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妇》 关于每日更新! 淇耀班种的关系,每日的更新并不定时定点。可以保证的是每日晚上八点之前都会更新。除非不可抗力存在,不然,淇耀不会断更。 因为每一日更新并不定时定点,给看书的各位带来一定的不便,还请谅解。每日20:00之前都会更新。 另外,淇耀再借此章节厚颜无耻求各种帮衬各种关爱各种支持。 很想签约,很想上架,曾听人说过上架之后一日万更,那是何等霸气!抬手间文字世界里挥斥方遒,豪迈! 想要尝试那样的豪气!想要被人催着更新!想要文字间洋溢精彩的故事!还想要……年少轻狂时,一人独处时常常脑海中演绎出的曲折的不平凡故事,以此弥补现实中的平淡! 对不起-13年5月27日迟发1小时40分 最日公告才发表,每日20点前更新,今日就黄牛了。为此事,郑重道歉。 有理由但不狡辩。 早晨五点从南通开车到无锡。淇耀老妈的脑子里长了一个垂体瘤。开刀的话,风险很大。说实话,淇耀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幸事,而今华夏帝国医疗与国际接轨。淇耀带着老妈赶到无锡101医院,那里有国际先进的伽马刀设备仪器。今日一天就是在无锡101医院用这种伽马刀治疗老妈的垂体瘤的。 让兄弟姐妹们久等了。今日这一更来迟了,万望诸位姐妹兄弟莫怪。待得老妈病情稳定,淇耀会用连续一个月的万更为老妈接风洗尘,并祈祷这个世界上所有妈妈都身体健康,精神矍铄,吃嘛嘛香。 (*^__^*) 抱歉,一夜未归,二夜饭局 如题,兄弟姐妹儿们,昨日人不在家,实在是抱歉了。不知道是否有等更新的姐妹兄弟? 若有,淇耀坦诚错处,若无……淇耀争取以后有机会坦诚错处。……坦诚错处也要有个对象,是不是? 今日饭局,所以迟更新了。 有件事告知:开车一定要戴眼镜儿!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开车不戴眼镜儿的后果就是撞上路涯! 淇耀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所以,兄弟姐妹儿们,求几个长评可否乎? 多几个推荐助淇耀成长,可愿意否? 哎?忽然想到一个比喻……淇耀就像是众位姐妹兄弟们儿的孩纸,孩纸是要狠狠灌溉的…… 17,18日更新不正常 昨日有事,一夜未睡。更新大事,为之道歉。 今日更新会很晚很晚,姐妹们可明日再看,勿要等待了。 加群号码252403963 加群号码:252403963 敲门砖:丑妇 前一段时间更新不及时,不解释。写书是兴趣,兴趣不能当饭吃。正职和兴趣相冲突,淇耀怂了,只能先把正牌工作做好。相信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选择。 不过有了评论区那位仁兄的指教。淇耀吸取教训了。尽量及时更新。要是起点有每日定时更新的系统就好了。我一次发一个星期的量,设定好时间,就不怕突然有事无法更新。 另外,故事有些拖沓,这也不解释。淇耀自己也感觉到故事拖沓,要改变!而且不能慢!幸好存稿没有好几十万字,今天晚上就熬夜改存稿了。 那位仁兄把《丑妇》下架,实在是给了淇耀当头棒喝,拜谢之。 希望往后有好的建议可以继续给淇耀。 缺点,谁都有,不怕,改之。各位支持淇耀到如今的姐妹儿们请继续支持淇耀。真心感谢你们的支持。 7月7,强推,日更2000-3000字 如题,星期日7月7,强推。 强推期间2000-3000字。之前注重更新字数,以后会将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如何强化文文的质量上。在此基础上,再多更。 上架感言……话说很啰嗦的哦 首先,一鞠躬,淇淇感谢众位妹子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丑妇》开篇至今,几番纠结,终于上架了。 听说,上架了要写上架感言,这个……真心为难到我了。 ……偷偷看了其他大大的上架感言……,总结一句话:写作是一条孤单漫长的路,却有读者相伴的温馨。 说艰辛,道辛苦。可我曾经也是一个痴狂追书的读者!说作者辛苦,那只在于创作时候的孤单和始终如一坐在电脑前敲字枯燥。 可读者在追一本书的时候,投入的感情,我敢拍着胸脯说:那绝对不比作者少多少! 今后我还是会好好写文,不让妹子们的血汗钱白花! 以下是我所能够罗列出来的,从《丑妇》开篇至今的读者打赏,感谢你们的支持! 书友yy738155 书友101212171800589 书友剑蓝 书友汐留 书友佩尔 书友海~\(≧▽≦)/~啦啦 婆娑之舞丶 还有书友胖姑的更新票 …… 貌似以上就是我所能查看到的所有打赏。……我看过两遍了,应该没有遗漏的了。 写作中的小故事: 再次鞠躬感谢所有妹子们的支持。感谢所有在我前进的路上帮助过我的人。评论区有好几个读者的评论,当我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我哭了。 并不煽情,是真的哭了。因为没有想到《丑妇》能够得到那样高的评价。 那天傍晚,妈妈在做饭,我忽然大叫:“妈!” 吓得我老妈抓着手中削了一半皮的黄瓜,就焦急地跑到我的房间:“怎么了?怎么了?” “没……我就是喊喊你的。”其实我早就被那评论区的评价惊喜哭了。 回头我妈给我一个大大的嘴巴子:“在家里这样喊,你想吓死你老妈啊!”如今还记得那嘴巴子扇在脸上脆生生的感觉不到疼。……我早就被评论区的高评价镇住了! 写作历程: 两万字的时候等A签,三万,四万……五六万字的时候申请青云榜,短信箱里收到了机械冷漠复制上去的“对不起……”,后来,七八万字的时候,编编樱桃妹子QQ我,说,有一本书的青云榜上不了了,她觉得我很认真,就替我申请了青云榜。我惊呆了! 因为樱桃妹子的负责和热心,这才有了一线生机。 因为读者妹子们的热情,这才有了上架。是你们,给了我一次感动我自己的机会!你们看得起我,我不能够不努力! 还有就是,感谢编编樱桃。若不是她的热心和负责,我想,我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灰堆里爬灰呢。 努力很重要,推荐也很重要的! 写作希望: 抱着感激之心,我想写出好的文章。或许文笔青涩,情节有漏洞。挑剔的妹子们只管指出来,我想,改过总能自新。 指出来是因为关心,若是不关心,谁有时间特意为我敲一段字,发个贴?有那时间,不如睡大头觉。 文字虽然粗鄙,但请相信,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和想法。 最后加群号码:252403963敲门砖:包子 喜欢《丑妇》的妹子们,淇耀真诚欢迎你们的加入。 第一章 丑妇家住南山脚下的南畦村,南畦村不大,山根根处不远还有一条半环南山的小柳河。丑妇的家就在村子的最东边,前面就是小柳河。 丑妇自打上个月在小柳河边刷洗衣服的时候,脚下打滑落水之后,人就变了。村里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南畦村的娃子,无论男娃女娃,自小就会泅水玩儿,落水了也不怕。 可是丑妇落水的时候后脑勺子撞到了河里凸起的礁石,所以丑妇是运气好,被当时路过的邻居二娃子救上来了。 二娃子今年才九岁,个儿却像十三四岁的,长得又壮又结实。九岁的男娃子救起二十岁的老姑娘,也就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了。 丑妇本来不叫丑妇,她是南畦村里土生土长的村里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南畦村一天,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柳镇,还是每月赶集的时候,捆了柴火,背上重重几大捆去集市上换些铜钱,好贴补家用。即使这样,她也要在天黑前赶回来南畦村的。 丑妇不丑,至少没有丑的惊为天人。就是皮肤黑了点,五官平常了一些。眼睛也没水溜溜,鼻梁有些塌,鼻头上有几颗雀斑,眉毛有些淡有些凌乱。其他还好,就是常年干活,整个人都有些结实,腰身粗壮了一些罢了。 可这些缺点放在乡下村子里,也就比较寻常了,谈不上丑。乡下的村妇多少都有点这些那些的毛病,否则岂不是要和镇上员外家的小姐一样了。 丑妇之所以被村里人叫做丑妇,是因为在丑妇十五岁的时候被她爹娘发现怀孕了。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却无端端怀孕了。丑妇的爹娘逼问丑妇孩子的爹是谁,却把丑妇打个半死,也问不出来半点儿有用的东西。 他们逼着丑妇落掉肚里的娃,丑妇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就是不肯。家里爹娘气急了,自认丢不起这个人,将丑妇赶出了家门,当着村里人断绝了与丑妇的关系。 丑妇从小没有出过南畦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小柳镇。她被赶出家门,能去哪里?于是忍着来自村里人各种各样的眼光,听着各种难听的话,丑妇在村子的最东边,离着小柳河最近的地方自个儿搭了一间茅草屋。至今下起暴雨,屋顶还漏雨呢。 未婚生子,丑妇从此不叫翠花,村里人不知道是谁喊起的头,见着她就是“丑妇丑妇”的叫。叫的人多了,“丑妇”就成了她的名。无姓的名。 丑妇很能干,十六岁独自生下一个小子,取了名字叫平安,孩子,自然是没有姓的。丑妇没有上过学堂,见识不多,能取个“平安”的名字已经是很好。反正,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平安。 四年来,丑妇将家里里里外外一担子挑起,白天背着孩子去山里砍柴,顺便摘些野菜当下饭菜。晚上哄睡了孩子,在一点点微弱的油灯灯光下缝荷包。一个未婚女子带着孩子,也不容易。 本来一切都该有条不紊按照既定的规律发展下去的。 可是,丑妇落水了,撞坏了脑袋瓜子了。 于是丑妇现在头上绑着一圈白带子,眼神呆滞地靠坐在土炕上。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自从落水被救之后,丑妇醒来立刻闹着要回去,又跳又叫的,村里人都说丑妇得了失心疯。后来她倒是安静了,就是再也没有管过四岁大的儿子。整天坐在土炕上发呆,连吃喝都是平安端来的。 倒成了儿子照顾娘。 这天又到吃早饭的时候了,村里人是只吃两顿的,所以早上吃的晚些。 “阿娘,喝粥了。”丑妇没有理会门口小娃奶声奶气的叫唤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门口小娃将碗放在土炕,丑妇的眼睛才动了动。 这一动,就盯着土土炕上的碗不动了,似乎是用了死力盯着。 平安只当她娘想喝粥了,两只小手一起托起土炕上的碗,呈在丑妇面前,小脸上满满的雀跃和炫耀:“阿娘,你快尝尝,平安今天煮的粥有没比昨天好吃?” 丑妇皱紧了眉头,放在褥子上的手死死地握成拳头。让她直接死了不就好了!老天爷是故意惩罚她吗? 听说,一国的首领是不能够轻易说杀就杀的。不然,就会有天谴! 但是,她杀了。她不但杀了,还将某国的首领首级在黑市中高价出售。 华夏帝国曾经有古老的传说,一国之君是有上天庇护的,他们是上天的宠儿。所以,杀害一国首领的人必然会不得好死。 她从不信这些,所以她杀了,杀该杀之人,这是她的信条。 现在,她遭报应了?!那种人手中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上天居然会庇护那种人! 丑妇的眼睛死死盯住面前小手中托起的破碗。碗,是最平常的土碗,缺了好几道口子,要是喝粥,要选好一处没破口子的碗口,不然,会割到嘴唇。 碗里,清可见底的稀稠米粒……这就是面前的孩子说的粥! 她魂穿到丑妇身上的时候,也全面接受了丑妇的记忆。她怎么能够甘心! 她在科技那样发达的时代,能够叱咤风云的人物,居然魂穿到这样一个女子身上! 未婚生子!无姓之人!家徒四壁!就连这身体,也丑得惊人! 在她看来,这丑妇是极丑的!曾经她艳光四射,光彩耀人,走到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现在? 也是人们关注的焦点,却是丑极了的焦点! “阿娘?”平安看丑妇又发起呆,而且面上表情变幻莫测,不禁被她脸上出现的狰狞之色吓得退开两步。 “阿娘,先喝粥。”平安将碗放下,小大人一样挽起袖子:“平安去把衣服刷洗了来。”说着,有些逃也一般迅速逃开,他怕这样的阿娘,一张脸好可怕。 丑妇再次陷入到沉浸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刷洗的水声停止了。却被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代替。然后,院子里就传来一个叫嚣声。 “娘,就是他!就是他偷拿了俺们家鸡窝里的鸡蛋!俺亲眼看见的!”是个小子在叫嚣。 “俺没……”是平安反驳的声音。 却被个嚣张尖锐的妇人声音打断:“好哇,你个贱种!原来是你偷了我家老母鸡新下的蛋!” “俺没有!俺没有偷!”声音里已经带着气劲,可平安只会一味地反驳,说来说去就那几个字。 那嚣张妇人才不管,冷哼一声,嘴上更加恶毒:“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偷的?当年你那个不要脸的娘就是偷了别人的汉子生下的你!有这样不要脸的娘,你这个儿子能好到哪里去!哼!果然不要脸的小骚货生的儿子品行也一样差。当初就该请求村长赶了你们母子滚出我们南畦村的!” “不是!你胡说!俺阿娘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才不是!”平安气哭了,却忍住泪意,“我也没偷你们家的鸡蛋!” 之前告状的小子声音又插了进来:“别人都说你没爹,没爹的孩子是野种。村里的二娃子,大头哥都有爹,只有你没爹。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这一次,平安不出声了,他是真的没有爹……! 第二章 醒悟和发威 那尖锐的女音带着不悦,嚣张地朝着屋内喊道:“哼!丑妇,你给俺听好了!那两个鸡蛋俺们张大家无论如何都要要回来,不是俺们张大家舍不得两颗鸡蛋,是这鸡蛋看是给谁了!就是送给乞丐子吃,也绝对不会送给你们家不知打哪里来的小野种吃!” 张大家的媳妇儿瞅了瞅屋门口,她这么叫嚣了,也不见屋里有个动静。 土炕上的丑妇浑不在意外面发生的一切。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个孩子可怜,但也不是她的。那个孩子是替他娘叫屈,是维护他娘,又不是她。她到现在还满心不甘心落到这个时代里! 张大家的媳妇儿见屋子里没有动静,就拿孩子出气:“二蛋,给俺抠,把这野种吃下去的鸡蛋给俺抠出来!俺们家的鸡蛋绝不便宜一个野种吃!” 张大家媳妇儿就指挥着她儿子,要把平安“吃下去的鸡蛋”抠出来。七八岁大的张二蛋一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跳起来就扑上四岁大的平安。 跟着张大家的媳妇儿来看热闹的李三媳妇儿和王家媳妇儿察觉到不妥,拉了拉张大家的媳妇儿:“张大媳妇儿,这,这是不是太过了。这样闹下去,是会出人命的。” “就是就是,俺看还是算了吧,不就是两颗鸡蛋嘛。”王家媳妇儿立即称是。帮着李三媳妇儿规劝起张大媳妇儿。 “算什么算!要我这个张大家的息事宁人,那也要看里面那小贱货够不够格。” 那一边,平安被张二蛋按在地上,张二蛋的脏兮兮的手指就伸到平安的嘴里,平安扭动,张二蛋的手就更加胡乱用力地在平安嘴里乱戳。平安呕吐不止。这时候听到张大家媳妇儿的话,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不许你骂我阿娘!俺阿娘才不是坏人!你才是坏人!你诬陷俺,你儿子也诬陷俺,你们全家都是坏人!是诬陷俺阿娘的坏人!坏人坏人!” “让你说俺是坏人,让你说俺娘是坏人,让你说俺们全家都是坏人!你说啊说啊,我看你怎么继续说!”张二蛋见平安还有力气骂他,手下发狠,拳头在平安脸上揍两下,手指在平安嘴里更是狂戳狂抠。 都流出血来。 王家媳妇儿拉了拉李三媳妇儿:“俺看俺们还是走吧,再待下去只怕要出大事了,倒是俺们也跟着遭殃了。”这时候这二人想的不是救下平安,而是为自己后路考虑,打起退堂鼓。 “阿娘!阿娘你不爱平安了吗?阿娘说会给平安吃饱饭,会让平安穿好衣服,就像是村里的大头哥一样。阿娘还说将来要平安平平安安陪伴阿娘到老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人听了无不心颤:“阿娘,阿娘不管怎么变,阿娘还是阿娘!” 屋里土炕上的丑妇冷漠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是了,不管她是谁,她的灵魂还活着!死去的不过是她的那身臭皮囊,某种意义上,她,还是活着的! 而这丑妇,因为这丑妇的死,才有了她的活! 既然如此,她想活着,从今而后,她,就是丑妇,丑妇,就是她! 她都是丑妇了,屋外的平安,自然是她的儿子。 原来,困扰住自己半个多月的不甘,却被屋外的平安偶然的一句话理清了。不管平安的意思是什么,她却这样理解了。 她没有多少温情,却容不得别人伤害自己的儿子。她不认现在的自己,自然就不认平安是儿子。但她现在认了自己丑妇的身边,平安就是她儿子! 丑妇利落地跳下土炕,换上鞋子,出了屋门。 “哪来的泼妇,大清早站在我家门口,欺负我儿子?你问过我没有?” 平安抬起头,歪头一看,她娘正朝着他走来,一把拎起压在他身上的张二蛋。 ……然后,平安就张大了眼看着刚才嚣张的张二蛋被她娘单手拎起,“噗通”一声扔到他家院子外。 他家的院子不大,但是从这里到张二蛋落地的距离也有好长一段距离。 张大家的吓傻了,好半晌才跳起来指着丑妇的鼻子喝骂:“你嘎哈!你这样丢,把俺们家二蛋丢坏了,咋办!” 李三媳妇和王家媳妇收回要走的脚,转过身继续看热闹。 丑妇拍拍手掌:“嘎哈?丢沙包呗。”瞥一眼张大媳妇儿:“丢坏你儿子?你儿子那么粗壮,要给丢坏了。那我儿子细胳膊细腿的被人那么欺负,张大媳妇儿,你要做泼妇,没人拦着你。” “你说谁是泼妇!要不是你们家这个贱种偷了我家老母鸡清早下的蛋,我能带着我儿子来你们家这个破茅屋吗!”张大媳妇儿,一边抱起自己宝贝儿子,一边检查儿子身上,还能够一双眼鄙夷地扫视一眼丑妇家的茅草屋。 “我们家是破茅草屋,看我们家有人请你来了还是怎么滴?再说了,你说我儿子偷你们家鸡蛋就偷了?我还说你们家儿子偷了我们家的米呢。” 张大媳妇儿急红了眼,李三媳妇和王家媳妇也一脸惊奇,这丑妇今天的舌头捋顺了?说起话来厉害得很! 张大媳妇儿被丑妇毫不客气地顶回去,心里各应,骂道:“就你们家?俺家二蛋还看不上眼!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俺们家二蛋亲眼看到你们家的贱种偷的俺们家鸡蛋,还能有假?” “笑话,你说你家二蛋看见就看见了?有本事,你抓个现行呀。”丑妇把平安抱起来,低头给他检查伤口。满身泥灰,嘴角撕裂。丑妇手指轻捏平安下巴:“儿子,张嘴。” 平安从没有听丑妇叫他儿子,丑妇都是叫他小安。不过惊奇归惊奇,也还是顺着丑妇的话张开嘴。 丑妇眉头轻轻蹙起,然后越皱越深。 平安的口腔伤的严重。孩子口腔比大人柔软,两壁红肿,多出撕伤。舌根裂开一些,上颚破皮,唇瓣多出指甲印。这不张嘴不要紧,一张嘴,满口地鲜血。 丑妇冷清,自然不会心疼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但现在,她认了自己的新身份,认了平安这个儿子。 丑妇自私,她当然也不会将这一切算在她自己身上。这孩子被人欺负的时候,是她自己冷漠不理会。要是她早早出来,也不会有这个事情了。 当然,这是如果,但是没有如果,所以,丑妇也不会怪罪自己。 不怪罪自己,那就只能怪院子里那对母子了。 丑妇检查了平安的伤势,最后摸了摸他的脑门儿,伤成这样,还能够忍着不喊疼,行啊!是她儿子! 丑妇抱起平安,站起身的时候,忽然转头,似笑非笑看着张大家的媳妇儿,唇边那笑却没有温度。吓得张大家的媳妇儿背后一阵冰寒,以为自己看错了。 丑妇扫过张大家的媳妇儿,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李三媳妇和王家媳妇儿脸上扫过。 “张大媳妇儿,你说吧,这事儿,你得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就闹到村长那里去。”丑妇突然说道。 张大媳妇瞪大眼睛:“搞错了吧!做贼的喊抓贼了!这是什么世道?!”随即眼珠一转,冷笑道:“好呀,你要闹到村长那里去,俺求之不得呢!难道俺这失窃的受害者还怕你这个偷窃的小贼?” “张大媳妇,你先别笑。不如看一看,你宝贝儿子手指甲缝里藏了些什么!” 张大媳妇儿狐疑,手指甲缝隙里能藏什么?但还是准备按照丑妇所说的做,却在她准备抓住儿子的手好好看一看的时候,他儿子却将手藏在背后,怎样都不肯拿出来。 “乖儿子,让娘看一眼。不就是手指甲缝,看一眼,怕啥?” “不给,就不给!娘,你就别逼俺了!” “唉,你这孩子,咋回事啊!”张大媳妇急了,就要硬抓住儿子的手。 “哇!”突然,张二蛋大哭起来,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除了丑妇以外,不明事理的人只觉得奇怪,这点儿事儿,至于哭吗? “娘,你干嘛帮着那个女人来害二蛋?” “你这孩子!俺怎么就帮着那女人害你了?”张大媳妇急呀。 “还说没有!你不看二蛋的指甲缝,就不知道二蛋指甲缝里有鸡蛋液了!”…… 第三章 孩子是谁的 这下,张大媳妇儿愣住了。等她捋顺了张二蛋的意思,闹了个大红脸。 张大媳妇儿张口结舌。儿子却还在说:“娘,二蛋肚子饿,想吃鸡蛋。娘又不给吃。娘,娘,二蛋真不是故意的。” 张大媳妇儿气的全身颤抖,抬头看一眼身边两个看热闹的。从两人眼底都看出了恍然大悟,还有……鄙夷。 自家儿子偷吃了鸡蛋,还说谎陷害别人家的孩子。她弄不清楚情况,还跑来人家这里大闹。这下,这下可怎么是好呀…… 她转头看向屋檐下的丑妇,丑妇正在安抚平安。 平安说:“阿娘,你看,真的不是平安偷的。做坏事的是张大娘家的二蛋哥。” “嗯,阿娘一直就相信平安没有偷鸡蛋。” 平安歪着小脑袋:“那娘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救平安?平安……,平安就快被打死了。” “那不是阿娘落水伤了脑门儿,一直病得糊涂吗?平安那么一叫,阿娘就清醒了。阿娘清醒了,就立刻出来救平安了。”丑妇说谎不打草稿,满脸温柔地说着欺骗纯真小孩子的话。一点儿都不感到羞愧。 “嗯,阿娘不知道,要是阿娘再来晚一点,平安就真的忍不住要哭了,真的!” 饶是丑妇脸皮再厚,心肠再狠,在面对自己打心眼里承认了的儿子那双纯真又极为认真的眼睛,听着儿子最童真真实的话语,脸上都微不可微地燥红起来。 可惜丑妇皮肤黑,微微红根本看不出来。 丑妇为了掩饰尴尬,“咳咳”,干咳两声,转眼看向张大媳妇儿,“张大媳妇儿。我儿子的医药费二两银子,你给不给?” “啥?二两银子!你当你们家儿子是金疙瘩?”张大媳妇倒吸一口冷气。“这嘎哈不去抢钱算了!” “张大媳妇儿,那你是不想给了咯?好啊,我这就抱着平安找村长家去哭一哭。”丑妇真的抱起平安就往外走去。 这……,张大媳妇儿脸色忽青忽白的,一边是二两银子。一边是遮丑。 二两银子,在庄户人家,省着点的话,能够抵得上半年的花销。给出去,张大媳妇儿回家就得挨张大的骂。 不给……,这个事情闹到村长家去,做贼的喊抓贼,还是诬陷人家孤儿寡母的。这,真的就得被村长一顿训不说,在村里村外都要出名了,臭名! “丑妇呀,你别动气呀,有事儿俺们好好商量,都是邻里邻外的,有啥不好商量的,对不?”张大媳妇儿只能舔着脸笑。眼睛还瞅着李三媳妇她们:“你两今天一起来的,快帮俺说说呀。” 王家媳妇儿机敏,心知这事儿怎么滴闹大了,她们两人也不得好。闹到村长家,村长得治她们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无论如何,丑妇家的平安小子嘴巴里的伤口有多严重,任人一看就看出来了。她们作为旁观者,看到张二蛋把平安往死里打,却没出面劝阻。 王家的和李三家的立即脸上挂笑:“是呀是呀,都是邻居的,何必闹僵关系嘞。以后还不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有求人做事的时候吗?我看,这事儿就别闹到村长那里去了。多大点事儿啊。” 丑妇睁大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满是佩服之色。她算是见识了,什么是不要脸。看到没,面前这三人就是。 “哈哈,瞧你们说的,好似今儿这事儿就是我和我们家平安的过错。要是不按照你们说的来,把这事儿不了了之,瞧你们那意思,怎么滴,我要不闷头吃个哑巴亏,将来你们还给我排场看。”丑妇面上冷冷的,“张大媳妇儿,别的你啥都别说了。就说,是给银子呢,还是将事闹大。你自己个儿选吧。” 张大媳妇本来就想要把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拖住李三媳妇儿两人一起帮忙说话,与丑妇周旋。 要是按照往常,这丑妇听了她们拿“邻居”,“帮衬”这些话说事儿,立刻就会软了态度,就跟泥人儿似的,任你搓圆捏扁。 偏偏今天这个丑妇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态度这么强硬。连跟她们废话都不乐意,直接就拽住“二两银子和闹村长家”说事儿。 张大媳妇儿肥硕的脸蛋儿如满月托盘,正涨的通红。 “哼!不就是在嘴巴里抠两下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儿,俺说丑妇,你别给脸不要脸。”她声音拔高,眼神却慌乱一闪。 丑妇自然看在眼里,张大媳妇儿,她没有底气的。正是因为没有底气,才剑拔弩张的装腔作势。 “平安,我们走,见你村长爷爷去。”村长怜惜丑妇,这个村里老一辈的都是看着丑妇长大的。说实话,丑妇除了未婚生子,其他的,都是让村里人翘起大拇指夸赞的。 张大媳妇儿慌乱了,丢下臂弯里的张二蛋,笨重的身子冲过来,远远看着就像是一个粗笨的圆筒滚过来,拦住丑妇母子:“丑妇,你敢!” “嘿!张大媳妇儿,你现在良家做够了,改当土匪了?你嘴里怎么滴不溜吧两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这样才算是地道的土匪呢!”丑妇魂附在这村姑身上,记忆里多了这村姑的记忆。说起土语来也地道。 村里土语,溜吧就是“说上几句话”的意思。 张大媳妇儿又气又怕,气的是这丑妇话里话外不留情,居然还带着明显的讽刺味儿。怕的是丑妇真把这事儿闹到村长那里去。那她回去还不得被张大好好收拾一顿。她可知道,张大最爱面子了。 但是让她把二两白花花的银子给丑妇,她又不甘心。 于是,张大媳妇圆盘脸肥硕的肥肉晃三下,面目作狰狞状,双手一插腰,横声就指着丑妇骂道:“你还有脸了你!当初不知道是谁不要脸的偷汉子,这可是要被浸猪笼的。想当初,要不是村里人求情,你还能好端端活着?识相点的就算了,俺们家也不是不近人情,就当这事儿没发生。也不想想就你这样的不知廉耻的人,去告状的话,别人是信你还是信俺。” 张大见丑妇突然停下来,还真的转过身子来。心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好歹的东西。果然对她还是不要那么客气。心中只以为是自己的一番话起了作用,“震慑”住了丑妇。 她这话还真的是起了作用,丑妇似笑非笑觑了一眼张大,轻飘飘问:“哦?照你的说法,今天的事儿还是我们母子占了便宜了?” 张大媳妇儿连道:“当然了!你也不看看你这破落户!做出那样的丑事儿,就该浸猪笼了。” 丑妇突然嘤嘤地哭起来,张大媳妇儿和一旁的两家媳妇儿吓了一跳,这怎么说哭就哭了。丑妇哭着,还向张大媳妇儿招招手,张大媳妇儿狐疑地将耳朵贴过去丑妇的唇边,丑妇嘴唇动了两下,突然,张大媳妇儿面色清白交加。先是一愣,然后又气又怒。最后怒目瞪着丑妇,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李三家的,还有王家的妹妹,真是不好意思,俺让你们来帮忙,看看天,这都大中午了,两位媳妇子先回家用饭吧。” 李三媳妇儿和王家媳妇而对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奇怪。村里人,不讲究,就早晚两顿饭。只有家里的汉子和男娃中午加一顿。这还是为了家里的劳动力有力气。女人嘛,要是中午有剩下的汤水,也可以跟着吃一些。 但是,一般来说,女人家是没有中午饭的。 张大媳妇儿突然让她们回家吃饭。这不是明着赶人吗? 知道是丑妇和张大媳妇说了什么,虽然心里还想留着看好戏。但是,一想到,要是像刚才一样,好戏没有看着,把自己牵连进去的话,多不划算。两人又对视一眼,似是达成协议,唉声道:“唉,是大中午了,俺们这就回去给大爷们儿小爷们儿热饭菜吃去。”说着就远远离开。 直到看着她们走远,张大媳妇儿才怒视丑妇:“你这不要脸的贱人,你敢把那小贱种栽赃到俺们家张大头上,俺,俺就与你拼了!” 丑妇不哭了,亲热地拉起张大媳妇儿的蒲扇手拍了拍:“大嫂子,平安可不是贱种哪。你说是谁的种,那没用,”说着还亲热地觑了张大媳妇儿一眼,才气人地道:“那事儿得我说才有用。” 张大媳妇儿面上青红百黑,各种颜色交加,她再傻也懂,孩子都这么大了,想要溺死丑妇母女,那是丧尽天良。丑妇要是出去一嚷嚷,还别说,村里那些个八婆子还不给她们的唾沫子淹死? 张大媳妇儿面色不善,眼中凶色渐起:“丑妇,你要是说了,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干嘛?到现在还来吓唬她?丑妇淡笑:“哎哟,大嫂子,我胆小,你可别吓我,到时一不小心嘴一抖,说漏嘴什么就不好了。”丑妇笑笑,还暗示张大媳妇儿一眼:“大嫂子,平安是我的孩子,他爹是谁,还不是我说了算?” 张大媳妇儿一双凶狠的眼在丑妇脸上扫了又扫,一咬牙:“二两银子,俺给!”抱起二蛋,转身就走。 “哎,张大嫂子,别呀,坐坐,喝碗茶你再走不迟呀。” 张大媳妇儿听着身后爆出的爆笑声,黑着脸,心中“呸呸呸”,就你家破落户,还茶呢,不知道连碗白开水有没有。 想到二两银子,就把气撒到张二蛋身上:“走快点!拖拖拉拉的,想回去挨你爹鞋板子啊?” 第四章 突然上门来的亲娘和亲嫂 “阿娘,俺爹真是二蛋爹吗?” 丑妇感到袖子被人扯着,低头一看,平安满脸难过惶恐,除了不安之外,还有一点点渴求。丑妇顿了一下,笑着蹲下身,伸出一双粗糙的手捧着平安的小脸。 “咋呢,那是娘吓唬二蛋他娘的。不然二蛋他娘可不会赔钱给我们。那平安的医药费咋办呢?” 土语说着,虽然不是太别扭,但她就是不想“俺俺”地自称。别人称自己叫“俺”,她还是说“我”。 平安听了忙高兴地说:“阿娘说的是真的?……那,要不,阿娘,俺家不要二蛋家赔钱了,……俺不疼的。” “那哪儿成呢?平安还小,等平安大一些,阿娘还要送平安去跟夫子读书呢。平安读好了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做了官老爷,阿娘可要享福咯。”丑妇劝说:“平安要是嘴巴没治好,将来成了结巴,可咋办哟,阿娘可没听说哪一个状元郎是结巴的。” 这话半真半假,送平安去读书,这是自由考量的。能不能考状元,那她都不是太在乎的。不过是这小子心肠好,心眼儿直,只有这么说,才能让这小子不再想着不要张大媳妇赔钱。 至于嘴巴治不好,会结巴,当然不是真的。 果然,平安一听,一脸勉为其难:“那,那好吧,俺家就先收二蛋家的赔钱。”忽然抬起小脸,黑亮的瞳子炯炯有神,鼓起勇气问:“阿娘,俺考状元,做了官老爷,二蛋是不是再也不会骂俺是野种了?还有张小牛,赵翠花儿他们是不是就会跟俺一起玩儿?……二蛋娘也不会再骂娘了?” 丑妇愣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孩子……实在是太惹人疼了。……怎么偏偏碰上她这么个无良娘亲呢! 丑妇腹诽,心里替平安难受,她果然是个无良娘亲。但从今天起就要带着怀里的小包子种田做生意,一步一脚印,发家致富,过如日中天的好日子。 丑妇感慨。 张罗起午饭来。 被张大媳妇儿这么一吵,时间都不知不觉到了晌午。 “娘……,咱家往日都不吃中饭的啊。”平安有些闹不清,正在土灶上忙活开的阿娘要做什么。可能是摔坏脑袋了? “从今儿起,改了。” 桌上一小碟腌小黄瓜,一小碟子炒花生米,两碗粗粮粥。丑妇将最后一碟炒野菜端上桌子。 食材有限,调味料也少的可怜,她还是在土灶上翻了好久,才在一个很隐秘的犄角处找到一小碗素油,一个破碗里有一个平安的手捏成拳头大小的盐块。其他就再也没了。 丑妇张罗平安做到桌子前。那张桌子也风雨飘摇,丑妇腹诽,不知道是在哪里捡来的。四条腿的桌子,缺了一条腿,其他三条还参差不齐! 上帝!我曰你二大爷的!靠! 丑妇深深吸上一口气,“来,儿子,咱吃午饭。吃完午饭,咱睡一会儿,下晌的时候,太阳落山,阳光不太毒辣,娘带你上山挑野菜,再砍些柴火回来。明儿好到小柳镇赶集。” 丑妇一想到上一世金枝玉贵的,心里又偷偷向上帝竖中指。 母子二人便吃上午饭。 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丑妇刚站起来准备出屋子去看看,结果门口就站了两人。 这两人丑妇有印象。对于她们的到来,丑妇皱了皱眉。 看清这两人,丑妇干脆又坐下,招呼平安继续吃饭。自己吃的不多,只往平安碗里挑花生和野菜:“儿子,多吃点,长身子。” 门口的两人面上僵硬,尴尬地站在门口。 却是其中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怒气走到丑妇面前:“哟,我说翠花儿,你那是啥态度,有你这样对待长嫂的吗?” 丑妇不理,继续给平安夹菜,但是平安早就被这来势汹汹的女人吓得小脸苍白,丑妇见了,心中不悦。 “啪嗒”一声,放下筷子,她是极用力地把筷子扣到坑洼的桌面上的,发出好大一声响动,她动作又是来得突然。桌边的女人被吓了一跳。正想要指骂,丑妇截住了她的话。 “你吓到我儿子了,柳大嫂。”那“柳大嫂”三个字咬字极为清晰。就怕桌边那位柳大嫂听不懂一样。 “啥你儿子?就一贱种。你当年做的好事,可连累俺家迎春和迎夏说亲了。好名声呀!” 丑妇站起身,走到一边,抱住明显全身发抖的平安:“儿子,不怕。有娘在。”一只手用着缓和规律的节奏拍着平安的后背。平安渐渐被这规律的拍抚安抚住了。 “翠花儿,你现在长本事了啊。”桌边那个柳大嫂被气到。什么时候她和这丑妇说话,吃过亏,还是被怠慢了?今天这丑妇是吃了豹子胆了!? “柳大嫂,你叫谁呢?翠花儿是谁?我不认识。”丑妇笑问,眼中却不屑,“柳大嫂脑子不好了?找翠花儿找到我丑妇家来了?” 那位柳大嫂被嗫住咽喉,涨红脸。但她还有后招。她扭头叫一声:“娘,你老看看翠花儿!” 哦,原来那门口的是这位柳大嫂的娘。 门口那老妇走进屋子,皱着眉,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才将视线定在丑妇脸上,老沉的声音带着无言的责备:“翠花儿,你咋能对你大嫂无礼?还不快快认个错,你大嫂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 哦,合着她就是了?切,你谁啊,就算你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那也不是她的! “柳大婶,柳大嫂糊涂了,难道你也糊涂了?”丑妇很满意地看到这二人脸上的变化,这才满意地手指一指外面:“柳大婶,柳大嫂,你俩走出去问问,四邻八乡的,谁不知道住在小柳河边的孤儿寡母是我丑妇和平安。” “翠花儿。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柳大婶原来是这丑妇的亲娘,柳大嫂呢,是这丑妇的大嫂。丑妇闺名叫做翠花,柳翠花。 柳家原来就是个田里刨食的出身,丑妇的亲爹柳田根娶了眼前这个卢氏之后,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柳有才,老二柳有福,老三就是这丑妇,原名叫做柳翠花。幺子柳有望是柳田根夫妇的老来子,今年才过十一岁,平日老两口最疼就是这个小儿子。 老大娶了刘氏,今年三十二岁,膝下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柳宝通出息,今年十四岁,刚刚乡试,捧了个秀才名回来。都说柳田根儿祖上冒青烟,得了个有出息的孙子。老大柳有才的二女儿柳迎春,三女儿柳迎夏,在乡里也都有好名的。 二儿子柳有福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柳宝运和流宝恒,大的十岁,小的九岁。 丑妇向着这两位曾经的“亲人”望过去,眼睛里的寒气能冻死人。柳家现在不缺吃喝,不说是大财主小财主,但就在乡里说,家底子不错了。 饶是这样子,当年他们与丑妇断绝了关系,也没念在亲生骨血的份上,帮衬一二。不求帮衬,你可知这柳家在背地里是怎么说自家的女儿的? 你道“丑妇”为什么没了姓,没了名? 还不就是柳家怕丑妇拖累柳家的名声。唆使了四里八乡的邻居,尤其是那爱搞口舌是非的妇人,在背后丑妇丑妇的叫着柳翠花。 如今,柳翠花没了。她们倒是来找柳翠花了。 “柳大婶,柳大嫂,你们自便啊,我和平安要午休了。”说着,还真的不理会她们,抱着平安上了土炕。 “你,你你,你给我起来!”柳大嫂气呀,一个劲儿就冲了上去,就要把丑妇从土炕上拽起来。丑妇会让她得逞? “嘭!”丑妇捞起一样东西砸向这位柳大嫂,“刘氏!你要嘎哈!有你们这样大中午跑到人家家里来闹腾的吗!”说着一双怒目转向那位柳大婶:“把你的好儿媳带回去。我这里不欢迎蛮横不讲理的叼人!” 叼人,是乡里的土语,说的是不上品的人。没品之人。 “放肆!这是对亲娘亲嫂的态度吗!”柳大婶软了一口气,“你也不问问俺们今天来嘎哈,就赶人走。真把俺们赶走了,俺看你将来有得哭咧。”说着,就朝刘氏递眼色。 刘氏嘴角上扬,亲热地坐上土炕,“翠花儿,瞧被你这么一闹,俺们都差点被气走。忘了正事可咋办?” 刘氏突然打住却不说到底是啥事儿。 丑妇不说话了,就拿一双眼睛笑望着她,刘氏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丑妇问一句“到底啥事儿啊?”。 丑妇不急,可刘氏急呀。马上又亲亲热热抓住丑妇的手:“翠花儿,你听俺说啊,你看,庄户人家过日子,总得有个男人不是?你再能干,没个男人帮衬,被人欺凌的。” 丑妇就忍住甩开刘氏抓住她的手的冲动,目光在刘氏脸上打了好几圈转转,“你是啥个意思?” 第五章 翠花儿,俺们来接你回家了 刘氏看了一眼她婆婆卢氏,才转过头来,对丑妇说:“翠花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不容易。俺和娘也是做女人的,最能了解当娘的辛苦了。”丑妇瞧着她这模样,仿佛真的是很关心她,可怜她的。 当刘氏把手探向她的脸的时候,丑妇忍住皱眉的冲动,她最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了。不过她忍住了,就是为了看看刘氏接下去还能掰扯出什么花样来。 “翠花儿,当年那事儿……,俺知道你一定心里埋怨你爹娘和大哥。但这事儿,”刘氏说着很是为难地责怪地看一眼丑妇:“爹娘和你大哥也是没办法,你又不肯把胎儿打掉。这,这,这真是有辱俺们老柳家的门风啊。未婚生子,太也惊世骇俗了。” 她见丑妇不说话,叹口气,语气关怀说:“现如今平安这孩子也这么大崽儿了,这事儿的风声也过去了。当年爹娘和你大哥赶你出去,就是为了今日风声过去,事情平淡之后再接近回家住。” 这倒是出乎丑妇的预料了,平安都四岁了,来接她回家住? 当她三岁小孩好哄? 或许之前的原主会傻乎乎感激涕零地收拾包袱,带着孩子就跟她们回家了。 再说,今天这两人来到她家之后的作态,她要信了这两人,估计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原主复活。 丑妇抽出被刘氏亲切捉住的手掌,不着痕迹地在破毯子上搓了两下,才不咸不淡地接话:“当年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我和平安过得都挺好的。柳家婶子和嫂子,你二位请回吧。” 刘氏笑脸僵住,望一眼卢氏。婆媳二人目光交汇,传递各自意思。 看来,这事儿,还得靠她婆婆卢氏,才能成事儿。 这是二人心中共同的想法。 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在卢氏左右劝说之下,丑妇就是咬住一点:“柳大婶,你要找的翠花儿早死了,这里只有我丑妇。当年的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你这孩子咋这么倔,跟头牛似的。当初让你打胎,你也倔,这毛病咋还是没改呐!”柳大婶皱眉,也不劝了,开始在屋里转悠。 丑妇看那个架势,这位还要亲自动手给她收拾行李? “走,这就跟俺走。”竟然是不由分说,抓起丑妇,就要把丑妇托下床,带走。 “阿娘,阿娘……” 丑妇一回头,她儿子小脸惨白,显然是吓出来的。再转头看向那婆媳二人,看这两人的架势,是非要逼着她回那柳家了。 早不来晚不来,为嘛现在才来?说什么等风声过了就接她回家。那你倒是早点儿来呀。丑妇目光微深,甩开柳大婶的手:“柳家大婶大嫂,你们这么急着找我回柳家,不会是有其他意图吧。” 这话本是随口一问,却叫她试探出一些来。 只见这柳家婆媳二人听到这话,两人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那刘氏狡猾多了,眼珠一转,瞬间就恢复了亲热:“小姑子,你说啥话呢?俺们就是想接俺们自家的闺女回家住,咋滴就成了别有用心的坏人了?你可别分不清好人坏人呐。”拉一下她婆婆的衣服:“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卢氏被刘氏这么个一提醒,也收起了脸上的不自然:“翠花儿,你咋回事,俺们来接你回家,你不回,还埋汰俺们。伤心肝儿哟,白养活了……” 反正一大堆的抱怨,没个好话。 不过就这两人今天来此,绝对目的不单纯。丑妇心中有衡量,眼珠一转,道:“既然是来接我回家,那我家的平安呢?” 丑妇明显看到卢氏嘴角抽动,有些僵硬,刘氏手肘一寸卢氏的腰间:“娘,小姑子回来,孩子自然是要接回家的。”眼神暗示卢氏:先接回家,等事儿成了,还不是俺们说了算?倒是还能够卖个好价钱呐。 “接,平安当然也接回家。”卢氏虽然这么说,但是,声音依然僵硬。 丑妇眼珠一转:“成!”倒是爽快地答应了,还没等柳家婆媳高兴呢,丑妇话锋一转:“当年我是被赶出家门的,就算回去,也要柳大叔带着全家子来接。到了柳家还要欢欢喜喜地敲锣打鼓。” 柳家婆媳脸色剧变,“翠花儿,你这要求过分了啊!” 丑妇也不与她们争辩,只说:“就这一条,必须要的。……要不,柳家大婶和大嫂,你们今儿个先回去,和大当家的商量商量也行。” 那柳家婆媳对视一眼,为难地说道:“那好吧,今天个俺们就先回去找当家人商量商量。明儿……不,后天儿吧,后天儿再来找你?” “行,慢走啊。”也不下床来送。 只目送着二人离去,等到再也看不到她们俩的背影了,丑妇还坐在床上发呆。 “阿娘,你想啥想这么出神?”平安拽拽丑妇的袖子,他有些担心阿娘会把他扔下,不再理他。乌黑的眼瞳中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担忧和害怕。星星点点的,让人看了老心疼了。 丑妇心肠硬,前一刻,这孩子被那么欺负,她还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现在见到他满脸藏不住心思的害怕,心里倒是先软了。 前一刻,她还不承认唤作“丑妇”的自己,平安自然就是陌生人,对陌生人,她向来没有多少感情。 