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选择带林衍下楼散步。
    单元门一推开，暖洋洋的风扑面而来。
    林衍压低声音，立刻问：“刚才你感觉怎么样？”
    简漫挽住他胳膊，“你的表现吗？”
    她笑着说：“当然是非常好啊。我爸都恨不得让你把《溪山行》第二部的情节全都跟他讲一遍。”
    林衍深呼吸，“那就好。”
    简漫：“早说了让你放心。”
    片刻，她突然轻叹一声：“但我还是有点紧张的。”
    “你紧张？”林衍看向她，“你为什么紧张。”
    简漫踌躇道：“我还没跟他们说过我之前的公司裁员，我又准备去演话剧的事。”
    “我爸妈一直希望我找个稳定的工作，原来在京市的时候就老提，我换工作来云城的时候他们还挺开心的。但这还没一年，我又要换回去了。”
    林衍：“他们会反对吗？”
    简漫想了想，摇摇头：“不会特别明确反对吧，毕竟我都这么大了，但肯定会唠叨唠叨。”
    她坦言：“其实我也不是怕他们反对，就是…不想让他们失望，也不想让他们一直担心我。”
    出了小区，两人牵着手慢悠悠走在路边的人行道上。
    小城市生活气息很浓，住宅区人也密集，傍晚时分，来来往往都是散步和遛狗的男女老少，安定又闲适。
    林衍捏捏她的手，“他们不会失望的。但不论怎么样，都会担心，所以不用紧张什么。”
    简漫抿嘴，“这是安慰吗？”
    “什么叫‘不论怎么样，都会担心’。”
    “因为叔叔阿姨很爱你。”
    林衍措了会儿辞，缓慢说：“爱你的人，就是什么时候都会担心你的。”
    他对她也是同样。
    而林衍自家就有反例，能很清楚地看出简漫父母跟他家里不同。
    简漫歪头靠在他肩膀上，歪歪扭扭地走路：“好像也有点道理。但我妈还是一定会唠叨我的。”
    “也没什么不好。”
    林衍平静地说：“我就没被人唠叨过。”
    简漫脚步忽然顿了下，抬眸看他。
    这种正常又普遍的家庭氛围，好像都是林衍从未经历过的。
    简漫感觉有点辛酸，东倒西歪又靠过去，挽紧他的胳膊，假意误解他，半开玩笑地问：“你喜欢听唠叨吗？”
    “那我立刻就可以开始。”
    林衍淡笑了下，“试试看？”
    专业的简漫马上进入状态，打量着他啧啧几声，笑着上一辈人的腔调：“林衍，你就穿这么点啊，我看着都冷，春捂秋冻春捂秋冻，现在还没立夏呢，你就连外套都不穿了。别仗着年轻就不知道保暖，等老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林衍微抬下巴，“继续？”
    简漫眨眨眼，当场又来了一段，“晚饭就吃那么点啊，营养能跟得上吗，这年纪轻轻的，平时也不爱动弹，得多跟人交流啊，天天一个人闷着可怎么行。”
    林衍入戏反驳：“我跟我女朋友每天都有交流的。”
    夕阳金灿灿的挂在天边，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简漫没忍住笑出声，“你已经next level，学会顶嘴了，看来适应良好。”
    林衍也笑，“是挺良好。”
    “所以没什么好紧张的，我猜，叔叔阿姨也不会真因为你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就生气的。”
    简漫对他比了个手势，“借你吉言吧。”
    -
    晚上林衍自己定了酒店，怕影响简漫父母休息，没在她家留宿。
    散步回家，时间也不早。
    他打了声招呼就先回酒店，答应了明天一早再过来。
    李云静和简宽送他出门后，关上门，李云静就看着简漫感慨：“漫漫这眼光还真挺好，不愧是我闺女。”
    简漫挑眉，与有荣焉道：“那你看看。”
    李云静跟她一起进屋，笑呵呵地说：“小林刚进门的时候我都愣了好一会儿，要不是简漫带着的，我还以为是哪来的男明星呢，比演电视剧的那些还好看。”
    “性格也好，看得出来挺内向的，我就觉得男的话少点才更有魅力。”
    简漫也愈发骄傲，脖子都昂起来，“对吧对吧，我就喜欢这样的。”
    简宽在旁边补了句，“也太夸张了，这才见第一次，还是要再观察观察，不能太一头热。”
    李云静瞥他一眼，“晚上吃饭的时候就你拉着人家小林聊得最开心，我和漫漫都没插上话。”
    “……”
