没有被褥的床上,秦妈妈像个死猪一样躺着,江善善揉捏着胳膊,若不是自己力气够大,还真拖不动。 想了想,她转身去房里提了壶水淋在床上,这么一出,便是不吓死这老虔婆,也冻死她。 做完这一切,江善善出去就迎上了来送饭的看门婆子。 见到她,婆子笑了笑,“五姑娘,这是你们的晚饭,还有秦妈妈的。” 她将两个食盒递过来,眼馋的桃红早就闻到香味儿,立即接了过来,也不嫌重。 “谢谢婆婆,交给我就好。” 江善善笑看了眼,遂朝婆子道:“我送婆婆出去。” “可不能劳烦姑娘。”婆子立即摆手。 “婆婆无需多礼,我只是想问些事儿罢了,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出去说。”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老婆子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下。 院外,江善善看着天上的弯月,周围是漆黑的夜色。 只听她道:“往后我打算自个儿在院里生火做饭,少不了要出去几趟,还望婆婆通融通融,替我看着点儿。” 说着,她将一锭银子塞进她手中。 老婆子犹豫,这接不是,不接也不是,真真令她头疼。 “五姑娘,府里的规矩,你们是不能……” “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又怎会知晓。”江善善握着她的手拢好银子。 “只要婆婆行个方便,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于我们姐弟也是恩惠,否则再这么下去,我们指不定要被磋磨死的。” 老婆子想到这些年看到的,恻隐之心微动,到底同意了。 只要江善善不被人抓住,旁人就发现不了。 更何况…… 两人商定好后,老婆子又问了几句秦妈妈的事儿,江善善只道:“前头瞧见她回房歇息了,一会儿我把饭递过去。” 说着,也不再多留,转身回了院里。 正在老婆子锁门之际,突地又听江善善道:“劳烦婆婆带个话,惭愧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老婆子一惊,抬眼望去,只见门缝里的人已经走远。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地锁好门快步离开。 夜深之时,一处小阁内,昏暗的身影映在窗子上,烛火微微跳动。 “她是这么说的么!”女子带着斗篷,垂下头去。 另一道声音嗫嚅应道:“是,您说,她是不是知道了您……” 女子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后,起身道:“按她说的做吧!” “是。” 步出小阁,女子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渐渐消失在夜里。 翌日,江善善被一阵拍门声吵醒,只恨不得去剁了外头的人。 “开门,贱蹄子,你给我把门打开,我知道你在里头,快出来——” 实在受不了的江善善推开缠在她身上的桃红,阴沉着脸去一把拉开了门。 没想到突然失力,秦妈妈一个不稳摔了进来,这让原本就头重脚轻的她一时没能爬起来,只觉得眼前冒着金星。 不过,她立即就找到了江善善的位置,指着她就骂起来,“臭丫头,是你对不对,昨晚故意拿我那老姐姐唬我,又害得我摔晕。” 江善善皱眉,“你有毛病就去治,瞧你这副德性,见鬼了不是?” “臭丫头,你还敢……” “什么摔晕了,昨晚不是你自个儿回房歇息么?还不准我们吵着你。” 秦妈妈愣住了,惨白着脸,显然不信,“我何时说过这些?” 她死死地盯着江善善,见她神色自然,不像是胡侃的模样,一时又有些摸不准了。 再想到自己醒来跟前那一滩水,莫名有些发寒,竟生生打了个冷颤。 江善善见此一脸不耐,“行了,昨晚好容易睡个好觉没梦到黄妈妈,说起来,秦妈妈你果然是个有福之人,我也就不计较你一大早闯进来的事儿。” 说完,她踢了脚歪在地上不动人,“快滚,再不滚我就将你扔出去。” 虽说昨晚确实睡了个好觉,不过也和桃红一块儿穿了不少珠子,还得补补觉才行。 秦妈妈抖着唇,一面不信她没捣鬼,一面又怕自个儿真的撞邪,尤其是她昨夜也做了一宿噩梦。 这么一想,脑袋便更迷糊起来,浑浑噩噩地爬起来,也不知去了哪儿。 江善善嗤笑,没再管她,房门一关又爬回了被窝。 院子里,秦妈妈好容易叫开了门,推开看门的婆子就是一顿数落。 “要死了你个老东西,敢把我锁在里头,我若是有个什么,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老婆子哪里敢跟她呛声,只听着不敢抬头,秦妈妈咒骂了会儿见着无趣,只得先放过了她。 回到原先的住处,一路上碰见的人见她面色惨白,神情恍惚,想问又不敢问。 再加上碧落院那儿又刚死了人,多有忌讳,是以,在看到秦妈妈准备置办祭品后,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一时间,碧落院闹鬼的传闻便开始了。 不过两天功夫,已经疯传开来,就连大夫人也听说了这事儿。 正房里,她看着已经穿好的珠帘,眼神微冷。 “那两个小贱种倒是能耐。”她嗤笑一声,命人将珠帘拿下去。 “秦妈妈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听说那院子不干净?”接过红雨亲自泡的茶,她询问道。 红雨低头,“说是前个夜里遇着不干净的了,也不知梦魇还是什么,第二日就病了,现在也没好,这不,出来就立即准备祭品了。” 听到这里,大夫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你去查查,别乱了府里的规矩,整日神神叨叨的。” “是……” 红雨垂眸应下。 从正房退出来,她便转身去了秦妈妈那儿。 一进屋,一股子檀香和着烧纸的味儿便扑面而来,红雨捂着鼻子扇了扇,“秦妈妈?” 正跪在蒲团上的睁开眼,惨白的脸色,一双三角眼黑沉沉的,红雨瞧着便觉着不适。 “秦妈妈,你作甚弄得乌烟瘴气的。” 说着,她径自过去打开了窗子,将味儿散了些。 念着经的人停下,似是认出了她,略微放松,“是红雨姑姑啊!你怎么来了。” 再抬眼,只见红雨已经穿过烟雾到了跟前,似是带了一阵外头的风,略微有些腥湿。 第17章 失心 “秦妈妈。”红雨靠近,捻了捻袖子,轻声道:“你便是要祭拜黄妈妈或是别个死去的人,也得出去再说,在府里万一冲撞了主子,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听着她的话,秦妈妈一时却没有反应,浑浊的双眼中明暗交织,最终定格在红雨的脸上。 “表姐……不,你是小翠?” 秦妈妈瞪大双眼,突地惨叫起来。 外头经过的人只听得一阵怪叫便是翻箱倒柜的扑打声。 待察觉不对进去一瞧,只见秦妈妈披头散发地掐着红雨的脖子,双眼圆瞪,龇牙咧嘴不停地嘀咕着什么。 而地上的红雨已是不省人事,众人哪里还不明白。 “秦妈妈着魔了,快救人呐!”不知是谁喊了声,屋头开始纷乱起来。 发狂的秦妈妈非是一般人能控制的,愣是两个粗使婆子合力才制住她。 那些个力气小的丫鬟早被甩到一边儿去了。 与此同时,消息也递到了大夫人那里。 待她过来时,一屋子的乌烟瘴气,秦妈妈被压在地上,面目狰狞,连手指都生生抠出了血,哪里还有平日那威风的模样。 心底有些疑惑,她皱起眉,转而看向一旁正替红雨医治的大夫,“我这丫鬟如何了?” 大夫叹了口气,“这命算是保住了,若再晚个几刻,便只有收尸的份儿。” “这般严重?”大夫人惊讶一瞬,在大夫的再三肯定之下,又让他替秦妈妈诊断了番。 得到失心疯的回答,大夫人心中也打消了几分疑虑。 难不成碧落院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夫人,这儿乌烟瘴气的不好闻,奴婢还是扶您回去吧!”身边的丫鬟出声提醒了她。 大夫人回过神,点点头匆忙离去。 一下午,她都被碧落院的事儿扰得不安,心中总觉着哪儿不对。 瞧见身前的丫鬟忙碌着,她想到红雨,便点了小丫头去好生照应。 不多时,江大爷回来,瞧见眉头深锁的自家夫人,挥手让其他人退下。 “夫人。”他坐到一旁唤了声。 大夫人睨了眼,“怎的这么早回来?” “衙里今儿个正好无事。”江大爷见她没有询问的意思,便继续道:“今儿个正巧遇到靖国公府世子,他托我一件事儿,我不好拒了。” 说到这里,大夫人终于正眼看他,“什么事儿,还需得和我说道?” 江大爷想了想,将顾溍所求之事说了遍,大夫人听完,脸色微变。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一副观音像罢了……” “难道东京就没了旁人能画,非要那江明轩来画?” 她不信。 “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说是送子观音,若是能得个聪慧的少年亲自作画,也能讨个吉利。” 对于靖国公府,江大爷还真不好拒绝,先别说国公府夫人是七王爷亲姨母,而七王爷自小体弱多病,文弱不堪,自然不会是六王爷拦路石。 最重要的是,靖国公府手中的权势,就连六王爷也要想着拉拢的,江家就更别说了。 如今这么个小小的请求,总不好拒了人家不是。 大夫人也知晓这点,才更是憋闷,一个十几年都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突然就在老夫人大寿上露了“面”还教人记住了。 如此,怎能教人不怀疑是不是早有预谋。 可这话她不能在江大爷面前说,总归拒绝不了,也只能应下。 “回头我吩咐下去,教人去办。” 江大爷咳了声,“顾世子求得急,希望时日内能见到轩……那孩子将画送去。” “什么,还要他亲自送去?”大夫人抿紧了唇,一脸不可置信,“不过一个寄养在江家的“亲戚”,只因一副画顾世子竟还要亲自见?” “顾世子成亲也有一两载了,这世子夫人一直没动静,难免有些心急。” “可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非要他去?” 江大爷只得解释,人家本就是看中了江明轩少年才华,那副画他也瞧过,确实称得上是副好画。 至少在自己这个年纪是远远不及的。 不愧是他和……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心中有些意动,他膝下只一个正室所出的嫡女,偏偏自己母亲又不将庶出当回事儿,可惜了江明轩这孩子。 好说歹说,江大爷总算说服了自家夫人,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翌日,正院便来了人,江善善见着不是红雨,而是个二十来岁,名唤青蒲的丫鬟。 见她站在院外说明来意后,江善善不动声色,未等江明轩回答便替他应下了。 “靖国公府世子要求十日内作好此画,届时,会亲自查验。” “多谢告知,我们省得了。” 青蒲看着两姐弟,挥挥手命人将作画所需之物放下,便带着人准备离去。 临走前,她朝院内睨了眼,见到满院贴着符纸,心头一阵发怵,立即收回了目光。 见着几人背影越走越快,江善善勾唇,看着手中接过的东西,想到那人,呢喃道:“还算守信用嘛!” 江明轩凑近,“阿姐,这画……” “无碍,你安心画出来就是。”江善善将东西交给他,拍了拍手,“我前几日交给你的题可答出来了?” “答是答出来了,只是我也不确定究竟答得对不对。” 毕竟除了生母,以及她留下的书,他并未经受过其他人教导,那些问题也只能自个儿琢磨。 相比之下,江善善却是不担心,向他拿了那些答案后,揣着就离开了院子。 看门的婆子好似没瞧见她一般,照旧地锁好门。 离开江家,江善善租了辆骡车马不停蹄地赶往书斋,瞧见她,掌柜的也不惊讶。 自顾自地去后院泡茶,而她也是来到了帘布后恭敬地朝着里头的老者行了一礼。 “答出来了?”老者目光和善地道。 江善善将几张纸呈上,“家弟所答皆在此,还请先生您过目。” 老者没有说话,只笑了笑接过。 半个时辰后,就在江善善快要坐不住时,老者才放下纸张,道:“你平日都读过什么书,你母亲可有留下什么话?” “平日……不大喜欢读书。”江善善斟酌着回答。 也许原主会,但她就算了吧! 果然,听到这话,老者讶异了一瞬,但到底没多纠结。 “至于母亲留下的话。”江善善看了眼老者,道:“幼时只常听母亲叹命运不公……” “命运不公。” 老者呢喃着,一瞬想起了许多,目光苍凉。 第18章 过分 过了许久,只听他道:“你弟弟老夫收下了,好孩子,且将这个带回去吧!” 江善善面露喜色,恭敬地接过老者递来的玉佩,珍重地放入怀里。 犹豫一瞬,她将自己姐弟二人在江家的处境又透露了几分,提到江大夫人的作为,老者明显皱了皱眉。 “她竟如此么?这么多年,真这般待你们二人?” “先生觉得江大夫人如何?” “老夫曾听闻过,温婉贤淑,嘉善纯良。”他叹了口气,“却不知竟会如此。” “人心难测,本就不容易看清。” 他点点头,没有质疑江善善的话,毕竟任谁也瞧得出她确实过的不好。 只心疼,这么大点儿便已有如此认知,想她母亲当年也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老者将准备好的另一份东西也递给了她,嘱咐道:“平日多有不便,你们要自个儿当心。” 江善善接过,“是,先生!” 从书斋离开,老者独坐良久才唤来了人。 掌柜的过来,轻声询问,“先生,有何吩咐?” “想些法子,多帮帮这孩子吧!” 老者起身离开,孤零零的背影更显萧瑟。 出了书斋的江善善走了段路来到大街上,心头的一大桩总算得以解决,不禁也松快了几分。 想着,她抬头就瞥见了头顶上大大的赌字,这步子也迈不动了。 是缘分吗? “好容易出来,不摸两把实在可惜啊!” 再说了,多赢点钱也不错,毕竟她缺啊! 说服自己后,脚步一转便踏进了赌坊。 一中午,江善善游走在各个赌桌前,大杀四方,很快,她的身后便跟了一群人抢着跟她下注。 这般场景,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这让江善善也颇为困扰。 原还想着再赢些,但这些人跟着自己未免太高调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打算赌完最后一把准备离开。 只是刚收了钱准备离去,谁料一错眼就见一个穿着朱红袍子的少年气鼓鼓地过来,凑近她,一巴掌拍在她身后的桌子上。 “是你,我说今儿个怎么这么倒霉,原来都是教你赢了去。” 少年看着她身上快塞满的银钱,简直眼都红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赢这么多呢? 江善善对这人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对方好似认得自己? 将快凑到眼前的脸推开,她站好身,淡淡道:“你谁?” “你不认得我?”少年不敢置信。 江善善疑惑,“我该认得你?” “你……” 这句话彻底打击少年对自己的信心,连他都不认得,也对,毕竟是平民百姓,但他们分明上回才见过的。 那个赢了一晌午的人,他记得可清楚了。 “我不管,不认得就不认得吧!不过既然你能赢的这么多,就陪我再赌几把。” “呵,哪儿来的娇气少爷,你说陪你就陪你,凭什么?” 江善善一脸不耐烦,绕过他就走,谁知这小子却是不肯放人,立即又挡在她跟前。 “本公子说让你走了吗?”输了一中午,这会儿也来火了。 凭什么旁人都能赢,他从来都是输? 尤其是眼前这个,十赌九赢,而他十赌十输。 太过分了! “你确定要拦我的路?”江善善面色冷了下来。 眼前的少年穿着体面,长得也细皮嫩肉的,尤其是双颊还有着两坨不怎么明显的肥膘。 怎么看也是个讨喜的,没想到脾气倒是霸道。 谁给惯的? “我不管,你不陪我就别想出这赌坊!”少年掐着腰,颇为得意。 再者说,若不是他,这姑娘哪能在这儿赢这么久。 现在他提点要求不过分吧? 江善善只听着他的话冷笑,“我现下要回家,你再不让开别怪我打你啊!” “打我?” 少年惊愕地指着自己,似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他看了眼周围的人已尽数退开,明显都不敢招惹自己。 可现在却有个姑娘说要揍他。 长这么大,除了一个人外,还没听谁说敢揍他的。 当下,他不仅不退,反而挺起身子上前,“那你打我啊!你打啊!本大爷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哪个敢打我的。” 眼见着少年越来近,江善善气笑了,东京的纨绔子弟喜好还真特别。 求她打,那她不满足他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怎么,不敢了吧?方才不是还说打我,你来呀!你来呀!”少年扬着下巴。 那贱兮兮的模样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听人提这么犯贱的要求!” 江善善点头,突地一拳捣在他眼上,“本姑娘满足你!” 话音落下,又是一拳。 一边一个,正好对称。 少年被打的后退几步,晕乎乎地看着她,神色震惊。 她……居然……真的敢揍他? “大胆!” 有人呵斥道,下一瞬江善善的位置便被插了把刀,而她则是闪到了一旁。 见着情况不对,她立即钻入一旁看好戏的人群中,像条滑溜的鱼,制造了场混乱后,脱身离开。 而满场找她的那几个护卫被人群阻拦,一时不慎已是失去了她的踪影。 “给我、给我追回来……”被扶着的少年命令道,随后又加了句,“别伤着她。” 这场混乱持续并不久,躲在后头的东家瑟瑟发抖,哪怕赌坊里的桌子被破坏不少,惊走大半客人也不敢责怪半分。 不知道的都以为这少年只是个哪家的纨绔,知道的便晓得其身份。 那个女娃子竟敢打了这尊大佛,恐怕离死也不远了,只希望不要连累了赌坊才好。 他真是心里苦啊! 再说江善善,原以为出了赌坊能甩掉那些人,哪里晓得对方竟然穷追不舍。 她绕了两条街也没将人甩掉。 实在跑不动了,她扎进一家茶楼原想着从后门逃走,结果回头一看身后的尾巴已经进来了。 不得已,她只得朝楼上跑去,这样的雅间那人该不会随意闯进来了吧? 想着,她拐了个弯儿走到最里头别在门口观望,突地,肩上多了只手,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就被别进了屋里。 摔在地上,她一抬头就瞧见了近在咫尺的利刃,寒光闪过她的眸子,令得她屏住了呼吸。 “好汉饶命,无意路过还请恕罪!” 她举起双手,这才发觉自己误入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第19章 惊艳 只见屋内静谧如斯,从纱帘后飘来阵阵淡香,隐约还可见两道身影端坐其内。 其中一个似是转头看来,江善善立即垂下了眸子。 “我真是无心的,外头有恶人追我,我才……” 她刚想动一动,便又被按了下去,同时身边的两把利刃也离她更近了。 江善善后背冒出冷汗,直把赌坊那个小子给骂了个遍。 见着几人不为所动,想要再说,却听敲门声响起。 “小的是齐王府侍卫,领命追逐一女子到此,请问贵人可有瞧见可疑之人。” 这说的不就是她嘛! 江善善转了转了眸子,前有狼后有虎,今儿个走了什么运啊? 见着屋里并未回应,外头的人再度开口,“贵人,还望通融一二。” 齐王府,到底不是一般权贵,侍卫虽语气恭敬,可也表明了态度。 江善善不敢出声,心口突突跳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纱帘后的人影动了。 伴随着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只见绣着云纹的蓝缎锦靴从江善善眼前走过。 袍角甚至拂过了她撑在地上的手,轻轻痒痒。 吱呀—— 门打开,外头的侍卫见到人,抬手行了一礼,“顾三公子!” 闻言,江善善立即抬起头望去,她被两人押在一旁,并未露出身影。 只是外头的侍卫怕是已经察觉到了,余光频频朝着儿探来。 顾渊没有理会望向自己的目光,只淡淡道:“这儿没有可疑之人,更没有齐王府要的人。” “顾三公子……”侍卫欲言又止。 “改日,我会亲自和齐王殿下解释。” 他都这么说了,侍卫自然也不能不识趣,更何况房里还有一个贵人,倒也不是不能得罪,只是不便得罪。 思及此,侍卫只好暂且放过了江善善。 待到门重新关上,顾渊的目光也终于放到了地上的人身上。 “连齐王府都敢招惹,好大的本事。” 江善善一噎,她哪里知道对方是什么齐王府的人啊!更何况,还是什么王爷。 就那德性,哪里像个王爷了?当然,她更不敢说自己还揍了对方。 这么一想,还真不得了。 万一那个看着不太聪明的小子再找上她,岂不是完蛋了? 见着他就要离去,江善善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顾渊面色一变。 一旁的两人似是也没想到这一出,愣神间,就听她道:“你就这么抛下我了吗?好歹,好歹我们也有过……” “住口,你胡说什么?”顾渊怒斥,腿动不了,便伸手就要将她掰开。 江善善哪里肯,这可是唯一的救命稻草金大腿,怎么能放? “你居然凶我?”她眼中闪出泪花,“顾郎,你不要我了吗?即便我家世不好,可我也是真心喜欢你的。” “休得胡言!” 顾渊扯不开她,只能低头警告她,江善善原本闪着的泪花就这么落了下来。 四目相对,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里好似盛满了哀怨,半怯不怯,惹人怜惜。 看的一旁的两人也犹豫地收起了武器,眼神飘忽。 原来三公子是这样的三公子…… 顾渊气得眼角微跳,突地一使劲推开江善善,哪知后者没个准备,慌乱中不知抓住什么,倒了下去。 一时鸦雀无声,连一旁的两人都眼皮颤了颤,收敛气息,悄悄退开。 等江善善察觉不对,低头看向手中缠绕的带子,心中一凉。 苦着脸:“我、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呵……” 顾渊冷笑,看着她的目光中,已经布满寒意。 “咳咳……”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伸出,撩开了纱帘。 里头的人从中出来,只见他披着斗篷,身形清瘦颀长,面容虽略显病态,却鬓若刀裁,修眉朗目。 一身白袍如玉,墨发如瀑,端的是温润高贵,气质绝尘。 两个随从抬手行礼,并未多言。 再看江善善,正楞楞地盯着他,满眼惊艳,这一幕,令得萧玄邑微微勾唇却是没有计较。 “阿渊,这位姑娘倒是有趣,可不能欺负了人家。” 声音低缓带着点沙哑,江善善回过神,立即点头,“就是就是,他天天欺负……” 后头的话音还未落下,收到顾渊瞪来的目光,立即又咽了回去。 罢了罢了,她大人不记小人过,让他一回。 萧玄邑轻笑,摆摆手,带着两个随从开门离去,末了,还体贴地替他们带好门。 完了…… 眼睁睁地看着门合上,江善善眸子轻转,只得抬手将腰带奉还,可怜兮兮道:“我这也是没法子了,顾三公子会原谅我的吧?” 顾渊没有回话,扯过腰带径自绑好,遂睨向江善善,二话不说拎起她就走。 “你要做什么?”江善善惊愕,见他推开门,便死活扒着门框不肯走。 可顾渊哪里会再由她,回头低声道:“你若是想我把你交给齐王就继续扒着,他的人可就在楼下。” “卑鄙!”江善善恨恨地松开手。 顾渊冷哼,拎着她便从后门离开,一路来到马车前,将人扔了上去。 随从见着他这番模样,又注意到他松散的衣襟,一时瞪大了双眼。 “去别院!” 车厢里,江善善重重地摔在垫子上,只听得这声吩咐,马车便行驶了起来。 她起身就想蹿出去,可顾渊又将她按了回去,眼中似是淬了冰。 “我抛下你?” 江善善一颤,立即道:“不是,是我记错了。” “我不要你?” “没有,你不要我,我要你啊!” “你真心喜欢我?” “我……顾三公子貌若潘安,绝世无双,谁不喜欢?” “呵,好一张能言善辩的巧嘴。”简直鬼话连篇。 顾渊冷笑地松开她,拂了拂衣襟。 若非看在她上回提供的消息已被证实,他早就忍不住捏死这丫头了。 江善善也似是感觉到对面之人的低气压,聪明地不再开口,默默蜷缩在一边。 随着马车越走越远,终于在一处别院前停下。 江善善被拎下车,心头一缩,“你带我来这儿作甚,我还要回去,看不到我回去,我弟弟会急的。” 顾渊哪里理会她,拽着人就扔了进去。 “吩咐人看好她,若丢了唯你们是问!” 撂下话,便头也不回地去了书房。 目睹一切的随从面色苍凉,身躯晃了晃,哀叹道:“完了,真教这妖女给迷惑了。” 第20章 造孽 眼见着江善善被几个婆子押了下去,护院伸头望了望,打听起来,“阿武,这姑娘是什么人,怎么好像与三公子……” 后头的话他没有明说,意思却明了。 “别提了,公子教她给迷惑了。” “这……”护院吸了口气,“那该如何处置?” “问我作甚,公子不是说了,看好了就是。” 护院似是明白地点点头。 很快,消息便传回了靖国公府,倒不是别院出来的,而是七王府亲自递来的消息。 厅堂内,靖国公夫妇和一众人被这个消息狠狠惊了惊。 “老三当真欺负了人家姑娘?”靖国公有些不大相信。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自己清楚,平日里眼睛恨不得长到天上去,相看了不少也没见瞧上一个。 这会儿竟然瞒着府里偷偷欺负了人家姑娘,这算个什么事儿? “老大,你们兄弟几个平日走得近,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父亲,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事儿,二弟呢?” 世子顾溍回应道,抿了口茶水,思及前几日托他的事儿,心底却是有了数。 正歪在椅子里没个正形的顾清更是不知道了,“三弟整日神出鬼没,我哪儿晓得,不过,若是大伯和大伯母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去查查。” 