这一刻,她既然做好了在顶替“丑妇”活着,那她就是“丑妇”,平安就是她儿子,对自己人,尤其还是自己的血脉,自己的儿子,那就是半点儿委屈都不能让她儿子受的。 好吧,她承认,她这样的心态有些奇怪。但她就是那种不同关系不同对待的人。 丑妇摸摸自家儿子的后脑勺:“睡觉。” 她想什么,自然是她想,干嘛把个烦恼还给自家儿子担着。这小子今天一天已经被折腾的够呛了。 再一想,何止是今天一天?恐怕这半个月,这小子被逼得战战兢兢,偏偏还强忍着各种负面情绪,一日三餐踩着小圆凳给她做饭,供着她呢。 “睡,睡。睡醒了,阿娘带你上山摘野菜,晚上我们就吃野菜汤糊糊。” 野菜汤糊糊是把野菜烧汤,然后用粗粮粉搓成团子,和着野菜汤一起煮熟。是庄户人家的常食。味美,又管饱。 第六章 尘封的记忆 等太阳快要下山之后,丑妇真的带着平安上山摘野菜。她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抓一把老旧斧头扛在肩膀上。 她本来就有些膀大腰圆的,皮肤又微黑。牵着雪人儿一样的平安,真是鲜明对比。丑妇瞧瞧她和儿子牵在一起的手,不禁暗自皱眉。 小说中常有的女主角看着平凡,但总会有些特别的身份,最后总会被人发现,然后从此步步精彩,过上美好的小日子,美好的就像是开了外挂一样。 但是,无疑的,这个丑妇就是个庄户人家的女儿。别说简单的身世和健在的爹娘作证了。就看这丑妇一身膀大腰圆和微黑的皮肤。长相上又不精细,这就是个标准的村妇。 但是,……丑妇顺着她牵着儿子白皙的手往上看去。 平安长得不像丑妇,丑妇皮肤黑又粗糙,平安的皮肤细腻白皙,仿佛能够揉出水来的细白。 丑妇脸盘扁圆,平安是标准的瓜子脸,虽然此时带着孩童才有的婴儿肥的脸颊。 丑妇五官平凡,平安却五官精致。眉毛也比一般这么大的男孩子浓黑,而且形状也好。鼻梁挺拔,凤眼勾人。虽然此时不是太明显,但是丑妇的眼光向来毒辣,透过现在的平安,就能想到她儿子长大之后得勾引了多少良家妇女,伤了多少少女春心了。 平安虽然言行举止带着庄户人家的味道,但是却不显庄户人家的土气。之前她就觉得奇怪,这孩子就算害怕的时候,也让人不感觉拘禁。 人家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 很显然,平安不像她! 那就是像他爹了。 得是怎样出色的人才能够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来!?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得是多么出色的男人,才能够和平凡到扔到人海中都找不着,甚至在她看来很丑的丑妇生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来! 这男人了不起呀!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居然是没有一点儿像她的地方! 这也太妖孽了吧! 这样想着,记忆深处似是被打开,眼前突然出现一双深邃的眼,像星辰般乌亮深邃,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一般的深邃,像寒潭一般冰冷,能把人的灵魂瞬间冰冻。那双眼无欲无求,明明是欲火焚身,双眼中却寒的让人胆颤。 他只把丑妇当做工具。这无疑是他眼中传透出的信息。 丑妇微愣,努力去回想,却发现,再也想不出任何来,记忆中只有那双眼。 “唔,头好疼。”她突然抱头蹲在地上,痛苦地皱眉。 “阿娘,你怎么了?”平安焦急地大叫。 他是谁? 他是谁!他是谁!他是谁! 丑妇抱着脑袋努力地回想。只要她多想一分,她的头就多痛一寸。 “阿娘,阿娘,阿娘……”平安哭着摇晃丑妇,这时候的平安哭得稀里哗啦。 一个哆嗦,丑妇从记忆之海中清醒过来。双眼渐渐清明,她抬头,那双眼深邃冰冷,仿佛睥睨一切的眼又出现在了眼前。 但这一次,眼前这双眼挂着眼泪,哭得稀里哗啦。那眼中多了关怀担心,少了冰寒和睥睨世间的冷漠。 这眼的主人,正是她的儿子,平安。 原来……儿子的爹,是他。 他是谁?不知。 罢了,管他是谁,就不信他还能来和她抢儿子。何况,她很怀疑,他是否还记得丑妇,是否知晓有这个儿子的存在。 拥有那么一双眼的主人,绝对不简单。只有身居高位,长久掌控惯了权力的人,才能够有那样漠视世间的眼神。 而这样的人,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和丑妇这样土生土长的村妇发生关系。 但那是正常情况之下。 很有可能,这个男人当时遇到了一些事情,才会有了这一段。 只不过,这样的男人,会允许丑妇生下他的孩子吗?答案是:不会。也许连给丑妇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记忆的零碎,就是证据! 至于为什么丑妇活下来了,还生了平安,那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幸运至极的意外。 片刻的时间,丑妇脑中已经转了几圈,将一切猜透。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却是无从得知。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人知道,那个男人! 但是丑妇可以很肯定,这辈子,她都不会遇到那个男人! 现实的情况不允许,而且,她也不会让那个男人知道平安的存在。 须臾间,丑妇想通了,也做好了打算——将儿子养大,种田经商,发家致富,不求至贵,小康之家就好。儿子将来再考个功名,无需太好,同进士,做个知县就成。 “儿子,阿娘今晚给你烙大饼吃。” “……不是吃野菜汤糊糊吗?” “谁说的?”女人的声音继续。 “阿娘中午才说的……”孩童的声音委屈。 “胡说,我没说,不记得了,不算数……” “……” “那明天还赶集吗,阿娘?”孩子问道。 “赶,阿娘说赶怎么不赶了?阿娘说话算数!” “……哦……”孩子看看身边的妇人,有些无语。 “再说不赶集,阿娘咋打听情况呢?”妇人又说。 “哦……,嗯……阿娘,阿娘你要打听啥情况?”孩子鼓起勇气又问,又有些犹豫不决。 “啪”一巴掌盖在孩子的脑仁上:“好好问!男子汉大丈夫,做甚小闺女的模样?有问题,光明正大地问!做人要光明磊落。” “阿娘,平安想知道,阿娘赶集准备打探什么?”孩子聪慧,从善如流。 丑妇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悟性高。孩子小,不怕笨,就怕是个榆木疙瘩。 “不错,这一次问地光明磊落。但是,”平安得到表扬,正要高兴,忽听一句:“平安想知道啊,阿娘我就不告诉你。” “……啊?”平安张口结舌,“阿娘,你骗人!骗人的人是骗子,骗子就是坏人!阿娘是坏人!” 小孩子哪里来得这么多的道道,丑妇笑的狡诈:“阿娘这叫兵不厌诈。平安有所问,阿娘不一定要回答。” 小人儿忽然埋下脑袋沉思起来。 好半晌,没有动静,丑妇就牵着小人儿的手,两人静悄悄地走在回去小柳河边茅草屋的细长山路上。 过了好大一会儿,平安才抬起头来。丑妇就笑着问:“可想出啥来?” “阿娘,平安想到今天中午婶子和奶来,要接娘回去。娘没答应。就像平安想知道阿娘打算打听什么,阿娘也不告诉平安的道理一样。平安不能强求娘告诉平安答案,婶子和奶也不行勉强阿娘。” 这次换丑妇张口结舌。这小子……也太聪慧了吧!她还当这小子负气了,埋着小脑袋瓜子准备不理她了。 问他得出啥道理。他还真就说了一大通。还说的有理有据! 这孩子……丑妇上看下看,里看外看,最后得出一结论:嗯,聪慧,早熟。嗯,是她儿子,不错,像她。 第七章 遇 章节内容不存在,或已经被删除,我们将会尽快修复! 第八章 卖女 平安拉丑妇袖子,不解望向丑妇。 “嘘!”丑妇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一声,又用手指向巷子里那几个人,“是你大舅家的宝通哥和迎春姐迎夏姐。” 平安皱眉,这三位,他都没见过。可想而知,丑妇分居之后,柳家人对丑妇的漠不关心了。 孩子是纯真的,平安再如何早慧,那也终究只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终究是有孩子的爱恨喜恶的。直觉那几位没见过面的哥哥姐姐并不喜欢他,他自然也不喜欢那几位哥哥姐姐。于是,只是赖在丑妇的怀里,张大眼睛看着那几人。 柳宝通上前敲门,轻敲两下,那处院子的后面开开一小缝,院子里的人瞧见是柳宝通兄妹,跨出小院门儿,丑妇眯眼。 与柳宝通兄妹说话的人,不像是一般小厮。那人身上的穿着很有些讲究。衣裳虽然和一般的奴仆穿的是差不多的款式,但是仔细辨别,那衣裳的布料不是鼎好的丝绸,却也属中等得软布。看那架势,好似是府里的大管事。 丑妇当即觉得不寻常来。柳家不过是南畦村的庄户人家,能得一大户人家的大管事亲自招待? 这就生了继续看下去的心。 那管事脸上挂着笑,态度却不亲不热。自有高人一等的架势。他眼光毒辣,横扫周围一圈,老眼往身后一瞄,身后又冒出两个戴帽小厮。二人在窄小的巷子里一前一后,堵住巷子口。为的是留给大管事和柳宝通兄妹说话的空间,保证绝无别人看到听到这等私密之言。 大管事的态度代表了这家主人的态度——就算多此一举让人看着周围,也不让柳宝通兄妹进来院子一步! “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大管事不快不慢地问着柳宝通。 “快成了,快成了。罗老爷给的体面,柳家怎么会不识时务。”柳宝通点头哈腰,低若尘泥。面上那笑容,就算是平安如此稚童,什么都不懂,看了也觉得碍眼想吐。 “嗯,懂得感恩就好。若不是那算命先生指点,说是我家的大少爷需要喜气冲冲喜,你道,你柳家的姑娘能嫁来我们罗家?”大管事鼻孔朝天,鄙夷地瞧一眼柳宝通兄妹:“咳,柳家的小子,你说吧,最迟什么时候把你们家的大姑娘送来我们罗家?” 柳宝通哈腰笑地安抚:“大管事,这事儿……,恐怕还要两日时间。” “哼!”柳宝通一句话未说完,那大管事鼻子中重重哼出一声响:“再等两日?你们家的姑娘真是金贵呀。能得我们罗家大少爷等啊!” 柳宝通听着大管事不阴不阳的话,心中冷笑:呸!你个仗势欺人的老狗!要不是我柳宝通有事求到罗家,凭着他好歹秀才功名,来求你个狗奴才。 心中这样想,柳宝通脸上阿谀不变,笑说:“大管事,您老消消火气。我那姑姑怎么可能金贵得要罗公子等呢。不就是我那姑姑舍不得离家吗。您也知道,女人家嫁人,一辈子就那么一回,舍不得娘家也是难得的孝顺之人。……大管事,您老是罗家忠心耿耿地老人了,最是为罗家主子打算的。要是我那姑姑欢欢喜喜地嫁来,一点都不留恋娘家,岂不是罗大少爷娶了个不孝的女子?大管事一定是舍不得罗大少爷受委屈的。”说着,却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裸子递给大管事。 大管事在手中掂量两下,咂咂嘴,脸色稍霁,话锋缓了缓:“也是,秀才公子能知道老奴的苦心,那也不枉老奴充作恶人一顿。……三日!就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我们罗家发出一顶花轿,你把你们柳家的大姑娘从这后门送进来。” 大管事瞧了瞧柳宝通:“老奴自当为你在罗老爷面前周旋一二。” 柳宝通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叫住转身进门的大管事:“大管事请留步。……之前说好的那个事儿……?” 大管事站在门栏边,半转过身,眉眼微挑:“放心。我罗家说话算话。你柳家求的那些事,不过举手之劳。罗家还不会赖你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儿。”说着,便抬脚进门,看也不看院子外的柳家兄妹。 …… 直到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微涩过堂风。巷子转角边从暗处里走出两人来。 丑妇若有所思望向柳家兄妹离去的方向。平安似懂非懂,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懂了。阿娘说那三人是他大舅家的孩子,他们又叫丑妇作姑姑。 “阿娘不要平安了?”平安漂亮的眼睛染上泪痕,黑亮的眼珠变得模糊,愈发可怜地望向丑妇。 “阿娘不嫁。”丑妇双眼冰冷,冷沉的声音在清冷的巷子里响起,“儿子,记住。那家人再也不是你外祖和舅家。” 平安不懂,为什么前一刻丑妇还指着那三人说“这是你大舅家的哥哥和姐姐”,这一刻,却说他再无外祖和舅家。 他不懂,但他心里是雀跃的。比起丢了一个从来就没有怜惜过的外祖家和舅家,阿娘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外祖家和舅家,此刻在平安看来,就是来拆散他们母子,让阿娘丢弃他的。 丑妇眼光冰冷,她手一手抱着平安在怀里,一手却撑着下颚,摩挲起来。眼睛却沉如湖水。半晌,她唇畔勾起一抹狠笑。 打蛇打七寸,不打则矣,动了手,那就不能给它翻身的机会! 柳家,你且等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个星期更新都不会准时,但不会停更。 第九章 热闹 那日之后,丑妇带着平安去了一趟小柳镇镇外偏僻的“谭善寺”,谭善寺建于前朝,当时的“谭善寺”很有些名声,引得各地百姓官家都来拜佛。人都说,一朝皇帝一朝臣,这“谭善寺”仿佛也随着大流,随着而今历唐建立,“谭善寺”也渐渐被隐没在历史长河中。 而今,已然荒无人烟。 那一日,丑妇牵着平安的小手,跨进这座曾经辉煌,如今破败荒芜的寺庙。她们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 进去的时候,荷包鼓鼓,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十枚铜板。 …… 他们当晚就回了南畦村,第二天早上,村里人家养着的大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之时,小柳河畔的茅草屋前也热闹非凡。 丑妇弯着唇瓣,一双眼却望向自家不大的院子门前停着的牛车。牛车前站着一位精神抖擞的老汉。老汉沟壑丛生的老脸,每一层褶子都实实在在向世人表达着他这个主人的不满和心里不舒服。老汉一路上抿着嘴唇,到了丑妇家门前,那张老脸更是有着戾气。 一双眼非常不满地看着门栏口的丑妇和平安。 平安害怕地向着丑妇身后缩了缩。丑妇安抚地拍了拍孩子的背。才再看向院子里。 “哎哟,翠花儿,你可出来了。快快,快来见过爹爹。”是刘氏,她名义上的大嫂。她为人最善欺负人,却也能舍下面子,达到她的目的。 刘氏善于隐忍,肚子里可不知有多少的坏水。 刘氏上前来,就要拉了丑妇到那老汉的身前去。丑妇任由她拉着向前走去,她放软的态度,自然让刘氏高兴,至少这翠花儿再没有像前日那样的强硬。 比起昨日强硬的翠花儿,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软软的翠花儿,因为好拿捏。 “你可不知道,前天个俺们回到家,首件事吧,就是与老爷子唠叨,说了你的想法和要求。翠花儿,你可不知道,当时呀,老爷子一听到那话,气的当场就说:‘别!这样不知轻重好赖的子嗣俺柳家不敢要!’,听老爷子话里口气和意思,像是就不想认回你了。这事儿啊,能走到今儿这样,还是咱娘的功劳。咱娘一听老爷子话里意思不对,当下是又求又劝,这才让得老爷子低了头,今儿来接你回家呢。翠花儿啊,这可是咱家老爷子第一次低头退让啊。” 丑妇听了就点点头,也不说什么。 “翠花儿,你还不给老爷子说句好话?”丑妇被刘氏胳肢胳肢胳膊,刘氏还装作亲密,眨眨左眼,给丑妇暗示。 丑妇面上无他,心中冷笑。啥叫说句好话?刘氏那是叫她伏低做小! 本来吧,要真是爹亲娘亲,一家子伙都亲,她说些软话,逗逗他们,也不是不行。但是,如今他们打得那样个的龌龊主意,骗了自家的女儿去嫁个药罐子……,真要只是身体差一些,倒也罢了。她却是在之后打听了那家人好一些事情。 那家人,是小柳镇上的名家望族。主人家姓罗,罗家扎根小柳镇,几代经营下来,已经是小柳镇上富贵第一家了。据说此代罗家当家人的曾祖父曾经还做过翰林院的编修,虽然只是一个正七品的文官,但是地位比这小柳镇的县太爷还要高上许多。 那罗家这一次给他家的大少爷娶亲,是如罗家大管事所言,为了冲喜。但是!冲喜之后……恐怕就是冥婚! “杏林堂”的王大夫是个有名望的老大夫,是做过御医的。他铁口直判:罗大公子只余半年寿命! 更从别处打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罗家娶亲真正的目的是给罗大公子陪葬,怕罗家大公子在地底下没人服侍! 古代的社会,大户人家的阴暗,她管不着,但是,抱歉啊,她还不想死! 丑妇望向一直面无表情的老汉,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大嫂子,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五年的时间,我和平安相依为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当年我被逐出家门,剥夺姓氏,也曾想过,有一日,爹娘会来接我回去。”丑妇平静地诉说。 刘氏面上一喜,接过话茬:“翠花儿,你终于盼来了。老天爷是仁慈的。即便,即便你犯过错误,爹娘和大哥大嫂还能真不管你了?这不就来接你回家吗?” 丑妇不理会刘氏,只是自顾自地说:“而现在,柳家真的派人来接我回去了,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喜欢现在和平安相依为命的生活。” 院子中几个人听了丑妇的话,脸色有些不满。刘氏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不自然地问:“翠花儿……,你这是咋个意思呐?啊?” 丑妇平静无波地眼把院子里的人全部看过一遍,忽然笑了。 她没看刘氏,转过身,牵了一旁的平安进屋:“你们都回去吧。” “大姑,你是什么意思!”正在变声期的鸭公嗓忽然响起,站出来在丑妇身后质问丑妇,不需要仔细听,就能够听到这声音里的气愤,和……隐约的焦急。这声音她听过,是罗家后门见过的柳宝通。 丑妇继续往屋里走,脚步没有停留。她没有回答柳宝通的话。 可惜,她想做什么,总是有那些个讨人厌的人阻拦。 “大姑,你戏耍咱们呀?说要全家人亲自来接你的是你,这会儿说不回去的又是你。大姑,你是怎么个意思呐!” “我没什么意思,回去吧。再吵闹……,你想把四邻八乡的邻居都引来吗?” 柳宝通听到这话,非但没有收声,反而眼睛一亮,声音又故意放大开来:“大姑!当年的事儿……,侄子按理是没资格怪大姑的。可是大姑,当年柳家也是情非得已,并没真的逼死你吧。现在,爷奶也都老了。想着盼着自己的姑娘。……大姑,你忍心让咱爷奶伤心吗?大姑,你咋变了,以前你在柳家的时候最心善最懂事,最孝顺了。” 柳宝通提起当年,是提醒她的错处,让她自己心中首先有愧疚。接着就说起柳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想闺女,一般女儿听了都会心软。最后又说起曾经她的好她的孝顺,这就是说她现在不孝顺。 在又是愧疚又是心软又是被人指责不孝顺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一般人,都会慌了心神吧…… 丑妇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柳宝通。 被柳宝通故意声嘶力竭地哭诉指责之后,果然,围在茅草房院子前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村里人,听到声响,起来看看情况。 听了柳宝通一番话,都知道,柳家人想要接丑妇回去。 有人劝道:“丑妇啊,你可是守到了啊。这事儿,该高兴高兴。柳家老爷子和老太太真是疼女儿啊。” “你这孩子,还站着干嘛?快去收拾收拾,随了你爹娘回家去吧。”劝说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柳宝通眉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秀才他都考到了,一个不知所谓的村妇能有什么见识?她还能比得上他? …… 丑妇忽然大笑。 倏然间,又收住笑声,眼如冰雪,冻人透骨,一条冰冷的视线直直射向一直沉默的柳老爷子和柳家老太太:“念在你们给了我生命,抚养我长大。我刚才忍了,就是给你们留体面了。” 她这具身体的亲娘卢氏皱起眉头:“什么忍了不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俺们柳家的体面需要别人留吗?” 柳老爷子也不甘示弱,“俺们柳家的体面是自己挣回来的!” 柳老爷子一句话,居然引得围着院子的邻里乡亲拍手称好。说柳老爷子有骨气,柳家子孙有骨气! 都知道柳家大孙子小小年纪考了秀才,将来绝对不是他们这样的。现在与柳家交好,说两句好话,绝对没错。 再说,柳家来接这个私德败坏的女儿回家,对丑妇来说,应该是好事儿。 “呸!” 所有人都呆滞了,不可思议地瞪着屋檐下的丑妇,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有几人掏了掏耳朵。 第十一章 考虑 “俺那也是为你好!”一直绷着脸沉默不语的柳老汉终于说话了,他是咬着牙,凶狠地地瞪着丑妇低吼出这句话的。 无语,无语,无语望天啊!!丑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心道:翠花儿啊翠花儿,那真是你亲爹?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还能表现出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哪儿好了?罗家是什么人家,罗家大少爷又是咋样的人?柳家的老爷子,您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呐?”丑妇终于露出獠牙,不再客气质问,人家是打定主意不要脸了,她嘎哈还给人家送脸面呐? 柳家人都怔住了,这样的丑妇是他们陌生的,这样咄咄逼人! 别人说柳家人卖女儿,那也不会当着柳家人的面说出来。何况大家心里都清楚,丑妇的名声并不好听。所以,即使是别人心里都猜出柳家人卖女儿,却也不会站出来为丑妇说句公道话的。 这也是柳家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逼迫丑妇的原因。 这块遮羞布,只有丑妇自己揭开了才有用。 他们是算准了丑妇的呆傻和实在,算准了丑妇啥不知道,算准了就算她知道了,也会顾着脸面,啥都不会说。 而今,这块遮羞布揭开了,丑妇自己揭开的遮羞布。让柳家人怒目相视。 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说出来了,那就是将背后的丑恶正式地显露在人前了。就如同是柳家人卖女儿的事儿。 如此,柳老汉恨死了这个不知检点的闺女,这是丢他的颜面! “胡说啥?你要能嫁给罗家大少爷,哪怕是个姨娘,那也是柳家的体面!……要是当年你没干那不检点的事儿,俺们早给你找到门当户对的庄户人家的好孩子成亲了。如今娃儿都好几个了吧。” 丑妇笑着目视柳老汉:“柳家老爷子,当年事当年了。可别忘了,我如今是无名无姓,无祖宗荫庇的孤女。这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当年我丢了柳家的面子,柳家就把我扔出来。如今,我对柳家又有用了,柳家就又要把我收回去?” 丑妇唇边的嘲笑,配上她每一句话出,提醒了那些个看热闹的邻居,他们想起来了,当年柳家是如何对待丑妇母子的。再对比柳家人的言行,现在,他们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也不议论了,只看着对立的两方,想要看一看,事态最后会如何发展。 不顾柳家人越来越铁青的脸色,丑妇手指从柳家人脸上一个一个的指过去,厉声喝问:“说,罗家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不顾名声不顾脸面,跑来我这穷地方逼我嫁人!” 嗖! 柳宝通惊蛰的眼瞬间瞪向丑妇,“大姑!慎言!爷奶爹娘的好心,你就是这么糟蹋的呀!这是好事!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好事呀?”丑妇似笑非笑,转脸问:“好事是好事,只是是对谁好哇?” 柳宝通是个秀才,他自认比这些庄户人高人一等,鼻中哼出一声,高声说:“对谁都好!柳家好了,大姑就好。家族的荫庇是多重要,大姑离家五年,还能够不懂?” 丑妇心中对柳宝通越发反感。 “好吧,既然你们认为是好事,那就是好事吧。” 柳家人反而不懂丑妇的意思了。她这话是啥意思? “这样吧,胳膊掰不过大腿,这事儿,我再考虑考虑,后天早上给你们答案吧。……总算柳家生养我一趟。” 话都说到这里了。 柳家人面面相觑,这丑妇之前态度那么强硬,现在却软化了一些,这是好事。……总不能真的逼得她太紧吧……,狗急了还要跳墙呢。 “不过,我也希望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嫁给罗家大少爷做姨娘,可真的是好事?” 丑妇说完这话就带着平安准备进屋去。 这一次柳家人没再阻拦她,只是刘氏的声音在背后响着:“是好事,是好事!咋就不是好事了!能嫁给罗家,就是姨娘,那也是长脸面,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俺们老柳家是干好事儿!” 背对着众人回屋的丑妇,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但愿,你能一直认为这是好事儿。 …… 时间一点点过去,丑妇和平安还是一样的生活。外边人怎么样他们不管,多少双眼睛此刻紧盯着这个破旧的茅草房。 然而,他们盯了半天又是半天,就是没见这座茅草房里有任何动静。 再说柳家人回到自己个儿家中…… “宝通啊,你说,你大姑真能答应了?”刘氏总觉得不放心。 柳宝通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话语却让人听得有些背脊发寒:“这事儿,大姑同意不同意有啥区别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 “啊!”刚巧,这话被柳有才听到,柳有才并不笨,相反,他还很机敏,他惊叫出声:“宝通的意思是要……?” “啊!”…… 这一下,惊起所有在场的柳家人。 卢氏面上有些不高兴。她作践自己个儿的闺女,那是她。可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被别人作践,她是百般不愿意!就算那人是她亲孙子也不行! 柳宝通生了七窍,特灵通。卢氏怎样表现,他就怎样应对。 “奶,您老别不开心。老人都说,闺女是给人家养的,儿子才是自己个儿的依仗。将来您老和爷做不动活儿了,还能指望闺女给您养老?”语带威胁之后,立马又许之以利,“奶,只要孙儿这回能够如愿进去罗家开设的‘善学堂’听课,孙儿不是吹牛的人,定然要给柳家考回一个举人回来。到那时,咱柳家再也不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了,爷奶,您二老脸上光荣呐。谁见到您二位不说两句好话来?” 卢氏心动了,她仿佛已经看到南畦村的老老少少,同辈的人给她道贺,仿佛看见了小柳镇上的罗家大老爷亲自登门拜访。 不只是卢氏,在场的柳老汉,柳家大房和二房,还有最小的幺子三儿子,他们每一个人仿佛都看见那时候光鲜亮丽的自己。 卢氏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才硬是木着脸道:“嗯,是奶想差了。还以为你是没心肝儿的,连自己个儿的亲大姑都要算计的。奶想差了,原来你是为俺们整个家好的。……柳家好了,你大姑就好。到时候你考个举人老爷回来,罗家还能够亏待你大姑?” 柳宝通听到卢氏安抚的话,眼神闪烁,面上也有一刻僵硬,刘氏和柳有才面上也有些不自然的僵色。 但此刻,没有人注意到。 …… 第十二章 新娘子换人当 第二日晚 柳家却来了稀客。 屋子里,一阵诡异的氛围。 “好了,这事儿就是这样了。”要是丑妇在此,她肯定认识这个坐在上手喝茶的中年男人,他正是罗家的大管事。 大管事放下茶杯,从炕上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看这模样,是要告辞了。 但,此刻柳家人全都不愿意看他告辞。尤其是大房的人。 大房的刘氏面色惨白,眼神慌乱,她急着要抓住大管事的衣袖,嘴里喊着:“大管事,大管事,咋能!咋能让俺家的迎春嫁过去呐?” 这话却是刺到了大管事,只听大管事冷哼一声,不客气地说道:“怎么就不能让你家的迎春嫁来我罗家?怎么,是瞧不上我罗家,还是瞧不上我家的大少爷?” 柳宝通脸色一白,他最清楚这个大管事在罗家的老爷面前的地位,要是能让这大管事在罗老爷面前说两句好话,是很管用的。 但是,相反,要是这大管事在罗老爷面前埋汰他们几句,同样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柳宝通不着痕迹地挡住刘氏,却问大管事:“大管事,之前都商量好的,罗老爷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了?” 大管事用手指在柳宝通脸上点了两下,狠狠叹了一声:“你小子是个人才!没被你娘老子带歪。” 柳宝通躬了躬身,大管事才道:“也罢,既然是你小子问的,我就与你说一说。” “请讲。” 大管事又坐回了炕上,“你小子那天不是带着两个妹子来小柳镇吗?那天晚上有个乞儿在怀里抱着两个泥人儿,大晚上来敲罗家大门,说是在城外的‘谭善寺’观音菩萨坐下捡到两个小泥人儿。” 柳宝通看大管事一眼,知道事情绝不简单,因而拦住又要叫嚷的刘氏。 “这泥人儿原本不稀奇,却在泥人儿底下刻了人名。一个是我罗家大少爷的名字,一个嘛,喏,你自个儿看吧。”却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匝,推给柳宝通。 柳宝通顺势接过,果然在小泥人儿的底下刻着字儿,靠近一看,柳宝通倒吸一口气。拿着木匝的手也有些不自主的抖。 “宝通,上面写的啥?”刘氏着急地问。 柳宝通不理,却惊叫一声:“大管事,这是陷害!这这……这怎么还有生辰八字?!这是赤裸裸的陷害呀!是谁这么狠毒下如此毒手?迎春,迎春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姑娘呐!这是坏人名节!” 大管事好笑地摆摆手:“没用,……你与我说这个没用。我信不信无所谓,反正大老爷是信了。” 言下之意就是,这事儿,你们要不自己去大老爷面前说去,要么,早点儿准备嫁妆。 “大老爷很看重大少爷,那晚上谭善寺出了两个泥人儿,第二天清晨,就听见有人说,罗家大公子和柳家的大孙女儿原本都是观音座下的仙童,本来是该都出生在一起的,结果下凡历练的时候,跑丢了一个,所以罗家大少爷从娘胎出来就一直病怏怏的。只要啊,两个仙童再次在一起,罗大公子的病情就会好转。仙童本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 “胡说!胡说!是谁人造谣?”刘氏面色惨白,慌乱急了。却忘记了,她所说的话是否会让罗家的大管事不喜。 大管事不语,却皱眉。 只说:“这事儿啊,我们大老爷是信了的。而且很看重。尤其是在听到那些个传言之后,听人说,这些话是从一个出来历练的老神仙嘴里说出的。那老神仙还说,要不是看在这两人都是观音座下的仙童,他也不会泄露了天机。” “俺不要当啥仙童!俺也不是那啥仙童!俺不要嫁给病秧子,俺不想守寡!俺,俺,俺就是不嫁!”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大管事的来意。门口冲进来一个姑娘家,冲着大管事就是又哭又闹,大吼大叫。 大管事皱眉,本来这柳家的大孙女就不是大家闺秀,如今还侮辱他主家,心下对柳迎春更加不喜。 “哼!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有啥区别吗?再近一步说,你柳家同意不同意,作数吗?” 柳宝通顿时面色惨白,这个话儿,他今天才说过没有多久……,就在他说他大姑的时候…… 大管事撇撇袖子:“好了,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准备嫁妆,……大老爷因着柳家大孙女是观音座前的仙童下凡,对她正有好感。娶,可是当正妻娶进门的。……说不得,这传言还是真的,到时候迎春姑娘嫁进来,我们家大少爷病好了,那可是头功一件。”大管事睥睨柳宝通:“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家啊,真正做得主的是你小子,……该怎么做,才最好,你小子,可想清了。” 大管事笑了笑,临走还对柳家众人道:“后日我们罗家来迎亲。……当初答应你们的条件,还是作数的。而且,大老爷说了,迎春姑娘嫁到罗家,大少爷只要有了好转,小柳镇的河道主簿的缺儿还空着呐。大老爷瞧柳家大爷是个能干的……” 留给众人一个意味深明的笑容,大管事在暮色中离开了柳家。 …… 今日一章太过简短,明日补偿。鞠躬拜谢,各位兄弟姐妹,祝,不老的我们,六一快乐。 第十三章 事了 “哥,俺不嫁!俺不嫁!俺不嫁呀!”柳迎春抓住柳宝通,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声嘶力竭之后便是苦苦哀求:“哥,俺,俺不嫁,好不好?好不好?……俺,俺不想嫁呀,那,那可是个病鬼,俺,俺嫁过去还有命呐!” 柳迎春何尝不知道,她自己哪里是什么金童玉女,要真实金童玉女啥的,她还过现在这样的生活不? 她还嫁给一个病鬼不? 再说,观音菩萨座下的仙童,会是个生下来就病怏怏的?那不得是个福源浅嘛? 刘氏是柳迎春的亲娘,闺女儿比不上儿子,可也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十月怀胎不容易。天下父母心呀,能有几人像丑妇亲娘卢氏那般叼狠呐?! 刘氏上前拥住哭的死去活来的柳迎春,母女两哭成一团,忽然,刘氏抬起头,袖子狠狠一抹脸,冲着柳宝通就道:“俺不管,俺家的迎春不嫁!要嫁……,要嫁就让那女人嫁!宝通,你,你,你想想办法!” 卢氏听到刘氏这么说,心中尽管不舒服,但是终究看了看抱成一团哭得可怜的两人,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她就没有想一想,这两人为啥哭!她们会哭难道丑妇就不会哭了?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会哭的娃子有奶吃。 柳家的男人们都烦,柳老汉被哭烦了,不耐烦地挥挥手:“哭啥?俺这还没死呢!哭丧啊!” 柳家人还是有些怕这个目前当家作主的柳老汉的,当下,屋子里的哭声果然小了。 柳宝通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刚才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只抿着嘴唇瞪着地面。突然,他唰地一下转身,冲着屋外就奔了出去。 刘氏被吓了好大一跳,这么一惊吓,居然止住了哭声,只嘹着大嗓门儿在柳宝通身后叫问:“你嘎哈去?啊?你妹子正难受,你当哥还有心思往外走呐!丧天良的!丧天良的!俺咋生了你这崽子呐!” 刘氏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平常的时候,她是舍不得骂柳宝通一句的,趁着这股子气,刘氏才开声儿卖了,何况,在她心里,柳宝通就是考了举人老爷回来,那也还是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娃儿。她还骂不得吗? 柳宝通却是跑了老远,充耳未闻。 …… 只这时候,小柳河畔的茅草屋一如往常的安静祥和。夏夜的河风,吹散空气中余留的一丝热气,茅草屋靠着河畔,时不时有几声蛙叫声传来。 这个时间点,也还不算晚,树上的知了鸣叫声时高时低,和着初上的月牙儿,倒也十分有趣,自由一股田园静谧。 丑妇嫌屋子里热,就带着平安,母子两人搬了两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丑妇一下一下扇着手中的破芭蕉扇。芭蕉扇是用芭蕉叶制作的,可以带来凉意,还可以驱赶蚊虫。丑妇心疼自家儿子白嫩的皮肤,一点儿都不敢让蚊虫近了平安的身。 当然,完全杜绝蚊虫,在这个落后时代的庄户人家,是不可能做到的。丑妇要做的就是防微杜渐。 “阿娘,那丑小鸭后来怎么了?”丑妇低头瞧见自家儿子晶亮的眼睛,再次感叹孩子他爹的基因真好。 “丑小鸭呀?丑小鸭最后变成了白天鹅。它在湖泊里游泳……” “阿娘,平安也要成为白天鹅。” 丑妇微愣,突然“扑哧”一声笑出声,抱着平安笑说:“我的平安本来就是白天鹅。” “啊!那……那要不然,平安就努力成为最优秀的白天鹅。”平安有些烦恼。 “嗯,平安要成为最……” “嘭!”突然一声突兀的声响打断了母子之间祥和的氛围。 平安吓了一跳,母子二人顺着看过去,却见一个人影正从院子外走来。 他走的很急,等他走近了一些,借着月光,丑妇和平安才看清来人。 丑妇不语,但是,她冷冰冰的一张脸,已经代表了她的不愉。 “大姑,罗家来人了,去老宅了。”来人是个少年,他见丑妇,一声大姑,已然表明他的身份。 丑妇瞧了一眼柳宝通,耷拉着眼皮,“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柳宝通在背对着月光,丑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可以听到磨牙的声音。柳宝通垂在身侧的手掌改握成拳头,死死地捏住,月光下,丑妇的视线还算不错,他紧握的拳头有些微微地颤抖,似乎正在刻意隐忍什么。 慢慢地,丑妇勾唇而笑。 “罗家来人,与我何干?倒是你一溜通地跑来我这里,为了是啥呐?” 柳宝通真的生错人家了,这种人怎么会是庄户人家教养得出的? 那双眼,在月夜下,就是一双毒蛇眼呀! “大姑,我来做啥,大姑你不知道?”话中尽是讽刺,“大姑,那是你侄女,今年才十四!” 丑妇又是一声“哦”,就没了下文。 少年毕竟是少年,与丑妇这样的新社会女强人比定性和耐性,怎么玩儿得过人家哟。 果然少年定性少,有些焦急,气狠狠道:“大姑,你那天赶集去过镇外的‘谭善寺’对不?” 柳宝通其实心里很复杂,他自认为聪明比别人强,不比镇上的公子少爷差。他自认聪明高人一等,只要有了这一次到罗家“善学堂”读书学习的机会,他就有五分的把我考到举人。 到那时,便有机会考个同进士,从此,仕途官途,不再是卑劣的“农”,而是高贵的“士”。 换的他入“善学堂”的机会,不过是将一个被赶出家门多年的“大姑”送出去罢了。他有野心,但是那野心是拿不相干的人换来的!而今,他要拿自己的亲妹子换取这个机会,这个事实,让他倍感难受,并且难以抉择。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逼得眼前这个女人亲自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的预谋,这样,流言才不攻自破,一切还会回到原地。 这本是他的一通撇清流言的计谋。 但是,柳宝通左思右想,虽然不想承认,可,内心里也好,从各方面推测也罢,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指向眼前这个女人——他喊做“大姑”的女人。 一切推测指向她,都说明一件事——“谭善寺”里传来的流言,这件事背后的黑手,遥控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她——人人都觉得又傻又笨,毫不起眼的丑妇! 所以,柳宝通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想丑妇能够推翻他的话,一方面又希望丑妇承认他的指责。 他满心期待,却突然,对面的壮女人“哈哈哈”抱着肚子狂笑。 “你……大姑,你笑什么!”柳宝通眼似毒蛇,脸沉如湖。 丑妇收敛笑声,正色才道:“乖侄儿,你也不嫌累得慌。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呢?证明你高人一等的聪慧?证明你算无遗漏的巧智?那你还跑来我这里问些有的没的?” 柳宝通脸色大变,他心中所思所想,他以为藏在最深处的阴暗居然被别人窥视到?还是他从来看不起的“大姑”? 柳宝通脸色难看极了,却还咬牙问,“大姑,这么说,你赶集那天是去过‘谭善寺’了?”他打蛇随棍,依然紧要这一点。 丑妇摇头叹息,“哎,看来还是妹子比面子重要。不算完全泯灭人性呀。”却突然话语一转,厉声回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去过‘谭善寺’了?那都是你说的!我可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看天色,又道:“还是早些回去吧,天够晚了,你留在我这里,也不怕我这屋子四周方圆百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柳宝通立即想到,庄户人家爱瞧热闹的习惯,也明白丑妇的意思。 但是……但是!那是他妹子啊! 忽然,“嘭”他朝着丑妇跪下,脊梁骨挺直,“大姑,从前是我小瞧你了,我们都是聪明人,事情到底是怎样的,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大姑,我知道今天问你任何事情是问不出来了。” 丑妇挑眉,也不叫柳宝通起来,只是牵着不言不语,细细观察的平安转身要紧屋子去,头也不回地对着柳宝通说:“你回吧。寒舍简陋,贫苦之家,不敢承你一跪,罪过罪过。” 她说的是“寒舍简陋,贫苦之家”,是讽刺她们家生活环境简陋,敌不上柳家,是她们家的富贵敌不上柳家,却不是说她自己承受不了柳宝通这一跪。 柳宝通岂会听得懂? 他只看到丑妇要进屋子了,心急之下,那头就朝着地面重重一磕,喊住丑妇:“大姑!您忍心吗?那是迎春呐!那时你还没有离开家,迎春是你一手带大的呀!您忍心看您一手带大的孩子嫁给罗家,嫁给罗家大少爷吗?” 丑妇手心被抓,力道加重一些,低头,只见平安气息不稳,迎着月光小脸上还可以看到怒火,却是死命咬牙忍住。 丑妇顿住脚步,她回头看柳宝通。柳宝通见她回头,心中升出希望来。这个大姑最是心软的。那时候他和迎春迎夏犯了错,都是她替他们担下的罪名,受的处罚。那个时候,就算大家知道错不是她犯下的,只要她主动承认,大家也会当做是那么回事的。 “大姑,迎春才十四岁呀,她那样子受不得委屈吃不得苦的,大姑,您咋忍心看她去罗家受罪呐!” “柳宝通,你既知道我并不笨,难道还吃准我的软弱永远不会改变吗?” 她声音沉静似湖海,有一股冰寒夹在其中。 柳宝通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头顶发麻,背后冷汗淋漓。抬眼小心看向丑妇,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如老僧入定的眼。 仿佛站在高处睥睨如泥的他。 “不知罗家许了你等什么样的好处,却要回头把我算计进去。若只是我,便也就忍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连我的儿子也要算计。当我不知道吗?杏林堂的王大夫铁口直断,罗大少爷活不过半年。嫁了我,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把我的儿子送去皇宫做个太监?