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雨声，玻璃墙外陡然加速的人群。
    在暴风雨的天气里待在安全的地方，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
    裴之一很容易受环境和氛围的影响，她变得有点兴奋，话多了起来。
    “南方城市三天两头这样，这里天气预报其实挺准的，这两年我都没被浇成落汤鸡。”
    “南方啊。”谢茗用纸巾擦了擦刘海，“我小时候去海南旅行过一次，不过当时太小，也没什么印象。”
    副班倒是经常跟她姑姑到处玩，听到这里顺势问：“大学想去南方读吗？”
    谢茗皱眉思考，显然她还没有想过这事。
    “我比较想去南方读书。”副班对她眨眨眼，意有所指：“气候宜人，而且北方住十几年了，去南方住几年。”
    “呵。”裴之一一听这话，忍不住冷笑，“如果你说的气候宜人是指：下雨按月计算、被虫子咬得苦不堪言、草坪里钻出来和树上掉下来的蛇、下午出门必下雨、回南天住在水帘洞里、太阳能把人晒掉一层皮、冬天宿舍空调不制热，那确实挺宜人的。”
    包括季泠在内的三个人都愣了愣，还没听裴之一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呢。
    “哦对。”裴之一面无表情补充：“还有会飞的大蟑螂。”
    谢茗拍板了，“要不我们还是在北方读书吧。”
    “……嗯～”副班反应过来了，顿时发出九曲十八弯的声音，凑过去抱住谢茗的胳膊，“再考虑考虑嘛～”
    这俩人腻歪到一起去了，裴之一虽然坐在对面，还是往旁边挪了挪，试图离她们再远点。
    一挪就碰到了季泠，她抬头看，季泠恰好也在看她。
    “你想去哪读书？”季泠问，“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回南方。”
    当时裴之一被公共浴室吓到了，整个人能石化，从中间裂开。
    现在嘛……
    秀气的眉梢微微皱起，她竟然有点选不出来了。
    季泠见状便问：“如果以0到100为区间，0是南方，100是北方，你倾向于49还是51？”
    副班立刻抢答：“我10分！”
    谢茗也跟着答：“100分！”
    副班顿时哭唧唧，九曲十八弯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声音。
    “宝宝～咱们再考虑考虑嘛～”
    裴之一一阵嫌恶，都忘记吐槽“谁问你了”。
    “人设崩了，小姐姐。”
    想她最初还觉得副班这人高深莫测，活生生的笑面虎。
    现在变成跳跳虎了。
    副班才不搭理她，继续闹谢茗。
    谢茗嘴上说着烦不烦，身体倒是挺诚实，马上和副班合二为一了。
    裴之一：“……”
    “你呢？”季泠戳戳她。
    她狂奔出去八万米的思路被拉回去，“……51吧？”
    季泠眼睛稍微睁大了点，显然是惊讶。
    裴之一一下就不好意思了，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腿，“什么表情。”
    季泠收敛表情，但笑意还是能从眼梢与唇角钻出。
    裴之一瞥她一眼，轻哼。
    “那我们去京城吧。”季泠低头对她说。
    以季泠的成绩，上最顶尖的那所学校不成问题，那所学校就在京城。
    裴之一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季泠也知道她知道，忍不住追加道：“你怎么这么好。”
    裴之一耳朵红了，推开她的脑袋，“我只是觉得北方挺好的。”
    “四季分明、没有蟑螂、气候宜人。”
    是把季泠推开了没错，但是她一回头，正撞上对面二人微妙的表情。
    “……什么表情，烦不烦。”
    谢茗转头抱住副班的胳膊，阴阳怪气：“你怎么这么好？”
    季泠：“……”
    副班当即附和，只比谢茗更加声情并茂。
    “宝宝这不算什么，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可以。”
    裴之一：“……”
    闹腾了一小会，谢茗忽然想起来，问副班：“你应该也能上清大吧？”
    副班眨眼，不作声。
    “那你还去什么南方？”谢茗顿时不可思议，“所以你明明能上，但是却想要跑到南方去？”
    副班再次眨眼。
    谢茗无语。
    “我也不确定啦。”副班连忙解释：“申大也很好呀，在南方，我成绩能上，也没有亏太多分。”
    “可是清大更好吧。”谢茗不赞同。