这话提醒了靖国公夫人,她搁下茶碗,青蓝的瓷碗将她涂着蔻丹的手指衬得更为白皙纤柔。 只听她侧眸唤了身边的妈妈,“你去趟别院瞧瞧那姑娘是哪家的,模样如何,性子如何。家世差点儿都无碍,人一定要瞧好。” 毕竟七殿下递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也是胡闹,这还大白日的,竟然就带人去了别院,若传出去,可不教人议论了。 再喜欢也不能这般。 于是乎,厅内几个人皆抱着看戏的心态等着消息,就连向来闲不住的顾清也生生在府里坐了一下午。 别院里,江善善被关在房中,让她惊讶的是,这儿的人非但没有虐待她,听她说饿还送了好多吃的。 且待她吃饱后又是送热水,又是送衣裳的。 她不是被囚禁了吗? 虽有疑问,可江善善从来不亏待自己,满意地洗漱干净,她坐在床上看着几个婆子收拾着。 “顾渊去哪儿了?”她询问道。 婆子闻言,惊讶她竟然敢直呼主子的名儿,不过也对她在公子那儿的的身份更有了底。 福了福:“公子还在忙着,恐怕要晚些时候过来,姑娘若是累了,不妨先歇息会儿。” 江善善点点头,见着这婆子对她态度不错,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只见她扬起笑意道谢,本就出色的容貌这会儿换了身衣裳打扮下,更显得娇嫩俏丽,尤其是那双眼,水灵水灵的。 连婆子看了都觉着可心,就是年纪似乎有点儿小。 啧啧,公子真是欺负人。 不过这可不是她一个下人敢置喙的,锁好门离去,江善善见着确实没有放了她的意思,便瘫倒在床上。 谁知这一倒便没爬起来过,实在是太舒服,太暖和了。 穿来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睡这么好的床和被褥,滚了几圈后便陷在被窝里沉沉睡去。 傍晚,待到顾渊终于处理完事务,吩咐随从,“安排下,递个帖子到齐王府,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是……” “那丫头如何了?” 随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说的是谁,立即道:“小的已经命人看好了,公子放心。” 听他这么说,顾渊颔首并未多言。 “公子,您打算如何处置江姑娘?”随从忍不住询问,丝毫没发觉自己的称呼也变了。 这一问,倒是令顾渊犹豫了,对于江善善,他还真没想好如何处置。 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不说头一回便瞧了他……顿了顿,略过脑中那日的画面。 就说今日,不仅在殿下和侍卫面前泼他脏水,一通胡言乱语,更是胆敢扯他腰带,总之必须给她个教训。 一个姑娘家,这般不自重,放是没那么容易放了,且吓唬她几日再说。 好教她长个记性,别见着什么人都往上扑,眼睛都瞧直了。 殿下岂是她能肖想的。 想着,他又嘱咐了句,“派人给她弟弟那儿递个消息。” 随从眼珠子溜了溜,看着他的眼神又变了。 啧,连人家弟弟都考虑到了,还说不是被迷惑了。 “是……” 恭敬地应下,见他没再吩咐,随从便退了下去。 离开别院时,他瞧了眼停在门口的马车,疑惑地挠了挠头,“这不是府里的车么!” 怎么没听说有哪位主子过来了? 不等他再想,摇摇头,还是赶紧办事去。 此时,江善善的房门口多了个人,看门的婆子一脸苦相,“公子吩咐了,可得伺候好姑娘,不准任何人接近。” “我是奉了国公爷和夫人的命,便是公子来了,也得让开,快些开门!” 来的妈妈不怒自威,且搬出来了国公爷夫妇,这哪儿是她一个别院伺候的婆子能挡得住的。 不得已,她只好开了门。 徐妈妈提步进屋,一眼就见到了床上睡得香甜的江善善,不待她走近瞧清人,便听到身后传来顾渊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徐妈妈怎的来这儿了?” 顾渊过来,见到他,两人都行了一礼。 此时,睡得迷迷糊糊的江善善也睁开了眼,方才便觉着吵,没想到人还挺多的。 撑起身,被子滑落,几人扭头看来,下一刻皆愣在了原地。 江善善里头的衣裳不知何时开了襟,香肩半露,再配上她这粉颊含春,慵懒娇弱的模样,便是英雄也要折了腰,很难不教人多想。 果然,徐妈妈立即明了,再看向愣住了顾渊,哪里还用问,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真是造孽哦! “你们?” 江善善神色清明起来,刚开口,却瞧见顾渊突地扭头就走。 眨眼间便只余下袍角。 她疑惑,便想下床询问,只见徐妈妈忙地走来,按住她,“好姑娘,外头冷快别下床了,当心着凉。” 江善善看着又冒出来的一个面生妈妈,虽疑惑,却还是乖乖地窝回了被窝。 徐妈妈见她如此乖巧,这才打量起来,这一瞧便愣了愣,眼底微微划过一丝疑惑。 这长相…… “姑娘多大了?”她神色如常道。 【感谢尼姑打赏的一万起点币,每次都能看到你真的很暖心,也感谢上本书过来的亲们,之前做志愿拖住了,虽然开书迟了点,今天才刚改签约状态,不过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新书,非常感谢~】 第21章 认怂 “十四了。” “十四啊!” 徐妈妈抿唇,见她声音有些干哑,便让一旁的婆子去倒杯水来。 “家中都有哪些人,父母姓甚名谁啊?” 对于这些问题,江善善却是连最基本的诚实回答都不行。 只能道:“母亲姓林,父亲……姓江。” 其余的却是不愿多说。 徐妈妈点头,姓林便对上了,这般看来还真有可能是…… “你且喝口水润润,我去瞧瞧郎君。” 说完,她暗示了下婆子好生伺候,自己则是出去寻到了正站在廊下的顾渊。 “三哥儿,你这也太胡闹了。”徐妈妈走近,是满脸的不赞同。 顾渊皱眉,“我自由分寸。” 不过关她几日罢了,不至于伤她。 “再怎么喜欢,也得过个正经路子,怎能就这般带到别院藏起来,若是教外人知道了,还不得戳你脊梁骨。” 原本并不在意的话,越往后听越不对劲,顾渊疑惑地看向她,“徐妈妈何意,我不过是……” 他说着顿了顿,思及江善善与自己份纠葛,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说不太清。 这信沉默便更让徐妈妈肯定了。 只见她摇摇头,“你也不必解释,这事儿国公爷和夫人都知道了,殿下什么都说了。” “殿下?他说什么了,我与江姑娘当真没……” “三哥儿不必掩饰,我都懂。”徐妈妈拍拍他的手。 到底是看大的孩子,他喜欢的哪有阻止的理儿。 说完,也不管顾渊是何反应,掉头就走。 “等等,徐妈妈,殿下都说什么了,我与江姑娘并非是你想的那般。”顾渊想解释。 可徐妈妈哪里还听他的狡辩,自顾自地离去。 真是,从小看大的孩子,一惯口是心非,几个哥儿没一个省心的。 眼见着人离去,顾渊觉得有些不对,什么时候他与江善善是那样的关系了。 他沉着脸又走到房门口,正好瞧见已经穿戴整齐的江善善出来,两人毫无征兆地遇上,四目相对,皆愣了愣。 不期然地,他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有些不大自在地移开目光,都是谁自作主张给她换的。 没规矩。 “谁让你出来的?” “怎么,你还真打算关着我?” 江善善看了眼天色,已经暗下,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 “我已派人给你弟弟送了消息,这几日就在这儿反省思过。” “那怎么行,我还有事儿呢!” “你现下出去,就不怕齐王府找上门?”顾渊冷笑,“只要人家一句话,江家便能即刻将你送出去。” 闻言,江善善面色不大好,跟吞了个苍蝇一样。 谁能知道那小子竟然还是个王爷呢! 齐王,那不就是皇帝亲侄子么! 因着是兄长唯一的骨血,皇帝不仅将他当成亲生的养,更是让他世袭罔替。 若说皇帝最喜欢的是六王爷,那么最宠的便是这齐王了,难怪如此嚣张,求着她揍。 有靠山就是不一样。 想着,她看向顾渊,“我突然觉得这儿也挺好的。” 起码人身有保障。 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骨气这东西,偶尔带上就好。 顾渊勾唇,那眼神不言而喻。 还算她识相。 转过身,他道:“江二爷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以你们姐弟的身份,又是如何得知这样的事?” 见他问起,江善善一脸了然,她就知道他不是单纯地为了帮她才将带回来的。 这样正好,有交易才能愉快相处。 “我不仅知道他的庄子有问题,我还知道江家在贩卖私盐。” 顾渊突地转身,一把抓住江善善的手腕,神色微凝,“此话当真?” “我说的真假,顾三公子你难道没数吗?” 江善善微笑,她知道的又何止这一点,江家的确从上到下都烂到骨子里了。 况且,他们以为江家短短十几年间如何到了今日这般模样,光靠江贵妃一人? 这里头自然少不了江家暗地里的勾当,尤其是近些年,毕竟六王爷争储,打点需要的东西又岂是能估量的。 顾渊凝视着眼前的人,对于这个消息震惊过后便也接受了。 若是江家,确实能干得出来这些事。 “怎么样,要不要合作,你给我提供帮助,我给你提供消息。” 江善善歪头道,给他时间考虑。 正巧后头的婆子过来,瞧见两人挨得极近,便没好意思再往前,只扬声道:“公子,姑娘,可要备晚饭?” 顾渊睨了眼后头的婆子,松开手,“跟我来!” 江善善一听便知有戏,立即跟了上去,回头还不忘朝婆子摆摆手,给了回应。 与此同时,徐妈妈快马加鞭回到靖国公府,脸上已没了之前的松快。 到了厅内,她神色如常,将从别院带回来的消息说了遍。 众人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么说,三弟果真藏了人家姑娘,姓江,是哪个江家的?” 顾清撑着脑袋道,京都姓江的不多,可别是江贵妃家。 那样就有好戏看了。 “这个奴婢还未来得及问,不过瞧着三哥儿很是喜欢人家。”徐妈妈隐晦地说道。 靖国公夫妇心中明了,后者又仔细询问了一通江善善的事儿,其他人见此也都散去。 此时,徐妈妈才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只那姑娘的容貌奴婢瞧着有六七分似从前的林姑娘。” 靖国公夫人手中的茶碗一颤,“你说什么,像谁?” “像从前的林家四姑娘。” “芝兰?”她眸子微睁。 “是……” 靖国公夫人惊愕不掩,片刻后,她盯着徐妈妈道:“你再将她的事儿说一遍,还有,她真亲口说自己母亲姓林?” “是,奴婢绝没有听岔,就是不知其父是何人,姓江,京都姓江的也不多,可要奴婢去查查?” “你暗地里查查,最好仔细些,若真是芝兰的女儿……” 国公夫人低声嘱咐了几句,徐妈妈点头应下。 待到说完话,国公夫人思绪有些乱,挥退了其他人独自坐着。 “难道真是芝兰的孩子……”她摇摇头,“可她当年不是死了么!” 这些问题无人回答她,只融入了寂静的黑夜。 …… 江家,碧落院内,江明轩自从见到突然蹿出来的人递来的消息,便一直站在江善善的门口。 眼见着天色已然黑下,却终究没等到人。 桃红看不下去了,“她一夜不回来,难不成你要等她一夜?赶紧去歇息吧!好好想想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儿,那个红雨可还没死呢!” ------题外话------ 新书期间,麻烦大家多多留言,投点票票给本书哦!感激不尽,么么~ 第22章 指责 夜幕下,江明轩眉头皱了皱,并未回应她的话,只道:“阿姐从未离开过。” “靖国公府不至于为难她,她在那儿应当无碍。” “是么……” 江明轩低低道。 桃红叹了口气,这姐弟俩,也真是教人头疼。 一个夜不归宿,一个执拗固执。 “那个秦妈妈如今得了失心疯,红雨也差点儿被她掐死,这些事碰到一块儿很难不教人怀疑咱们。”桃红裹了裹身上不厚的衣服,“你准备如何,碧落院恐怕已经被人盯上了。” 如今院子整日锁着也不全是坏事,至少隔绝了一部分人的视线。 对于这个问题,江明轩早有预料。 毕竟这是走到人前的必经之路。 “明日你出去拿饭,有机会将我屋里那本诗集交给明修,他知道该怎么做。” 桃红见着他没忘了正事,总算松了口气。 至于江善善,能被顾家人带走还是人家顾三公子,指不定在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呢! 该担心的是他们自己才对。 翌日,顾渊一大早便没了身影,至于江善善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外头似乎又冷了些,就连风也冷冽了许多。 等到傍晚也不见顾渊回来,倒是等来了斜着眼瞧她的随从。 罢了,等不来正主儿等到他的随从也还行。 “阿武是吧,我有件事想托你……” “想都别想,我是不会上当的。” 阿武抱着胳膊,别过脸去。 江善善脸色一黑,“替我去买几床被子,几筐碳送到我弟弟手上,否则往后就别指望再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消息了。” 阿武立即转过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居然威胁我。” “那你去不去?”江善善扔了两锭银子给他。 她昨儿个赢了不少,够她挥霍一段日子了。 阿武气鼓鼓地接住,不情不愿,“若非你还有用,我家公子才不会理你。” 江善善点头,“那真是可惜了。”她眨眼,“我还就有用。” “哼!”阿武说不过她,只得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倒不必担心他会阳奉阴违地拿钱不办事,毕竟事情关系到他主子,为了主子利益也不会耍这些小手段。 况且,靖国公府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能够跟在顾渊身边伺候的,怎会在这样的小事上落他脸面。 是以,江善善完全不担心。 事实上,阿武不仅照办了,还很是迅速地办好了。 趁着夜色,送这些东西来的人又翻出了江家。 江明轩和桃红看着屋里堆的被子和碳,甚至入冬的衣裳也各有两身,后者是高兴了,可前者明显想歪了。 “顾家把阿姐当什么了。”他可不觉得对方会无缘无故地给他送来这些东西。 再加上江善善又离开了两日,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听了他的话,桃红也有些犹豫,方才的喜悦也淡了些。 “顾三公子不是人称最有君子气度的公子吗?应当不至于吧……” 江明轩睨了她一眼,冷着脸离去,惹得桃红莫名其妙。 “什么嘛!”她说错了吗? 顾渊可是京中公认的惊才绝艳,不仅他,顾家哪个公子单拎出来不是吊打旁人家的哥儿。 这样的家世和人品,应当不会对江善善做什么的……吧? 她有些不确定,不过手里的棉被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 靖国公府,满屋寂静,众人自打顾渊回来便一直盯着他,目光各不相同,直看的顾渊眼角微抽,却还是忍了下来。 “咳……” 最先出声的是靖国公,他抬手让人重新上了壶茶来。 “老三,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莫要学外头那些纨绔,不三不四的。” 这算是指责了。 顾渊扫了眼屋里点头附和的众人,生生给自己气平静了。 他木着脸:“父亲教诲的是,儿子谨记在心!” “嗯,这就好。”靖国公说完,端起茶不再说话。 至于靖国公夫人则是笑了笑,什么话没有,只有仔细看才能发现那眼底的深意。 见此,顾溍只好起身打了圆场,联合几个兄弟将人带了下去。 一离开正院,几人便三三两两地追问起来。 “好啊三哥,二哥都还没个相中的,你倒是快,何时带回来给咱们见见呀?” 顾家老四顾沼一手搭在顾渊肩上道。 “拿开!”顾渊掸掸衣襟,“七殿下误会了,我与江姑娘并非是你们想的那般。” “误会?我倒是听说三弟你将人带回去当个宝儿的伺候着,啧啧,若是缺什么就说,兄弟们给你补上。” 顾清一惯没个正形,还是凑热闹的成分居多。 被他们这么一说,顾渊原本觉着没什么,可再想想,到底有些不大自在。 严格来说,江善善确实被伺候的很好,虽说与他本来的意思相悖。 只是这样的错误现在再去纠正未免有些掩饰的意味,便也只能搁着了。 “她是江家的人。” 这话一出,顾清眉头微扬,因着意料之中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顾沼就不同了,张圆了嘴巴,眼珠转到顾渊身上,“那咱家岂不是要棒打鸳鸯了?” “什么棒打鸳鸯,还没到那步呢!”顾清顽笑归顽笑,他自然是相信自家兄弟的。 起初不过是想凑凑热闹罢了。 “好了!其他的稍后再论,先说说究竟是什么回事儿。”此时,身为世子,也是他们中大哥的顾溍开口了。 几人寻了处说话的抱厦,命人上了茶,端来了炭盆。 顾渊在几人目光下,将之前的事说了遍,谁知听完后却神色各异。 顾沼最小,最先忍不住询问:“三哥真与那江姑娘没什么?”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一向眼睛长在头顶的顾三公子,竟然会容一个女子近身,怎么说都不大寻常啊! 很显然,顾溍和顾清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想的却是没有直接说。 前者问道:“所以,先前的消息是江姑娘提供的?” 顾渊颔首。 “我倒是好奇她母亲是何人了,令得她如此憎恨江家。” 顾清翘着腿,明显有些意动。 要知道,万一江家垮了,她身为江氏女,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然,只是万一。 “倒也是个苦命的,生母早亡,生父又不认。”顾沼撇撇嘴,“没想到江家竟如此对待那双姐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 ------题外话------ 嘤嘤嘤::;amp;gt;_;amp;::都没有推荐票的嘛~ 第23章 猜测 “不过靠着女人上位罢了,能有什么家风规矩。” 顾渊淡淡道,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对江家的不屑。 要说他为何如此厌恶江家,还要从近些年江家人仗着贵妃和六王爷的势谋取私利,更为了拉拢人心不择手段。 甚至连军中也渗入了不少蛀虫。 再这般下去,社稷堪忧。 几人对他的话颇为赞同,江家是个什么样,不必他们说,京中有些底蕴的世家都知晓。 只是江贵妃如今风头太盛,他们只能暂避锋芒,甚至虚与委蛇。 几个兄弟相继离开,抱厦里只剩下顾溍和顾渊两兄弟,前者这才好好询问起江善善的事。 “……你又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主儿,当真只是为了她手中的消息?” 顾渊面色淡然,“大哥觉得还有别的?” “不是大哥觉得,是殿下都这么说,要是真没什么,也说不过去不是。” 说着,顾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之前你去江家贺寿,难不成就是那会儿识得了她?” 顾渊顿了顿,没有否认。 顾溍眼中带上了笑意,虽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回想起来也知那日自家弟弟回府后的黑脸。 他以为是自己把这事儿推给他惹他不快了,现在看来里头还有些他不知道的趣事儿。 不过碍于自家弟弟的面子,他没有当面询问,拍拍他的肩头,留下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起身离去。 顾渊默了默,懒得理他。 回院子的路上,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别院瞧瞧,就见院门口正站着徐妈妈。 瞧见他过来,快步迎上前,“给三公子请安,夫人在头等您,快进去吧!” “母亲过来作甚?”顾渊有些疑惑,却加快了步子。 次间里,国公夫人坐在炕上,身边是替她捶着腿的丫鬟,见他进来,丫鬟不必吩咐,起身行过礼悄悄离去。 “母亲!”顾渊见礼道。 “回来了,过来坐!”李氏直起身,面上有些许疲惫。 “母亲主持中馈如此劳累,有什么事儿派人来唤就是,何须亲自过来。” 说着,顾渊倒了杯茶奉上。 李氏顿了顿,接过道:“确实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母亲请说!” “那位江姑娘……” “母亲,我与江姑娘真的清……清白白,并无龌蹉之事。” 李氏闻言笑了笑,安抚道:“母亲明白,母亲就是想瞧瞧那位姑娘,听说是个苦命的,不若改日带到府里走动走动。” 说着,她想起一件事,“还有个弟弟是么!姐弟俩倒是苦命。” 顾渊有些奇怪自家母亲为何关注江家姐弟,不过思及她那难琢磨的性子,倒也没多问。 “过几日江姑娘的弟弟会前来送画,届时让他们姐弟一块儿便是。” 得了回复,李氏满意地点点头,见着时候不早,也不再多留,叮嘱他早些歇息后便带着人离去。 而被困在别院三天了的江善善不得已写了封信给弟弟报个平安。 顺带连玉佩也一块儿送了出去。 递信的还是阿武,虽不情不愿,可接到自家主子的吩咐,也不得办好这些事儿。 只是他才刚出门便被拦了下来,看清马车里头的人,忙跪下行礼,“小的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 “起来吧!”李氏坐在马车里,目光睨向他怀中,“江姑娘让你送了什么出去?” 阿武愣了愣,“这……”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夫人也是为了三公子着想,且不过是查看一番,不必担心。”徐妈妈在一旁说道。 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不敢再藏着掖着,只好拿了出来。 徐妈妈接过呈到李氏面前。 李氏摸着信封,想了想,用车里备用的火折子烤了烤,轻而易举便打开了信封。 信的内容她没看,只是拿起那块玉佩时脸上的神情已然绷不住。 徐妈妈担忧地唤了声,“夫人?” 阿武不敢抬头,也瞧不见她的神色,只能等着。 良久,才见到重新封好的信封被递了回来,阿武接过在得知徐妈妈没问题的肯定后,松了口气离去。 马车里,徐妈妈进来唤了声,“夫人,那玉佩……” 作为伺候了她几十年的老人,自然也不陌生。 “没有错,是夫子的手笔。” 李氏低低道。 徐妈妈微惊,一时猜测纷纷,可没见着人,确认身份,一切到底不过是猜测罢了。 …… 江家,江明轩看着手中的信封,眉头微皱。 在看到里头的信件时,这才松了口气,可神情依旧不见喜悦。 桃红看的撇嘴,“我就说嘛!人肯定没事儿,偏你瞎担心。” 说着,她拿起那块玉佩,瞧不出什么材质,似玉非玉,通体墨黑,光泽却极好,中间刻着一个轩字。 很明显是给江明轩的,她顺手就替他戴在了腰间。 “别说,这玉佩戴的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江明轩看完信,目光触及信角下的猫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听到桃红的话,这才低头看向腰间挂着的玉佩。 想了想,摘下收了起来。 “诶,怎么收起来了?” “这东西暂且不宜见人。”想到信中阿姐吩咐的,他道:“你也不许对旁人说起。” 桃红虽不明所以,不过也不是什么傻子,点点头应下。 “那现在那些被褥衣裳你肯用了吧?” 江明轩顿了顿,睨了她一眼。 桃红早已自觉地套上了新衣,屋里的被褥也都换了新的。 别说,这两日是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默认了她的话,江明轩便没再管她。 与此同时,外头也渐渐流传起江家这对被收养的姐弟,弟弟才华过人,才十四岁便于书法丹青上有了不小的造诣。 更令人称赞的是,诗词歌赋也同样令人惊艳。 “……我辈如敝履,不见上青天。” 这是来自一个寒门学子的喃喃之声,却道尽了现下的景况。 如今的朝廷再也不复当年,佞臣当道,奸妃惑君,无数学子不得志郁郁而终。 江明轩的诗里,恰恰便写出了这点,因此引起了不少共鸣。 这么一来,即便他从未露过面,也在他人心里有了一丝印象。 虽说只是小部分。 顾渊将手中的诗集扔下,面色淡淡:“的确有几分才学,不过多是空谈罢了。”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多留点票票呀!感谢亲们~ 第24章 嫌弃 在他眼里还太稚嫩,不过考虑到江明轩的处境,也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俩姐弟一个比一个不安分,该说不愧是一家子么! 回到别院,顾渊问起江善善,“现下在做什么,平日里如何?” 伺候的妈妈闻言有些尴尬,小声道:“回公子,江姑娘她……现下还未睡醒,平日里……” 想到醒了就吃,吃完就躺的人,她犹豫,“吃、喝、睡?” 顾渊脚步突地顿住! 看向她,“吃喝睡?” “是……”妈妈硬着头皮道。 顾渊沉下脸,带头走去,刚到门口,想了想,还是敲了门。 咚咚几声响起,被窝里的人皱了皱眉头,翻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敲了好一会儿都没声,顾渊只得忍了怒气,睨了眼伺候的妈妈。 后者立即低头退开。 只听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也惊动了睡梦中的人。 