这样时间久了,我们母子两人也会被人渐渐忘了,从此,世间再没有我们木母子俩了?” 咻! 柳宝通顿时抬起头,刷拉一下,脸色惨白。 他想说……,你怎么知道的?! 然而,丑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冷哼一声,笑了:“你呢,也别这样作态。嫁给罗家,那是好事儿。好事儿呐!当初,你娘拍着胸脯亲口说的。有四方邻居作证的。” 柳宝通赤红了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怎样都没有想到曾经他娘用来搪塞丑妇的原话,这会儿被用来搪塞他。 他的呼吸有些不顺,用力咳了几声,才顺气。 “你既然今天跪我一跪,我也不让你白跪。”即便丑妇这么说,柳宝通不敢再生出希望来了,丑妇变了,变得他再也不敢稍有一丝的放松。 “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算计别人等于算计自己,你,好自为之。” 说罢,带着平安进了屋,徒留柳宝通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的跪在屋外。 …… 后来,罗家真个来娶柳迎春,柳家无法,最终在刘氏哭哭凄凄声中将柳迎春嫁去了罗家。听说,拜堂的时候,罗大少爷体弱,是罗家一个远方表兄代为拜堂的。洞房花烛的话,咳咳……这个少儿不宜。 后来,又听说,罗家大少爷在娶了柳迎春之后,还真个身体有了好转,尽管微末,但也足够罗柳两家人热闹地开心一场了。 罗家求自家子嗣身体康复健康,柳家求罗大少爷不死他们才能得到更多好处,也才能抱着柳迎春的性命。 不过是各有所求,各有所需罢了。 这一切,却与丑妇无关。 近四千字送上,补足昨日字数简短的缺儿。 第十四章 插曲 今日是个好日子,听说镇上的王员外家要嫁女儿,王员外三代扎根儿小柳镇,比不上罗家,却也富贵非常,至少,是在这小柳镇上如此的。 庄户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过得平常。少有的几样乐趣里,就有好些离不开小柳镇,别的不说,就说今个儿王员外嫁女儿,南畦村里好些人家都议论开了,一个个绷足了劲儿,都说要去小柳镇上看王员外嫁女儿咧。 那一个个鼓足劲儿的态势,仿佛要娶王员外家女儿的是他们家一样。 丑妇拾掇起平安,拿出压箱底儿的大半新的衣裳给平安换上。 “阿娘,俺以前就听说镇上富贵人家嫁女儿娶媳妇儿热闹着咧。……阿娘,你以前都不带俺去凑热闹,今个儿怎么还给俺换上过节才舍得拿出来穿的好衣裳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丑妇整理床铺的手微微顿了下,回头瞧着自家包子面带困惑,眼睛在包子身上的衣裳上转一圈。 半新不旧的衣裳,明显还有点偏小了,儿子却说是好衣裳。不知名的情绪环绕在丑妇心头不离。 “阿娘?阿娘?”丑妇发呆太久,平安喊醒她。 她不着痕迹遮掩失态,道:“平安大了,阿娘带你上镇上去,其实是想给你寻一夫子启蒙。” “啊!”平安惊呆了,有些结结巴巴:“阿,阿娘是说,……是说给俺找夫子,让俺上学堂吗?” 丑妇看着平安急促的小模样,笑着点头:“就是平安想的那样,阿娘没出息,也要让平安上上学。平安出息了,阿娘就等着享清福咯。” “哦,拜夫子,要体面。所以阿娘才会给俺换上过年节才穿的衣裳呀。” “走了,还磨蹭?天都大大亮了,还得赶山路呢。”从这里道镇上,她之前已经有了经验……没有车,真的很不方面呐。 ……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刚到镇上,就听到鞭炮声震天,喜气的乐声和人群的热闹,丑妇还好,在现代,什么样的热闹没见过。这样的热闹真的还没看在眼里。 但是,平安不同,他是被锁在山脚小村子里的娃,今日见到这般热闹,小脸上泛起微红,丑妇知道,这是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场面感染了。 她面上也柔和了,不着痕迹牵起旁边小包子白嫩的手掌,领着小包子朝着人群里走去。靠近了,才能够看得更清楚。 大红花轿想来已经接到新娘子了,高头大马头上系着大红花,唢呐声,擂鼓声,……好不热闹。 “阿娘,马!马!那是马耶!”平安跳了起来,指着高头大马兴奋地叫道。 丑妇刚要笑着回应一声,却身边传来一道不和谐的讽刺。 “乡巴佬,没见过马啊。”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丑妇母子听得一清二楚。可见这声音的主人并没有一点儿想要遮掩的意思。 平安收敛起喜庆,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和丑妇一起朝着那声音方向望去,那人竟然是个少儿郎。 “看,有什么好看的?小爷我是你们这群贱民能够看的吗?”少年凶狠,不过十一二岁,却凶似狼,见丑妇母子看向他,他竟然凶狠地威胁:“再看,再看,小心小爷我让人挖来你俩的眼睛泡酒。” 平安条件反射,双手立即捂住眼睛,见之,那少年哈哈大笑,“笨蛋!胆小鬼!小爷不过是吓吓你,贱民就是贱民,胆子和老鼠一样小。” 闻之,平安脸色更加惨白,嘴唇有些哆嗦。丑妇心中感慨:小包子他爹难道只遗传了好皮相给小包子?亦或者是小包子他爹本来也就只有一个好皮相,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正感慨着,平安出人意料地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竟然挣脱开她,走向那少年。 “你,你,你一口一个贱民,你,你当你是谁?俺们是,是朴实,朴实的庄户人家!”平安小脸涨红,怒目相视,他从来没和谁红过眼,更不要说与人正面相争,他显然没有与人吵架的经验,说起话来即使有理,也显得结结巴巴。 “啊呸,小崽子,你在教训小爷?哈哈哈,话都说不溜,回去好好练一练,舌头打结啊。”少年哈哈取消。其实丑妇很奇怪,这少年非富即贵了,身边却无人服侍,连个跑腿的小厮都没有…… 平安被这么一激,居然不结巴了,“俺们是庄户人家,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俺们不和你比。圣,圣人也曾经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皇帝爷爷都认可了,难道,难道你还能够比皇帝爷爷厉害?” 丑妇惊诧?平安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来?看来,回头得好好问一问平安了。……她可不是三岁孩子,这话出自《孟子》的《尽心章句下》,这个时代可不是人人都有书读的。平安从哪里知道这话的?显然是听谁说的。 那少年也很是诧异,“呀,没想到你还读过书呀。”这话本来该是赞赏,但是跑到这少年嘴里,居然有一股取笑和嘲弄的意思在。 “哼!”平安撇头不理他。 事实再一次证明,嘲弄和取笑,你若不在意,别人也那你没辙。所有嘲笑最终都化作泡沫,一丁点儿的作用都没有。 那少爷被扫了面子,第一次动怒,居然咬住平安话中漏洞,“你居然大逆不道!居然敢称呼圣上为爷爷。你冒充龙子龙孙,这是大罪!我要让人来抓你们住牢房!” 平安才多大的孩子,前头能有那番表现,已然是比别人强上许多。此刻一听“牢房”两字,平安心慌了,他一个孩子,还是在穷山脚下长大的孩子,他只知道,年长的男性要叫“叔叔”,“伯伯”,“爷爷”,而皇帝在他的脑海里就是白胡子慈祥老爷爷的形象。 平安想也没想就叫了皇帝陛下“爷爷”。 如今被这贵气少年不加掩饰的指出来,慌得他眼泪悬在眼眶里,饶是如此,依然倔强地不肯掉落下来。 丑妇这时候巧妙地挡在平安面前。平安莫名心安。 那贵气少年却是不屈不饶地纠缠,不满瞪向面前这个挡住平安的女人:“喂,丑八怪,你要亮瞎小爷这双眼了!” 嚣张! 丑妇淡笑,只答:“小公子莫怪,前头被你欺负了,又把你辩驳地哑口无言的小子,不巧正是小妇人的儿子。至于公子说的冒充龙子龙孙,这个罪名太大,恕小妇人和家里小子不敢担待。都说,当今陛下英明仁厚,天下百姓无不归心称赞。天下是圣上的天下,百姓都是圣上的子民。陛下爱民如子,小妇人的儿子叫陛下一声‘爷爷’倒也不错。”丑妇并不想与眼前这个贵气小少爷斗法,说出去,她脸上都燥得慌。 这可是欺负小孩儿啊……! 丑妇望向贵气小少爷涨红的俊脸,才慢悠悠问道:“小公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贵气少爷面上表情精彩纷呈,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应丑妇,人家说得头头是道,反驳她的话,就是造反。他傻了才辩解呢! “哼!牙尖嘴利!长舌妇!” 丑妇却不理会这话,……总要给人家孩子一点儿台阶下不是? 她笑着施礼:“既然误会解开,小妇人和儿子就此离去。只望小公子以后见到乡民不要再一口一个贱民了,辱的不是淳朴的乡民,却是那辱人的人。辱人者人恒辱之,就是这个理儿。告辞了。” 施施然牵起身后的平安,母子二人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从贵气小公子眼前离去。 等到再也看不见丑妇母子,对街酒楼二楼的窗户边,传来一声轰天爆笑声。 “哈哈哈……,你们家的这小子也有今日?瞧他那张脸,跟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尽个精彩!”说话的少年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样貌极俊俏。一双桃花眼似会勾人魂,平日都带着蛊惑人心的色彩,今个却盈满夸张的大笑,毫无形象可言。 “陆九郎,你不怕京城的少女瞧见你现在这模样,都要失望吗?注意点儿形象啊。虽然我也爱看那小子吃瘪,可没像你这样夸张。”桃花眼的少年名唤陆九郎,他左侧一少年,与他年纪相仿,此刻一边批评陆九郎,一边将手中的扇子狂扇不止。 “滚!张琛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都会狂扇你那把破扇子!” “陆源,你丫的再侮辱爷的扇子,爷跟你没完!” 二人正不可开交。 那坐在正中间一直没有说话的男子,一直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掌轻轻抬起,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了敲,说来也奇怪,他这一番举动之后,那陆源和张琛远霎时停止了打闹。 那男子虽然年轻,却显然很有威仪。 他眉目如画,面容俊秀,浅褐色的眸子迎着清晨一缕阳光,本该温暖如阳的眼眸中,却淡漠如尘。 薄唇一向没有任何弧度,此刻却稍稍弯起,很少有什么事情让他感到有趣。无疑,刚才那通闹剧入了他的眼。 “没想到,穷山僻壤的小镇里,还有那样的村妇……”他声若好玉,好玉有声,清澈如湖。 陆源恢复一本正经,面露思索:“那村妇长大五大三粗,见识却不少……还有那孩子……” 张琛远也露出思索:“那孩子皮相极好,说出去这二人是母子,别人都不信,而且,我总觉得,那孩子的眼睛很熟悉……” 那清冷如画的男子抿唇,最后道:“不过一村妇……,想来是家里哪个哥哥弟弟读了些书,回来教会她罢了……我等本来就是游学出来,不过是经过这小柳镇,何况家里急招我等回去,看来……当今圣上……” 气氛顿时陷入沉重之中,三人表情严肃……就连后来的,那个楼下刁难丑妇的贵气小公子气哼哼上楼,听到那话,心中怨气也尽数消散。 “二哥,明日启程?”小公子问。 “不,马上启程。” 气氛更加沉重。几个人端起饭碗,快速地吃饭。包厢里静悄悄的。 他们很快忘记了丑妇,同样,丑妇从来没有记住他们。此刻,丑妇带着平安到镇上有名望的夫子家拜访。却遇上了叫丑妇再一次看清现实的难堪。 第十五章 道听途说的害处 小柳镇上的学堂并不多,最出名的就是罗家所设立的“善学堂”。但是,“善学堂”是供给镇上的富家子弟,有名望的人家上的。 小柳镇上不可能除了这些富家子弟之外,就没有其他读书人了吧? 所以,小柳镇上还有几个零散的学堂。规模……就很小了。 丑妇心知给小孩子启蒙的重要性。所以在挑选学堂挑选夫子的时候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启蒙夫子不一定要很有才学,但是品性一定要上佳。孩子的德行在小的时候就会定性了。 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启蒙夫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阿娘,咱真,真要进去?”平安有些局促,站在一个小院子前良久,他脸上的潮红足以看出他的兴奋难忍。 “傻小子,不进去阿娘带你来这里作甚?”丑妇手中拎着刚刚在集市里买来的一只老母鸡,手中还拎着一条草鱼,用草绳穿过的草鱼还鲜活地蹦跳呢。 她从家里箱底儿里找来攒了好久的钱,一部分用来买手中的东西,这些是准备送给夫子的见面礼。还有一些是准备交学费的。 一个现代人太清楚学习的重要性了。所以她可以咬咬牙,将家里不多的银钱拿来给平安上学,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投资。 听说这个小院子里的老夫子姓曾,是个老秀才,为人严谨,最是孝顺,与人为善,待人亲和,对待学子,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可谓奖罚分明。这样的人,虽然古板一些,但是就品行来说,不失为一个好的启蒙者。 所以丑妇今日带着平安来此。 “咚咚咚。”丑妇以手扣门。 门内无声,门却自己个儿开了。丑妇心想,可能是门没有关紧。也没多想,就牵着平安的手跨进小院中。 进了小院,就听到朗朗读书声。 平安更加兴奋,有些迫不及待。丑妇取笑儿子:“没定性,猴急的傻小子。”却惹来平安不好意思的抓头挠腮。 小院不大,推开院门,十七八大步就到正堂。 “哎哟!”平安脚傍到凹凸不平的石子儿,一声惊叫惊动了屋内读书的学子。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屋内的学子大多是稚童,黄口小儿调皮的紧,一个个好奇的目光从敞开的窗口往外瞧来。 从来没有被这么多的视线同时聚集过,平安慌了,只是咬住嘴唇不语。 这时,半开的大门被人彻底推开,从里迈着学究步的是个灰白胡子的老者。老者面容严肃,隐有不愉之色。 真有点鲁迅先生的横眉冷对,只不过鲁迅先生是横眉冷对千夫指,这老者却是横眉冷对外来人。 丑妇心里“咯噔”一声响,她有预感,今日给平安拜夫子的事儿,并不会很顺畅。 人在屋檐下,有求于人,当然要笑脸以对。 丑妇把平安往身前带,脸上笑容如花。当然……,那老夫子看到丑妇一张脸是否真“如花”那就不得而知了。 丑妇笑道:“曾夫子吧?打扰了。”微微施礼,算作礼貌。 那曾夫子却面容严肃,说话的时候也不正看着丑妇母子,那模样显得有些倨傲。丑妇不着痕迹地皱眉,但又想,这是古代,是封建社会,本来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 却不料曾夫子回一句:“有事儿等老夫下课了再说。” 好吧,听说,曾夫子严谨;听说,曾夫子一切以教学为重;听说,曾经有人打断曾夫子上课,被他从学堂赶了出去…… 好歹人家没有直接给他们赶出去,算是够意思了吧。 于是,丑妇讪讪,和平安静立在屋外等候曾夫子下学堂。 其实并没有等多久,一个个孩子背着自己个儿的书包,带着好奇的眼神从丑妇母子身边溜过去。 有皮猴的孩子还冲着平安做了一个鬼眼。 “其实这是友好的象征,他们不一定是不喜欢你,相反,他们是对你好奇才会这么做的。”丑妇安慰儿子。 平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腼腆。但是,听到丑妇这么一说,放开了些,冲着那几个做鬼眼的皮猴笑了笑,那几个皮猴一呆,反倒是不好意思再捉弄平安了。 此时,学堂中人走尽了。曾老夫子徐徐从学堂里走出来。他站在廊檐下,“你是哪位?找老夫有何事?” “哦,小妇人免姓,夫子且称小妇人一声阿丑。这是阿丑的儿子,叫做平安。”平安向前走了一步,规规矩矩地站在曾夫人面前。 “嗯。”曾夫子只“嗯”了一声,再无下文。 丑妇只好接着说道:“曾夫子,小妇人家的小子眼看着年纪也长了,小妇人儒慕读书人的高雅,便想着送来小子,跟着夫子学些知识。认几个大字。” 丑妇说的客气,但是她眼尖的发现,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这个夫子的视线在她的手中溜了一圈。然后四平八稳地冷面对着平安上下打量一下。 曾夫子沉吟片刻,有些为难道:“孩子年纪太小了。” 丑妇诧异,这是回绝? 但是刚才放学那一会儿,她亲眼看到也有几个和平安一样大小的孩子在启蒙呐。 曾夫子转口又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妇人和这小子家住南畦村,自然是从南畦村来的。” 那曾夫子“哦”了一声。 “夫子,家里小子年纪小归小,但胜在聪敏。” 此话还没说完,就听那曾夫子冷哼一声:“胜在聪明?一个庄户人家的孩子,能比别人家的孩子聪慧吗?” 什么话! 丑妇顿时怒火中烧,平安脸色惨白。 “夫子,请恕小妇人刚才听差了,还请夫子再重复一下刚才的话。”丑妇捏了捏儿子的手,示意儿子别担心。 曾夫子似乎也觉得自己失言了,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道:“唉,还是年纪太小。庄户人家的孩子不比镇上的孩子,老夫亦能够体会你想要自家的儿子出息的心情……,这样吧,再过三年,你再来找老夫,老夫决不再推辞!” 丑妇心里的火“蹭蹭蹭”地往上直冒,都是道听途说惹的祸! “听说曾夫子为人严谨,最是孝顺,听说曾夫子与人为善,待人亲和,听说曾夫子对待学子,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可谓奖罚分明。”丑妇深吐出一口气,突然……:“都他娘的狗屁都不是!” 曾夫子听到丑妇的赞美不住地用手摸着自个儿的胡子,很是享受的模样,突然僵在原地,苍老手指颤抖地指向丑妇:“你,你,你!……你骂人!” “哈哈,曾夫子,你是夫子,可别带头乱冤枉人啊。我刚骂人了吗?我有吗?我那是骂的人啊,我还以为我骂的是混蛋呢!” “你,你,你不可理喻!你泼妇!你,你你给老夫滚出去!老夫再也不要见到你这刁蛮的村妇!对对对,”那曾夫子话头一转,颤抖着手指指向平安:“带上你这傻儿子,滚出老夫得学堂!” “走就走,你不想见我,我还不想见你这老学究呢!都说夫子是教化众人,普度愚民的善人。今日瞧了你,哈哈,我只当圣人也会放屁!” 第十六章 意外收获 原来嫌贫爱富是自古就有的。中华大地上流传下许多的传统美德,同样,也遗留了许多历史都不曾解决的弊端。 她是那样的高傲,她站在云端挥斥方遒,她仿佛生下来就是金字塔顶端的发光体。 然,她死了,又活了。然后,现在,她知道了,死而复活的代价就是蛰伏。 在没有拥有绝对的能力之前,她必须以绝快的速度融入这样落后而畸形的群体。她是一个村妇,必须扮演好村妇这个角色。 然后,才会有未来,未来,才会有不同。 丑妇牵着平安的手掌,母子二人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却融不进这样的热闹和繁华之中。 “阿娘,要不,咱把这只老母鸡卖了吧。”平安提醒丑妇:“……家里境况不咋好……” “不卖。” “啊……啊?那不成啊,咱家还得过日子呐。”平安焦急,有些愧疚地自责:“都是俺不好,俺让先生不满意了……” “啪!”话未说话,后脑勺吃了一记毛栗子。 毛栗子是俗语,意思是敲脑门儿。 “说啥傻话呐。”丑妇停下脚步,将平安的小身体板正,直面面地对着她自己个儿,她放缓了语调,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说:“儿子,你告诉阿娘,……这次见先生,先生没收下你,你真的觉得是你的过错吗?” 平安迅雷不及掩耳地抬起头,慢慢地,慢慢地,清澈如湖水的眼底映出一些些湿润,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他用小孩子最直接的方式释放自己的委屈,向大人表明自己的难过。 缓缓地,平安摇摇头,带着鼻音的稚嫩嗓音软软地响起:“阿娘,俺……俺很听话。见了先生也没无礼。没有对别人恶言相向,没有胆怯。……阿娘,俺已经很努力了。” “嗯,原来平安这么努力呀。可是平安这么努力是为了讨好那个曾夫子吗?”丑妇有意识地引导平安。她的儿子,高傲在骨子里,不需要委曲求全,不需要为了讨好哪个人就去承担下莫须有的罪名! 即便她此刻只是一介村妇,但她骨子里的骄傲是绝不会因此而消散,而埋没! 忍让从来不是目的,它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从来就只能是手段! 平安一边点头,一边回答:“俺想要上学堂,俺……想要念书。先生不教俺,怎么办……”这话就是默认了。他想要通过讨好曾夫子,让曾夫子答应教他读书。 丑妇听到这个答案,并没有不快,她的手很粗很结实,此刻摸上平安的小脑门儿:“儿子,阿娘虽然没有念过书,也考不了秀才。但是,大字还是识得两个的。儿子,我们家穷,但穷的得有骨气。刚才那个曾夫子上来就打量阿娘手中的礼,回头还问咱是打哪儿来的。他是嫌贫爱富呀。……这种的人品,就是他愿意教平安,阿娘也不敢把你交给他教呀,没得教歪了咋办?” 平安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曾夫子一来就打量阿娘手中的礼,“阿娘眼真毒,俺还是后来仔细回想才想起来这回事儿呢。” “所以,儿子,阿娘教你的第一课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动声色,一切又了然于心。”平安似懂非懂,丑妇没再具体地解释,话头一转,又说:“阿娘接下来要教你的第二课就是,宁折不弯是好品,你此刻却学不得,只因咱家此刻状况不佳,为五斗米折腰并不丢丑,但却绝不能委曲求全。今日曾夫子看不起咱母子二人,咱同样对他看不上眼,咱暂且忍让着他,但,儿子,今日曾夫子的事儿,你无错,就无需认错。忍让从来都只是手段,却绝不是结果和目的。”若是早晨那几个贵公子瞧到此刻的丑妇的话,必然不会再轻视于她,丑归丑,然,此刻的风采和自信,无形中展露出一股杀伐果断,一种对事实的凝练! 这样的人,即便此刻蛰伏,将来也会一飞冲天! 谁敢说,她只是一个村妇! 平安看呆了,即便他只是一个孩子,一样被这样的丑妇影响到。 “卖豆腐咯,又香又滑的白豆腐哟。快来买哟,一个铜板一块豆腐哟。”正是此刻,街头传来一阵喝卖声。 丑妇看了看被放在地上的老母鸡和猪肉,“儿子,老母鸡,咱不卖,自己留着,兴许还能下蛋咧。这猪肉,阿娘给你红烧吃。再买一方嫩豆腐,回头挑些野菜,阿娘与你烧野菜豆腐汤喝。” “嗯,好,俺听阿娘的。” …… 豆腐摊前,丑妇正在结账。 前头卖豆腐的是个美妇人。 忽听美妇人冲着身后叫道:“阿郎,你把昨晚坏掉的豆腐扔了。再放也卖不出去,还占地方。” 忽然,一阵馊臭味儿弥漫开来。 却听美妇人喝骂:“俺让你把坏了的豆腐扔掉,你噶哈拿来前头。”捏着鼻子冲着那捧着臭掉的豆腐的青年汉子猛挥手:“拿走拿走,你把坏豆腐拿前头来,这不是赶走自己个儿的客人嘛!臭死了,快拿走!” 青年汉子看起来比较老实,马上讷讷应道:“哎,哎,就丢,俺就丢。兰娘莫气,俺,……俺……”汉子虽然木讷,对着那叫做兰娘的美妇人却红了脸。 那兰娘见此,舒了一口气,软声道:“你呀你,哎,俺兰娘当闺女那会儿,八面玲珑的。中意俺的人可多了,俺咋就偏偏选了你这个木头疙瘩哟。”虽然是抱怨,但是兰娘嘴里说出,却让人感到温馨。 那汉子马上脸又红了,埋下头就说:“俺,俺去丢坏豆腐。” “这位大哥,且慢。”丑妇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哥大嫂子,这豆腐你们家不要了?” “都是这木头疙瘩,昨天做早了。放坏了不是。不要了不要了,坏了还咋要?”兰娘责怪青年汉子。 “给我吧。大嫂子既然不要了,我买。你看,多少钱?”丑妇说着就从兜里掏钱。 “啊?!这可坏了……,你要这个作甚?哎哎,算了算了,俺也不问了,既然妹子你要,那送你吧。”兰娘从青年汉子手中接过坏豆腐,又递给丑妇:“都坏了的东西,也不好意思收钱,你拿去吧。” “这不行!咱们庄户人家实在,该给的还得给。呐,你拿着,大嫂子。”说着扣下钱在桌板上,拿起东西,带着平安快速地消失在豆腐摊前。 那兰娘看傻眼了:“这是咋个回事啊……这妹子脑子不好了吧?坏豆腐就是勉强吃,也吃不下,下锅可是一股馊味儿啊。” 第十七章 聪慧的平安 又说丑妇捧着一桶子又酸又臭的坏豆腐,两眼放光……咳咳,是两眼精光乍现,如同手中眼中的不是不值钱的豆腐,而是金砖美玉。 当然,事后证明,这虽然比不上金砖美玉,那也绝对是金光闪闪的大元宝! 丑妇带着平安片刻不离的回到南畦村。丑妇回到自己个儿的破茅屋就开始捣鼓那一堆又酸又臭的坏豆腐了。她那边正聚精会神地捣鼓坏豆腐,这边可就苦了平安了。 平安小小一张脸,白嫩嫩地皱成小雏菊,……好吧,这个形容有些不雅,但胜在形似神似。 丑妇啊丑妇,你说你自己个儿捣鼓那堆个没用的坏豆腐吧,嘎哈还把平安也给带累了? 只见丑妇将一块块坏掉的豆腐从桶子里捞出,放在她家唯一一个菜板上,还是坑坑洼洼的那种,菜板上还摊着一层白麻布……,本来该用薄些的布料,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布料了,不得已才用了白麻布。就这白麻布,还是丑妇翻箱底儿给找半天才找到的。 当下,丑妇再次感慨自家的穷困潦倒……,这庄户人家,就算再穷,也不至于连零星半点儿的尺头都没有。再一次,丑妇赚钱的欲望那是大大的旺盛啊! 丑妇这里捞坏了的豆腐,平安也没能幸免于“臭”。 平安揪着小脸,一张脸宛如怨妇一样,每每在菜板上多摆平整一块儿坏豆腐,都会用他形状姣好的眼觑向丑妇。平日里灿烂的星眸也满满地染上委屈。 “哈哈,哈哈……”再也忍不住,丑妇丢下筷子,抱着肚子笑倒在一侧,实在是……,“咳咳,儿子,咱家没镜子,不然就让你瞧一瞧,怨妇是咋个模样子啦……哈哈哈哈……” “轰!”平安性聪慧,再加上他身份尴尬,才南畦村里没少被人背后议论,他平日不表露,却都听在耳力,久了,便听懂了人在他背后说的那些下里巴人的话。就比如这怨妇吧……,就曾经是一年长的大脚媳妇儿说的,说他阿娘不得是个怨妇咧…… 只是这个时候,他阿娘说他像怨妇,平安整张脸涨得通红,……阿娘无恶意,但…… “阿娘!俺是男子汉!俺不是怨妇!”平安捏着粉拳向丑妇抗议。那小模样,看的丑妇刚刚平顺下来的情绪又一阵波动…… “哈哈哈……太,太他娘的逗趣了,儿啊,咱家穷的咧,要是富裕一些,阿娘准保给你穿花裙子,保证羡煞一群老少爷们儿,姑姑婶婶的。” 平安一张笑脸更加怨怼……,没错,就是怨怼,丑妇揉揉眼,她没看错,……你能想象一个小正太用一张怨怼的眼望向你时是什么感受吗?实在是太可爱太……他娘的逗趣了! “阿娘,第一,你不该说粗语,这有辱斯文。第二,你不该想着给俺穿花裙子,俺长大是要保护阿娘的,是爷们儿!”平安一本正经地指出丑妇的错处。 丑妇这下错愕了,她呆呆地看向摇头晃脑一本正经指责她错处的平安,忽地,嘴中“啧啧”有声:“我说,儿子啊,咱家没个爷们儿啊,这话谁教你的?” “我听来的。”平安小脸骄傲地扬起,很有些炫耀的意思在呢。 “还有之前和那贵气少年斗气的话,也是听来的?听谁说的?” “那日去小柳镇赶集……,阿娘没注意呢,俺听到了,一个秀才老爷说的,后来另一个人就骂人了,那秀才老爷就指着那人喝道‘有辱斯文’……”平安小心翼翼抬起小脑门儿:“阿娘……,俺猜,‘有辱斯文’就是骂人的时候用的话……难道,猜错了?” 丑妇嘴角僵硬地抽动几下,……错?……对,错了! 她本来就觉得自家的儿子聪慧不比常人了,如今……还是证明她错了!她还是低估了她儿子的聪明才智。 无人启蒙,仅凭着那日赶集时候,一老秀才和另一人的对话,就能猜出“有辱斯文”的意思,还能够借着那老秀才的一段话把那贵气少年给反驳回去。……能做到这些的,别看表面没什么,背后可是需要胜于常人千百倍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以及无人能敌的分析透析能力。 而凭死去的丑妇……,她生不出这样的孩子的。 想到此,丑妇的额头上冒着冷汗,艳阳之下,生生被惊起一层浪,脚下冰寒之气顿起。若不是接受这具身体,清晰地记得平安生产的过程,她几乎都要不敢相信,平安会是这具身体里出生的! 正是因为无法否认平安是她生的,所以,她更加担心。孩子不像之前的丑妇,倒像是她!但她才来此地,平安不可能像她,那就只能像孩子他爹。 好事否?坏事否? 孩子他爹到底是何人!平生难得一股不安弥漫在心田。 “阿娘?阿娘?”平安唤醒丑妇,“阿娘,你咋脸色这么难看?别是中暑了?”说着,冰凉小手搁上平安黝黑宽阔的额头。 一股嗖臭味弥漫开…… “去去去,臭小子,故意的吧!臭死了,把你那抓过臭豆腐的手拿开去……!”丑妇被平安这么一打断,甩甩头,把那不安甩在脑后。倒是抬眼,看到自家儿子眼中促黠之色:“哼哼,故意的吧。” “没,没,俺才没那么坏心眼儿,俺是为阿娘好。阿娘看啊,你中暑了吧,俺把手往你额头上一搁,‘臭神’就把阿娘治好了。”他还平白无故编出一个“臭神”来。 “这么说,阿娘还得感谢平安了?‘臭神’既然这么管用,阿娘也非得请他来一趟不可了。”说着,也不用筷子了,手往臭豆腐的桶子里一泡,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来,抬起手,就往眼前小包子鼓鼓的脸颊上一抹。 “哎哟,好臭!阿娘坏!阿娘最坏!”小包子抱着脸跳脚躲开,可还是晚了,还是被丑妇得逞。羞愤地瞪向丑妇,嘴里嚷嚷“阿娘最坏”。 “哈哈哈,看,神明是最公平的,‘臭神’也把平安的病治好了。” “俺是啥病?俺没病!”平安想也不想,立即否认。 “你刚才不说了吗?傻病,可不就是傻病。”啥病?傻病! 平安一愣,知道自己被眼前笑得眯眯眼的阿娘耍了,憋着嘴,怒望向丑妇,也不抱怨,也不说话,半晌哼哼道:“平安学会了。” 咦?丑妇不解:“学会?学会什么?” “挖坑等人跳。”平安波澜不惊。小包子波澜不惊,很有几分高人子弟的气质。丑妇……望之无语。额头上隐现黑线三条。嘴角明显乱抽。 她儿子……他老爹的!别让她知道,他爹是谁!否则……否则……,否则就逃得远远的。儿子如此狡诈,老子……老子还不得是狐狸他祖先! 不过如此,丑妇也觉得宽慰,为何?因为在之前面见曾夫子也好,还是面对柳家人也罢,平安聪慧有余,却显内向木讷。 如今这一番母子打闹,丑妇才知,儿子是聪慧的,性子是可以磨练的。本性也是善良的,唯一不足的就是,见的世面太少了,眼界不够,但你能指望一个四岁的娃子,还是庄户人家的娃子眼界多高?……但这一点,却是她今后能够补救的。 丑妇在心中郑重地发誓,绝对要把儿子教好了,不让他走“歪门邪道”。而有一句话叫做“无心插柳柳成荫”,丑妇注定不能如愿了。 “儿子,别闹了,咱先把这些豆腐给捡练好了。”丑妇抓住平安。望了望天,天色渐晚。 “阿娘……,这些豆腐又不能够吃……挑了也没用的……”平安终于将心中所思所想说出来。他本来觉得阿娘是因为把家里银钱都换了那只老母鸡和猪肉给他上学,结果他没上成学堂。阿娘只能省吃俭用。 丑妇抿抿唇,“儿子,有用没用,不能光看表面的。你不信阿娘能把这堆烂豆腐变成美味珍馐?” 平安沉默,丑妇都快以为儿子不相信她了,平安却抬起眼说:“是娘的话,或许可行。” 丑妇笑了。 她儿子还是不信的,只是因为是她说的,所以他信。 这个回答她很满意。若是她儿子回答她“相信”的话,她反倒要犯愁了。这至少证明平安他有自己的判断力,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但是同时,他又对她充满信任。即使与他心中判断出的结果大不相同,他还是选择相信她——他的阿娘。 不听之任之,说风是雨,又能对自己人抱着信任心。……丑妇越来越期待“包子养成记”了。她已经兴奋地两眼放光,平安却被她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 哎呀,阿娘呀,你那眼神是要吃了俺吗?! 第十八章 遇,南宫尘 接下来,平安在门旁隔着一张桌子看丑妇捣鼓那些在他眼中一文不值的坏豆腐。看着丑妇沥干臭豆腐上的水分,看着丑妇将家里土灶上唯一的八成满的瓦罐里的菜油全都倒进铁炒锅里,然后拾掇柴火,放在大灶里开始烧火,热油。再然后,将那些个放在菜板上的坏豆腐一块一块丢进冒着热气的油锅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安觉得,那豆腐掉进油锅里,臭味儿变成了香味儿,但再仔细一闻,还是臭味儿,但那味儿却引人食欲。 “阿娘……”平安从大门口挪移到灶台边上,两只眼睛星星亮。 丑妇嘿嘿一笑,故意逗着平安玩儿:“嘎哈?‘臭神’是需要敬仰顶礼膜拜的,你靠那么近嘎哈?一边儿去呆着。” 平安手扯丑妇衣角,小脸儿笑得如花灿烂,好一个天真无邪:“阿娘,俺闻闻,再闻闻啊。” “噗嗤”,丑妇笑了出来,吩咐平安:“等等哈,阿娘说能化腐朽为神奇,待会儿油炸臭豆腐捞到瓷碗里,让你给尝尝。” 平安就满脸欣喜,催促丑妇快点儿再快点儿,猴急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沉稳和聪慧? 丑妇欣慰,这才是四岁大的孩子该有的表现嘛。 “好了好了,看你口水涎着,整个小馋猫。”丑妇拾掇干净灶台,端起破旧的瓷碗到了桌前,平安迫不及待地跳上板凳,也不用筷子,两只屈起捏着一块儿豆腐就送到嘴边。 “唔!香!”平安咂嘴:“哇,烫,烫……” “笨蛋,就这样还没放料子,你就满足了?” 平安一听这话,跳起来,惊奇地问丑妇:“阿娘?放了调料是不是更好吃?” 岂知,丑妇苦了脸。 “儿子,……这臭豆腐好吃归好吃,但是也没到让人赞不绝口的地步。阿娘还想要凭借它赚第一桶金呢。咋办?……没有那种调味料……”在现代,臭豆腐之所以好吃,一是在于豆腐,二是在于炸豆腐的火候和本领,三嘛……其实更重要的是用来拌臭豆腐的酱料。 丑妇苦恼,平安也有些失落了。 忽然想到什么,惊叫道:“阿娘,俺想起一样好东西。” 丑妇兴致缺缺,她要甜酱、辣子、香葱、味精,最好还要点香菜。可这时代,真的是吃食……哎,一言难尽,就说调味料,连酱油都没有,哪来的甜酱?辣子?那是什么?你随便走出这屋去找个人来问问,保准他一问三不知。 味精?哦……,你说的是提高香味的玩意儿吧,那是大户人家用的,而且是用鸡汤骨头汤熬制出来的高汤调味的,像庄户人家,抱歉啊,没那么奢侈,煮菜能多放一些粗盐,那就鼎好鼎好了。忘记说了,这个时代,连调味最简单的食盐都是缺乏了,而且像盐井盐湖所有能产盐的产业都是控制在国家手中,也就是说控制在皇帝手中的。老百姓家一般每月用盐量是有定数的。 香菜的话……,貌似没听说过。 香葱倒是有的,但是……光有葱,其他啥都没有,那还是没用! 平安的“好东西”再好,能给她提供以上所需吗?因此丑妇听到平安那么说,也还是兴致缺缺。 “阿娘,来嘛!来嘛!”平安连拖带扯,外加撒娇当作开挂,才把兴致缺缺地丑妇拖着向着深山而去。 都说庄户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绝对不是说着玩儿的。平安这样的小孩子都能对南畦村背靠的南山小径熟门熟路。一路上平安就抓着丑妇绕开进山的大道,专挑幽径的小路走。 看平安那般献宝,丑妇也就无奈随他了,……总要瞧一瞧他口中的“好东西”吧……,孩子的积极性是不能够轻易打消的。这是后代教育带给我们的真谛啊。 “快看,就是这。就是这!”平安双眼一路上在草丛中寻找穿梭,终于,他眼睛一亮,欢快地跳起来,指着那呆在矮丛中的一小丛绿色植物叫道:“阿娘可别小瞧这个东西了,阿娘砍柴,平安饿时,常常抓了小鱼,将这东西碾碎涂在小鱼上烤着吃,可香着呢。”说着,似是回味无穷,嘴角哈喇子又要滴下来。 丑妇嘴角微抽,她儿子……该不会是个吃货吧?!大大地吃惊啊! 实在看不下去平安那小脸上的模样,丑妇转眼向着平安所指之处看去。 “咻!”这一看,她眼前一亮,双眼精光一闪。快速奔到那丛绿色面前。蹲下身去摘下一些它枝头上的果子看看。 “儿子,你可真是阿娘的福星哟。”倏然间,丑妇蹦起来,“啪”一声抱住呆愣的平安,又是亲又是吻。 唰!平安的小脸红到耳根,“快放手,快放手!被人瞧见要笑话。”半大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笑话不笑话,只是他的平常反应罢了。 丑妇盯着眼前的绿色,这是花椒!没找到其他的,但是找到花椒了。 她眼珠一转,以前的丑妇只顾着砍柴赚钱,没注意过这些细节,所以,她现在的记忆力也没有这些东西,就比如眼前这个花椒一样。但是平安注意到了呀。 “儿子,阿娘看今日天气晴好,不若咱娘俩在南山中再转悠一会儿?”丑妇声音中透着诱惑。 平安疑惑望天,……天气晴好?咋滴“晴好”? “阿娘……,太阳落山了……”平安讷讷。 “哦,落山了呀……落山好呀。来,为了庆祝太阳落山,阿娘奖励你,就允你伴随阿娘左右,夜游南山。” 平安傻眼,无言以对。论狡猾,貌似还是丑妇多一些,不过再过几年,又当如何,却是不知。 眼看丑妇手脚绝快,将那丛花椒连根拔起,只留下一小半在原地,其他的,全部带走。 二母子走远,原来那丛花椒不远处有一颗老树,树枝繁多,树丫繁茂,正直夏暑,绿叶茵茵。 “咳咳……!”寂静无声中突然一声咳嗽声,这声音不似是伤寒之后的咳嗽,倒像是憋笑憋久了再也忍不住地喷笑。 “哎哟,笑死小爷了。”你道这个人是谁,不就是今日清晨,小柳镇上遇到丑妇和平安的那贵气少年吗。 “天气晴好……”贵气少年摇头晃脑说道,又似自我调侃:“太阳落山了……极品母子!” “哈哈哈……”几乎是与贵气少年一起笑出声的,是另一棵老树上的年长一些的青年男子。说来这二人也是熟人,就是今日清晨坐在酒楼上,笑看贵气少年与人争吵的陆九郎和张琛远。九郎惯常桃花眼,笑地勾魂。张琛远一把扇子狂扇不止。 只是他们中间那个冷厉,面貌却如青山秀水的青年男子难得地嘴角挂弧,眼中映出浅浅笑意来。 他这一笑,却惊地身边人大叫不止。 陆九郎性子更类少年人,多了几分开朗与活跃,因此平日也是大喇喇的,就在刚才,他不小心瞄到他身边这人笑了,他惊跳起来,仿佛见鬼,指着那不多话的青年叫道:“啊!我想起来了,就说那男孩儿的眼似乎相熟,原来是与你一般无二。南宫,你确定你没有碰过那女人……额,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你没有被人暗算的时候留下种?”陆九郎见南宫尘冷厉的眼扫来,当下觉得自己说错,立马改正。 这下,连向来沉稳的张琛远也正眼相待,仔细看南宫尘的眼睛,然后,越看,眉头越是紧缩。 “南宫,……你之前少笑容,还不觉得相似,但你一笑……,那男孩儿爱笑,这一笑,两双眼好似模子刻出来的。你……”接下去的话,却是再也没说出来。 那贵气少爷气极了:“胡说什么!你们两个坏东西。尽是胡说!我二哥才不会没眼去看那丑八怪!就算是在外留了种,那也不会挑上那女人!” 南宫尘却似乎眉头紧锁,似是再回忆什么。 他身边二人都是他好友,怎能够不知道他的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含义?二人见南宫尘如此。也露出担忧之色。 南宫尘的身份,注定了他孩子的娘亲绝对不能是五大三粗,大字不识的一介村妇! 寻思片刻,南宫尘优雅地抬起他修长形状优美的手,却是果决地摆了摆手,声音极轻极缓,却极有分量,似乎很少人能够违背他的意见:“先回京城,京城事急!” …… 每一日都晚更新,很内疚。有没有那种定时更新的系统啊…… 第十九章 臭豆腐飘香(一) 小柳镇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热闹喧嚣,但是今日一成不变的大街上却有一处不同景色。往常,兰娘的豆腐摊子旁是没有其他小贩摊子的。 今日,这里却多了一个摊子。 “臭豆腐咧,又香又好吃的臭豆腐咧,免费试吃,免费试吃啊,不好吃的不要钱,好吃的叔叔阿姨,老少爷们儿买上一份咧……快来尝,新鲜出炉的臭豆腐咧……”正是丑妇以着天生的嘹亮嗓门儿叫卖声。 为什么选兰娘的豆腐摊旁搭摊子,丑妇是有用意的。 但是,显然,这个用意,暂时被人误解了。 兰娘气哼哼,拉住又要进屋的青年木讷男子,嘴里就是一溜通的怨怼:“俺还说呐,这位娘子咋扔下几钱买俺那又酸又臭的豆腐咧,原来人家在这里等着呐!……亏她好意思卖给别人坏了的豆腐呐……,铁柱哥,你说,那整桶子的豆腐,她才给几个钱呐?你瞧瞧,她这一份五块豆腐,却要一个铜板儿呐!” 兰娘性子直爽,有啥说啥,同样,豪爽的人,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一旦有什么事情让他们不得爽气,那得了,那张嘴啊,跟没个把门儿的一样,直说个不停。 叫做铁柱的木讷青年显然已经习惯了兰娘那张嘴,只是抓着后脑勺听着,也不插嘴。他深知,这个时候他说啥,兰娘也是听不进去的。 兰娘这边儿抱怨,丑妇那边儿却是生意兴隆。 她和平安一大早就背着一大通玩意儿从南畦村跋涉到镇上。这个时间刚刚好正是家家户户上街买菜打油,热闹的时候。 一开始,还真没人买。为嘛?还不是这臭豆腐臭的很。但是当丑妇一喊“免费试吃”,那就有人来吃了。 ……不过也别想得那么好……,第一个试吃的是个小乞儿。那小乞儿也是饿极了,不然谁愿意吃这臭烘烘的玩意儿? 但这一吃吧,就立马两眼放光,只管将空竹签递给丑妇,“娘子,娘子,俺……俺还要。” 丑妇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啥好人,接过竹签,又给加了两块臭豆腐,喷上调料,递给小乞儿的时候就说:“这试吃每人就两块臭豆腐,是有定数的。看你饿的,才给再加两块啊。……”丑妇当然不会小气这几块豆腐,前提是在她有钱的情况下。 但是,恰恰,现实与之相反。 不过,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路人原本只是好奇地向这里张望,却被小乞儿馋嘴的模样给勾出口水来。 便有一个绑着小辫儿的小男娃,拉着自己个儿爷爷的手往这边儿来。 “阿爷,我馋。” 丑妇眼睛一亮,这爷孙身上打扮,就是家里有钱的主儿。 “这玩意儿臭的,罗哥儿还是不要吃了,爷带你去‘珍馐坊’。”年长的阿爷皱起鼻子,还拿手捂住鼻子,一边拉着罗哥儿要走。 丑妇一看,这不能啊!等了半天,可不能放走这第一人! “哎哟,这位大爷,‘珍馐坊’是顶顶出名的。一看大爷就是见过世面的,‘珍馐坊’可不是普通老百姓吃的起的啊。爷,大爷!您吃惯了山珍海味,可我敢打包票,您绝对没吃过这道小吃!” 激将! 年长者,或许智慧无穷。他们看得透年轻人的小把戏,就比如丑妇现在使出的激将法。但是,他们更多的时候会因为自己的见识不凡,更加不肯认输。 就比如眼前这位大爷。 “哈哈,娘子说笑了吧。想当年老夫走南闯北,吃遍咱历唐大街小巷,名城闹事,你这玩意儿,老夫承认,是第一回见到。但食物嘛,新奇是要的,好吃才最重要。不好吃的,再新奇也是空。娘子还是本本分分做人,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没得吃坏了肚子。” 这人说话忒的不客气,上来就指责,虽然没有直接骂人,却那话威力,却不比骂人不遑多让! 若遇到别家娘子,没得就羞红了脸。丑妇却不咸不淡,回那大爷一句:“大爷,您这说话忒的不客气。您都没尝过,咋知道不好吃?别是大爷您见到新奇的东西,不敢尝鲜吧?”哼哼,这老大爷一看就是白身出身,“走南闯北”,这可就是商人了。作为上一世的资深商者,商海浪涛中淘出来的人,阅历丰富,对付这样的人,还真不能简单地点头哈腰。话语中刺刺他,他才肯老实。 那老者一听丑妇的话心里不开心,不服气。想一想,他在小柳镇上也是鼎鼎出名的,走南闯北的商人,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不敢尝鲜”,那等于没胆子,不敢冒险! “哼!老夫就尝尝你这臭豆腐!”说罢,重重抛出一枚银光闪闪的物件。丑妇手一伸,稳稳接住。 