    “可是我想去。”副班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
    “啧。”谢茗瞅她几眼，“真那么想去？”
    “嗯嗯嗯！”副班点头如捣蒜。
    “……那行吧。”
    “宝宝你真好～”副班马上唱了一出更加声情并茂的戏。
    她的声音有多妖娆，裴之一的眉头皱得就有多深。
    “虽然不太想打断你们。”季泠弱弱道：“但是现在还没高三，成绩还没有定数。”
    副班和谢茗一起看她。
    她临危不乱，“以我的预测，如果尹启媛的排名保持住，清大能够到分数线，申大一定能上，但是清大的专业肯定没得选，得调剂，申大最顶尖的那几个专业也有点悬。”
    “当然，如果你高三再努力努力，保持这次期末考的排名，申大的专业任你挑选，清大的专业也不算太被动。”
    “如果你要和谢茗同城。”她不仅说了副班的，报菜名似的，连谢茗的情况一起给说了，“同城的话，京城和申城都是大城市，选择不少，但是……”
    季泠整整长篇大论了三分钟，其详细程度能现场做个报告。
    谢茗瞠目结舌，副班也有点不可思议，“你还研究我们的了？”她还没仔细研究来着呢。
    “顺便看了一下。”季泠如实回答。
    副班认栽了，“输给你我不冤。”
    裴之一被她那一脸不服不行的表情逗笑。
    很好，不只是她一个人被她同桌震惊了。
    副班注意到她幸灾乐祸的表情了，“这什么表情？你女朋友怎么这么直，还不管管。”
    裴之一忍俊不禁，摸出自己的手机，给她们看自己的某个相册。
    前两天刚放假的时候，季泠还真给她发了一份图片“报告”，里面列的是她们的成绩分析和院校选择，包括但不限于——以哪次考试为参考线、以哪一年成绩均值为参考线、以过去某年的分数线为标准……
    整整二十页，还是手写的，亏是她同桌字好看又工整，不然她真看不下去。
    谢茗和副班看完后，“………………”
    谢茗肘了下副班，“你也学学。”
    副班肘回去，“还是你学吧。”
    裴之一扑哧一声笑出来，往季泠身上靠了一下，季泠接得稳稳当当。
    谢茗和副班看得牙酸，又忍不住心里有点甜，“你们这是真绑死了啊。”
    裴之一哪好意思回这话，季泠认认真真点了头，“这两天有空，以后的住处和交通方式我也顺便研究了，如果那里在未来一年不修路的话，我们应该是能住在一起的。”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但也不能说绑死，我不能替她做选择，只能列出一些选项而已。”
    谢茗忍不住再次张开了无知的嘴巴，看看她女朋友，“你放假之后在干嘛？”
    她女朋友跟她是如出一辙的惊讶，“在跟你玩啊。”
    谢茗：“……”
    她竟无言以对。
    季泠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在炫耀，连忙解释：“现在还没有定数，一年后变化很大，到时候再研究才最有效率。”
    话是这么说，但她这么一提，未来的事忽然就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了。
    副班决定回去立刻研究一下。
    当所有人都在原地踏步时，所有人都没有紧迫感，一旦有人向前，留在原地的人便会不甘落后。
    有时这是好处，有时这是坏处。
    季泠对副班的想法一无所知，她转而看向裴之一，认真而严肃地说：“虽然我很开心，但是49还是51你得自己选，这是你自己的人生。”
    裴之一别开脑袋，“我知道。”
    谢茗闻声又肘了一下副班，“看看人家，看看你。”
    副班顿时委屈，“我就开个玩笑嘛，你想去哪就去哪。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会逼你做选择的人吗？”
    季泠愣住，求助裴之一：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裴之一双臂一抱，直言：“她比较木头，没那意思。”
    季泠：“……”
    话这么直，谢茗笑了一声，转手拍拍委屈巴巴的副班，和她对视。
    副班眨巴眼，泫然欲泣，好一副委屈的模样。
    视线相接、眸光流转，空气都酝酿起朦胧的雾气，仿佛是一对因误会而分离的情侣隔着鹊桥相望，相望泪眼，只待思念冲破牢笼，解开误会重归于好。
    然后，谢茗手一抬，把她的脸推开。
    她俩谈挺久了，副班张个嘴谢茗就知道她的狗嘴要吐什么狗牙，“打住，现在不想哄你，我也没嫌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