江善善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妈妈过来,不满道:“不是说了不用叫我用饭,饿了我自己会醒。” 妈妈朝身后使了个眼色,随即侧开身,江善善定睛一看,原来如此。 她就说谁敢踹她的门。 拥着被子坐起身,她打了哈欠,“这一大早的过来作甚?” “一大早?”顾渊吸了口气,“妈妈告诉她几时了。” “午、午时一刻。” 江善善惊讶了一瞬,原来都这么迟了啊! 不过她刚起,对她来说就是早上,没错。 “说吧!你寻我作甚?” 把她扔在这里几天,鬼影也不见一个,她可不认为这厮会无缘无故地过来看她。 “收拾下,我让阿武送你回去。” “你肯放我离开了?” 江善善双眼一亮,顾渊睨了她一眼,颇为嫌弃。 “替她洗漱干净!”丢下话,他立即转身就走,一刻也不肯多待。 妈妈听话地应下,立即去准备热水。 江善善撇嘴,不过…… 她揉揉眼,似是摸到了什么东西,遂沉默了下去。 从别院离开,江善善看着颇为不舍的妈妈,笑了笑,“妈妈不必如此,有缘自会再见。” “是,那姑娘保重,千万照顾好自个儿。” 时日太短,江善善这瘦弱的身子骨即便经过这几日的滋补,也没见胖多少,不过气色倒是不错,这会儿又穿着合身的绸裙,瞧着便觉得俏丽。 似是想起来这点,妈妈又赶紧转身拿了个包袱过来递上,“这都是给你准备的衣裳,带回去穿吧!” 江善善有些惊讶,没想到一个别院伺候的妈妈竟然如此贴心,笑意里也不禁多了几分真心。 “多谢妈妈,您保重!” 一旁的阿武等得不耐烦,又催促了声,妈妈不便多说,只点点头应下。 临走之际,江善善听着阿武的唠叨,回头看了眼别院门口,果然没有那道身影。 “……明儿个我会拿上帖子上门,你们姐弟无需多言,只需跟着我离开便好。” 阿武嘱咐道,看了眼神游的江善善,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你说就是了,我听着呢!”江善善揉了揉耳朵。 阿武气鼓鼓地盯着她,继续道:“我们公子如此帮你,连齐王府的事儿都给你兜了,你可别不讲良心。” 江善善闻言微顿,睨了他一眼,“什么叫不讲良心?我与你们家公子不过是公平交易,各取所需罢了。” “你……枉我家公子待你这般……” “那还不是我用情报换来的?” 这话堵的阿武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此刻他真怀疑自家主子的眼光。 怎的就瞧上了她,还放在别院命他们伺候了好几日。 哼! 一路上,阿武似是生气了,也不再开口,倒是让江善善清净了不少。 正好也给了她空子思索接下来的事儿。 此次过后,他们姐弟必然会被江家注意到,所说从前他们是刻意忽略,那往后便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了。 想起原主前世的遭遇,她抿了抿唇沉思着。 巷子里,马车缓缓行驶着,只中途下来个人,待马车远去,巷子里也没了旁的身影。 翻过墙头,江善善小心翼翼地绕了偏僻的小路朝碧落院走去。 院门依旧锁着,看门的婆子正揣手打着盹儿,待她走近才发现来了人。 “五姑娘?”她惊了惊,忙看了眼四周,遂赶紧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不必她询问,便倒豆子似的将这几日的事儿都说了遍。 江善善楞楞地进了院子,半天才回头看了眼又锁好的院门,摇摇头,“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阿姐?” 抬眼便瞧见江明轩朝自己快步走来,几日未见,江善善瞧着他依旧单薄的衣裳,皱了皱眉,“我托人送来的新衣怎么没穿?” 江明轩看着她,摇摇头,只道:“阿姐,顾家可有欺负你,你这几日过的好不好?” “好着呢!就是担心你。”江善善见他不愿回答,也没强迫。 “我听说那个秦妈妈彻底疯了?还误伤了红雨?” “她们如何不干咱们得事,阿姐不必再担心她们会来寻不快了。” 江善善扬眉,她当日走的急,也没多打听,难不成这事儿是自家弟弟的手笔? 但又觉着不可能,再怎么,正院也不是现在的他们能伸手的。 “阿姐,观音像已经画好,你可要看看?” 江明轩说着,拉着他就来到自个儿房里,果然,只见桌上摊开着一幅画,未经装裱,显然便是那副观音像了。 江善善上前查看了番,目露惊艳。 这送子观音像笔笔传神,莲座上的观音慈眉善目中多了几分瑰丽,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尤其是身边两个童子童女,尤其可爱。 江善善不禁夸赞,“这样的好画,送出去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画中的话音有几分眼熟。 不待她再想,只听江明轩道:“阿姐若是想要,往后我也替你画幅,保管比这个更好。” 江善善顿住,气恼地瞪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打趣。 正巧,门口伸出了一个脑袋,桃红看着两人,“你可算回来了,我琢磨着,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按不住你这弟弟了。” “嗯?” 桃红扒着门框,将这几日吃的冷待都说了遍。 江善善好笑,“那些钱都是我赢回来的,且放心用就是。” 说着,她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揣了不少,一并拿了出来。 还未等她搁下,只见一阵风掠过,桃红抱着银子双眼泛光,正色道:“五姑娘和六少爷放心,奴婢一定替您保管好银子,人在钱在,人亡钱留。”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掠走。 江善善:“……” 发生了什么? ------题外话------ 我发现每次写完章节都要想好久章节名,纠结的要死,太可怕了::;amp;amp;gt;_;amp;amp;:: 第25章 敲打 江明轩对桃红的反应较为平淡,他一点点收起观音像,眸色微深,“听说明儿个靖国公府来人接我们,阿姐,你见过国公夫人吗?” 他低低道。 “国公夫人?”江善善摇头,“我自然是没见过的。” 她不过是被顾渊那厮关在别院几日,哪里去见着人家堂堂国公夫人。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也没有再多问,只替她细细讲起顾家的关系。 江善善惊奇地看着自家弟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娘从前都有说过,只不过你没仔细听罢了。”江明轩垂下眼道。 “是么?” “嗯……” 剩下的三言两语说完,他便收好画,同她一块儿出了房门。 正在此时,院外响起一阵声响,看门的婆子打开院子,只见两个丫鬟捧着东西进来。 见到两人只略侧了侧身,算是行过礼。 “老夫人命我们送了两身衣裳来,明儿个头一回出门,万不能给我们江家丢脸。” 其中一个丫鬟说完,径自朝着江善善的厢房走去。 里头,桃红刚藏好银子,颇为不满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丫鬟只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在房里打量了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冷飕飕的。 她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这会儿江善善也跟了进来,目光在那两身衣裳间划过。 只听那丫鬟开口,“江家养了你们姐弟这些年也算仁至义尽,明儿个去靖国公府,五姑娘和六少爷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江善善扬眉,这是来敲打她咯! 看了眼自家弟弟,见他面无表情,便有些好笑。 江家人的嘴脸未免太难看,这些年究竟怎么待他们的,谁都看得见,怎么还有脸说仁至义尽。 “不知你们说的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是什么?”江善善走到桌前坐下,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抬眼道:“是不该说你们这些年拿我们当奴隶使唤从不曾认过我们,还是……十几年都不得出院门半步?” 江善善的话让两人脸色微变。 “五姑娘,这些话可使不得,你们姐弟二人出生在江家,这十几年来江家给你们庇护,即便……有些许不足之处,可你们到底也是江家养大的。” “哦?意思是,我还要感谢你们了?” 丫鬟颔首,“养育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我明白了!”江善善笑了笑,慢慢转着茶杯,“这位姐姐说的对,养育之恩,确实当报!” 只不过怎么个报法,就难说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听着江善善最后一句话,总觉得有些不适,又考虑这儿出过事,两个丫鬟便不想再留。 “总之,五姑娘和六少爷考虑清楚,毕竟你们往后还要依赖江家过活,我们老夫人最是注重颜面,若是惹了她不喜……” 后头的话,不必多说他们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去。 江明轩看了眼两人消失的衣角,转过头道:“这是江老夫人的人。” 听他的语气,完全没有一丝对本该是他祖母的人有一丝感情,仿佛再寻常不过。 江善善点头,“看样子是的。” 说着,她笑了笑。 原以为会是江大夫人敲打她,没想到竟是老夫人亲自出马。 哼!人老成精。 “这两个是老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府里哪个下人都得给她们几分颜面。” 桃红伸头道。 江善善扬了扬眉,“钱藏好了?” 桃红抿唇,“当然,除了我,谁也别想找到。” 说着,尤其防备地盯着她。 江善善懒得跟她计较,谁能想到身边竟然养了个财迷呢! 百无聊赖地扒拉了下两个丫鬟送来的衣裳,新倒是新,可比了下,明显不是专门给她们准备的。 “这衣裳你拿去处理了吧!”她扔给桃红。 以她这性子,换几分钱也是好的。 果然,桃红高兴地接下。 …… 翌日,靖国公府果真早早来了人,碧落院也头一回敞开了院门。 江善善与江明轩带着画由两个小丫鬟带着出去,与候在路上的一行人碰了头。 瞧见众人围绕在中间的黄衣少女,江善善眸色深了几分。 待走近些,也看清了人,年纪约摸二八上下,体态婀娜,姿容说不上多惊艳,但也算不错。 再加上持着一股子姿态,倒也瞧着端庄秀丽。 “二姑娘,五姑娘和六少爷到了。” 丫鬟福了福身道。 江媛这才微微转头朝两人看去,目光触及两人,皱了皱眉头,尤其是江善善,莫名教她不喜。 移开眼,她道:“靖国公府规矩森严,祖母怕你们不懂事儿坏了规矩,特意让我带你们过去。” 说完,睨了眼身边的丫鬟,后者扶着她先行离去,至于江善善姐弟俩则是被落在后头。 两人皆未出声,各自思考着什么。 直至府门前,江媛带着丫鬟自己上了一辆车,江善善与江明轩也是同乘稍次些的马车。 阿武骑着马在头领路,似是还在生气,暗暗瞪了眼江善善。 马车里,江明轩挑起窗帘看了眼外头,秋冬的天儿风有些大,却带来了不同的味道。 身后远去的江家府门也在视线中渐渐模糊。 这就是江家之外么!与他幼时看到的并没有什么改变。 许久,帘子放下,江明轩一回头便瞧见自家姐姐双眼带着笑意地盯着他,顿了顿,淡定道:“阿姐盯着我作甚?” “外头好看吗?” 江明轩抿唇,淡声道:“无甚差别。” 装! 江善善笑了笑,没拆穿他。 想起江媛,她道:“二姑娘是不是与六王爷有婚约在身?” 江明轩想了想,“府中有过传言,可外头应当并未明说,六王爷如今未曾定下任何婚约,想来是有人压着。” 这个人可能是江贵妃,也可能是皇帝。 江善善了然,难怪她梦里江媛嫁进了六王府,只不过…… 正想着,马车已然停下,阿武在外头敲了敲车厢,“江五姑娘,六公子,国公府到了。” 江善善率先起身撩开车帘,阿武扭头哼了哼,朝她伸出胳膊。 没等她搭上,身边的江明轩趁机跳了下去,亲自将她扶了下来。 随后,他看了眼阿武略微颔首,“有劳了,家姐不喜外人靠近。” 阿武:“……” 第26章 禁忌 说完,他将画也抱在了怀里。 前头的江媛眼中有些不耐,却并未多说什么,朝迎接的妈妈道了声谢后,便带着姐弟两人进府。 路上,抱着画的江明轩被世子长随单独带走,江媛与江善善则是被带到了花厅。 迎她们的是一个约摸双十的女子,挽着发,一身红色袄裙,未语先笑,眉目如画,瞧着十分可人。 江媛见到她,眼中微微有些失望,却周全地见了礼,“世子夫人安好。” 江善善跟在后头屈了屈膝。 “快不必多礼。”周氏扶了下,对着两人道:“都坐吧!今儿个母亲身子不适,倒是不便带你们去拜见了。” 江媛微笑,“无妨,难得来国公府一趟,陪世子夫人说说话也好。” 周氏颔首,遂朝江善善看去,“这位是江五姑娘吧?” 江善善还未出声,江媛却替她回道:“是,五妹性子怯懦,不喜说话,失礼之处您多多包涵。” “这是哪里的话,我比你们也大不了几岁,唤我一声姐姐就好。”周氏眼中带着笑意,“都当自家姐妹处,不必拘礼。” 说着,命人去换了茶水来,又多上了几盘零嘴儿放到江善善手边。 国公府的下人瞧着都还不错,并未因她的身份就使脸色,反倒像是伺候江媛一般无二。 正与周氏闲聊的江媛睨了眼悠闲地吃着茶的江善善,心中对此有些不喜,更不屑。 堂堂国公府未免太过随意了,不过一个破落户也这般照顾。 想着,她道:“听闻国公府有处专门养鸟儿的园子,不知可有幸去瞧瞧?” 周氏挑了挑眉,“这有什么难的,不过里头也就养了几只鹦哥画眉罢了,你若不嫌无趣我便带你过去。” “怎会嫌弃,我最是喜爱这些,可惜祖母年纪大,禁不得吵闹,不然我也是要养几只玩玩儿的。” 两人说着起身,一旁的丫鬟婆子立即跟着准备。 江媛拢了拢披风,朝江善善温柔道:“五妹,你且乖乖待在这儿,我与周姐姐去去就回。” 江善善沉默不语,好似真的木讷怯懦一般。 其实只要不说话,还真有些欺骗性的。 “五姑娘不去么?”周氏含笑看着,朝江媛询问。 “周姐姐恕罪,五妹胆小怕生,今儿个能出来一趟还是祖母特意嘱咐,若是跟着我们到处走动,怕是不便。” 听她解释了几句,周氏也没多说,只吩咐了两个丫鬟婆子留下看顾。 待到两人离去,江善善这才吐了口气,放松身子陷在椅子里。 晃了晃脚,她拈起一块香甜的马蹄糕放入嘴里,顿时乐开了花。 江媛想着怎么甩掉她,殊不知她才是懒得跟她在一块儿。 大冷天儿的非要出去浪,在屋里喝喝茶,吃吃点心不香吗? 想着,她又塞了块红豆酥到嘴里,腮帮子一下一下鼓动着,双眼放光,活像只偷吃的仓鼠。 刚到门口的人见此一笑,故意放重了步子。 听到声音,江善善抬眼,只见门口走来的妇人正朝她笑着,那双凤眼尤其令她熟悉。 再看对方的年纪和穿着,便也猜到了几分。 “你吃你的,不必停下。”李氏说道,在主位上坐下。 江善善眨了眨眼,饶是脸皮再厚,被人家主人盯着,也有些不好意思。 况且…… “让夫人见笑了。”江善善起身行了一礼。 “无妨,坐下说话吧!”李氏抬手,目光却直直地盯着她。 就在江善善刚坐下时,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差点儿惊得她再弹起来。 “芝兰何时去的?” 江善善倏地抬起眼帘,眼中是来不及收回的惊愕。 李氏见此,也坐实了心中的猜测。 她看了眼身边的妈妈,后者点点头去将门关了起来,清了不必要的人。 屋内一时静默。 江善善没想到靖国公夫人竟然认得自己的生母,她之前的梦里大多都是与江明轩以及男女主有关,也没提及这样的事儿。 倒是大概有过靖国公府的画面,可那也是只言片语。 这会儿对方竟然能直接叫出了这个十几年无人提及的名字,着实让她有些惊讶。 就是不知道是敌是友了。 想到这里,她眼眸微沉。 似是瞧出她的防备,李氏并未计较,只道:“我与芝兰有几分渊源,年轻时也常走动,你不必担心,你们姐弟的事儿我并未透露出去。” 江善善抿唇,慢慢地擦拭着手指,“不知夫人有什么目的?” “你小小年纪,防备之心如此重,看来芝兰会在江家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李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可否如实相告?” 光她自己查出来的,不足以还原当年真相,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事,又为何变成现在这般,都还是未解。 江善善并未轻易相信她说的,要知道原主生母林氏一族,当年被牵连进谋反的大案里无一幸免,该死的死,该流放的流放。 便是到了今天,当年的案子依旧是众人口中的禁忌。 然而现下这位国公夫人竟然询问起她的母亲,一时间,江善善不知该说什么好。 见她沉默,李氏也没催促,只略回忆了番,轻声道:“你母亲当年乃是京都一绝,且是才色双绝。” 她笑了笑,看着江善善还稍显稚嫩的面容,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叠。 “那时候,人人都艳羡于她,不仅是因着她的才色家世,更是因为她还有个青梅竹马,名动天下有着第一公子的未婚夫。” 惊,还有这事儿? 她怎么不知道? 江善善眼睫动了动,耳朵也竖了起来。 “你也许从未听闻过此人,因为他正是当年那桩谋反案的源头。” “薛家……” 江善善不自觉地呢喃了句。 李氏闻言看向她,“不错,当年薛家获罪入狱,林家也遭了难,后来十岁以上的男儿皆被斩首,其他人流放边疆,你母亲当年明明逃过一劫,如今却不知为何有了你们。” 江善善闻言默了默,还有什么原因,她那渣爹贪图美色,动用手段私藏了她娘呗。 想到这里,她道:“江誉是我生父,对于母亲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江善善想了想,“自有记忆以来,我们姐弟便一直被关在一处院子里,不准与他人来往,甚至连江家都不敢认我们,这其中的缘由夫人您应当知晓。” 李氏朝她点点头。 “那你母亲是何时去的,可有给你们留下什么话,或是……什么东西?” ------题外话------ 本书目前正在青云推荐,大家多多留言互动,投点票票,每天追更到最新章节等等,都是以后推荐的关键,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爱你们~ 第27章 不该 江善善眸子微动,道:“娘身子一直不好,去的也突然,并未留下什么话,至于东西……” 瞧见李氏眉头微皱,她摇头,“除了几件衣裳,便是几样首饰了,且这些年也用光了。” 听到她的话,李氏心中虽失望,却也没有多少意外。 也是,那个东西又怎会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若真是如此,恐怕江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犹豫了一瞬,她到底没开口解释,毕竟知道的太多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收敛起心中所想,她又盯着江善善看了会儿,才叹口气准备离开。 “往后若是有难处,只管来寻我。”李氏留下话,嘴角微扬,“即便是三郎欺负你,也可找我做主。” 江善善愣了愣,想到自己做的事儿,难得的窘了下不敢看她。 李氏轻笑一声,随着门声响起,主仆二人渐渐远去。 不久,便有丫鬟进来换了壶茶,又重新上了零嘴儿点心,可江善善却是没了胃口。 她从李氏方才的话里得到了几个消息,第一,她与原主生母确实有些渊源,究竟好坏还难分。 第二,当年的谋逆案牵连甚广,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三,那桩谋反案或许与一件事,一样东西有关,而原主生母可能是知情者。 且这个东西或是事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江善善想着,将梦里的情景又过了遍,在想到林家还有“小猫”两三只时,顿了顿。 辽东那个地方啊! 梦里的江明轩似乎并没有选择与林家那几人相认。 成为反派之后,他哪里还有什么亲情爱情友情,简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先屠城后屠帝,若不是男女主光环实在太大,还有他们什么事儿啊! 而此刻,正被她心里念叨着的江明轩正坐在水榭里。 明明只是一处摆设简单的水榭,却处处透着精致华贵,低调内敛。 江明轩垂着眼帘并未多看,他对面则是坐着靖国公世子顾溍,见他十分守礼,小小年纪便已会察言观色,遮掩自己。 再对比下自家与他差不多大却猫憎狗嫌的五弟。 算了,不能比。 “这幅观音像我收下了,有劳你花上几日功夫赶出来。” “不过举手之劳,世子言重了。” “与你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意义非凡。” 其实这么说也有些过了,毕竟求画一事还是顾渊来托他的。 但人家画出来便是一份心意,他自然得尊重。 “我这儿有些书,从前用剩下的,若不介意,回头可送与你研读。” 对于江明轩来说,若直接给他银钱是在侮辱他。 但,若是书的话…… “多谢世子!”他没有拒绝,微微欠身道。 顾溍微笑,伸手扶了下,他长得本就隽秀,再加上性子温和,又是家中长兄,平日照顾弟弟惯了。 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至少江明轩并不讨厌。 中午靖国公府留了饭,江媛推辞不过只好留下了。 江善善因心中藏着事儿,便依旧作木讷模样,倒是教周氏看了好几眼。 至于江明轩,顾溍不仅留了饭还考究了他的学问。 要知道他们得到的消息,这两姐弟是从未上过学堂,正经读过书的。 可越考江明轩越让他惊讶。 那些连自家小五学起来都颇为吃力的东西,他竟能轻易明白且熟记在心。 看着面色还带着几分稚嫩却淡然的江明轩,顾溍深吸了口气。 不行,不能想了,再想要忍不住揍弟弟了。 待过了晌午,江媛到底从国公府得了只玄凤鹦鹉,这才打算带着姐弟二人告辞。 水榭处,江明轩也辞别了顾溍,临走前,他突地回身道:“家姐性子天真,若哪里得罪了贵府五公子,还望贵府海涵,若有错,我这个弟弟代她道歉。” 说完,他抬手一礼,目光划过某处,随后跟着领路的长随离去。 顾溍默了默,随后朝着身后的隔间道:“都听到了?” 说着,不得不感叹一下这江家小子的敏锐。 怕是早知道了隔间有人,且还是顾渊。 这番话分明就是对他说的。 隔间门口,顾渊悠悠地迈了出来,不咸不淡道:“心思颇深!” 顾溍眼神漂移地睨了他一眼,端起茶堵住自己的嘴。 忍住,万不可得罪了亲弟弟。 从水榭出来,江明轩迎着冷风眯了眯眸子,也吹散了自己许多思绪。 靖国公府,果真名不虚传…… “夫人!”长随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 江明轩抬头看了眼便跟着行礼。 “这是江家的六公子吧?”李氏抬手,“不必多礼了。” “是!” 长随跟着介绍了番,李氏虽听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明轩身上。 比起江善善,江明轩与她虽是同胞姐弟,但男孩子多少长得偏硬朗些。 却不难看出他像母亲。 李氏不好耽搁他们,只略微打量了会儿后,便放他们离开了。 临走前,哪知李氏又派了妈妈过来,给三人都送了礼。 江媛江善善都是一只水头十足的镯子,江明轩则是一套文房墨宝。 “我们夫人说,她身子不适未能接见小辈,这些个小玩意儿便让你们带回去玩玩。” 江善善姐弟两人不语。 江媛看着丫鬟呈上来的镯子,眼中则是多了几分笑意。 “夫人何须如此客气,这般我们下回倒是不好意思来了,请妈妈代我谢过夫人。” 妈妈颔首,“江二姑娘的话奴婢一定带到。” 说着,瞧见江善善也收了礼,这才叮嘱他们路上慢些离去。 马车里,江媛的脸色也终于淡了下来,她看了眼玄凤鹦鹉,嫌弃地将笼子踢到一边,又拿过那只镯子。 虽是水头极好,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一个低下的破落户也和自己一样。 睨了眼身边的丫鬟,“知道怎么做了?” “奴婢省得。” 作为贴身大丫鬟,自然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 待回到江家,几人下车后,江媛并未多看一眼两人,径自离去。 至于留下来的丫鬟便端着架子来到江善善跟前,看了眼她藏镯子的怀中,伸手就去拿。 “这种东西,可不是你一个破落户配拿的。” 江善善一把钳住她,本就思绪凌乱,这会儿更是不耐烦了。 “敢在我面前动手,你找死?” 第28章 阴影 “大胆,我可是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你一个低下的破落户竟敢这么与我说话。” 说着,她想要抽手却试了几次不得劲儿,反而手腕越来越痛。 “你、你给我放开……” “破落户?”江善善笑了笑,“原来江家的人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虽说她早就知晓,可区区一个丫鬟也能对他们呼来喝去,实在是……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心情不好! 她只要心情不好就有人要倒霉了。 丫鬟见着抽不出手,又疼的厉害,她一个不稳实在抓不住拿装着镯子的小匣子了。 