那老者冷哼哼说道:“娘子,你可拿稳了,这一两白银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老夫和孙儿都尝一尝你这臭豆腐,若是尝完之后,老夫这孙儿还想再来一份,这一两白银,就当是老夫向娘子赔罪的钱。若是不然,娘子只管将这摊子收拾收拾,再也别来坑害别人了。”老者就差说“你别来骗吃骗喝”了。 丑妇有趣地挑眉,这老者倒是个狠角色,她不过激将他一下,他就要她关门大吉。一两白银在普通庄户人家那也是很值钱的,得攒上半年,在丑妇家里,就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大的钱。 银钱可能晃花了眼。 丑妇笑笑,一边把玩手中能晃瞎眼的银元宝,一边冲着老者意味深长地说道:“金钱迷眼呐……大爷!小妇人不才,能够猜透你几分用意。”果然,老者面容一整,“哦?”颇有几分讶异,却也但笑不语。 老狐狸! 丑妇心中腹诽,同时,她面容也是一整,看那老者道:“大爷是和小妇人赌,这臭豆腐却是小妇人和身边儿子共同研制出来的。”笑望老者。 那老者再次一哼,这一次,颇有些不屑,眼睛只在丑妇和一直安静的平安身上停顿一下,嘴中不屑:“贪心不足!”手中却又一次抛出一枚银光闪闪的元宝。 丑妇将手中两枚银元宝丢给平安:“儿子,接稳了。这位大爷赏给咱的。”没等老者生气,她话语一转:“儿子,开工。” …… 昨日没法,这是补昨日一更。接下去是今日一更。 不知有多少人看《丑妇》,兄弟姐妹儿,若是认为《丑妇》还有可取之处,不妨给些评论。没人是真勇敢,敢在漆**路上独自前行,给些光,淇耀的创作之路才不会走歪。毕竟小说是写给自己看的,更是写给志同道合之人看的。 第二十章 臭豆腐飘香(二) 十块臭豆腐下油锅,立即一股又香又臭,很是矛盾的味道弥漫开。经过和老者的这一番,丑妇的臭豆腐摊子前已经围上一群人。他们或许是看热闹的。 而且,显然,这些人都认识老者。 很快,臭豆腐在油锅中发黄膨胀,丑妇用油沥子将膨胀发黄的臭豆腐捞起来沥干油,摊子上除了油锅,就是调味料。 只见丑妇掀开一层油纸,露出那些瓦罐竹罐子来,先从瓦罐中舀来一勺黑红色的粘稠酱料。又从竹罐子里倒出一些水来。这时候,老者才看清楚,那竹子做的罐子其实是将竹的两端锯开,但是上下两层都封实,只在一端口凿了几个洞口。要用的时候,将洞口朝下洒上一些。 还有那黑乎乎的酱料,……老者自认走南闯北,还真没见过。 这时候,不知道是更香还是更臭了。老者捏着鼻子,接过丑妇递来的竹签子,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吃下去。刚才真是受了这妇人的蛊惑了,怎么就与她赌了! 丑妇眸中精光一闪:“大爷,您若是不吃,咋知道不好吃?您是故意不想买第二串吧?那您就是成心赖账了。” 老者老眼怒瞪,丑妇只管笑容可掬。可惜,她那张脸,从来没有好看过。 “哼!”老者眼光扫向身后身旁,这些人可都认识他!让人传出去他朱贵赖账,哈哈,明儿他就别在小柳镇上混了! 一咬牙,就吞下去一块。那边小孙子罗哥儿本来闹着要吃的,却真的见到那黑乎乎的酱料吃不下,这一下,他爷爷先吃了,他就看他爷爷的表情,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爷爷是吃的行家,若是爷爷表情还不错,那他就……他就吃了吧。 若是爷爷表情痛苦,那……那还是让爷爷一个人中毒吧。 罗哥儿的表情映在平安眼里,……其实两个孩子一样大,只是平安更善于观察人。大抵上是从小的生活坏境造就的吧。 “唔!”老者一口吞下一块豆腐,眼睛却挣得老大。 那边,围观的群众却一个个提醒吊胆,看朱老爷那表情……,难不成难吃得难以下咽? 一个个在心里猜测,然后一个个庆幸自己的“明智”。 却在他们心里洋洋得意的关口,突然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睛。 俺的娘咧! 没了?一个竹签上五块豆腐,……他们就眨了一下眼睛呀!就没了? 再一个个望向朱老爷,朱老爷的表情……那叫一个……哎!他们还真形容不出来,只是看着朱老爷的表情,那真的就是仿佛吃到了人间美味。 朱老爷可是吃的行家!这是小柳镇上无人不知的! 朱老爷又说了一句话,“娘子,给老夫再来一份,啊不!两份!”额……,众人的眼睛呀,已经不是瞪圆那么简单了,这下,他们的下巴齐刷刷地掉地上,碎一地的声音啊。 这……真这么好吃? 瞧着,真丑! 闻着,真臭! 小孙子罗哥儿最了解自家爷爷,早把那串臭豆腐塞进嘴里,呜呜叫着:“烫呀烫!”却还迫不及待伸出手去叫着“我还要。” 这可是实打实的活人试验啊!众人几乎可以听到别人吞咽口水的声音……额,也许,或者,还有自己吞口水的声音。 都想要买来吃,也不贵,才一个铜板儿,却有五块豆腐。 可是啊,朱老爷还在前面站着呢!朱老爷地位超然,他们还是等这位爷走了再……嘿嘿。 在眼前爷孙吃了八串臭豆腐后,丑妇笑眯眯,又递出一串:“给,买八送一。” 老者再次眼露惊奇,买八送一……买八送一!竟然可以想到这样的花招。可惜,他瞧了瞧肚皮,太鼓了,于是挥挥手:“撑了,积食不好。” 哦?还会养生之道? 丑妇也不勉强,只是把手中那串臭豆腐递给一直含着手指流着哈喇子的那位小乞儿,……若非有他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勾不来那位小少爷。当然,她们母子也赚不到二两白银。 “喏,给,这位大爷赏你的。” 小乞儿乐呵呵接过,不忘说几句好话:“多谢朱爷,朱爷慷慨,仁善。谢过谢过。”小乞儿混迹市井,说不出大道理,却也学得一些油滑,一些长褂嘴边的好话。谢过那位“朱爷”,小乞儿笑嘻嘻又要谢过丑妇:“娘子娘子,今个儿借了娘子的豆腐,俺吃了个饱,不用再饿肚子了。来日,俺定当还了娘子今日的豆腐。” 此话一出,每人表情说不出的奇怪。平安“轰”的一下子,嫩白小脸涨得通红,“吃就吃,胡说八道!俺娘也是善人,你谢过俺娘的善心就好,瞎说八道什么!” 就有人憋红脸,想笑又忍着。这卖臭豆腐的娘子是被小乞儿吃豆腐了? 可这娘子……可不像她儿子那样招人喜啊。这豆腐吃的…… “小乞儿,小乞儿,俺信你!”还当那人群中仗义执言的少年人是啥好人,平安就想要去谢过这人仗义执言,岂知,那庄稼汉打扮的少年接下去的话……“俺信你!你是真肚子饿了。” 哈哈哈哈…… 这一下,人群暴动出轰然大笑。各个意有所会。 丑妇额头上青筋暴跳……,小乞儿肚子真饿了,才会吃她豆腐?! 靠! 忍不住骂出一声脏话! 却是经过这一番调笑调侃,丑妇这外来者不知不觉中被围观群众们接受,渐渐被小柳镇的镇民们接纳。 这叫接地气,融入群众啊。 朱老爷和他孙子罗哥儿吃饱了,又经过这一番群众“交流”,显然,已经不再排斥丑妇和平安。 丑妇青筋跳归跳,唇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人们愿意调侃你,不一定是出于恶意,比如眼前情况,便是善意地调侃。他们打成一片,这就是事实,不是吗? “咳咳,”忽而,朱老爷咳嗽两声,,引来人们的视线,调侃声渐息。 “娘子,你赢了。那二两白银,朱某给的不亏。”前一刻还自称“老夫”,这一刻已经改唤自个儿“朱某”。 丑妇会心一笑。 “小妇人独养小子不易,无奈才抛头露面。原本还想,第一日开张,没个好人照应。却,没想到,竟是遇到贵人了。来来来,平安过来,与娘一同谢过贵人善心。”却是一手拉平安,一面真诚以待。 朱老爷摸着山羊胡,这娘子前一刻还露嚣张,这一刻,待人倒也真诚。之前那一丝丝对她的反感,倒是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须知,这世道,妇人抛头露面,并不时新,也不鼓励。 此刻听这娘子不诉苦,只道家中境遇……原来是个寡妇! 朱老爷没曾往深处想,她说“独养小子”,自然而然,朱老爷就认为丑妇是寡妇。 倒也对她同情起来。 但是,同情归同情,但生意归生意。 “无妨。”他倒是生受了丑妇和平安一鞠躬。抬手作势要扶起丑妇,却不是真扶起,……丑妇还是个寡妇,真那么做回有人说三道四的。 “娘子,这叫做臭豆腐的吃食倒是美味新鲜……,朱某冒昧,真是娘子和自家小子研制出来的?” 丑妇点头,然后回头望向那边愤愤不平的兰娘。兰娘只觉得自个儿帮错人了。正怒瞪丑妇。 此刻丑妇向她看去,她也没收敛自个儿的怒容。 丑妇微微愕然,片刻就了然于心,……原来……兰娘是误会她要抢她的生意呢! 丑妇指着兰娘,却对身后围观之人说:“其实,还有一个有功之人。……这豆腐便是兰娘子豆腐坊的豆腐。……没有兰娘子的豆腐,小妇人也做不出这道美味来。” 兰娘子卖豆腐,小镇上无人不知。朱老爷却是不知道的,他们家的大厨房采买,可都是有规定的下人负责的。 此刻听到丑妇这般说,倒是好奇起来,走到兰娘子的豆腐摊前看看。 兰娘子也是吓了一跳。这丑妇……不是要与她争生意吗? 倏然间,明白了什么。兰娘子整张脸刚才还愤愤不平,此刻却是红到耳根了。哎……再抬眼望向丑妇,只觉丑妇双眼之中满是诚恳,就愈发愧疚地觉得自己怪错人了。 这人……原来是要帮自己。但是……她怎么就能肯定她的臭豆腐能够大卖呢? “嗯,不错。没想到小柳镇上还有人家做豆腐能做地这般精致的。”朱老爷却看了一会儿,又是闻又是看,惊叹称赞。 “你叫兰娘子?是这家豆腐坊的主人?” 兰娘子一惊,收回看向丑妇的目光,忙道:“哎,朱老爷,正是小妇人家的豆腐坊。小妇人的夫君在屋里呢。” “哦。”朱老爷“哦”了一声,“今后,你每日向老夫府上供应十方豆腐。”十方豆腐不多,但是豆腐本身就是辅菜。十方算多了,主要是,还很稳定,每天十方。 兰娘子眼前一亮,忙笑着应道:“哎,好嘞,以后小妇人的豆腐坊每日清晨向贵府上供应十方豆腐。” 朱老爷看看天,问丑妇:“明日还在这里卖吗?” “小妇人要养家糊口,是在这里卖的。”丑妇答。 “那好,明日我有事与你谈。” 丑妇只笑,不语。 朱老爷走后,兰娘子感激地看向丑妇。 “妹子,误会你了,姐姐道歉。” 丑妇摆摆手,道一声:“没事儿,我忙。”已经和平安卖臭豆腐。 丑妇干活,平安收钱,和记住谁谁谁买了多少。 不得不说,平安记性真好,且能干。 一直忙到晌午时分,才收了摊子,和平安回去南畦村。 却没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离他们的摊子不远处一闪而过。 …… 这是今日一更。淇耀想要成功,求众位成全。 第二十一章 挑衅 晚间,小柳河边的茅草房 平安倚在丑妇怀里,嫩白小手中左一把右一把铜钱,哗啦啦的铜钱声煞是好听。平安小脸通红,双眼放光,嘴里唠叨着:“这些给阿娘买大红尺头,给阿娘做新衣。那个给阿娘买胭脂,涂在脸上更漂亮。还有,还有,这一把铜钱够不够给阿娘买个簪花带头上?” 丑妇微愕,看了平安眼神一刹那呆滞。却又很快反应过来,“阿娘又不做新娘子,买那大红尺头嘎哈呀?阿娘也不爱胭脂红,涂了像是猴屁股,才不要。簪花呐……阿娘更喜欢木簪子。” 平安疑惑了,放下铜钱,趴在丑妇胸前,“阿娘,俺记得阿娘以前看到邻居家的月儿姐姐出嫁时候,可是羡慕那一身大红色儿的衣裳呢。咋就不要了?” 丑妇心道,那原主可不是想要那身红衣裳,是想要穿着红衣裳嫁人呢。说到嫁人……,这原主若是只是想要找个人嫁了,也不至于就能千辛万苦与家人作对,留了平安生下来。这原主是想要嫁给那人呢! 可那人……是能随便高攀的吗?不说别的,就那一双眼,不是她给自己脸上贴金,纵横商海无数,什么样的人没有遇到过?!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那么一双眼的人,……心智眼界都是极高的。他能容忍一个乡野村妇嫁给他?娶她?哈哈,说不定会不动声色送她下地狱还差不多。 心中虽这样想,却也不能和平安说。若说一开始,她因为不承认丑妇的身份,对平安疏远冷漠。那么后来,她承认丑妇的身份,决定用丑妇的身份过活,她是出于“平安是我儿子”这样的信念才对平安好。并不是纯粹地对平安好的。 可是如今,平安改变了她。在她没有发觉的时候改变了好。平安对她的好太纯粹,纯粹到她自个儿都忘记了自个儿是一个冷漠冷血之人。 好吧,她认栽还不行? “儿子,你都说给阿娘买这个那个的,你自己个儿想要什么呢?” 平安埋下头,丑妇不催促,好半晌,他才抬起头,……“阿娘。十枚铜板儿可以买一叠纸和一支笔吗?最下等的那种就好!”末了好急急加上一句。 丑妇心一疼,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经验。若是在现代,说出去,她某某财团幕黑女黑老居然会因一句童颜就心疼……,怕是要被人笑死,……还会被人利用死了。 关心一个人,就是一个弱点。有弱点,就会被利用。所以,她从不曾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弱点。但是现在,她想放下了。然后和平安好好过日子。 丑妇抱起儿子,亲亲他的小脸:“儿子,咱明天再去小柳镇的时候,就给你买纸张和笔墨。” 梭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丑妇凝眸往外看。 “娘……”平安有些困,抬起小手小巧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 “困了?好。娘给你盖被子。”手下一边轻柔地给平安盖被子,耳朵却竖起老高,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听着外面的响声。一双眼虽然垂下,余光却仿佛能够射穿屋门墙壁,看到屋外一样。 屋里安静下来了。屋外才又轻轻响起一声猫叫。 丑妇差点笑出来了。难道做贼的能想到的就是学猫叫?眼珠一转,心下已有主意,看来……她们家该换一间牢靠的大房子了。 丑妇垂眼,凝视平安,平安安详的小脸上,睡着了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丑妇此刻才发现,为自己活,活的精彩。为家人活,活的不虚此行! 儿子,娘定为你打造一个美满快乐的童年。丑妇心中发誓。 …… 二日清晨,母子二人又是大早上就出门了。 平安觉得阿娘今日有些不同,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同。走在半路上,突然惊叫出声:“啊!俺懂了!阿娘今天锁门了!”往常丑妇都不乐意锁门,说是“家徒四壁,鬼来光顾”。还是平安每回硬要关的。 今日却是丑妇自动自发地给关门了。 丑妇有了一点当母亲的架势,慈和地摸了摸平安的后脑勺。母子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去往小柳镇上。 小柳镇上兰娘子豆腐摊旁,兰娘子远远看见这一母一子手牵手,有说有笑地向着她这处走来。 忙从怀里抽出一条帕子隔着空挥舞:“哎哎,妹子今日来得真早。呀,平安吃了早饭了吗?”昨日闲话家常,兰娘子已经大致了解丑妇和平安的事情。 她不愿意叫丑妇“丑妇”,因此,叫她妹子。平安十分懂事。兰娘子虽然年纪比丑妇大,也成亲好一阵子,但是,就是没有孩子,所以见到平安这么乖巧聪慧的孩子,那是从心眼儿里疼爱的。 今日早上还给留了一个肉馒头。 平安谢过兰娘子,“多谢兰姨。” “好孩子,咱家的平安最懂事。”平安一句道谢,兰娘子眼睛都欢喜地眯起来。后头跟来的铁柱,也就是兰娘子的丈夫,看到兰娘子打心眼里喜欢平安,也跟着欢喜。他们家……子嗣艰难,却不是兰娘子的过失,是代代如此,像他祖父祖母是到三十之后才有的他爹,他爹也是在四十岁后才老来得子有了他。 因此,一家人都没有对兰娘子有什么怨言。何况,兰娘子实在是能干体贴,会办事。这样的好媳妇儿谁家会怪罪? “哟,丑妇,又来炸豆腐了?”经过昨日那一番“盛况”,显然,小柳镇上的人开始熟悉丑妇了。 面对那位大婶的打趣,丑妇只是笑着应和:“是咧。昨日卖的好,今日特地起个大早。朱老爷今日还要找我谈事儿,特意来早点儿呐。”朱老爷想要谈什么事情,丑妇心知肚明。 很快,摊子搭建好了。火也堆了,油也热了。臭豆腐摊子前热闹起来了。 “王小哥的三份好了。”丑妇是负责重活的,像打包啥啥的平安来干。母子默契空前之好。 “喂,丑妇,俺的呢?俺先来咧。” “别急别急,陆大婶儿,你的也起锅了,看,不让你白等,给你再加一块儿,怎样?”平安在这群老少妇孺中应对得宜,显得游鱼得水。母子二人忙的额头上滴汗。 “臭豆腐咧,卖臭豆腐咧,好吃又香喷喷的臭豆腐咧……杨家臭豆腐咧……” 街头不远处一道叫卖声引得丑妇臭豆腐摊前的客人皆是一惊。看向那街头。丑妇和平安也顺着声音望去。 赫然又是一道炸臭豆腐的摊子。 “臭豆腐,一份七块儿,快来买快来尝哟。一份七块儿……” 丑妇望过去的时候,正好与吆喝的妇人视线撞个正着。那妇人撞上丑妇的视线,绿豆眼儿中露出挑衅。好似是在说:“瞧,俺卖的比你便宜。俺还卖不过你?还怕没人买俺家的臭豆腐?” 丑妇嘴角一扯,早料到会有投机取巧跟风之人,没想到才第二天就……,还真是快! 平安扯扯丑妇:“阿娘……,她学俺们,咋办?” “没事儿,她是鹦鹉学舌,学得四不像。放心,儿子,她抢不走咱的客人。” 第二十二章 羞辱 对面街角那家臭豆腐摊前不一会儿就围上一众人。 平安再拉丑妇的衣角。 丑妇自信一笑:“儿子,你看着,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些买臭豆腐的人就会又回到我这摊子来。” 臭豆腐臭豆腐,要是真这么容易模仿,她嘎哈还捣鼓半天,难道就为了赚朱老爷的那二两雪花银吗? 笑话,这可是一个生金蛋的老母鸡! “阿娘,是昨天那位朱老爷还有小少爷。”平安眼尖,看到那对爷孙向着新开的臭豆腐摊子移步而去。 那一边新开的臭豆腐摊子门庭如市,反倒是丑妇这里,一时间门可罗雀。 平安不服气,哼哼说:“阿娘,昨天那些大爷大婶儿还在咱这里买臭豆腐的。” 丑妇知道平安是不惯那些昨日笑脸相迎,现在全都跑去那边新开摊子的客人。但是,……人性如此。 丑妇从来不会放弃一个教育自己儿子的机会。她总是不经意地却又适时的将生存的道理传授给儿子。 丑妇或许无才,或许不会吟诗作对子,但是她会的是实实在在生存的技巧和道理。 “儿子,娘曾经听一位夫子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忘,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咱娘俩摆摊卖豆腐,那是商贩,那些叔叔婶婶阿姨大爷啥啥的来买豆腐,那是客人。你听说过商贩和客人的利益相等的吗?自然是谁便宜就买谁家的。” 平安苦着小脸:“啊?那她们家卖的比咱家的便宜,那不是说,咱家的豆腐没人买了?要不……要不俺们也卖便宜点儿?” 丑妇摸摸儿子的小脑袋:“不急。还有一句话叫做‘货比三家’。” 平安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丑妇教育儿子的时候,眼睛还不忘观察别人。她看到朱老爷买了那家的臭豆腐,小心尝了一块儿,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是丑妇还是敏锐地捕捉到朱老爷眉宇瞬间皱起又疏松开。丑妇见此,弯唇一笑。 接下来,就看到朱老爷抱着他孙子罗哥儿向丑妇的摊子走来。 “朱老爷,您来了,候您多时了。”丑妇擦净手掌,不阿谀也不怠慢地走出一步,向着朱老爷浅浅施了一个礼。平安有样学样。 朱老爷淡淡“嗯”了一声。丑妇眉宇微皱。这声“嗯”显得有些轻视,至少与昨日自称“朱某”的朱老爷态度,反差太大。所以她拿眼觑向朱老爷。 朱老爷下巴微微扬起,双眼微微眯着,是用眼下的余光看她的。这是不屑,但是朱老爷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今天就对她不屑呢? 丑妇垂下眼,遮住眸中的思索之色。只待朱老爷先开口。 朱老爷既然对她不屑,他又还是坚持来找她,那只能说明朱老爷有求于她!当然,朱老爷一定不会认为是他“有求”于她的。 时间过去一些,朱老爷见丑妇不说话,皱起眉头,他昨天吃过这摊子的臭豆腐之后,回去路上就被人堵了路。本来他还很不悦,在弄清楚那人真是好心一片的份上,才露了笑脸。 朱老爷又看了丑妇一眼,……真没看出来这女人竟是……这般不堪!亏他昨日还那般对她以礼相待,还对她的处境感到同情! 朱老爷越想越气,觉得自己昨日那番作态,实在是侮辱了他! “哼!”气到最后,朱老爷干脆鼻孔喷出一声“哼”。 “老夫问你,你可是未婚先孕,你这儿子是不是与有妇之夫苟合生下的!”竟是问得赤裸裸! 丑妇惊愕,惊愕之后,顿时一股怒气排山倒海而来! 她怒睁双眼,怒视朱老爷,他竟敢这样作践她儿子!此刻果真如她所言,那些跑去对面摊子的客户又回到她的摊子前。 没想到,那些客户竟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不守妇道!”朱老爷火上浇油,“作孽啊作孽,害的你家小子也跟着抬不起头来。将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作孽障孽畜。” 丑妇气笑了,她的儿子却在强作坚强,苍白地笑着,只为安慰她。 不知何时,兰娘子跑到丑妇身边,一下子挡住了丑妇,怒视朱老爷,就要说些什么,却被丑妇抬手拦下。 “朱贵呀朱贵,你说那么多不就是想我把臭豆腐的秘方交给你吗!”丑妇不再谦恭,反显得冷然。 呵呵,不是只有他朱贵能够打听她的事的,她也可以! 朱老爷面容上闪过一闪即逝的僵硬。却好似心虚一样抬高下巴,不屑看向丑妇:“老夫生意遍布各地,还能为你这一个铜板儿一份的小吃食失了身份吗?” 围观的群众就有人暗自点头,心道:就是,朱老爷的生意可大着呢,怎么也不至于为了这臭豆腐就威逼这对母子。想来朱老爷是真的瞧不上这对母子。 “没有?没有吗?……那你故意当众这般羞辱我们母子是何用意?你朱大老爷生意大大的,遍布各地!为何却要为难我们这对孤儿寡母!你先是在众人面前这般羞辱我母子二人,令他人瞧不起我的品行,这样,即便是我家的臭豆腐再好吃,恐怕人们也会顾忌到我的坏名声,不买我家的豆腐。我母子本是孤儿寡母,赖以为生的就是这行当!你这是逼迫我母子二人山穷水尽,到得那时,你是不是想要重做好人,发以善心给个八两十两的银子买了我母子二人赖以为生的臭豆腐秘方去!到时,我母子二人还得感恩戴德!朱大老爷!你说!你是不是打得这个主意!” 丑妇面貌平凡,中气十足地喝问朱老爷,却逼得朱老爷脚下不稳,心中有惧,倒退一步,还是在身后好心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若是有心,便可以看到朱老爷此刻花白鬓角,有着山川褶子的额头都挂满汗珠。眼神讶异中带着惊恐! 她都猜对了!……他心里的如意算盘,她居然都了然于心!这…… 不行!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不能就此罢休! 否则……,否则明日他就会成为小柳镇上商会的笑料! 朱老爷眯起老眼,老眼之中精光闪烁,满满都是算计。 “胡说!满嘴胡说八道!难道你德行有亏,还不允许别人说吗?世风日下,你的丑事岂能挡住悠悠之口!” 丑妇冷眼看着朱老爷满嘴仁义道德,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不胆怯,不心虚,反而向前跨出一步,一大步!这一步,显得她光明磊落!让她充满……侵略性! 丑妇仰起脸,露出她并不精致却干净的脸庞,高声喝问:“敢问朱大老爷,从何处得之我母子二人的事情?”她却不是真的要得到朱老爷的答案,并非真的想知道朱老爷从何得知,是何人告知的,只听她并没有给朱老爷回答的时间,又接着说:“旁人所言,就一定属实?当年事情,难道我这个当事人反而不如旁人清楚了?!我是未婚生子又如何?说我和有妇之夫苟合生下平安。我且问问众位在场的叔婶爷奶,……我自出身南山旁的小山庄南畦村,……整个南畦村,不!整个小柳镇,可有男子能够出色如我儿平安!”声如鈡雷! 众人浑身一颤,仿佛被蛊惑一般,转眼都各自拿眼打量平安。 平安,俊俏也。 平安,肤如凝脂眉如刀剑。鼻若琼弓唇似瑶华! 美态也! 最为难得一双眼,聚精传神深邃似湖! 不过小儿也!已现潘安之姿! 答案……已然不用多说。 朱大老爷面色灰白,老唇猛颤!显然是气的。 这时,又听丑妇说:“当年却是我未禀明家人,却非未婚先孕。实则我与家郎君已然拜过天地,有老庙观音菩萨作证。” 听到此时,众人释然,古人最敬重鬼神神仙,不会轻易拿鬼神说笑。因此人们相信,丑妇此话是真。 不得父母祝福,却被天地认可。这也能够被众人勉强接受。 “好!你既然这么说,那你家郎君此刻在何处呀?”朱老爷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当年家郎君与我拜堂之后,就上京赶考了。只是……,只是如今却毫无音讯生死未卜。”丑妇还真的说着作凄然状。 围观众人中多有妇孺面露同情。便开始责怪朱老爷不厚道。 朱老爷的身份,他们是不敢当面斥责的,却也止不住背后议论。 偏偏朱老爷耳不聋眼不花,听得真真的!他气的全身发抖。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叫! 丑妇那话是编出来的,小小平安却当真了。他两眼红通通,却是高兴的,没想到他是有爹爹的! 第二十三章 暗算 朱老爷只觉老脸热辣辣地烫人。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实在是难以忍受。 “朱老爷,请走好。”丑妇挥着手中抹布,在朱老爷远去的背后猛挥手道别。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只觉得朱老爷脚下一歪,险些摔倒。 “嘿!朱老爷,且留步。”岂止,兰娘子却迈着小碎步追了过去,朱老爷并没有走多远,众人只见到兰娘子追上朱老爷,福了福身子:“朱老爷,承蒙您看得起,关照俺家豆腐坊的生意,丑妇是俺昨日刚认下的妹子,俺这生意因她得到,既然如此,俺兰娘子的豆腐坊也就做不得朱老爷家的生意了。朱老爷莫怪。”说着在朱老爷错愕的目光下就跑开。 朱老爷站在原地,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最后狠狠一咬牙,迈步走开。 “兰姐姐,你其实不需要如此的。生意是生意,你心疼我我知道。”丑妇知冷知热。 兰娘子却说:“不管妹子的事儿,只是经过今天这件事儿,俺瞧不上朱老爷的为人,俺不愿意自己个儿辛苦做出来的豆腐给这样的人吃食。”丑妇微愕,最后释然,拍了拍兰娘子的肩膀:“嗯,姐姐心意,我心领了。这里生意我先忙开。” 兰娘子挥手:“去吧,去吧,但可不许你累坏俺们的小平安。”这是笑着打趣。 朱老爷走了,丑妇笑逐颜开,又开始招呼开来:“李大婶儿,您又来给东小子买炸臭豆腐了?今儿要几份?” 李大婶儿面皮微红,之前她还弃了丑妇的臭豆腐到对面儿去买,后来是因为对过那家的臭豆腐实在是差丑妇家的臭豆腐太远,无论是火候还是味道。 现在却又因为那家味道不好,才又重新回到丑妇摊子前买豆腐。结果人家丑妇在经历了朱老爷那番羞辱之后还不着恼,主动招呼起她来。李大婶儿顿时对丑妇好感倍增,要她说,那朱老爷真不是东西,别说他那些话不尽不实的,纯属无赖。就是那些话都是真的,也不该在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之处,就给人家母子难堪! 这是要逼死人嘛! 李大婶儿笑着应道:“哎,给东子买,家里这小孙子昨天吃了你家卖的臭豆腐,可爱吃,吃完就又嘴馋,缠着俺给买。今天多买些,来……来三,啊不!四份!” 丑妇知道李大婶儿心虚,觉得自己亏欠她,于是笑笑应了一声“好咧”,却不多言。 其实哪有什么亏欠不亏欠的,这是李大婶儿自己心理作用。由此可见,李大婶儿这个人虽然爱跟风,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老实人! 不是老实人,才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觉得自己理亏咧。 丑妇的生意很快又兴隆起来了。热闹的程度,就仿佛朱老爷那一出从来没有出现过。 街角阴暗处,却有人将一切看在眼底。 “编!编!真能编!”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带着阴狠和不服气:“我倒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大姑竟然是个说瞎话都不眨眼的主儿!从前,她倒是装得像个老实人,我们全家人都没看出来。” “大哥,说不定……俺觉得,大姑她说得那样肯定,面上都没有心虚,俺觉得……事情也许真的像她说得那样呐。”又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只是这道声音显得童音多一些。 “二郎,你不懂!当年……当年我也已经懂事了。大姑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我,我难道还不懂吗?别忘了,我几乎是大姑带大的!” “可是,……”另一个人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巴。 “别可是了,你难道忘了,大姑她差点儿就害惨了你迎春姐姐吗?要不是你迎春姐姐命格极好,镇得住,说不定现在就是死尸一具!……大姑她是,她是扮猪吃老虎,说不定,说不定她早早就不安好心了。”后几句话却说得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理智告诉他,丑妇不可能早早就算计到一切,除非她是神仙!能够算到以后的事情。但是感情上,他只能这样认为。 “哼!大姑到底是妇孺,见识少。今天让她编出一堆瞎话混过去了。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变声期的少年眸光冷厉,声音暗藏极大恨意和算计。 惊得身旁年纪略小一些的二郎腿脚发软,惊呼一声:“大哥,你还想嘎哈!大姑今天就算过了这劫,回到南畦村,也没了落脚处了!” …… 这一章字数少了,明日补齐。今日发的也晚了,明日改正。 第二十四章 遭贼 今个打烊早,丑妇真的没有食言,拿着钱买了笔墨和纸张,还买了一本杂文小记。 平安奶声奶气地问丑妇:“阿娘,俺们买这本故事杂文嘎哈?俺又不识字……”意思是买了也没用。 “之前不是说吗?阿娘认识几个字,每一日教平安一个大字,平安呢,就从这本杂文小记中找出认识的字来。不拘一日做完,可一月一做,也可半月一做。但每月月末,阿娘是要检查平安作业的。”这就有些像是前世现代社会时,家长给孩童买的识字字谱一样。她产业旗下有一行当,就是出版,所以,对此稍有了解。 没有想到,曾经不过是顺带了解,目的还是为了增加销售才去了解的东西,今日居然还能起到作用。 母子二人走在那条每一日都要走过的山路上,夏日天黑得晚,天边一丛火烧云能把天给映得老红老红。清新微带热气的风扑在脸上,好不惬意从容。 快到家了,从这条路上过去,就是南畦村,而最先看到的,必然是她家那个位于南畦村边缘的破茅房。 破茅房还是那个破茅房,只是远远看去,居然好不热闹,围了一群乡野村姑,还有老少爷们儿。 丑妇感到平安在扯她袖子,她垂眼看去,儿子矮呼呼的个子,惦着脚尖儿朝着破茅房看去。那样子,显然很着急自己个的家。 家?! 丑妇全身一惊,她从没把那破茅房当作家,但……她的儿子与她并不同。 丑妇唉声叹口气,认命地一把抱过平安,她自己却脚下生风,急速朝着她“家”而去。 “是丑妇!丑妇回来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最先注意到丑妇和平安,呼喝一声,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丑妇抱着平安走向前,人群居然自动自发给她让出一条道。须知道,此刻的茅草房之热闹,堪比小柳镇上赶集时候! 人群安静无声,……这里可是集结了南畦村所有人家的男女老少哇! 再往前一步,终于,那座被围观的破到不能再破的茅草房映入眼底……嘶!一声倒抽气声,不是丑妇,是丑妇怀中的平安。 接着就有呜咽声传来,平安哭地好似丢了什么宝贝一样。 丑妇脸色铁青,难看到极点! 她眼神闪烁,死死盯住眼前的茅草房。 昨夜……昨夜院子中的不寻常她就猜到有问题。既然已经猜到可能会遭贼。她今天早上还特意记得把门给锁起来。 没想到,今天回来,这破茅房还是躲不过这灾难一劫。 丑妇四下观望一番,门还是锁着,没坏,只是两扇用纸糊的窗子被人给砍得稀巴烂,贼人应该是从这里进屋的。丑妇放下平安,从怀中掏出生锈的钥匙,开了门上的锁,进了屋。 大门一打开,原本站着从窗子里看屋内的人们,也步进屋子。 “哎哟喂,这……这可是没一件好物事了。俺说,丑妇,你做啥缺德事了,咋把人招惹得那么狠呐!瞧这屋子被耍的,这得多恨你才干得出!” 平安在丑妇脚边瑟缩了一下,丑妇同样听出这高声尖锐的声音是谁。 “张大媳妇儿,要说我最近得罪谁狠了,别人我可还真不知道,但是有一个人吧……我倒是记得分分清的。张大媳妇儿……” 丑妇提到这,张大媳妇儿脸色一僵,她当然想到了之前那件事情,要说恨,她也最恨丑妇,她可是被这丑妇坑了二两雪花银咧。 张大媳妇儿虽然不太靠谱吧,但是白日行盗这种大罪可是不能够随便担下的。别说担下了,就是与这扯上一点儿关系的都不成! 不行!不能让丑妇在人前把那事儿说出来。要不那后果……,可就不是他们张家丢丑那样简单了。你想啊,这十里八乡的邻里们一听她之前被丑妇坑了二两银子,还不得想歪了去,说不得就得怀疑她是不是那贼了。 “哎哟,丑妇,俺想起来了,俺家二蛋的衣裳还没洗呐,俺,俺先回家咧。”张大媳妇儿灰溜溜走了。 “这张大媳妇儿真是个懒货,都晚饭时间了,她家二蛋的衣裳还丢着没洗,反倒是先跑来丑妇这儿看人家笑话了。这心呀,不实诚,忒儿坏!”李三是干完活儿回到家,刚好听到丑妇家失窃了,和他媳妇儿就一起赶过来了,这会儿听到张大媳妇儿的话,又想到自家媳妇儿平日就爱与张大媳妇儿那懒货成堆混,他看不上眼张大媳妇儿,只能拿话吩咐自己个儿家的媳妇儿:“你可少跟着她后头混!” 李三媳妇儿当初也是见识过张大媳妇儿蛮不讲理坑害丑妇,还吩咐她家二蛋撕扯平安嘴角的,自然知道丑妇那话中意思。 这事儿,还是少招惹为好,正好李三吩咐了她,她顺口给应下:“哎,当家的,俺听你的还不成?你说啥就是啥!” 这不过是小插曲儿。 丑妇这里却青筋暴跳,眼中阴霾积聚。……做贼的翻箱倒柜就罢了,难道连烧火的土灶也要一起砸了?连睡觉的炕也要给糟蹋了?那炕上,大大地一个大坑,位置恰恰好还就选在正中央,这是不想让人睡觉了吧。 还有屋子最角落那个箱子也被人给翻得乱七八糟,就是箱子里几件衣裳也被撕得破破烂烂! 正在心中想着,这事儿绝对不是普通偷窃的窃贼能做的!估计这做贼的还得是熟人!还是恨她的熟人! 昨晚院子里有响声,她本来想着可能是朱老爷赏下的二两白银让人迷花眼,一路跟着她回到南畦村,是准备第二天犯案的。 所以第二天她还特意落了锁! 可,可眼前这样情景,……呵呵,可绝不简单是图财! 原主就是个木楞子,能得罪人?她来了之后倒是得罪了那一家子人。 难道还真是那一家子?…… 丑妇狐疑间,就听人喊了一声:“快,快给柳老太太让个路。” “……柳家人早不认丑妇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立即就有人说:“可今儿丑妇遭了这么大罪,……多少总归是自己肚子里团出来的,当娘的还真能够不心疼自个儿的女儿?” 柳家老太太?……原主的娘亲啊…… 丑妇转身,还真是一家子集体出动啊! 事情闹得这样凶,全村人都来了,反倒是娘家人姗姗来迟? 这会儿倒是会选时机,姗姗来迟还做出一副急赶慢赶,焦急万分的模样。得!那贼人不用逼供,自己倒先把自己供出来了——这叫做贼心虚! 丑妇信奉一句话:事出必有因,反常即为妖。 就先看看这柳家人到底想做什么。 “翠花儿啊,你咋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呐!每日起早贪黑,为娘心疼你没用,你说你一女人家家天天抛头露面的,你……何必难为自己呐!”柳老太太卢氏捏着帕子狠狠一撷眼睛,一副伤心,替丑妇难过的模样。 丑妇不语,这是关心呢?还是责怪?好似后者胜于前者吧。 “翠花儿,走,跟娘回去!”柳家老太太狠狠一甩手中的帕子,上前拉住丑妇的手臂,就要带她回柳家去。 丑妇正要甩开柳家老太太卢氏的手。却已经有人上前阻拦卢氏。 “娘,不是说好的嘛?咱就来看看翠花儿,……娘,您可别忘记当初翠花儿是族谱除名了的,不姓柳了。”刘氏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娴静,但是也是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的人。 丑妇皱眉,她不信刘氏这话没有其他用意。 卢氏却冲着刘氏拉下脸:“谁家闺女谁家疼,俺闺女俺心疼。俺的翠花儿今儿遭了这么大的罪,咋了?还不准许俺收留翠花儿一晚呐?……刘氏!到底你是婆婆还是俺是婆婆?”这后面一句话却问的有些凶狠了。 刘氏脸色一白:“娘,……您误会了。翠花儿……,俺也是心疼的。那,那就带翠花儿和平安回去住上一段时日,等这茅草房修葺好了再让她们母子住回来?”这话却是询问卢氏,但是刘氏又转头看向柳家主事柳田根。 卢氏也看向柳田根,所有人都在等着柳田根拿主意。 不知不觉间,人们关心注意的焦点从“贼人是谁”变成了“丑妇家住不了人了,以前的娘家柳家愿不愿意重新接回丑妇母子回家住”, 柳田根眼皮掀都不掀,厌恶又无奈说了一句:“总归流着俺的血。” “呀,当家的,这么说,你同意了?”卢氏兴奋地问柳田根。这个时候人们都松了一口气,柳家肯收丑妇回去住就好,大伙儿都替丑妇开心。 “嗯,俺同意是同意,但老婆子你得教好翠花儿。” 卢氏立即抓住丑妇的手:“跟娘走,你爹都同意了。” 她兴致冲冲,整个柳家都兴致冲冲, “啪嗒”,一声响,众人惊愕,……丑妇甩开卢氏的手?! “翠花儿,你咋养的这么刁钻?……”刘氏向来是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推卸责任的。 “翠花儿你……”卢氏却惊愕地看向丑妇。 “我到是奇怪呐,我家失窃遭贼了,难道首要做的事儿不是报县太爷抓贼吗?”原本人们看到丑妇甩开卢氏的手,还怪她不知好歹。忽然听到丑妇这么一问,几乎所有人都是突然恍然大悟,是呀,遭贼了难道不应该先报官府吗?咋就……就变成眼前这局面了? 第二十五章 好娘家 “对对对,应该报县太爷,对对!报官吧!”村长今天出远门,所以一直都不在南畦村,说这个话的是村里仅次于村长的王大爷。 他听丑妇问话,忽然惊醒过来,村里遭贼了,首要要报官!对!报官! 柳家人一听到“报官”两个字,除了个别人,几乎所有人都脸上一僵。 不过他们反应也极快。很快恢复自然。但饶是如此,丑妇依然捕捉到他们不自然的神情。丑妇眼睛微眯。嘴唇一抹冷笑。 柳家人,这是玩儿大发了。玩儿这么大,她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为的啥。 平安人虽小,但是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反正他感官敏锐,所以在村里人都没有察觉到柳家人的反常的时候,他却觉得柳家人神情不自然。 平安记得阿娘前几天跟他说过一句话:“人呐,要趋利避害。”后来他想了半天“什么叫做趋利避害”,才勉强弄懂。 平安抬眼瞄了一眼眼前的卢氏,咬唇思索一下,突然小心翼翼向前迈出几步,柳家老太太卢氏本来就靠丑妇很近,平安这么一移动,几乎就站在卢氏身前了,一个孩子,本来也没有人多在意,可平安居然迅雷不及掩耳地抓了卢氏的手,然后用着奶气十足的声音惊问一句:“咦?柳家的奶奶,你的手心咋湿淋淋的?” 平安只是想到他说谎的时候手心会冒冷汗,所以才会突发奇想去抓卢氏的手掌,因为他觉得卢氏的表情和他说谎的时候很像。 还别说,这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老鼠。让平安逮个正着。 卢氏脸色愈发灰白,抬眼张口结舌望向众人,其实别人压根儿就没往那一处想,只是卢氏自己做贼心虚,觉得平安说她手心有汗,别人会怀疑她。 她要是自然相对,别人还不会觉得咋样,但是吧……,她现在这番作态,有那心思灵活的人,略一思考,就想到了柳家之前算计丑妇的事儿。只是这事儿最后以“柳迎春嫁给罗大公子为妻”结束了,所以别人很自然而然选择忽略。 可今天这事儿,加上卢氏的反常,人们就不自觉地往里想。他们想啊……是不是柳家又想把丑妇嫁给某个男人,然后好得到好处…… 丑妇差点儿笑出来了,她冲着平安挤眉弄眼:好儿子,好样的!对付坏人就得这么整治! 哈哈,谁能够想到,最后将怀疑引向柳家人的居然是个四岁大的稚童!谁能够想到一向低调的平安居然会这么难得一次地坏心眼儿? 哈哈哈…… 有儿如此,快哉! “大姑,奶手心汗淋淋就对了,今早奶就嚷着头疼。估摸着是昨晚吹了风,受了寒。这才手心有汗。”能做出这样解释的,柳家之中,唯有考了秀才的柳宝通了。 丑妇望向柳宝通,似笑非笑地注视柳宝通。……这孩子,还是不知悔改!当初的劝诫,算是全喂了狗了。 乡下人也实诚,听到柳宝通那样一说,就觉得之前自己胡猜瞎猜实在是不好意思。何况柳宝通还是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的。……人们对读书人向来会多出一份敬重和信任。他们相信,读书人是知书达理,懂的道理的人。 之前柳家算计丑妇的事情,人们就没往柳宝通身上想,那都是柳家大人做坏。 “我又没说柳家老太太手心汗津津的就咋样了。柳家大郎,你是不是想多了?” 柳宝通一嗫,抬眼对上丑妇别有它意的笑容,不知为什么,他心有些虚。扭着头转向一边。 “麻烦哪位叔伯帮我报一下官府,我家遭贼了。”丑妇不理柳家人,转身对众多围观邻里施礼。 王大爷是个热心肠的,丑妇施礼,他忙派了人就要去小柳镇上报官。小柳镇上又县丞。南畦村没有。这其实一点儿都不方便,但是没办法。 “翠花儿,天这么晚了,这个时候再去报官……,县太爷不得嫌烦?不好吧?”刘氏讪讪劝说。 “……”丑妇看着柳家人沉默,这群人真的是这身体原主人的亲人吗?对她们有利,他们就怎么行怎么来。 风向一变,他们那张丑恶嘴脸偏偏还要带上好看的面具。 一时之间,丑妇乏味之极。突然并不想再理会他们。 不就是破茅房不能住了吗?她向来谨慎,做了两手准备。之前张大媳妇儿培的二两白银,加上朱贵的二两白银,她都随身带着,就怕现在这个场面。 但是虽然她不想与柳家人斗法了,但是顶不住柳家人的坏心眼儿。还非得弄清楚这柳家人要嘎哈,到底做这么多是图谋个啥子。 “说的也有道理,这天,还真不成去小柳镇了。那就烦劳村里叔婶大伯,哪一家能收留我和平安一个晚上?” 咦?这丑妇是情愿求别人,也不愿意住进柳家呀! 愕然之间,柳家人只觉得颜面尽扫。铁青着脸看着丑妇。但是由于他们自身心虚,却也不敢说些其他的。 人世间还是有好心人的。最后还是当初救过丑妇的二娃子家收留了丑妇母子。 丑妇感激之于,心道:别人对我好一分,我愿十分还之。 所以在很长之间以后,村里人特别后悔当初咋不是自己个儿家收留了丑妇的。也不过就是些时日,人家丑妇还给啥“住宿费”! 瞧一瞧同村的二娃子家,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就连二娃子都能在小柳镇上露头脸,很是有面子。出息呀! 第二十六章 二娃子一家人 二娃子家就在丑妇家附近,他们家里是二娃子的爹主大事。家中没有长辈了,一家子过得还算不错。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二娃子大名儿钱小刀,他爹唤作钱斧头。丑妇当初听说这两父子的名姓,差点儿傻眼儿,都说乡下人取名儿没得讲究,可也不要这么……省事儿吧……,这还不算,钱斧头的娘子,二娃子的娘亲,名字就取得更加随意了——春娘!对,就叫春娘。 丑妇扶额长叹,这一家人……省事儿! 但是别看这家人取名儿随便,为人可不随便!钱斧头是村里难得的好猎户。其实南畦村的乡民大多是靠耕田为生。但是钱斧头家听说是好几辈前就从北边儿搬来的,几代人下来,还是忘记不了北边儿的习俗——打猎! 钱斧头最爱干的事儿,就是侍弄完家里十几亩农田之后,挎上祖辈上传下来的弓箭到山里去狩猎。常常能打到一些野鸡野兔啥啥的,偶尔运气不错还能够捕猎到狐狸什么的。 丑妇和平安今日宿在二娃子家,正和二娃子一家人用晚饭。 “吃,吃,别客气,俺乡下人家,没得啥啥好东西,丑妇哇,也别客气,带着孩子吃饱咧。”