    简宽不吭声了。
    趁着气氛好，简漫坐在沙发上，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提起：“那个，我有个事要跟你们说一声。”
    李云静看她的表情，笑一声：“漫漫现在真是长大了，干什么都先斩后奏，不像以前上学的时候，一点都藏不住事。”
    简宽：“那还是工作之后历练了，一进单位啊，再不谙世事的小年轻都会成熟起来的。”
    简漫咬咬牙，“单位没了。”
    李云静和简宽同时看向她。
    “什么叫单位没了？不是挺大一公司吗，倒闭了啊？”
    简漫摸了摸鼻子，“那倒没有。”
    她还是有点心虚，“就是被裁员了，公司降本增效，部门也换了领导。”
    “不过我已经找好新工作了，在沪市。”
    李云静的心情随着她起伏，像是做了过山车，“吓我一跳。欸，这么快就找好新的了？也是影视公司？”
    “…也沾点边吧。”
    简漫抿唇，吐出几个字：“是个做演出的公司，也可以说是剧场。”
    李云静看她片刻，深吸一口气，皱眉：“怎么又是剧场，还是去演话剧？”
    简漫点点头。
    李云静陷入沉默，也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
    这次，简宽倒是充当起红脸，“也挺好，算是干回老本行了。”
    “这年头就业情势是挺严峻的，我在网上隔三差五就能刷到哪家公司裁员了、哪家公司又倒闭了，漫漫大学那个专业就是失业的高危区，有一技之长也挺好的，反正自己也喜欢。”
    李云静盯他一眼，“喜欢是喜欢，但不稳定啊，像之前在京市，三年换了两家剧场，第二家倒闭之后老板连工资都没结完。”
    简漫弱弱举手，“现在结了的，那家老板人挺好的，前阵子资金一周转回来马上就给我结了。”
    李云静：“那就是赶上了，唉，之前就一直跟你说，你演出那行就是吃青春饭，能正经干到退休吗。”
    简漫：“上个工作也没干到退休就被裁了…”
    “而且，怎么不能干到退休，话剧这行台前幕后本来就有挺多年龄大的。”
    李云静一副要吹胡子瞪眼的表情。
    简宽拍拍李云静，劝和道：“别着急上火，漫漫也这么大了，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主意。”
    简漫叹了声气，徐徐道：“我是认真考虑过的，不是一时冲动。”
    “之前也试过换工作，但确实觉得没意思。人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业其实挺难得的，我就想趁年轻多试几次，不想这么轻易放弃，不然我老了也一定会后悔。”
    尤其前不久在沪市发生那样的意外，她更坚定了这个念头。
    人生无常，选择自己最想要的生活，不一定能有多成功，但至少不会徒留遗憾。
    静默片刻，李云静摇摇头，“我着急上火不也没用吗，这都先斩后奏了。”看一眼简宽，“她不是长大了才有主意的，是从小就有主意。”
    简漫非常认可地重重“嗯”一声，“没错，但这是当代青年多么难能可贵的品质啊。”
    李云静被她气笑，揉揉眉心，“行了，反正都找好了，我说什么也没用。这次是沪市的，靠谱吗？”
    简漫把剧场的信息从手机里翻出来，递给她看，顺便还提了一句已经谈好的薪资待遇。
    李云静划了几下手机，“给这么多，是不是碰上骗子了？”
    “……”
    简漫：“人家正规公司，还交五险一金的。而且这工资放沪市也不算很高，那边消费更高。”
    李云静依然将信将疑，“合同是不是还没签，这介绍给我微信上转发一份，我帮你查查看。”
    “哦。”
    简漫照做。
    李云静就脚步匆匆地进书房去开家里电脑。
    客厅里只剩父女两人，简漫不太确定地看她爸一眼，“我妈这是同意了的意思吧？”
    简宽笑笑，“你也不是小孩了，换工作本来就不需要我们同意。”
    “但会有意见的呀。”
    简漫往书房方向瞄一眼。
    简宽安慰道：“也没意见，你妈就是习惯性多说这么几句。”
    他也瞄一眼，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有时候在电视上看到人家演小品的，你妈也会跟我说，要是漫漫有机会，肯定比那些演员演得更好。”
    简漫眨了眨眼。