只听啪嗒一声,匣子落地,里头的玉镯哪里经得起摔打,应声而碎。 丫鬟瞠目结舌,只觉得这声音像是砸进她心里。 一时脑袋嗡嗡的。 江善善只睨了眼,挑了挑眉,“你居然敢摔坏靖国公夫人送的镯子,好大的胆子!” “你,不、不是我,明明……明明是你攥着我手,弄疼我了我才不小心……” 说到这里,她立即反应过来,“是你这个破落户砸的,关我什么事。” “我砸的?”江善善笑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为何好端端地砸了它,且还是靖国公夫人送的。” 说着,伸脚踹在她的膝盖窝上,迫得她跪了下去。 丫鬟有些慌了,原也没想过要毁了它,不过是想拿回来罢了,毕竟一个破落户,怎能要这等贵重之物。 只是没想到摔了,若是一般人送的,实在不碍什么事儿,可这是靖国公夫人送的。 现下毁了,她必要担这份责的。 没法子了,只能抵死不认。 “我分明只是想拿来瞧瞧,你便不准我碰,硬是摔了它,反倒赖在我头上,我这就请二小姐做主,让她评理去。” 说着,她刚起身背上却是一重,硬生生又被踩了下去。 扑倒在地,手掌恰好按在了那碎了的镯子上。 眼前突地出现一只半旧的干净布鞋,只见那只脚抬起就这么踩在她的手背上。 “啊——” 江明轩低垂着眼眸,并未松开脚,只声音淡淡,“捡起来!” “你……” 丫鬟苍白着脸,抬头却撞进了他漆黑深沉的眸子里。 浑身彷如坠入深渊,通体拔凉。 她颤了颤,手指也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见此,江明轩才收回了脚。 再看那只手,几块碎玉扎进了手掌,底下已是殷红一片。 她颤颤巍巍地捡起镯子捧好,江善善也松了脚,看她捧着的碎玉镯子,想了想,还是收了回来。 “做奴就要有做奴的样子。”她拈起一截镯子看了眼,斜睨向她,“别学那些个短命的,作恶太多,当心损了阳寿。” 丫鬟捧着自己的手,咬了咬唇。 江善善对她一个丫鬟兴趣不大,就算要做什么,也得她们身后的正主出现,因此她招呼了声自家弟弟后,便离开了。 走在后头的江明轩不经意地回过头,眼中幽深。 那大抵是这个丫鬟有生以来最难以忘却的阴影了。 她连滚带爬地跑开,从未想过,不过是想拿捏两个破落户,竟会阴沟里翻船,将自己弄成了这般。 不行,她得回去将此事报给主子。 那两个破落户,绝不能轻饶! “阿姐,我以后定给你买更好的镯子。” 听着江明轩的安慰,江善善忍不住嗤笑,“你当我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一个镯子而已,我并未在意。” 甚至她若是想,这只镯子根本坏不了。 她看着天边暗沉的云色。 不过是想主动出击罢了。 同原主一般,她不想再被困在那一处小小的院落里过活。 她要堂堂正正地活在天光下! 回到院子,江善善将那碎了的镯子扔给桃红这个财迷,让她处理了自己玩玩。 想要修复是不可能的,不过弄几块以后点缀下首饰什么的,倒是可以试试。 “明轩,我有话同你说。” 唤住了刚想回房的弟弟,江善善径自进了屋里。 桃红识趣地退下,顺便将那套看着不错的文房四宝收了下去。 两姐弟在桌子前坐定,江善善没有隐瞒,将李氏的与她说的话都与之说了。 甚至连自己的猜测也没有隐瞒。 “所以!”江善善看着江明轩,“娘当年去时,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 江明轩面色未变,摇摇头,“娘那时候病重,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又怎会留下什么话。” 至于东西,除了几件旧衣裳,其他也都被那些人翻过不知道多少遍,索性后来他一把火烧干净了。 听他这么说,江善善有些怀疑,但打量了会儿自家这弟弟却根本套不出什么。 啧,小小年纪! 也难怪江家到死都不放过他们。 罢了,无论有没有,或者东西是什么,那都不是现在她该关心的。 “你说,靖国公夫人和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要不回头打听打听?” 江善善撑着下巴道,目光不由地放到自家弟弟脸上。 说起来,他们俩是双胞胎,长得也有五六分相似,只不过男孩子眉眼更为锋利些。 能看的出来,她那个渣爹也不是个丑的。 记忆中模糊的模样到底看不仔细。 江明轩被她盯的莫名其妙,不过也未在意。 只想了想,道:“林家当年也是手握实权的将门,与京中各世家有所往来交好并不奇怪。” “也对,不过我听说娘当初还有个什么第一公子的未婚夫,青梅竹马。” 江明轩歪头,“这个娘倒是没有多提过,不过此人我知道,当年就是因为薛家才牵连了这么多人。” 说这句话时,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怨,恨,怒,可这些都无用。 他也知道,最该怪的是当今,是那些奸佞。 但,若是没有薛家,他娘应该不会这般,哪怕没有他们也好。 否则,以他娘的傲骨,又岂会委曲求全多年最后香消玉殒。 回过神,江明轩抬眼就见到凑近的姐姐,顿了顿,疑惑:“怎么了?” 江善善双眼弯成了月牙,极为好看。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明轩知道的真多。” “咳……这些娘当初都有提过的,你也在。” 江善善微愣,“是么!那我怎么不记得,我都在做什么?” 做什么? 江明轩看着她,还能做什么。 幼时天天翻土种花,泥巴捏人儿,哪回不是满身满手的泥巴回来就抱着他蹭,看书从来都坐不住,讲课大多都在睡。 明明是同胎双胞,怎么区别就这般大呢! 第29章 侥幸 江善善好似也翻出了记忆中那些画面,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茬儿。 从屋里出来,江明轩看了眼已经暗下的天色,点点白色从空中飘落下来。 他微微一顿,立在廊下许久,身后是昏黄的烛火,照亮了里头的人,也照亮着这一方世界。 正院里,大夫人皱着眉头,从江媛回来,她便等着她来回话,在知道靖国公夫人根本没露面时,她虽心中可惜却也没多说什么。 “那两个孩子……” “你说那两个破落户?” 江媛把玩着涂着蔻丹的手指,比了比,满意一笑。 “娘总询问他们作甚,若不是这回世子求画,我都不记得咱们府里有这两个人。” 她是江家大房唯一的嫡女,如今江家掌权的又是他父亲,自然尊贵,是以,那样低下的破落户怎能往她跟前凑。 “我是说,你觉着他们如何?”大夫人无奈道。 “什么如何。”江媛有些奇怪,随即想到那两姐弟出众的模样,警惕地看向她,“娘不会是想过继那个……” 她一时想不起叫什么,还是身边的丫鬟提醒道:“江明轩。” “怎么会,为娘有你一个就够了。”即便要过继,也决不可能是江明轩。 看到大夫人立即做出保证,江媛神色稍缓。 虽说她们大房没有男丁,可有她不就够了? 况且,待她日后嫁进六王府,或许…… 想到这里,她脸上露出抹娇羞,眼底是对某处的渴望。 回过神,她继续道:“总之,我不喜欢他们二人,往后这样的事儿别找我了,大哥平日里忙,就让二哥去。” 说完,便打算起身离去,大夫人刚想说什么,就见帘子被打开,一个婆子禀报说是江媛的丫鬟一手血地跪在外头求见。 江媛一听,立即让人带了进来。 杏儿一进来扑倒在江媛和大夫人面前,哭着道:“夫人,小姐,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江媛瞧见她手上的血,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夫人看了眼遂皱起眉头,碍着是自己闺女的人,便忍着没发。 “小姐,那两个破落户太嚣张了,咱们江家给他们吃给他们喝,可是他们却羞辱小姐。” “你说什么,细细说来。”大夫人出声道。 “是……”杏儿垂着眼,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遍。 只不过抢镯子换成了看镯子,她摔的也成了江善善摔的。 江媛听完冷了脸,“她居然敢……” 凭她的心思,自然知道自己的丫鬟去做了什么,但江善善的做法便是对她的挑衅。 “来人,叫几个妈妈去给我把他们押过来。” “不可!” 江媛闻言,不可置信地回头,“娘,您也听见了,难道要阻止我吗?” 大夫人抿唇,使了个眼色让人将杏儿带了下去。 “这件事交给娘。”顿了顿,她安抚道:“他们到底记下江家名下,若传出去咱们苛待他们于江家名声有碍。” “那就这么算了?您也听到了,那个叫江善善的说了什么,打狗也得看主人,我看她是一点儿也没把我放在眼里。” 江家的庶出哪个不是当养个畜生,更别说他们与江家毫无干系的破落户了。 见她不依不饶,大夫人沉了声音,“阿媛,收起你的脾气,别忘了,你可是要嫁进六王府的,如此沉不住气,往后如何成就大事!” “我……” 江媛咬了咬唇,只得不情不愿地认错,“是,女儿知道了。” 大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遂又拉着她安抚,“你且回去,这事儿娘来处理。” 尽管不愿,江媛还是被送了回去。 见此,大夫人叹了口气。 这性子当真是没学到她半点儿。 “都教我给惯的!”她按了按眉角叹道。 妈妈笑眯眯地给她换了杯热茶,道:“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能不惯着么!况且二姑娘又是女儿家,就得娇养着才行。” “说是这么说,可她都多大了,再不收收性子,往后哪能坐的住那个位置。” “有您和江家看着呢!再说了,宫里那位可是咱们二姑娘嫡亲的姑姑。” 听她这么说,大夫人总算好受些,遂说起江善善两姐弟的事。 “明儿个你让红雨走一趟,将他们带过来。” “夫人要见他们?” “总归会见的,早晚而已。” “是。” …… 翌日,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江善善看着走在前头的人,又睨了眼沉默的弟弟,突然道:“红雨姑姑的伤好了吗?” 走在前头的人微顿,侧首道:“多谢五姑娘关心,已经好了。” “哎呀!那秦妈妈真是歹毒,竟然想掐死你,也亏得你福大命大,哦?” “五姑娘说的是,只是奴婢称不上有何福气,不过侥幸而已。” “红雨姑姑这就不对了,能活下来一次,就能活下来两次三次,你说,这不是福气是什么?”江善善笑着道。 前头的人声音好似平稳,只道:“……承五姑娘吉言。” 江善善弯唇,有些可惜他们在后头走,没能看看红雨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走了许久,几人终于到了正院,江明轩回头看了眼来时的小路,不屑地抿了抿唇。 院子里,姐弟俩站着,红雨则是亲自进了正房,有婆子立即替她打了帘。 “夫人,五姑娘和六少爷已带到,正在外候着。” 歪在炕上的大夫人抬眼,身边的妈妈见此将她扶了起来。 “还愣着作甚,快去带进来!”她训斥了顿屋里的丫鬟。 话落,立即有人领命而去。 江善善原以为他们要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上不少时间,为此来之前特意将里头夹了皮子的衣裳穿上。 这样虽看起来穿的单薄,实则也没有多冷,更比他们之前的衣裳好太多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夫人不按理出牌。 两人被领进正房,一进屋子,扑面而来的便是那暖烘烘的香风。 屋内婆子丫鬟数人并候着,陈设精致华贵,绕过两边百宝阁间的珠帘便是临窗的大炕。 上头,一位穿着朱红色锦衣绣裙的妇人正坐在上头,约摸三十多岁,皮肤白皙,保养得宜。 两双弯眉淡描,朱唇琼鼻,未语先含泪,算得上是个温柔美人儿。 “给大夫人请安!” 江善善垂眼,带着弟弟朝她行了一礼。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踊跃留言哦!我需要你们的票票,感谢大家,鞠躬~ 第30章 警惕 “快快起来,到这儿来坐。”大夫人吸了口气道,立即让人搬了绣墩放在面前。 江善善抿唇,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稳稳地坐下。 江明轩顿了顿,也跟着坐了。 丫鬟妈妈们看了眼大夫人,似是没想到这两姐弟就这么全坐下了。 当真失礼。 江善善却不管她们怎么想,反正什么半坐,规矩的,又没有人教她,她怎会知道? “谢大夫人。”她扬起笑意。 虽只有十四岁,可她近日吃的好,愣是长了一截,脸上也有了些肉,再加上本就常年不出门,捂得白皙无暇,光是这肤色便净透得少有人能比。 更何况,还有这样的容貌。 毕竟,京都第一美人的女儿,又能差哪儿去。 眼中同样有此想法的大夫人和妈妈相视一眼,前者按了按眼角,柔声道:“无需多礼,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大夫人言重,江家能给我们姐弟一口饭吃,一处棚子避雨已经是恩赐了,又怎会委屈。” 大夫人闻言,脸色僵了僵。 “即便我们姐弟同下人一般整日做着粗活讨生,可毕竟江家庇护了我们,让我们不必与街边的乞儿一般,无处安生。” 江善善笑了笑,目光真挚,“所以,我们姐弟是真的感谢江家和大夫人,往后若有机会,定当衔草结环,以报恩德!” 江明轩低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笑意。 一旁的妈妈听得浑身难受,“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怎么了,我说的话不对吗?”江善善疑惑,好似真的不懂一般。 妈妈气得冷了眼。 可偏又说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大夫人见此,忙安抚,“都是孩子,心中对我有怨也是应该。” 她说着,朝红雨吩咐了声,清了不必要的人。 江善善安然地坐在原地,别说,屋里头是真暖和舒服,又有地龙,又有熏香的。 真讲究。 “善善啊!”大夫人开口,“我能这般叫吗?” “大夫人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反正不过是一个名儿罢了。” “好孩子。”她看着江善善的面容,突地又红了眼,“这些年我知道你们过得不好,若是想怪我、怨我便怪好了,我都受着。” 一旁的妈妈看不下去了,“夫人,怎么能怪您,明明他们的事儿是老夫人吩咐的,您也是没法子……” “不,是我没照顾好他们,到底辜负了他们母亲的托付。” 听到这里,江明轩倏地抬头,大夫人注意到他,扯了扯嘴角,“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我和你们娘亲是自小相识的闺中密友,当年林家牵扯进那样的案子里,我只得尽了力将她救出来安置在府里。” 说着,她有些难以启齿道:“原想着待风头过了就将她偷偷送走,只是没想到大爷他……” 对于他们的生父是江家大爷的事,其实一直都知道,毕竟当年林芝兰在世时,江家大爷还是去过几次的。 只是府里知道的下人不多罢了。 但几个主子间心里可是都清清楚楚的。 大夫人这一番话下来,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那两人身上。 这般,也消除了些他们对她的敌意。 江善善和江明轩相视一眼,果然,两人看似都放松了些警惕,软化了身上的刺儿。 实则这番说辞到底信没信,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尤其是江善善,原主会被她骗,但她可不会。 想了想,她冷下脸道:“夫人,江大爷的事儿,您不必同我们姐弟说。” 见她如此,大夫人只得点点头,眼眶却依旧红着,“这些年,是我亏欠了你们的,但你们也知道,老夫人最是不喜庶出,是以……” “我明白,夫人不必多说。” 见着江善善被她的话牵着走,对大爷和老夫人明显不满,甚至说是敌意也不为过。 终是满意一笑,拉着她和江明轩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且再忍些日子,我定当为你们筹谋筹谋。” 江善善目光微闪,虽未应声,却等于默认了她的话。 反倒是江明轩有些不安,但碍于外人在,又不好开口说什么。 接下来,大夫人又询问起江明轩来,去了国公府一趟,又见到了世子,自然要过问一番。 得知是世子亲自接见他,大夫人笑了笑,“靖国公府世子爷是个风光霁月的公子,他既然能对你有几分欣赏,便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 江明轩低头应下。 一番话下来,大夫人尽显温柔,尤其是对两姐弟这样自小没有父母的孩子。 若是一般人,要不了几次就要全身心地信任对方依赖对方了。 再到最后,便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去。 想到这里,江善善勾了勾唇,目光不经意间扫了眼盯着他们的红雨,后者却缓缓垂下眸子。 “好了,我不便久留你们,不然老夫人那里……”大夫人说着,不自然地略过,只道:“且回去吧!有什么事儿记得与我说。” “我便是帮不到你们,也能给你们指个路。” 大夫人说着,看了眼红雨。 两姐弟起身行了一礼,默不作声地跟着红雨出去。 临走前,江善善回头看了眼,大夫人还在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她抿了抿唇,转头离开。 直到两人打开帘子,消失在眼前,她才收起了方才的神情,淡淡地接过茶呷了口。 “你觉着这两个孩子如何?” “奴婢觉着那个弟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姐姐倒是瞧着蠢笨多了,应当不足为虑。” 大夫人眯起眼,点点头,“他若好相与,便不会有此一事了。” 说着,她嗤笑一声,“会咬人的狗不叫,且看看那个孩子究竟想做什么吧!” 妈妈低头,“夫人放心,不过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必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对此,大夫人只是扯了扯唇角。 从正院出来,江善善也如换了个人一般,只见她背着双手,朝前头领路的红雨道:“红雨姑姑,你说大夫人真是我娘最要好的手帕交吗?” “大夫人说的并没有错。”红雨淡淡道。 “那……既然如此,为何还会亲自将最要好的朋友送到自己的丈夫床上呢?” 红雨闻言突地顿住,转过身凌厉地看着她。 “五姑娘慎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推荐票还有月票,嘎嘎嘎,有空多多留言评论哦!爱你们,鞠躬感谢~ 第31章 痛恨 “怎么,我说错了吗?”江善善停下脚步,笑看着她,“红雨姑姑,我真的说错了吗?” 红雨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冷漠下来。 她看着眼前两人,“五姑娘,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就不要太聪明,需得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有些话最好烂在肚子里。” “否则,没有人能够庇佑你!” “我们姐弟又何曾有人庇佑过。” 江明轩眸子黑沉沉地看着她,红雨愣了愣,抿唇:“江家远比你们想的要复杂,安分点儿吧!” 至少在有能力自保之前…… “前头的路不远了,五姑娘,六少爷,我就不送了。” 说着,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江善善吸了口冬天这冷到肺里的空气,缓缓吐出后变成了白雾。 也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咱们这位红雨姑姑脾气还真大。” 看似顽笑的话,却没有一丝顽笑的意味。 江明轩看了眼自家姐姐,有些不满,“阿姐,你究竟在试探什么,难道你还觉得红雨那样的人,会对你我有什么好意不成。” “安心,你我在江家孤立无援,若是有个人能……” “不可能!” 没等她说完,江明轩便打断了她,“阿姐,她不可能,她那样的人。” 似是想到什么,他抿紧了唇,眼中露出一丝恨意。 且还是彻彻底底的恨。 江善善见此,也不再多说,比起旁人,当然还是自家弟弟比较重要。 两人朝着碧落院走去,这次不怎么愉快的谈话也就此打住。 路上,几道凌乱的声音将他们吸引,江善善拉着弟弟回避了下,从影壁处看去。 只见几个家丁正钳着满脸伤痕的一个小子压在地上,而他对面则是一个穿着锦绣年岁差不多的少年。 因着背对着,虽没瞧见长相,可听那声音便教人难以产生好感。 “跑啊!”锦衣少年得意地伸脚抬起地上的人下巴,“小畜生,害得爷找了这么久,看你这回还躲不躲。” 说着,就朝家丁吩咐:“给爷把他的腿打断,看他往后还跑不跑。” 地上的人恐惧地睁大眼睛,立即挣扎起来。 “不要,不要,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跑了,求四少爷饶了我。” 听着他求饶的声音,锦衣少年和几个家丁哈哈大笑起来。 趴在地上的江明修将头埋起来,尊严在恐惧面前,是真的一文不值。 因为,他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庶出,就因为他是庶出!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身份,也无比痛恨这个肮脏的江家以及这里的人。 可是,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听见没,这小畜生求饶呢!”锦衣少年笑够了,可却没想放过他。 只见他朝一个家丁挥了挥手,“爷思来想去,还是打断你这条狗腿比较好,省的下回找你麻烦。” 江明修睁大眼睛,挣扎中,被人紧紧钳住,连嘴也教堵上了。 在看到一个家丁拿了棍子过来时,他眼中终于溢出晶莹。 救救他,谁能救救他…… 是谁都好。 只要能救他…… 影壁后,江善善抓住将要冲出去的自家弟弟,好容易将他按下,小声道:“你现在出去,非但帮不了他,还会害了他。” “难道就这么看着?阿姐,明修他帮我良多……” “我知道,别急,我也没说不帮。” 江善善见安抚住他,虽看了眼周围,从大花盆里捡了块石头,掂了掂,猛地朝那锦衣少年的后脑扔去。 砰地一声,锦衣少年脸上的笑意倏地顿住,只见下一瞬,他的后脑便涌出一股温热。 抹了抹,一手鲜红,不待他说话,两眼一翻直直倒地。 几个家丁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江明修,立即去扶起自家少爷。 见到一头的血,简直吓坏了。 而江善善早在石头扔出去后,便拉着自家弟弟跑了。 做了这样的事,当然不能留在这里。 而她下手也有分寸,不至于真的置人于死地。 就在他们乱成一锅粥时,江明修也偷偷地溜走,他回头看了眼毫无知觉的江明晖,眼底划过一起阴鸷。 如果,如果死了就好了。 刚走没几步,就被人突地扯进了小路径里。 他反射性地抱起脑袋,蜷缩着,哪知一直以为的殴打并未出现。 “安心吧,这里没人要揍你。” 江明修闻言,立即抬起头,今日的冬阳并不暖,甚至冰冷刺骨,和着那冷冽的风。 可这一刻,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暖流缓缓游进他的四肢百骸。 令得呼吸有了温度,眼前也多了种颜色。 江善善见他发愣,笑了笑,露出一颗酒窝。 “打傻了?” “阿姐别闹!” 江明轩蹲下将人扶起来,总算让得人回过了神。 “五……五姐,明轩。”江明修轻唤了声,垂下满是伤痕的脸。 江善善听着他的称呼顿了顿,其实说起来她应该是妹妹才对,不过因着对方庶出的身份,并且还是妓子生的,当时并没有人在意。 而他的生母也死在难产之中,是以没有什么人记得他到底是哪天,什么时辰出生。 正好江善善姐弟也在那几日落地,后来等他们再大些,便随便给他排在了他们姐弟中间。 说起来,都是苦命人罢了。 “明轩,带他回去处理下。”江善善看着满身伤痕,走都走不稳的少年,吩咐道。 “不、不必了。”江明修想要挣开,“我自己回去就好。” “你这样回去等死么?” 江善善不再多说,朝自家弟弟看了眼,便带头走去。 只见江明轩对江明修说了什么,后者这才同意。 回到院子里,江善善让桃红将她上回带回来的药酒拿出来,说起来还是她那次扭到胳膊用过的。 “别的伤药暂时没有,药酒倒也不错,先用着吧!” 说着,她让两个小子自己去屋里捣鼓。 “多谢五姐。”江明修小声道谢。 桃红伸头看着两人扶持离去的背影,啧啧摇头,“又是哪个,打的这样狠。” 听她熟稔的语气,也知道这样的事是常发生的了。 江善善伸出一根手指将她的头抵回去。 “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 桃红身子一僵,遂沉默地看着她。 ------题外话------ 今天做了个噩梦,梦里看到了不可描述的电影,老香港那种,然后我正要仔细看到那女主的脸时,眼皮突然被什么打了一下,把我打醒了,然后我睁开眼就看到一只黑白的东西从眼前蹿了出去。 绝对不是我的猫,当时我就吓清醒了,一直到现在心里还毛毛的,可怕~ 最后求个票票,快来快来安慰我,胆子快吓破了嗷…… 第32章 动人 只见江善善靠近她耳边低语几句,桃红顿了顿,眉头放松。 只要不是又要钱就好说。 不过…… “咱们这般,会不会太招人眼了?” “招人眼又怎么了?”江善善吐了口气来到廊下站着,“都不知道能活几年,何不痛痛快快地做些想做的事。” “呸呸呸,这说的什么丧气话,要死也是他们死。” 