春娘是个二十来岁,绑着妇人髻的实诚人。 自从收留了丑妇和平安留宿,人家一点儿脸色也没给她们母子俩。丑妇笑着递过饭碗,接过春娘热情夹来的饭菜。 “唉,大嫂子,正就吃着呐,你别忙活,这桌上饭菜比我家好许多。”丑妇很放松,春娘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春娘不善良,钱家父子不够良善,又怎么会收留她和平安两人留宿在他们家呢。 瞧一瞧,这十里八方的邻居,也只有这么一家人肯收留她了吧……谁让她叫“丑妇”?谁让她名声不好?有闺女的人家,怕收留她,带坏自家的闺女,毁了自家闺女的名声,将来不好嫁人。生儿子的人家,怕她勾引自家男人,收留她反是一个祸害。 还有一点,显然这十里八方,柳家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人家不想为了她得罪了将来的举人老爷一家子! 春娘听到丑妇这么说,心里忽然替她难受起来:“丑妇,别跟大嫂子客气。俺们钱家才不是那样狗腿子的人家!俺虽然实诚,可该明白的还是明白的,他们不就是怕惹柳家的人不欢喜嘛!柳家的秀才老爷将来说不定可能中个举人,到时候他们好攀附?”春娘咂咂嘴,一边从盘子里挑出一团肉来,分给吃得正香的二娃子和平安。 丑妇眸子回暖,看向春娘的视线中多了一分随意和亲切。 不是春娘说的话感触了她,而是春娘给两个孩子挑肉吃……不偏不颇,才是真喜欢平安。 二娃子比平安大,也因此,看到春娘给平安夹菜夹肉吃也不嫉妒,认为他大,该让着小的。 而钱斧头却是端了碗坐在门坎儿上独自吃着。丑妇知道,男子与女子坐一桌吃饭是不合时宜的。对于钱斧头这个大块头自动自发的举动,丑妇觉得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但是其实却处处考虑周到。 ……也难怪钱家人在这个南畦村里能活得顺风顺水的,舒服舒坦的。 春娘却继续说:“丑妇,要俺说,你娘家真不是个东西!……俺这样的人都能看出一些矛头来。像上回要接你回家的事儿,俺还替你高兴了一下,没想到闹得沸沸扬扬,结果却是卖女儿!……也还好丑妇你自从落水后性子变了,不然还指不定被柳家那群人搓圆捏扁!也真亏柳家老太太还能成为帮凶!” 丑妇不禁微讶看了一眼春娘,春娘却是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哎哟,丑妇,你别这样瞧俺!俺就是一肚子气,早前还和孩子他爹说过这事儿!” 这时候,一直坐在门坎儿边上安静吃着饭的钱斧头突然瓮声瓮气喝住春娘:“孩子他娘,丑妇妹子今天个受了惊吓了,正吃饭呐!你让人安静地吃回饭吧。” 声音不高,也没指责怪罪春娘,却很有力度。春娘脸皮红了红,嘴唇动了几下,最后不好意思地瞧了丑妇一眼,“吃饭吃饭,瞧俺这张嘴!” 丑妇笑答:“哎,大嫂子,今天个打扰你们家了。” 说完,端起饭碗,安静地吃起饭来。 她的吃相文文静静,春娘瞧着,有种赏心悦目的错觉。 晚上,丑妇和平安被安排在钱家西厢房里,那里本来是给钱小刀住的,今天个钱小刀因为丑妇母子,暂时搬到春娘和钱斧头的东厢房住着。 第二日清晨,丑妇和平安醒的早。起床的时候,发现春娘早早开始洗衣做饭。钱斧头正在院子里劈柴,钱小刀正蹲在地上,捧着下巴看他爹劈柴,看地津津有味。 丑妇有些脸红,人家一家子都起来了,她这个客居别人家的人却还没有起床。 好在她皮肤黑,看不出脸红来。面上装的一本正经地起床洗漱,早饭时候,坐在桌子边,丑妇从怀中拿出一枚银晃晃的元宝来。 “哎呀!大,大妹子!你这是嘎哈?”春娘刚端来下饭菜,看到桌角一枚银晃晃的雪花银,瞧那大小,足有一两重! 放在庄户人家……这,这可不是小财! 春娘吓得手一抖,差一点儿就泼了手中的下饭菜。 “大嫂子,你是好人,我不与你客气,……说句实在话,我那茅草房一时半会儿是修葺不好的……里面那个样,就算修好了,我那屋子也防不了贼,我也不准备再住着那房子了,等手中再暂歇个钱财,我打算重新造个结实点儿的房子。” 春娘听了忙点头:“这话在理,那茅草房是不大结实,造个好点儿的房子,好防贼。” “大嫂子……我恐怕还要再打扰你们家一些时日,但是你放心,最多一个月!” 春娘听了笑开了:“大妹子,你傻了吧?俺家能帮你,还在乎你多住几日吗?你住着!没人赶你走!大妹子,说实在话,俺还挺喜欢你的。住着,住着呗。这钱……你拿回去,俺家日子不算顶富,也不能在这关卡收你的钱!你们孤儿寡母的难着咧!”春娘善意地拍拍丑妇的肩膀,“快,吃饭吧。”一面将桌角那枚雪花银塞进丑妇的手里,丑妇却是如何也不肯收:“大嫂子,我知你仁善,才提出这不情之请。你应了我,还不肯收钱,我反而住着心愧疚咧。” 春娘一愣,想一想,丑妇说的不无道理。要是她住在人家里的话,也会这样想。春娘心想,先收着,到丑妇走那天再还给人家。 不然她住着不安心,反倒是不美。 第二十七章 无耻 今日如往常,丑妇和平安依旧是在兰娘子豆腐坊旁边的摊位上卖臭豆腐。生意如前几日一般好。 虽然南畦村离小柳镇还有一个时辰的徒步时间,但是,南畦村里总还有来小柳镇上置办一些物食的。割上几两肉,打上两壶酒水……不是每个人家天天都要来小柳镇上走一遭的,但一个村子里总会有人上镇上来的。 丑妇家遭贼的事儿早传开了。兰娘子也听说了一些。 遂在丑妇今日刚来摆摊儿的时候,关切几句:“妹子,镇上传的可是真?” 丑妇这次倒是没有愕然,早料到消息会传来镇上,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罢了。 南畦村虽然只是个小村子,可要是谁家遭窃这样的大事,还是会被上镇上来的村人传出来,被镇上的人“关心”一下。 “劳兰姐姐挂心了。是有这么回事儿。本打算报官的,可我瞧着这事儿不宜报官。” 兰娘子听到这话,大奇,问:“怎么就不宜报官了?遭窃可是大事儿!”忽而想到什么,兰娘子一手抓住丑妇,一手拍丑妇肩膀作安慰:“妹子,你别怕。俺知你孤儿寡母,日子艰难。……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只怕妹子这趟官司打下来,偷儿没抓到,钱财却花去老多。这衙门内外,有哪个是不需要打点的啊!妹子,你只管打官司,你要是看得起俺这姐姐。打官司的费用俺就算凑也给你凑出来!” 面对兰娘子释放的善意,丑妇心领的同时,又想到了柳家人。……人家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还愿意维护她,柳家人别说是维护她了,只要不给她捣乱就好了……柳家人! “哈哈,兰姐姐,妹子倒不是与你客气。既然知道打官司花冤枉钱,妹妹子是想好了,不如攒够了钱,将我那茅草房移了,重新造几间结实的房屋。钱财再多,抵不住乱花,得花在刀刃儿上。”丑妇脸微微红,“再说……妹子我也没啥钱财。” 兰娘子听丑妇所言,也觉得有道理,也不再劝她报官,只拉着丑妇的手亲亲热热地说道:“妹子,你家起屋子可要给俺说一声,钱财若是缺一些,先从俺这里拿去花。” “那就先谢谢兰姐姐了。只是钱财倒不用太担心。我家若要造房子,只问兰姐姐借一样。”丑妇笑嘻嘻。 “哎,你说,借哪样都成!” “那好,有兰姐姐这句话,妹子我心暖,到时可放心借了大哥去给我做苦力了。妹子可得可着劲儿的指画大哥了。”丑妇心里舒服,若说古代有什么好。那就是人心依然淳朴。当然,也有坏的,比如那柳家人。 只是相比现代,在这个时代,至少她才来不久,就有兰娘子这样的热心人帮衬。不过这事儿也是一报还一报的。当初若不是她对兰娘子的一念善意,就算兰娘子再直爽的人,也不会记住她的好。 相反,她也就不会帮衬自己。 “成,回头俺知会你大哥一声。”这大哥指的是兰娘子的男人。 “兰姐姐,你的好,丑妇记住了。”丑妇真挚地冲着兰娘子施礼。 倒是惹得兰娘子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就要扶起丑妇:“妹子,使不得,多大点儿事儿!俺,俺不过是顺手帮扶一下……快,快起身吧。哎哟,折杀俺了折杀俺了!俺又不是官老爷,又没功名在身!哎哟喂!妹子……” 丑妇却心道: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比的自然是柳家人。 而此刻,丑妇的臭豆腐摊子早就开张了,正热闹着呢。 因着昨日丑妇那一番不失忠贞的话语,既是恰到好处体现了她忠贞不渝,又隐隐透露出孤儿寡母的无奈以及命运不济的煎熬。 今日来摊子前的人们显然已经不对丑妇有那些轻视,更多的反而是同情。丑妇就发现,每个人递给她铜钱的时候。多少还是会露出一些同情之色的。 对此,丑妇不觉得难堪,只笑着手下那些个递过来的铜板儿。 远远一阵喧嚣…… “让开,让开!官差办事!这群没眼见的!” 丑妇抬眼看向前方,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毫不在乎伤到路人,肆无忌惮地大摇大摆走来,一面驱赶开附近的路人和食客。 “娘,是官老爷……好像是朝着俺们这里来的。”平安向来话不多,多数时候显得早熟。但是普通老百姓心中都藏着对官府的害怕和畏怕。 是畏怕,不是敬畏!无敬只有畏! 平安再如何早慧,那终究也还就是个孩子。就算真是遗传了他老子的出色,他从前四年也依然是长在一个乡野村姑身边的。只不过后来丑妇夺舍了人家娘的身体之后,才一点一滴不着痕迹,却又抓着机会地教导着这小子。……说实话,平安成长迅速,此刻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实属难得,丑妇满足了。 只是,她的儿子,怕谁也不该怕这群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又欺软怕硬的垃圾! “儿子,莫怕。遇到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家伙,而恰巧如今你又惹不起这群家伙,你可避之,却绝对不可胆怯。”就是这个时候,丑妇依然波澜不惊给平安上政治课。 平安捏拳,阿娘声音犹在耳边,他心已静。好看的双眼,一双眸子温和平淡,无笑意,也无惧意。 丑妇垂眼一扫,莞尔一笑。 心智坚韧! 这时候,那群肆无忌惮的官差行到了她的面前。 “你,可是无名氏丑妇?”为首的官差腰间一把大刀横挂,眯眼垂眼看丑妇,分明眼中慢是不屑,仿佛与她对话,都会低了他的份子。 丑妇一双老茧满布的蒲扇手在抹布上擦两下,才缓缓走到摊子前:“小妇人正是无名氏丑妇,不知几位官老爷找小妇人何事?” “何事?你窃了人家祖传的秘方,还敢问差爷我何事?”那为首的官差一听丑妇那话,声音陡然拔高,一双罩子睁得牛眼大,摊子旁边还围了一群人,赫然有稚童啼哭声。 那官差不满地朝着那哭声方向一扫,哭喊的稚童亲娘忙捂住孩子的嘴,就怕惹得官差不满,给他们惹祸。一面在孩子耳边低声训斥孩子。那孩子还真被吓得不哭了。 方是此时,那官差头头才又转过头睥睨丑妇。 “有这回事吗?恕小妇人不记得了,不知小妇人是窃了什么秘方?又是谁家祖传的秘方?”丑妇依然冷静应对,若是仔细听,平静无波的声音中一点害怕都没有。 “大妹,你,你就交出柳家臭豆腐的秘方吧……俺敢保证,你交出柳家祖传的臭豆腐秘方,柳家就撤状。”人群突然被分开一条缝隙,钻出一个中年男子。 丑妇眯眼,不是柳家的大爷柳有才还能是谁? “我倒是不知道,我和我儿前几日刚刚研制出来的臭豆腐成了人家的祖传秘方了。”声音依然不高不矮,让人听不出情绪。但那话,任谁听了,都会多看柳有才几眼。 “大妹,你忘了……当年咱亲奶在世的时候,做过一道吃食,本来就做着玩儿的,偏你爱吃。后来咱奶过世的时候,将那吃食的做法传给了你。但咱奶可说了,这道吃食要作为柳家祖传秘方传下去的啊。大妹,本来你自己做着吃着玩儿也没啥,但你将咱老柳家的祖传秘方拿来赚钱,这不好吧。”柳有才几句话道出柳家这祖传秘方的“由来渊源”。 围观的民众们又不禁狐疑看向丑妇母子。 人家想想……也是,这种好吃的吃食,哪里是一个妇人家带着不成年的孩子自个儿想一想试一试就能试出来的……不然,他们怎么没试出来?就这丑妇试出来了? 肯定是偷得! “我看这柳有才的话不似是假的。”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引起不少人的议论。 柳有才得意啊,一是这里有人认识他,这还得多亏他儿子柳宝通给他考了个秀才,人们才认识秀才他爹。二是就算他说谎又怎么样,人群和道义还是落在他这边的。 就说一个弱智女流,还能取信于人? 柳有才得意地看一眼站在身前如老松入定的丑妇,……活该!谁让她坏他好事,还差点儿害死他家迎春的!还好迎春是有福之人! 第二十八章 计 “衙役老爷怎么说?”丑妇实现绕开柳有才,望向那名衙役头头。 “他是告官的,你是被告的。爷能怎么说?”这话摆明是要抓丑妇去公堂。 丑妇蓦然,叹了一口气,“唉……”忽而一双眼望向柳有才,“今日这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说……柳家老爷子和老太太都知道的?” “祖上传下的秘方,自然得知会了爹和娘,不然俺们小辈怎么做的了主?”柳有才不傻,听丑妇那么问,……事实到底如何,他自己清楚。臭豆腐秘方之于丑妇,那是命根子!夺人家命根子的事儿,会遭人恨的! 所以即使丑妇穷酸潦倒,柳有才也不想被人记心挂肠地恨一辈子! 当然,拖出柳家二老,他料想丑妇就算恨也只能认了,谁让这二人是她的亲爹亲娘呢!古人对于“孝”一字,特别执着。 丑妇闭了闭眼睛。刚才那一刹那,心中涌起来一股陌生的感情,撕扯般的疼痛难忍,逼得她只得闭气眼睛,集中精力逼退那股陌生的感觉。她知道,这陌生的感觉是已经死去的原主残存的感觉。 “我跟你们走。”她睁开眼,眼神平静如湖水碧波,缓缓转向头对着那些衙役说。 那些衙役显然也愣住了。 ……其实这件事,只要丑妇交出秘方,把做豆腐的窍门交给柳家人,柳家人也就不报官了。 他们以为经过刚才那番恐吓威胁利诱,……多数人都会选择乖乖交出秘方,免得一顿牢狱之灾。就算闹到衙门,最后还不是要交出秘方吗? 但是丑妇的反应还真是吓了他们一跳。心想,这丑妇不但丑还很蠢。上了衙门就能改变什么? 丑妇牵起平安的手,回头笑着对焦急而来的兰娘子吩咐了一句:“兰姐姐,请帮我把摊子收好了。” “可……”兰娘子担忧地看着丑妇,显然想要说些什么,却让丑妇给打断:“兰姐姐,你莫要担心,我保证会安然无事的。” 兰娘子莫名心安,丑妇嘴角的那抹笑容,从容淡定,安抚了她躁动的心。 “俺给你收拾。妹子别怕,俺这就找铁柱去。” 丑妇笑了,找铁柱有什么用。突然眼神一闪,眼角余光瞄到一座古朴不失奇趣的小楼,小楼三层高,伫立在小柳镇上,独树一格。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丑妇的嘴角缓缓翘起。 “看!看什么!还不走!”那衙役见丑妇侧首望向后侧方,没有挪动的意思,火气一上来,拿脚踹向丑妇。力道不算顶大,却让丑妇不禁防备,身子往前面一磕,额角装上路边凸起的石岩上。顿时,鲜血喷涌,那场面,说不出的壮观! “啊!流,流血了!”人群顿时慌乱了。 “阿娘!”小平安是第一个冲上来的。他小小的手掌慌乱地就要按上丑妇额头上碗口大的伤口上。 “别!”丑妇头很晕,但还是记得伤口决不能被脏污的手掌碰到。她连忙抓住小平安的手,然后扭头望向兰娘子:“兰姐姐,烦劳你给妹子送一碗烈酒来。” 兰娘子止住了冲向丑妇的脚步,微微一愣,连忙转身,去家里捣鼓烈酒。这个时代烈酒不多。兰娘子只能从家里找出她认为最贵的酒来端给丑妇:“快快接住,……妹子要酒嘎哈?” 却见丑妇已经端起酒,一碗全部淋在还在流血的伤口上。 嘶…… 人群中一阵唏嘘……那可是酒!那一碗下去……,得要多疼?!可……看丑妇从头到尾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难道不疼? “嗨,妹子,你嘎哈?”兰娘子吓得脸惨白,“要止血可以找大夫!”为哈要学行军作战的人用烈酒? 平安却异常乖巧地从丑妇手中接过空碗,乖巧地递给兰娘子。 他嫩白的小手向兰娘子招了招。兰娘子以为平安只是想要得到安慰,便蹲下身来抱住平安,却耳边听到平安软软糯糯非常低的声音说:“兰姨,娘说,去找‘珍馐坊’说得上话的人,就说,秘方保证是俺们自己的,娘愿意把秘方送给‘珍馐坊’。” 兰娘子一滞,望向丑妇,正好对上丑妇望过来的眼睛,十分认真严肃。兰娘子不禁也慎重地微微点头。 她们动作小心,平安声音又低,……何况没有人会防备平安传话。自然没有人发现他们三人之间的异状。 丑妇站起身,失血多了些,头有些晕。但她神智清醒,向柳有才望去,似笑非笑。柳有才没有愧疚,眼中却见心虚。 而那衙役脸色一阵青红白紫黑,他当众踢人。本来无所谓,踢了就踢了,可要是踢出个好歹来……县丞老爷为了平息留言也会将他好好整治一番的。 还好这丑妇没事儿…… 却是再也不敢向先前那样下手没个轻重了。 第二十九章 监牢中的对话 且不管丑妇被抓到县丞衙门里,柳家人居然使了手段,说是心疼自家糊涂的妹子,开堂啥啥不如就再等一个晚上。要是真的开堂问审,……丑妇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只怕事了出狱之后会愧疚难当,颜面无存。无颜再活于当世。 不若就让丑妇先关一晚上牢狱,许是吃些苦头就会想开。没了那等糊涂劲儿,丑妇也就不用真的上公堂了。也算是替丑妇遮掩一二。 这一说法自然是柳家那位最有心计的秀才老爷柳宝通想出来,借了他爹柳有才的口传达到县丞老爷的耳中。县丞老爷当即就大赞了柳宝通一句“英雄出少年”! 这下不得了了,县丞老爷赞赏柳宝通的时候恰巧身边随扈在,那随扈屁股一转,出了院子就给宣扬开了。 于是乎,一时之间,丑妇那兄长,还有柳家人,尤其是柳宝通这个秀才老爷的名声一度被传的崇高无比。都说柳家人有心,那丑妇不孝,坏了祖母临终遗言,偷了臭豆腐秘方还赚大伙儿的钱,这样不孝不忠的闺女,柳家人还心善替她遮掩。 这样不孝的丑妇,要死就随她才是。 这时候,大家已经信了柳家人之言——那秘方绝对是柳家祖传秘方! 丑妇被关在大牢里。小柳镇方寸地,那平日关守囚犯的大牢,你也别想是多么舒服的地方。 道出破破烂烂,囚门上锈迹斑斑,一股恶臭弥漫在空气中。四处地面还可见到不明殷红色污迹。发霉的墙壁上挂着生锈的手铐脚铐,鞭子大刀……等等刑具。别看生锈,森冷之气却愈发不可收拾。 若是寻常妇人被关在这种地方,只怕早就吓疯了。不疯也要晕! 大牢一间破败的囚室里,一名长得实在是平凡的妇人,她的表现却不平凡。她闭目盘腿,就在囚室正中央,最显眼的地方打坐。大牢里哀叫连连,她仿佛隔绝于耳。她的身边同样有个童子学着她的模样,闭目养神。只是童子眉宇之中多了一分坚韧和憎恶。 坚韧可知是其性情使然,可这憎恶……又是为何出现在他的眉宇之间? 丑妇早就不知不觉中睁开眼睛,平安的表情一丝不差落在她的眼底。渐渐地,她的眼底也染上寒霜和担忧。 寒霜可见,担忧却藏而深,无人可窥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看样子,该是朝着她这里来的。 丑妇收回望向平安担忧的眼神,两眼清淡,眉目微敛。 不多时,原本就幽暗的囚牢前多了一处阴影,遮住了丑妇眼前的光线。丑妇耷拉着脑袋,也抬头更不说话。 “大姑,你输了。”变声期的男音在大牢里轻轻响起。言语中带着一丝得意和兴奋。 丑妇微微弯唇,手按住身旁静坐的平安,安抚住他暴动的情绪。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在平安的大腿上轻轻拍着,直到感觉身边的人儿气息内敛,不再释放出无穷敌意。这时候,丑妇才缓缓松开手。 “我竟不知你已把我当做对手看待。”丑声音毫无波澜,连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 这样漫不经心的神态许是刺激到柳宝通,他狠狠一咬牙,一下子气极了,眼一看牢中的丑妇母子,忽然气愤的神情一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得意:“大姑,一报还一报。你陷害迎春,今日侄儿不过是取一些利息。” 丑妇依然波澜不惊,她没有接柳宝通的话,不质问不回答,却说一句毫不相关的话:“柳宝通,你真不似柳家人。柳家人虽势利眼,好名声,有些小算计。却不会害人名声。柳宝通,我在想,你这歹毒性子,奸猾手段,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只听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却没听过书中有歹毒害人的手段。” 丑妇声线本来就很平常,是大多村妇那种带点粗带点尖锐。 柳宝通脸上一阵难堪,但他到底心性不差,片刻又是一副仁善佳君子的模样。 他冷笑一声,道:“大姑,侄儿倒是不知。大姑的嘴巴竟是这般利索。瞧这番话下来……,大姑,原来你以前也是装的呀!装良善,装荏弱,大姑,滋味可好?……大姑,你也不似柳家人呢!” 他这话有些深层的含义,只要丑妇表现出心虚害怕,恐怕就要被他怀疑“根本就不是丑妇”了!丑妇历经商海,岂是未及冠的少儿郎能够试探出的。 她淡笑一声,忽然抬起头:“没办法,被人陷害怕了。总要学会生存。”目光若有所指在柳宝通脸上划过。冷哼一声:“哼!说吧,大晚上来是为了那张秘方?” 柳宝通毕竟还年纪轻,被丑妇那若有所指的话和目光一瞪,心中顿时涌出一丝心虚来。此刻听丑妇转变话题,直指他今日来此目的,当下他袍袖一甩,冷笑道:“既然大姑都猜出来了。那就请大姑‘物归原主’吧。” 物归原主…… “哈哈哈哈……”丑妇大笑出声,许久之后,才收敛笑声:“柳宝通啊柳宝通,让我来猜猜,你费了大力气来寻我这张秘方,应该不只是为了柳家,为了那点钱财。我想想啊,……之前那朱老爷态度陡然转变,应该是你的功劳吧?你为何要这么做呢?……啊,迎春是嫁给罗家的大公子吧?”丑妇面色一冷,如寒潭的目光锁住柳宝通:“你倒是好本事!朱贵那厮本有私心,想要夺得我母子二人的秘方。却不敢贸然行事,他毕竟要脸面,我母子二人本孤儿寡母,他真不择手段,只怕会被人不齿。柳宝通,你厉害呀,小小年纪居然能揣摩人心至斯!利用朱贵的龌龊私心,他要睡觉你送枕头。我若是德行有亏,朱贵才有理由算计我母子二人!” 柳宝通脸色巨变,不可思议看向丑妇。 知她厉害,……不过一介村妇,却猜到他一步步动作! 他从不认为自己生在庄户人家,就比那些公子哥儿差!所以他比别人更努力,一次机缘巧合之下,他在一个山洞里寻到了一本孤本,也正是这本孤本,教会了他如何“做人”!他要学那孤本的撰写者!他要成为历唐第一奸臣! 第一奸臣!权势滔天! “柳宝通,你的目的不应是朱贵那厮。难道是……”丑妇目光微闪,抿唇一笑:“难道是罗家!” 柳宝通打了个激灵,再望向丑妇的时候,却没有刚才的骇然,反而平静无比。 丑妇见之,淡淡一笑,她不知道柳宝通一个村人出身,怎么学得那些阴暗手段。或许他曾有机缘,遇到高人指点,或许他背后其实有一个厉害的人物教授他这些手段和学识。 但,不管是怎样,她绝对不相信,一个原本并不恶毒阴狠的人会自己无缘无故变得阴狠无比。万事万物有因有果。柳宝通到底因何变成这样,她不想管。 丑妇最后看一眼柳宝通:“你回去吧。睡个好觉,明日堂上看我被屈打成招就是。”丑妇闭眼,再不理会柳宝通。平安也闭起眼。刚才他娘和这位名义上“大表哥”的对话,已经超过了他的承受范围。两个人的对话,多数他是听不懂的,但这不妨碍平安知道“大表哥”要害他们母子。 柳宝通惊看丑妇,以为她会说些别的,没有想到居然会说出“明日堂上看她屈打成招”!难道她已经放弃了? 柳宝通不解,却转身离开大牢。 丑妇清淡的眼再次睁开,看着柳宝通消失的背影,扯唇一笑:好侄儿,显然你背后的那位“高人”没有教过你,事出反常即为妖。 罗家……,她提出罗家,是在不经意间,他却镇定过度。不是想要掩饰又是什么? 牵一发动全身……,呵呵,她大概知道柳宝通挖了什么坑让她跳了?想让她进退两难? 也幸好柳宝通给了她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然……或许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 柳宝通,我会教会你,什么叫做自作聪明的。丑妇暗暗呢喃。 大牢的角落,一处阴暗无光的地方,缓缓走出一道身影。是个中年男子,身上穿着打扮好不吝啬,旁边还站了一个带帽小厮。小厮向前微微躬身,伸一手给那中年男子指路。那中年男子却摇了摇头,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出大牢。 出了大牢,带帽小厮不解问:“大掌柜的,本来那妇人传的话……就算是秘方,也劳驾不到您出马。怎地?” 中年男子拍了拍衣袖,才道:“二爷刚好在小柳镇分店,他觉有趣,吩咐我来看看。我本来还觉得无趣,二爷是没事找事。没想,”那中年男子忽而一笑:“还真是有趣。” “既然如此,那大掌柜的怎么临门一脚,却突然离去?”小厮文质彬彬,也不简单。这样的小厮放在别家,别人绝不会把他当做小厮看待。 “清阮,我觉有趣,……是真有趣,有趣极了!”中年男子唤一声小厮名字,小厮名字倒也清雅别致,“二爷平日都在京城,就是因为倍感无赖才会来小柳镇上。可咱分店可经不住二爷无聊找乐子……瞧,二爷要酣睡,这里不正好有个舒坦的枕头?” 清阮扫一眼大掌柜,只觉他八字胡一抖一抖,面上竟是奸诈之色。很有些算计。 清阮恍然大悟,瞧了瞧大掌柜算计的脸,又转头看了看监牢的方向,忽然拱手一拜:“听大掌柜之言,甚是有理。清阮……咳,受教了。” 第三十章 面具男的出现 夜,深沉。一辆外表看极为朴素的马车在马夫的驱使之下,迅速没入深夜之中。而马车所驶去的方向,赫然就是小柳镇大牢所在方向。 此刻大牢之中,丑妇心中渐起忐忑。她在赌。赌那张秘方能否引来“珍馐坊”的兴趣。臭豆腐秘方到底值不值得争夺,看朱贵和柳家人的态度就知道了。 但是!那是“珍馐坊”! “珍馐坊”遍及厉唐各地!这样一个在后世可称作“连锁”的产业背后,必然有一个庞大的势力作靠山,否则,在这个君权神授,君臣父子的年代里,它岂能屹立厉唐数十载不倒! 臭豆腐秘方在朱贵等商人看来,很显商机,却不知“珍馐坊”是否能够入眼。 因此,丑妇从一开始就在赌。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把秘方公之于众!可要有一线生机,她自当拼一把! 所以,她在等! 若所料不差,因她和柳家人这事闹的小柳镇人尽皆知。“珍馐坊”只稍加打听,便知道她人在大牢之中。 今夜……,今夜若是有人与她接头。她可放下大半心。 只是夜越深,丑妇眉间郁色越浓。难道她赌输了?…… 恰是此时。大牢过道上又传来由远及近的声音。这一次的声音明显比柳宝通来的时候重,也嘈杂。至少有四人朝上的人数。 “啪!”一张镶金太师椅被两个青衣小厮平稳地放在丑妇囚牢前的过道上。 丑妇一惊,那张太师椅通体黝黑,看不出什么材质。却能让人感觉价值不菲!椅背上鎏金镶宝石,是什么人才能做到这般大气又奢华。这是一种肆无忌惮的风流! 平安睁大眼,眼中满满都是惊奇。他丝毫没有因为见到这样的阵仗就胆怯,反而心中涌起无限好奇。 抬太师椅的青衣小厮看起来文文静静,二人却力大无比。否则,光这能够容纳三四个人的太师椅,加上又是金银又是宝石的,想来没个百八十斤都不可能!这二人却抬起来轻轻松松。想来是抬惯了了的。 一阵黑风一闪而过,丑妇只觉得眼前一花。本能闭上眼。 “抬起头来。”磁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丑妇本能地按照那道声音的指示抬起头。 银色面具遮住大半脸孔,只于一双眼和嘴在外! 入眼被一双深潭吸进去,仿佛无底深渊,被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阿娘!” 丑妇浑身一颤,陡然清醒过来。清醒过来,方觉得浑身汗津津,背后更是黏腻地极不舒服。抬手摸一把额头,……满手的湿淋淋。出的全是虚汗。大牢简陋,修葺得粗糙,不知哪个年代裂开的石缝里吹来一阵冷风,盛夏的夜里,却冷的丑妇浑身一哆嗦。 她此刻用明显颤抖的手指抓了平安的小手一把。平安手心的绵软暖和,赶走了那张富丽堂皇的太师椅上斜坐的男人给她带来的恐惧和不安。 丑妇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浊气,平心静气,好大一会儿,才得以心平静下来。此刻方开始打量那鎏金镶宝石座椅上的男人。 抬眼…… 那男人的目光……丑妇缓缓回头……平安?! 疑惑从心中升起,这男人的目光锁在平安身上?! “咻!”丑妇转回头,目光警惕瞪向太师椅上的男人!那男人的目光又漫不经心地从平安身上移开。那漫不经心,仿佛他只是被路边新奇的小花小草吸引住了,等到瞧清了那小花小草,也就没有新奇了。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孩子会打洞。”磁沉的嗓音再次响起,不知是不是丑妇多心,他声音中多了一份恼怒:“呵,爷看这般好样貌的童子不似是你生养。” 这男人有没有恼怒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很恼怒! 冷哼一声:“劳贵人操心。小妇人家的娃似乎与贵人没啥关系。” 那贵人鼻中一哼,“爷不过是瞧不过眼。管你是亲娘还是后娘,这般好儿郎放在你身边,倒是糟蹋了。若是跟了爷,将来有大出息。” 丑妇面色一冷,“小妇人不过是想与‘珍馐坊’做一笔生意,没想卖儿子!” 那贵人剑眉微挑,:“你这妇人是这龌龊心思?就算你要把这好儿郎与爷作娈童,爷还不好这一口。”说罢,轻蔑看一眼丑妇。 丑妇愕然,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这个意思吗?切,装啥正经人。你总不会替我白养娃吧? “无论贵人是何意思,小妇人的儿子小妇人自己教。教不好,是小妇人无能,也是自家小子不争气。没听过一句话吗?是金子总会发光。” 那贵人眼微眯,这才正眼瞧了一眼丑妇。 话语一转:“那兰娘子是受你之拖办事?” 竟是直奔主题,丝毫不在平安的事情上打转。 “是!”丑妇见他直奔主题,不禁正色,端坐:“是,小妇人拖兰姐姐给贵食坊送富贵。” “哈哈哈……”那贵人陡然大笑不止,抓着身后墨守在旁的清秀相貌的带帽小厮就说:“清阮,听听,听听这话……爷多久没这么乐过了?这笑话讲的真好。赏!有赏!大大地赏!” 戴帽小厮名叫清阮,清阮也不惧怕那贵人,他静站一旁,微微躬身,一直都十分安静,却不会让人忽视掉。这时候,贵人拉他说话,他才应道:“二爷说好笑那就是好笑。二爷,还照规矩赏吗?” 平安一向安静,不到必要说话的时候他从不插嘴。以前不管丑妇做什么,与何人应对,他做的最多的就是静站一旁,埋首静静听着。默默记住他娘和别人的对话,自个儿揣摩其中道理。 学做人,先学“神”,再学“形”。神似而形不似,最多只算瑕疵,形似而神不似,那是要遭人笑话的。 “可以自己要求奖赏的东西吗?”此刻,平安却一反常态开口。软软糯糯的童音轻轻响起,却吓得这里好几人一跳。 丑妇根本不曾想到平安会在这个档口说话。平安向来聪慧,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话的。因此她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却不像一般家长害怕孩子丢自己的丑,连忙捂住孩子的嘴,一边求饶。 丑妇绝不会那么做,这是第一次平安态度反常。她也想看看,智几近妖的平安会要什么做奖励。 丑妇给平安投去一抹鼓励的微笑。平安回她一个俏皮的眨眼。 这一切都被看在那贵人眼里。他又一次将眼锁住四岁的平安。这个孩子……真的不寻常啊。 眉目如画,眼若清潭,薄唇挺鼻……说他是观音座下的仙童转世也不为过! 贵人若有所思,隐在煤油灯下的眼忽闪一下,撇唇一笑,问:“你想要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平安不答反问。 贵人眼又一闪,微不可微点头:“只要你敢要。”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伴随一股威仪,不是他刻意突显,却随他一句话表现出来! 他说完这话之后,才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和一个四岁大的稚童对话,这话却是与成人对话时才说的。贵人抬眸又一扫丑妇身边打坐的平安。 平安撑起身,白嫩的小手拍拍屁股,走向铁牢门前,忽然,一只短短的胳膊抬起,穿过铁栅栏门的缝隙,一指:“我要那块玉佩!” 那贵人一呆,顺着平安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在自己的腰间,赫然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麒麟神兽雕镂坠饰! “不可!小儿忒地大胆!”一侧如同老僧入定的清阮忽然跳出来,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瞪向平安:“小儿忒的大胆!快快退回去!” 那贵人倒没有训斥平安,只是眉头深锁,似是在思考什么。忽然,他迅速解开腰间和田玉的麒麟神兽雕镂玉佩,“好,给你!” “主子!”这时候,清阮口急,不再称那贵人为“二爷”,急急唤道“主子”:“主子!不能!” 丑妇垂在大腿上的食指微微一颤,抬眼扫一眼那贵人,又不着痕迹移开目光。 “清阮,你逾矩了。”冰冷的嗓音能冻透灵魂。清阮全身一颤,咬着嘴唇气恨地把头扭向一边。 “收好了。此物贵重,你若弄丢,我或会取你性命!”那贵人伸出健朗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在平安面前缓缓摊开,露出里面的和田玉麒麟神兽雕镂玉佩。一双眼明暗不定,锁在平安脸上。 平安白嫩绵软的小手一顺,那贵人手掌掌心已空,平安露出一抹笑容,骄灿灿好不闪眼,奶声奶气地说:“现在是我的了,丢了也是丢我的。”意思是,东西是我的,丢了与你何干! 那贵人目露一丝赞赏。这小子……有意思! 于是,不禁朝着丑妇望去……又一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臭豆腐虽然新奇,味道不差,却是平民小食。……我‘珍馐坊’做的却是富贵人家的生意,你觉得,爷该不该帮你呢?”一事归一事,那贵人看重平安,却瞧不上她。 丑妇敛眉,心中自有打算。抬起头对上那贵人的眼,将心中打算一一告知:“贵人的意思是……倘若小妇人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就与小妇人做这个交易?” “是救,不是合作。” “未必!”丑妇眼神微闪:“不知道贵人知不知道,这豆腐可是好东西,能做出的美食甚多……甚至豆腐料理到精美处,可进贡皇宫!” 嗖! 一道目光惊蛰,锁住丑妇那张丑脸。 “所言……可真?” “若有假,愿自砍头颅,与你盛酒!”丑妇站起身,负手自信一笑。 “好!”贵人亦站起身:“明日公堂再见!” 这就是答应她了……吗?丑妇有些浑噩,这个男人让她摸不清。 许久之后,丑妇才缓过神,脚下有些软,面对那男人,她竟有胆怯!丑妇不经意抬头扫一眼对面囚牢,里面景象让她一惊。她急急跑到囚牢大门前,将四周囚牢一个个扫一遍……顿时,脚底生寒! 犹如遁入冰窖! 小柳镇不大……,能让大牢中所有囚犯和官差同时晕迷不醒的人!……她是不是在与虎谋皮,饮鸩止渴?! 这一夜,丑妇抱着平安在腿上,哼着儿歌,平安睡得极香。这一夜,丑妇一夜未眠! 这一夜,丑妇的眼前总是出现银色面具!那男子,好不神秘! 第三十一章 吃亏 “查!”黑夜中,外表简朴的马车车厢中传出一道磁沉的声音。 带帽的小厮身影一闪,脱离车辕,没入黑夜中的身影矫健轻巧。 而车厢之中,原本闭目假寐的男子睁开狭长的眼,没了银色面具的遮掩,那张脸巧夺天工!衬着一双寒潭眼瞳,正闪现危险光芒。 “是巧合吗?四年前本座亦来过南山呢……”声音清浅,早一隐没在车厢外呼呼奏响的夜风中。 习惯性手指摸向腰间,怔愕间,腰间已空。 蓦然间,车厢中爆出一阵大笑。两侧侍卫不禁露出惶然表情,多久了……,主子多久没有这般酣然大笑?两个侍卫竟是情不自禁望向身后远去的大牢。 …… 第二日清晨,丑妇和平安被两个衙役带上公堂。 “公正廉明”!四个大字赫然悬在大堂中央,县丞老爷的座椅上方! “威——武——!”公堂两侧的衙役敲着棍子,齐声喊道。顿时,外面前来看打官司的民众安静了下来。嘈杂声去,县丞老爷穿着无花纹绿色官府,腆着大肚腩,一派威严的上堂来。 “啪!”惊堂木一拍,四下更静:“堂下何人?” “小民柳有才,代柳家全家人,状告身边这位丑妇。”柳有才早早就来了,他上堂前,儿子柳宝通将他教了一遍。此刻,县太爷问话,他正庆幸柳宝通之前所授应变。 “哦?你为何事状告她?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柳有才跪在地上,躬身答:“身边这丑妇本是家里的大妹。多年前因忤逆父母,未婚生子,家里人仁善,只赶她出家门。没想到,她离走时,带走了家中祖母传下的臭豆腐秘方。祖母在世之时,曾有话留,臭豆腐秘方不可外泄,这丑妇前些日子却将秘方用来赚钱了。忤逆祖母遗言。县太爷,柳有才无奈,状告亲生妹子,只要这丑妇愿意交还柳家的祖传秘方,柳有才愿替她受大棍十棍!” “这柳有才看来真是有情有义。明明是这丑妇做错事,他却循着亲情存在,愿意代受十棍子大棍。”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舆论一时倒向柳家。 各个都说丑妇不该,也有那紧闭嘴不说话只看戏的。 “自然当如此。听说人家柳家都出了个十来岁的秀才老爷了。人家家里的教养为人能差到哪里去?俺看这丑妇就不该财迷心窍。” “这黄白之物迷人心呀……其实,这丑妇也蛮可怜的,一个人带着孩子也难啊……止不住只能打臭豆腐秘方的主意了。” …… “啪啪啪!”三声惊堂木,才止住了人群的议论纷争声。 “堂下之人可是丑妇?” “正是小民。”丑妇跪下的那一刻,一种名为“屈辱”的东西油然而生。两辈子为人,她跪了! 跪天跪地跪祖辈,何时跪过别人! 眼眶一热,一咬牙生生忍住。 人在屋檐下! “好!你哥哥仁义,本官看在你哥哥仁义的份上,就只命你归还柳家的祖传秘方。” 丑妇突然抬起头:“县丞老爷连问审都没问审,就判下小妇人的罪名。敢问县丞老爷对得起你头顶上那块‘公正廉明’的匾额吗?” “啪!” “放肆!”县丞老爷胡子一抽一抽:“堂下罪民竟敢侮辱朝廷命官!来人呀,掌嘴!” “且慢!”柳有才一惊,这要是先打了她,还要得到秘方吗?柳有才连忙对县丞身边的师爷挤眼:等秘方到手,爱怎么打都行!反正现在不行! 那师爷眉头一皱,还是伏身在县丞老爷耳边耳语几句。 “你哥哥大义,丑妇,你还不谢过你哥哥为你讨饶。”县丞老爷指着柳有才说。 丑妇抬眼望向四周。衙门外的人群中,一个个谴责的嘴脸……只有兰娘子和铁柱哥担忧的眼神。 咦? 丑妇眼一惊,钱斧头春娘一家子也来了?他们正担忧地看着她。从他们的表情看,显然,他们相信他。 丑妇突然想笑。相处没多久的人都信她。柳家与丑妇有血脉关系的人却算计她。 好!好得很!丑妇脸上戾气一闪而过。 这个时候,“珍馐坊”还不出面,只能说明一件事:人家在等她展现忠诚。 好!山不就我我就山! 丑妇抬头:“柳有才,你敢跟我打个赌吗?” 她目光惊蛰,惊得柳有才额头冒冷汗。 “赌,赌什么?”他脱口而出。隐藏在人群中的柳宝通暗道一句:遭了! 他这大姑最是狡猾,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想要咳嗽出声提醒,为时已晚。 “你既然说臭豆腐秘方是祖上传下来的,好!你敢说出臭豆腐的制作过程吗?” 柳有才松了口气,还好有儿子提醒,要是这丑妇提出这个问题,他就回答:“秘方当年祖母只传给了你。否则,俺柳家为啥又要追回秘方?要不是你忤逆祖母遗言,俺们就睁只眼了。” “哈,天下有这样好笑的事儿吗?各位!”丑妇突然站起来,转身走到大堂门口,坦然面对众人:“臭豆腐秘方是我和我儿平安一点一点试验出来的。大伙儿想一想,要是谁都跑到我这里来,开口就是我偷了他们家的祖传秘方。最好笑的是,这人自己却连自己家的祖传秘方上写的啥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说,你们当中谁跑到我面前来,都可以大闹一番了?” 丑妇冷笑:“众位乡亲们,没证据的事情,我这位‘大哥’就来告状。哼!既然县丞老爷的官儿是这么当来的,案子是这么判来的,好!”丑妇面朝脸色气的铁青的县丞老爷一拜:“县丞老爷,民妇丑妇,状告柳有才包括柳家人诬告!” 耶? 谁都没想到事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们有些看不懂了,被告的成了状告的,状告的反而被告了?啥情况? 县丞老爷漆黑的脸,却兜不住话,还是那师爷精明,弯身在县丞老爷耳边又是耳语。 “对!既然是状告!状纸在哪里?”县丞老爷眼神一亮。好似抓住稻草。 丑妇暗自翻白眼。欺负她不认字?用这么低端的招数? “妹子,俺,俺去把街口算命的先生拉来。”算命先生会认字,会写状纸。 丑妇感激看向兰娘子,制止:“不用麻烦。”转身对县丞老爷躬身:“民妇斗胆向县丞老爷借笔墨纸砚一用。” 县丞老爷黑了脸,却不能拒绝。这么多人看着呢……人家只是借纸笔用一下。 而且,他也好奇来了,难不成一个村妇还会认字?认字也就罢了,难道还能写个状纸出来? “给她。” 人们好奇地睁大眼睛。没听说这丑妇读过书啊…… 刷刷刷…… 只见丑妇几下,“啪!”狼毫笔被扣在桌案上。丑妇拿起纸张“呼啦”一吹,手指一弹,“县丞老爷,状纸有了。” 县丞老爷好奇丑妇到底能写出个什么花儿来,连忙让人给呈上“状纸”。 人们伸长脖子,想要看一看县丞老爷到底看啥,怎么嘴角一抽一抽地。 “肯定是鬼画符,看待会儿县丞老爷治这丑妇不自量力的罪。” “就是!一村妇,装文人!”村妇都识字,他们家的男丁算是咋回事? …… “柳有才……,你们家祖上有文人墨士?” 柳有才不解,实实在在回答:“没有。” 柳有才没听懂县丞老爷的问话,人群中的柳宝通却听懂了。……他看向丑妇,难不成还真就写了状纸? 她什么时候认的字? “状纸有了,民妇状告柳有才诬告!”丑妇指着柳有才:“无凭无据诬告民妇,柳有才,你诬告民妇就算了,你怎么敢在县丞老爷面前糊弄县丞老爷?我看,刚才县丞老爷就是被你蒙蔽了!” 哼!不就是买通了个师爷?蠢货,下次连县丞一起买通再来算计人! 柳宝通见柳有才怂了,再见县丞老爷被丑妇言语蛊惑,对柳有才露出反感之色。他一咬牙,做出一个决定。 从人群中站出来:“县丞大人英明,是否诬告。小生有一个主意。”因为有秀才功名,所以柳宝通不需要跪。 “哦……是柳家的小秀才呀。来人啊,看座!”县丞老爷连忙欣喜让人端椅子。 “不忙。还是先说说小生这个主意如何?如果能够帮到县丞大爷,那是小生三生有幸。”柳宝通翩翩君子风,让人生不出不满来。 人群中就有人喊:“秀才老爷有主意,快快说。好让这丑妇恶行曝露出来。”这是巴结柳宝通的人。 柳宝通望去,向那人微微一笑。 “既然小秀才有主意,不妨说说看。”县丞老爷说。 “既然丑妇说这秘方是她自己所得。她敢不敢把这秘方公诸于众,以证明她无私心呢?”柳宝通唇边一抹笑:“反正我柳家的态度是,若是臭豆腐秘方能够造福乡里,祖母想必会地下有知,一定会欣慰的。” 好毒! 丑妇心中一跳,柳宝通不要秘方也要赌她舍不得把秘方公诸于众,这可是秘方!是下金蛋的金鸡! 最毒最狠的是,柳宝通算人心! 秘方耶!谁不想要!他一句话,煽动了这里看戏的所有人的贪心!她此刻若是说一句“不行”!保证立马能让那群看戏的人暴跳起来,指着她骂“小偷”! 其实两者根本没有关联系,但柳宝通却将两者用“证明她光明正大无私心”的理由连起来。够狠! 输了她全盘皆输,赢了,她惨赢!因为方子是她的。柳家人心知肚明! “啊呀呀,真热闹。”人群突然自动让开,从中走出一众人。领头的不再是那银面男子,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白面男子。穿着极为讲究。那中年男子手中拾掇一对黑玛瑙的双球,在手掌中盘玩的“哒哒哒哒”地作响。 银白面具的男子却充当了护卫,低调地隐在中年男子身后侧。 不知为什么,丑妇松了一口气。所谓,民不与官斗。有“珍馐坊”出马,总好过她挑大梁。 “佟掌柜怎地来了。啊呀呀,快,快给佟掌柜端张太师椅来。” “县丞老爷不忙。佟某不过是听说今日衙门有好戏看,实在无聊地紧,跟着来看看是哪一出戏。”佟掌柜嘴里说着“不忙”,屁股却搭上了太师椅。 能让县丞老爷这么忌讳,这个佟掌柜不简单呀……背后的“珍馐坊”更不简单! 第三十二章 名利双归是别人 县丞老爷让人给“珍馐坊”的佟掌柜把事儿说一遍。 那佟掌柜面上狡诈顿现,两撇八字胡一抖一抖,饶有兴趣望向堂下:“小秀才的主意真不错。……”他回头看县丞:“鲁兄弟,不如就按照小秀才的主意,倒要瞧一瞧,哪个才是说谎的人。” 原来县丞老爷姓鲁,看佟掌柜与他称兄道弟,想来平日关系定然不差。鲁县丞一听,哈哈一笑:“佟兄都觉得这主意好了,小弟这就命这妇人说出秘方。” “不忙。”佟掌柜叫住县丞,“鲁兄弟既知道为兄手底下是做什么的。咳咳……鲁兄弟,你可看得上为兄做个中间人?……好歹人家的是秘方,岂能公之于众?” “哦……”鲁县丞这才恍然,秘方咋能公之于众呐……?就算要公之于众,那也不能让衙门外那些个贱民都听到吧? 忙道:“是小弟疏忽了。‘珍馐坊’可是我历唐帝国最大食坊,佟兄为小柳镇‘珍馐坊’的大掌柜,小弟岂能信不过佟兄?理应由珍馐坊做中间人。好,既然佟兄愿意为小弟解忧,小弟只管放心任佟兄施为了。” 末了,还问了丑妇和柳宝通:“你双方对此可满意?”不管秘方是谁的,至少可以免于被外泄出去。柳宝通微笑以对,实则已经恨得咬牙。 他少年聪慧,于年幼取的功名。后又搭上罗家,算计别人一环套一环。信心可谓狠毒,却也心思较常人缜密。因而面对横插一脚的“珍馐坊”佟掌柜,脸上笑容温和,丝毫挑不出错儿来。心里实则早就恨死了这佟掌柜。 但他也看得出来,鲁县丞都对这个佟掌柜以礼相待,甚至在他面前略显阿谀。显然,这佟掌柜背后靠山不小! 他人微言轻,还是莫要得罪了人的好。……反正秘方还是会被“珍馐坊”所得,他那聪明的大姑也讨不到好!正庆幸着……忽而就听那佟掌柜的说,“我们‘珍馐坊’也不占人便宜,若是这妇人真能把那劳什子的臭豆腐秘方说出来,我也不管你们双方之间恩仇结怨,我只管各给你们双方一千两纹银,此事……就此罢了。不管秘方到底是何人的,从此这秘方都只能归我‘珍馐坊’,如何?” 刹那间,听着反应各不相同!不过皆是愕然呆愣。 轰! “一千两!俺的个娘咧!那臭豆腐再好,能值那许多银钱啊!” “一千两啊……,给俺,俺们一家得过上富家翁的日子啦。找上几个下人,下半辈子不用愁了。” “就是啊,还一人一千两,这不得两千两白银?俺说,这‘珍馐坊’的佟掌柜莫不是失心疯?” 立即有人骂道:“你他娘的放屁!‘珍馐坊’有的是银子,俺听说‘珍馐坊’的佟掌柜最仁善……,俺看呐,佟掌柜这人没其他爱好,就是喜好美食,这不,关系到美食的事情,他又不想这丑妇和柳家人双方闹得不可开交……其实啊,就是心善,不忍看到纷争,这才出钱出人,为的就是堵住两家人的嘴,平了纷争。” 柳有才突然跳起来,差点儿就要高兴地手舞足蹈了,还好柳宝通眼明手快,按住了他爹。不过其实柳宝通也是暗自强撑,他此刻小心肝儿那个猛跳哇。面上潮红,要不是他很能够装冷静,估计此刻也要和他爹一样手舞足蹈了。 他也不是没眼见,可……一千两啊!这就是罗家迎娶迎春的时候,那聘礼啥啥加加也才五百两纹银啊!这还不算其他花销! 鲁县丞也差点儿跳出来叫爹唤娘,哎呀个娘咧,他再看佟掌柜的眼神就变了。知道这厮背后势力大,原来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 平安,兰娘子,钱斧头一家都替丑妇高兴。那高兴劲儿就写在了脸上。 但只有丑妇埋着头,阴暗处她嘴角抿紧,眉头深锁。 帮?这就是所谓的帮忙! “珍馐坊”好打算,赚了她的感激,还赚了她的秘方。区区一千两……呵呵,没人比她更清楚,一张秘方能够经营出的价值! 顺便还赚了仁善的名声! 真可谓好处捞足!果然是商人!奸商! 上辈子只有别人在背后骂她奸商的,真可谓风水轮流转!她倒是情愿别人骂她奸商,也不想她骂人奸商! 丑妇脸色不好看,抬头觑向佟掌柜方向,外人只当她在给佟掌柜递上感激,其实不知道她是在看那个安静低调站在佟掌柜身后的银面男子。 那真正主事的银面男子倏然间也望向她,那双冰眸深处仿佛有一抹戏谑。丑妇心一动,心知,今日这一切乃是那银面男子计划!不禁眯眼再看男子,对他仍有惧意,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但这却并不妨碍她幽深地望向银面男子,就仿佛那张隔绝双方的银色面具也阻挡不了她强烈窥视的企图心! 最终,在男子戏谑不变的眼神中,丑妇一咬牙,说:“民妇无意见,但请大老爷定夺。” 柳宝通眸光一亮,立即道:“我大姑身上终究流着柳家人的血。今日之事,本来不该不了了之。但想来要是曾祖母泉下有知,臭豆腐的秘方能够得到历唐帝国最大的‘珍馐坊’青眼相待,一定会欣然相送。倒是不好意思要贵食坊的钱财了。只望能够让历唐各地人们尝到这等美食。” 丑妇脸一冷,她本来就因为那银面男子的戏弄有气无处发泄,偏柳宝通还要说好话。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于是冷笑一声:“哼!柳家小儿,你要是再说一句秘方是你柳家祖传秘方。”丑妇眼一眯:“大不了拼了那一千两白银我不要,你也别想得!” 柳宝通刹那间脸上青白红紫黑,转换频繁,好不精彩!却讷讷,只能将头一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大丈夫生于世,不与你一村妇计较。”虽有话婉转转移开目光,但有那精明之人,已然对这一出“祖传秘方”之争了然于心,真相?……呵…… …… 事情算是解决了,最大的赢家不是柳家也不是丑妇,是“珍馐坊”! 丑妇在将臭豆腐秘方写于宣纸之上,递给佟掌柜后,佟掌柜当面给了丑妇和柳家双方一人一千两的银票。事情算是揭过。 事后,丑妇抵不住兰娘子的热情,在她家吃了中饭后,和同样抵不住热情,跟着丑妇在兰娘子家吃中饭的钱斧头一家人一起,本来是准备回南畦村的。 却在半路上被个青布罩的不起眼的马车截住。丑妇只得好话说着,让钱斧头一家人先回南畦村,“大嫂子,斧头哥,今晚要是我和平安没回南畦村,你俩也别担心,之前就说想要盖房子来着,正好手头有钱,我许是今晚就住客栈,正好瞧一瞧这镇上的木工瓦工啥啥的,造房子总得请全了人手哇。” 春娘还想再劝,听到这里,也不好多说。只一家三口告别了丑妇,回到南畦村。 路上春娘那实诚劲儿又上来了,张口就骂:“柳家那些牲畜,他家有祖传秘方不早就拿出来卖钱,还得给丑妇妹子留着?那柳家可都是什么人,咱村里村户的还能不了解个根儿根儿?” 二娃子这时候就说:“娘,俺瞧见了,咱村里今儿来看官司的人不少,那个二蛋和她娘就躲在门边边儿。丑姨被柳家的大伯大叔压着埋汰的时候,二蛋她娘还笑得欢。还不止二蛋他们呢……” 话还没说完,又听春娘嘴里骂道:“唉,当家的,你咋说?咱那村里的人儿现在可都攀附柳家咧。有没有那啥子的臭豆腐秘方……,谁家还不知道谁家的根底儿呐,却愣是没人站出来说句话。”忽然又叹气:“哎,……俺也不好,俺当时就该站出来替丑妇妹子说句公道话的!” 一直不吭声的钱斧头还是一贯瓮声:“你说啥公道话?那是公堂,有你说话的地儿?……村里人看不上丑妇妹子,俺们今后多帮衬些吧,其他的……婆子,柳家……现在的柳家可不一样了。咱,惹不起啊……”话语中虽然有规劝春娘的意思,但也显出钱斧头的意思:他是瞧不上柳家人的下作手法的。也不会趋炎附势! “走吧,咱只管问心无愧!能帮衬的多帮衬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一家人一路上就这样会南畦村了。 而丑妇,坐上那不起眼的青布马车里。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第三十三章 意外中的意外 “爷长话短说。你就把那臭豆腐做与爷尝尝,你虽有大好头颅担保,爷还是不相信豆腐还能成皇家贡品。” 这位倒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开口就直接央求丑妇把那臭豆腐做给他尝一尝。 但丑妇这里憋着一股子的气呢。她虽随引路的小厮从侧门进了“珍馐坊”,上了最顶层的一个清雅贵气的厢房,见了眼前这位“救”了她的“珍馐坊”背后主事。 但,今日这男子将她狠狠戏弄,确实已经让她记恨了。 此刻要是真就随便如了他的愿,……哈哈,她也别活了,再去重新投胎去好了。 于是话里话外夹枪带棍:“哟,是贵人老爷呀。哎呀,小妇人和家里小子走半道被个青衣小厮给截下来了,还道是光天化日之下,匪类胆子忒的大,想来个劫持恐吓咧。哦哦,没想,小妇人识时务,乖乖跟着那位小哥儿上了这厢房,没见到匪类,倒是见到贵人您了。” 说罢,还假惺惺拉着平安一道请罪:“贵人老爷您莫要生气,小妇人和小子眼拙,差点儿将您高贵的身份给误认了无胆匪类。” ……这,这还是请罪吗?这是给人道歉的态度?……那贵人身侧两尊大神,一位带帽小厮清阮,二为那在鲁县丞那里都要被抬举三分的白面中年胖子佟掌柜。此刻,这二人可都是目瞪口呆了……甭管这二人平日是被多少人尊崇着,就现在这模样,就一个字可以形容:傻! “咳咳……”还是那中年白面的佟掌柜老奸巨猾……忙收起失礼的目瞪口呆,只装作嗓子不舒服咳嗽两声糊弄过去。带帽小厮清阮立马也不着痕迹埋下脑袋。只不过这二人的目光可都飞快觑向中间太师椅上那位主儿。 这位主儿倒是云淡风轻,看起来丝毫不受丑妇言语影响,但熟悉这位主儿的佟掌柜和清阮还是从他笑眯眯的神态中看出些啥来,这二人一见这主儿笑眯眯欢快的模样,皆是浑身一震。随即,几乎有志一同瞥了面前丑妇一眼,那眼神中,双双都含着……同情之色。随即又立马移开视线,把自己当做装饰的柱子了。 平安小人儿别看他小,观察力敏锐常人不止双倍,那同情目光丑妇倒是没看见……谁有功夫看那两人? 还别说,平安真有功夫看那两人,不光有功夫,还从头到尾将那两人的举止神态看了个遍。他直觉那同情的眼神不大对劲,有心拉扯丑妇衣袖,想要告知丑妇。却叫座上那位身份高贵又神秘的主儿给递来的似笑非笑一眼给愣是将抬起的手臂僵住在半空中。 这还不算完,平安硬着头皮,思索半天,还是觉得那位贵人和自己阿娘比,还是自己阿娘更重要,于是白了那位贵人一眼,僵在半空中的手指就要碰到丑妇的衣袖了。 “好了,你有怨言待会儿可尽情的说。现在嘛……”忽然,就在平安手指快碰上丑妇的时候,座上那位贵人温和清雅的声音在这间有钱都买不到的厢房里响起,那贵人回头看了清阮和佟掌柜:“爷与她谈生意。把那小子带下去,碍事。”末了还不忘吩咐:“你们也下去,爷不喜欢中途被人扰了兴致。”声音温和如明媚春光,三月春色,说出的话可不是那回事。 这下,清阮和佟掌柜又是同时浑身一震,额头上冒起虚汗。忙躬身应道,二人合力抱住不肯离去的平安一起退出了厢房。 丑妇心中有气,正好看看这厮赶走其他人,到底想做什么。又心知“珍馐坊”不至于为难一个孩童,也就没有出言阻止那两人带走平安。 厢房本来排布就清雅别致,赫然间,厢房中去了三人,更显安静。 只雕花梨木八仙桌上的巴掌大镂花铜鼎口处白雾袅袅。这铜鼎中放的是安神的香片,随着袅袅白雾升起到半空中,那香片的清雅香气也就在这厢房中弥漫开。 气味甚是清淡好闻。丑妇坐在那贵人下手的靠椅上,差点儿就要睡着了。 “说吧。” 倏然间,难得的安静被这一声温雅的声音打断。是那贵人! 丑妇一愣:“说什么?”说罢随即面色顿红,……人家刚才说了:有怨言待会儿尽情说。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怨言!她是被这屋子里清雅的氛围和安神的淡香给迷住了心神,身体一阵放松,连脑子都差点儿放松下来的。这下好了,本来是找那厮的麻烦,以安抚自己被那厮算计的不舒服。现在还没找那厮麻烦,却叫自己出大丑! 丑妇严重地怀疑,这又是那厮的计谋!那厮一定是故意的!不然好好地,干嘛留下她和他两人?还没事燃那安神的香! 其实这倒是冤枉别人了。香是有安神作用,却不至于让人昏昏欲睡。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个儿昨夜大牢里一夜未睡! 丑妇抬眼,正对那贵人似笑非笑的眼。于是念头一转,笑着说:“贵人老爷,咱明人不说暗话,今日鲁县丞那里我没想你会用这种方式‘帮’我。倒让我觉得不似是帮,反倒是被背后捅一刀子。” 那贵人眉眼中顿闪一片诧异,很快却隐匿。“我还在想,你会有不满,但会不会提出来,没想到你倒是个急性子。” “不敢当。”丑妇冷哼:“只求贵人老爷给个公道。”说是“求”,可那态度可是没有丝毫“求人”的态势。 不知是不是丑妇眼花,好似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厮天生冷沉的眼眸中又一闪诧异之色。不过……许是她看花眼了。毕竟就那一刹那。 “公道吗?”那贵人也不含糊,居然笑得温和,偏他说出的话绝对不属于温和那类的话:“这世道,你与我要公平?你是谁?” 丑妇如醍醐灌顶,之前还红彤彤的脸颊瞬间一片惨白。她忘记了……她早就不是前世那个可以呼风唤雨,跺一脚让商海动荡一片,咳一声让全球股市一片混乱的政商界魔女了! 她……只不过是个偏远山区里没见过世面,未婚生子的村姑。是个活得艰难的平民! 丑妇咬破下嘴唇,口中尝到鲜血的咸味,才呼出一口浓浊的白气,从舒坦的靠椅中站起身,走到厢房正中,那位贵人的面前,施了一个礼,原本挺得笔直的脊梁骨弯了一些,声音中透着恭敬,“贵人说的是,小妇人忘乎所以了。今日还得感谢贵人相助,小妇人才得以抱住名声,还额外得了一千两的纹银。这份恩情,小妇人铭记于心。” 她没有抬头看那贵人的表情,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那贵人在她前后态度陡然转变之后,高深莫测的表情。以及别人猜不透的那双天生冰寒的寒眸中的幽深。 忽然,丑妇觉得身前有座大山压来。抬头一看,差点惊呼出声。什么时候!这男人居然不声不响走下高座上的太师椅!什么时候!这个男人不动声色走到她的身前站定! 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居然离她这么近!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丑妇眉头一皱,立刻后退几步,她要与危险保持距离!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是个她惹不起的主!就是在前世,她也估计只能与这人斗个不相上下!何况现在这个时代的掣肘!这个身份的掣肘! 现在什么都没有的她,更是惹不起! 亏她先前还想找他算账,真是脑子坏掉了……这人用一句话就让她清醒过来。说不得她还要感激他,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忘了前世,忘了曾经,她现在只是丑妇,一个没有姓带着小包子安生立命的村姑。 深吸一口气,丑妇装作若无其事:“贵人老爷不是想要尝一尝小妇人的臭豆腐吗?小妇人这就去做。只是要请贵食坊的伙计去巷口处的兰娘子豆腐坊去取来小妇人留在那里的食材,调味和工具了。”丑妇不想与这个男子继续呆在同一间屋子,“小妇人这就出去,等兰娘子那里的东西拿来了,小妇人就动手做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啊!” 突然间,丑妇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唇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唔!”丑妇惊恐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不!是近在咫尺带着银色面具的脸! 两世加在一起,她什么时候这么惊慌过?丑妇正要推开他,这男子却先一步放开她。 他天生冰寒的冷眸正似笑非笑看着她。丑妇哪里还顾得上他是什么表情,她弄清楚自己在这里的身份,弄清楚现在的处境是一回事。但骨子里的高傲却不曾消减一分,只不过是暂时隐藏起来。 脱口而出:“你有病啊!”说着,抬起袖子猛擦嘴巴,那男子见到,鹰隼一般的利眼瞬间危险地眯起,这一次居然笑了,笑得极为温柔,出口的声音也好语调也好,只让人觉得“君子如兰”。 “原来不是怂了,还道你是学乖了。”语气一变,双眼中迸射出杀人的寒芒,声音也陡然低沉:“你倒是好胆,在爷面前,竟然嫌弃起爷的吻来。你是第一个。” 又径自说:“你可知道,爷为什么要屈尊降贵吻你?” 谁知道……丑妇一双眼警惕望向他。屈尊降贵……卧槽,我请你了吗? “爷只说一次,以爷的身份,要处置区区一个你易如反掌。爷吻了你也就吻了,你只能乖乖地受着,倍感荣幸,感恩戴德。爷之前答应帮你,也帮了。至于怎么帮,那却不是你能够置喙的!记住了,今后别在爷面前自作聪明,更不要忤逆爷。”视线却一直锁住丑妇的眼。 丑妇面上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个男人是疯子!就为了告诫她,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招,他就吻上她的唇!就为了告诫她不要忤逆他,他可以不在乎她是个陌生人,就吻上她!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气顿然丛生,冷笑一声,丑妇笑望男子:“贵人老爷,亏得您下得去口,小妇人这姿色……唉,说来真还是小妇人占了贵人老爷的便宜。”趁着这男人愣住时候,丑妇腰一弯,犹显得壮硕的身躯矫健地闪开:“贵人老爷若是闲得慌,大可以叫了戏子唱戏给您看。小妇人只会做菜,不会唱戏。就不惹您不快了。”说罢迅速闪身离开这厢房,却在房门口看见目瞪口呆显然失了心魂,正在发呆的清阮。 “带我去贵食坊的厨房间。” “啊?……哦!对,对对,带你去厨房……”清阮这才回神,只是丑妇被他怪异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坦。 “烦劳小哥把小妇人的儿子带来厨房。” “哦……”盯在她身上的眼神还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第三十四章 对话 佟掌柜莫名其妙地看着清阮。 这小子没毛病吧……,咋那双眼死命盯着厨房内忙碌开的女人身上? “嘿,好小子,原来你好这一口!就说你小子见了美色也不动心,原来在这儿等着呐……”佟掌柜白面圆脸上两撇八字胡抖得很得瑟:“清阮小子,瞧你那点儿出息。虽然叔不赞成你取个这糟模样的寡妇进门去,可你要真喜欢,叔也睁只眼闭只眼,干脆给你小子使了媒人上门去求亲。” 这话本是七分真心三分打趣。原道是这小子得跟他急白眼。却叫这小子忽然一跳老高的模样吓一跳。 瞧他脸色白如鬼,佟掌柜拍了拍被吓到的小心肝儿,指着脸色煞白的清阮就骂道:“你小子发什么神经呐,老人家惊吓不起!不就看上厨房里那糟女……唔!”佟掌柜用力扒开忽然跳上来捂住他嘴的清阮,“晃嗨偶。”……放开我! “嘘!”清阮警惕看一眼四周:“佟叔,你告诉你一个秘密。”却遭佟掌柜一个白眼:秘密?狗屁的他还有秘密? 清阮却不理会:“佟叔,我刚才守在主子那厢房外。你猜我看到什么了?……”佟叔不以为然,清阮又道:“主子他……他亲了里面那女人!” “啊!”佟掌柜如遭雷击,目瞪口呆,下意识就要大叫,还好被清阮按住了嘴巴。 “你眼花,一定是你眼花。”佟掌柜扒开清阮的手,一脸坚定看向清阮。 “事情是这样的……”清阮大致将厢房里看到的和佟掌柜说道。 “不可能!二爷最恨别人碰他!”佟掌柜很肯定说:“更不可能碰别人!二爷爱洁!更何况,若是谁要忤逆二爷,二爷连上心都不会上心,只会吩咐手下之人做了那人!什么时候二爷牺牲小我,就为教训下忤逆他的人?” 清阮苦着脸:“所以啊……,主子今天举止太奇怪了!……佟叔,你之前那啥找媒人求娶的话可莫要再说了。清阮……可不敢。” “好了,烦劳佟掌柜和这位小哥送去给贵人老爷品鉴一下。”香味扑鼻,又有臭味,真正是勾人嘴馋。 “嗖!”两双眼,四只精光闪闪的罩子同时瞪向丑妇,丑妇被这两道诡异的视线黏在身上,……心里一阵莫名其妙。……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关注她手上的臭豆腐吗? “小人和掌柜的陪您一起去。”清阮一双眼还是黏在丑妇身上。 “这个……不了吧,还是劳驾两位送去,只把贵人老爷的话带来给小妇人就是了。”丑妇才不会傻到现在送到那人面前。那人就是个疯子! “咳咳,这位……娘子,你是这臭豆腐秘方的所有者,手中这一盘豆腐又是你亲自做出来的。这要是我家二爷有话问,也理当是娘子自己去回答。” 丑妇挑眉,看来这二人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去了。 哼!去就去!疯子就疯子,大不了就再被狗啃一口就是了。 …… “嗯,确实有些意思。” 丑微微抬头,觑向那吃个豆腐都贵气优雅的男人。她刚才就注意到了,臭豆腐用银针试毒,他入口前,清阮用银箸挑一块快速放嘴里。没问题了,才到他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人试毒?! …… 今日字数少,下午去挂水,长牙长不出,发炎了。后来又有事情……总之,今日字数少,明日弥补。 明日下午两点青云榜。青云第一天,三更求收藏推荐! 第三十五章 富贵从这里开始(一更) 青云第一天,三更求收藏。青云期间,不出意外,日日三更,只为尔等姐妹兄弟快意恩仇。 …… “味道是挺不一样的。但终究少了一分精致。进贡皇家的贡品嘛……丑妇,你那颗上好头颅怕是要剁下来给爷下酒了。” “贵人老爷,此话差矣。这臭豆腐是卖与‘珍馐坊’,供食客享用。从头到尾,小妇人可说过一句这道臭豆腐是供给皇家的贡品?”丑妇狡黠一笑:“小妇人只说,豆腐做到极致处,方可供给皇室食用。” “既然如此,你就把这豆腐做到极致吧。”贵人丝毫没有恼怒,平淡的一眼扫向厅下的丑妇一眼。 丑妇一嗫,原本以为将了他的军!……这男人就是有那种三言两语化劣势为优势的本事! “今日不行,明日!明日小妇人再做一道美味的豆腐,送来给贵人老爷品鉴一番。但今日,小妇人想要宿在兰娘子家,还请贵人老爷派个人送小妇人过去。” 一千两白银!就这么给了她,就和孩童手中握着重宝一样的道理。想死……,直接跳河就行,不需要别有用心的人来抢劫。 …… 兰娘子豆腐坊,已经敲更了,却迎来一阵敲门声。主人开了门,见到来人,差点儿热泪盈眶。 “先别问,兰姐姐,先让我和平安进屋吧。” 面对面上无奈恳求的丑妇,兰娘子还能说什么,只泪眼相对,连忙将二人引进屋子里。回身的时候警惕地四下张望,才紧张兮兮,手脚哆嗦地快速关上大门,木门在凉夜里发出一声“吱嘎”响,一切再次回复平静。 屋里…… “咋回事?”兰娘子赶紧问。 “兰姐姐,你和铁柱哥待我母子好。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丑妇严肃,望一眼兰娘子和铁柱,“眼下有一场大富贵。就不知兰姐姐和铁柱哥敢不敢跟着干一场。” 铁柱此刻眉头微微皱起,在听到那场大富贵的时候,他眼睛就亮了,沉声问道:“丑妇妹子,你先说说看,咋样的富贵呐?……什么都不说,俺不敢贸然答应的。” 丑妇诧异,她的印象中,这对夫妻之间的事儿,都是兰娘子说了算的。大多时候,这个兰娘子的丈夫铁柱都是木讷不管事的。 丑妇瞥了一眼兰娘子,见兰娘子对于这个意向言辞木讷的铁柱突然“当家作主”的事儿,并没有表情出任何不满。心下就了然了,估计,兰娘子其实是很重视丈夫铁柱的意见的。兰娘子平时为人就仗义直爽,而且也能干。因此家里大事小事,似乎都是兰娘子说了算。……小镇上的平常人家,家里能有什么大事?一年到头也就那几件了。可要是真的遇上大事,这家人还得铁柱说了算。 也就是说,小事兰娘子做主,大事铁柱做主。 丑妇了然一笑。看一眼平安安安静静站在一侧,虽然埋着脑袋,但是耳朵竖起高高的。她知,平安是在听她和兰娘子一家说话。她也不做声,也不把孩子赶出去。……明是非,会做人,这都是从上一辈身上学来的智慧。多听一听,多些经验,将来遇事可以借鉴,这很好。丑妇相信,大人的言行举止会影响到孩子的一辈子。当然也不乏例外,比如:柳宝通。 “这话说来话长。我呢,就不与二位客套,长话短说。” …… 不少片刻,丑妇侃侃而谈,三言两句已经将事情解释清楚,也说明她的来意。 兰娘子有些兴趣,就问:“都说美人肤,滑嫩如豆腐。不过那都是说一说。豆腐做的好,还没听说过能够入口即化的。妹子,你与姐姐说句真话,这世上可真有那入口即化的豆腐?” 丑妇迸出一声笑。……她刚才说了那么多,敢情这位就听进去那一句,“入口即化的豆腐”!唉,这位兰娘子也当属世间少有。要是别人,指不定目光不都集聚在于“珍馐坊”合作,还有进攻皇室贡品吗? “兰姐姐你莫急。妹妹何时骗过你?”丑妇安抚好奇心极重的兰娘子,却转头问铁柱:“铁柱哥,你怎么想?” 铁柱眉头深锁,明显是在思考。良久后,他忽然抬头,问:“那豆腐做出来,真的能成为皇室贡品?”不怪他不相信,古往今来,皇宫虽然也用豆腐,那豆腐却都是作为辅料的。从没有听过谁将豆腐作为主食进贡到皇宫去的。这也……太惊世骇俗! 丑妇心中一动,铁柱思考那么久,第一个问题不问别的,不问风险,不问代价,只问那做出来的豆腐是不是真的可以进贡给皇宫。这……说明这男人绝对不像是外表表现的那样平庸。至少……至少她内心深处也想要光耀门楣,光宗耀祖! 但是他只是一个买豆腐的商贩,偏居一隅的小商贩!有什么办法可以光宗耀祖呢?那就只有一条路,科举行不通的!从商的人只有一个方法可以光耀门楣,试想要是自家的豆腐能够进攻皇家,成为皇赏……,那是多大的出息! 三辈子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儿! 于是丑妇很是慎重的点头:“妹子不是男子,但说话也是一言九鼎!我与大哥说明了,大哥你是知道妹子一次次被人欺负,这次还遭人陷害,进了监牢。妹子不服,妹子要为自己和平安博一个锦绣前程,博一个富贵无双!再也不让柳家人陷害妹子母子二人,再也不让他人随意陷害算计,糟蹋我们母子!这次的事,大哥和兰姐姐不愿意也就罢了,本来就是可以将整个秘方交予‘珍馐坊’的……,但是妹子不愿意。发财当给家人发,‘珍馐坊’再好,也不是妹子受苦受难的时候无惧别人话语,站出来为妹子说句话的兰姐姐一家!……所以,只要大哥和兰姐姐愿意冒这个险!妹子今儿个在这里说了,定要给你们博一个锦绣前程!光耀门楣!” “好!”“啪”一声响,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两眼放光,手重重地拍在身前的老旧桌面上!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有些不认识这个平日少言少语的老实巴交的男人了! 不知不觉中,兰娘子和铁柱二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对一个现在一无所有的妇人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信任在今后很长时间内都长存着。 也就是这种无条件没理由的信任,才让丑妇也对兰娘子和铁柱夫妇软心爱护。 …… 稍后第二更 第三十六章 豆花儿香,人情暖(二更) 青云第一天,三更求收藏和推荐,别忘评论。 一日清晨,镇上的公鸡刚刚打鸣儿。 “这,这真可以?”兰娘子忐忑不安,一双眼揪着眼前这个木桶。 丑妇淡淡一笑。伸出一只手,“哗啦”……木桶盖子掀开,顿时一股扑鼻豆花香和着热腾腾的白雾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 兰娘子迫不及待冲向前去,就要把头伸进犹冒着热气的木桶里。 “别急!”还好丑妇抓得急,就是如此,依然让兰娘子差点儿就是个倒插葱:“急什么,姐姐这样冒失,热气灼伤了脸面怎么办?到时候,铁柱哥怕是要拿着扫帚赶走我们母子了。”丑妇不忘调侃一侧又恢复了木讷的铁柱,只是他一双眼紧盯着木桶。 木桶上方白气缭绕,根本看不清木桶里的情形。 “儿子,去给拿四个青瓷碗来。再把那勺子给阿娘一只。”丑妇挥开白雾,扔掉手中的木桶盖子。 “我来。”还不待平安转身去拿东西,站在一侧的铁柱抢先一步,拦住了平安,自己个儿钻到后面的小厨房里,一阵息窸窸窣窣,他显得有些壮士的身子钻出了厨房口,手中赫然就是四个青瓷碗,还有一柄铁勺子。 “大晚上没有鸡子卖,我也没炖鸡汤,也没有那虾皮子,反正是做不成咸味儿的,可是呢,这豆花儿好就好在甜咸皆可。”丑妇接过铁勺子,一边说:“大哥,有糖吗?……最好是白糖。” “……红糖行吗?” “也行。拿来吧。”丑妇说着,手上却没有停,她手执铁勺子,挥开桶口的雾气,整个头都埋首其中,不知道她的是怎么做的,愣是用那盛汤水的勺子从木桶中片出一片一片薄薄的豆花来,豆花中有水,一片片豆花映在其中,白花花的耀眼呀。 鼻间是扑鼻的豆渣香,入眼是白花花白嫩的豆腐。 “咕咚!”静谧的小屋子里,愣是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唰! 三双眼,算上手中拿着红糖正好出来的铁柱……,三双眼齐刷刷有志一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唰!” 平安的脸瞬间“唰”地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门儿,低下头去。 丑妇开心了,她愉快极了。小包子聪明是好事,但是聪明近妖,那……可不是她所希望。小包子这样的反应她倒开心。 于是,有意逗他:“儿子,口水……” 话还没说完呢,那边平安已经做贼心虚,扯着袖子就擦起嘴角来。擦来擦去,也没见口水。 “阿娘……” 一脸怨妇样! 丑妇干笑两声:“别气,第一碗给你还不成?”说着顺手就接过了铁柱捧着的糖罐儿,瓷勺子挖了一勺,均匀地洒在了白嫩嫩的豆腐花儿上,又取了勺子轻轻搅拌两下子。递给了平安。 除了丑妇,兰娘子和铁柱,这二人的眼睛犹如探照灯,死死在平安和那碗白花花看起来很好吃的豆腐花上来回游移。就怕错过什么。 “唔!”平安吃一口,顿时两眼放光,这下好了,那瓷勺子不知道被这混小子扔掉哪里去了,他端起碗,“呼啦啦”,居然凑着碗口“咕噜咕噜”三下五除二全都吃光光,这还不够,连汤水都不剩。 吃完捧着圆鼓鼓的小肚皮,嘿嘿嘿笑道:“俺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豆腐呐!又香又滑,配上红糖水,比逢年过节阿娘买的的猪肉烧着吃还要诱人。” 不是……吧! 兰娘子已经开始自己动手,学着丑妇的样子,拿着铁勺子从木桶里片豆腐花,但是不管她怎么做,盛到碗里的豆腐花都是一块一块的,……或者是一坨一坨的。 旁边一双蒲扇手伸来,接过她手里的铁勺子。 兰娘子脸红不止,看看,人家一看就是干庄稼活的粗手,都比你灵巧。想到此,兰娘子脸上一朵红云浮现。 羞涩归羞涩,但是在面对面前这一碗香喷喷香气扑鼻的豆花儿时,那劳什子的羞涩就不知道被她丢到哪个天边儿去了……也许是东边的天边儿,也许是西边的……管他的,俺要先尝一尝这新奇的豆腐花儿。瞧一瞧是不是真的入口即化。 …… 兰娘子和铁柱二人的表情说不出的舒服和……奇异。 吃饱喝足,兰娘子没有如平安一样没有形象的摸肚皮,但也一脸回味刚才美味豆花儿的模样,说:“俺做豆腐一辈子,竟然不知道豆腐还能做得这般精巧……俺,愧对祖上传下的做豆腐的手艺啊。” 丑妇笑了笑。 这是后人发明出的豆腐花儿,现在没有才正常。 但她不可能将这话说给兰娘子听。让她误会吧。也不是多大点儿的事。 丑妇双眼亮晶晶,这些日子经过这些劳累,经过柳家人的纠缠,经过牢狱之灾,丑妇瘦了些。本来的大饼脸成了圆脸。 她此刻开怀一笑,……不掺虚假的笑,居然右侧的脸颊上出现一个浅浅的漩涡,像是梨涡:“铁柱哥,兰姐姐。你们看,我这豆腐可还行?” 问是问话,但是态度和语气却是自信。 “俺看行!”兰娘子是个直爽的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当下就拍板叫绝! 就是有些心思的铁柱都说:“俺信这豆腐花儿能够入得了那些圣上娘娘皇子皇孙的眼!” “那成。天快大亮了。”丑妇望一眼天,从窗户里透出的天色已经发白。“待会儿铁柱哥和兰姐姐就和妹子我,还有平安一起去‘珍馐坊’吧。当然,这一木桶的豆腐花儿也要带去的。” 丑妇又说:“到时候呢,铁柱哥,你就和兰姐姐咬定,这个豆腐花儿的制作过程是我们三人一起研制出来的。‘珍馐坊’要是要买我们的秘方,我们三个人就要统一口径:绝对不卖!” 兰娘子微微愕然:“可这明明就是妹子你一个人……” 丑妇摆摆手:“不用说了。妹子之前就说过。妹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说罢,一双熠熠生辉的眼望向铁柱:“铁柱哥,我看出来了,你心里有大抱负。是要光耀门庭吧?那你就照着妹子说的做就是了。” 铁柱,这个向来木讷,不善言行的男子,很慎重地拍了拍膝盖,“轰”一下子跪下来:“大哥一无所长,只有这双腿还能跪一跪人了。” 丑妇连忙扶起铁柱:“大哥,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君王,下跪祖宗父母!没有随意跪拜一个妇人的道理!你快起来!何况,其实小妹心里还是胆战心惊,就怕在你们二人面前夸了海口却做不到!” “妹子不要说了。今后,你就是我铁柱和你嫂子的亲妹妹。”铁柱一脸严肃:“俺没读过书,但不是啥都不懂的愣头青。妹子的这个豆腐花儿,不出名则已,一旦出名,必定是可以名利双收的!而作为进攻皇家的豆腐花儿的主料铺子……,妹子,大哥懂得你给大哥的是一场大富贵!” 丑妇心暖。好丑话,真假话,商海沉浮数十载,如今不辨真假,怎可能呐! …… 稍后第三更。 第三十七章 平安和男子(三更) 青云期间,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 …… 三人赶到“珍馐坊”,不用敲门,居然已经有人等在侧门口。好似是算准了她会来一样,特意在这处角门等着的。 丑妇眸光闪了闪,心知这手笔必定是那变态的疯子的手笔! 倒也不罗嗦,跟着看门的小厮,又上了顶层那个厢房。不同的是,丑妇和平安可以被招进厢房里,兰娘子和铁柱呆在外面,恭敬地等着召唤。 “我要鸡汤,虾米,香油,细盐,葱花儿……暂时就要这么多。你也可以让人准备白糖。”丑妇不多言,提出要求。 还是太师椅上的那个男子,随手挥了挥,底下的人就安静地退下。 一时之间,偌大的厢房中又一次剩下丑妇和那男子,这一次多了一个平安。 男子百无聊赖,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本。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捧着书看着。 平安看着,竟然眼馋。 下意识地捏了捏阿娘用红绳子给他系在胸前的那块和田玉的麒麟神兽雕镂玉佩。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丑妇。发现他阿娘在发呆,最终,平安狠狠一咬牙,忽然冲着上位上的男子道:“俺用这块玉佩换你手中的书册。” 男子被这道声音打扰,面无表情地从书中抬起头,见到平安手中系着红绳的玉佩。瞬间眼中闪过不满。但不满之色又很快消失。又一次恢复平静,低沉的嗓音却听不出情绪:“为什么?” 他话不多,能少说就少说。 “那个是《论语》吧,俺曾经听别人说,四书五经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俺想要那本书。”平安很老实地回答。 男子垂下修长的眼睫毛,挡住了那双天生泛着寒意的冷眸,轻轻问:“那块玉佩价值连城,而我手中的不过就是一本破书。你想好了?为了一本破书不要价值连城的玉佩?”他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者开心或者愤怒,终究是不露于外。 “俺没读过书,可俺想读书。”平安依然老实地回答,他的身子坐在宽大的黑漆老爷椅上笔直笔直,瘦小的身子容纳在宽大的椅子中,说不出的好笑。但是任谁瞧到他脸上的认真劲儿,都不会再嘲笑他。 “这么说,你还是想要我手中的这本破书,而不要价值连城的玉佩咯?”他端坐了身子,仿佛与平安闲话家常一样。没有严词厉语,没有面目狰狞。只是平平淡淡,那语气就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好吗?”一样。 “嗯,比起这块玉佩,平安更想要您手中的那本《论语》。”显然,平安做出了选择,而且,任何事情都不能干扰他的选择! 男子依然平平淡淡,看不出情绪,他不看丑妇,只是看着平安又问:“你的选择,你娘同意吗?” “阿娘会同意的。阿娘说,彼之毒药,我之蜜糖。大老爷认为您手中的《论语》是一本破书,但是对于平安而言,它价值连城!十个麒麟玉佩都敌不上!”这个年代,书肆有书卖,但是像《论语》等等的四书五经却是没有的卖的。 所以,像是四书五经,在每一个官宦人家家里,都算作是一个家族的底蕴。有用的书籍越多,底蕴越多。 丑妇没有说话,但是,其实她心里是有些诧异的。小包子的记性真的很好。彼之毒药,我之蜜糖……,其实当时她说的是彼之蜜糖,我之毒药!是在给小包子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故事结束了,她无意间一句感慨。没想到小包子记住了,还懂的举一反三。 丑妇此刻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既为了小包子的聪慧感到高兴,又有一种小包子长大教导不了小包子的担忧。 太聪明,容易走上歪路的。 “俺留了玉佩,它在俺这里就是个耍玩的物事,没有其他用处。不能吃不能穿。但是大老爷您要是肯和俺换那本《论语》,俺读书好了,将来考个功名,给阿娘脸上争光。平安见那男子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换,继续再接再厉“说服”男子。 其实男子心里怎么想,无人能知。 “你过来。”男子忽然抬手朝着平安招招手。 丑妇开始警惕地瞪着男子,……她可没忘记这人就是个疯子!她想要上前抓住平安,无奈平安已经跳下椅子,向那男子走去。 “别动!”男子一把抱住小平安软软的身子,将他置身自己的腿上,平安好不习惯,不时挪挪小屁股。 “玉佩呢?” 男子从平安手中接过拿根系着红绳的玉佩。 平安心中一喜,他接过玉佩了……那是不是说,他愿意跟自己交换那本《论语》了? 男子接过玉佩不语,看着平安,平安焦急了,男子那才问:“你叫平安啊……”这语气分明就是早就知道的样子了,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手中的这本破书是《论语》的?你上学堂了?” “没有的。”平安的小脸暗淡下来了,“曾夫子说俺不好,不教的。” 男子皱眉,……曾夫子是谁?……估计是个老夫子吧。回头让人查一查。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论语》?”男子晃了晃手边的书,平安那双眼顿时亮得和星光一样灿烂,一双清澈的眼透着狂喜,一刻也不肯离开那本《论语》上。 “阿娘教的。”平安心里只有《论语》,再加上孩子不善说谎,脱口而出:“阿娘说曾夫子不教俺,她每日就教俺一个字。但是俺每次都觉得阿娘小气,一次只教一个字,就央求阿娘多教一些。后来,只要阿娘闲时,俺就抓着阿娘认字。” “你阿娘认字?”男子有些诧异。 平安没注意到,继续说:“阿娘说她跟着那谁谁认识几个大字……阿娘就认识那么点字,俺最近老怕缠着阿娘认字太勤快,阿娘那点儿老本被俺抠光了,到时候俺跟谁去认字呐……唉,好烦呐……”平安打开话闸子,根本不顾其他的了。 丑妇坐在厅下,嘴角一抽一抽……,死小子!混小子!欠揍啊! “扑哧”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冰块男居然噗笑出声! “咳咳,平安啊,我想了想,你说的也挺有道理的。那要不,这本破书就给你了。”男子从内衣里捞出一根链子,从脖子上解下来,这根链子是不知名材料磨成的,链子上的坠子被卸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从平安手中接过的麒麟玉佩。 咦? 平安和丑妇都愣住了。 他把那条系着麒麟玉佩的链子给平安带上了?! “我说过,这块玉佩没了,你这条小命就不保了。收好了,以后别再拿它换东西了。”男子语气淡淡,但是让人不敢忤逆。平安头皮有些发麻。 “这本破书,你喜欢,就留着吧。” …… 我写的比较拖沓,这个毛病我在渐渐改变。但是有些细节描写,关乎以后的剧情,我不能够说省略就省略。 今日三更结束,撒泼打滚求收藏推荐长评。厚颜无耻伸手要票票。求关注求支持求各种建议。 第三十八章 房屋事件(一更) 青云第二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 …… 出乎意料的,后来豆腐脑的事情在男人这里,还赶不上和平安的这一段小插曲。 直到丑妇走出“珍馐坊”的角门,神情还依旧恍惚。 “这……这就结束了?”兰娘子有些不确定,拍拍丑妇的肩膀。 丑妇心中叹口气……,是呀,就这么……结束了? 事情似乎出乎意料的平顺。加了白糖和芝麻的甜豆花儿在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那里得到了肯定。不过这个男人似乎更爱那碗加了虾米,用鸡汤炖出的高汤底料加上翠绿绿的小米葱的咸豆花儿。 男人夸了豆花儿:“这豆花儿入口即化,……怎么做的?” 他问豆花儿的秘方,她和兰娘子夫妇一口咬定秘方是三个人共有的。他想买秘方,她咬咬牙就是咬定不卖。 原来还以为会大动干戈……,就算不大动干戈,他也不会轻易答应了。 可事实是,他居然肯了! “爷看这豆花儿挺好。做精致了,也不是不能够进攻皇家。爷离京城有段时日了,这趟回去就为这豆花儿的事。”男人又问:“是你呢,还是那位兰娘子一家子随爷进京呢?当然,你们几人一起随爷进京就更好了。” 豆花儿是要现做的,根本不能放久了。所以丑妇三人心里也明白。男人的意思是,既然秘方不卖,那就得给个人跟着他进京。 说到进京,丑妇不是没有心动过,但是……,丑妇回头看了看平安。这孩子的样貌……,就是放在京城也太出彩了! 想一想自己如今也就剩下“珍馐坊”给买臭豆腐秘方的一千两银子。没有根基的树木,能顶风抗雨吗? 答案毋庸置疑! 最终,那个沉默寡言的铁柱开口了:“妹子要是不方便进京。大哥倒是极想出去见识见识世面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出了“珍馐坊”的大门,几个人都没有缓过神来。却各自嘱咐几句,匆匆告别。 没办法,按照那位贵人老爷的要求,今日下晌就要出发去京城了。 回去的路上,平安宝贝地抱着那本《论语》,他憋着嘴问丑妇:“阿娘,为嘛俺们不跟着那位贵人老爷一起去京城呐?” 丑妇哑然,这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平安的问题。她总不能够告诉他:因为阿娘怕你去了京城,会被抢走吧。 好在平安懂事,见丑妇不答,也不再追问。只是手中抱着的那本《论语》更紧了。 …… 丑妇去了小镇上的木工家里,这木工家里姓刘,手艺在小镇上是极好的。人送外号“刘工头”。刘工头不只是负责抛模家具物事。他本事不小,又极会做人,平时只是抛模家具物事,但是一旦谁家想起个房盖个屋,他也能给找上好几个好手,带上十几二十个的粗工搬砖扎梁子。 所以,在小柳镇,包括小柳镇下的一些村庄,比如她们的南畦村里,都是极为出名的。只要谁家想要造房子,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他刘工头。 “对对,俺家以前那茅房不安全,遭了偷儿。这才说狠狠花费一笔子钱财,不都说花钱买平安嘛。”丑妇找刘工头的时候他恰好在自己个儿家里。刘工头看到她,立马就认出来她了。 没办法,因为这几日的事情,臭豆腐哇,上公堂啊,小柳镇上还真找不出几个不认识她丑妇的。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娘子,你说的不错听。那你到底想要个咋样的房子呐?”刘工头年岁不大,三十好几的模样,他上有老下有小。妻子是个贤惠的,往常有人来谈买卖,她都给人先端上一碗自家冲的凉茶解解渴。 但奇怪的是,这一次丑妇上门来谈买卖,刘工头家的娘子发了个愣,坐在门栏上歇息的屁股做的更实了,别说端茶送水,就是起来迎一迎人都没! 丑妇并不是太在意这般个没礼数。