桃红撅嘴说道。 江善善只笑了笑并未作答。 到底听了她的吩咐,桃红隔日一早便寻了个空子溜了出去。 小厨房里,江明轩带着江明修来烧水,经过一晚上的休养,后者身上脸上的伤瞧着虽更显眼,实则却是好了太多。 江明轩瞧他衣裳单薄,甚至还给了他一套新的。 两人个子相差不太多,倒也能穿。 “我该回去了,一夜未归,若是他们寻我,恐怕……” “不必管他们,你只安心住下即可。” 江明轩笃定的语气让得他犹豫了一瞬,心中挣扎。 若是可以,他也想留下,即便什么都没有,但他真的很想。 “放心,他们暂且顾及不到你,凡事有我和阿姐在。” “五姐……” 江明修抿唇,抱着腿窝在灶门前,眉眼微松。 看了他一眼,江明轩嘴角扬了扬,他也不知何时开始,自家姐姐已经成了再不需他操心的人了。 反而能够给他人依靠。 也不算坏事吧! 另一头,从后排屋出了江家的桃红按照指示来到一家离得最近的茶馆,在说明来意后,便被领到了后院。 不多时,待她出来,后院的人也离开了。 采购好需要的药品,桃红路过一家点心摊子,难得大方地要了几块香甜的米糕揣上,连嘴角都洋溢着笑意。 有钱就是腰杆子硬。 …… “她倒是多事,自身都难保,还管这些个闲事儿。” 消息递到靖国公府内,顾渊忍不住嗤笑。 阿武站在他身后,偷偷觑了自家主子一眼,“公子,您不会真要帮她吧?” 顾渊没回他,只是眯起眸子摩挲着手中的杯盏。 见此,阿武哪里还不明白,鼓着脸颊道:“公子,您是做大事儿的,怎能将心思耗费在一个后宅女子身上。” 这不妥! 要知道,他们公子可是在前两年的边境之战中,以十五岁的年纪便一计大破十万敌军,令得敌国上下都忌惮不已的存在。 如此惊才绝艳的公子,怎能为一个后宅女子所耽搁。 更何况,自家公子已经为她分了不少精力了。 “去办!” “公子?” 阿武不可置信地睁大圆溜溜的双眼。 可顾渊也不再说话,他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气,说了便不容人劝。 唉,难挺哦! 两天后,江明晖的伤稳定下来,二夫人便腾出手来寻人。 只是在原先的后罩房并未瞧见人,问了住在四周的奴仆也说几日未见。 这下便惹恼了她,伤了她的儿子,还敢躲起来,当即命人去寻。 二房正间里,从太学赶回来的几个哥儿聚在一块儿,在看过江明晖后,才询问了这事。 二房的嫡长子江明珏也是江家最年长的哥儿,知晓自家弟弟平日里什么脾气,听着二夫人添油加醋地说,不免也皱了皱眉头。 “……不过一个庶出的玩意儿,竟敢以下犯上,伤了你们弟弟,那后脑破了那么大的口子,当真是毒辣。” 二夫人哭着道,江家几个小辈连忙哄着。 江明珏看了眼自己嫡亲的妹妹江秋月一眼,遂移步到门外。 “究竟怎么回事儿,他真敢跟阿晖动手?” “大哥管他敢不敢,反正阿晖受伤是真。”江秋月撅嘴,“大哥,那小畜生留着太碍眼了,你给我把他撵出去吧!” 说着,她想起来这几日刚发卖了一批下人,拍手道:“干脆将他同下人们一块儿卖了,让他做倌儿去。” 江明珏轻敲了敲她脑袋,“都谁教你的东西,女儿家家的。” “大哥~” 江秋月扯着他的袖子摇晃,“咱们家总共就两个庶出,还都是我们二房的,不怪祖母偏心大房三房,每回好东西,都是紧着他们先。” “胡说八道,长辈的事儿那能容你置喙。”江明珏肃着脸道。 可江秋月知道自家哥哥素来疼她,也不怕,只撅了噘嘴。 “好了,他到底是咱们江家的人,若真给发卖了,传出去咱们也立不住脚,更遭人指点。” 说着,他哄道:“乖,你若想教训他,便尽管玩玩儿,这番话却是不能再说了。” “哦……” 见她不高兴,江明珏只能命长随去将带回来的东西送来,好哄她开心一番。 等再回到厅内,几个兄弟便围了过来,江明珏安抚自家母亲,“这事儿我会派人去查,定将他找出来,母亲且安心看着阿晖就是。” 二夫人按了按眼角的泪水,点点头。 伤心是真,毕竟是自己的幼子,心中自是恨毒了那庶出的小畜生。 哪里还管是不是他动的手。 迁怒,向来没那么多道理可言。 …… 碧落院内,江明修不安地想要出去,可惜院门锁了,他也不能随意进出。 今儿个从桃红带回来的消息中他已经知晓江明珏他们回来了。 他怕是逃不过这茬儿,但至少不能连累了旁人。 想着,他主动去寻了窝在小厨房烤火的江善善。 瞧见他,江善善并不意外。 “想走?” 江明修顿了顿,拘谨地低下头,“他们回来定然会找我,不能连累了你和明轩。” “你想不想报仇?” “什么?” 他楞楞地抬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江善善勾唇,朝灶门口里添了根柴。 火烧的旺了些,映照她的脸和那一双白皙纤细的手。 只听她道:“如果有机会,你想不想报仇?将这些年的欺辱统统还回去。” 江明修眸子微微睁大,喉头也不自觉地滚了滚。 若说没想过那是假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在怨恨着,甚至日子久了,已经分不清怨恨的是自己的身份还是江家这些人,亦或是他自己。 而现在有人竟和他说,报仇! “我……我只是个庶出……” “庶出又如何?” 江善善朝他招了招手,江明修没有犹豫,上前蹲下。 一只手便捏起他的下巴,抚过伤处,引起一阵刺痛,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想要躲起狼狈的自己。 但,耳边却响起了这辈子听过最动人的声音。 “我说能,便能!”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票票,记得多留言评论,鞠躬么么哒~ 第33章 告诫 江明修眼睫颤了颤,震惊地看着她,几次张嘴,喉头却像是被卡住,似的,怎么也出不了声。 想么? 是想的。 他在这样的蛊惑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见此,江善善满意地勾起唇。 灶门口里,火光跳了跳,响起一道干柴炸裂的声音。 等江明轩再见到两人时,就瞧见江明修乖乖地提着茶壶跟在自家姐姐身后。 “原来你和阿姐在一块儿,我还以为……” “以为他出去了?” 江善善笑了笑,招呼他们两个进了屋里。 “放心好了,只要没人说,他们想要找到这里,还有几天。” 毕竟碧落院可是哪个主子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只因老夫人极为不喜这地儿。 如此,江明修倒真的在碧落院躲了几日。 而京中,也渐渐传起了一些言论。 收到消息的江家大爷回到府里,立即就到了大夫人跟前询问。 得知事情始末后,他颇为不喜地皱起眉头。 “老二家的又干这种事,说了多少遍,想要欺负人就关起门来让下人们把嘴巴闭紧了。” 一想到今日几个御史来询问他,就更生气了。 “你去将这事儿处理干净,万不可给人留下把柄,如今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六王爷,若是出了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大夫人惊讶,“这事儿好端端的怎么传到御史耳里了?” “我怎的知道,你顺道查查,是哪个下人没管住嘴巴,趁早都换了。” 大夫人忙地应下,心中也疑惑不已。 府里的下人早就被她换过不知多少次,江家的事儿也甚少能外露,怎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还被御史知道了。 原还想再问问,谁知老夫人那儿来了人请江大爷过去,大夫人心中微紧。 “你且按我说的去做,母亲那儿我过去便好。” 江大爷拍了拍她的手道,闻言,大夫人松了口气。 “是……” 见人离去,她立即带人去了二房,“红雨,那个江明修还没找到?” “回夫人,奴婢正要禀报,已经找着了,只不过人在碧落院。” 大夫人脚步顿住,“碧落院?” “是,估摸着是前几日就跑进去了。” “他们相熟!” 肯定的语气,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什么,眼底冷芒闪过。 在去二房的路上,她心中便一直在想这事儿,太巧了,偏偏又闹到了御史跟前。 若是真追究起江明修,那势必要教人抓到把柄。 好一个阳谋。 到了二房,大夫人突地朝红雨道:“去将人好好地接出来,孩子家家的,打打闹闹都是常事。” 红雨明白她的意思,低头道:“是!” 看着大夫人离去,红雨带着两个丫鬟朝碧落院走去。 院门依旧落着锁,看门的婆子见到她,立即迎了上来,“红雨姑姑,今儿个怎么来了,可是有事儿?” “把门打开。” “啊?”老婆子飞快地看了眼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点点头:“是……” 里头,已经听到动静的江明修揪紧了衣摆,不多时,就见红雨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 屋里,江善善正撑着脑袋好似在等她,红雨睨了眼站在江明轩身后的人,朝他们颔首一礼。 “五姑娘,奴婢奉大夫人之命,过来接五少爷回去。” “哦?” 江善善看了眼神色紧张的江明修,道:“可我见着五弟便觉亲近,想多留他几日好陪着我弟弟玩玩儿,不行么?” “五姑娘,奴婢只是奉命前来,您若是想留五少爷,大可去亲自同大夫人说。” “是么,那我回头再去请示大夫人。” 江善善笑看着她,“还有什么事么!红雨姑姑?” 闻言,红雨垂下眼,“大夫人说,请五少爷立即跟奴婢回去。” “我若说不呢?” “五姑娘,还请您莫要为难奴婢。” “红雨姑姑这话怎么说,什么为难你,我不过是想留个弟弟,还要大夫人同意不成?” 江善善起身,来到红雨跟前,看了眼她身后警惕着的两个丫鬟,不屑地收回目光。 “我们姐弟平日里就出不得这院子,不仅要为奴为婢地干活儿,还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红雨姑姑,如今我不过是留个人都要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我们姐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么?” 红雨倏地掀起眼帘,“五姑娘,这话使不得。” 屋里还有其他人,听了这话也都神色各异,虽没说什么,可到底不妥。 红雨心下微沉,只得道:“五姑娘的话奴婢会带到,就且告退了。” 说着,她微微一礼后径自离去。 两个丫鬟忙地跟上。 江明修这才松了口气,只觉得背后已然湿漉漉的了。 可他看向江善善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好了,这下至少还能再安静几日,其他的事,往后再说。” “是……” 江明修高高兴兴地应下。 江善善顿了顿,勾起唇。 出了碧落院,红雨脚步略快,两个丫鬟都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地道:“红雨姑姑,您能不能慢点儿。” 话音刚落,红雨倏地转过身,两人差点儿撞到她身上,吓了一跳。 “红、红雨姑姑……” 红雨脸色不大好,看着她们,抿了抿唇道:“若想活命,就不要胡乱猜想,不该说的话,就永远别说。” 两人愣了愣,来不及多想,立即应下:“是,奴婢省得了。” 闻言,红雨颔首,至于她们究竟是不是真的懂了,就不在她的考虑之中了。 毕竟,已经告诫了不是。 等回到正院,红雨将两个丫鬟支开,招来一个妈妈,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者应下后,便跟着两个丫鬟后头去了。 从二房出来的大夫人脸色发青,身边几个亲信也都不敢多言,只低头扶着她离开。 大夫人和二夫人本就面和心不和,这是谁都清楚的,但没想到二夫人今日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甚至指桑骂槐地说她是个生不出儿子,没福气的。 这如何能忍? 见她气得不轻,扶着她的妈妈都能感觉到手臂被死死捏着,不免担心她,“夫人,您莫要为了这等人气坏了身子,她这是故意刺儿您呢!” 第34章 处理 大夫人脚步顿住,“为了她?” 只见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就是生了几个哥儿,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 “夫人说的是,要奴婢说,她便是生再多都无用,咱们家姐儿才是最好的,往后一府可都要看您脸色行事的。” 就如当今贵妃一般。 听着妈妈恭维的话,大夫人脸色稍缓,继续朝前走去。 似是想起什么,她才发现身边红雨还未回来,不免问了起来。 “奴婢回头着人去瞧瞧。”说话间,已经到了正房。 她们口中的人正迎着寒风候在门口,瞧见大夫人,立即上前。 不待对方开口,红雨便道:“夫人,出事了。” 大夫人眸色一厉,挥退了其他人,只带着妈妈和红雨进了屋里。 “怎么回事儿,说清楚!” 红雨将之前的事说了遍,随后犹豫道:“奴婢担心那两个丫头多想,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便让人看起来了,还请夫人发落。” 大夫人皱着眉头,想起今日大爷说府里的消息传了不少出去,这一听,不免就想了许多。 难道自己眼皮子底下真的出了不少眼线? 思及此,她看向红雨,“你确定那个丫头对此有所怀疑?” “奴婢不敢确认,也嘱咐过她们闭紧嘴巴了。只是,近日府里的确有些流言,恐怕不得不教人多想。” 大夫人抿唇,也明白了。 至于那些流言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一旁的妈妈也出声道:“夫人,只有死人才会闭紧嘴巴,那两个丫头无论是不是旁人的眼线都决不能再留。” 大夫人点点头,看向红雨,原本想张口吩咐却又顿住,最终交给了自己更信任的妈妈。 “你去办,万不可再留下纰漏。” “是,奴婢定将此事处理干净。” 因着府里的事儿外露,如今老夫人都开始对她不满起来,若是再出什么纰漏,那府里的平衡就要打破了。 这是她决不允许的事情! 红雨垂着头,并未插话,待妈妈出去后,大夫人也看向她。 对于已经放在身边多年的人,若抛开那层关系,她是十分满意的。 精明能干,却又从不逾越半分,处处妥帖的不行。 从前她就羡慕那个人身边能有个这样能干的帮手,后来自个儿有了果真都不一样了。 这十几年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 “那两个孩子大了,看来也有自己的心思了。” 她感叹了句。 红雨神色淡淡,“总归只是两个孩子,若夫人您不喜,往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处理了便是。” 这句话成功逗笑大夫人,她拉过红雨的手拍了拍,“我果真没看错你。” 红雨不置可否。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二房的事,就让他们自个儿头疼去,该说该做的我都没落下,便是老夫人问起,我也立得住。” “可,这般恐怕就要和二房撕破脸了。” 大夫人冷哼,“你当我真想与她整日虚与委蛇的?”说着,她不屑地道:“不过是生了两个儿子罢了,现下风光而已,且看往后我怎么治她。” “夫人说的是,二夫人素来娇惯蛮横,撑不起府中中馈,即便蹦哒得再欢,老夫人也不会将中馈交给她的。” “是这么个理儿。”大夫人颔首。 老夫人固然喜爱二房的两个嫡子,毕竟是这小辈一代中的门面,可,将来真正能决定命运的,还得是她们家阿媛才是。 想起这个,她问了句,“六王爷近日可有邀阿媛出游?” “回夫人,近日王爷公务繁忙,只派人来了书信问候老夫人及众人。” 闻言,大夫人眉头皱起,自老夫人寿辰过后,便没再瞧见过人。 如今竟然这么久也不见来看看江媛,到底让她有些不满。 不过,想到近日府里传出去的事儿,又有御史盯上了江家,倒也没多说什么。 总之,六王妃的位置,他们江家势在必得。 该和老夫人商量商量了,最好今岁入宫参拜就将婚事定下。 名正言顺,她才能放心! …… 小屋内,两个被堵住了嘴绑着的丫鬟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一面摇头求饶,一面向后挪去。 直到退无可退,脖子上立即多了根麻绳将她们牢牢套住。 妈妈袖着手,看着两人被手底下的粗使婆子缠的即将断气,这才沉声道:“你们也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下辈子投胎记得生个好人家。” 两个丫鬟死死瞪着她,再过片刻,便都渐渐没了生息。 两个婆子气喘吁吁地等了会儿,这才松开手。 “陈妈妈,都断气儿了,您看看。”其中一个婆子说道,让开了位置。 妈妈闻言,上前探了下,果真已经没了气儿。 另一个也同样,她便挥挥手让她们抬下去。 “寻个人少的时辰,从后头抬出去,莫教人瞧见了。” “哎!您放心便是。” 两个婆子忙应下道。 陈妈妈见此,也不再久留,匆匆回去复命。 夜里,两个婆子一个一个地将人抬出去,累的气喘吁吁的。 没想到刚走到一半,就见道上一个提着灯挡住她们的身影。 “是谁在那儿?”其中一个婆子压低声音,厉声呵斥道。 斗篷下的人抬了抬手,灯笼也照亮了她的脸。 “是我!” “呼,原来是红雨姑姑啊!” 两个婆子放下心来。 “这是那两个丫头?”红雨上前看了眼被裹着的人,询问道。 “是,陈妈妈亲自吩咐的,年岁都不大,也不知犯了什么错。” “咳……” 见其中一个婆子话多,另一个婆子咳了咳,暗示了下。 红雨并未介意,只拿了包银子出来,放到丫鬟的身上。 “她们原是跟着我的,只运气不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儿,劳烦给她们买副薄棺,好好安葬了吧!” 两个婆子看了眼那包鼓鼓的银子,终是点头应了下来。 随着红雨离去,到底有些好奇,便悄悄谈论了几句。 “大夫人那儿不该知道的事会是什么事儿,竟然一次要处理两个。”其中一个婆子说道,“莫非,真与那两姐弟有关?” 另一个婆子闻言,忍不住好奇了,“那两姐弟什么事儿?” “你不知道?”其中一个婆子遂说了起来。 静谧的夜里,便是一点儿声音都会放大,两人的声音也足够清晰地传到了耳里。 任谁都没发现,白布裹着的手微微动了动。 ------题外话------ 最近在推荐上,大家多多留言投票哦!爱你们,鞠躬感谢~ 第35章 犯蠢 翌日,二夫人被请到了映辉堂,面对的是老夫人难得的怒火。 要知道,她本就仗着自己生了江家这一代嫡长孙而引以为傲,平日里说是恃宠而骄都不为过。 这头一回被下面子,不得不说心中确实委屈不快,尤其是看到一旁还坐着一脸风轻云淡的大夫人。 她抽泣了几声,委委屈屈,“儿媳知错了,可儿媳也是担心阿晖,这件事难道就因为外人说几句就算了?” 而且不仅算了,还要将他安安稳稳地带出门。 她做不到,就是带个乞丐,她也决不会带那个卑贱的庶子出去。 见她嘴上认错,可人还执拗着,老夫人也气不打一处来。 “你胡闹什么,若是此事给了旁人攻坚六王爷的借口,我唯你是问。” 炕几被老夫人拍得直响,二夫人见此,也瑟缩了下。 “母亲,这种小事怎么可能牵扯到六王爷,况且还是我们江家的家事。” 她不以为意,弱弱道。 老夫人被她这一番言论气得头疼,不懂就罢了,也不求她能掌事,只要安安分分待在内宅便好。 可怕就怕她不懂还犯蠢! 大夫人隐晦地勾起唇角,装模作样地安抚道:“母亲别气,当心身子,二弟妹久居内宅不知世事,往后您多教教便是。” 这话就有些侮辱人了,二夫人一听,果真冷下脸,若不是还在老夫人跟前,她必然要刺她几句的。 哼! 这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惯会装。 “行了,这件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同意也得同意。”老夫人揉了揉额头,朝身边的大夫人道:“那个孩子就交给你了,总之要尽快让此事平息下来。” 牵扯到六王爷和江家利益的事情,即便是亲孙子,都得靠边站。 看了眼还不服气的二夫人,她摇摇头。 老二媳妇儿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聪明。 老大媳妇儿也什么都好,甚至让她极为满意,就是这肚子。 想着,她叹口气。 罢了,往后…… “行了,老二媳妇儿下去吧!近日莫再去寻那孩子的麻烦,待过了这阵子,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现下,你必须给我安分下来!” 二夫人闻言,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是,母亲!” 说着,她看了眼大夫人,垂下眼帘。 本就是敲打她,见此,老夫人也不再多留,挥挥手赶紧让她下去了。 大夫人则是还留在身侧伺候着。 “近日府里都梳理干净,别再教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出去,没的坏了江家的名声。” 老夫人呷了口茶,淡淡地说道,却令得大夫人眼皮子微跳了跳。 “是,媳妇儿省得了……” “碧落院的两个孩子,你之前说怎么打算的来着?” 听她提起,大夫人立即道:“儿媳觉着那两个孩子已经渐渐大了,尤其是丫头,出落得极为水灵,不若早些寻个人家嫁了。” 大夫人挑了挑半白的眉,以她过来人的经验,不难瞧出自己这大儿媳妇儿的心思。 只是,她并未阻止,一个庶女罢了,是死是活有什么干系,便是庶子,也没大碍。 毕竟她也不缺孙子孙女。 “等开了春,你带她走动走动,也好为六王爷增些助力。” 这意思很明显了,大夫人哪有不应的理儿,懂事地接了话。 “儿媳明白。” 至于江明轩,她并不担心,姐弟情深,有江善善在手,还怕他能翻出什么花么! 因着这件事,江善善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不仅从前锁着的院门开了,就连他们姐弟也得了话,不用再拘在院子里。 最让他们惊讶的是竟然还有人给他们送了衣裳,一日三餐也不再像从前,虽说也没多好,但至少能吃得下去。 碧落院里,看着拿回来的饭菜,江明轩眉头紧皱,并没有什么胃口。 倒是江善善,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坐下就吃。 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将饭菜塞进嘴里,桃红咽了咽口水。 “没毒吧?”她盯着江善善问道。 呵…… “有,吃完就暴毙!”江善善白了她一眼。 闻言,桃红立马端起饭碗横扫起来。 江善善见着自家弟弟和跟着他也一动不动的江明修,道:“快吃吧!他们还需要我们的时候,是不会做什么手脚的。” 江明轩紧了紧手掌,想说些什么,却见自家姐姐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到底端起了碗筷。 见此,江明修也跟着动了起来。 用完饭,屋里只留下姐弟二人,江明轩也不再憋着,直接道:“阿姐,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突然这么做,定是想从你我身上讨些什么。” 江善善颔首,这她当然知道,不仅知道,还清楚她们究竟要的是什么。 只不过,她看了眼自家尚且还带着些稚嫩的弟弟,到底没将那件事说出来。 关系到自己,恐怕他还沉不住那股气。 “我托顾三公子替我办了些事,江家迫于某些因素对我们有所改变也是正常。” “什么事?” 见他询问,江善善将早已打好的草稿说了遍。 听完,江明轩冷冷一笑,对江家这股做派极为不屑。 “他们以为这点补偿就够了?这些年我们吃的苦可不是几件廉价的东西就能偿还的。” “这是自然,他们未免太想当然了,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除了江家便无依无靠嘛!”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没有江家可想而知会变成什么样,又会遭遇什么。 想着,江善善也认真考虑摆脱江家的可能。 对外,他们本就只是来投靠江家的亲戚,纵然离开,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得名正言顺地离开,不落人口实,她是无所谓,可江明轩往后走仕途却不能落下忘恩负义的骂名。 啧,头疼! 想到这里,她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见她准备离去,江明轩忙抓住她询问,得知她要出去,揪着她的袖子几次张口就是说不出话来。 一张脸也憋的通红,目光游移。 难得见到自家弟弟这般不好意思的模样,江善善笑开了,“想和我一起出去?” 江明轩抿唇,到底点了点头。 “啧,想出去就直接说嘛!”江善善摸摸他的头,“跟我来。” 正经出门还要经过批准,她可不是喜欢麻烦的人,是以,当江善善轻车熟路地带着弟弟来到那颗树下的时候,后者明显懵了懵。 已经利索地爬上去的江善善低头,“不会爬树?” 江明轩:“……” “呐,那边还有个狗洞,不会爬就钻吧!” ------题外话------ 大家记得追更到最新章节哦!请多多投票留言,鞠躬感谢,么么哒~ 第36章 倒霉 江明轩身子一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不远处的狗洞,深吸了口气。 记住,这是亲姐! 他木着脸,极不熟练地磕磕绊绊,在江善善的帮助下,到底爬上了墙头。 墙头并没有那么高,虽说也不矮,但有了准备跳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在江善善的带领下,江明轩跟着她一路穿过几条巷子来到街上。 一时间,仿佛隔了个天地,身后灰白之色褪去,入眼的是各色各样的事物。 那些熙熙攘攘的声音无比吵闹,可却不令人厌烦。 看着像是头一回进城,表面瞧着淡定,眼珠子一刻也不停的自家弟弟,江善善拉着他一路走过,给他介绍起来。 听着她声音缓缓,灵动又清脆,江明轩对从前听过的事物都有了具体的印象。 等他们走过几条街,已经满手吃的喝的,江善善还雇了辆驴车拉着他们。 吃着手中金黄的乳酥,江明轩喉头微动,目光在路过的街道划过。 这就是母亲口中所说的万年芳树起祥烟,钧天歌吹,遍锦街香陌么! 繁华不过京都。 当真是…… 骄奢淫逸。 驴车渐渐来到偏离街道的僻静之地,只听江善善出声,江明轩这才回过神来。 “劳烦你未时后再来接我们。” 江善善朝车夫说道,并给了他一块银角。 车夫忙地应下。 倒不必担心他会跑,毕竟这时候的人还是诚信为上。 抱着一堆东西,江善善朝自家弟弟招呼了声便径自走去。 洗砚池门前,里头的掌柜瞧见她立即就迎了过来。 “江姑娘,这是……”掌柜打量着江明轩。 “学生江明轩,见过掌柜。”他低头行礼。 掌柜的回过神,“诶,都快进来,快进来。” 迎了两人进到书斋,掌柜朝帘布后通报了声,遂拉开帘子。 江明轩知道,这是哪位收他做学生的夫子,虽未曾见过,可凭那几个题试便能窥得几分。 他停直腰背进去,先是行了一个大礼,遂恭敬道:“学生拜见夫子。” 老者端坐在案几后,捋着胡子,眼中盛满了笑意。 江善善听着里头一人一句的对话,朝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后,便自己离开了。 因着出来的还算早,现下也有空子做做其他事。 比如…… 赌坊里,这日又出现了一个大杀四方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也给赌坊留了点儿面子,一家赢了几圈后,便又换了一家。 令得去赌她的人白白跟着绕了一大圈儿。 终于,赌桌前两眼放光的江善善被一群人围了起来,身边也瞬间被清空。 她一抬头就瞧见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走到了对面,大开大合地坐下,一脸嚣张自得。 啧,她都换了不下五家了,到底还是跟上来了。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啊!”少年咧嘴笑的都快看不见眼睛。 江善善睨了眼周围的人墙,索然无味抛了抛面前的银子。 “你想怎么样?”经过上回,她已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而瞧他三番五次地找她,应该也不会贸然伤她,就看对方想要什么了。 少年听她这么说,双眼瞪得雪亮,坐直了身子道:“跟我赌!” “赌?” “对。” 江善善扬了扬眉,目光流转间,便有了打算。 “赌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这么做未免有些失礼了吧?” 她睨了眼周围的人,对面的少年也就是齐王却是摇头,“我若把人撤了,你再跑了怎么办?” 江善善:“……”她像这种人吗? 齐王盯着她不说话,最终江善善让了一步。 见她同意,也不知身后的人从哪儿拖来一张椅子给她,不客气地坐下后,她看着对面颇为激动的少年,悠悠道:“说吧!你想赌什么,怎么赌?” 十四五岁的少女,明明长了张清艳艳又乖巧的脸,可这一在赌桌前坐下,气势立马就上来了。 连带着楼上甚至远处看好戏的人都多了几分好奇。 只见齐王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喜欢吗? 喜欢。 高兴吗? 那是相当高兴。 他混迹赌场这么多年,从小输到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厉害的人,尤其还是个女子。 无论玩什么都能赢,这世间真有这样神奇的人? “都来一遍,如何?”很快,他给了回答。 虽是询问,可并不会真的要她同意,只听他话音落下,已经有侍卫准备好了各种赌具。 江善善淡淡一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待会儿别哭哦!” “放肆——” 齐王身边的侍卫刚想斥责,只见自家主子抬手,不得已,只能又退了下去。 “姑娘请!”齐王笑眯眯地道。 江善善也不跟他客气,看了眼桌子上摆好的骰子,拿起盅忽地一扫便将骰子带了进去。 这一手令得齐王双眼闪光,他果真没看错人,找到宝了。 顷刻,江善善按定骰盅,对面的人也停了下来。 齐王迫不及待地开了盅,“五二五,大。” 这个点数,够大了吧! 他一脸骄傲地扬起头看向对面。 江善善勾唇,是够大了,不过不是最大的。 拿开盅,桌子上的点数也露了出来。 “豹子。” 站在二楼的人轻声道,他身后的仆从刚想询问,就见底下真的开出了豹子。 仆从微微惊讶,“爷怎的知道那位姑娘摇的是豹子?” 华衣男子只略扬了扬嘴角并未回答。 下头,江善善已经和对面脸色不大好的人换了几套赌具。 但接下来无论玩什么,齐王都是输,脸色也从起初的喜气变成了青黑。 一个时辰后,江善善耐心用完。 比之烦躁更甚的是震惊。 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倒霉蛋。 更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连都输不掉。 明明都放那么多水了。 最后一局骨牌,江善善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地牌,眉头微皱。 她悄悄睨了眼对面的少年,少年面容隽秀,鼓着一脸奶膘的包子脸,苦大仇深的模样莫名有些好笑。 恐怕也只有祖坟被刨才能有这样的运气了。 简直差到没边。 扔下骨牌,她并未翻开,只道:“这最后一局,往后别再烦我,之前的事,也得一笔勾销。” 齐王正恼着手中的牌,闻言立即抬头,“还没开牌,你怎么就知道你赢定了?” 江善善:“……” 她看向周围的侍卫,谁知他们也都默默地移开脸。 最后一副牌还用开? 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算出来的么! 齐王似是终于看懂了她的意思,愤怒地扔下牌,指着她。 “把她给我带回去!” 江善善脸色一变,不等她动作,双手已经被擒,反剪在身后。 楼上的两人微动,仆从看向自家主子,“爷,可要出手?”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看完新书字数少,大家也可以看看我已完结的老书哦!爱你们~ 第37章 嚣张 华衣公子想了想,遂摇头,“齐王虽不着调,但不至于真的欺负一个女子,再看看。” 仆从应下,“是……” 底下,江善善被带走,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并未反抗。 前头还气鼓鼓走着的人突地回过身,瞪着她:“你说,你是不是出千了?” 江善善眼一睁,随即猛地推开身边的人,怒道:“你说什么,我出千?” 她揪住齐王的衣襟,周围的人刚想动,就见齐王抬手按了下去。 对于自己被拎住的事,他是一点不在意。 “不然你怎么每把都能赢?” “那是你手气太差。” “可你之前也是。” “那是我技术好。” “那就是出千!” 江善善要气死了,咬牙盯着面前的人,哪里还管他是什么齐王狗王的。 他可以怀疑她的人品,但不能怀疑她的赌品。 “咱们再来,一个个来。” 她扫着周围的人,松开了手中的衣襟。 齐王双眼放光,高兴的不行,“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耍赖。” 江善善冷笑,固然知道他玩的什么花样,但还是进了这套。 无他,只因自信! “本姑娘今儿个不让你们光着出去,跟你姓!” “别嚣张,本王就不信你能赢得了我们这么多人。” 两人谁也不让谁,大街上,齐王直接命人将一旁的茶馆清了,赌具也准备齐全。 江善善睨了眼,抬起下巴,“就赌你最擅长的,本姑娘今儿个奉陪到底!” “好!” 齐王拍手,立即选了骰子。 茶馆内,江善善一人面对齐王以及那不下二十人的护卫。 很快,这儿的消息便传到了七王府,听着下头人来报,萧玄邑难得笑了开来。 他看向坐在对面盯着文书并未抬头的人,道:“阿渊,你这位……江姑娘?” 他笑了笑,着实有意思。 顾渊有些无奈,终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我与她不是……” 说着,顿了顿,其实说是他的人也没错。 “可要去瞧瞧?阿烨喜欢胡闹,别冒犯了人家。”萧玄邑询问道,说是询问实则已经吩咐了起身。 顾渊见此,只能妥协。 有什么好瞧的,那丫头向来不安分,这回正好给人逮到,也不知能不能脱身。 两人上了马车出府,萧玄邑颇有兴致地摆了盘棋,对面的顾渊看了眼,拈了黑子。 “那座庄子的事盯紧了么?” 顾渊顿了顿,落下颗子,抬眼道:“殿下准备何时动手,人已安排妥当。” “不急,总要人赃并获才是。” “他们每月十六会将人运出去,初五会收一批进来。” 正如江善善所说,江二爷的庄子的确有问题,那里长期贩卖人口,无论男女,甚至孩童。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好看。 这些人用来做什么,不必问也知道,最重要的是朝中还有些官员牵扯其中。 毕竟,有些独特癖好的人也不是没有,而这,就成了六王爷的手中棋子。 啪—— 萧玄邑棋子落下,看了眼对面的人,“阿渊,你分心了。” 顾渊扬眉,见着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索性破而后立,又活了过来。 见此,萧玄邑笑了笑。 看来表弟这死鸭子嘴硬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不一会儿,马车停下,不必吩咐,原本堵住的街道早已被清了开来。 茶馆内,不仅齐王赌红了眼,连他身边的侍卫也都脸色惨白。 已经输的脱了外衣的则是被赶到了门外,几张桌子拼凑的上头,银子佩刀,衣裳,总之能换钱的都堆上了。 街道两边看好戏的也不少,就等着齐王何时能输光腚了。 萧玄邑和顾渊到的时候,就看到齐王已经押上了自己镶宝石的腰带,鼓着一张包子脸,眼都红了。 侍卫们见到两人,立即跪了下去,“参见七王爷。” 可惜声音再大,里头的人也听不进去。 “小小小,这局一定小。”齐王趴在桌子上狠狠地盯着骰盅,仿佛要捏碎了去。 剩下的几个侍卫苦着脸,匕首都掏了出来押在他身上。 骰盅一开,齐王双眼圆睁,下一瞬就跳了起来。 三个一,谁还能比他小? “哈哈哈……” “转运了转运了。” 他萧玄烨终于转运了。 就连侍卫们也大大地松了口气,不敢置信地看着七王面前的点数。 几人眼中露出迟疑,反而之前赌红眼的也都冷静了下来。 难道从小输到大的齐王殿下,真的要赢了? 不会吧不会吧? 江善善睨了眼,扬了扬眉,“我还没开,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 齐王一脸得意,说是红光满面也不为过。 “我可是三个一,你再小还能有我小?” “为什么不能?” “啊?” 齐王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你说什么?” 江善善勾唇,“我说为什么不能?齐王殿下,你高兴的太早了。” 随着她的骰盅掀开,里头叠起的骰子也露了出来。 最上头的是一。 已经有人看出了门路,纷纷议论起来。 随后,江善善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一颗一颗地将它们拿下,摆好。 无一例外,都是一,只是,按规矩确实比齐王的点数要小。 齐王兴头过去,整个人像是霜打了茄子似的。 焉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嘴里呢喃道,神情恍惚。 此时,萧玄邑和顾渊走了上来,见到这头一片凌乱,后者脸色微冷朝江善善看去。 可人家却低头数着钱,半分眼神也没给他。 “阿烨,闹够了就早些回去。”萧玄邑说道。 齐王听到声音,抬头就瞧见七王爷在跟前,他泄气地坐下,鼓着脸不理会。 早已熟知他的脾气,就连皇帝都只能惯着,更别说他们这些堂兄弟了。 江善善正打算将那条镶着宝石的腰带收起来,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只手将它按住,她扯了扯,对方却愣是不肯松手。 抬头一看,就见冷着脸的一尊煞神搁在面前,她撇撇嘴,“哟,是顾三公子啊!” 顾渊睨了眼她扯着腰带的手。 江善善瞪眼,“这是我赢的!” “松手!” “不要——” 他刚想开口训斥,就见江善善双眼一亮,竟直勾勾盯着自己,顾渊心头微跳,莫名有些不大自在起来。 “你……” ------题外话------ 大家端午安康啊!多吃几个粽子,斗斗鸭蛋哈哈 第38章 心虚 “江姑娘,这腰带可否归还?”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他迅速收回神思,再看向江善善时,已经彻底冷了眼。 萧玄邑带着几分笑意,眸色浅淡却透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而也正是这份疏离才更令得他吸引人。 江善善便是其中之一,只是,“这腰带可是他自愿输给我的。” “我愿用这只扳指换,如何?”萧玄邑褪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一旁的顾渊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萧玄邑。 江善善眸子微动,却是并未开口地,径自思索着。 见此,他只好低声道:“那腰带是御赐之物,你若得了也没半分好处。” 说不定还会惹来祸端。 这句话他没说明,可江善善懂了,她撇撇嘴,朝他们身后看去,只见那齐王还鼓着脸生气。 不免觉得有些瞧不上。 果真惯的无法无天,哪像自家弟弟……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果然,一瞧天色早已过了未时,她来不及多想,拿过那只扳指就道:“既然是贵人您开口了,我便给你个面子好了。” 说着,她赶忙收拾了东西,能带的就带,不能带的便往顾渊和萧玄邑面前一推,“便宜点儿,再给个五百两这些东西就赎回去吧!” 萧玄邑扬眉,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忍了忍,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 倒是顾渊,黑着脸吩咐长随给了她张交子。 江善善顿时笑靥如花,收好钱放在胸口拍了拍,只觉得无比安心。 “劳烦贵人和顾三公子同这位齐王好好说说,往后可别再来纠缠了,不然我可不保证下回他还能剩些什么。” 嚣张地丢下话,江善善头也不回地出了茶馆。 被清了道的街上虽围了不少人,但都不敢靠上来,只纷纷打量着她,私语着什么。 里头,萧玄邑将腰带扔给侍卫,侍卫有眼色地替自家还生着气的主子系好。 “这就输不起了?”萧玄邑好笑地看着齐王,又低声咳了咳。 萧玄烨在外人面前拉不下脸,可在自家堂兄弟面前却没了顾虑。 神色怏怏地趴在桌子上,伸出手,“七王兄,你说为何我的运气就这么差呢?” 何止差,他自五岁起混迹赌场,只要跟赌字沾边儿的,他就没赢过。 怪不得自己是天煞孤星的命,连赌运都这般差。 明明每回都觉得能赢的来着。 萧玄邑不好安慰他了,怎么说呢!自己这个堂弟在这点上确实无人能及。 是以,再多安慰的话,都显得虚伪。 “行了,早些回去,今日这一出怕是又要传到父皇耳里了,当心又要挨训。” “训就训,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萧玄烨嘀咕着,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着这件事。 他不信,他不信这辈子都赢不了一局。 想着,眼中露出一抹亮光,朝顾渊道:“顾三,你识得她,快给我说说她是哪家的姑娘?” 因着他上回有意阻拦,再加上他也并未追查,是以并不知晓江善善的身份。 听他询问起,顾渊抿唇,到底吐了几个字。 这厢,江善善正火速赶往洗砚池,谁知半路却杀出个挡路的。 见着被拦下,她看了眼对面长相俊美的华衣男子以及他的随从,谨慎道:“这位公子,我应当没有得罪过你吧?” 她现下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已经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只见华衣男子勾唇,不待随从说话,径自道:“失礼了,在下只是有笔生意打算与姑娘合作。” “生意?”江善善竖起耳朵,防备也淡了些,“请问公子是……” “我家主子是侯家这代的掌舵人,天下商行三分之一出侯家,姑娘,你走运了。” 随从很是骄傲地说道。 别说,江善善还真惊讶这点,竟然会碰上这样的大人物。 不过…… “有什么事儿能不能下回再谈?”江善善诚恳地说道,倒是令得两人微愣。 “我还要去接弟弟,已经过了时辰,再不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侯陌了然,眼中溢出几分笑意,拦住了想要说话的随从,只道:“姑娘下回若得了空,可前往玲珑赌坊报个信儿,侯某扫榻以待。” 江善善郑重地应下,对于这样尊重别人的人,自己也该给予同样的尊重。 道别后,她不忘留下姓氏再匆匆离去。 随从看向自家主子,“爷,这位江姑娘会同意么?” 侯陌轻笑,眉眼中自是一股不同的风流肆意。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闻言,随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也是,只有傻子才会跟钱过不去。 再说江善善,好容易赶到洗砚池,江明轩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她平安归来,心头压着的大石总算才卸下。 “小公子等不到姑娘就不肯走,愣是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呢!” 掌柜说道,顺便递了杯热茶过去。 江善善道过谢,遂觑了眼自家不说话的弟弟。 “路上耽搁了,今儿个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封了一条街。” “哦?有这事儿?” “那可不,害得我绕了老远的路才过来。” 掌柜的恍然,难怪呢! 江善善等于解释了自己的迟归,再看向自家弟弟,果然后者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驴车呢?我让他未时过来接你,怎么不见人?” “你没回来,我便让他先回去了。” 江明轩开口,遂与江善善进去道了个别,这才离开书斋。 江善善有些心虚地笑了笑,“那再去租一辆好了。” 反正她不差钱。 江明轩垂眼,目光在自家姐姐腰上别的匕首扫了圈,又注意到她怀中鼓鼓。 联想她每回出来干的事,不难猜出这回又去做了什么。 “阿姐是如何知晓夫子的?” 猝不及防的询问,江善善愣了下,遂立即道:“当初听娘提到过。” “是么!那阿姐又是怎知夫子在此处?” 他都不晓得呢! 江善善:“……” 她深吸了口气,对江明轩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梦见的。” 江明轩微微睁大了双眼,一时未语。 “我想,也许是娘给我托梦,才让我想起她从前有过这样一位师长。” 江善善颇为深沉地看着自家弟弟,“阿轩,你需要这样一位夫子,不仅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娘!” ------题外话------ 大家有什么意见记得评论留言哦!顺便再求一波票票,爱你们~ 第39章 牺牲 果然,听她提起生母,江明轩抿紧了唇,也不再追问这点。 见此,江善善松了口气,拉着他赶紧往江家走。 殊不知,在她身后江明轩则是纵容地弯了弯眼角。 自家姐姐有秘密的事,他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只不过从未点破罢了。 这般也好,免得遭人欺骗,也能教他放心些。 回去时天色已经暗下,江善善又购置了一些东西,两人背着翻上了墙头。 也幸好这处不常有人来,除了宴客开放,其他时候甚少有人。 这样僻静的地方,倒是真方便了江善善,尤其是对于巡查的规律早已熟知。 待两人回到院子,迎上来的江明修总算松了口气,相比之下,桃红却是淡定许多。 “小厨房里头能用的我都洗刷干净了。” 接过两人带回来的东西,桃红翻了翻,见都是开火用的佐料。 再看另一个包袱,笑眯了眼。 晚上又能多吃些了。 “今儿个可有人过来?”江善善径自倒了杯热水,坐下慢慢喝了口。 登时,一阵暖意便驱散了外头沾染的寒气。 舒爽无比。 “除了看门的婆子一直观望,倒是不见其他人。” 桃红说着,提起另一件事,“这两日府里因为那些流言似乎换了不少人,忙里忙外,听说还有打杀了的,夜里都能听见哭声。” 江善善顿了顿,动作闹得这么大? 她朝自家弟弟看了眼,后者却乖巧地垂眸喝茶。 好似与他无关一般。 笑了笑,她询问道:“今儿个腊月二十了吧!” “是,府里在太学的那几个都回来了,就准备二十三的祭祀呢!” 桃红说道。 她到底经常出去走动,还是能听到不少消息的。 更何况,江家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是瞒也瞒不住。 这中间,什么都不知道的江明修只能听着,在听到江家那几个都回来时,明显颤了颤。 江善善恰好注意到,“五弟不必怕,他们有没有那个空子寻你的麻烦,还是未知。” 江明修闻言,惊讶地抬起头看她,不大明白这话何意。 而江善善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但跟着他们这么久的桃红,却心中有了数。 恐怕过不了多久,江家就要乱了。 不过,与他们无关。 想着,她高兴地继续数着江善善掏出来的钱,一一扒拉好抱去藏了起来。 接下来,正如江善善所说,江家根本无暇顾及江明修一个庶子,只因二房出事了。 比起已经是二品枢密院参政的江大爷,江二爷只是个从四品的少府,可他虽官位不高,却是与朝廷财货挂钩。 这其中的门道,不必明说也晓得。 而这回出事则是牵连到了拐卖良家子上,被御史一封奏折参到了御前。 几乎是不给江家丝毫反应的机会,这事儿就像大风刮过一般,不出两日街头巷尾便人人都在议论。 江家,丫鬟仆从等人皆行色匆匆,不敢再停留半分交谈。 整个府内都弥漫着一股厚重的压抑。 随着夜里一阵惊呼声响起,各房立即点了灯,请大夫的请大夫,侍疾的侍疾。 那府里灯火亮得连一向偏僻的碧落院都看得清清楚楚。 房内,江善善看着自家弟弟练的字,不时看一眼窗外。 “你说,这老太太是真病还是假病,折腾得可真够大的。” 坐在桌前的江明轩并未抬头,只道:“不论真假,目的达到就好。” 因着年关,这事儿成了朝中一大重务,原本能早早得了假过个好年,这下也都被弄得不少人都赶着办公。 这么一来,对江家更为不满了。 而听闻江老太太病倒的第二日,六王爷便登门了,据说是皇帝亲自派他过来。 这一出,令得观望的众人心里也有了数。 果然,江家还是圣宠不衰啊! 这个节骨眼儿能上六王爷过来,这不是明摆了要罩着江家。 至于那些已经呈报的证据,也都被压了下来。 书房内,江誉和六王爷眉头紧皱,前者突地眸子一利,道:“如此,就只有牺牲胡氏的娘家了。” 胡氏是江二爷的正妻,胡氏的娘家自然也免不了跟江家,以及六王爷扯上干系。 闻言,六王爷脸色微沉,“我不知他们竟然做出这等事,舅舅,从前我便说过不义之财不可取,二舅这回实在……” “你也别怪他。”江誉解释道,叹了口气,“你不是不知道,官场之中复杂难辨,处处都需打点。” 六王爷顿了顿,知晓他们这是为了自己,可,见到那些呈上来的东西,到底觉得难堪。 “殿下不必担心,此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必不会连累殿下。” 六王爷垂眸,片刻后,摆摆手道:“罢了,二舅母那里,就劳烦舅舅和外祖母多看顾点儿了。” “是,殿下放心。” 六王爷没有打算久留,再去看过江老夫人后便准备离去。 正巧,江媛也红着眼过来,瞧见他,缓缓行了一礼。 “阿媛见过殿下。” 六王爷微顿,伸手扶了她一下,见她双眼通红,弱柳扶风,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别怕,老夫人定然会无碍的。” “殿下……” 江媛抬头,眼睫的泪珠要落不落地,更惹人心疼,六王爷叹了口气,抬手替她抹去。 见此,江媛眸子亮了亮,遂想到什么,又黯然下去。 “之前祖母说……三妹她……”说着,她咬了咬唇。 六王爷明了,只道:“我的婚事母妃早有打算,至于三表妹……我会求母妃替她寻户好人家。” 听他这么说,江媛总算松了口气,明眸中映出一抹光彩。 六王爷却是没再多说,安抚好她后,便带着人离开。 跟着他的侍卫最后回头看了眼,低声道:“殿下,二姑娘还在看您。” 六王爷脚步未停,只警告道:“莫做无用之事。” 侍卫惊讶,再思及他这些日子的有意疏远,心中有了猜测。 只不过这样的事,可不是他能开口打探的。 