就是看不惯那女人瞧她儿子平安的眼神满满厌恶和不屑。 但是人家没说什么,她总不能自己个儿一头撞上去吧? 正巧,刘工头听明白她的来意,问她想要咋样的房子,她当下不理那女人不遮掩的反感目光,只把自家的儿子往身前兜揽兜揽,一边回答:“不用太大,就我和家里这小子住。刘工头,我呢,是这样想的。” 丑妇把心里打算和刘工头说:“正方向三间的堂屋,中间那间宽敞些,平时没事就在那间屋子吃饭,有人来也好用作待客的中厅。东边的屋子用作正房,我和儿子住着,西边的呢,那就用作书房。刘工头,你可别笑话我,庄户人家家的,还起啥书房呐。可这人得有个盼头,我准备将来这小子大一些就送学堂呐。” “这主意好,人呐,就不能只看现在,还得看将来,是要有个书房的。大娘子想的细,好事儿。”刘工头不知是真这么想,还是说假话。面上,丑妇看不出来。 但人家热情地赞同自己的主意,任谁都不会生气吧,丑妇笑了笑,继续给刘工头说自己的想法:“三间堂屋就这么地打算了。那东边儿我想造两间宽敞一些的空房,暂时不做用处,西边儿呢,也要造两间,一间用作厨房,一间呐,堆柴火。正方的堂屋后面,还得再造一间茅房。最好呐,几间房子周围,再围上一圈青砖的围墙。”丑妇说完,又问:“刘工头,你是这方面的行家,你看,我这么打算,行不?” “行!俺看行!大娘子有远见,正好造房子,多造几间屋子,现在没有用,说不定将来用得上咧。”刘工头是个圆滑的人,丑妇说什么,他自然不会反对,反正他给人造房子,她给钱的是老大。 “行!怎么不行!人家可是刚刚占了个大便宜。”旁边怪声怪气,“一千两呐……要是俺,俺也造个大房子!都快比得上城里的富户了!唉,俺怎么就没得这么好命呐,俺家就没祖传秘方给俺‘借用’。都换来一千两的白银呐!”是坐在门坎上的刘工头家的娘子。 今日第一更,稍后二更。 第三十九章 委屈(二更) 青云第二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 “去!你这不知数的呆娘们儿,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去,屋里呆着去!”丑妇还没说话呢,刘工头一听这话立马就训起他家的媳妇儿了。 “俺不知数?俺不会说话?就你会说话?”刘工头的媳妇儿明显也不是个好欺负的,瞧瞧,这声音,这潜质都快赶上前世那个飚高音的名歌手了!刘工头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他这婆子最不懂的看时机看眼色,居然还在客人面前下他的脸面。 丑妇心中好笑,来之前都听人说刘工头家的媳妇儿最最贤惠……,丑妇觑了一眼那惹急了从门槛上一屁股站起来的女人一眼。……如果贤惠是这副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那她还是不要贤惠的好! “你,你你,你给俺进屋去!做买卖是男人的事情,有你说话管事儿的份儿嘛?俺还没死呐,要你学人家抛头露面?啊~?是吧!”刘工头是被惹急了,当着客人的面,这么地下他的脸面,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外面与人交往啊? 这个混账呆婆子! 却没想到他本是针对他家的那位“贤惠”的媳妇儿,一串话说出来够毒吧,一句脏话还没有,就够毒了! 他骂爽了,这才觉着他家那位媳妇儿表情奇怪地很。一双眼时不时往丑妇身上转悠。他这才恍然大悟……人家丑妇不就是没了男人才抛头露面的嘛~!前几日朱老爷不就找她麻烦,她当时不就是说自家的男人咋滴咋滴了吗? “唉!”刘工头后知后觉,猛地一拍脑门儿,转过身,立马换了一张讨好的脸面:“唉,大娘子,刚才说哪儿来着?三间屋的堂屋,东西两侧各两间宽敞的屋子,堂屋后面还造一间儿茅房,对对,还得有个青砖围着的围墙,是不?”当下又立即夸起丑妇:“大娘子果然巾帼!有远见呐,那些个空出来的屋子现在住不了人,将来说不得人就多起来了。要不,俺给你在茅房后头再造两间猪圈,平时养养鸡鸭,再抱几只猪崽子回来养养?” 瞧,这体贴细致的,给客人着想。 丑妇知道他有意转移话题,心想,反正人家刘工头也不是故意恶心她的,人家本意可是训斥他媳妇儿。也就打算得过且过。人家想要揭过这事儿,她就做个好人当做没听懂那话呗。当下就要接住刘工头的话:“哎,好,就那……”样造吧…… “我说当家的,你傻了?还巾帼呐,还远见咧!现在没那多人住,将来人多了住?”丑妇有一种预感,这女人绝说不出好话来。果然…… “咋滴就人多了?难道她还再嫁?……”说完,刘工头的媳妇儿上下打量丑妇,然后一脸嫌弃:“啧啧啧,这模样生的糟,又生的是个儿子。还不是正式迎亲嫁娶。谁愿意呐。那院子人,咋多的起来哟!” …… 这两人果然是天生一对呐,瞧瞧,那话挖心肝儿的毒! 平安“蹭蹭蹭”火气直冒,他从小被人骂惯了,更难听的都有。所以从小他就特别会隐忍。但是今天居然听到这女人的话,心里一阵冒火,当下用奶声奶气的声音一本正经地就说:“俺娘才没生的糟咧!在俺心里,俺娘最美。俺娘说,人美在心灵,你心灵一点儿都不美,你才生的糟咧!” 本来这话没什么,毕竟是个小孩子说的,大人就算再气,那也不会和个孩子计较,尤其是当着人家亲娘的面。 可平安说这话的时候,恰好被刚刚野回来刘工头家的独子给听到了。那刘工头家的独子也就比平安大个两三岁吧。 孩子都是听不得人家说自己亲爹亲娘一点点不好的。刘工头家的独子跟个小野牛一样就冲了上去,用力一把推向平安。 “哎呀!”平安猝不及防摔了个跟头。 “哎哟,来福,你咋回来了!” “来福!你嘎哈!” 两到声音一前一后,前者是刘工头的媳妇儿,语带溺爱。后者是刘工头,语气严厉,但也能听出溺爱。 “爹!他骂俺娘!俺就不饶他!”刘工头的儿子名叫来福,来福理直气壮,晒得黑黝黝的手背狠狠一擦鼻子下方,带着汗水,手背上玩儿的泥巴立即就沾了满脸都是。 脏兮兮的手又要推刚站起来的平安。丑妇忙向身侧挪开一步,正好挡住这小子的身子。 别看来福壮士,身子撞在丑妇同样粗壮的大腿上,愣是被摊开一丝,其实是他自己冲劲太大,丑妇又不动如山,他是被他自己的反冲力给弹倒在地上的。 这下更不得了了! 母老虎发威了! “丑妇!你不要以为你得了些个银钱子,就了不起了!跑到俺们门上来欺负俺们家的来福!你算是哪门子当娘的!你会教孩子嘛!”刘工头的媳妇儿发威起来简直就是蛮不讲理!丑妇气恼了,孩子不懂事,又是维护亲娘,她不好怪罪。这都成年的当娘的人,指鹿为马就不行! “刘工头,是你自己和你家这只母老虎说呐,还是我来和她说道说道这做人!”丑妇生气,只沉下脸,声音冰冷。 刘工头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涨红一张脸站旁边,听到丑妇问话,这才恍惚一下,立马就说:“真是对不住,俺家这婆娘忒不会说话,她腼腆的,你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她了。孩子小,难免孩子心性,大娘子通情达理,原谅他们。俺给你赔礼。”说着就要躬身。 “别!”丑妇一只手正好挡住刘工头的弯下来的身子,愣是不让他行道歉礼:“你这大礼我受不起!” 嘴上道歉,说的是他婆娘不好,话里意思却是她不好。他婆娘腼腆,他大人大量得原谅她,哦……照这样说的话,她要是不肯原谅她婆娘,那就是她不通情达理了? 蹭! 刘工头也恼了,这女人想咋样?他都肯落下面子给她赔礼道歉了,她还要闹哪番啊~! “你是坏人!俺看到了,你和你娘前天儿被官老爷抓走咧,还跪在公堂上咧。俺听人说,你娘是偷儿,坏人!”来福突然指着平安,尖声叫骂。 “胡说!俺娘没偷东西!俺娘是被冤枉的!你再说俺娘坏话,俺,俺打你哦!”平安瞪圆眼睛,小拳头举得高高的。威胁的狠话却说得不溜。让他本来很吓人的狠话愣是一点儿气势都没有。 “俺就说就说!你娘就是偷儿!就是!”忽然不知道怎么地,来福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居然将视线定在平安手中一直紧紧抱着,就是摔倒都不肯松手的书本上,来福眼睛一亮:“俺看你手中的书册也是偷的吧!看起来就很贵哦,穷鬼,你们买得起吗?”来福一冲上来就朝着平安手中抢过去。 “你放手!俺没偷!放手呐!要撕坏了!”平安急了,一本书,他手中捏一半,来福手中捏一半。 伴随这道焦急的声音……,“斯拉……”真的坏了…… 事情发展的太快,谁也没有防着来福,等到大人们上来准备拉开两方孩子的时候,一声“斯拉……”,顿住了几个家长的脚步。 刘工头夫妇愣住了,丑妇愣住了,平安愣住了。 只有来福那小子洋洋得意,还晃着手中撕碎的半侧书页,笑得开怀:“俺把赃物毁了!噢噢,俺成大英雄了!” “哇!”平安突然间嚎啕大哭起来! …… 稍后三更。 第四十章 危险(三更) 青云第二天,三更求收藏长评和推荐。给我吧,各种支持! 丑妇沉默地蹲下身去,抱住平安,厚实的手掌在平安的背上拍着安抚。而平安越哭越大声,仿佛要把这几年来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这是第一次丑妇见到平安嚎啕大哭!以往也有泪眼花花的时候,但像现在这样竭斯底里地嚎啕大哭是从没有过的。 ……不知为什么,丑妇心酸……,平安很少有极想要的东西,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强烈的表现出来。 丑妇又拍了两下平安的背,在他耳边说:“不哭了。” 她站起身,向前两步,站在那个犹自洋洋得意的来福身前。 “你要嘎哈!”护犊子心切,做娘的人都这样。刘工头的媳妇儿立即就挡在来福身前,隔开了丑妇和来福,就怕丑妇做出什么伤害她儿子的事情来。 “你让开。”丑妇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情绪。 刘工头的媳妇儿诧异地瞧一眼有些不同了的丑妇,但丑妇面上也是平平淡淡,根本看不出个花儿来。也没见有任何动怒的迹象。于是恶向胆边生,叉着腰硕大的胸脯狠狠挺起,嘴上更是得寸进尺:“不让!俺难不成还看着你这丑妇欺负俺儿子!” “我问最后一遍,你让不让?”声音依然平淡,却透清冷。 “俺……俺不让!”刘工头的媳妇儿绝对不承认自己被眼前这丑女人吓到。 “嘭!” “哎哟喂……” “你嘎哈!” “娘!” 几道声音接连响起。 丑妇一脚踹开面前的女人。刘工头想要上前找理,丑妇不搭理,任由刘工头气急败坏,地上的女人又哭又怕又叫疼,她只看着来福,伸出一只手:“拿来。” 依然不轻不重,却叫来福不自觉地伸出手去。……丑妇从那双脏兮兮的手上夺回半本册子的书册。到手后仔细检查,这才眉头微松。一回头,笑逐颜开:“儿子,瞧,并没坏透。只几张纸张碎开,回头阿娘给你把这几张誊写到干净的纸张上,再给你夹在这里面,给用糊糊给修补好。” “……”平安不说话,小心翼翼接过丑妇手中的半本损毁的书册,宝贝地跟什么似的,他仔细检查翻看,这才收了哭声,小声问道:“真的吗?……阿娘真的可以修好吗?” 待得丑妇很用力很肯定的点头,这才破涕为笑。 丑妇这才看向那一家子人,“刘工头,你是见过世面的,我儿子手中这本书的封面上‘论语’两个字你总该认识的。你也总该知道,《论语》是我们这种人花钱也买不到的。”丑妇一瞧刘工头那张立马露出了然欣喜表情的脸,立马冷笑一声,接过儿子手中的书册:“刘工头,这本书我们这样的人虽然有钱也买不到,可要是有贵人赠送又令当一回事了。你来瞧瞧,这本书的尾页上是不是盖了‘珍馐坊’佟掌柜的私章?” 一听“珍馐坊”佟掌柜,刘工头立即白了脸,把头伸得长长的,果然看到那纸张上红色的“佟显”二字。“佟显”是“珍馐坊”佟掌柜的名儿。 这下子脸都青了。 珍馐坊……啊……,他儿子撕了佟掌柜送给人家儿子的书籍,而且是十分珍贵的书籍,那岂不是他不但得罪了这女人,还得罪了“珍馐坊”的佟掌柜?! 得罪这女人无所谓,反正她也奈何不得他,可要是得罪了“珍馐坊”的佟掌柜……,他以后还要不要在小柳镇上混迹了! “刘工头,书,我们不要你家赔了。房子,也不敢再让你给造了。告辞了。”丑妇牵起平安的手,施施然转身离去。 “别……”走…… 刘工头急匆匆想要追上去,偏看前面那两道,一高一矮的身影,人家走的决绝,他……恐怕就算追过去也无济于事了。 刘工头追了两步,就停下来了,害怕和怨气,让他一下子转身,狠狠将怒气发泄在门坎前站着的他婆娘身上:“你个败家娘们儿!让你狗眼看人低!这家好了,你满意了?!生意做不出,赚不了钱就算了,你……都是你宠出来的,好好的儿子教成什么样了!撕书!叫你撕书!大字儿不认识一个,你倒是没读书就先撕书了!还给俺专挑贵的撕!”来福也没有避免开他爹的怒气,刘工头起先还只是骂一骂来福,结果越骂越来劲儿,一把抓住来福,朝着他屁股上就是狠狠几下子:“啪啪啪啪……” 好有节奏好是动听! “哇哇哇……阿娘,救俺哇……”来福很会哭的,一哭就惊天地泣鬼神。 “你个杀千刀的!你拿孩子出啥气?俺宠惯坏了?你这杀千刀的就没责任了?”儿子被打,做娘的第一个就护。 “你懂什么!你个败家老娘们儿!《论语》,那是《论语》!有钱也买不到的!最重要的是那不是偷来的,是‘珍馐坊’的佟掌柜送给她儿子的!” 刘工头视若珍宝,但他那婆娘就不这么想了,“嗨,俺说咋滴咧,不就一本破书嘛。你不是也认字?俺家桌子脚下还压着一本儿呐!不行你就拿给人家呗!” “你你你……唉!有道是妻贤夫祸少,妻贤夫祸少啊!”刘工头颤着手指说不出话来,只重复唠叨这句话。 “俺不贤惠!你去问问街坊邻居,有谁说俺不贤惠的!” “你贤惠!贤惠得帮我尽得罪人,这次得罪的可是‘珍馐坊’的佟掌柜!” 夫妻俩吵开了,吓得本来就哭的稀里哗啦的来福更是扯开嗓门儿没有顾忌地嚎哭,关键是……他还干嚎! 话说来福真的很会哭,这一哭…… 邻居家的正在打盹儿的猫“瞄”一声窜起老高,背上的毛倒竖,警惕地瞪向来福的那个方向。 “唉,刘工头家的捣蛋鬼又哭了……他那婆娘也倒真贤惠……” 邻居家摘菜的老阿嬷自顾自念叨着。 …… 丑妇有种奇怪的感觉。 “儿子,阿娘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 “俺也觉得……刚才转弯的时候,俺书本不是掉地上了嘛,蹲地上捡书的时候,就觉得后面有道身影快速地一闪就消失了。” 今日三更结束,撒泼打滚求收藏长评和推荐。……长评,可望不可即啊 第四十一章 一千两风波(一更) 青云第三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长评,各种支持 “咕噜噜。” …… “儿子,咱被跟踪咧!这么紧张的时候你居然给我肚子叫!” 平安被丑妇惊奇的脸给逗笑了,同时,脸上一红。 “好了好了,前头就是饭馆儿,咱还没上过饭馆儿呢。”丑妇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声音拔高:“走!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咱填饱了肚皮子再说!走走走,吃饭皇帝大!”丑妇抱起平安,飞快地朝着前面的饭馆儿飞奔而去。 她没看到,那转角处的阴影处,两个壮汉目瞪口呆的表情。 “吃饭皇帝大!……她用得着跑那么快嘛,不像是去吃饭,倒像是逃难去的。”高个儿的壮汉跟矮个儿的壮汉抱怨。 “大哥,你别说你不知道打从那刘工头家里出来,她母子二人就被人给盯上了。”忽而那矮个儿壮汉“咦”一声:“你说……,她跟逃难似地,莫不是她也发现有人跟踪着他们?”所以想借着那饭馆儿人多地儿避避难? 高个儿壮汉举起手掌,快准狠,十分利索地在脖子下做了一个动作:“两拨人马,不怀好意!除掉!” 矮个儿壮汉同时眼神一利:“我去!”身影如闪电,飞身遁去。 同样不远处的暗巷里传来几声扑腾声音,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同时不知道打哪里找来的一辆不显眼的装载泔水的牛车在这暗巷口停留片刻后,朝着出城的方向离去。 …… 这些小插曲丑妇和平安是不知道的。 她二人此刻正在一家小饭馆儿里大快朵颐。 荤菜就上了满满十道菜,素菜和汤水点心加一加,总共上了满满一桌子菜,数一数大概有二十来盘子! 场面……甚是壮观。 小二哥认识丑妇……,现在小柳镇上很少有不认识丑妇的了。 所以丑妇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这位素来有“狗眼看人低”美称的小二哥居然没有赶走一身穷酸的丑妇和平安,非但没有赶走,还笑得一脸谄媚,高声迎进丑妇和平安。那热情劲儿愣是像春风一般一阵“迎面扑来”……,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挡无可挡! 平安悄悄拉丑妇:“阿娘,俺不喜欢这个人,他笑得俺头皮发麻,好像随时会吃掉俺一样。” 丑妇笑看平安别扭的脸色,摸摸她的脑门儿:“习惯就好。世间人,百态相。你只要还是你就好。” 这段话端的说的高深莫测的,要给换个旁人,不得问到底。可这是平安,平安的口头禅是:阿娘说的都是对的。对的就要记下来哪怕一时半会儿没弄懂,也要牢记下来。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就是:阿娘的话要牢记于心。 此刻这母子二人吃个撑,叫来那位眼睛时刻盯着他们放光的小二哥结账。 “九两。”小二哥笑眯了眼。店家生意好,他到月底说不定能得东家一些个赏钱。服侍起丑妇和平安,那就是越发上心了。 来来往往的客人就都将眼望向丑妇了,……话说,一顿吃了九两银子,在这个小柳镇上,除了“珍馐坊”里消费的除外,这个小饭馆儿里消费这个数……人人眼中露出看好戏的神态。 “唉,看什么,你可别看人家穿的寒酸点儿,那破布兜里可是满满一千两的银票咧。”饭馆儿里总有那些个碎嘴的,“一千两的银票子,嘿嘿,俺说,小二哥,你们东家可得给人找钱咧。九两白银的饭钱,给出一千两的银票子,哈哈,小二哥,你得找九百九十一两银钱哦。” 当初在公堂之上,众人见证下,佟掌柜给的是大面的一千两白银面值的银票。现在这人这么说,明显就是嘴贱,没事找事。 小二哥一副恍然大悟,当初只道这女人刚得了一千两的银钱,是个肥鳖,可要狠狠地宰!不然对不住自己。这女人也如自己所愿,狠狠地花销一笔。 可,一千两的银票……他找不开啊!就算是整个饭馆儿的碎钱加一起也不够……这下好了,又要劳驾东家了。 这钱赚了,事儿也麻烦啊。换钱还得花费时间和精力。 “嘿嘿,小二哥,别愁眉苦脸。”又是那个多事的人:“人家一张秘方子卖一千两的白银,俺看你不如不收她的饭钱,叫人家随便给你整个秘方出来,……反正你们是开饭馆儿的,这秘方可比九两白银更有用咧。” 靠! 丑妇心中一动,差点儿骂出口。 “哟!我道这说话的人是没事闲的慌的找事儿。原来又是一个眼红我丑妇秘方卖了钱的傻呆!”丑妇再不出言,指不定这个人还能够说出多么荒唐的话来:“嘿嘿,你也别眼红我赚了钱,有本事你也去搞个秘方来卖钱啊。看看个有人买你的秘方嘛。” 这是赤裸裸地挑衅! 至少那故意找茬儿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嘿! 这下好了,饭馆儿里的人干脆都坐下看戏了。 “嗨!小二哥,再给俺上一盘儿花生米。”有好戏看,吃饭的人不愿意走了。可饭桌上菜已渐少,留着……貌似不大好。让店家再给上些酒菜,他还好边吃边看。 “哎哟,小二哥,也给俺这桌再上一盘儿冷菜,再来些酒水。”有人后知后觉,一摸脑门儿,对头,桌上饭菜,饭馆儿里还给上演对骂的好戏。……主角儿还有这几日小柳镇上“风头一时无两”的母子二人,这可不是寻常酒馆儿里看的个那些唱曲儿的!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 一个个居然都叫上几盘好菜,再上一些美酒。看这架势,那是留下看戏看定了。 嘿!这就算了!你道这饭馆儿里的人不走,外面的客人看这里居然围了一大群人,眼光毒辣的瞧见丑妇母子,脑门儿一转,立即像是狐狸嗅到了血腥味儿,迈开脚步就进了饭馆儿。 一时之间,那饭馆儿的生意好到爆! 小二哥的嘴角咧到了腮帮子。 “大娘子,不忙付钱!您那一千两的银票子,俺们东家说了,找不开。您别急,再坐坐,等您想到办法了再付钱,俺们东家说,不打紧儿的,您慢慢想办法。” 草! …… 稍后二更。 第四十二章 泼妇(二更) 青云第三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求各种支持…… 自己想办法? 自己想办法! 丑妇瞬时黑了脸。手伸到袖子里就要拿钱。 好呗,刚才那人可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人家觉得她刚才是赤裸裸地挑衅了人家。现在好了,人家要发威了。 你问这人家是谁?哦……就是刚才那个嘴贱的死混蛋。这死混蛋叫什么?嘿嘿,不忙,人家小二哥熟着咧:“嘿,王三儿,这天儿热,你也别急,坐下慢慢吃啊。俺们兄弟这么久的,俺今儿自己花费个给你送盘儿拌黄瓜,再给你二两黄酒的。嘿嘿。” 嘿! 真别说,小二哥儿这酒菜一送,那叫王三儿的死混蛋更来劲儿了。 平安人小,但最喜察言观色。他小脸儿一转……。 “阿娘。好多人看着呢。还眼放狼光。”平安拉丑妇。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可要她吞下这口气,娘的,她就不乐意!在那变态的银面男人那里吃个亏。回头花钱造房子,还得在刘工头那儿被欺负。 靠! 她知道她现在就一无知村妇!可她骨子里可是傲视群雄的横跨政商两界的魔女!是高傲的女王。 玩儿到这古代来,女王当不成,当个彪悍的女王蜂总成吧! “小二哥好阔气呀,你都给王三儿送酒菜了,厚此薄彼遭人骂的。给我这里也送一份呗。”哼哼,玩儿她?有那么好玩儿的吗?“小二哥,你那什么表情,莫不是不愿意?那好吧,你要不愿意,我让我儿子去向街口的兰娘子借个九两银子花费花费。” “别,俺愿意,俺最愿意结交朋友了。这就送来您的酒菜。”小二哥心道,就是因为有你们母子在,俺东家这饭馆儿的生意今儿才能“出奇”的好!你要走了,俺东家要知道是因为俺小气没给送酒菜,那还不得罚死俺的工钱了。 当下立即留住丑妇。 “成!小二哥,我可没勉强你啊,我这个人呢,最良善,最通情达理了,是你自己愿意的啊。” “噗……” “咳咳……” …… 有些个正喝酒吃菜的客人,喷酒的喷酒。呛到的呛到。 “兄台,你没事吧。”也不乏有人关心那些个“倒霉”的喷酒呛到的人。 就有人摆摆手:“没事儿。今天这饭吃的值了!”这正戏还没开始呢,开胃菜就够看的了。 听到之人,有那脑筋转得快的,立即听懂那话中意思,无不是连连点头赞成那人的话。 那叫王三儿的显然瞧不上丑妇“欺压良民”,面上横肉一晃:“哼。早就听说你不守妇道了,不然哪有这么大个孩子,孩子爹去哪里了?” “关你屁事啊!”丑妇什么都可以笑着反驳,笑着说话。只有人提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脸是拉下来的。……她不在乎她的名声,但只要每当这时候有人提到她怎么怎么“不守妇道”,平安的爹咋咋滴了,平安本来明灿灿的眼睛中就会失了光彩,她懂,平安只是不说自己的难过和伤心。不说不代表不难过不伤心。 何况这王三儿这话忒地诛心。 “呵呵,王三儿,我提醒你一句。没事儿别关心一个寡妇家是不是不守妇道。当心被人怀疑别有用心。”丑妇冷眼望王三儿。 “你,你你一个女人家家,怎么出口成脏,什么‘屁’不‘屁’的。是个本分的女人就不会说出口。你果然不守妇道!”王三儿显然战斗力惊人,轻易不会被打败。 “嘿!大伙儿听听啊,王三儿这话,是不是特他娘的像是我男人抓到我红杏出墙的怨言。”丑妇被前几件事压制的怒气成了无边火气,这王三儿也倒霉,这个时候戳中丑妇的逆鳞,活该他被出气筒。丑妇这个时候可是一心一意出这口怨气,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却不知,这话在角落里一对模样相似,却一高一矮的两个壮汉将她的话原原本本传到那位耳里的时候,那位可是“不动声色”地把一对千年出土的古董瓷瓶摔个粉碎。 这是后话,我们继续现在的骂战。 王三儿脸红,不知道是羞涩还是气的,反正他缠着手指指向丑妇:“你,你不要脸,谁是你男人!俺会娶你这泼妇!” “对呀,我就是泼妇,只听说过泼妇骂街的,你现在和泼妇在做什么?” 轰! 王三儿的显然被击败,谁能敌得上没脸没皮的人呢。 现在,丑妇就是正处在这种“无敌状态”中! 饭馆儿中的人看的好不精彩,要不是他们知道这是真的在骂架,不是在唱戏,估计能翘起大拇指,夸一声“好”。 小二哥尴尬地站在那里,他手中还端着托盘,托盘上摆了酒菜咧。这可是给这二位“主角儿”的酒菜。这下好了,骂道精彩处,他该不该上去送酒菜呢? 小二哥也有小二哥的烦恼啊。哎,果然做人难难做人! “小二哥,酒来!”丑妇骂的欢快。心中那个舒坦啊,想一想,来到这个时代后,啥时候这么舒坦过啊。想当年,就没人敢给她找不舒坦。 哎,人呐,越混越回去了,要是当年的政敌商业上的对手看到如今泼妇一样骂街的她,一定会下巴掉满地,镜片儿全碎光。 小二哥正烦恼,恰巧丑妇要酒,他急急就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酒坛子,酒坛子不大就一斤重的酒水坛子吧。 丑妇一拎起来。 …… 稍后三更。 第四十三章 彪悍(三更) 青云第三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感谢每一个支持的姐妹们 “嘿,你看她要做什么?” “俺哪知道,不过酒就是用来喝的嘛……” “也可以用来砸人的……” 这几位话还没说完呢。饭馆儿中央那位拎着酒坛子,一把撕开封口,倒拿酒坛子,凑着嘴边儿,“咕嘟咕嘟……” “额……” 一时间,大伙儿傻眼了,啥情况? 这是啥情况! 只听说过男人豪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额,真没见过那个女人这么“豪迈”的喝酒法! 隐身在角落处的一高一矮两个壮汉,此刻倒吸一口气,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了…… “大哥……” “我看见了……” …… 王三儿眼儿都看直了。这,这他娘的还是女人嘛! 就算不守妇道,那也还是属于女人的范畴的!这位丑妇……额…… 感触最深的莫过于平安:“阿娘……” 丑妇“咕嘟咕嘟”,一斤酒水就进了肚子,她狠狠一抹嘴巴,三步两步朝着王三儿大步迈去。 她身子壮硕,个子也比一般女人高。整个给人魁梧的感觉,偏偏她脸上横笑,显得异常狰狞。 “你,你要,要嘎哈!”王三儿白了脸,明显的虚张声势。 “王三儿,你刚才说我不守妇道,我可以告你诽谤良民的。但我现在改了主意。哼哼!”丑妇冷笑一声:“吃我一拳!” “嘭!” “哎哟喂!” 嘶~! 场面顿时寂静,只剩下王三儿哭爹喊娘的叫声,以及人群有志一同牙疼的“嘶”声。 “王三儿,我们扯清了。”丑妇走到王三儿身前,王三儿胆寒,就要后退:“你,你别再靠近了,不,不然我告你哦……” 一句话惹来全饭馆儿的人白眼相对,这还他娘是个男人吗!给男人丢人呐! “告呗,你去告哇,顺便告诉县丞老爷今儿这事儿是怎么挑起来的,是谁挑起来的,说清楚呗。哼哼。”丑妇有恃无恐。收了拳头,心里却在感慨:当年她整治人都是用雷霆手段,从来不动“武”的。没想到,直接动拳头的感觉也挺爽的!不过这身子的力气还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要不是今天忍不住揍一顿这厮,她还不知道自己力气可以这么大咧! “喏!”丑妇从兜里抽出一张银票丢给旁边白了脸的小二哥:“十两的,你不会找不开吧。” 其实一千两的银票,她之前就让佟掌柜给换成了十两一张的银票,总共一百张。刚才手伸进兜里就是想要拿出来付账。 嘿,偏偏有人找她麻烦,那就别怪她下狠手了。 “找,找,这就找。”小二哥怕极了这个女人……,脚下一退,差点儿自己绊倒自己。 呜呜,回头一定要跟东家抱怨,他今天可是为了饭馆儿付出好多咧…… 丑妇接了那一两白银,牵起木头人一样的平安,还走到那王三儿那方向。王三儿已经站起来了,看见她走来,顿时左眼更疼了,那左眼一轮黑框框,就是她打出来的。 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呐…… “你,你又想嘎哈,俺,俺不告官了还不成……”那厮几乎是蹦起来说的。 丑妇鄙夷:“王三儿,你确定你他娘的是个带把儿的?咋比那宫里的伪娘还娘们儿呐!人家宫里的伪娘那是身残志不残,你咧!啧啧,我要是你娘,肯定后悔把你这厮生出来,指不定得再塞回去好好重造一番。”丑妇鄙夷极了,啧啧两声:“呐,别说我欺负人,这是医药费。”顺手就给把小二哥找的一两白银丢在王三儿身上。 “儿子,咱走。”一边儿走还一边儿不忘教育平安:“儿子啊,看到没。你是男人,要有担当,以后可不能学王三儿那娘们儿啊。” …… 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从此,王三儿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不是怕人说他是娘们儿,是怕又遇到这个女煞星。 而隐藏在角落里一高一矮的两壮汉呢…… “大哥,你确定那女人需要我们去保护?”矮个儿壮汉“咕嘟”一声咽了口水。 “……” “大哥,伪娘是什么?”矮个儿又问。 “……你要有胆问,回头你找主子爷问去呗。……主子爷见多识广……” “那还是算了吧……” …… “阿娘……” “别怕,阿娘是教训坏人,又不打你。”丑妇恢复了正常模样,“平安,你瞧,咱母子两人相依为命对吧,又得了一笔数目不小的横财对吧?” “嗯……” “儿子。刚才咱就觉得有人跟踪咱。你想想,阿娘要是继续软弱下去,谁来保护这个家呀?”丑妇说出自己的想法:“儿子,阿娘刚才那一出泼妇骂街,还揍了王三儿,其实是好事儿。你想啊,明儿个,啊不!说不定咱母子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传出今天的事儿。阿娘的彪悍,可以吓退那些不怀好意的歹人。阿娘越彪悍,那些在暗处不怀好意的人就会有所顾忌,下次又想要害咱母子的时候就会多想一想。” 平安其实很聪慧,丑妇只需要稍微点一点,他就能明白丑妇的意思。 “阿娘!俺要快快长大!”平安望着丑妇,语气十分肯定坚决。 丑妇“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阿娘给你讲个故事吧,名字叫做‘揠苗助长’……”烈阳之下,丑妇牵着平安,用着温和的语气给平安讲着这个,名为“揠苗助长”的故事。 故事结束了,平安若有所思。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丑妇能够感觉都平安的心平静下来了,似乎比前一刻更沉稳。 其实用沉稳形容一个四岁的孩子,真的是很不何时,但是丑妇实在找不出比“沉稳”更何时的词汇来了。 这时候,二人才突然察觉一件事…… “阿娘,好像那些跟踪咱们的人都没影儿了……” 丑妇一听,心说,刚才就觉得奇怪,却没往这方向想。 “阿娘,看来你打那个叫往三儿的打对了。”平安漂亮的小脸上漾出一抹欢快的笑意:“阿娘说的对!阿娘越彪悍,那些人就越怕。阿娘把那些人吓走了!” 丑妇笑了笑。 …… 三更结束,撒泼打滚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各种支持各种接受。 第四十四章 功德事(一更) 青云第四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各种支持各种接受…… 南畦村头,一群壮汉村夫正忙得热火朝天。旁边三两成堆的村妇帮忙递茶水,也是不亦乐乎。不远处河边上的几个村娃子正耍着泥巴玩儿。 若有贵人经过此处,必夸上一句:景美人情更美,好一幅和乐融融! 若问这是在做什么。那么,就要从丑妇和平安回到南畦村的那天说起了。 也就是两天前的事情。 那日午后,阳光正毒辣,南畦村的人们多数正在打瞌睡。这时候,村头一群陌生人来,喧嚣声扰了人们的睡意。 这还不够,立马听到外面有人向着村里传递一个信息:丑妇要造桥修路了! 嗖! 这下子,瞌睡虫全部都被赶走了。睡意全无的村民,简直就像听到天大消息一样飞奔出去。 来到村头,这才发现丑妇牵着平安,身后是一群陌生的壮年汉子。还有三辆板车,板车上摆放着各类工具,眼尖的人就瞧见那些个工具有铲子,手臂粗的拉绳…… “真要造桥?” “看这个架势不像是假的呀……” ……议论声片片。 “大伙儿别急,先听我说几句。”丑妇扒拉那些个壮汉:“这些汉子呢,是县丞老爷请来的。其实造桥铺路,那都是咱小柳镇上的县丞老爷提的议。” “那咋个和你们一起回来咧?”有人就疑问了。 “这不是因为刚得了‘珍馐坊’佟掌柜的一千两的银票嘛。俗语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得了银钱,我心里感念乡亲们的好,就想为了咱南畦村干点儿事儿。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的,咋办?只好厚着脸皮求到咱英明神武的县丞老爷那儿呗。这不,县丞老爷思虑周到,又觉得咱南畦村到镇上要花费一个多的时辰,要是造了桥,就不用绕道东道坡儿又沿着河对面绕回来。那可就减少乡亲们大半多的时辰呐。咱的县丞老爷可是干实事儿的主儿,立马就给着急了这群壮士的好汉们,随我们一同回来。”丑妇一段话是既说明了自己的本意,又捧高了鲁县丞。 而且造桥铺路真的造福南畦村了。 “县丞老爷爱民如子啊。” “就是,咱南畦村要是造了桥,就再也不用绕弯子跑那多路去东道坡儿那处过河了。”是春娘,钱斧头的媳妇子,“咱南畦村早多年就想过造桥了,可造桥那花费,咱村里头出不起咧。这回可好,这可是造福后代子孙的大好事儿啊,也得亏丑妇舍得花银子。咱可不是没良心的人,可得好好感谢丑妇母子咧。” 经过春娘提醒,人们恍然大悟,“对对,要感谢,要感谢呐。”村长也在,他一大把年纪了,能在今生做到几辈子人没做到的事儿——造桥铺路,他显得异常激动。一想到那慷慨出钱的丑妇,他泪眼花花,一双苍老的,瘦弱地经脉全露出来的手掌感激地抓住丑妇的手掌,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合起的手掌颤抖,泄露了主人的激动。 “老村,别,别,那多人看着呐。您可是村里的福老啊。”福老可不单单是指有福气的老人家,还得是在村里威望极高的老人。 “就是有那多人看着,才更要好好感谢呐。这份功德,咱县丞老爷占第一,你可也功劳不小啊。”老村慈和地摸摸丑妇的脑袋儿。 额…… 丑妇呆住了,头上那只苍老的手掌传送到头皮的温度……,丑妇脑海里忽然记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眼前这个老村也是这般摸着她的脑袋,慈和地说:“别怕,孩子,你安心生下娃子,没人敢赶你们离村儿。” 丑妇心中一动,又想起老村刚才那话,细细一琢磨,立即就感激地看向老村,嘴里忙接话:“老村这话不全对,我哪有啥子功劳?要不是县丞老爷爱民如子,给我出了这个好主意,我就怕有心也做不来这样的功德事。到底是县丞老爷英明呐。” 老村活了几十年了,一大把年纪,自然知道,出钱的是老大,可却说功德是县丞老爷的,功劳县丞老爷占第一,而把她给放到低处。这本身就是对丑妇的维护。 要是换个人,说话没个顾忌,把这份功劳算在丑妇头上了。又或者,换个人,心眼儿坏一点,就当着众人面把丑妇狠狠夸一顿。 试想,咱那位县丞老爷是多好面子,好大喜功之人呐!这话要是被有心人一传,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嘿嘿……丑妇这回就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好事儿变坏事儿了! 谁愿意被自己所在地的最高官儿牢牢记恨在心里呐! 丑妇感激看一眼老村,老村眉眼依然透着慈和,他就像一个最最平凡的老人。但此刻在丑妇眼里,老村那双看似昏花的老眼却自有一股精明,岁月给这位老人留下最宝贵的经验财富。 …… 因着这件事儿,县丞老爷自有自己消息的来源,不出一个时辰,今日这些个话,就传到县丞老爷的耳朵里了。 那传话的老汉是个懂得拍马屁的,又加上他家小儿子就在县丞老爷招募的,专门用来造桥铺路的队伍里。那位肯出钱的丑妇可真会做人,人家不用你说,去南畦村的路上就给每人先发了一吊钱。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他也算是人精了。立即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反正人家在南畦村的那些话,那些个表现,本来就很“上道”,不需要他去给“隐瞒”什么。他自然乐得给县丞老爷传话的时候,着重表现人家丑妇对县丞老爷的感恩,以及南畦村对县丞老爷这一做法表现出的感激之情,颂扬其恩德。 县丞老爷一听这传话的老汉的话,心中乐开了花儿。 当下就说:“本官虽然只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小柳镇比不得大城镇,能出如此淳朴良善的寡妇,也算是下官治下人杰地灵。你去,找个雕刻师傅,本官要代表整个小柳镇嘉奖她。” 那传话的老汉当下就来了劲儿,问:“老爷是要给那丑妇送牌匾?” “如此醇善的妇人,本官若是不嘉奖,岂不是白读圣贤书了?!” 于是乎,县丞老爷这边送牌匾给丑妇的事儿正在悄悄进行中。 …… 稍后二更。 仰慕夕留大大的机甲文,文风干练,情节一蹴而就,精彩纷呈。代入感好强哦 第四十五章 人与人之间(二更) 青云第四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各种支持各种接受。这事儿很快传遍了整个小柳镇。 有人高兴当然也有人不高兴,比如柳家人。 柳家人不高兴,自然是因为他们也得了一千两的银票。 “唉,这翠花儿这么一做派,俺们总也得做些什么吧。”柳有才头疼:“她这算是咋回事?!这哪里是生的孩子,是生了个仇家吧!”说罢咂咂嘴,被柳家老夫人卢氏一个白眼递过来。……柳有才那么说,可翠花儿是她生养的不是?这不是把她也给骂进去了。 好在柳有才的媳妇儿最善察言观色,立即就扯开大大的笑容:“别生气,都别气。这翠花儿自从摔河里之后就不懂事儿了,俺们不都知道嘛。” 说到这事儿,柳有才又来了气:“你还当她是家里人,翠花儿前翠花儿后的喊呐!俺看她那心早就与家里不和了。”……也不想想,他们一家子都对人家做了啥! 从头到尾,柳宝通都没有说话,直到最后,他才说了一句:“这个大姑……,够狠。” “是啊,够狠!她要这么做,也好歹和俺们通个气儿吧。现在可好,打得俺们一个措手不及。对咱是真狠呐!” 柳宝通看着柳有才絮絮叨叨,恨死丑妇的模样。目中有一股好笑……大姑她是对自己够狠! 可惜他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往那方面儿去想,柳宝通看看窗外,估计外面那一大片儿的人群中也没几个往那方面儿想的。 “我去练字。”柳宝通不再继续留下来,转身就回到他自己屋里去练字了。 …… 丑妇这里还忙活着。一群人这些天就围着造桥铺路这事儿了。因为是给南畦村造桥铺路,所以,纵使县丞老爷已经请来十几壮汉专门负责这事儿。南畦村的村户住着的成年男人们也自动自发组织了人手来帮忙。 当然,农活是农家的命根子,是不会放下的。这些来帮忙的乡里乡亲的男人们都是在自家田地里侍弄好了自家的粮食蔬菜啥啥的之后,才结伴前来帮忙造桥。 女人们也没闲着,那县丞老爷请来的十几壮汉三餐是要供应的,就算是有丑妇这里的钱财出着,那这么十几汉子的饭量食量,也要许多妇女给做饭,反正,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好在,这是惠及乡里的大好事儿,平日里有些戳戳碰碰的妇女们都能够相互忍让,大事儿要紧呐。 造桥的事儿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眼看半个月过去了,桥已经接近尾声了。 “斧头哥,真好。看这态势,再过个个把天,俺们村儿的这座桥就造好了。”说话的是张大,他不知道他婆娘曾经狠狠得罪过丑妇,此刻看到桥要造好了,心里对着丑妇感激地很。 钱斧头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意来,“嗯。到时候俺们到小柳镇只要小半个时辰了,到时候咱村里的女人去小柳镇卖个绣品啥啥都方便了。”这个汉子向来话语极少,但是每一句话都能够点到点上。 人家想到桥造好了是好事儿,他就能想到桥造好了,方便与小柳镇上通商了。 丑妇站在不远处,帮忙烧茶水,耳朵听得尖尖儿的,不禁摇头笑了笑。 原本只是为了避祸,才想出这一招来的。 ……一千两的银子,放在这个小柳镇上可谓是巨富了,出来刘工头家,她身后就被人跟踪了,那时,她就觉得这个钱儿放在身边不安全。 俗话说,没有那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她没有能力护住一千两,那就给花掉。……花!怎么花才能够让人众所皆知,这是个脑力活儿。 她想,饭馆儿里王三儿那厮被她狠狠揍一顿,人们知道了她的彪悍,若是再知道她把钱儿全花光,那么,她和平安能够安全一些。 于是,从饭馆儿出来,就直奔了县丞府衙,想方设法面见了那位好大喜功的鲁县丞。果然,把自己想法与他一说,他立即就按照自己的暗示说出“造桥修路”的功德事来。 …… 原本她愿意“造桥修路”的目的并不单纯,她想,她现在手中那点儿钱都保不住,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避祸。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她而言,是莫大的屈辱!她想,将来!将来一定要变强!总不能一有钱就用这种方法避难的。 可这半个月来,看到这些乡里乡亲的汉子们因为造桥的事儿忙里忙外,提前起床侍弄好农活儿,就为了能够早日造好桥。 她又听到钱斧头,张大这些村里的汉子对于桥造好了后的期盼。 突然间觉得,最初的决定并没有那么屈辱了。 夕阳西下,丑妇笑容婉转。 “阿娘……” 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唤,丑妇刹那间回头,夕阳照耀下的侧脸仿佛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 一方世界一方人,为恶者恶人心,为善者善者意。 稍后三更。 第四十六章 陷害和化解(三更) 青云第四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各种支持各种接受。 这些日子,丑妇和平安还是住在钱斧头家里的。明日,这桥就能够造好了,其实今天就快造好了,只是最后一块砖,据说是要请县丞老爷来放的。老实说,她就没看出那块砖能起到啥作用,多它一块不多,少它一块不少。 桥造好了,到时候顺便…… 想着想着,丑妇抱着平安睡着了。 翌日清晨时候,就传来一阵喧嚣声,鞭炮在这个时候还是没有的,有热闹的事情,大多都是敲锣打鼓,更有甚者,吹唢呐等等形式来庆祝重要的事情,喜庆的事情。 一大清早,大家伙儿都知道今天小柳镇的县丞老爷,最高的那位官老爷要来奠基!这个奠基仿佛又和丑妇前世的奠基有些区别。 至于具体的,这里就不说了。 反正说白了,县丞老爷今天是来走过场的,顺便将那块慎之又慎选出来的“幸运的砖头”给意思意思放一下。 南畦村今天是格外的热闹。 小柳镇上的镇民甚至都翘首以盼,今日终于要竣工的南畦村“传说中的桥”。 所以,南畦村的村民站在村口翘首以盼,盼来了小柳镇县丞老爷的官轿,迎来了随同前来观望的一大片镇上的镇民和其他村儿的村民。 “小民代表南畦村村民感谢县丞老爷一片爱民如子之心啊。小民等人对大人的恩德感激不尽。多谢多谢。”老村带头迎接县丞老爷,就要跪下。 却叫县丞老爷给拦下,只见县丞老爷白面脸盘儿上一双眼笑得慈和极了。……这大概是南畦村的百姓第一次看到这位县丞老爷笑的这般慈和的了。 “本官只是为圣上办事,当今圣上曾教诲众位官员,待民如子,本官只是遵循当今的教诲而已。当不得众位乡亲这一跪,快快起来。”说罢,虚扶一把老村。 村民见老村被扶起来了,他们自然也不会再去下跪。 “丑妇在哪里?”鲁县丞张望了一下,却没找到他要找的人。 老村正要上前说话,却听一旁有人抢道:“县丞老爷,俺妹子一大早就抱着俺那侄子去小柳镇看病了。” 鲁县丞一听,微微一愣,“怎么回事?