另一头,见到江媛过来,侍完疾的大夫人看了眼她身后,遂拉着她去偏厅问话。 “如何,见到殿下了?” “见是见到了,但女儿觉着,殿下好似不如从前与我亲近。” 江媛咬唇,思及方才匆匆几句,心头有些杂乱。 ------题外话------ 新书期间,大家的支持就是我的最大的动力呀!请多多投票留言,爱你们,么么~ 第40章 双赢 “这怎么说?”大夫人立即询问,“那二房事怎么说?那个女人可是存了心思的,万不能让她得逞。” 江媛摇头,忧心道:“殿下说娘娘会替三妹择门好亲事。” 但她注意到,六王爷并未提及自己与他的事。 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疏远,她心中也开始急迫起来,将此事与大夫人透个底,也好早做打算。 大夫人自然明白,拍拍自家闺女的手,只让她放心即可。 江家可是贵妃的娘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这些年来,她能在宫中步步高升,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江家可谓是功不可没。 现在不过一个妃位罢了,还如此吝啬犹豫不决,甚至妄想起别的心思。 哼!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回到老夫人身边,大夫人支走了屋里其他人,只留了个老妈妈在伺候。 听到动静,床上的人睁开眼,疲惫之色难掩。 “殿下回去了?”开口的正是病倒的老夫人。 大夫人弯腰,亲自扶起她,给她垫了个大引枕,这才回道:“是回去了,本是让阿媛送送,只是……” “怎么?” “殿下好似有意与阿媛疏远了,也不再似从前亲近。”大夫人说着,低声道:“母亲,阿媛的婚事自您上回提过,贵妃娘娘一直都没给个准话,如今外头已是议论纷纷,说贵妃已经有了旁的六王妃人选。” 老夫人闻言,眸色一厉。 江贵妃是她唯一的嫡亲闺女,江媛更是自己的亲孙女,这门婚事怎么看都是最好的。 一来保证了江家几十年后的富贵,二来孙女将来嫁进皇家,也能给身为贵妃的女儿添一大助力。 怎么看都是双赢的事,怎能教旁人破坏了去。 “她不过一时糊涂,你且放心,阿媛只会进六王府的门,六王妃的位置谁也夺不走。” 有了她这句话,大夫人总算放心了,喜极而泣,“媳妇儿多谢母亲,您为阿媛考虑的这些,我们母女都铭记在心,定会好好孝顺您。” 老夫人点点头,并未计较她的小心思,对她来说只要江家好就够了。 “行了,你去好好盯着府里的事儿,老二媳妇儿是个不靠谱的,老三媳妇儿更是不顶事。”提起这两个人,老夫人一阵头疼。 至于四房如今并不在京中,即便在也多是忽略的多。 “你管束好府中之人,莫再出了乱子,阿媛也不小了,等我病好就进宫谢恩,与贵妃将婚事提上日程。” “是,媳妇儿明白了。” 大夫人又小心地伺候着她喝下汤药,这才恭敬地退下。 心头一大事落下,她连回去的步子都轻松了不少。 因着年关,府中也忙碌不堪,加上又少了大批人,一时间有些忙不过来,大夫人只能从娘家借了批人过来。 至于新买的丫鬟什么的,还得调教些日子才能用。 如此,也就造成了碧落院现下已无人看管的情景。 自打江善善带着江明轩爬墙出去后,两人后来是愈发嚣张了。 若不是这几日雪太大,甚至每日都要出去趟。 不过,两人出去的勤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小厨房是搞好了。 现下想吃什么,也不必看府里大厨房的脸色,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吃人家的残羹剩饭。 喵~ 窗台上落下只奶黄色圆滚滚的猫咪,听见声音,江善善立即起身去抱了进来,顺便解开它脖子里的锦囊拿出里头的纸张。 随手撸了几下,便拈了只小鱼干给它,自己则是看起了纸张中的内容。 坐在桌前看书的江明轩只觉得空气一沉,抬头看向脸色不大好的姐姐,道:“又是顾三公子来的信?” 江善善抿唇,将纸张递给他。 看完后,江明轩便随手丢进了炭盆里。 “皇帝为了贵妃当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明知朝中牵连者众多,竟然还如此护着江家。” 这样色令智昏的人,有什么资格配做国君! 江善善瞧见了自家弟弟眼底的恨意,并不奇怪。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者抬头,只听她道:“皇帝要保的人,咱们也没法子,不过,总归还是有些收获的。” 从顾渊的消息中来看,江家是打算牺牲二夫人的娘家来保全江家,或者说是江二爷了。 思及此,她冷笑了声。 这才哪儿到哪儿,既然拐卖人口,用那些人贿赂官员都不能让江二爷定罪,那么下次,就看那皇帝还能不能再保得了。 毕竟,贩卖私盐可不是小事! 而她知道的,也远比江家自己人知道的多。 屋里的猫儿不知何时已经离去,只留下一些小鱼干的碎渣。 江善善看了眼外头,“明儿个过年,想必江家人是不会想起我们的。” 江明轩没所谓,他从未把江家放在心上,自然不会有任何期待。 唯一能让他在意的,大概就是阿姐和报仇了。 又是几日过去,天色放晴,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照得地上的雪都泛着夺目的光彩。 江家也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个年关,而随着过完年,东京城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御街一带已经搭起了彩棚,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尤其是关扑上,无论吃的用的,江善善带着江明轩都赌到了不少好东西。 因此,惯会装稳重的江明轩这会儿也活泼了不少,好东西看的眼花。 这还只是个开始,等他们再过个几日出来,又是一番景象。 御街不仅张灯结彩,歌舞百戏杂剧说书不胜枚举,简直叫一个花团锦簇。 江明轩看着眼前的盛景,好一番克制才让自己不至于沉醉其中。 原来,娘亲说的灯会竟是这般热闹。 万家灯火,满城锦素,再繁华不过了。 只可惜,这样的盛世之下,却是一个德不配位的昏君坐拥。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敛去了眼中的沉迷。 “阿姐,我们……” 他一回头,却见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当下心头一惊,忙地就去寻人。 “阿姐,阿姐?”他推开挡在眼前的人,正要跑远,就听到一阵吆喝声,回头扒开一堆挤在一块儿的人群,果然在里头发现了自家姐姐。 江善善正将坐庄的推开,自己上阵,还没杀几盘,就被自家弟弟按住了。 回头一看,就见江明轩抿着唇,好似生气地看着自己。 “咳,你看完了啊?”她目光游移了下,笑眯眯地道:“要不要来两把,很好玩的。” 江明轩倒是不反对她玩这些,只不过怎么能一声不吭地就扔下他呢? 正要说话,就见一人来到跟前,行了一礼道:“姑娘,公子,我家主子有请两位上楼一叙!” 第41章 冒险 上楼? 江善善闻言,抬头朝街边的楼上看去,只见一个肩上披着紫貂毛大氅的身影坐在窗边,即便被挡住了大半张脸,可不妨碍她认出对方。 显然就是上回半路遇到的男子,此时见自己看向他,正微微颔首。 眉头微扬,倒是有几分容色,就是不知道想与自己谈什么合作了。 去见见也无妨。 见她应下,江明轩拉了拉自家姐姐,“阿姐。” “去瞧瞧,反正也无事。”江善善拍了拍他,率先跟着笑眯眯的随从进了酒楼。 江明轩也只好跟上。 虽不知自家姐姐从哪儿认识了这些人,但也只能自己多看着点儿了。 两人被领到雅间,里头的人早已备下酒菜。 见他们过来,抬手示意落座。 江善善不客气地拉着弟弟坐下,径自倒了两杯热茶。 见此,侯陌眼中浮起笑意,抬起手中的酒杯,“江姑娘胆色过人,看来对侯某很是放心。” 话音落下,他便察觉到一股凌厉的冷意朝自己射来,侯陌一顿,对江明轩露出的敌意并未放在心上。 江善善弯唇,搁下茶碗,“侯公子若想害我,不必这么麻烦。” 况且,她并没有什么值得对方下手的。 是以就更好奇他想与自己谈的生意是什么了。 这么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侯陌自酌着,目光不期然地就落到了江善善身上。 要说知晓她还是因为手底下的人来报,说是一个丫头赢了他们整个赌场的庄家。 他起初有些意外,便教人去瞧瞧,哪知底下那些个自作主张,未免出事他便派人跟上处理。 只是没想到对方处理的手段极为果决,他只好收拾了那个烂摊子。 再后来,便是那现下在各个赌坊都知晓的名声了。 更何况,敢将当今最受宠的齐王赢得一个子儿都不剩。 她也是头一个。 想着,他道:“江姑娘赌技京中怕是难有人出左右,不知可曾想过与我们合作。” 江善善扬眉,原来是看中了她的赌技,怎么说呢! 并不意外吧! “怎么个合作法?”她询问道。 侯陌温雅一笑,眉眼间若春风拂过,教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除了更警惕的江明轩,江善善也颇为欣赏地看着他。 “由江姑娘坐庄,收入三成归你。” 江善善扬眉,面上虽冷静,可心里却翻滚了几回。 要知道,一个赌坊一日内收入最少都是几千两的起步,更别说侯家这种地方了,几万两都有可能。 这一开口就三成,也就说,她往后岂不是坐着就有这么多,那么多的钱了? 回过神,她看着侯陌,不得不怀疑他的用意了。 “咳,侯公子,你既然识得我,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吧?一个江家的穷亲戚,可不是每日都能出门去坐庄的。” 即便她能想法子出来,可日子久了,她的身份迟早会暴露,届时江家定不会不管。 倒也不是怕他们,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们撕破脸罢了。 毕竟自家便宜弟弟还羽翼未丰,不宜冒险。 侯陌颔首,却道:“可江姑娘不正因如此,才更需要这笔生意么!” “你说什么?” 江善善眸色淡了下来,无意间有了丝压迫感。 侯陌却是不怕,雅间里除了他们三人,就连随从都退下了。 “江姑娘与江公子都是不甘寄人篱下之人,既如此,侯某的这笔生意与你们来说,最是合适不过。” 他温和地笑了笑,看着两姐弟,“有一物傍身,才不至被人吃干抹净,江姑娘,你说呢!” 江善善抿唇,一时未接话,倒是江明轩警惕地盯着侯陌。 “你知道这么多,若传出个什么,就不怕得罪了江家?” 侯陌目光下滑,落到杯沿上,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光,淡笑道:“侯某是个商人,商人重利,更何况,江姑娘值得侯某去冒这个险。” 当下朝廷腐败,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就凭侯家在商界的地位,江家没必要为了两个穷亲戚与他不死不活。 是以,早有打算的侯陌并不担心这点。 况且他也看得出来,这对姐弟本就另立门户之心,他不过顺水推舟一把,从中获利罢了。 江善善闻言,倒是真的思索起他的话来。 这个橄榄枝无疑是当下最好的,毕竟任何时候都缺不得钱财二字。 顾渊可以帮她别的,但不能直接给她送银子,况且那厮总阴晴不定的,哪天不高兴说不定自己就没了。 还是钱财来的实在。 想着,她便答应了下来。 “阿姐!”江明轩不太赞同。 一来自家姐姐是女子,又长得这样好看,长期出入赌坊到底危险。 二来,眼前这个侯公子实在太过可疑,分明是查过他们的底。 如此,就不得不谨慎些了。 毕竟他们…… 知道他想的多,江善善安抚地拍了拍他,“放心,侯公子可是出自天下商行之首的侯家,又素来得人称赞,想必不会使些卑鄙手段行事。” 见着她意已决,江明轩也不再阻止,只垂下眸子轻抿着唇。 听着两人说话,侯陌但笑不语,只是拍了拍手,随即便有人进来将拟好的契约递上。 江善善接过看了眼,契约是五年,她想了想,要求减到三年,且由于身份她不是每日都能出去,是以日子也定为每月至少十日都在。 对于这些要求,侯陌只看了她一眼,便同意了,遂亲自提笔重写了份契约。 至于分成,江善善并未多要,人要知足,切记贪得无厌。 见着没问题,两人便亲自画了押。 侯陌不愧是个商人,接下来不仅好好招待了他们,还陪着吃了不少酒,当然,江善善和弟弟并未喝就是。 分开时,已经过了晌午,侯陌敲定往后联络的地儿,便先行告辞了。 他这种大忙人,能分出这些时辰来陪他们,已是极大的诚意。 见他离去,江明轩警惕不减,“阿姐,其实你不必如此急切,再等等,我也可以……” “明轩,江家不会给我们等待的时间。” 江善善知道自家这个弟弟明白自己的用意,但,她没有那个时间等他慢慢成长了。 已经过了年,开春她就要…… 想起记忆中的画面,她撑着下巴的手紧了紧。 与此同时,侯陌与江善善姐弟接触的消息也被递到了顾渊跟前。 “侯陌,侯家!” 他气笑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票票和支持,大默溪永远爱你们~ 第42章 利用 什么人都敢去招惹,且还偏偏是侯陌,当真是活腻歪了。 “她回去了?” 阿武听他问起,立即并住脚恭敬道:“听说在酒楼一直未出。” 话音刚落,他就瞧见自家主子已经起身大步离去。 愣了愣,忙地拿起大氅跟上。 紧跟着顾渊的脚步,总算没有落下。 “公子,您不是还有事务要处理吗?七王爷那里……” 话说到一半,就见自家主子冷冷睨来的目光,他立即识趣咽下了原本的话。 顾渊收回目光,心中更是烦躁。 江善善,这个女人就没有哪天是安分的。 酒楼中,江善善也准备下去逛逛,要知道晚上的御街可是更为绚烂。 华城锦绣,江河不息。 带着江明轩瞎逛间,看他买了不少小东西准备带回去,不免觉得好笑。 即便装的再像大人,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旁的这般年纪的人,都还在玩闹中,而他却要早早地筹谋生存。 江善善不止一次感慨过两姐弟的命,真是不大好。 见江明轩挑了几个面具,江善善看中了那个猫脸的,正准备开口却猛地被人扯走。 江明轩闻声立即回头,没走两步便被阿武拦了下来。 “江公子,我们公子只是想与江姑娘说几句话,耽搁不了多久的。” 看着眼前的人,江明轩自然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他看向自家姐姐的方向,面色不大好,“你们靖国公府都这般不知礼数?” 阿武闻言,气瞪了眼,“说谁不知礼数呢?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顾渊顾三郎。” 江明轩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移开了步子离他远些。 若不是知道顾渊不会伤害自家姐姐,他才不会理会这个矮子。 没错,阿武在他眼中就是个矮子,和刚十五岁的江明轩差不了多少。 但看他的年纪,定然是比他大的。 阿武似是看懂了他眼中的鄙视,简直气得不行。 果然,江家不管是姐姐还是弟弟,都一样讨厌。 而此时的江善善正被拽到了巷子里,因着四处张灯结彩,倒也不显得阴暗,反而多了股烂漫风情。 她揉揉被拽疼的手腕,翻了个白眼。 亏得眼前这厮长得人模狗样,不曾想这般粗鲁。 她果然还是喜欢温柔的。 “侯陌怎么回事?”顾渊低头淡淡地看着她。 “什么怎么回事?”江善善不在意道,遂反应过来,“你派人跟踪我?” 顾渊不置可否,并未解释什么。 “侯家五年之内便坐上商行第一把交椅,侯陌更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你与这种人打交道,嫌命长?” 江善善冷哼,总比跟他打交道,总担心什么时候挂掉强吧! 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个摸不清的七王爷,虽说她喜欢看脸,可也惜命。 “我可是正大光明契约了的。” 顾渊气笑了。 这个傻子,当真是不明白侯陌代表什么。 他吐了口气,问她:“你们谈了什么?” 江善善立即防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顾渊咬牙,恨不得…… 罢了,若不是母亲有交代多看顾点儿他们,他才懒得管她这么多。 “侯陌不仅是一介商贾这么简单,他与朝廷也有着众多联系,前一代屹立近百年的皇商,就是倒在他手里。” 江善善惊讶地张圆了嘴。 “他才多大?”看不出来啊! 一个侯陌,再加上眼前的顾渊和自家弟弟,她身边都是什么卧龙凤雏? 一个比一个狠。 顾渊没有回答她,见她听进去了,便继续道:“无论你与他交易了什么,都要万分小心,他这个人能利用的,都会利用个彻彻底底。” 江善善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也没什么,不过是看中了我的赌技,让我去坐庄罢了。” “你竟敢如此莽撞?” 顾渊眼眸微眯,差一点儿就想敲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都是什么了。 这般轻易就被人套了进去,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将她卖了? 江善善现在想想也有些拿不准,但谁让她需要呢! 况且,她也不是个傻的,活了两辈子还怕玩不过他一个古人? 好容易插科打诨蒙混过关,顾渊瞧着也没那么气了。 江善善这才主动提起江家的事。 “如今皇帝明显偏心着江家,或者说六王爷,我看,想扳倒他们,不容易哦!” 顾渊睨了她一眼,转身朝巷子外走去,江善善见此立即跟上。 “我觉着要不你还是换个法子吧!江贵妃不倒,动江家实在难。” 毕竟当今皇帝是个昏君,为了美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更别说包庇江家而已。 固然会失去臣心,可人家在意么? 不在意,还能少一个和他作对的臣子,不要太高兴。 顾渊脚步未停,只道:“祸从口出。” 淡淡的警告,江善善闻言只撇了撇嘴,却也收了话头。 其实她一直挺不明白的,江家和江贵妃到底哪儿得罪了靖国公府。 怎么好像靖国公府与之有仇一样。 要说夺嫡也是个理由,可七王爷自小身子羸弱,连子嗣都不一定能有。 皇帝传位给谁也不会传给他,这也是为什么七王爷这么多年能置身事外的缘由。 因为,没人把他当对手。 一个病弱王爷,说不定哪天就会死掉,这样的人怎能成威胁呢! 是以,几个王爷非但不会将他当成对手,反而想方设法地与之交好拉拢他。 可就是因为如此,江善善才想不通身为七王爷表亲的靖国公府为什么要对付江家。 这点,就连她梦中也知之甚少。 莫非是…… 找死? 正想着,几道追逐声传来,江善善猝不及防地就被撞了下,扑在一旁的人怀里。 紧接着脚背一痛,不知是谁踩了她一下,生疼。 顾渊下意识地揽住人,且并未立即推开。 只见道路瞬间被人挤满,紧挨着他们,皱了皱眉,只好带着江善善往边上挪去。 这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最热闹的时间段,自然人流比之前要多的多。 两人被挤来挤去,很快便偏离了一开始的地方。 阿武几人看到,虽急但也没法子。 “喂,你再踩几下,我的脚就要废了。” 江善善是真的哭了,眼里的泪花作不得假。 她起初还以为是谁,没想到是跟前的人,走三步踩一下。 再这样下去,她还能保住自己的脚吗? 顾渊闻言惊愕,低头看去,正巧便撞进了那双含着泪花的眸子里。 一寸秋波,眉眼盈盈。 也不知是谁的呼吸,乱了繁世,揉碎了灯火。 第43章 恼怒 江善善眨了眨眼睛,身后仍有接踵摩肩的人群,而眼前独却一人。 糟糕。 太近了…… 此时,人群里难出一颗脑袋,尤其是看到顾渊后,一个劲儿地就挤了过来。 “三哥——” 顾家老五那张灿烂的脸上扬满了笑意。 江善善也随着他的挤冲,被身后的人撞了下,磕到身前的人下巴上。 只觉得嘴唇一麻,下一瞬痛觉恢复。 顾渊也没想到会这样,下巴上冰凉温软的触感让他恍惚一瞬,还来不及反应便又离开了。 江善善只觉得嘴唇流过什么,刚想抬手,就见顾渊沉了脸,立即抓住她,“别碰,破了。” 江善善睁大眸子,她就说怎么有股腥味儿。 顾渊拿出帕子替她捂上,再抬眸时,眼中的冷意朝自己那已经挤到跟前的五弟看去。 顾洺脸上的笑意一顿,这才看清他怀里竟然还有个人。 且还是个姑娘,又捂着嘴,莫非…… 一个激灵闪过,他立即明了,看来自己是打搅他们了,于是还没说上话便转身就走,顺道带上了自己好容易挤过来的哥哥顾沼。 此地留不得! “咱们走什么,三哥不是说忙,怎么又出来了。” “三哥说的话你也能信。” 顾沼:“……” 两人的声音飘远,人也消失在灯海里。 顾渊这才低头看了眼江善善,遂挡开人群避到了街巷里。 这波人是去看舞龙舞狮灯会,挤也是一时,过不了多久就会通些,到时路也好走。 江善善还捂着泛疼的嘴唇,她能感觉到已经肿了,再看看手帕,上头果然有不少血迹。 “方才是你弟弟?”她虽背对着,可不妨碍听到了。 顾渊点头,“对不住,回头我让他给你赔罪。” 江善善哼了哼,没说什么,不过也松了口气。 方才那情形……其实被撞下也挺好。 不至于让人迷失在那烟火里。 “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考虑到嘴唇的伤,她再继续逛也不合适,便打算告辞。 顾渊张了张口,还不等他说话,就听江明轩的声音传来。 两人抬眼望去。 “你对我阿姐做了什么?”江明轩气喘吁吁地奔过来,推开他,把自家姐姐护在身后。 阿武也追着来到跟前,他原是想回怼两句,可一瞧两人,喉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有点理亏怎么回事儿? 自家主子怎么就不知道收敛点儿呢! 烦人。 江明轩此时正气恨地瞪着顾渊,尤其是看到他下巴上的两颗牙印,神色微冷。 “顾三公子,你未免太过分了。” 顾渊看了眼江善善,并未解释什么,面对像只狼崽子一般的江明轩,他只淡淡道:“乳臭未干的小子,既想护着你姐姐就将她看紧些,别什么人都凑上去,免得到时候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说完,他转身不忘吩咐道:“送他们回去。” 阿武双脚一并,“是,公子!” “不必了,我们自己会走。”江明轩拒绝他,立即拉着自家姐姐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渊嗤笑一声,等他们走远,这才朝两人离去的背影看去。 果然是个只会意气用事的臭小子。 “阿武!” “是。” 他刚开口,阿武已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地追着两人身后跑了。 顾渊:“……”算了,他自己回府吧! 本是热闹的夜市,现下似乎也没那么热闹了。 刚开年的天儿倒是有些冷。 拉着江善善离开的江明轩走了老远才停下,回过身看向自家姐姐,“他对你做了什么?” 江善善顿了下,鼻尖莫名回忆起了股极淡的墨香,目光游移一瞬。 “也没什么,就是人太多,不小心撞了下,把嘴撞破了。” 江明轩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竟敢欺负你。” “都说了人太多不小心撞得。”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是我撞得他。” “哦……” “那他没欺负你吧?” “你看我像是能被人欺负的样子吗?” 江明轩飘忽了下,这谁知道呢!万一那厮瞧自家姐姐长得好看,起了什么坏心思。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就是了。 不管如何,他一定会保护好阿姐。 任何人敢欺负她,他就是死也要剥了对方的皮。 两姐弟解释清楚,江明轩又看了她的伤,见到帕子上那么多血,当即拉着她就去找大夫。 另一边,顾渊坐上马车命车夫回府,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自然也就没发现车夫怪异的眼神。 直到回到府里,他本是想去书房继续处理公务,可总是静不下心,索性命人摆了酒水坐在烧了地龙的水榭里对月自酌,连下头人窃窃私语之声也没多去注意。 半夜累了便索性歇在了水榭。 他不知道,等到后半夜回来的兄弟二人早将他的事宣扬了遍。 以至于翌日,府里都在等着他。 因着前一晚喝了些酒,顾渊比平日迟起了两刻钟,草草梳洗一番后便去了厅堂用饭。 顾家人口不多,是以早晚都在一块儿用饭。 等到顾渊一脚刚踏进来,一家子十几口人的双眼便都朝他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顾洺胳膊碰了碰顾沼,后者抿唇一脸惊讶却又果然如此的表情。 察觉到不对,顾渊仍旧如平日一般行过礼后,径自坐下。 端的是淡定自若。 靖国公夫妇简直没眼看,尤其是兄弟妯娌间打趣的眼神。 终于,在靖国公轻咳一声后,“都用饭吧!” 话音落下,纷纷动起筷。 期间,时不时落在顾渊脸上的眼神令得他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又是烦躁又是恼怒,更无奈。 一家子没个正常的! 用完饭,顾渊连茶都不吃了,立即甩掉他们离开。 刚踏出门槛,就听自家父亲幽幽的道:“三郎,你下巴的牙印顶着给谁看呢!” 随即几道笑声再也憋不住了。 到底是自己儿子,靖国公不忍他继续丢人。 而顾渊只脚步顿了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仔细看,与平日好似并无两样。 “啧,你提醒他作甚?”李氏看热闹不嫌够。 靖国公无奈。 只得眼神示意:好歹也是你儿子啊! 李氏一脸没所谓,她儿子又怎么了,跟她看热闹有干系么? ------题外话------ 求票票呀求票票~咿呀咿呀哟~ 第44章 栽了 靖国公一脸无奈。 自家夫人又不做人了。 “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小五说的姑娘是谁?” 靖国公近日也闲了,难得也起了八卦之心。 说到这个,顾洺可来劲了,他立即挪到靖国公跟前添油加醋地说了遍。 昨晚没说清的,都捋了遍,听到自家儿子竟与人家姑娘当街相拥,不免感叹。 “老三好手段啊!” “那可不,都不教我过去,还瞪我呢!可凶了。” 几人闻言笑了起来。 顾洺才十三岁,年纪小,自然不懂长辈和哥哥们的揶揄,只挠挠头不解。 “可惜那位姑娘是江家人。”顾清说道:“若不是就更好了。” 李氏扬眉,并未说什么。 “江家确实有些麻烦,不过三郎若真喜欢,也不是不行。” 顾二爷说道,他是不太在意出身的。 况且江善善不过是身份差了点,顾渊虽是长房靖国公的儿子,但并非长子,是以妻子的身份并没有那般苛刻。 这也是为什么靖国公夫妇并未插手的缘由。 顶多往后面对江家是麻烦了点。 但这在靖国公府这里并不是事儿。 顾家几个小辈也纷纷点头,他们自然也没有那等酸臭书生间的门第之见。 “说起来,我上回特意寻阿武打听过那个江姑娘与三哥的事儿,你们猜怎么着?” 顾洺又开始卖弄起来,别说,一厅的人还就给他勾起了好奇心。 等他低声说完几句话,众人皆愣了愣,二房三房夫人揶揄地看向李氏:“大嫂,怪不得三郎这孩子转性了,原来是身子都教人看了。” “莫不是还天天追着人家负责吧?”三夫人眼角笑出了泪花。 不是她们忍不住,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李氏也唏嘘不已,自家儿子什么德性她不是不清楚。 她就说怎的无缘无故地就看上了人家,旁人不清楚,她这个做娘的可是明白。 一向傲气得不行的顾渊可从未将那些贴上来的女子放在眼里。 自家从未吃过亏的儿子,就遇上这么一次,还被看了身子,怎能不放心上。 啧,就是死傲娇,偏偏还喜欢嘴硬。 而他们口中的人,此时正坐在书房,面前是让阿武拿来的镜子,拇指摩挲着经过一夜,已经淡了不少牙印,眸色深了深。 至于家里那一窝不正经的老少,他并未放在心上。 跟他们较真才是跟自己过不去。 扣下镜子,他看着满桌还未处理的公务,想到的却是旁的事。 “阿武!” 随着他话音落下,门被打开,阿武走了进来请示,“公子有何吩咐?” “安排人盯着侯陌和江姑娘。” “是。” 阿武应下,等了片刻不见自家主子再出声,他只得抬头看去。 得,走神了。 “咳,公子,还有何吩咐?”他提醒道。 顾渊垂眸,随意地翻开了些文书,道:“昨日不小心踩伤了她,你替我送些药过去。” 顿了顿,补了句,“从我库里取。” 阿武心中小小惊讶了一瞬,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毕竟这些日子他已经看开了。 “是。”他应下后,见他挥手,这才放心地离去。 出了门儿,他立即快步奔出院子。 大消息大消息,三公子这回是真栽了。 药送到江善善手里时,她正抱着脚疼的发抽。 经过一夜,被踩踏的脚背已然都青紫了,一碰就疼。 这回是嘴也磕着,脚也伤了。 是以,看到桃红拿进来说是顾渊命人送来的药,她撇撇嘴。 还算有点良心。 相反,桃红却神色复杂。 几次张口,终是道:“那个……还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大合适,还是收敛点儿吧!” 江善善涂着药的手顿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虽说江家也不见得会给你寻门好亲事,不过也不能自个儿乱来啊!” “行了行了,我与顾渊什么都没有,昨儿个只是意外撞到了。” 桃红仍旧不大相信,不过还是道了句,“总之一切小心行事,可别教人抓了尾巴。” 江善善:“……”说的好像她真的有奸情似的。 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不理会她,江善善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小脚,继续涂抹着药,别说,这药起初凉随后便是热乎乎的,感觉也没就那么疼了。 直到桃红出去,她才收起一脸的无所谓。 清冷的房间,唯有一个炭盆在燃烧,让她察觉到自己与顾家那样的人家有着何种差别。 随手送的药都是珍品,更别提那样如鸿沟般的身份了。 况且,旁人不知道,自己却是知道的。 她和弟弟不仅是江誉那个人渣的庶出子女,且生母还是罪身。 这样的身份,连她自己都瞧不上,更别说旁人了。 真是糟糕透了。 推开那些瓶瓶罐罐,她蒙起被子让自己陷入沉睡。 一连好些日子,都未再出过门,知道她有伤,江明轩几人也都每日过来看她。 直到某日,江善善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下一股潮湿。 想到什么,她爬起来一看,果真是来了葵水。 没记错的话,这是头一次吧! 有气无力地唤来了桃红,见到床上的殷红,立即明了。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既高兴又担忧。 “躺着别动,我去打点儿热水过来。” 桃红别的不行,做事儿还是干练的。 江善善听话地窝着,等一切都收拾好,她便又困了。 十五岁才来葵水算是迟了,也是之前这副身体太过瘦弱,如今养好了,也多了几两肉。 桃红看着闭上眼,一脸疲惫懒散的江善善,红嫩的唇瓣,相貌精致,耳边碎发显得她娇弱秀美。 这般模样,恐怕再待在江家不是什么好事了。 她捻了捻被子,轻声退下去。 正月十五过后,天儿也开始回暖,江善善过了那几日精神头也恢复了。 她本想出府按照约定去坐庄,不过一大早却被正院来的人拦住了。 看着眼前送来的衣物和首饰,她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大夫人身边的丫鬟青蒲睨了眼她,并隐晦地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道:“五姑娘,这是夫人送的,特意命奴婢来伺候您换上,今儿个夫人要去赴宴,吩咐奴婢带上您呢!” 江善善眸子微沉,“赴宴?”她想到什么,询问道:“赴哪家的宴?” 第45章 要挟 “您去了就知道了。”青蒲微笑,遂亲昵地拉着她坐下,将衣饰搁在一旁。 “夫人心疼五姑娘,不忍您一直困在院子里,便私自做主带您出去走走。” 青蒲拨弄着那些衣饰,甚至连胭脂水粉都准备好了。 江善善只看了眼,便收回目光,“恐怕要对不住夫人的厚爱了,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好走动,况且明轩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这个您不必担心,夫人一会儿会派人过来接管院子,也不怕六少爷往后无人看顾了。” 青蒲颇有深意地拍了拍她。 江善善抿唇,她若是听不出来这话的含义,就白长了个脑袋了。 只是江大夫人好算盘,竟然拿江明轩要挟自己。 还接管院子,哼! 难怪原主前世会走到那个地步。 青蒲的话并非玩笑,不一会儿已经陆续来了丫鬟婆子,甚至惊动了江明轩。 看着急急走来的弟弟,她垂下眸子,“我知道了,那就劳烦青蒲姐姐准备吧!” “阿姐,这是怎么回事?”江明轩进来,只看了眼青蒲便问向自家姐姐。 江善善微笑,“大夫人说要带我出去赴宴,担心你在院子里照顾不好自己,就派了些人过来。” “我何须她们照顾,院里有桃红就够了。” “六少爷,五少爷也在此处,桃红只是一个小丫鬟,早就听说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哪里会伺候人。”青蒲笑道:“若不然,奴婢这就让人将五少爷接走,您这儿就少放几个人。” “那就……” “不必了!” 江善善阻止了江明轩说的话,她看向门外望着他们的江明修,道:“院子里有桃红一人确实不能放心,不过这些人也只是暂时的,等我回来她们便离开,你说是吧!青蒲姐姐?” “这……”青蒲一时不敢答应,毕竟夫人吩咐的可不是暂时。 她是要将这对姐弟彻底掌控在手心。 显然,江善善看出来了。 她冷下脸,“既然青蒲姐姐不愿,那我也不好出门了,毕竟我就这么一个弟弟,离开一步我都不放心,若是夫人执意带我出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到时候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别怪我。” 青蒲微愣,心中计较一番,显然是不可能将人留下了。 况且夫人的交代是一定要将人带出去,这么看来,留人的事只能往后放放了,眼前安抚住人才是。 想到这里,她扬起笑意,“这都说的什么话,奴婢也没说不同意。” “哦?那青蒲姐姐的意思是……” “等您回来她们再撤出去就是。” 江善善颔首,算是应了,“那就劳烦姐姐替我拾掇拾掇。” “这是奴婢该做的。” 青蒲看向江明轩,“六少爷,此处不大方便,还请您出去等着。” 江明轩没理她,只看着自家姐姐,“阿姐,大夫人要带你去赴什么宴?在哪儿?都有谁?” “六少爷,夫人不过是带五姑娘去府尹家赴人家的百日宴,您不必如此紧张,晚些时候,奴婢定当将您姐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青蒲没好气地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江明轩明显不信任,只看着自家姐姐,要多执着就多执着。 仿佛说不服他,就不肯出这个门儿。 见此,青蒲只好让江善善自己说。 “好了,青蒲姐姐都这么说了,想来也不会将我这么大个活人给弄丢了,明轩,你先出去吧!” 姐弟俩有自己的默契,江明轩看着她,默了默,到底转身出去了。 屋外,他看到了江明修欲言又止,垂下眼帘带着他离去。 跟着江明轩身后,江明修低着头,“对不起,又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她们是冲着我来的。” 之前确实有想过将他送出去,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姐姐才是最重要的,便是他自己都要往后排。 可显然,那些人的目标是他,即便江明修被带走,她们依旧会找其他借口看着他。 是以,自家姐姐才会阻止他将那话说出口。 江明修心情低落,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还是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 “别想那些了,早晚有一天,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江明轩说道。 顺着他的话,江明修看了眼把守着院子的几个丫鬟婆子,桃红正在和看门的吵嚷着什么。 看样子,是打算将她与他们隔开。 江明轩想到这里,目光暗了暗。 真是太没用了,连这点小事都得受人掣肘,什么时候才能报仇。 屋里头,青蒲替江善善上过妆,再换上新衣裳,这次的衣裳不再是那些个不合身的了。 黄底粉花色缎面袄裙,将才十五岁亭亭玉立的少女衬得愈发娇俏清丽,一把纤腰掐得教青蒲都眼红。 看着微施薄妆便已经有了难得姿色江善善,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盈盈如水,似清似媚。 若是年纪再大些,知事些,还不知多少人得醉在里头。 青蒲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家夫人没有早早地对这两姐弟出手。 就凭这样的相貌,确实有不小的用处。 着重地替她突出眼妆,青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走吧!可别让夫人等久了。” 她扶着江善善起身道。 镜子里的人眼睫轻垂,并未出声。 到了门外,江明轩和江明修正站在廊下,桃红一脸不满地被一个妈妈带着。 而众人在见到江善善第一眼便被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似是都没想到,关在碧落院里长年不出来的人竟会长成这个模样。 这里头,唯独江明轩,眼中被愤怒填满。 他攥紧手掌,也明白了大夫人想要做什么。 令人作呕的心思,可恨,也该死! “阿姐!”他不顾阻拦来到跟前,“大夫人带着这般模样的阿姐出去,究竟是打算做什么?” 青蒲此时已没了笑意,脸上是高高在上的冷凝。 “六少爷,该说的奴婢都说了,您还是不要捣乱的好,否则又要累得五姑娘替你周旋。” “青蒲姐姐,我听不得有人对我弟弟不敬,不然我一个心情不好,可不知道会做什么。” 江善善可不会对她客气,闻言,青蒲虽气却也只得乖乖闭嘴。 毕竟现在江善善还有用处。 第46章 交代 见她退下,江明轩依旧冷着脸,“阿姐,你身子向来不好,今儿个风大还是别出门了。” “无碍,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听话!” 她拍拍少年的肩。 江明轩看着她,片刻后,终是妥协。 擦肩而过时,姐弟俩各自垂下眸子。 青蒲松了口气,毕竟若是江明轩真闹起来,还得有得麻烦。 带着江善善离开院子,里头的人也被暂时看管起来。 她们没有再去正房,而是从侧门出去,上了辆马车。 就在马车离开江家巷子时,暗中有人也将消息递了出去。 摇摇晃晃不知多久,等终于停下时已经到了中午,正是热闹的时候。 她一下车就瞧见了站在一辆华贵马车前的大夫人,后者目光落到她脸上,瞳孔微缩。 “夫人。”青蒲带着她行礼道。 大夫人这才回过神,扬起笑意,“这一身真是好看,瞧瞧,便是这么随便收拾收拾,都跟个仙女儿一般了。” 江善善低下头,实在不想附和,只能作羞怯模样。 大夫人见此,意味深长地伸出手示意了下,江善善顿了顿,上前扶住她。 府尹门口早有等候的妈妈,亲自将她们引进去,又送到宴客厅。 大夫人带着江善善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一个个殷勤地上前攀谈,对于长袖善舞的大夫人来说,自然如鱼得水般自在。 恭维一番后,有人便询问起来,“这姑娘是……” “我们家的五姑娘,年纪到了,我带出来走动走动,省的在家闷坏了。” “原来这就是五姑娘,还是江大夫人您体贴小辈。” “哪里的话,都是自家孩子,还能不疼?” “说的是……” 一番闲话下来,众人也差不多把江善善的事儿打听清楚了。 是江家的亲戚没错,可惜的是父母早亡,还有一兄弟,又长得这个模样,这福气看起来不大好。 许多起了心思的,也都打消了下去。 大夫人似是早就料到般,也不介意,只带着她四处游走闲谈。 江善善发现,今儿个来的几乎没有与她同龄之人,要么是群孩子,要么都是成过亲的。 目的不言而喻。 看过府尹家抱出来的小子,众人好一番夸赞,待到宴席过半,大夫人也有些累了,去更衣的空子便命江善善老老实实坐在一处小厅内等她回来。 离去后,大夫人朝青蒲看了眼,见到后者微微点头,她勾了勾唇角。 小厅内,有丫鬟送来茶水点心,正要捧给坐着的江善善,哪知脚下一绊,手中的茶碗就要朝她泼去。 眼见着茶水就到跟前,江善善瞬间起身转开,并将那个丫鬟结结实实地绊倒在地。 啪嗒一声。 如此,那一杯茶非但没有泼到她分毫,且还全让这丫鬟打翻了,溅得满袖子满手都是。 还好是不太烫,否则可不得脱层皮。 江善善眯眼看了下一时哎呦着爬不起来丫鬟,立即转身就走。 至于大夫人的交代谁还管她。 “你,你不能走……”丫鬟见她要出去,忙地就要去拽她。 江善善冷笑,回头,“我为何不能走?” “我……”丫鬟看了眼门口,有些急了,只好道:“江大夫人吩咐过,五姑娘头一回出门,让奴婢好生看着,莫让您乱跑。” “那你等会儿便告诉她,我不是乱跑,我是觉着闷了去透透气。” 说完,她将小厅的门打开,反手就从外扣上。 看了眼左右的长廊,她选择朝人多的那头走去,正巧碰见一位府尹家的管事妈妈,便上前道:“这位妈妈,我身子有些不适,伯母现下又走不开,让我来寻您替我带个路好出府回去。” “这就要回去了?”府里妈妈惊讶,只晓得她是江大夫人带过来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这会儿听说她身子不适,便懂了几分,“要不奴婢替您寻个地方先歇着,再命人给您送套衣裳过去更换。” “不必了,方才已经请示过我伯母,正好也觉着累了,又不好多打搅她们,还要劳烦妈妈带个路了,或指个丫鬟也成。” 听她这么说,妈妈总算应了下来,让她亲自带路是肯定不行的,她这会儿也正忙着,至于点个丫鬟就省事儿多了。 这不,随手唤了丫鬟过来,吩咐几句便让她们离开。 江善善看了眼身后,随后笑开,见着带路的小丫鬟时不时地看向自己,还特意送了她个笑脸。 小丫鬟脸上一红,脚步更轻快了。 而此时小厅内的丫鬟怎么叫也没个人,毕竟原本就是个清净点儿的地方,又得了吩咐早早清理了四周。 又急又慌之下,突地听到门被打开,她一看立即就白了脸。 后头如何暂且不说,从府尹家一路出来的江善善总算松了口气。 她找到来时的马车,吩咐车夫:“夫人让你先送我回府。”顿了顿,加了句:“尽快!” 车夫眼神一转,好似明白了什么,“是,五姑娘且上车。” 江善善点头,没有多废话,直接爬了上去。 说是尽快就真的尽快,哪怕江善善早有准备,可还是觉得颠簸的难受,坐的也不舒服。 这样的破马车也就是给府里的婆子们平日出用的,跟大夫人的马车根本不能比。 若不是距离远,又不熟路,她宁愿自个儿走回去。 也不知马车行驶了多久,突地,车身剧烈摇晃了下,若不是反应快,里头的江善善差点儿就撞到了脑袋。 “怎么回事?”她掀开车帘,明显不快。 车夫正蹲下查看,懊恼道:“五姑娘,这轮子断了,恐怕得劳您下来坐坐,我去寻人来修。” 江善善一脸不耐,闷不吭声地下了车,左右看了看,见到已经在离江家不远的街市上,便道:“我自个儿回去吧!你留下慢慢修。” 她才懒得等下去。 车夫想说什么,又看了眼车轮只好应了。 “明明出门前才查看过,怎么就断了。” 难道是跑得太快? 江善善没有理会嘀咕着的车夫,去了趟府尹府中,她确定了一件事,现下得赶紧回去和自家弟弟商量。 路过江家后巷,突地一旁茶楼的后门打开,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随即又被迅速关上。 江善善捂住猛跳的心口,缓了缓,瞪向眼前的人,“要死啦!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题外话------ 大家尽量不要养文呀!每天动动小手翻到最新章,爱你们~ 第47章 饶恕 里头站着两人,其中一人在她出声时便悄悄退开。 而另一人则是眉头微皱地看着江善善,片刻后,嫌弃地扭过头,扔给她一块帕子。 “上什么妆,丑死了。” 江善善接住盖到脸上的帕子,莫名其妙,“哪里丑了?明明很好看!” 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很自信的。 顾渊听得却是冷了脸。 这个愣子。 “江大夫人带你出去没安好心,往后莫再与她出门,好好待在你的小院子里,有什么消息就来这里找人递给我。” 江善善扬眉,“这儿是你的地盘?” 她一边说着,一边擦了嘴上唇脂,一双唇被擦揉得更为娇艳了。 顾渊移开眼,轻轻嗯了声。 江善善打量了番,这个茶楼是老早就在的,因着离街最近,又是在这样的地段,平日里生意还算不错。 顾渊竟然说是他的,那显然不可能是近日才搞到的。 看来顾家藏的也够深呐! “我确实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说着,她又道:“放心,不会让你白帮我,我用别的消息跟你换。” 顾渊没有反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江大夫人今儿个带我去府尹家赴宴,目的是想将我送到一个人渣手中。 那个人你或许认得,他是左右卫上将军,刘洋。” 江善善看着顾渊沉思的模样,笑了笑,“上将军刘洋乃殿前侍卫,只忠于皇帝,看似刚正不阿,油盐不进,任谁想拉拢都不得其法,实则啊……” 她想到什么,心底涌出一股恨意。 “他最爱美色,但不是一般的美色,而是像当年有着第一美人之称的林芝兰那样的美色。” 顾渊倏地抬眸,看向她,心底突地有了猜测,“莫非你……” “靖国公夫人竟然没告诉你吗?”江善善嗤笑。 身为林芝兰的女儿,长得再怎么,也有五六分像她。 江大夫人就是知道这点,才会带着她赴宴,想安排场“美妙”的邂逅。 只可惜,早知道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的江善善并未入她的套。 恐怕现下都要气死了吧! 顾渊凝视着江善善,好一会儿才道:“此事,我会帮你,但江大夫人决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就是我的事了,你能帮我解决刘洋就好。”说着,她顿了顿,道:“亵渎母亲不可饶恕,如果日后有机会,我想亲自取他的命。” 顾渊颔首:“可!” 江善善扬起明媚的笑意,“那就多谢顾三公子了?” 被她的笑眼一晃,顾渊看向一旁,矜持地点点头。 “你的消息呢?” 江善善没有多废话,道:“刘洋府中有一位姬妾曾是艳冠江南的花魁,她真正的身份是敌国的细作,就算不是细作,也绝对与敌国脱不了干系。” 话到这里,她也不再多说,宁错杀不放过,就凭这点也不该留着那个女人。 正想离开,手腕却又被人扯住,她疑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说着,她挣了挣手。 顾渊没有松开,而是盯着她,露出疑惑,“你是如何知晓这个消息的?” 江善善心中微转,弯起唇道:“我在江家,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江家也知道?” “不然呢?你当我神算子,能未卜先知?” 顾渊松开了,也不再拦着她,此刻他想的是江家竟然也知道这件事。 且知情不报,不得不让他往深处想。 就这样,江善善挣脱了没空子再管她的顾渊,开了门悄悄离去。 阿武见此,这才走了过来,“公子?” “先回府。” “是!” “那江姑娘这里……” 顾渊看了他一眼,片刻后,留下话:“多派几个人看着。” 阿武应下,遂撇撇嘴。 看的这么紧,也禁不住人家会跑啊! 走到侧门,江善善光明正大地叫开了门,瞧见看门的婆子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自己,便扔了快银子给她:“往后有劳烦妈妈的地方,还望行个方便。” “这……我、我可不敢……” 婆子立即就要推回去。 江善善却是轻轻一笑,又塞了块,“妈妈不必担心,只是劳烦您往后多说两句话罢了。” “这……” “此处平日走的都是下人,碍不着主子什么事儿的,妈妈又何必亏待自己。” 婆子听她这么说,到底偷偷收起了那两块银子。 说起来她也是刚换上来看门儿的,上头也交代了不少,她也对江家是忠心的。 不过忠心也不妨碍她赚些小钱不是。 江善善见她收下,便也离去。 回到院子里,她看着依旧守在里头的丫鬟婆子,吩咐道:“你们可以走了。” 见她这么快就回来,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丫鬟道:“青蒲姐姐呢?没她的吩咐,我们可不敢乱走。” “怎么,我一个主子的话,还不如一个仆人管用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五姑娘莫要误会。” “误会?”江善善上前,看着挺起胸,比她高的丫鬟,“你们赖在我的院子里还不听我这个主人吩咐,一个个心比天高,不懂尊卑,还叫误会?” 从她回来,几人瞧见她可是没行过一个礼。 这么一说,几人立即难堪地垂下眼,一时不知该不该行礼。 正好闻声出来的江明轩几人也走了过来,看到自家姐姐平安回来,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 “阿姐,不必管她们,她们想在这儿便在这儿吧!反正人多些晚上也多点儿人气,免得……” 后头的话他没说完,只自顾自地拉着自家姐姐回屋去了,并让桃红将除他们自己住的外,所有屋子都给锁上,不让其他人进去。 这时,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这才想起前些日子那些个传言。 一个个面色微变。 而江善善几人此时正坐在屋里喝着热茶,她看了眼自家弟弟以及江明修和盯着自己的桃红。 “咳,今儿个没去赌,桃红你先去瞧瞧晚上吃什么。” 桃红闻言,一脸失望。 “天儿还早,怎么不赌两把再回来。” 嘀嘀咕咕起身,她听话离去。 江善善:“……” “那个……我也去瞧瞧。”江明修不等江善善开口,起身就追着桃红就跑。 两人离去,江善善也不再藏着掖着,将今日的事与江明轩说了。 只听啪嗒一声,杯子砸碎在地。 江明轩气得双眼通红,“她怎么敢,怎么敢做这样的事。” 江善善看了眼那碎了的杯子,将自家弟弟按在凳子上,悠悠道:“所以,我想了个法子,让江大夫人没空管我们,也替她圆个多年求而不得的梦。” 求而不得的梦? 江明轩疑惑。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票票,爱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