你是那天公堂上要告……哦,对,你是丑妇的哥哥。” “回县丞老爷的话,小民正是翠花儿的哥哥。今早俺那妹子抱着孩子来敲俺家大门,俺打开门一看,俺那妹子白着脸抱着怀里的娃,说娃病了,没法子,只能去小柳镇请大夫看病。但今天又是喜庆日子,就让俺帮着她在县丞老爷这里应一应话。” 县丞老爷一听这话,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就想,那妇人无知!小孩子肯定是贪凉,着了凉,能有其他啥病?这倒好,把他堂堂的县丞摆一边儿了。 在场的人们都看出来了,县丞老爷不高兴了! 春娘皱皱眉头,问一旁的二娃子:“二娃,你早上不是还和平安一起洗漱来着?” “是呀,俺是和平安那小子一起洗漱来着,那小子用来刷牙的柳树枝还是俺给剥开的。”二娃子摸着脑门儿,“娘,柳大叔在说话,早上平安那小子还好好的呐!” 这话正说着,却突然听到人群后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县丞大老爷,我们来晚了,给你赔罪了。”因着这道声音,人们立即意识到那是丑妇,众人给她们让出一条道儿来,直通鲁县丞面前。 柳有才眼睛都快直了! 二弟家的两个混小子咋连个人都看不住! 柳有才望着笑容可掬的丑妇,以及稍显狼狈的平安,突然间心里拨浪鼓打得“咚咚”响,这七上八下的……她不会说出来吧。 柳有才立即意识到危险性,忙先声夺人:“翠花儿,你不是带着俺侄子去小柳镇看大夫去了吗?咋回来了?” 柳有才面上心虚,又因为害怕丑妇说出什么事情来,故意绷着脸想要吓唬丑妇,整张脸显得怪异的狰狞! 丑妇目光闪烁,寒芒一闪,面上却笑容诚恳:“县丞老爷,实在对不住,俺家的臭小子最会挑时间生病咧。唉,他呀,一到镇上,听闻县丞老爷您已经早早出发去南畦村了,这小子病马上就好了。” “咦?这是为何?”丑妇的话有些意思,鲁县丞来了劲儿。 “哎,就是呀,我问他为什么装病来着。这小子居然委屈地说……”丑妇不好意思地抬眼看了一眼鲁县丞。 她这样一作态,鲁县丞就越发地好奇了。 “他说什么?……你放心地说,本官恕你无罪!” “平安,这次是你的错,你差点儿误了大事,你自己说说,你说了啥?” “俺说,县丞老爷为了咱村做了这么大的好事儿,俺一定要亲自去迎接县丞老爷。结果又怕阿娘不答应,就只好装病了。装病就算了,偏偏俺去迎接县丞老爷,还比不上县丞老爷勤快。” 平安奶声奶气,他本长得清秀剔透,这般如同瓷娃娃,此刻乖巧地眨着一双星星儿眼,犹不得鲁县丞心一软,“好孩子,好孩子。这般懂事的娃娃,来,本官抱抱。” 额…… 在场之人呆立不动了……,这,这…… 只有柳家人黑着脸,想要发作却不敢。不过这个时候也没人管他们了。全部被这一副长者慈的鲁县丞吓住了。 多难得的画面呀…………三更结束,撒泼打滚求收藏推荐和长评。长评……谢谢夕留大大的回访,拜谢。 第四十七章 议论(一更) 青云第五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 柳有才脸色难看,却松了一口气。 至少,那事儿……,她是不会和县丞老爷说的了。 鲁县丞抱了抱平安,即便是有几分真心在,多半也是为了在人前表现一番他的慈和形象的。 鲁县丞意思意思抱了平安就又放下来,赞了平安几句。包养合宜的手掌就向身后招了一下,立即就有小厮转身。不出片刻,居然一阵敲锣打鼓,热闹不必鲁县丞来时。 “哟,那是啥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但现在可没人管他。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两个壮汉抬着的的中间用红布包挂着的物事,每人心中疑惑一阵一阵的,各自心中各种猜测都有。 “哈哈哈……,来来来,这是本官代表小柳镇的百姓嘉奖给你的。”鲁县丞脸上笑出一朵花儿来,手一掀开红布,立马露出里面漆刷得油光闪亮的四方形牌匾。 嘶! 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赫然四个大字! “哎哟喂,快说说,县丞老爷的牌匾上写的啥字?”张大急着找人问:“真是的!这宝通咋个没个人影!秀才老爷啥时候不缺席,偏这时候用得着的时候找不着人影……” “你少说两句吧。”张大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一旁的钱斧头给轻描淡写两句止住了话头:“老村不在这里嘛。” “功德人家!” 南畦村读书人不多,老村是其中之一,作为村长,他带头读出那四个字,一是为了向这里不认识字的人传递讯息,二是他也听到张大的抱怨了…… 老村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柳有才一家子人……,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哎,张大那混小子说话没个正形,被人记恨上都不知道。 这“功德人家”四个字一说出来,那场面一静,顿时就又炸开了锅。从古至今,女人家只靠自己的话,能够获得的封赏少之又少,最多也是最最高的封赏,那就是“贞洁牌坊”! 但是,鲁县丞却给松了“功德人家”四个斗大字刻成的牌匾,那是将丑妇当做一家之主看待了。不再是单单的妇人。 鲁县丞不会为了丑妇打破传统,所以他说:“这牌匾是赠给你儿子的。他年纪尚小,就由你暂代,等他成年了,在家中担大梁了,就由他自己保管了。” 丑妇面上感激,抓过平安就要给鲁县丞下跪:“民妇,民妇和儿子谢大人赏。大人恩德,民妇,民妇感激不尽呐。” 丑妇的感激任谁都能看出来,鲁县丞很享受丑妇这种低眉顺眼的感激。顿时之间,心情大好。居然喊住丑妇:“不用多礼,今天本官与民同乐,本官以有尔等这般的好子民为荣,什么跪不跪的虚礼,就都省了吧。哈哈哈……” 他不让跪,丑妇乐得不跪,当下忙称谢。又小心翼翼觑了一眼鲁县丞:“县丞老爷,民妇这里还有一事相求,看可不可以……” 鲁县丞正开怀,心情舒畅极了,此刻自然是大大的允许:“你说。” “民妇前个的茅房遭了贼……” “遭贼!?那你怎么不报官?”鲁县丞一句话,令得原本放松下来的柳家人又是一阵心惊胆战。望向丑妇的眼神恨不得能够吃了她。 丑妇心中嗤笑。面上却一片自责:“那茅房年久失修……,也怪民妇自己没早早修葺好房屋。只是遭贼的事情,民妇想了想,县丞老爷是忙大事的人,这事儿,就算了。毕竟也是民妇自己不好。怪不得贼专偷民妇一家子,别家都没事儿,就民妇家遭了贼,那一定是民妇不好。……所以民妇想要重新造房子,这次造桥,那佟掌柜给的一千两银子,剩下不到百两,民妇想用剩下的银子造房子。就想问县丞老爷借用一下人手。”说完,又补充:“县丞老爷这次招募的人手都是及有本事的,有基础的。桥都造这般好,民妇那房子更是手到擒来。县丞老爷眼光就是毒辣,都是挑的极好的人手。” 又是求又是夸,是把鲁县丞的毛顺着摸,摸得鲁县丞浑身舒坦,当下大口一开:“成!你这次有心为小柳镇做事,本官不能没有旁的表示,这点子要求都不答应,没得那么小气!那就明日动工吧。” 咦?! 丑妇欣喜,没想到这位好大喜功的县丞老爷连日子都给她挑好了,那最好不过了!\ 嘴上忙谢道:“谢过县丞老爷的恩情。” 这事儿结束,就得“奠基”了。这奠基没啥讲究,就鲁县丞开头说了一段慷慨激昂又能够从中听出他勤政爱民的话,说完之后……那块“幸运的砖头”也就是鲁县丞手上那么一搁放的事儿。 ……今日的目的本来就是歌功颂德,鲁县丞显然也不想再在大太阳底下站着熬油。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在一片欢呼声,感激声中,鲁县丞的官轿就从新造的桥上赶回小柳镇了。 …… 晚间儿的时候,柳宝通从小柳镇的罗家的“善学堂”回到家的时候,听说了今天儿那件意外事儿。 现在南畦村的风向已经变了。村里的人不再一味地偏向柳家。你想啊,柳家再好,能像人家丑妇那样子把钱财都拿出来造桥,造福乡里吗? 别看一个花钱,一个没花钱。里面儿学问可大了! 花钱的那个是有良心的,没花钱的那个是没良心的。当然,鉴于柳家的小秀才老爷,这些话他们这些乡里乡亲的就都烂在肚子里了。 再说了,今天个,柳有才说丑妇大早带孩子去小柳镇看病了……这事儿就诸多疑点啊。 “嗨,你说,今天个柳家老大说那话是真的吗?”晚间的时候,天气热,人们有串门子的习惯,喜欢三两婆子媳妇子的成群扎堆。这时候呢,村里咋咋个的事儿就成了谈论的谈资,这个时间呢,也就成了南畦村里少有的八点档时间档。 “俺看那话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说别的,现如今,人家丑妇是借住在钱斧头家的,若有急事,也不会绕那许多路去柳家老宅吧。再有,丑妇当年是被赶出门的,当着乡里乡亲的,柳家人可都真做得出来咧。”这人就是最开始帮着张大媳妇欺负丑妇的李三媳妇儿。 …… 稍后二更 第四十八章 戒心(二更) 青云第五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 “这么说,柳家那一伙子人岂不是……”话未说全,先头带头说起这话题的王家媳妇儿和其他几家的媳妇儿眼神交换,显然,都清楚那意思了。 “啧,没意思。”赵家的三媳妇显然觉得无趣,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什么,“嘿,……那秘方的事儿,……俺回头问俺婆婆,俺婆婆也算是村里的老人儿了,偏就真没听说过柳家的曾婆婆还有这么个秘方子藏着。” 有人就冷笑:“是呀,这一个村儿的,一家根底几家知。真要捣鼓出那秘方,按照那柳家老太太卢氏的德行,还不得给折腾出个花儿来。咋可能藏藏捏捏的嘛。” 恰巧到河边洗衣的春娘将这树荫下的三两媳妇子的话听个大概。她脾气特直,这些日子与丑妇相处,知道这对母子是个不生事不惹事的主儿。偏偏这样好性子的人却有人招惹上门,当下就升起一股为其鸣怨的心思。 手中木盆一放,哐啷一下放到地上,“这事儿透着玄乎。告诉你们啊,俺们家那臭小子可偷偷与俺说了,早上他还和丑妇家的平安一起洗涮咧,俺家二娃子说平安那柳树枝还是他给剥开的咧。刷牙那会儿还生龙活虎的,咋一转眼,人就病了,还病得特凶,要在那大清晨赶去小柳镇求医!” “春娘子,你话是真的?!”王家的媳妇儿瞪圆眼。 “你不信俺,还是不信俺家二娃子?二娃子皮实些,可从不说谎话。这,你们最清楚了。”春娘又抱起地上满实满实洗干净衣服的木木盆:“俺这还得回去晾衣服。”南畦村的女人们,有些喜欢晚上把衣服给洗好了,晾着。这样,第二天大早就不需要起那么早。 当然,这个也是看季节的。此间正是夏季,那衣服洗好晾开,睡觉前就差不多都吹干了。 要轮到冬天,又是不同了。 “哎?别走啊,春娘子。今天个丑妇带爱子赶来的时候,俺看那孩子衣衫不整,俺眼尖的,那娃手掌心触目惊心的血肉咧。咋回事?她们母子现在可住在你们家,回去你就没问问?” 说到这个,春娘又是一阵冷笑:“问了,咋没问!可凭俺咋问,丑妇和平安都不说啊。俺看呐,是有人想贪功,心狼咧!”说罢,又“哼哼”冷笑着,眼瞅向柳家老宅的方向。 “俺先走了。俺得回去再看看那娃手掌上伤口处理咋样咧。” 人可不管她干嘛了,反正呐,是从春娘口中听到一些个不同寻常来了。 春娘走后,还是那赵家的三媳妇儿沉默片刻,有些腻味地说了一句:“柳家老宅里的人呐,都狠!俺们只要不得罪他们家就成咯……往后呀,还是远着一些。可别学那有些人眼见短,天天恨不得往人家里凑。……那边儿的人心呐,早就失了俺们庄稼户的淳朴咧。” 若是丑妇听到这赵家三媳妇儿的话,就得夸她一句“还算有见识”。 即便是没读过书的几个村妇,李三媳妇儿也好,王家媳妇儿也好,都蓦然不作声,她们再是没有见识见地,也深知此刻赵家三媳妇儿的话有理。再一想柳家前后对丑妇和平安的态度,那桩桩件件的事儿……,这血脉相连的,没用了丢,有用了就捡回来。下起手来,哪里是亲人,那是仇人! 亲闺女亲妹子都如此了,何况他们这些同一个村庄里住着的邻里?……庄稼户,斗心眼比不上人家读过书出过秀才的人家的……,这样想着,几人心里都对柳家老宅的人有些提防起来。 嗯……,回头得劝劝自家男人,对柳家老宅的人,靠别太近,也不得罪。 李三媳妇突然说:“回头,俺劝劝张大媳妇儿,……别那啥时候被人卖了还数钱。” 敢情刚才赵家的三媳妇儿说的那个“别人”就是张大媳妇儿,张大媳妇儿就喜欢往柳家人面前凑脸去,觉得能够秀才老爷家面前露脸,那是多大荣耀。 “嗨,李三儿媳妇儿,你也别硬劝她。只提点提点,别你好心劝她,回头她就能把你那些个掏心窝的话给在柳家老宅里传一遍。” 李三媳妇儿一咬牙:“俺就提点她一句两句,要是她不听,那,那大不了,俺以后离着她也远一些。” 朋友再好,总不能把自己给搭上去吧。 …… 而柳宝通一路上就见众人看他的眼神很怪。具体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回头听哪个牙齿漏风的不小心说漏嘴。他才晓得今早还有这么个插曲来着。 立马黑着一张脸,疾步向着老宅赶去。 “哎哟,撞到俺了。”是柳宝通的娘,刘氏。她刚出门来着,就被急冲冲冲回家门的柳宝通撞个正着,要不是手疾眼快扶住了门栏,刘氏得摔个大马哈。 “嘎哈走那么急,宝通,咋了?” 柳宝通一看是他娘,有心怪上几句,却又咽回去嘴里,只黑着脸,瓮声问:“爹呐?” “啊?你找你爹嘎哈?”刘氏脸色一变:“是又发生啥事了?那丑妇又嘎哈了?咋不能够个消停!”想到这个可能性,刘氏脸色愤恨,骂骂咧咧开。 你别看她在人前是多好的人,没事就做做和事老。但这本性啊,……也难怪她能生出柳宝通。 “娘!”柳宝通沉着脸,现在没心思听刘氏絮叨,厉声问道:“爹在哪里!” 嗬! 他从来说话斯文有礼的,没与人黑过脸,这是第一次厉声说话。刘氏显然被吓呆了。 柳宝通揉揉太阳穴,无奈又似是在忍耐地看了一眼呆住不动的刘氏,深吸一口气,表情也缓和了,声音也温润了些,柔声问:“娘,爹去哪里了?我找他有事要问呐。” “哦哦,你爹在后院儿喂鸡呢。”刘氏这才恍然,立马指着身后院子说:“宝通啊,你找……” 呼! 一阵风,刘氏目瞪口呆看着如同一阵风一样消失在眼前的儿子。自言自语:“真实的,到底啥天大事儿这么急,……不会真的又是那丑妇做了啥事吧?”忽然又冷哼一声:“哼!俺苦命的迎春差点儿就被她害苦了。祸根子!” …… 稍后二更 第四十九章 负荆请罪(三更) 青云第五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各种支持各种爱! 柳宝通一阵风一样穿过前堂,到了后院儿。 果然,鸡窝好大一个棚子那里正蹲着个中年男人。 柳宝通顿然停住脚步,再次深吸一口气,这才换了个轻慢些的节奏,脚下朝着柳有才而去。 “爹。” 柳有才一听儿子的声音,立马丢下手中的鸡食盆儿,拍拍手站起来,带着慈和的笑脸:“宝通,你回来了啊。”伸手就去抓柳宝通的手臂:“走,饿了吧,爹亲自下的厨,给你加菜……” “啪!” 一声脆响…… 柳有才呆住了,停下来脚步,他一双老眼还有些愣愣地盯着被他儿子甩开的手上…… “爹,今天早上你让人使了阴招绑了大姑他们?”柳宝通本来想平心静气地说的,但是一看到他爹脸上大大的笑容,就觉得好刺眼。 他花了多少时间在村里人心中树立的无私纯良温和的好形象啊!这一朝之间全毁了!更不能够让他接受的是,那毁了他精心经营的良好形象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生存的他的老爹! “这,这咋能叫阴招呐?”柳有才脸上僵了僵:“俺也没做什么,就是请了小侄子来家里吃早饭……”在儿子越来越严厉的眼光下,柳有才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近于无。 “你让谁去‘请’小表弟的?”小表弟指的是平安。 说实话,柳有才平日为儿子马首是瞻,现在儿子一生气,他立刻没了主心骨,立马将一切都交代了。 柳宝通看着他这个老爹畏手畏脚的模样,是既难过又无奈。这么窝囊的男人怎么能是他的亲爹! “二弟家的两个小子……” 听到是这两小子,柳宝通紧绷的脸上好似松了一口气。 忽然又提眉喝问:“大姑后来找来了,二叔加的宝运,宝恒两弟弟又是脾气,肯将人送还吗?必定有拉扯,就是不知道拉扯中,有没伤了小表弟?” 柳有才被他这个儿子整的服服帖帖,一听这唯一的宝贝儿子问话,立即想都没想就说:“俺回来问过了,没啥伤。俺在桥头的时候也看到俺那侄子了,就是头发乱了些,没看哪里有磕磕碰碰的。” 其实,当时只是平安捏着拳头,有意不让别人看到。用平安的话说:阿娘说自己上当受骗也好,力气小抵不住两个大孩子拉扯也好,总归是自己没本事。 没本事受了伤就只能忍气吞声,等你有本事了再讨回来。 所以平安觉得他手上那肉乎乎模糊一片的伤口很丢人,给人看到不好。所以一直捏着,但是呢,那伤口比较大,所以若是有心的话还是能够看到的。 柳宝通听完柳有才的话,眉眼已经平淡下来,淡淡说了一句:“那就好。” 回头又吩咐柳有才:“爹,去叫二叔把宝运和宝恒两位弟弟叫出来,我们去斧头叔家。” 耶?去钱斧头那厮家里做什么? 柳有才正想问,却发现,他儿子早就朝着前厅走了去。只好歪歪嘴,将话都憋肚子里。转身去西边儿那屋子叫柳家老二:“二弟,二弟,俺进来了,有事儿和你说。” …… 天边云彩火红,夏天的傍晚依然天亮澄澄的。但路边水塘田地里已有蛙声一片。 “呱呱” “呱呱呱” 夏日的晚上,南畦村的人们不会睡那么早,何况此刻正是许多人家里吃晚饭,坐着休息,走家串门儿的时候。 南畦村的道道儿出现了一纵人影。最为特殊的是一个少年二郎光着上身,身上背着一捆戳人的树枝。 这可就引来一大票注目的视线了。 那方向是去钱斧头家的,柳家老宅在南边儿,钱斧头家在东边儿。一路走来,柳宝通等人身后已经跟上了许多看热闹的了。 “柳家老大,你们这是嘎哈去?”张大是个不拘小节的,……不然也不能够今早当着柳有才的面儿说出那话来的。果然是很没心眼儿的一个人。 柳有才脸色黑了黑,早上那事儿他还记着呢! 冷哼哼,却不作声。 柳宝通打圆场,“张叔,我们去斧头叔家。” “去那里嘎哈?” 柳宝通就看了一眼身后两侧跟着的柳宝运和柳宝恒兄弟两,苦笑一声:“去赔礼道歉。今早儿那事儿,我从镇上回来就听说了,回来问了家里,才知道是宝运和宝恒两位弟弟恶作剧了……” 他这话半遮半掩,忒的引人好奇。说赔礼道歉,又说今早的事儿,后头跟着看戏的人就想到了今早那个不寻常的插曲儿。 哦……,是为了那事儿啊。 其实,南畦村的人就算当时不明白,这事后想一想,有那笨一些不开窍的,经人一提醒,也就想通了:丑妇绝对不会拜托柳有才去帮衬她的! 那就是柳家人说谎了!可是丑妇也确实晚到了。 村里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柳有才拖住了丑妇母子,准备冒领功劳咧。但这中间到底啥事儿,没人知道…… 现在柳宝通又说道歉,又说是两个小弟恶作剧,这中间到底是个啥关节呢……,跟着来的人,每个人面上都露出好奇之色。 而丑妇呢,刚和钱斧头一家子吃完饭,正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和春娘唠嗑儿,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群浩浩荡荡的人马正朝着她这里开来。 …… 三更结束,撒泼打滚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厚颜无耻伸手要打赏 第五十章 二度算计(一更) 青云倒数第二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各种支持各种合理的批评。 “大姑,宝通给您赔罪来了。” 门外谦谦君子的声音响起。 浩浩荡荡一群人,就在院子外。 起初,丑妇和春娘正在唠嗑,旁边儿平安抱着那本经过丑妇的手修复好的《论语》,他一天学那一句话,一句话,总要他娘读给她听,他记性好,他娘读一两遍,他能记住。然后他就一个人抱着书,手上拿着树枝在一旁的泥地上练习那些个字。 二娃子是个皮实的孩子,他几次在平安身旁转悠,偏偏他这个住在他家的小弟弟不理他,只顾着手上写写画画。只有他问平安“这个字读啥”,“这个字咋写”……这些问题的时候,平安才会淡淡搭理下他。 没辙,到最后,二娃子只好硬着头皮,蹲在平安旁边,手上也一样捡来一根树枝,平安写什么,他就跟着写什么,每每写一个新字的时候,他就问,这字咋读? 到如今,二娃子已经养成了一到晚饭吃好,就跟着平安屁股后头,到那院子里的空地上练字。 旁边丑妇和春娘一边儿唠嗑一边儿心满意足看着两孩子好学奋进。 春娘有些欲言又止。 丑妇七窍玲珑心,就说:“大嫂子,你有话直说,我们庄户人家不讲究那些个斯文条理的。” 春娘见丑妇这么说,心思一动,干脆说出那憋在心里挽留的话来:“妹子,你这房子造好了,那是真要搬家了?” “唉,”丑妇叹口气:“大嫂子,我和平安两人相依为命不容易,有个根儿就好。那房子造好了,就是我们的根儿。大嫂子不用挽留了,大嫂子的好意我知会得了。反正我们两家靠的近,以后咱吃完晚饭,照样可以窜门子。咱们还可以像这样坐院子里看孩子们练字。” 春娘高兴了,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停住,指着院外:“妹子,你瞧那密密麻麻一群人是朝俺们家来的?” 丑妇眼尖。虽然隔着远,但是丑妇还是一眼就分辨出那人群中光裸着上身背着荆棘的少年。当下眉头一皱,就说:“看,清醒的日子不过,又来找茬了。” 春娘意会,当下拉着丑妇就要进屋:“走,俺们进屋去,关了院门,吹了油灯,看他们还好意思进来。” “别!大嫂子,你瞧平安那只手。”春娘朝着孩子望去,……平安左手拿树枝,正在地上写写画画。春娘眼里闪过心疼,那孩子就是右手伤那么深,也要用左手练字。这样乖巧伶俐的孩子谁家不喜欢? 越是心疼平安,春娘就越是气柳家老宅的人。 她愤愤恨恨瞪着越来越近的那群人就骂咧开:“对!俺们家平安都被那群心狼的坏家伙害得这么惨烈,连写字还得靠左手来!混账不来还好,来了俺要好好跟他们清算!” 丑妇愕然看着春娘激动的模样。好半晌,才缓过来,此时,目光已然柔和。她分辨的出人好坏,话真假。春娘的激动和愤恨那都不是能够装出来的。 “好了好了,咱就坐在这儿等着他们老柳家的来。进屋去了还指不定被人当做害怕咧。”丑妇笑着拍拍春娘,安抚她坐下来。 不出片刻,事情就演变成现在这样。 “大姑,宝通给您赔罪来了。”柳宝通“嘭”一声跪地不起。 柳宝通身上有秀才功名,见官都可以不跪,却跪了丑妇,一个村妇! 这下,跟来的柳家人也好,跟过来看戏的人群也好。都骚动开了! “哎呀,宝通小秀才,你这是嘎哈,快起来吧。你可是有秀才功名的啊”张大媳妇儿平时就最向着柳家老宅的人,再说,她还巴望柳宝通这个秀才将来出息了提拔提拔她儿子咧。有求于人当然最是殷勤不过。立马就劝柳宝通。 柳宝通却是个倔强的。他声音温和,但是态度强硬:“是宝通没管教好弟弟,才会让两位弟弟今早和大姑开了那么大的玩笑。大姑没让宝通站起来,谁教宝通站起来宝通都不会听的。” 那位张大媳妇儿立即就咋呼开了:“哎哟,丑妇,你听听,宝通这孩子多实诚。你快快让宝通小秀才站起来吧。”瞧这位张大媳妇儿的做派,那仿佛是丑妇不让柳宝通站起来,那就是多大的罪过一样。 丑妇冷笑看着眼前人做戏。虽然她从来没有对柳家有过亲情的奢望。但是她借用的是人家的身体,她不奢望,原主奢望啊。 但是,到了今日,她相信,就算是她现在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原主一丝丝的期盼和渴望,也都被柳家人这些日子来的作为弄没了。 “你站起来吧。”丑妇淡淡出声。 跪在地上的柳宝通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那眼中绝对闪过一丝诧异。他这个大姑自从落水后,性子就极为要求。说实话,他那些话是说给这里每一个人听的,按照他对现在这个大姑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若是那样的话,……明日南畦村里就会对她改观。她“造桥铺路”的功德将会被人刻意遗忘。 ……这个大姑没有按照他拟好的“套路”走,柳宝通眼中闪过失望。 稍后二更 第五十一章 问责(二更) 青云倒数第二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欢迎合理的批评。 柳宝通神色诚恳:“大姑是真心让宝通站起来,宝通就站起来。”目光直视丑妇:“大姑,你是真心原谅宝通了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丑妇波澜不惊的脸上。 柳宝通的眼也定在丑妇的脸上。他其实说不出的兴奋,他想看看他这位大姑这回有什么办法扭转情势。能把眼前这个大姑逼入死角……柳宝通浑身止不住的兴奋,微微颤抖。 “柳宝通,其实你站不站起来,跪不跪下来,都与我没有半个铜钱的关系。”丑妇轻轻说,挡住想要上前解围的春娘,她的眼如同九月的湖水一般,清淡中透着寒气:“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那你就跪着吧。” …… 柳宝通愕然,这,这让他咋做?跪下是为了赔罪,是因为愧疚。 可她这话…… 柳宝通是站又不是,跪又不是。好在柳家老宅里还有精明人。柳宝通的亲娘刘氏在后头跟来,就见她儿子被“刁难”。 刘氏是个笑面虎,自然不会像是张大媳妇儿那样无礼嚷嚷。 刘氏最拿手的就是打亲情战,人情战。 “他大姑,宝通这孩子你还不了解嘛。他最是良善实诚,心善得比啥人都……是吧。俺知道早晨那事儿是俺们老二家两熊孩子不懂事儿,和平安侄子开个小玩笑罢了。这不,俺们宝通听说这事儿了,立马就拉着老二家的俩弟弟一定要来负……那啥啥请罪来着。”刘氏眼珠一转:“他大姑,俺们老柳家做错的事儿,俺们老柳家认罚。可他大姑,宝通他,他毕竟是个孩子,俺这当娘的看着,看着心疼呐。你也是当娘的……” 她话中意有所指。 “哦……” 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柳老二家的两个小子开玩笑啊。 “刘氏,我承认你能说会道。”丑妇气了,这是道歉吗? 这是来赔罪吗? 这个架势摆的……她要是不愿意顺着他们的指着的路走,是不是就是她没容忍之心了?看柳宝通那架势,貌似还有些逼迫她的意思。 丑妇眼一瞅平安那双手,因为伤口深丑妇怕破伤风。这里可没有啥破伤风的针打!这样的伤口处理不好,要是感染了破伤风杆菌,呵呵,她儿子一条命就要交代了。 破伤风是厌氧菌,所以,丑妇没有把伤口遮的严严实实,反而只是洗干净,用酒水消毒了露在外面。也因此,平安的右手,自从这群人来到春娘家的院子之后就一直别在身后面,他生怕别人看出来。 “刘氏,我承认你能说会道。”丑妇冷笑一声:“你!”丑妇一指柳宝通,又接着指了在场的柳有才等柳家人,一一指过去:“还有你,你,你!” “你们自己做的事情,心知肚明!”丑妇眼一转,看向嘴角微不可查上扬起弧度的柳宝通,她眉眼平淡,眼神深邃,竟让人一时移不开目光,只觉她高贵不可侵犯,正义不输男儿。 她说:“柳宝通,你其实不需要向我赔罪。你要赔罪的是南畦村的百姓,是整个小柳镇的群众,是鲁县丞一片苦心!” 柳宝通被说的一愣,不只是他,在场所有围观之人,都想不通,丑妇这话到底啥意思。 只听那威严不可侵犯的女声又响起:“造桥铺路是荫庇子孙后代的事情。你看到这些南畦村的大叔小哥,为了早日造好桥,他们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猪晚,为的就是大早上侍弄好家里的田地,好赶去造桥搬砖。你又看到这里站着的乡里邻居家的大婶大嫂,在男人们搬砖造桥时候,递茶水,煮饭菜。大热天里她们哪怕汗水来不及擦,也要及时给造桥的汉子们,家里帮忙造桥的男人们及时送上饭菜?这是为什么?不过是咱南畦村所有村民的愿望一致,都希望能早日造好桥!”丑妇声音徐徐,不轻不高,她没有高声质问,也没有高声呵斥,人群的骚动和怪责,却随着她一个字吐出,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候,柳宝通心下特别的不安,眼前这个大姑,每多说一个字,都会加重这种不安感。他有心打断她的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柳宝通,你不需要向我请罪。你,甚至你们柳家老宅的每一个人,最该赔罪的人,就在你们身后站着。南畦村的乡民们,他们为了造桥,付出了实实在在的汗水,他们比鲁县丞请来的汉子们更加可敬,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提过一声工钱。”丑妇说到此处,露出敬佩表情,“说到底,是我占了他们的光。我不过只是出了钱而已。” 这时候,人群中许多人看向丑妇的表情已经变了,变得亲切,是真正的亲切。 丑妇这种设身处地考虑到他们的表现,显得真诚无私心。比起柳家老宅这出啥啥“负荆请罪”要真诚许多。 人,都是有比较,才知道好丑的。 丑妇没有反败为胜的喜悦,她反而露出悲哀之色,望着地上越发不安,跪着的柳宝通,她问:“柳宝通,你叫我一声大姑。我竟然觉得伤心。你可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丑妇的表现实在太动人心弦,柳宝通傻傻地问:“为什么?” “柳宝通,我问你,柳家老宅的人,在造桥时候,可有谁来帮忙搬过一块砖头?可有谁来递过一碗茶水?只有你,代表柳家的秀才老爷,在开工第一天,来说了一番慷慨激昂感人肺腑的好话。那时候感动得一塌糊涂,这时候,在事实面前,只觉得那番感人肺腑的话太过儿戏,太过好笑。……只有鲁县丞奠基的那一天,柳家的大老爷二老爷才早早赶到村口,迎接县丞老爷。我竟然不知道,从没出过一份力的人,居然能够骄傲无比地站在那里等待封赏。”丑妇悲凉一笑:“我竟然不知道,我会拜托一个从开工第一天,到最后完工,一大家子只来过两次,却都不是为了帮忙的人,我会拜托这样的人来代替我迎接县丞老爷。” …… 四下寂静无声。人们的眼神看着柳家的人,越发的有些不善。 丑妇的话,让他们意识到,也想起了,柳家的人从没有帮过忙,却是在开工和竣工那一天出现过。 为何? 稍后三更 第五十二章 赶人(三更) 青云倒数第二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以及各种合理批评。 “柳宝通,功劳是大家的!甚至县丞老爷奖赏牌匾给我,我都觉得担子沉沉的。功劳,当属大家!” 丑妇眼扫地上:“县丞老爷为什么要奖赏这块牌匾?那正是因为这件事里大家同心同德!小柳镇县丞老爷的治下清明!”柳宝通额头滴汗,身侧的柳家老宅的人已经害怕的颤抖。 “柳宝通,你是读书人,你明白的道理比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人多。可就是这些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同心同德’是啥,我真不知道,你的秀才功名是怎么挣来的。” 柳宝通发红发烫的耳根子顿时冷却下来,脸色也惨白,额头上冷汗直滴,他忙打断丑妇:“大姑!宝通知错了!大姑教训的是!宝通……,宝通谢谢大姑的教训。” 说罢,柳宝霍然站起身,卸下背后那捆树枝。他神色愧疚中透着坦然,他转身,朝着身后一拜:“南畦村的叔叔婶婶,宝通给你们认错了。这些年只顾了读书,考了秀才之后,居然忘乎所以,都快忘记咱南畦村人的淳朴善良了。”他又转身朝着丑妇一拜:“宝通感谢大姑将我骂醒,否则,宝通还活在自己洋洋得意的世界里。某一天,当宝通失去做人底线的时候,宝通再清醒过来,那就晚了。” 丑妇看着柳宝通九十度弯腰拜谢,眼里有的探索之色。他到底是真的恍然大悟,还是装的。 前者的话,她管不着,他好他坏与她无关。后者的话,他也太能装!那么……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无疑,看柳宝通这番表现极为诚恳,这里又有许多人是看着他长大的。由他自己道出错误,……果然,不少人眼中的不善之色又消去一些。 丑妇神色淡淡,拉过平安:“下一次,不管是你们家的谁,是大人也好,是小孩儿也好,下一次还是不要和我们家平安开玩笑了。就算避免不了‘要开玩笑’,也请将‘玩笑’开小一点。” 平安的右手,只是经过了酒水的清洗,此刻那深深的伤痕的手掌心就摊开在众人的眼底下。 “大姑,对不……” 丑妇抬手,云淡风轻:“都别说了。我信你刚才的话。你们走吧。” 柳宝通仿佛吃了一个苍蝇一样的难受。 被人说相信你,一面又变相的赶客,……柳宝通深吸一口气。再次拜谢丑妇:“小表弟的医药费……” “不用了,请你们家的小子们离我们家的平安远一些。” 这是不讲情分了。 “可是大姑刚才才说相信我的……” 丑妇不想再与他废话,面目一冷:“请你搞清楚。前头事情不说,就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就从我落水醒来。你们柳家老宅的人都做了哪些个事情。”眸光一眯:“柳宝通,曾经在柳家的时候,你还在读书,每日里照顾你,我也学会写大字,还记得有句话叫做‘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你要体谅我。你想通了,就回去吧。”丑妇朝着人群说:“乡亲们都回去吧。为了这件事儿,让大伙儿辛苦了。都回去早作歇息吧。“ 回头吩咐春娘,“咱该歇息了。“自己个儿却抱起平安进屋去。 柳宝通就看着钱家的屋门在他眼前阖上。 此刻,心里像是打翻了作料瓶,五味陈杂!目光阴沉开。 三更结束,第三更字数太少,为过渡章。不好意思求收藏推荐和长评。大伙儿……,看着给吧。 第五十三章 改观(一更) 青云最后一天,三更求收藏推荐和长评。感谢“压寨夫人123456”的单章评论,这才发现在“第四章”里,卢氏,刘氏和李氏,打字时候打错了。再次谢谢“压寨夫人123456”单章评论中的提醒。至于女主和平安爹嘿咻……,那个是伏笔。 那日之后,柳家老宅的人仿佛真知错了,沉静下来。丑妇这段时日可谓是过个舒坦日子了。 一晃眼,又是一大月时间过去,小柳河边的茅草房早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造地面积不算小的,结实的青石砖围起来的院子。 青石砖的围墙高近两米,别说是小孩儿了,就是七丈高的大汉不借助外物也上不去。而且丑妇还命人将打碎瓷碗的瓷片儿插在围墙头上,整整一圈儿! 在这座小院建好的那一天,人们来贺喜。 见到的就是这座堤防地严严实实的围墙院落。 “这么造个围墙,小偷儿敢来爬墙吗?不怕被戳成刺猬咧。” 还没进院子,从外面,人们看到的只有这一座堪称严实的围墙了,这时候,围墙头上那一圈儿的碎瓷片儿就尤为惹眼,吸引了好多南畦村前来道贺的乡民。 就有人指着那围墙说:“那是,回头俺们家那围墙也给整修整修,也学丑妇家这座,给插上好些碎瓷片儿。”话头一转:“不过,俺们家没遭贼,家里还有好几个壮士的男人看家。到底与人家孤儿寡母的又不同了。” “行了行了,你是来道贺的呢,还是来揭人伤疤的呐?”不知是谁,在那人屁股后头踹了一脚跟:“俺说,你堵在门口,别人还咋进去?” “你嘎哈踢俺?俺说的那也是实话!不同人不同命,命不好,她怪谁?” “嘿!张大媳妇儿,你够了哦。”原来这个揭丑妇伤疤的就是张大媳妇儿,若是丑妇在这里,一定会啼笑皆非,这张大媳妇儿,貌似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和她过不去。 “赵三家的,你别嚣张啊,俺好歹比你年长,你踢人就是不对。”原来这位动上手脚的是赵家三媳妇儿。只听那赵三媳妇儿嫌她叽歪:“张大嫂子,俺可听说。那天个……回去,你们家男人好一阵怪罪你呐,……这是为啥子啊?” 赵三媳妇儿说的“那天”是柳宝通负荆请罪的那天,那天晚上,张大媳妇儿可是被张大好好教训了一顿,为的是啥,村里人虽然都不说,但总归一个村子的,风言风语总要传出来的。 据说啊,是因为张大气他媳妇儿净出风头,没事老挤兑丑妇。……要知道,张大虽然大大咧咧,看起来粗心大意,可张大媳妇儿那天在人前给丑妇没脸,做的可是相当明显的。 而张大那人,他就是有恩记恩,有仇记仇的主儿。从前丑妇咋样,他不管,就单看丑妇愿意花费巨资,把好不容易得来的银钱用来造福乡里,造桥铺路,荫蔽子孙。张大就很记丑妇的恩德和好心。 偏偏他媳妇儿却在人前给他的恩人没脸,人前张大不好落了他媳妇儿的脸,回头……,好了,张大媳妇儿没少挨这顿痛揍。 从这件事上,就看看出,赵三媳妇儿是个刁的,可坏心了。她有意提那天张大媳妇儿被痛揍的事儿,却嘴里面上都表现一副对此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模样。 让张大媳妇儿愣是涨红了圆盘脸儿,反驳的话却半点儿都说不出嘴来。赵三媳妇儿说罢,笑嘻嘻地避开她向前走去。张大媳妇儿只能红着耳根子瞪着赵三媳妇儿远去的背影痛骂诅咒:“该杀千刀的!挖人伤疤的不得好死!” 这话骂的够狠吧! 老有气势了! 偏偏,她那个是不是犯点蠢的儿子张二蛋“咦”了一声说:“娘你傻了!你刚才还揭丑姨伤疤咧。你咋骂自己咧!” 偏偏张二蛋那小子童音有些尖锐,又是出于惊奇惊叫出来的。这声音……就别想多低了。 “噗嗤……” “嘻嘻……” ……张大媳妇儿红着圆盘儿脸,一边扭捏看周围人递来的讪笑眼神,一边慌慌忙忙拉住张二蛋:“混小子,快走,快走!别给老娘这里丢人现眼。” ……剩下的人心里怎么想,未可知。 但是,这丢人现眼……,还不知道是哪个丢人现眼咧。 …… 这不过是一段小插曲,话说,今日是丑妇新房子竣工第五天了,竣工那天就挑了今天搬进新房子,这日子还是丑妇和春娘俩一起给选定的。 一大早,虽然没有敲锣打鼓,但是丑妇家新房的门前还是热闹非凡。缘何如此? 归根究底还是得益于丑妇那不惜重金为乡里造桥铺路的善举!就因此,南畦村好些人对她改变了印象,以往那总有些看不起她的眼神,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善意。 又因为那晚上柳家老宅闹出的那一出戏码,丑妇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别的不说,就人家一句:“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那就跪着。”,就这一句话,就让柳家的小秀才进退两难! 后来人家从小入大,说功劳是大家的,柳家那么做是对不住大伙儿,不是对不住她。……单这份心意,就比啥啥都强!还会做人。……南畦村好些人都对这丑妇改观了。 丑妇倒是没有料到,她本意只是“避祸”的举动,会给她带来那么多的改变。周围人传来的善意,她能感觉周围人的态度在变化,在改观。 这……,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稍后二更 第五十四章 史老汉带来的赏赐(二更) 青云最后一天,求收藏推荐和长评。谢谢“压榨夫人123456”的单章评论中的提点。淇耀拜谢。 “妹子,丑妇妹子,这这……这咋来这么多人呐!”春娘有些慌了手脚,不怪她,本来只是预计开个八桌的,就请了南畦村的相亲邻里。 当然,丑妇自然也给鲁县丞送了帖子,那帖子不是多么精致,只是一个信封上面豆大的三个字“邀请函”!打开信封,鲁县丞看了一眼,字数不多,但胜在眼界明了,字里行间又带着感激。 “啧,可惜这字……” 鲁县丞拿到手中的时候,望着那有些幼稚的字皱了皱眉。 送帖子的人眼珠一转,笑嘻嘻说:“县丞老爷,别看这纸张不咋地,这字也就工工整整。但小的可听说了,这字啊,还是那大娘子家的儿子,练习一晚上,挑出来最好的,送来给老爷您的呢!” 鲁县丞一听,又想起前个月那小儿乖巧伶俐的模样。 当下“嗯”了一声,才说:“本官没记错,那小儿叫平安……五岁?六岁?” 年纪却不大记得清了。 那送帖子的老汉就是之前造桥时候鲁县丞派去南畦村盯着的“细作”。他儿子可与他说了,丑妇那大娘子人地道心善,还会做人。她家那个小子也好学。 将来,将来说不得咱小柳镇又要多一个秀才老爷咧。 送帖子的老汉心中一动,可着劲儿帮丑妇母子说好话:“老爷,您记性真好,还记得那小儿的名字。可见老爷您平时关注民生,善待百姓呐。”一顿马屁拍完,舌头打转:“那小儿,据小人了解,好似今年才四岁吧。听说练字也就是年两个月的事儿。” “哦?”鲁县丞两眼放光,来了兴趣,再拿起那张请帖,仔细看了那上面的字,白面的圆脸上荡出满意的笑意:“两个月,能写出这么一封请帖来,倒也是不错了!看来真的是个好学的!人嘛,也有些聪慧。嗯……,就是比本官小时候差了一些。” 那报信的老汉笑容明显有些不自然。但是好在,他面前这位正眯眼自夸,并未看到。他马上就露出恭维的笑容,甚至有些谄谀:“哎,就是聪慧些。怎么能和老爷您比呢!我看呀,还是受了老爷您文曲星下凡的点化。不然……怎么什么时候不读书,就遇到老爷您之后就开始读书呢?” 当然不是在遇到鲁县丞之后才读书的。只不过之前除了丑妇母子,没人知道而已。 鲁县丞却是满意了,大手一挥:“本官事务繁忙,就不去了。来呀,此子如此好学,就将本官书房中的那本孔圣人的《春秋》赏赐给此子吧。” …… 周围热闹极了,老汉代表鲁县丞来送贺礼,还是让一众人吃惊。丑妇嫌前面人多,就带着这位老汉到后院坐坐。 纵使有心人想要看看热闹跟着去,但也不好意思呀,人家明显就是要避开众人嘛。不过丑妇选择的地点也不是很偏僻,透过前面厅堂的窗户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后面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人们是听不到他们具体在说什么的。 这就既避嫌了,又不让人窥测到什么。一举两得。 鲁县丞没来,这是在丑妇的预料中的。但是她没想到,鲁县丞人没来,却让下人带来了赏赐——一本孔子的《春秋》。 “大娘子可收好了,这是鲁县丞对你家小子的厚爱。大娘子可明白县丞老爷一片爱才之心?” 丑妇不过是片刻诧异,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有些大的男人,听他的话,再看他的眼。那眼中明显有着暗示。 丑妇还能够不明白他的意思? 鲁县丞可不会平白无故赏赐东西给她家,更何况还是赏赐一本书籍给平安?……应该是因为那封邀请函。但是,若是没有人在鲁县丞面前说好话……,丑妇可不认为平安那字能够入了鲁县丞的眼。 啥啥“三岁看老”她承认,但是要从那唯一的有点就是“工整”的字体上看出平安将来飞黄腾达……那都是狗屁! “是是是,谢过鲁县丞拳拳美意。”招收招来平安:“来,鲁县丞赏赐给你的贵重书籍,儿子,你亲自接好了,这可是鲁县丞的好意。” 平安双眼放光,《春秋》呀!这本书可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他又多了一本有用的书籍! 平安太兴奋,呼吸有些浓重,他从老汉手中接过书籍的时候,手指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儿子,从别人手中接过东西,要怎么做?” 平安一愣,忽然想起他娘之前的教导,忙收回就要接过书籍的双手。 那老汉也是一愣,怎么又不接书了?! 下一刻,他面露诧异。 平安小小的人儿双手作揖,恭敬地对着老汉一躬身:“多谢。” 小小的人儿,奶声奶气,动作却已经做得十分标准。老汉虽然是给人传话的,是伺候人的。但是多年来也算混迹“官场”多年,跟随在鲁县丞身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当下一双满经风霜的老眼只露出片刻的诧异,之后精明一闪而过。眼中有着赞赏之色。小小年纪,已显得不同了!但是他手上动作却更加恭敬,忙忙挥手:“这,这使不得!老奴一个下人,怎么经得起小公子的一拜呢!” “啥小公子啊。今日劳烦老丈人辛苦跑一趟。小儿无礼,老丈人莫怪。还是请老丈人在这里吃一顿谢过。”丑妇忙就笑着打岔。“老丈人别推辞。” 那老汉眼神微动,露出一丝犹豫,最终还是道:“好好,既然大娘子盛情相邀,老奴就僭越了。”笑得一派温和。 “儿子,别只顾你的书,带……额,”丑妇转头看老汉:“您贵姓?” “老奴姓史,啥贵姓不贵姓的。大娘子称老奴一声史全就好。呵呵呵。” “儿子,带你史爷爷到屋里休息休息去。中饭,你就和你史爷爷在屋里吃吧。”这就是让平安陪着史全在屋里单独坐席了。 史全听到这话,当下满意一笑。呵呵呵地摸着胡子,看来……,这对母子,他没帮错。 稍后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